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人类吧！ 第14章

　　一处而已，无伤大雅。

　　总不能运气不好到，杀掉的九百九十九个人类的可能性都没办法成为改变历史的契机，偏偏唯一落下的这一个人类可能性，成了改变历史的契机吧。

　　“从概率上讲，是可以忽略的。”

　　两个魔族转身，下山，消失在森林之中。

　　魔族会携“大势”不断向前，而人类只能寄希于一个又一个光芒微弱的“可能性”变数中。

　　这般悬殊的实力对比，让两位魔族对未来充满信心。

　　只要不出现莫名其妙的搅屎棍——

　　魔族，会赢的。

　　——

　　“活着逃出来了。”

　　阿乌拉身上也有诸多烧伤、衣服破破烂烂，连戴在脸上的面具也碎了半个，但比起两位几乎半死的大魔族，她的伤势无疑好了很多。

　　毕竟是七崩贤，就算没了违背常理的“服从魔法”，仅凭扎实的基础魔法，她也能胜过一般的大魔族。

　　而这一次，如果不是为了护住背上的伏拉梅，她也不会被那两个大魔族压制。

　　“现在，可以杀掉你了。”

　　阿乌拉将伏拉梅放下，盯着伏拉梅腹部的伤口狞笑，手指在那处创伤上画圈，这里只要放着不管，伏拉梅就会自己死掉，用不着她动手。

　　虽然在决定带着伏拉梅逃走时，为了不让伏拉梅失血过多而死，阿乌拉用火焰魔法烧焦了这一块致命的创口，止住了血。

　　但内脏的破裂，又岂是单单止住血就可以救命的？

　　经过了不断的试探之后，阿乌拉总算摸清了芙莉莲“不要伤害人类”这一条命令的边界，并不是她不能坐视人类被伤害——如果是一个与她毫无干系的人，就算当着她的面被魔族杀死，这一条命令也不会触发。

　　但伏拉梅是与她有关系的——她头上那一道致晕的伤，是阿乌拉从后面偷袭所留下，因此，如果因为晕厥而导致伏拉梅没办法战斗，被魔族杀死；或者没办法给自己处理伤口导致流血致死，那阿乌拉就会被强制扭转意识到“不能伤害人类”上。

　　但是现在，伏拉梅的生命情况已经进入稳定，虽然是稳定向下，但那也是稳定！只要阿乌拉在伏拉梅将出现的生命垂危时机前，离得够远，那么眼不见心不烦，“不能伤害人类”的命令就不会被触发。

　　“再见了，伏拉梅，”阿乌拉邪恶的笑着，手指在伏拉梅裸露的腹部，肚脐眼旁边，烧焦的圆形伤口上轻划，“你是个好人，居然在最紧要的关头选择为我挡下魔炮，但好人是活不久的——这个世道总是好人倒霉，坏人被命运眷顾。”

　　“而我，就是最享有极运的存在，因为我是性格极其恶劣的魔族……”

　　噗呲——

　　糟糕的声音。

　　阿乌拉目光下移。

　　她的指尖位置，伏拉梅的烧焦创口裂出血来。

　　“不不不不！！！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我明明没有用力！没有用力！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不应该伤口裂开啊阿！”

　　阿乌拉的瞳孔骤缩，转身就想要远离，可已经来不及了。

　　在目视到伏拉梅的伤口裂开的那一刹那，一股难以容忍的疼痛从她的灵魂深处袭来，伏拉梅受的伤是肉体，只要昏迷过去就可以屏蔽，但阿乌拉受伤处是灵魂，无论她怎么挣扎、翻滚、甚至于咬自己的手臂转移注意，都没办法忽视那股痛苦。

　　“啊啊啊，痛痛痛痛！！！等一下，等一下，我没有打算伤害她，这不是我做的！是自然裂开的口子，跟我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啊啊阿！为什么还是会痛！芙莉莲究竟是以什么念头下达的命令！理解不了！我理解不了啊阿阿！”

　　这一次的剧痛，比以往任何一次更甚，当阿乌拉睁开双眼时，已经全是血丝，魔族是极其顽强的种族，剧痛没有使阿乌拉屈从软弱，反而激起她骨子里的凶性。

　　“还……还有一个办法。”

　　血淋淋的双目盯上了躺在地上的伏拉梅。

　　“杀了她！只要杀了伏拉梅，痛苦就会结束。”

　　不能伤害人类的前提是，人类是活着的，当人类死了，无论对那具尸体做什么，都不能算作伤害。

　　“去死啊，伏拉梅！！！”

　　阿乌拉伸出手，锐利的指甲一下子捅进了伏拉梅的腹部，向上一拉，便牵扯出肠子和凝固的淤血。

　　她睁大眼，面若癫狂，在一片猩红之中，显现出魔族嗜血的本性。

　　阿乌拉埋下头，就像荒野之中，捕到猎物后进食的鬣狗一样，它们会挑最柔软而富含营养的腹部下口。阿乌拉也张口撕咬，用牙齿切割柔韧的肠膜，用舌头舔舐新鲜或凝固的鲜血，手指深深扎进伏拉梅的肚脐眼之中，嘴角露出变态的笑容。

　　逐渐的，笑容变成了哭泣。

　　“可恶可恶可恶！住手，快给我住手啊阿阿！”

　　“为什么我非得救你不可！凭什么我就是杀不了你啊伏拉梅！！！”

第十六章 你还真是喜欢我的角呢

　　呜呜呜呜——

　　阿乌拉一边双眼猛掉珍珠，一边用牙齿做刀，指甲为嵌，舌头为纱布，给伏拉梅做了一个简陋的外科手术。也幸亏这个世界有魔力存在，以魔力为基础的治愈魔法，甚至可以无视细菌感染、异物排斥之类的医学难题，直接使伤口愈合。

　　阿乌拉虽然不是深研治愈魔法的类型，但相似效果的魔法小技巧她还是用得出的，被服从魔法制约下，她阿乌拉对伏拉梅汹涌澎湃的杀意，尽数转化成挽救伏拉梅性命的执念。

　　一个七崩贤尽全力去救人，凭魔族极其发达的五感和大魔族细致入微的魔力操纵，还真就完成了这一场在人类看来也近乎不可能的手术。

　　待阿乌拉终于从服从魔法中挣脱出来，气力也接近虚弱时，她已经完成了所有工作。

　　伏拉梅的命，保住了。

　　阿乌拉向后倒下，双腿前推，猛然向后倒退几步，然后撑起身子坐在地上，举起手，望着手指上的鲜血和伤痕，她迷茫了。

　　“我究竟是为什么而来到这个时代的？”

　　莫名其妙的逃过一劫，如果不是意外的时空穿梭，她本该死在芙莉莲的“自裁”命令下。

　　这一切真的是偶然吗？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女神，真的存在着那么一刻掌握一切命运的存在，那祂选择给阿乌拉一次机会，祂是为了什么呢？

　　意义何在？

　　主啊，您让阿乌拉回到此刻，那必定是为了魔族的兴盛，必定是您看到了未来本该强盛君临天下的魔族被区区渺小的人类和精灵打败，必是看到了魔王殿下被那可笑的勇者杀死，才让阿乌拉降临于此，改变这一切的吧。

　　可是阿乌拉一次又一次的搞砸了。

　　您也没降罪于我，那您便是承认了阿乌拉的所做作为吧……

　　魔族是没有信仰的种族，因为魔族冷血、不能同感、无法认知感情的缘故，信仰对它们来说，是无法理解、无法认同的东西。

　　没有哪一个魔族是相信世界上真的存在那么一个无所不能的主的。

　　——阿乌拉也一样，她才不相信真的有女神在操纵命运。

　　“嘿——”

　　“对不起了，魔王大人，既然阿乌拉已经失败了，您就接受这个没有被改变的历史吧。”

　　“神已经默许了如此，说明您命中注定该有此劫的。”

　　阿乌拉不信女神，但她有灵活的认知底线，既然如果存在这么一个主，能把她干的一切糊涂事都推过去，那么阿乌拉就姑且相信有那么一个神存在好了。

　　不愧是于魔族顶点，七崩贤之一的存在，阿乌拉仅仅花了几个念头，就把自己办错事的恐慌和焦虑遮掩过去，又恢复了愉快又平静的心态。

　　回过神来，阿乌拉又重新将目光投向躺在地上，呼吸平稳，生命特征进入稳态的伏拉梅。

　　伏拉梅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即因为一开始两个魔族的攻击，也因为阿乌拉救治她的过程中，将她的衣服咬得支离破碎。

　　叹息一口，似是不愿看到伏拉梅醒来发现自己赤裸狼狈的模样，也因有一些零碎的伤口需要缠绕止血，阿乌拉从头上一圈圈取下红布，这原本是她身上长裙的布料，长度用来遮掩身体也完全没问题。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乌拉注视着伏拉梅的睡颜，长叹一口气。

　　她只是不能伤害人类而已，救了伏拉梅的命便已是极限，没有理由为伏拉梅做更多，但是，她还是这么做了。为伏拉梅裹上了身体后，她又背起了伏拉梅，继续向前走。

　　阿乌拉想要为伏拉梅找到一处人类的聚集地，才能放心离开。

　　也许是因为被伏拉梅救了一命吧，被两个魔族攻击的一刹那，伏拉梅第一个保护的居然不是自己，而是她阿乌拉……这种生死之间的本能反应，最能反应一个人的真心，在面对愿意舍去生命保护自己的存在，哪怕是再冷血的东西都会自内心升起感激。

　　但阿乌拉没有感激这种情绪。

　　她露出标志性的邪恶诡计笑容。

　　阿乌拉才不是出于感激才继续对伏拉梅行善意之举，而是经过慎重严密的思考，为了利益，才选择继续做下去。

　　是为了回报的最大化！

　　“这是获得伏拉梅信任的机会！”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以伏拉梅的天赋，无论阿乌拉如何隐瞒，总有一天，伏拉梅能感知到她魔力的异样，到那时候，魔族的身份暴露，她只能倚靠曾经做过的这一切，乞求伏拉梅的饶恕。

　　——当然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如果阿乌拉选择隐姓埋名，那一辈子伏拉梅都不可能找得到她，这样的话，根本不用担心伏拉梅发现自己的身份。

　　但是，这里又牵扯到阿乌拉的第二个目的。

　　她如果能博取人类的信任，那她岂不是可以潜伏在人类魔法组织之中，做个间谍，在任何可能导致人类魔法进步的时间节点捣乱，或者干脆在无人扼制她时，摧毁掉人类魔法的传承，功成身退。

　　“啊，我阿乌拉必定会成为名留青史的魔族——”

　　阿乌拉自信一笑。

　　区区伏拉梅而已，活了不到她岁数零头的人类小鬼，看她阿乌拉如何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等等，不要扯我的角！”

　　哦，先不管未来，当务之急是将她的角从伏拉梅的股掌之中摆脱开来。

　　“好看……”

　　“我的角漂亮吧。”

　　被夸了一通，阿乌拉显然有些得意忘形了，她总是抵挡不了对自己的角的赞美。

　　“想要……”

　　“可不能给你。”

　　伏拉梅还在昏迷之中，刚才言语，分明是梦中的呓语。

　　为自己也换了身衣服，阿乌拉所带的行囊算是彻底空荡荡，她直接了当的扔掉，然后又用缠在伏拉梅身上的红布，将她绑在自己背上，在这时候，魔族的身份却极其好用了，因为魔族身上比人类多了两个固定点。

　　只要将布的两端绑在角上，那么无论伏拉梅怎么睡去，无意识的挣扎，都不会从阿乌拉的身上挣脱。

　　只是，伏拉梅的身子很老实，几乎没怎么动弹，可她的手却很不老实，明明都已经没有清醒的意识，却总能向上攀爬触碰找到阿乌拉的角，然后紧紧攥住。

　　就像握紧什么令人安心的东西一样。

　　“你还真是喜欢我的角呢。”

　　阿乌拉想起，伏拉梅已经不止一次提起过，要将她的角割下来收藏。

　　对此阿乌拉的评价是——很有眼光，但务必不要！

　　阿乌拉晃了晃脑袋，最后尝试挣脱伏拉梅的手，尝试无果后，她叹息一口，只能随伏拉梅了。

　　她的双手拖着伏拉梅的臀部，腾不出手来。

　　被握住角，就被握住吧。

　　总不会被握断的。

　　这般想着，阿乌拉瞄了一个方向，朝人类的聚集地找去。

第十七章 为什么非得证明我是我

　　时间过了多久呢？

　　自己是否已经到达天堂？

　　女神大人是不是就在自己的眼前呢，只要睁眼就能看到……

　　“我死了吗？”

　　伏拉梅的意识无尽的黑暗中，终于升起一抹光点，她有了思维的逻辑。

　　双眼浅浅眯看一条缝，看不清周围的环境，自己似乎躺在哪里，还是森林？

　　似乎有人在给自己处理伤口，腹部痒痒的。

　　记忆——

　　最后的记忆是？

　　哦，阿乌拉应该逃走了吧，虽然我没派上什么用场，还以为自己能保持三十秒的清醒，结果却猛然失去了意识。简直就像是脑袋被人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