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隙之间
“是,但也不是。”
李热依然坦然,让安蒂斯去拯救自己世界本就是他一直在做的事情、在看到亚隆德最深处的御座,以及位于御座之前的银月的投影的时候,他也早就猜到那个金发璀璨的骑士少女绝不会顺从地踏上那一个御座,执掌新的火。
所以哪怕安蒂斯选择拔剑劈开御座、撕裂初火,将之分给众生的行为并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李热却并不会因此感到丝毫惊讶。
因为这就是她。
是他所看重的她。
“出身黑暗却依然光辉璀璨的少女——可不能有丝毫轻视!”李热回应着巨人王的心中的惊讶,很是自信。
巨人王的独眼像是在咕噜噜地转动着,硕大漆黑仿若黑洞般螺旋收缩膨胀着。
高空之上似于此再度寂静,彼此对峙的双方齐齐凝视下方
地面之上也似停顿于此,深渊怪物们消融殆尽,厮杀不再,人们也都抬头看‘天’。
深渊底部更仿佛随着安蒂斯那一剑斩落而坠落幽冥。
然后。
巨人王说话了——
‘银月’雅妮珂的投影立于深渊镜像之下的亚隆德最深处,矗立在安蒂斯身侧,也忍不住开口了。
祂们说出了同样的话。
祂们道:
“很大胆的举措,很意外的行为。”
“但是,很难实现。”
巨人王说:“深渊镜像之下的初火深藏于‘过去’、仅凭她一人之力,是绝对无法将之彻底带到‘现在’!”
雅妮珂也道:“这样的事情,我当年并非没有想过。”
“但最终也还是失败了。”
“若非如此,笼罩银月之国的光辉、便不会只是折射自过去的初火光辉,而会是真正的初火。”
是的。
虽然安蒂斯的行为出乎了古老神明的意料。
但这样的举动,祂们此前并非没有想到。
只是失败了。
果不其然。
伴随着巨人与银月的话语在先后落下,那随着安蒂斯照向现实的光影而流向世界的‘初火’也随之缓慢僵住了,鎏金色的火在镜像倒映的天空之上仿佛熔岩滚动形成的触须遍布半空、凝固在了那里,再不见丝毫落下。
它们已经来到了镜像与现世的夹层。
自镜像的最深处上浮。
却又停在了那里。
这样的事情没那么容易——初火毕竟不同寻常,深渊的镜像虽能记录复刻其状态、却无法将之完完整整地拉入到真实的现在,哪怕安蒂斯也只是凭借着‘太阳碎片’走到‘过去’所记录的时空。
而从‘过去’到‘现在’,存在着无限遥远的距离。
那是神明也无法跨越的阻碍。
是神明也很难穿过的洪流。
当年的‘银月’雅妮珂做不到。
现在的‘安蒂斯’,同样做不到。
“呼...”
立于被斩落的御座之前的安蒂斯凝视着眼前浮现出层层龟裂的御座,金发的少女垂落眼眸轻轻合上眼帘在睫毛轻颤之间长呼了口气,她听着来自身侧的‘银月’雅妮珂投影的话语,却没有说话、只是再度紧握住手中的银月骑士长剑,而后——
收剑入鞘。
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银月’雅妮珂面具后那一双纯白如月般的眼眸微微一顿,侧眸看着那往回离开的背影。
她张了张嘴。
却又听对方道:
“我说过了,这个世界不该由我来担负。”
“我已经做完了我该做的事情。”
“所以我不会再挥剑,刚刚那一剑已经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再挥剑,我会死。”
“我并不想死。”
“更何况,只要一剑,也就够了。”
“接下来,是他们的事情了。”
他们?
他们——!?
瞬间知道安蒂斯所指的是什么的雅妮珂投影眼中突然浮现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她将眼神抬起、看向远处,看向深渊镜像之上的‘火的世界’,也微微瞪大了眼睛。
安蒂斯毫不犹豫地踏步出门仿佛一切真的与自己再无关系。
恢弘的御座却在她身后一步步地龟裂开来。
破碎的裂痕越发蔓延明显。
斩落的剑痕更仿佛在不断扩散。
但这与安蒂斯无关。
她甚至已经收敛了身上绽放的火光,收敛了体内熊熊炽盛的碎片残块的燃烧,收起了一身的力量与意志。
这裂痕,来自‘现世’。
来自镜像之上的世界。
那世界里,安蒂斯照向每个人的光影已经消失不见,去而复返的人们手中的柴薪更早已消耗殆尽,世界却并未因此重新陷入黑暗,无数的人凝望着天上浮现的初火的熔光,在这熔岩般的火之下的他们也就在这听完了来自安蒂斯殿下的话语之后、顺应着那声音里的意思,缓缓的抬起了手。
抬起手就能承接初火。
这是殿下的意思。
伸出手,就能自己给自己带来希望。
这是他们听见的话语。
安蒂斯殿下不会欺骗他们——去而复返、数度蹉跎,在跨域了漫长的黑暗与寂寥之后,他们真的再一次看见了源自初火的光辉,他们也绝不会再放弃眼前的希望。
于是他们抬起手。
于是。
安蒂斯照向真实世界的火不再之后,深渊再度有了镜像。
而那深渊之下的镜像,也在此刻,倒映着他们的存在、他们的影子,与他们一般无二的——抬起了手!
无数的镜像汇聚在了一起。
不约而同地、形成了一道硕大的影子。
然后既是天与地的颠倒。
是因镜像而浮现于空中的初火的——
坠落!
存在于深渊镜像的‘过去’的初火,刹那间穿透了时空的阻隔,落入到了‘现在’!
“这不可能!”
巨人王再度骇然起来,祂望着脚下散落向整个世界的初火、看着脚下分散落下的光辉,也不禁难以置信起来。
难以置信于这群凡人竟然反向利用镜像中浮现自己的影子,将存在于镜像之中的‘初火’推了出来。
万千的凡人。
万千的身影更竟然能借着镜像融汇唯一。
做到这种神明都做不到的事情!?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李热也在看,他也更在说。
他道:“可不是只有你们会利用镜像,我们也会。”
“当然,归根到底,还是你们小瞧了这个世界的人类——”
“临近深渊依然能够生存,仅剩余火依然能够顽强前行、跨越黑暗的生命的坚强是你们所不能想象到的。”
“他们或许脆弱如同蝼蚁,但也顽强如同蝼蚁。”
“而当蝼蚁汇聚起来、涌动的潮汐也足以改变整个世界——”
譬如说现在。
譬如说此刻!
但初火穿透镜像自天穹落下,却并没有带来惊天动地的破坏、那滚动的火焰只是在流淌之间如雨水般滴落、落在每个行于黑暗中的人的头顶,将他们全身点亮,落在每个人的视线之中,让他们亮得惊人。
怦然一声。
亚隆德深处的‘御座’彻底碎裂。
‘银月’雅妮珂看着这古老恢弘的王座彻底化为粉碎,也看向天上涣散消失的初火,她呆立在原地,又望向深渊之上的世界。
只见火光绵延。
散落在漆黑辽阔的大地之间。
一眼看去。
仿若众星如火般——照亮了黑暗的世界!
“众生如火,人皆星辰。”
这一度的李热垂眸看向脚下也骤然咧嘴而笑。
他道:“看来这就是安德雷先前所说的...他所看到的未来,那一个所谓的群星时代了。”
人皆星辰。
人人也都是‘初火’。
虽然深渊尤在,但掌握着初火的人们却不再惧怕深渊的威胁,这个世界也更不会再因为某个人的沦亡而陷入颓废。
虽然那初火并不完整,每个人身上也只有零星的碎片。
但那其本质不改。
世界也将不再维系在一人之身。
而放在整体之上。
群星点缀。
也终于真真意义上的照亮了整个世界。
更照亮了——
笼罩天空的巨人!
安蒂斯缓缓踏出太阳宫、又停在了门槛之外,金发摇曳之间的少女抬起了头看向了上方。
空中的李热也侧眸,看向了眼前。
“呼...吸...”风云涌动之间的巨人王抬起了眼眸。
硕大的独眼与之交错之间,
李热挑起了眉宇。
他道:“地上地下的战斗已经分出了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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