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末日卖可乐 第11章

　　荒芜的街道，残破的夕阳，以及几根还沾着血迹的白骨。

　　有喜鹊落下，想要啄食白骨上残余的肉渣，我挥舞着猎枪将那些该死的喜鹊赶走，又将王泉那残存的白骨，收进背包。

　　就这样，已经冷静下来的我，背着王泉的尸骨，在丧尸们的嘶吼声中，回到了我的小窝。

　　入土为安，落叶归根。

　　这似乎是扎根我们心底深处的执念，我曾认为这是陋习，但如今，我却在小区的广场上为王泉立下了一座坟墓。

　　那是一座黄土堆成的小土丘，泥土深处，埋着王泉的白骨，没有棺椁，没有墓碑，甚至连尸骨都不完整。

　　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大小合适的木板，想要在上面写下王泉的名字时，才发现我连一根能写字的笔都没有。

　　文明破灭，哪怕我们已然记得那些文字，却也没了能够书写的工具，心如死灰的我，将木板放在了坟墓前，将其点燃。

　　在我的记忆中，家乡的人们对火焰，有着奇怪的崇拜，他们认为火焰能带来毁灭，也能带来新生，祛除邪祟。

　　火焰顺着薄薄的木板，缓缓燃起，白色的浓烟升起，向着天空飘散而去。

　　我坐在王泉的墓前，看着白色的浓烟，忽然有了抽烟的冲动，我叹了一口气，拿出一本书来，一页一页的撕下，放在木板上，看着书页被火焰迅速吞没。

　　这本书是《洛丽塔》，王泉说过这是他最喜欢的书。

　　这个世上，或许有神灵，但一定没有鬼怪，人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对于死去的王泉来说，毫无意义，只不过是在安慰我自己罢了。

　　通过没有必要，却复杂的仪式，纪念已死之人，是我们人类一直用来自我安慰的一种手段。

　　扫墓也好，忌日也好，都是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为了自己而做的事。

　　随着书页一页一页燃烧，我觉得我应该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王泉是否有什么信仰，是否是什么宗教的信徒，所以我只能扯下一页书，将他最喜欢的《洛丽塔》念给他听。

　　“你可以嘲笑我，可以威胁逐出法庭，但我仍要高喊出我的真理。”

　　“直到我窒息，将我掐得半死。”

　　这是毫无意义的事，却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随着那块木板彻底燃烧之后，我才缓缓起身，对着那个小土包，望了又望，欲言又止。

　　我似乎还有许多话想说，但那些堵在我胸口的华丽词藻，涌到我干涩的嘴边时，却只剩两个单薄的字。

　　“晚安。”

　　“我的朋友。”

　　这一晚，我睡的很早，甚至没有去吃晚饭，便扑到了床上，沉沉睡去。

　　不死之身，是个很方便的东西，我并不需要进食，也可存活，但我需要食物，来保持我的理智，我也讨厌饥肠辘辘的感觉。

　　无论这个世界如何变化，我都能活下去，因为那个该死的愿望。

　　但天亮之后，一切或许都会开始改变了，我想，我也应该开始像个火把，开始燃烧，直至化为灰烬。

　　……

　　次日，太阳刚刚露出一丝痕迹。我便早早的起了床，我拿出了那个被我视为珍宝的土豆，用菜刀自中十字切开，分为了匀称的四块。

　　我拿着这四块土豆，来到我翻好的土地，轻轻压在已经变得松软的土中，再将泥土覆盖而上。

　　种地的最基本准备工作，已经算是做好了，接下来便是施肥，除草，等待着土豆的嫩芽，探出泥土了。

　　这会是一个略显漫长的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也该去做我该做的事了。

　　我将曈曈安抚在了家中，独自一人下了储藏物资的地下室。

　　地下室并没有通电，而且被我塞得满满当当，光线很差，也很拥挤，我费力的在里面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个80厘米长的开山斧，斧刃应该是碳钢锻打，握柄为木头，看起来很结实，应该能一斧刃劈烂一个人的脑袋。

　　我将那个开山斧的斧柄，简单的用绳子绑住，挂在身后，又背上我的猎枪。

　　做好一切准备后，我便背着开山斧和猎枪，慢跑着前进，一路向着城市深处跑去。

　　我的体力还行，但杀人是个体力活，我不确定我拿着开山斧能劈几个人，肉体上的伤势能恢复的很快，但我的体力恢复起来却相当的慢。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提高自己的身体素质。

　　“呼……”

　　我大汗淋漓的跑在破败的街道上，上气不接下气，但腿部最开始的疲软与酸痛，却是渐渐消失。

　　在一个保持较为完好的街区处，我停下脚步，这里貌似还没有被人彻底搜刮过，只要我肯等下去，终有一天能在这里碰到威盾组织的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躲在一个破旧的屋子中，双手握着开山斧，好好举起，又重重挥下，练习着劈砍的动作。

　　我保存了一本格斗类的书，但基本没有打开过，今天是我第一次把那本书拿出来。

　　我用打火机点燃了一根木枝，再熄灭木枝，用木枝上的灰，在墙壁上画上了一个人型的图案。

　　从今往后，这个图案会成为我的练习对象。

　　我按照书上的指导，双手握拳，对着坚硬的墙壁，一拳又一拳的砸下，脚下一边移动，假装着有敌人，做着闪躲的动作。

　　这样看起来很傻，真的很傻。

　　拳头落在墙壁上时，疼痛也会随之而来，我强行忽略了这股痛意，对着墙壁一拳又一拳的挥出，直到我的拳头染上血迹。

　　这次，并不是犯傻，也不是无能的发泄怒气，而是早有设想的一次尝试

　　我一直在怀疑一件事，对于不死之身的机制而言，当我的肉体在短时间内连续损坏，修复的肌肉，会不会在多次损害后，尝试着再一次长出的血肉时，将血肉变得更强，免于再次损伤。

　　毕竟，末日降临的时候，我只是一个骨瘦如柴，刚刚痊愈的病人。

　　在被尸神教当成社畜圈养了一段时间后，我却可以挣脱禁锢我的绳子，逃离那个地狱。

　　关于这件事，我早有怀疑，只是一直没有动力去做而已。

　　而且，就算我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肉体加强的速度，也绝对不会很快，毕竟我在尸身教的折磨下，待了那么长的时间，也才刚刚恢复到普通人的水准。

　　我不奢望什么夸张的加强，只是希望，在我拿起开山斧时，多劈几个人渣。

第二十章 错过

　　嘭！嘭！嘭！

　　拳头落在墙壁上，不断发出闷响，我像个傻子一样，一边移动着身子，一边将拳头狠狠打在墙壁的人影上。

　　眼睛，鼻子，喉咙，下巴，太阳穴，耳根下方。

　　我大汗淋漓的模拟着对敌时的情景，一拳又一拳打在模拟的要害部位，墙上被我画下的人影，已经被血迹蹭的有些模糊，大部分的灰烬，都与我的血混合，染在了我的拳头上。

　　有人说，相比于爱一个人，恨一人反而更容易长久一些。

　　我们可能无法的去长久的爱一个人，但却可以一直恨一个人，提到他时，便面目狰狞，永不妥协。

　　在这股强烈的恨意下，我练习挥斧的动作，练习着用拳头打下人的要害，不知疲倦。

　　我在那个屋子里，待了差不多一天，期间有几次看到来搜刮物资的人类，只是他们并不是围盾组织的人。

　　复仇，这显然是一个需要耐心的活。

　　日暮时分，我终于确定今天是碰不到围盾组织的人了，于是我收拾好一切后，再次一路慢跑，回到了家中。

　　当我推开屋门时，屋中一片黑暗，冷冷清清，曈曈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保持着早上我离开时的模样。

　　看着曈曈单薄而寂寥的身影，我忽的感到有些愧疚，可我没有办法，也不可能带着曈曈去冒险。

　　我发动了柴油发电机，给里面加上了柴油，确定通电后，便打开了屋中的灯火。

　　白色的冷光下，坐在沙发上的曈曈，终于看清了我的身影，她的眼中瞬间亮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快步向我跑来。

　　就在我以为她快站在我身边时，她却一个轻扑，直接扑入我的怀中，她的力气很夸张，我直接被她扑倒在地。

　　我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我像曈曈应该又是在模仿电视中的动作，但就是这样简单的动作，最容易让我的心乱成一团。

　　我明白的，曈曈并不明白这些动作的含义，她只是在模仿。

　　我的脑子虽然明白，但我的心却很不争气，乱跳个不停，但同时我也有些愧疚。

　　是我，是我用自己的血，改变了曈曈，她不再像是一个丧尸，于是她变得只能待在我的身边。

　　她不再是简单的丧尸，也不是人类，她是曈曈，仅此而已。

　　可我如今却又扔下她，让她一个人在这个房间里，就那么坐在沙发上，直到我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我的心更乱了几分，手掌轻轻抚上曈曈的长发，也不管她是否能听懂，低声说道。

　　“对不起啊，曈曈。”

　　“再坚持一段时间，再坚持一段时间就好。”

　　“不然……我的心根本无法静下来的。”

　　曈曈不可能听懂我的道歉，我这么说，完全是多此一举，但不知为何，我就是想道歉。

　　脑子不正常的我，并没有察觉到，将小脑袋抵在我怀中的曈曈，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是想要发出什么声音。

　　我感觉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像是人类说话的声音，但随即我又自嘲的开始苦笑。

　　已经出现幻听了吗？看来我的脑子也差不多快要彻底疯掉了。

　　之后，我和曈曈从地板上爬了起来，我不知道该如何弥补曈曈，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否有寂寞这个概念。

　　我害怕自己只是自作多情，所以我只能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视机，但是这一次我换了一张影碟，将那个偶像剧换成了家庭伦理剧。

　　老实说，我不太敢让曈曈再看那些成天谈情说爱的偶像剧了，她要是再模仿偶像剧女主，我的心脏可能就会受不了。

　　哪怕我提醒自己，曈曈是一个丧尸，并不是人类，但她那些过于亲密的举动，还是让我有些吃不消了。

　　这么继续下去，我恐怕会成为一个……恋尸癖？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哪怕曈曈已经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我也不想就这么跨过那个门槛。

　　厨房中，我将剩下的兔肉取出，然后菜刀用力的剁着，切成条状。

　　我打算将兔肉晒成肉干，好随身携带，准备在于围盾组织的人火拼后，用以补充体力。

　　咚！咚！咚！

　　菜刀剁向砧板的声音，响彻整个厨房，使得我听不清客厅的电视声音。

　　而在客厅处，曈曈紧紧的盯着电视中，那些或是聊天，或是吵架的人，神情专注。

　　电视中，播放着的是我特意更换的家庭伦理剧，没有那么多男女主亲热的镜头，而是琐碎的家庭日常。

　　此时，电视中的剧情，正好进行到了关键时刻，两个主要角色和解的剧情，打开屋门，两人相视一笑，似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沉默片刻后，负责道歉的那个角色，温声而笑，说道。

　　“对不起。”

　　“早上好。”

　　曈曈怔怔的望着电视，小小的嘴唇微微动弹，她的舌头有些僵硬，无法顺利的听从她的指挥，她有些生涩的动着嘴唇，认真且笨拙，费力的吐出三个音符。

　　“早……上………好。”

　　如刚刚学话的孩童一样，这三个字说的有些含糊不清，生涩的很，有些结巴，有些大舌头。

　　如果，没有那该死的兔肉，如果我没有去剁那该死的兔肉，那么我应该会听到这一切。

　　虽然有事后诸葛亮的嫌疑，但我发誓，如果当时我听到了曈曈的声音，我会冲出去，兴奋的抱起，像个傻子一样在屋里跑来跑去。

　　甚至……会可能暂时忘记复仇的事。

　　但是，我没有听到，这原本该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幕才对，但很可惜，这一次我错过了。

　　幸运的是，后来的我没有错过下一次。

　　在厨房的剁肉声中，曈曈很可爱的吐了吐舌头，似乎是对自己的发音不满意，便想看看自己的舌头。

　　然后，曈曈收回舌头，轻轻咬着牙齿，有些不服输的再次发出声音。

　　“早……上……好。”

　　“早上……上……好。”

　　曈曈不断练习着发音，一次又一次，但却没有什么进展，她毫不气馁，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着。

　　只是，在练习期间，她也会偷偷看厨房一眼，她似乎很害怕被我听到，这出于一些奇怪的理由。

　　她很害羞……被我听到这生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