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听说白夜也十重了，你可要好好努力一下，保护我的安全。”
阿莱雅面色平静地回答道：
“如果他还在九重，我可以试着杀他。就算他到了十重，我应该也能接下他一两招，帮少爷创造逃跑的时机。”
八重大圆满的阿莱雅自然不可能正面打得过白夜，但白夜晋升十重的心境来源于嘉尔伯德，与现在的阿莱雅是有些相似的。再加上阿莱雅现在远非一般的八重大圆满，她的身上负有青云与利德的剑气，挡下白夜的一击并非夸大其词。
考虑到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二月，四季如春的云海也开始降温，阿莱雅为利德准备了很多冬衣，打包了厚厚的一个包裹，装在旅行箱中。又考虑到这次去云海，情况或许比较凶险，阿莱雅还专门准备了一个巨大的背包，里面都是干粮和水。
这些事她已经做得很熟练了。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利德给白凤写了一封信。
信里附赠了利德第一次去云海的时候，与白凤签下来的那卷《云阳&云海战略条约》的抄写版。利德相信白凤还记得这份签订于三三二年九月九日的协约，也记得其中最为关键的第四条条款——
“云阳四公子利德会尽力帮助云海二公子白凤坐上云海领主的位置。反之，云海二公子白凤不得以任何方式妨碍云阳四公子利德对云阳、昭辰、天成三个领地的谋划攻略。”
所以，利德在信里很明确地对白凤说，他这次来云海，是来履行当初做过的承诺的。
他要帮白凤坐上云海领主的位置。
当然，因为人生地不熟嘛，需要一位向导，所以顺便把他妹妹也带回去了。
几天后，面色憔悴的白凤拆开了这封云阳的来信，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他吐出一口气，缓缓把手里的信撕成无数碎片，攥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
13.老阴阳人了
一架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马车晃晃悠悠地开赴云海。
看了信的白凤虽然感到十分气愤，但他既没有理由也没有权力阻止利德出访云海。先不说白凤还不是云海世子，就算他已经坐稳了世子的位置，领主级别的访谈也只有领主级别的大佬有资格回绝，只要云海领主不开口，白凤就只能敞开大门欢迎利德过来。
白凤之所以感到气愤的原因很简单，第一是利德在这个时间点把他妹妹白凰带回来了，第二就是利德这个时间过来明显有干涉云海世子之争的嫌疑。履行协约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听听也就过去了，真要履行这种条约早干嘛去了？两年来云海虽然在与利德的交易中赚了不少，但利德始终没有拿出能够实质上帮到白凤的筹码。
能帮但没帮，意味着利德也希望云海的局就这么拖着。
但现在利德又来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白凤都不想看到他在云海的浑水中摸到什么鱼。
当然，对利德来说，白凤怎么看他也不重要。他此行如果想要保下白凤或者白夜，那就注定要和另一方翻脸，甚至和双方都翻脸。所以利德的心情现在反而是比较轻松的，如果不是阿莱雅紧跟在他的左右，利德甚至还想去上次方圆推荐的怡红院再回味一下。
马车一路南下，顺风顺水地进入了云海的地界。
“……”
一路上，白凰大部分的时间都双臂抱怀地看着马车外。
她的目光没有焦点，更像是在冷漠地看着这里的景色。入冬之际的云海比起往日多了几分肃杀，云海世子的争夺战似乎也为这里披上了一层阴霾。
瞅准一个时机，利德挤到了白凰身旁，一边搓手一边把她肩膀上的貂绒披肩分了一半在自己身上，笑着问道：
“怎么了，别人回娘家都是高高兴兴，怎么你每天都愁云惨淡。打起精神来啊，小黄！这要让你哥看见了，还以为我天天在云阳欺负你呢。”
白凰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对利德说道：
“姑奶奶只是觉得有点太过顺利了而已。一路上过来，没见到什么冲突，也没有卷入什么麻烦当中，一切都是那么的安稳如常。你看外面的人，依旧在做着自己的生意，吆喝着各种各样的小吃，贩卖着各种各样的皮相，完全没有那种决战白云山之巅的紧张感。”
利德顺着白凰的视线看过去。
他一瞬间离白凰很近，因为车窗就那么大，想要看清楚外面的全貌就必须靠近一些。而白凰就坐在车窗附近，两个人难免会出现贴贴的情况，不过白凰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外面，并没有挪开自己的位置。
走南闯北的商人依旧占据着云海的街道，偎红倚翠的少年郎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
和上次来的时候相比，这里少了很多博眼球的人与事，但繁华程度还是不减当年。
利德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分析道：
“应该说他们不怎么关心吧。云海是最繁华的商业领地，这一点无论是白凤上位还是白夜上位都是不会变的。云海汇聚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商人，但这些商人对于云海却没什么归属感，他们只是来进货和卖货的，跟领主府与世子府都没什么利益关系。”
利德揣起手，继续说道：
“往好处去想，这也说明你的两个哥哥目前都还很理智，没有把这些云海的根基也卷入到斗争中去。商人是云海数百年来赖以生存的本钱，商人不站队，世子之争对云海造成的破坏就是有限的。”
白凰哼了一声，不满地说道：
“他们要真的那么理智，又何必非要在这种事上分出个你死我活。”
利德没有接话，浅笑着望着窗外。
人的眼界不同，心态不同，身份地位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所做出的选择自然不同。
三口之家，所忧虑的无非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往上一步到某条街道，便有了邻里纠纷。再往上，上升到区域、城市，要考虑的东西就更多了，既要忧心如何把蛋糕做大，又得关注怎么切这个蛋糕。然而真到掌管一个领地甚至一个国家的时候，会发现眼前的事务与之前完全不是一个量级，所以世人都说治天下比打天下要困难得多。
但反过来来说，明知道越往上承担的责任就越大，还是有无数人挤破头想要往更高处攀爬。因为不同层次看到与得到的东西也是不同的，三口之家一辈子艰苦奋斗或许只是为了让孩子吃上一口饱饭，但上位者却能够轻描淡写地俯瞰着万里河山，抬手惊风雨，覆手断生死，天下万民俯仰生息皆需仰赖他的恩赐，常人眼中难以企及的繁华锦绣也不过是他股掌中的玩具。
利德不知道白夜在想什么，但他能从白凤身上感受到那种气势。
他的眼中有整个云海，有这天下芸芸众生，此生自然也不甘只做一个门客众多的锦衣公子。
马车一路开到了不夜城，终于在不夜城门口被拦下了。
拦下利德与白凰的并非是云海领主的侍卫，也不是白凤或白夜的人，而是一位利德看着面生的公子。他一个人带着数量众多的打手站在门口，一辆车一辆车地筛查过去，在见到白凰的那一刻，他的眼神明显亮了起来，立刻招呼身后的人把利德与白凰乘坐的马车给围了下来。
白凰微微皱了一下眉，没等利德问什么，她已经先一步从车上跳了下去，语气不悦地问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公子拍拍胸口，瞥了白凰一眼，反问道：
“你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我作为云海领主的外甥，这段时间操持着不夜城上上下下的事情，不比表姐你有用多了？”
公子哥捏着鼻子挑开马车的帘布，往里面随意地看了一眼，转头对白凰说道：
“呵，都这个时候了，还往家里领人呐？不是我说你，表姐，前段时间那批淘汰下来的装备，让你转手就送出去了吧？你可真大方啊。这时候把你这位小相好的带回来，是想回来结婚呢，还是想把我云海也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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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兄弟萌道个歉，前段时间身体抱恙，在去医院反复筛查后决定做个手术。这段时间一直在往医院跑，做血液、核酸、CT之类的筛查，所以更新不是很稳定。顺利的话明天应该会进行手术，情况不是很严重，不出意外的话会很快康复。在医院住院期间会尽量维持正常更新，再次为之前的断更致歉。
14.别碰不该碰的
从白凰与对方的争吵中，利德逐渐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这个鼻孔朝天的公子哥名叫白秋，是云海领主长女所生的孩子。
具体情况说起来有些复杂，云海领主的长女名叫白茹，白茹的母亲是一个不受宠也没什么地位的侍女。但这位侍女胆子很大，为了脱离贱籍，她铤而走险地脱下衣服诱骗了当时还是少年的云海领主，并顺利怀上了孩子。年少时的云海领主不顾家族反对纳她为妾，但这名侍女却在之后的几年里利用这层关系作威作福、恃宠而骄，把云海领主周围的人际关系搞得一团糟。
云海领主于是疏远了这名侍女，连带着她所生的长女白茹也一直都不受宠爱。但白茹显然比她老妈更有心机，隐忍多年之后招赘婿上门，给云海领主生了第一个外甥白秋。有道是“隔辈亲”，云海领主对于白茹和她的老妈没什么感情，但对于白秋还是有些宠爱的。只可惜白秋没有遗传到自己老妈的心机手腕，反而隔代遗传到了自己姥姥的飞扬跋扈与自作聪明，在外头打着云海领主的旗号欺男霸女，逐渐遭到了云海领主的厌恶。
恰逢此时，白凰出现在了云海领主的眼中。
她没有白夜与白凤那么优秀，不会让云海领主感受到压力；同时性情真挚可爱，虽然也经常闯祸，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在伸张正义，每次垂头丧气地请云海领主责罚的样子也让云海领主觉得好笑。于是白凰日渐受宠，白秋则遭受了不少冷落，一度被丢回乡下孤独地玩泥巴。
白秋因此对自己的这个表姐怀恨在心，觉得是她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甚至他觉得白凰和自己的老妈一样，都是个心机深沉的绿茶，只不过白凰的茶艺更高级而已。前不久白凰找白凤求武器装备的事情虽然做的隐秘，但还是被白茹安插的眼线探听到了，白茹意识到这是个机会，立刻让自己的儿子白秋回了不夜城，忙上忙下博得云海领主的好感，打算借此把白凰拉下神坛。
所以才有了现在两个人的对峙。
耍嘴皮子显然不是白凰的长处，再加上她确实算得上问心有愧，所以被白秋阴阳怪气了一顿之后，立刻恼羞成怒地亮出了拳头，气呼呼地说道：
“信不信姑奶奶撕了你这张嘴？”
白秋冷笑一声，扯起嗓子高声叫道：
“快来看啊——云海大小姐为了别的男人打人啦——”
白秋原本就拦下来了不少马车，交通拥堵之下不少人都处于无聊之中，一听到有瓜吃立刻冒出头来。路过的行人也围了上来，他们大部分还是文明吃瓜，不会公开站队，也不会帮着白秋落井下石，但看向白凰的目光却包藏着各种各样不言自明的鄙夷。
白秋身后有人撑腰，立刻挺胸抬头，趁势说道：
“我还是那句话，表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既然心已经不在云海了，又何必舔着脸回来？领主大人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不知道要有多伤心！他对你那么好，你却从来没有为云海考虑过一分一毫，除了惹是生非就是吃里扒外，你觉得自己对得起谁？”
白凰恼火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白秋？有事说事，少在那里阴阳怪气的。”
白秋双臂抱怀，看了一眼从马车上下来的利德，哂笑道：
“我的意思就是啊，请表姐哪里来的回哪去吧。你想和哪个野男人在一起是你的事，但现在不夜城不欢迎你了。这可不仅仅是我的想法，也是领主大人的想法，明白了么？”
白凰哼了一声，懒得和白秋废话，直接伸手把他拨到一旁，朝前走去：
“姑奶奶我自小在不夜城长大，我就不信谁还敢拦着我不成！”
话音刚落，白秋立刻高声说道：
“拦住她，别让她去不夜城给领主大人添乱！”
白秋带来的侍卫立刻冲了上去，两个大汉一左一右地按住了白凰，直接把她的胳膊扭到了背后。白凰的武艺欺负欺负一般的地痞流氓没什么问题，但跟这些职业护卫打还是不切实际。
赫吉抽刀向前，但白凰已经被控制住，他一时间不敢动手，只能眼神凶恶地瞪着白秋。
白凰胳膊被架住，两条大长腿却还在踢来踢去，口中骂道：
“白秋！你这个乌龟王八蛋，有本事放姑奶奶下来单挑！带人拦路打劫算什么好汉，姑奶奶这辈子都瞧不起你！”
白秋瞥了一眼白凰，冷笑一声，没有答话。
白凰已经拿下，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乘胜追击。
他走到利德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顿，笑着说道：
“你就是我表姐夫？看着可真是寒碜，这一身衣服加起来连一百金币都不到吧。就这还什么领主呢……告诉你，这儿不欢迎你，我说的。”
白秋伸出手，温润如玉的手指戳在利德的胸口上。
利德笑了笑，只轻声说了三个字：
“阿莱娅。”
站在他身旁的金发侍卫身影一动，已经到了白秋的身后。没人看见她怎么到那里的，只看到她轻描淡写地将长剑入鞘。白秋指着利德的那条胳膊凭空消失，鲜血从他肩膀的断面处喷涌而出！
片刻后，利德伸出手，接住了从空中落下的，白秋的右臂。
凄惨的嚎叫声响彻不夜城外，利德脸上的笑容依旧很平淡，他用白秋的断臂扇了白秋两个耳光，语气平和地说道：
“你欢不欢迎，关我什么事？”
白秋痛苦地哀嚎着，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利德本来还以为他能放几句狠话，比如什么“我可是云海领主的外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之类的，不过事实说明白秋作为富家公子根本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断臂的痛苦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一边流泪一边哀嚎。
利德将那条断臂扔给白秋的侍卫，白秋的侍卫匆忙放开白凰，双手接住了主人的肢体。利德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笑着说道：
“去，拿给云海领主看看，告诉他云阳领主利德来访。顺便问问他，他老人家的精华是只分给了夜凤凰三个人吗？剩下来的孩子要是不知道管教，我帮他管教管教就是。”
15.我回来了
利德一把拉住白凰的手腕，在所有人或惊讶、或畏惧、或充满艳羡的目光里，带着她大摇大摆地进了不夜城。
讲道理，利德这个云阳领主当得一直很低调，是因为他很清楚云阳在所有领地中的定位。所以他在面对灵武领主、面对西秦南楚的时候都选择先给对方面子，但这不代表什么小角色都有资格在他面前大放厥词。今天别说要白秋一条胳膊，就算他砍了白秋的脑袋，这事最后一定也会以云海领主给他赔礼道歉作为收尾。
只要云海领主不想在这个时间点上跟云阳交手，这种程度的打脸根本就不算什么。人活在世上谁还没有被打脸过？南楚领主坐拥天下第二的领地，当初不也被抢了老婆。
何况白秋本来就不是个受宠的孩子，他的命真的算不上什么。
白秋的侍卫确实不想放人，但一方面自家少爷正断了一条手臂倒在地上半死不活，另一方面八重大圆满的阿莱雅两手都按在腰间的剑柄上，身上的气势压得所有人不敢轻举妄动。局外人赫吉也终于断线重连，手持利刃逼退了拦在路上的吃瓜群众。
进了不夜城，白凰没有挣开被利德牵着的手，只是气呼呼地说道：
“谢谢你啦。哼，要不是那没卵蛋的家伙偷偷带了这么多人，姑奶奶非把他揍成个猪头不可。今后别让姑奶奶在不夜城看到他，不然姑奶奶见一次打一次。”
利德牵着白凰的手腕走在繁华的街道上，笑着说道：
“你打算怎么揍？他身边要是一直有人，你能怎么办？”
白凰挺起胸脯，自豪地回答道：
“姑奶奶当然是叫更多的人啊。叫上一马车的人，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他套在麻袋里就是一顿暴打，打到他妈都不认识他。他也就是欺负姑奶奶刚回云海没来得及叫人，等回头姑奶奶带你一起去埋伏他一波，他那点侍卫不用防，他死定了。”
白凰的心情很快就好了起来。
这次回云海，白凰自己心里也有一点打算。
她想要先回一趟领主府，见一见她的老爹云海领主。世子之争的事情，她不清楚自己的老爹是什么态度，但她打算全力说服自己的老爹做一个干脆利落的决定。比如直接立白凤作为云海世子，从根本上断绝她大哥白夜争夺世子之位的念头。
白凰自己也很清楚，两个哥哥虽然很宠爱她，但涉及到这种重大的事情，她还是显得人微言轻。如果能争取到云海领主的支持，那局面立刻就变得不一样了。
利德看着哼着小曲的白凰，也露出一个笑容。
一个有些怜爱的笑容。
这傻妮子常常把事情想得简单，把人想得善良，把外面的风浪想得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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