作者：殃清
“主厨，隼人君他又不小心打坏了一叠盘子了！”
“这种小事情你应该去找可洛洛处理。”
「因为你对我报告只是想要打击自己的竞争者，而不是试图解决问题。」
我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他佯装着谦卑，连连点头，带着憨厚的笑容转身往可洛洛走去，并且把白银厨师隼人的过失告知了作为副主厨的可洛洛，可洛洛为此叹了一口气，自百忙当中抽空拿出损毁物品的登记册记下这次事件，好好的一尾奶油鱼就因为这样子而多烤了三分。
结束了手头上的工作后，可洛洛向我走了过来。
今天，他特别涂了香水，茉莉花味的。
“史特隆大哥，隼人君最近好像常常犯错，今日又打破盘子了。”
“以后把器具损毁的表单公开贴到墙上，让他们自己去写。”
大概是受到佐治的影响，可洛洛开始对隼人产生了不好的印象，而事实上，在这个厨房内，大家都会犯下错误，只是隼人的错误则比较集中在器物的损毁上面，这样的过失是无法透过其他人的协助而掩饰过去的，然而站在我的立场，我情愿下属多打破一个瓷器，也不要炒坏多一碟菜。
垃圾筒内常常出现失败品这件事情，他们好像都以为我半点也没有察觉。
不过，我暂时还不想和某些人扯破脸，尽管我一直表现得十分强势，但其实每迟退一个人，我许多的计划便要因此而被打乱，如今，我唯有等到艾哈德会长替我请到足够的人手，我才能真正把那么多余的废物一脚踢开，让他永远消失在我这一个神圣而不侵犯的厨房。
然后，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可洛洛，在你们心目中，我是怎样的一个男人？”
“欸──”
听见这个问题，可洛洛表现得十分紧张，可在我这个富有威严而野心勃勃的男人面前，他的惶恐是绝对可以理解的，为免他感到不安而回答不实，我特意放软了声线：“尽管说出自己的想法，怎么样离谱的想法都可以，我只是想要稍稍检视一下自己的形象而己。”
“真……真的可以说？怎么样的想法都可以？”
他的声线有些颤动，脸颊激动得微微发红，看来确实是有话要说。
我重申道：“怎么样的想法都可以。就算你把我骂成狗都可以。”
于是，他用力吞了一下唾液，深呼吸，开口说道：“在可洛洛心目中，史特隆大哥是一个极度优质的好男人，如果以客观条件去计算的话，大哥你首先拥有一份稳定而待遇优渥的职业，个人财产保守估计有四百个金币左右，而且你在莫波里斯城内还有一间中型平民住屋，保准不会饿死老婆……”
“可洛洛……”
我试图矫正他的评论方向，但好像已经为时已晚。
他激动地紧握拳头，继续说道：“而正所谓钱财具是身外之物，就算是家财万贯也比不上大哥你自身的优秀，作为一名男人，大哥你坚强而成熟，从来就只有你把别人骂得萎靡不振，未曾有人成功动摇得到你那毫无根据的自信心，正因为你的稳重，我们才能获得无限的安全感……”
“虽然你说得没错，但我总觉得有点儿不对……”
然而，可洛洛已经无人能挡：“再说，史特隆大哥还有着寻常男人没有的气度，无论我们出身如何，你都会用心聆听我们的意见，客观地思考情况，即使自己的情绪再怎样烦躁不安，你都会给予我们高度的包容、自由以及尊重，这种高效的情绪管理水准无疑值得我们学习和敬佩的！”
“等等，这种赞美已经快要到达噁心的高度了……”
可洛洛仍是没有停住他的表扬：“而且即使大哥你口袋有钱，可平时除了爱抽烟以外，便没有其他不良嗜好，在青云之路这个很容易找到女人和赌场的地方，你竟然可以做到守身如玉，既不嗜酒也好赌，甚至不会花钱出入烟花场所去买那虚情假意──”
“……”我莫名地感到一阵庞大的羞耻感。
但就算我深感后悔，可洛洛他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不过，这个世界上总没有人是完美的，就像史特隆大哥你这么优秀的男人也无可避免地交过一个女朋友，身上已经没有了那一种令人蠢蠢欲动的处男味了，如果是一个有精神洁癖的女性，大概会给你扣上不少分数吧？”
我默默抄起平底锅。
而可洛洛也不如往常地成功攻陷了我的理智。
“但换一个角度去想，交过一个女朋友的史特隆大哥不也只是棒的吗？用蓝农小姐的比喻来说，你就是一个已经接受过试用者测试、可以让买家安心使用的优质产品，不？等等，话说三年前凯特小姐为什么要把你甩了呀？难大哥你……大哥你不举？”
“举你妹呀！”
我用锅底狠狠地招呼了他一顿，一分钟后，他又体力全满，红耳赤地站起身来。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全新绑好一把长发，随口向我问道：“那么史特隆大哥呢？大哥你又觉得我是怎样的一个……一个女人？你会觉得现在的我很噁心吗？”
如果说我向可洛洛的提问是为了检视自己的职场形象，那么可洛洛呢？
可洛洛他又是为什么问我这一个问题？
或者，他是为了蓝农小姐？
毕竟上回的莫古莫古鱼人可是从他的菜色中尝出了恋爱的味道。
换言之，可洛洛其实希望我去评论他是否能够一位称职的男朋友？
「嗯……大概是这样吧？」
理清了思路，我清了清嗓子，把手臂挂在他的肩膀，语重深长地答道：“可洛洛，大哥我也看顾了六年多了，撇开你那两个特殊癖好不管的话，你其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人，你没有必要太过自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不能够笼统地用朋友、亲人、同事之类的词汇来形容……”
我微笑拍了拍他的脑袋，给他最大的鼓励：“可洛洛就是可洛洛，做你想要的自己，那就对了。”
“是……史特隆大哥……”
他的脸皮一下子就红得像熟透的虾子。
呵，真是一个可爱的后辈。
话说，这家伙刚刚加入水世界时明明是一个正常的男生来着，顶多就是行为举止偏向阴柔而已，为毛他这六年间又是留长了头发，又是穿起了女装？实话实说，我有好一阵子时间还真的以为可洛洛是喜欢男生的，不过，如今他已经和蓝农小姐有了邂逅，我不是正好能够放宽心吗？
在这个世界，可以真心接纳可洛洛的正常人应该不多吧？
真希望大家都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
无论是可洛洛或是桑拿……
嗯？桑拿？
想起另一个好久不见的后辈，我的心情又染上了一层阴霾。
“可洛洛，昨天你不是去看过桑拿吗？他的情况怎么了？”
“欸？是！”
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可洛洛抬起头来，仓惶地答道：“桑拿他的情况依旧还是老样子，他现在晚上去当苦力，经济方面暂时应该是没有困难，但他并不想要放弃厨师这一条路，一门心思根本无法安定下来，就怕是他一辈子就这样在徘徊在这条没有前境的路上。”
没有前境的路？不。
对于桑拿这一个人而言，这是他唯一的路。
他要不就倒在这条路上，要不就走到路的尽头。
当一个厨师是他的命运，他早已在水世界时被主厨和我训练成一个只能是厨师的存在，他的身体只能拿去做菜，他的思想只能装载着烹调的方法，如果他背弃了料理，他以往与以后的人生便是一无所有。
倘若他逃离了厨房，他便等同于否定自己的过去。
或许……
我该要给他一点帮助。
怎么样的帮助好呢？
至少不该让一个厨师去当苦力吧？
想了想，我叼了一根香烟，转身走向后巷去寻找一个灵感。
说服死爱钱会长的灵感。
总不能和她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崇高而伟大的艺术吧？
……
……
38. 报福音的天使（可洛洛）
（克洛洛－苏玛克）
「可洛洛就是可洛洛，做你想要的自己，那就对了。」
史特隆大哥亲口和我说了这样的一番说话。
虽然他看上去还是把我当成兄弟，可是，今天他至少明确地指出自己并不讨厌我的那些特殊癖好，尽使他平日表现严厉，但对于朋友和身边重要的人们，他却总是会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细腻的温柔。
当我的头发乱掉时，他会伸手用力抚摸我的头袋，让我去好好整理它们。
当看见有看板娘饿得快要昏倒时，他会吩咐我去给她送上一份午餐。
当走路遇上猫狗时，他都会偷偷试着向牠们打招呼，然后得不到回应。
他的温柔往往不期待回报。
甚至乎，他不太喜欢别人向他道谢。
那大概是因为他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回应别人的热情，他一直都有许多事情要忙要想，每逢遇到了难解的疑问，他就会去后巷抽烟，而平均来说，他一天至少要烧掉半包香烟，天知道他到底是哪来这么多烦恼？
而且，香烟的味道真的有那么好吗？
若不是害怕损害皮肤，我倒是想要试试看。
试试是否可以忘忧。
六时半，看板娘领班古山来到了厨房内部，她放眼四顾，目光最后锁定在我的身上。
她是来给一个人传话的。
“可洛洛小姐，蓝农前辈说她今晚也会在老地方等你。”
“好的，我知道了。”
送目了古山离开，我立即加快手边的工作，全速处理好锅内的红烧鱼，然后便把剩余的所有工作都丢给刚加入石头屋两个星期的隼人君负责，他是个酷酷的小帅哥，也是个一声不哼的闷葫芦，一天到晚除了工作，他就是在休息室内玩数独游戏，完全令人猜不到他的脑袋正在思考什么。
不过，他的厨艺倒是可靠的。
“那事情就拜托你了。”
“嗯……”
微笑告别了隼人君，我匆忙解下围裙，小跑奔出门外，直往天台而去。
既然蓝农小姐今晚特别让古山来向我传话，那就代表前天晚上她所说的事情很可能有戏，一想到自己有机会变得更加接近女生，我的心脏就激动地跳个不停，头脑发热。
喀擦！我推开了天台的门。
我看见了那个精致的黑发女孩。
“蓝农小姐！”
“晚安，可洛洛小姐。”
她向我微微一笑，笑容中没有平日的欢快，不像是要公告好消息，更多是难以启齿的犹豫，难不成她特意叫我上来就是为了告诉我她没有办法帮我换掉这一把违和的声线吗？
不，请不要给我希望，然后又让它落空。
我承受不了太多的绝望。
也因为我没有办法承受绝望，所以才没有去向他告白，如果答案不是我想要的答案，那我这个四不像的东西又该要如何自处？我不知道，因此，我从不去试探那个禁忌的答案，我只等待他的主动，我要变得优秀得令他不能不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又假如他永远都不向我说出那三个字的话……
那么，我心中至少还有一丝希望。
有希望就可以坚持下去。
所以啊──
“蓝农小姐，告诉我，接下来是一个好消息。”
黑发姑娘凝重地答道：“我不知道该否把它称为一个好消息，我原本也以为它是一个好极了的主意，但想深一层的话，它却并不如想像中完美，它或许十分危险。”
危险？
有比爱情更危险的事情吗？
我淡淡地问道：“怎么样的危险？”
蓝农小姐摸了摸自己那纤幼的咽喉，沉着地解释内情：“改变声线的方法并不寻常，她要在你的咽喉内的动刀，在你的声带上面刻印符文阵图，这是一个非常仔细的工作，而咽喉附近都是一些很精细的零件，如果那个不小心错手给你划错一刀，我也不敢肯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在咽喉内动刀？
我起初有些被吓到了，可转念一想，那其实不是非常理所当然的吗？
改变总是伴除着痛苦和风险。
我更该早有觉悟，也早有觉悟。
我不露声色地问道：“那个动刀的人是谁？”
蓝农小姐把血红色的眸子移向右上角，考虑了一下，只回答道：“我暂时还没有得到她的允许去说明她的身份，但我姑且可以向你透露最重要的一点，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甚至是一个站在人类对立面的生物，更确切的说法是她并非一个人类，而是一名狡猾的亡灵法师。”
亡灵法师是一个很糟糕的名词。
但我总不能期待一个光明教的神官来把我的咽喉割破吧？
对身体进行改造，这合该就是亡灵法师的专业范畴。
我强行说服自己不要恐惧，微笑问道：“虽然听上去十分可怕，但看小蓝你之前的反应，这名亡灵法师在你心目中不是值得信任的吗？她应该不会拿我的身体怎么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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