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久保带善人
粗犷的声音在竖井底部响起，声音撞在井壁，来回碰撞，形成怪诞的回音。
垂直上升的烟柱中，一团靛青的阴影扭曲着，旋转着凝成一坨硕大的人形，一双没有眼睛的空洞脸庞狞笑着抬起头。
“你是琥珀那个老东西的徒弟吧？能不能请你做个小手术，把记忆抹掉？放心，只是很小的一个手术。”
虚幻的庞大人形抬起手，在乱卷的浓烟中，一只足有卡车头大小的手捏着，比出‘小’的意思。
“不然，就只能杀了你了。”说着，手指捻搓着，仿佛在揉死蚂蚁。
连串的光柱从竖井顶部亮起，一群实枪荷弹的军人惊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为首一个穿着侠客制服的壮汉黑着脸俯瞰眼前的堆积如山的死亡，从扣紧的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老杂毛，我弄死你。”
说完，那人纵身一跃，双手变作鸟羽，扑扇着俯冲下来！
“全体开火！协助李君子侠客！”
军官暴呵一声，率先扣动扳机，朝虚幻的人形射去！
第九十一章：尝尝我着八千响火炮
从天而降的侠客不是别人，正是李君子。
他在谈判破裂后，便跟林纾语打了电话。
李君子深知自己对这些人情世故、谈判思考的问题从来不擅长，所以他选择寻找场外援助。
还漂在江上的林纾语在迅速得知事件的来龙去脉后，二话不说便跟自己的舅姥爷打了电话，接着不放心已经下井的天野崎，又跟自己爷爷打电话求助。
一听自己乖孙女被人欺负，还差点抢了功，林家老太爷火冒三丈，动用起了自家的人脉。
而琥珀公这边也通过林中鹤知道了天野崎大闹丰都分舵的事情，赶紧联合船上其他分舵，共同向丰都官府施压。
这才有了军队带着李君子强下无间地下水道的一幕。
天野崎与伊卡洛斯轰开下水道先进来不假，但他俩名不正言不顺，加上偶尔错路，速度到底是没有李君子快，这才有了两拨人马前后脚跟挨着到这儿的一幕。
李君子是个正人君子，接受过侠客的正规培养，一眼看出竖井下的尸骸都是人骨后勃然大怒，想也不想就冲出去要跟那不知来历的家伙拼个你死我活。
而军队这边虽然也在开火支援，但军官则子啊盛怒之后迅速冷静下来。
他除了吩咐开火外，还额外要求所有人打开身上的便携式录像设备。
这些东西原本是执法记录仪，是官府特意要求他们装上的，目的是防止将来和丰都分舵扯皮的时候没个证据。
但是无论是军官还是官府，都没想到丰都分舵竟然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这已经不是寻常的违法犯罪了！”军官一边开火，一边咆哮，将自己的现场行动意图记录下来，“这么大规模的杀人行动，省内的执法部门全都没有任何消息，这根本就是邪魔外道！
“我有理由怀疑丰都分舵现在涉及屠杀、大规模虐待、人口拐卖等重大恶心犯罪行为！”
“请求军队支援！”
那烟柱中的人形挥动着虚幻的巴掌，李君子堪堪躲开，却被掌风刮得滑翔不稳，接着被另一只手扇中，苍蝇一样摔在骸骨中间。
“没用的！”人形看着操作中的军官哼道，“这里都安装的电磁干扰，所有无线电通讯都没发发送。”
军官怒了，摘下耳机，指着人形破口大骂：
“亏你还是今年的丰都值守！你他妈就是这么守护你下辖的子民？你这还算侠客？你是个狗屁！”
天野崎“嚯”了一声，与李君子伊卡洛斯一起震惊地看着那高大的人形。
不单单是他们，连井上的军人们也用惊讶至极的眼神看着那个所谓的值守。
“队长，你是说下面这个黑不拉几刷了锅底灰一样的人，是值守？！”有人难以置信地问道，“可他不是……又白又高吗？怎么这里面。”
军官铁青着脸，用带着嘲讽的语调大声说着刘怒的功绩：
“丰都分舵今年值守刘怒，侠名【鬼王】，异能【十殿阎罗】。凡有供奉自身牌位的地方，都能幻化分身，甚至百里现行。”
“异能状态下，通体漆黑，变成矮胖森然的阎罗形象，供奉牌位越多，实力越强。二十年前的地震中，靠着异能在数栋即将垮塌的大楼前现身，用异能撑起大楼，救活了数百人，因此成名。”
“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李君子越听越气，他抓着身下的人头骨砸向祭坛，破口大骂：“我呸！这人就是个伪君子，大伙跟这邪魔外道没什么好谈的！抄家伙炸了他的牌位，让他吃屁去！”
说完强行掰正自己的断骨，咬着牙用异能矫正接续，胸口鼓起一团，张嘴吐出滚烫的酸液！
顶部的军人也不顾危险，纷纷扔出手雷，有人撤离井边，开始往枪上安装榴弹发射器。
这些原本要用在四爪鳞鱼身上的武器，如今冲着丰都分舵值守露出爪牙。
刘怒看也不看上下两方的攻击，只是双手一拍，狂风与爆破的噪音便从掌中迸发，吹歪了头顶的手雷，在井壁爆炸，炸出数道水泥灰，下方李君子吐出的酸液也被风吹歪，落在地上，在累累白骨间溶出大洞。
“你们懂个屁！”
刘怒一边喝骂，一边做出了跨步的动作，于是无朋巨人一缩，一个身材矮胖，穿着锦绣华服，上纹猛鬼罗刹，头戴冠冕的男人便出现在祭坛上。
他伸手一抓，十道巨大的香柱飞快燃烧，浓烈的香味和烟雾团团围住他，在身边变化成各色或长舌拖地，或手拿哭丧棒，或头角峥嵘的恶鬼形象。
“丰都分舵设立初衷就是实验人类想象力对异能塑造的！我们这里被盛传为鬼城！阴曹地府！”
“没有死人叫什么鬼城！没有森罗殿还叫什么阴曹地府？”
“这一切都是为了实验！”
李君子和军官齐齐反吼：“这就是你杀人的理由？”
刘怒身边的恶鬼们举起手里的人头骨，迎着战术手电的光柱，坦然以对：
“看仔细了！这些头骨长相都一模一样，丰都分舵从来不绑架任何人，这些都是克隆人！”
“连自我意识都没有的实验室产物，能叫人吗？”
名叫刘怒的大侠如是说道，踩着累累的骨头，眼神中满满的自信。
他坚信脚下的尸体并非人类，只是一群人形的牲畜，这不构成谋杀。
顶多自己的道德会被败坏，人们会认为他在作恶，他在犯罪。
但和探究侠客、异能起源和本质的伟大真谛，推动人类发展相比，这又算什么呢？
只是必要之恶罢了。
正面承受了分舵级大侠一击的李君子吐出一口血，目光凛然地看向刘怒：
“《侠客思想道德·中》里有这么一句话：‘侠以武犯禁，是因为古代的侠客多任侠，以自己的善为善，以自己的恶为恶。行事多肆无忌惮，随心所欲。以小义裹挟大义，因此总有大侠误入歧途，堕入外道。’”
“我出门前琥珀公曾经告诫我，说如今全国这么多人有异能，但侠客却只占其中十分之一，就是因为某些人的思想很危险，随时可能被激进的动作导向罪恶。我原本以为老师是在警告我做事要过脑子，要冷静。嗬嗬”
他嘶哑道：“原来是在说您这样‘为国为民’的‘大侠’啊！要不是这次的事情，我们还都被您蒙在鼓里了。”
“说得好！”
熟悉的声音从井壁中段响起，军人的枪械，刘怒身边的猛鬼都戒备地看向那里，而陷入骸骨中的李君子则惊喜交加。
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战术手电的光柱中，宛如主角踏上舞台，接受聚光灯的注目礼。
天野崎套在结晶的铠甲中，增生的晶体活物一样寸寸爬遍他的身躯。一对圣洁的翅膀将他护住，披风一样搭在青年肩头。
光环下的天使垂目，用爱怜的目光注视着赐福的勇士。
“公义与否是法院与百姓的事，我们侠客的任务就是送这些异能人士乖乖去法院。”
“小李……不，老李！你说得好，说得好哇！”
“你……”刘怒还要说什么，但天野崎的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语。
伊卡洛斯张开翅膀，露出圣洁下之下的漆黑炮管。
由战争天使祝福过的单兵武器。
RPG。
“阎王爷是吧？尝尝我给您带的八千响火炮！”
第九十二章：天空女王的怒火
怒火在胸中膨胀。
羽翼之下的伊卡洛斯也出离的愤怒。
她每一天都会继承一个新的身份，不单单是能力，还包括身份携带的大量信息和记忆，这些东西杂糅在一起，形成了身份的“人格”与认知方式。
当她是日向雏田的时候，会是温柔贤惠的姑娘。是远坂凛的时候，会是傲娇要强的少女。是汤婆婆的时候，会是狡诈算计的汤屋老板。
而今天，她是伊卡洛斯。
动漫中的伊卡洛斯是一个情感寡淡，只对西瓜和主角抱有执念的三无女孩。她在过去曾经充当诸神的屠戮工具，屠杀了整个国度的百姓，手染累累鲜血。
但在剧场版动画中，万能战争天使明确表达了自己对于屠杀人类的厌恶。
她生来作为杀戮机器，这是她的工作，但并非爱好。
相反，比起战争和死亡，她更喜欢和平。
如果少女出生于人类的话，或许会成为一个职业的瓜农，每天坐在田里，看着在阳光下日渐饱满的大西瓜，发出憨厚的笑容。
日出照料西瓜，日落回家，与爱人分享当天的见闻，西瓜的长势，孩子的成绩和隔壁邻居的八卦。
因此。
当丰都值守用大义凛然的嘴脸说出“他们只是人形的牲畜”这种台词后，伊卡洛斯心中腾起了无名之火。
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愤怒，今天的她不善言辞也不善思考。
但是天野崎也很愤怒，这就够了。
他们在这件事上保持了高度的一致。
双重的怒火，像是无限推进的动力，让伊卡洛斯碧绿的眼眸前所未有的尖锐，刀子一样凿进刘怒的身上。
火箭弹自筒中射出，火箭筒旋即崩解为黑色的数据，新的投影从后方延伸出来，迅速具现，将新的火箭弹射出。
一轮又一轮火箭弹，连绵不绝地朝着竖井下方发射，像是新年华夏城市上空密集的烟花，在这并不开阔的竖井底部炸出连串膨胀的高温蘑菇云。
李君子在天野崎说话的同时便朝附近的管道跑去，他钻进管道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后背凝聚出坚硬厚实的几丁质骨片，将所有的破片和爆炸冲击波挡在外面，自己则捂住耳朵，张开嘴巴抵抗着似乎永远不会停止的爆炸。
不单单是伊卡洛斯，竖井顶上的军队也掏出了家底。
他们跟随李君子下井的目的也是解决女王鱼来的，女王鱼坚硬的骨头和密集的鳞片能够提供堪比碉堡的可靠硬度，在大江和开阔地形，军队可以使用坦克、火箭车乃至导弹轻易杀死路面的女王鱼。
但是在下水道这种狭窄复杂的地形中，人类最大的军事力量无法展现，所以这支军队携带的，大都是特化的单兵武器。
从安装在枪上的榴弹发射器到手雷、火焰喷射器到特殊的破甲弹火箭筒。
由高强度玻璃纤维制造的一次性破甲弹火箭筒，一次能发射一枚单兵浸彻杀伤弹，能有效击穿目标，比如墙体、碉堡或者装甲，进而杀伤目标内部。
在军官如雷的催促中，这支小股军队将手里所有的武器储备都拿了出来。
“再快点儿！那可是分舵级的侠客！”军官目眦欲裂，他盯着明灭刺眼的爆炸光线催促所有人，务必要保证在打光弹药之前，不给【鬼王】刘怒任何喘息转移的机会！
“装备用光了，地面随时可以支援！怪鱼要跑可以交给大江上的侠客解决！这家伙必须把他留在这里！不然他作奸犯科的行为就没法曝光出去！”
指挥的空档，他甚至派出了队伍中年纪最小的两名士兵，带着执法记录仪往地表走，防范的就是自己未能与天野崎等人联手压制死绝后，让这恶行被掩盖。
伊卡洛斯冷着眼接连炸着，RPG用完了，她就掏出对空导弹依次发射、导弹打空了，她就往外扔炸弹，炸弹扔完了，她就抄起加特林扫射。
总之，天野崎说了送八千响，她就真的要打八千响才行！
滚滚的浓烟和令所有人耳鸣的爆炸成了最好的掩护。
天野崎借此机会，也从隧道跳出来，结晶爪刺进井壁，拖着火花和划痕一路下降，顶着爆炸的余波做出蓄力姿态，谨慎地观察。
井壁的金属旋梯在爆炸中不堪重负，发出刺耳的尖叫，结构变形垮塌，像是垂死的巨蛇，挣扎着跌落。
这些坠落的金属无意间挡住了爆炸物的路线，撞上了飞驰的火箭，在外围引爆。
就趁着这一秒钟，被压制住的刘怒的身影在明艳的火光中，大步迈出！
此时的他化为一团虚幻的人影，直直穿过了一切爆炸，单手一捏。
井壁上那些斑驳的，被爆炸震落无数文字的用人血描绘的怪诞文字，便涌现出无数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流！
刘怒高大的虚影张嘴，将黑色的气流鲸吞吸入，身子猛地蹿高，又迅速变小。
与之相对的，地面涌起流水一样的浑浊气体，将所有的火焰尽数吞没！
咔吧，咔吧。
地上残破不成型的骸骨，自行跳起来，相互拼凑成了各色作呕的形状。
用头骨铸造的脚，用肋骨脊椎拼凑的腿，用四肢的骨头组装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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