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屑空
久雨未至的天斗城，今夜，终于迎来了一场久违的大雨。
风不大，雨幕很密。
乌云满天，明月避退。
是个杀人的好节气。
“今夜过后，一切都将尘埃落定。”不知何时，千仞雪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容貌，褪去伪装之后的她，就像是一块被擦干净的紫宝石，尽管这枚紫宝石的棱角锋利的可以割伤人；倚窗观雨，心藏雷音：“我的这位老师可还识趣？”
“在你欠缺诚意的口吻中，我听不到任何尊师重道……”叶擎苍拿起酒杯，望着杯中粘稠透亮的酒水，抿了一口；都说万事开头难，耕耘了这么多年，终于到了可以丰收的时候，来点酒助助兴，总比继续下棋谈论天下大事强；人心里的这根弦，不能绷的太紧，也不能长时间的绷着：“你的这个老师本来也不是蠢货，自然识趣，但他对你这个徒弟还是颇有微词的……”
“颇有微词？”千仞雪笑了起来，端着酒杯，自嘲道：“伱说话就是好听，让我猜猜他当时的表情；在知道真相后，是不是露出了一副恨不得把我咬死的表情，或是在心里把我骂了一千遍？”
“我又不会读心术……”叶擎苍放下酒杯，缓缓伸了个懒腰，骨骼爆发出了如同爆豆般的声响：“他的表情还好，反正我是没看出来他有咬死你的念头；至于他在心里骂没骂你，如果骂了，骂了你多少遍，不会读心术的我怎么知道？”
“少来！”千仞雪翻了个白眼，修长的大腿交叠在一起，也许直到这时，她的天性才完全解放，少了几分严肃和缜密，多了几分开朗和乐观：“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
“不会的说不会，会的也说不会，是这个意思吧？”叶擎苍拿自己的习惯开了个玩笑，但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千仞雪，都没有深究的意思：“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我这属于和光同尘……不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就是藏拙。”
“你总是喜欢拽两句古文。”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千仞雪也就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望着窗外连绵不绝的雨幕，似乎可以透视，看着天斗皇宫所在的方位：“宫变一事落幕后，关于蓝电霸王龙家族，你想怎么处理？”
“我会去一趟蓝电霸王龙家族。”
“能以和为贵，当然还是以和为贵。”
“以和为贵不了，就别怪我用另一种方法以和为贵了。”
“嘴皮子上的功夫，我练过。”
“手上的功夫，我也是练过的。”
叶擎苍抓了一下空气，一圈小小的音爆云被他抓出，而后，又被他用五指牢牢锁在了掌心：“蓝电霸王龙一族上上下下只有一个玉元震够看的，处理起来很轻松；话说回来，关于你的母亲……”
“我不想提到她。”千仞雪的表情有些复杂：“我以她为荣，也以她为耻；我渴望得到她的母爱，像别的孩子一样，在母亲的怀里撒娇，可直到后来我才发现，那只是一种奢望，但我也在暗自庆幸，我没有摊上这样一个杀了父亲的母亲，我理解你想要帮助我重建亲情纽带的心情，但有些事，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没有她的协助，我照样可以从她手里夺回武魂殿，将供奉殿、教皇殿和长老殿合为一体！”
有种龙阳的既视感。
我没有那把剑，照样能歼灭敌军。
“但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一切的背后还有隐情呢？”作为千仞雪的朋友，眼睁睁看着千仞雪一头撞死在南墙上，不是叶擎苍的作风：“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而你的性格，和她也有很多相似之处，都是一样的要强，都是一样的说一不二，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你，究竟发生了什么，才有可能让你变成她现在的这种模样？”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千仞雪看着叶擎苍，从叶擎苍的沉默中，猜到了这件事的背后确实有隐情，但这份神神秘秘的隐情显然不足以让她原谅比比东：“如果你实在不愿意说，或实在不方便说，那就算了；之前提到我对未来的规划了，还没问问你对未来的规划呢……”
“你觉的这个世界怎么样？”
“我不是问好坏，而是问大小。”
叶擎苍忽然扔出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这个问题没有正确答案。
千仞雪只能在思索中试探着回答：“我认为，这个世界不大也不小；说这个世界比较大，那是因为……目前的我还是一只井底之蛙，我连武魂殿都没掌握，掌握整个大陆更是无稽之谈，而在大陆之上，还有诸神所在的神界，从这一点上看，世界对我而言就是极大的；说这个世界比较小，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上限一眼就能看见，九十九级就是魂师的极限，十万年就是魂兽的极限，现在的我都能翻云覆雨，把天斗帝国的上上下下玩弄于股掌之间，我都不敢想象未来的我该如何打理这个渺小的世界……”
“你倒是挑了个好答案。”
“大小之分被你说的清清楚楚。”
“不偏不倚，不大不小。”
“两边都不得罪。”
叶擎苍饮下杯中的美酒，轻轻敲打着酒杯，半是端详欣赏，半是把玩：“但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个世界很小，在各种意义上都很小；我的未来，就是想去外面看一看，你也知道我的恒星武道需要消耗大量资源才能修成，为了避免把这个世界吃掉，我也只能去吃掉其他世界……”
“其他世界？”千仞雪若有所思：“一条线上延伸出的无限可能，还是一面镜子投射出的倒影；你究竟知道什么秘密，又下了多大的一盘棋？”
“我知道的秘密很多。”
“比如说：我们都是神祇手里的一枚棋子，他们在通过我们，进行一种无伤大雅的游戏。”
“然而，我却不想当一枚棋子。”
“想在游戏规则内，战胜制定游戏规则的人，极其不现实，但如果从游戏规则外取得力量，战胜制定游戏规则的人，难度则会大大降低，胜率也会大大提高。”
“想要以棋子之身战胜棋手，就要让局势先混乱起来，只有将这种看似混乱的局势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用这种混乱的局势让棋手判断失误。”
“也只有棋手判断失误，棋子才有反客为主的可能性。”
“没有人从一开始就立于天上！”
“你我一样，诸神也一样！”
望着窗外细细密密的雨幕，叶擎苍稍有感慨：“一将功成万骨枯，决定善恶的永远是力量，如果没有力量，再好的善恶也会被现实推着走，只有拥有力量，善恶才能被握于掌心；为了变强，人，总能找出无数种理由说服自己，当然了，畜生也一样，这是生命的天性；所以说到底，我的所作所为核心只有一个：变强！”
二。
第68章 67棋子跳出棋盘之日（二）（求首订）
“真是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千仞雪鼓掌，她并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也不是一个正确的人，这一点她自己也知道，好在这个世界更不善良、更不正确：“那你打算使用什么方法从世界之外取得力量？”
“星球之外，是太空。”
“太空之外，是宇宙，是星系。”
“星系之外，是其他星系。”
“由无数星系共同组成的，是更大的星系，并以此不断延伸出一些概念，比如说太阳系、银河系、某某某系。”
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叶擎苍又往杯中倒了些许酒水：“坐标、代价；你见识过我的飞雷神之术，需要先在某件物品上留下飞雷神印记，在空间术语中，飞雷神印记就是坐标的一种；只要拥有坐标，再支付足够的代价，我能从天斗帝国瞬移到星罗帝国，也就能从这个世界瞬移到另一个世界；就像是一枚针，穿过了两层布，带着线，用一次次的穿透，将两层布缝在一起……”
“跟你聊天，总能在一些想不到的地方体验到落后的感觉。”
“就像我忽然变成了一个乡巴佬。”
“能听懂，但无法想象。”
“也大为震撼。”
接过叶擎苍递来的玉符，千仞雪自嘲般的开着玩笑，小口小口抿着酒，不解的反问道：“这是信物？”
“不……”叶擎苍摇摇头，这种玉符可是他花费了大力气才研究出来的东西，也是他行动的底气：“这是能遮挡住神祇目光的炼金造物，持有它，就算神祇想窥探伱，也只能看见一模一样的倒影！”
“你真的是越来越离谱了……”千仞雪失笑不已：“有些时候，我甚至为那些神祇感到悲哀；合着你刚刚说了那么多，吹捧神祇有多么强大，是什么棋手，而你是一枚想颠覆棋手的棋子，把自己放在绝对弱势的地位，全是忽悠我的？”
能阻止神祇窥探自己，主谓就已经颠倒了好吧？
你看得见神祇，神祇看不见你。
甚至还会看见一模一样的倒影。
紧接着，心甘情愿的踏入你的陷阱。
自以为是的认为拿捏住了你的命脉。
翻版宁风致？
“怎么能说是忽悠你呢？”叶擎苍不怎么喜欢这种说法，比起忽悠，他更愿意称之为对对手的慎重：“在战略上要尽可能的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尽可能的重视敌人；诸神虽不是我的敌人，但也不是我的朋友，当他们自己的利益被触犯时，有且只有两种可能——转变阵营，和我站在一起，或，固执己见，对我展开追杀；我希望他们选择第一种，但我必须做第二种的打算，就算我有万全的把握，也不妨碍我更慎重一点，将九成八的胜率提升到九成九……”
“你这也过于慎重了吧？”千仞雪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止住继续吐槽的欲望，眺望雨幕之下的堂前屋后，也似乎是在眺望整个天斗城：“时间差不多了！”
“但轮到你我出场，还有一段时间。”
叶擎苍和千仞雪对视一眼，默契一笑。
雨幕之下，这一幕无人所知……
也在同一场雨幕之下，还有很多幕无人所知……
……
……
噗嗤！
寒刃入肉，透心凉！
“嗬……嗬……嗬……”一股股鲜血堵住了雪崩的喉头，疼痛、无力、恐惧在一瞬间爆发，用力攥着身下床榻上的被褥，但瞳孔已经渐渐涣散。
直到死亡，这位天斗帝国的四皇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死亡的事实。
而似曾相识的一幕，也发生在了雪星亲王的府邸里。
只不过，和雪崩这个纨绔不同，雪星对于自身安危非常重视，招揽了一名魂圣级别的高手作为自己的贴身护卫，也正是这名魂圣级别的高手，在千钧一发之际，阻止了杀手对雪崩的刺杀。
“你是何人？”
“是谁派你来杀本王的？”
破碎坍塌的府邸废墟上，劫后余生的雪星来不及心疼自己的房子，站在自己重金聘请的魂圣护卫身后，忍受着连绵细雨带来的失温，面色铁青。
细雨，夜晚，杀手。
这让他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场久违的细雨压下了血腥味！
让杀戮得以在无声无息中进行！
“亲王殿下觉得我会说吗？”雨水落到这位身穿灰色夜行服的杀手身上，却被防水的衣服弹开，扔掉匕首，一甩掌中横刀，劈碎雨幕：“既然亲王殿下如此不配合，那我们也就只好强攻了！”
如此不配合？
我怎么配合？
配合着送上小命？
“尽量留活口……”
雪星亲王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意。
但还没等他说完，一名又一名身穿同样制服的杀手，就纷纷踏碎雨幕，依次落至周边。
刀上和剑上还有没擦干的血迹。
寂静的府邸内外似乎是在说明什么。
哪怕是站在雪星亲王身前的这名魂圣都止不住的眼皮一挑，不知道雪星亲王究竟得罪了谁，才会遭此灾祸，被如此多的杀手执行灭门的任务，雪星亲王本人就更不知道自己得罪谁了。
主要是这种做法太不讲武德了。
天斗帝国何时有过灭人满门的斗争？
就算在星罗帝国，因斗争而灭人满门的也极其罕见。
你把棋盘都举起来了，还想让大家认真跟你玩游戏？
菜，就多练！
玩不起，就别玩！
“先生，拜托你了！”面对如此多的杀手，雪星亲王有点慌，但一看自己身前的这位魂圣，立马就不慌了，武魂真身一开，人海战术无效，别说只有几十名杀手，就算有几百名，也奈何不了他：“还是那句话，能留活口就尽量留活口，留不了的，杀了也就杀了！”
“有殿下这句话就足够了！”
魂圣举起手臂挡在胸前。
双臂交叉，想摆个帅一点的姿势开启武魂真身。
但他没想到，他这句话刚刚说完，十几公里外，一枚格外粗壮的炮管就已经隔空对准了他！
“第四小队申请火力支援……”
“发现魂圣级别的目标……”
“予以批准……”
“填装八级魂导炮弹……”
“通知第四小队做好安全准备……”
嗡！！！
蔚蓝色的光辉一寸寸在炮管上蔓延！
惊人的魂力波动荡开！
让天斗城内的所有魂师都生出了一股如芒在背的感觉！
纷纷披上衣服，或穿好衣服。
看着窗外或屋外的雨幕。
也看见了那道冉冉升起，划破乌云和雨幕的蔚蓝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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