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殃清
然而,任何语语的存在价值都是基于同一个共识。
眼下的怜儿就算学会了手语,她还是只能与我一个人沟通。
因此,要教就不能只教怜儿一个人。
受益于手语的主要有两类型的残障人士:失聪者与不能言语者。
「写一本完整的手语书吧。」
我盯着怜儿,生出了这样子的一个想法。
想法轻巧得似一根羽毛,却在我的心池炸开了巨大的波浪。
炎法师的火球术威力强大──
战士们的战斧势不可挡──
刺客的刀锋如蛇似蝎──
但最厉害的武器仍是人类的言语。
而我则是将要为人们带来一门全新的语言。
就凭这一点,我就甘心自愿被命运安排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乌兰已经长大了,找到了可以托付的人了,而在这个世界却存在着更多需要我的人们。
我可以用晨星的酒谱挽救一个没落的公会,我可以用一个那些划时空的难题去刺激异世学园教授们的灵感,我可以用我自身的操守去监控一个危险的亡灵法师,我甚至可以把核裂变与核聚变的慨念提供给地精们,让他们研发出毁世灭世的武器。
我恰似一个文明的传播者。
我的胸中被填满了一股使命感。
我拿出一本全新的空白笔记本,一边教导怜儿与我沟通的手语,一边把手语的意思书写在笔记本上,等到明天要到了记录水晶,我便可以把手部动作的图象记录下来,补充其中。
如果说经营石头屋是我的游戏,那么,这回的手语传播就是我由衷的愿望。
我要完成自己的愿望,以完成更多人的愿望。
……
……
8. 琴艺练习(伯兰妮)
(伯兰妮-艾哈德)
“嗯,你最近似乎进步不少了嘛,要不,去大街上试试群众的反应?”
因为伊莎贝拉老师的一句说话,我抱著新订造不久的七弦琴来到了石头屋门口的街道。
街道的中央有一个喷水池,池子的两旁偶尔会有马车驶过。
我坐上了池子的石板上,拿出七弦琴,然后像是卖艺的吟游诗人那般把琴盒放到自己身前的不远处,当作接受观众们打赏的收集箱。
还没有拨响琴弦,四周便开始有人向我投来期待的目光。
因为他人的期待,使得我有了紧张。
这是我当众第一次表演某种技艺。
我以为自己不会怯场,可我终究仍是高估了自己。
我潜意识地把表演的时间延后,把七弦琴与自己的服装仪表来回检查了好几遍,但紧张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得不到任何缓解,反而变得更加焦躁不安,害怕那失败的场面。
「不行,伯兰妮,你不可以退缩。」
我抬头望向石头屋的牌扁,给自己找了一个弹琴的理由,给自己找了一个演奏的信心。
我平静下心情,双手抚上琴弦,留长了指甲与弦线有了熟悉的触感。
这时的我不会去抱有失败了还有下一次机会的想法,因为我知道自己有成功的能力,否则伊莎贝拉老师是不会让我出门献丑,与温柔如水的优雅举止大相径庭,老师她对我的要求十分严格,除非我充分把握好满一个音符,否则她是绝对不会点头给予认可。
老师她总是以柔和的微笑说出七个字儿。
──烂透了,重新再来。
「世上应该没有比老师她再严苛的观众了吧?」
「所以,我根本没有必要害怕。」
我平静而有了绝对的信心。
我拨响了琴弦,就在那声音传递出去的瞬间,世界彷佛因此而有了另一种质感。
曲儿里是几只候鸟结伴飞远的旅途。
有些离乡别井的冒险者停下了他们的脚步,纷纷沉默了嘴巴,我掌中那不大的琴声也因此而明显起来,良好的气氛渐渐让我进入了《候乌》的情景与心境,十指间也多了几分写意与诗意。
我觉着这将会是一个美满的处女演出。
但变数却来到了我面前。
一个戴上了白玉面具的小丑突然摔出了围观的人群。
在我的琴声中,她站到了七弦琴前,面向我的观众,跟随着《候鸟》的节拍,若有其事地跳起了富有节奏性的舞蹈,就彷佛真是一只半空低飞的美丽候鸟,时而转身,时而张开双手振臂而跃,引得观众们响起了一浪接一浪的拍手声。
她正在抢夺我的舞台。
然而我却对此无能为力。
我该停下弹奏去谴责这个半路杀出的不速之客吗?
但那样做的话,却又感觉输了点什么似的。
毕竟这个地方又不是我自己的私人空间,那小丑就算挡在我面前跳舞也是他自己的事情,我根本无权干涉她的表演自由,想深一层,这或许就是我的琴艺比不上她的舞蹈。
这个舞台只能够用比对方更好的技艺把它抢回。
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既然他们容许着小丑的存在,那就代表小丑适合这个舞台。
现在的我无法去对抗这个强势的小丑,只能默默为她伴奏,看她的表演。
她跳着轻快的舞蹈,也不仅仅只是跳着舞蹈,只是机巧地与观众互动,像是在一个后空翻之后故意卖了一个表面上的失误,然后就在众人惊呼的瞬间以柔韧华丽的身段重新回到舞蹈的拍子,毫无疑问,她是一个街头表演的老手。
最终,她跳完了一曲候鸟,赢得了观众们的掌声。
我彻底地败给了她。
但她似乎并不为此而感到满足,或者,她根本没有想要与我对抗。
琴声停了以后,她突然没有了动静。
就好像失去了发条动力的机械人偶一样,以奇怪的姿势单脚站在观众们的视线之内。
蓦然,她往侧翻倒了,姿势还是那僵硬如雕像的姿势。
我大概意识到她的意图,重新撩拨起那静止的琴弦。
这回是《幸运骑士进行曲》,与《候鸟》的悠远乡愁不同,这是一个激昂凛然的曲子,而那充满正气的音符则宛如振奋了那死寂的小丑,教她重新动起了来,动作夸张而欢快,直是一个围着圈圈步操的士兵,而且是一个行为趣怪的士兵长。
当然,在某些人看来,这个士兵长是一点也不可爱的。
譬如那个被小丑小姐突然偷去羽毛帽子的无辜路人。
也譬如那名被小丑小姐拉出来一起步操的法师先生。
又好像那把被她当成仪仗大玩花式抛接的兽魂魔剑。
总而言之,要看小丑表演就要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当我们前一刻才在取笑别人时,下一刻我们就很可能要当众娱乐别人,而假若你禁不住小丑的小小恶作剧而对她生气,那她们就会在一瞬之间变成世上最悲惨的角色向你下跪求绕,不要脸得令你哭笑不得、无言以对。
我们的表演又一次赢取了许多掌声,我知道这其中大部分都是给她的,也自忖没有那个才能仅仅凭借一曲去博取三百多人的赞美。
我弹完了这一曲,心里有些意气阑珊,便准备收拾细软,回转钟楼去见伊莎贝拉老师。
而那戴面具的小丑也脱下了她的靴子,行礼谢幕,向观众们求取赏金。
冒险者们一般都非常慷慨,她的靴子里头不住传来了钱币的响闹声,而我则是在这片热闹当中静静穿越人群,离开了现场,像是一名未曾在街上表演的游人。
我躲入了一条暗巷,停下了脚步。
心里填满了不甘。
就算是石头屋的没落也没有如此令我心酸。
呼──
我长长呼出了一口闷气。
想着要不要改去拳馆找个沙包出气。
但背后却传来了忽兀的脚步声。
那是一个贼眉贼眼的金毛男,手上拿着一把小匕首。
好狗血的一个画面。
但来得正好。
我轻轻放下琴袋,空出左手。
“桀桀桀,可爱的小姑娘,你知道在莫波里斯城到处乱跑是很危险的吗?而且你也该懂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吧?如果你能够乖乖配合的话,那就不用受那──呜噗!”
可惜,还没有等我给那金毛男一发右勾拳,他便被一个从天而降的身影双脚踩倒了。
那色彩斑烂的小丑小姐不单止独断独行地占据了我的的舞台,甚至还要夺走上天给我送来的合法沙包,她是全心想要和我作对的吗?
我静静地凝视这一位尾行我而来的小丑小姐。
她把白玉面具推到头顶。
然后又露出了类似于肉色丝袜的全罩式头套。
接着,她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那有点变态的头套解下,坦露出自己的真容。
她是一个长着狐狸耳朵的蓝发少女,五观深邃而好看,鼻尖像是因为寒冷而有着一抹可爱的小粉红,整个人儿看上去是机灵极的,也是令人捉摸不定的狡滑。
“冰山小姐,你忘记了你的金币。”
她**着单脚,站在那金毛男的背上,用灿烂的笑容对我展示出她手中的拿着一只靴子。
她大概是想要把金币分我。
“不用,都是你的。”
我婉拒了她的好意,拿起琴袋,转身欲走。
忽然,背后传来了几个轻盈的踏步声,眨眼间,她就拦住了我的前路。
“冰山小姐,你为何这么冰山?”
她弯下腰来,想要去脱我的鞋子。
谁要和她一样把金币装到鞋子里!
我心里充满了无言,不断缩脚后退。
然而她却毫不放弃地想要剥下我的鞋子。
「小丑是一种麻烦的生物。」
我把这个条目写进了自己脑内的百科全书,同时在不断的后退中思考着应付这个古怪小丑的方式,可惜,还没有等到我想出一个结果,我的鞋子就踩上了那金毛男的肚皮,使得我半只脚掌陷入了他的体脂肪内,继而失去平衡地往后倾倒──
“当心!”
小丑小姐及时捉住了我。
违憾的是,她是捉住了我的两只大腿,并且以倒吊的方式把我捉住在半空中。
我那裙下的春光顿时在她眼中一览无违。
她可恨地吹了一个口哨,头上滑稽地顶着那只装了金币的靴子。
我用冷洌的眼神警告她:“赶快放我下来!”
她笑了笑,一边把我放下,一边顺走了我的鞋子。
叮叮叮叮叮──
她把靴子内的一半金币倒入了我的鞋子。
她没有马上把鞋子交还给我,而是先问了我的身份。
“你叫做什么名字?”
我望向她的表情,便看见了一双希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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