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阿莱雅睁开眼睛,却没有看见梅林，小黑他们也已经离开了。
阿莱雅看着天花板，闭上眼睛，以为是自己幻听了，耳边却突然又响起一句:“专心练剑吧。剑道大成,你就能保护好利德了。”
这回阿莱雅确信刚刚应该并不是自己的幻听，于是觉得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在巨人族的领地，梅林拿自己的寿命帮过利德，阿莱雅觉得梅林应该是可以相信的。而且梅林很聪明，是阿莱雅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之一，他说没事的话，大概就真的没事了吧。
一觉醒来，阿莱雅只觉得精神状态好了不少。
她出去吃了点东西，回客栈的时候，发现江怜清在等她。
“我听向黑说，利德进西秦领地了。想这样的事，本该有我们这些军人去做，没能在这一点上替他分忧，是我的失职。不过我答应你，会尽力去弥补这一点。”
江怜清对阿莱雅说道:
“正因为怀着这样的心情，所以我猜测你大概也在想同样的事。别担心，既然利德叫我们来了，意味着在利德看来，我们是能帮到他的。你要相信你的少爷。”
阿莱雅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点了点头。
江怜清没有做过多的停留，跟阿莱雅道别后就离开了。江怜清走后，阿莱雅品味着她刚刚说过的话，只觉得心里又有了一些新的感悟，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
她周围的剑气不再锋芒毕露，而是变得更加放松自然。在这样的氛围下，阿莱雅回屋重新打坐冥想，能够感觉到脑海中一招一式都变得更加流畅。她只觉得心中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这些思绪似乎可以帮助她整合利德与青云的剑道，但阿莱雅暂时还找不到答案。
她只是有一种朦胧的感觉，却很难将这种感觉完整的表述出来。
每一位开宗立派的剑豪都会经历同样的阶段，而现在阿莱雅就在这座毫不起眼的旅馆中，一边吃着刚买来的包子，一边思考。
24.适格者
利德就像是丛林中老练的猎手，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悄无声息地走在荒芜的土地上。
在深渊之下境界突破到十重之后，利德所有的武道都跟着水涨船高。其中就包括刺杀之道，如今的他在隐匿声息这门功夫上可谓是出神入化,永天国没有几个人能和他相提并论。
凡事都有代价，因为收养了小幽灵的缘故，利德几乎不能使用任何魔法，因为他身体中的魔力会优先用来维系小幽灵的存在;否则以利德的天赋来看，从梅林那学到幻术魔法似乎也只是时间问题。有了那种瞒天过海的手段，他入侵西秦的计划大概会更加从容。
可惜学不得。
不过再来一次的话，利德大概也会选择在海底把小幽灵带出来。因为在漫长的旅途中，有个能说话的人多少还是会缓解一些苦闷。何况小幽灵活了那么久，掌握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也可以给利德提供最关键的情报。
比如现在。
“那棵树，我印象里曾见过类似的。在我还是才灾的时候，忘记了在哪个国家见过类似的树。不过上古时期的魔法本就五花八门，那时的我又靠着海市蜃楼的魔法横行无阻，自然不会花时间研究这种东西。"
小幽灵的声音在利德的脑海中响起，她似乎也在和利德―样注视着无垢之树。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一种玄妙。那并非是上位者的威压，而是一种奇妙的引导，让靠近它的人不由地加快脚步，想要快点赶到它的身旁。如果要打比方的话，就像是深夜海中的灯塔，或是沙漠中的绿洲，让人有一种感恩到顶礼膜拜的感觉。
“以前也有人搞出过这东西?”
利德看着那棵树，树干犹如风干的人皮，但上面的枝权却当得起"无垢"二字。通体嫩白如玉，而且这么多天过去不落纤尘，美得不似人间之物。
小幽灵回答道:
“有的。只是规模没这么大，那时的我飞在天上，可以俯视它。王朝更替，岁月变迁，不过是一个循环。每个人都相信自己是特殊的，所以任何邪术偏方一旦现世，就会被一次又一次地施展。”
小幽灵很少见地没有用调笑的语气,也没有钻出来举她的牌子。
利德也感觉胸口隐约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靠近这棵树的时候，他体内的生命力流失地更快，以至于利德不得不放慢步伐思考对策。他不太清楚如果真的到了树下，生命力流失的问题会不会变成指数级增长，让他一夜白头。
甩开了煞气凝成的怪物，利德清静了一个晚上，随后就遇到了一个游荡在这里的黑袍人。
与之前已经严重异化的尸潮不同，黑袍人看上去依旧是人类的体态，除了更加高大一些之外，没什么其他变化。他们的身躯用绷带层层缠绕，外面罩着宽松的黑袍，脸上戴着精致的银制面具。
越是往无垢之树走，黑袍人的数量也在增加，明显是在巡逻警戒。“这些人的身上有活人的气息。”
小幽灵悄悄说道:
“我能感觉得到。我的力量会对它们起效，说明它们不是单纯的死物。”
利德也在默默评估着这些黑袍人的战力。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驻守在无垢之树下面的精锐军队了。这些黑袍人可能只是担任哨兵的角色,无垢之树底下必定还有无数同样的存在。
“活人的气息..…”
利德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脑海中逐渐有了一个想法。他对小幽灵说道:
“之前你检索过我的记忆吧，还记得里面有一种叫恐怖片的东西吗?”小幽灵回答道:
“当然记得，每次看我都会吓一跳。幽灵真是太可怕了...…"
“你有资格这么说吗?”
“有啊。因为那些东西比真正的幽灵恐怖多了。人类的想象力真的是丰富啊，什么半夜打来的电话，厕所隔间流出的血，深山里搭车的女...….连我看了都大受启发，果然即便是做幽灵，也要提高自己的知识水平，才能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你接着说，恐怖片怎么了?”
利德耐心地听小幽灵感慨完，才回答道:
“小时候我一直有一个梦想，就是抓一只恐怖片里出现的东西。”小幽灵认真地回答道:
“那你还真是恶趣味。”利德笑着说道:
“那时候倒也没多想，只是我妹妹看了恐怖片之后，半夜上厕所都要人陪着。我就想要是能抓一只那东西回来，当着她的面一拳打扁，她以后就再也不会害怕了。如果能跟着那东西，一路摸到它们的老巢，把它们全部干掉，今后更是天下太平了。”
小幽灵回答道:
“利德先生对怪谈中出现的生物似乎不是很友好啊。”
利德从树后起身，目光盯着一名巡逻的黑袍人，他已经盯着这个家伙看了许久了。他对小幽灵轻轻说道:
“我对于不认识的人向来不怎么友好。”
话音落下，利德如鬼魅般跳出，小幽灵很有经验的紧随其后，那个黑袍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中了小幽灵的幻术，利德一边小心警惕着周围的变化，一边冲向晕倒在地的黑袍人。在确认小幽灵的幻术没有触发什么陷阱之后，利德迅速将晕倒在地的黑袍人拖到了枯树后面，随后放出自己的力量探查着他的身体。
黑色的绷带隔绝了利德的气息，不过面具是有眼睛的，所以利德的气息从那里汇入，迅速流入对方的四肢百骸。
利德微微皱了一下眉，他能感觉到绷带与面具下包裹着的确实是一个人，五脏六腑都在原来的位置，但总觉得和一般的人相比又有些不太一样。在上下摸索了一遍，确认对方身上没什么触发式的机关之后，利德从怀里摸出一把刀，在绷带上划了一个口子。
黑色的绷带被一圈一圈地解下，利德也终于看清楚了绷带下面是什么—-那确实是一个人。
不同的是,他比寻常的人多了一个器官:他的背后生着一双翅膀。
那翅膀就像是羽化失败的蝴蝶，不但小，而且皱成一团，如果不是上面零星带着几片黑色的羽毛，利德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一双翅膀。
背后生翅膀，是旧神的象征。
那一刻利德只感觉身上寒毛倒竖，他仰头看着天上白玉般的树枝，第一次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25.伪装
“让已死之人复活。”“让蒙昧之兽开智。”
这是尸潮与兽潮对外宣称自己受过的神迹。先不谈这里是否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当利德见到黑袍人背后畸形的翅膀时，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句话--
“让适格之士飞升。”
这或许就是那位"神明”的第三项权能。
利德再度伸出手，仔细地探查了黑袍人的经脉，发现他的经脉走向与一般人不太一样。他的经脉与阿莱雅有些相似，只是远远不如阿莱雅的经脉那么玄奇精妙，就像他背后的翅膀跟真正的旧神也相差甚远。
“没想到他们真的有这种手段。但是怎么可能呢?让凡人进化成神明，这种事..…”小幽灵还在一旁感慨，利德已经抓起了绷带，对它说道:
“我听闻，旧神是没办法繁衍后代的。所以他们才派出选神人来到人类社会，遴选出最适合成为神明的人。既然他们有办法让普通人变成神明，那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深渊教会存在上千年，或许从中悟出了什么也说不定。"
小幽灵陷入沉思，等它回过神的时候，利德已经用那条绷带把自己缠了个七七八八。
看着眼前像是木乃伊的利德，小幽灵目瞪口呆:
“喂!等等,你该不会是打算...…”
利德继续把剩下的绷带缠完，随后从那个黑袍人脸上把面具揭了下来。那面具似有些古怪，就仿佛长在黑袍人的脸上一样，利德着实花了些力气才拿到，但是当他打量着手上面具时，却又发现它并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按理来说，不应该花这么大力气才对。
利德看了一眼黑袍人的脸，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脸，并没有想象中的帅气，只能说是不丑。扔到大街上，回头率不会超过百分之一，谁也想不到像这样的人能够在浪潮中活下来，并且被改造成身体结构近乎于神明的存在。
利德把面具戴在脸上，从额头上传来了一瞬间的刺痛感，让利德微微皱了一下眉。
不过他并未感受到什么不适，于是继续解下黑袍人身上的袍子，披在自己的身上绑好，对小幽灵说道:“想接近无垢之树，这是最便捷也是最安全的办法吧?”
小幽灵吐槽道:
“我可没看出有什么安全。”
利德活动了一下肩膀，干脆利落地踩断了眼前这人的脖颈，随后轻轻抬起手，地面向下塌陷，把他的尸体埋了下去。利德像是料理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小幽灵说道:
“所以说是相对的嘛。打比方的话，硬闯的成功率大概有一成，借助这身行头混进去的成功率就高达一成半了。"小幽灵无奈地说道:
“你知道该怎么跟那些黑袍人交流吗?再说，他们的巡逻途径都是固定的，你擅自离开的话，很容易被看出来吧。”利德摇了摇头:
“既然他们是活的，那就不能用看怪物的眼光来看。你把他们想象成军队士兵就行了，别看这些黑袍人现在在这里巡逻，他们早晚还是要换防的。我们只要等有人来替我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回大本营。”
“就算你能顺利回去，到时候那么多人看着，又能做些什么呢?”
“能做些什么..……”"
利德看着埋黑袍人的地方，片刻后笑着说道:
“树在就砍树，砍不了树就杀人，杀不了人就放火、下毒、大闹一场。我们那有句老话，叫'来都来了'。来都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你说是吧。”
话音落下，面具下的利德朝外面看了看，随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绷带，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从他打晕黑袍人，到他换上黑袍人的衣服，前后不过五分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里的异常，一切可能出现的问题也都被利德迅速掩盖了。
利德沿着这个黑袍人平时的巡逻路线走动，不久后就遇到了另一个黑袍人。黑袍人二号显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同伴已经被狸猫换太子，朝利德轻轻摇了摇头，利德猜测应该是没有异样的意思，于是也摇了摇头，双方分道扬镳，继续无言地巡逻各自负责的区域。
这时利德突然感觉到一件好事:他的生命力不会再流失了。
不知道是不是绷带隔绝了无垢之树对生命力的吸纳，利德在这里游荡，身体内不会再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他在这里巡逻，同时也观察着这里的环境，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连偶尔路过的煞气都与他擦肩而过，因为他看上去和别的黑袍人没有任何区别，只有面具下那双冷酷的眼睛一直在暗中观察。
当天晚上，终于有其他黑袍人找上了利德。
对方过来后也不多讲，跟利德点头示意，之后就沿着利德的区域进行巡逻。利德知道自己该走人了，但来替班的黑袍人显然不会跟他解释大本营在哪，利德只能顺着他来的方向凭感觉走。好在统一换班，利德在路上总能遇到其他下班回营的黑袍人，相当于有人给他充作免费向导。
利德观察着他们，确认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于是利德也不敢贸然上去搭话。他距离无垢之树越来越近了。
利德估算了一下距离，到无垢之树大概只有几公里。他甚至能够远远地望到那干枯发皱的树皮，没有半点光泽的树皮透着一种浓郁的死气，让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利德估算着这棵树的直径，虽然说要把它砍掉，但比山脉还宽厚的树即便没有任何防护，也不是能轻易伐倒的。
利德不动声色地走着，不同于紧张的小幽灵，利德对这样的环境并不陌生。独自潜入敌后，走钢丝般地解决麻烦，这种事他以前也干过不少。关键在于沉住这口气，要把自己真的想象成他们的同类，才能不露一点破绽。
许多事出现在利德的脑海，利德不停地思考着。他的大脑全速运转，来规划着接下来的动向。就在这个时候，利德突然听到了低低的哭泣声。他抬起头，寻找着声音的来源，最后目光锁定在了一个黑袍人身上。
那个人像其他人一样走着，唯一的不同，就是她的肩膀一起一伏，轻微颤抖。
其他的黑袍人对此熟视无睹。
利德想了想，不动声色地靠了过去。
26.盘查
啜泣声不大，但放在如今过于安静的氛围里也非常明显，利德不由得往那边靠拢。
既然刚刚知道了黑袍人是活物，那活人自然有自己的情感。有人难过，说明有人心里有事，心里有事说明有遗憾与欲求，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不过这么多个黑袍人，只有一个人在那里哭，其他人都视若无睹，利德也必须要考虑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所以利德靠过去，但是并没有直接向她搭话，而是在不远处默默观察。
从哭声来看，那是个年纪不算太大的女孩子，她那比其他黑衣人明显矮一截的身高也能佐证这一点。她静静地哭着，其他的人静静地走着，利德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整个画面显得非常诡异。
如果没人来打破这个僵局的话，利德大概会跟着她一同走到底。
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一个男性的黑袍人走到利德与她中间，有意无意地挡在了利德面前。利德看向他，以为这个男人是在防备自己，却发现他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许担忧，甚至朝自己微微摇了摇头，看上去反而像是在提醒自己。
黑袍男人的提醒让利德有些疑惑，但利德没法问出口。因为黑袍人目前没有说过话，利德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语言。迄今为止他只观察到这些人使用简单的肢体语言进行交流，万一利德一张嘴发现语言不通，那就尴尬了。
或许也是利德运气比较好，见利德一直盯着自己看，黑袍男人有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利德跟着他一起，两个人逐渐脱离了大部队。等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黑袍男人劈头盖脸地训斥道:
“你敢跟她扯上关系，不要命了?”
利德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不敢表现出自己不知道，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也犹豫了很久.....但我还是觉得她有些可怜。”
说完，利德观察着那黑袍男人的反应，同时在脑海中跟小幽灵快速交流。但凡对方起了疑心，利德这边就会先下手做掉他。
让利德没想到的是，黑袍男人反倒是叹了口气，似是有些如释重负地说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情感.......千万别让上头知道。”
利德不动声色地回答道:
“是，我知道。”
黑袍男人似乎有些愠怒:
“你不知道!封铎是怎么死的，不就是多说了几句话，上头就判断他进化不完全、没有成神的资格?你刚刚要是和她搭话，保不齐就会跟封铎一个下场!”
利德当然不知道封铎是谁,不过他还是很沉稳地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一开始也在害怕，但思前想后，我还是觉得不能坐视不理。”利德顿了顿，说道:
“再说，你不也一样?你拦住我，也是出于同情吧。”黑袍男人一时语塞，半晌后才说道:
“因为我是小队长，你们如果出了事，我也得负责....…”
他解释了一句，利德也顺理成章地获知了他是个底层干部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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