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执笔者骨
恩斯特能在交谈过程中突破他这个提问者的节奏，甚至反客为主，可能性只有两个。
要么，恩斯特提前做好了准备，对自己的性格，交流的方式，可能谈及的话题都有着充分的准备，所以才能精准的对自己的每一次进攻做出无懈可击的防守和反击。
要么，恩斯特是经验甚至胜过他的高手。
考虑到他的年龄，第二种情况几乎.....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他就是打娘胎里就开始钻研《说话》，也不可能超过自己！
除非这世界上真的有神选者，能够生而知之。
刹那间，瓦尔顿子爵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恩斯特是不是真的有一个头衔，是“喀兰圣子”来着？
耶拉冈德在上啊，不会真有这种事吧？
“不不不，清醒点，你不信神的，瓦尔顿！”
闭上眼睛，迅速将多余的杂念从脑海中清除，瓦尔顿的笑容已经有些勉强。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那恩斯特肯定已经从恩希欧迪斯那里得到了自己的绝大多数情报，自己对他几乎透明，而他，即便是灰礼帽都难以摸清他的底细，可以说无论是性格还是手段，依然是一团迷雾。
情报存在巨大的代差，想要取得主动权，就只能通过出奇制胜！
大脑飞速运转，瓦尔顿子爵丰富的经验立刻做出了打破此刻僵局最好的办法。他对着恩斯特摇了摇头，出乎恩斯特意料的否定了他的回答：
“这你就说错了，恩斯特首相。你的演讲的确精彩，但我成为你的粉丝，还要在那之前。”
恩斯特第一次皱起了眉头：“哦？莫非我还做了什么事情，能让瓦尔顿子爵能在百忙之中注意到我？”
“你太谦虚了，首相。”瓦尔顿道，“你有所不知，我们尊敬的开斯特公爵格外钟爱你的作品，曾经每有闲暇空隙，就会趁机翻阅你的著作。还在下午茶会上向我们这些臣子们倾情推荐，说出了：我很期待他的续集，这样的赞扬呢！”
恩斯特的脑海中已经反应了过来，瓦尔顿子爵口中的“作品”是什么。而瓦尔顿子爵已经抢先一步揭秘道：
“《厄斯列国志》，托公爵大人的福，我也拜读过。你在其中对于神民，先民时代的考据与猜想着实令人赞叹，原谅我的无礼，在亲眼见到你之前，我一直对一个出生在谢拉格那样的偏僻之地的人，居然能写出这样的宏伟巨著感到怀疑。”
“但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恩斯特首相的才华着实震惊了我，我之所以特地来此叨扰你，也着实是出于粉丝对作者的好奇与敬佩之心，想要就书中的几个问题，对你提出一些疑问罢了。”
这个角度倒是刁钻，着实超出了恩斯特一开始的准备。
《厄斯》正式发售之后，销量的确不错，这件事他倒是知晓。毕竟从临泉出版社每季度定时打来的龙门币是不会骗人的。而魏彦吾也的确如同承诺的一般，在厄斯发布后的第二个月，就完成了翻译校对，于维多利亚，哥伦比亚等地的临泉出版社分社与合作书商投放了其他语言的版本。
稿费的金额的确有所增加，但增长的数额并不大。恩斯特对此也并未有太大的惊讶。
毕竟他所撰写的时代尚且处于厄斯历史的神话时代，且主要集中在四大文明古国的神话之中，没有怎么涉及维多利亚原型的大英，以及哥伦比亚原型的美国。
不是说这两个地方就没有神话了。凯尔特神话和印第安神话其实也有自己的神话体系，只是恩斯特着实不熟悉，且重点没有放在这上面罢了。
现在，瓦尔顿子爵突然提起了《厄斯》，倒的确打了恩斯特一个措手不及。
感情我的稿费还有一部分是你和开斯特公爵贡献的啊。
啊这.......
秉持着给钱的就是爹，支持正版的就是娘，读者都是我衣食父母的态度，恩斯特反倒有些尴尬了。
他不可能因为几本书的稿费，就不顾国家利益。但瓦尔顿子爵如果真的要以“读者”的身份，从《厄斯》里拐弯抹角的向自己提问题，他还真不好拒绝。
不过嘛。恩斯特倒也不是很担心。
厄斯毕竟是自己写的，除了他之外，也就只有一个疑似人类的博士可能知道有关地球的历史，而博士现在还不知道在哪犄角旮旯躺着呢，至少恩斯特上次和罗德岛接触的时候，没见凯尔希和阿米娅提起博士的事情。
没人知道真实情况，加之书是自己写的。那最终解释权就在自己这里，瓦尔顿子爵从《厄斯》切入，也就顶多暂时抢一下话题的主导权罢了，对自己构不成任何威胁，而且随时可以被自己抢回来。
捋清了思路，恩斯特也就恢复了镇定，微微点头：
“原来如此。感谢你阅读《厄斯》，如果你有什么问题，我当然很乐意和你一起讨论。”
“《厄斯》什么时候更新？”
恩斯特的眼皮一跳。
妈的上来就催稿，我看你是有点不识好歹了！我们没得聊了！
“开个玩笑。”瓦尔顿子爵哈哈一笑，“我想问的是，恩斯特首相在《厄斯》中描述的国家，明显有以泰拉大地上的诸国作为参考。所以我很好奇，你会如何描写维多利亚？”
“如何描写红龙的统治，如何描写阿斯兰的征服，如何描写四皇会战，如何描写维多利亚从一个平平无奇的国家，登顶如今泰拉霸权的这段过程？”
“你如何评价维多利亚？”
第一百六十六章 恩希欧迪斯，为什么不笑呢？
与其说瓦尔顿子爵在好奇书的后续内容，倒不如说他只是在隐射。他真实的目的，即便是三岁小孩也能看得出来。
我如何评价《厄斯》中的维多利亚？
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欧洲的分裂者，世界的搅屎棍，从18世纪以来的世界格局之所以如此动荡，背后总有着它大缺大德的影子，就算现在成了日不落弟国，五常下两常之耻，作为共轭父子的美国也成功从它手中接棒，成为了新一代的世界紧张度制造机。
如果要调侃它的没落，最大的讽刺便是称赞它为世界各国贡献了最多的独立日假期。
但就像是硬币有着正反两面，日不落帝国也曾经有着辉煌的时代。
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帝国，领土遍布五大洲，四大洋，势力范围从南美雨林到撒哈拉沙漠，再到遥远的西伯利亚雪原无处不在。它的确到处霍霍，到处找事，到处埋雷埋坑。但谁也无法否认，大英帝国就是那个时代有且仅有的超级大国，也正是因此，它才有权利将一个近百年的时代以它的名字命令，并一直影响到现在——维多利亚时代。
这的确是一个困难的问题。如果陈述它的优点，就意味着漠视那些因它而生，令人痛心疾首的苦难。但如果一味的陈述它的缺陷，又不符合现实。
最后，恩斯特选择了以一个巧妙的问题回答瓦尔顿的问题：
“谁有权利定义维多利亚？”
瓦尔顿子爵的表情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了愿赌服输的表情。
恩斯特这个回答着实不能令他满意，但却足以令他无话可说。
是，谁有权利去评价维多利亚呢？
是维多利亚的数千万子民，还是维多利亚的国王，亦或者是他效忠的开斯特公爵？
维多利亚现在依然存在，它不是已经灭亡的高卢，可以任由人们在它那业已灰飞烟灭的尸骸上翩翩起舞，它自然也不能拥有一个盖棺定论。
维多利亚只能被塑造，不能被点评。毕竟，在他们这些维多利亚人眼中，伟大这个词语用来形容维多利亚显得太过狭隘。而在那些被维多利亚踩在脚下，碾进土里的人的眼中，邪恶这个词语用来形容维多利亚又显得太过温和。
“当然，如果你真的是想询问我书中的维多利亚的话，我可以将【记述者】的话提前转达给你。”
恩斯特忽然说道，引得瓦尔顿子爵再次打起了精神，
“当年，大英帝国的将军在战舰的甲板上吹着口哨，认为帝国就像天空中的太阳一样，无时无刻不照射在这片大地之上，将永世延续。”
“随着殖民体系的肢解，冷战格局的形成，曾雄踞不列颠的人们终于知道。”
“没有不散的宴席，一切都有个尽头。”
“日出光芒虽盛，日落终有其时。”
.............
“这就是他给你的答案吗？”
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开斯特公爵微微侧目，望向桌上那本已经有些被翻旧了的《厄斯列国志》，长久没有言语，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
大英帝国，毫无疑问便是恩斯特在书中为维多利亚取的名字。而战舰的甲板，果然，在厄斯那片大地上，也同样有着“高速战舰”这种武器。
这更证实了《厄斯》是一本科幻小说的事实。因为幻与魔幻的区别在于，科幻基于理论事实，而魔幻基于完全的幻想。
想到这，开斯特不禁莞尔一笑。
对于恩斯特来说，幻想和现实应该没什么区别。毕竟，高速战舰这种战略级的武器，恩斯特求而不得的是现实，望而莫及的是幻想，本质上没什么差别。
不过，日出光芒虽盛，日落终有其时，这句话倒是一句不错的警醒。
像是如今这样，失去领导者的维多利亚，不过是一盘散沙，只有真正的大脑出现，才能带领维多利亚重新走向复兴。
恩斯特没有评价如她预想之中那样被瓦尔顿子爵拿捏住把柄，但却也点出了维多利亚此时最真实的现状。这何尝不是一种献策。
至少，他比起那些沉醉在觥筹交错的糜烂中的维多利亚“栋梁”们，要清醒的多。
这正是开斯特公爵所看好的类型。
良久，她抬起头，看向身前伫立着的瓦尔顿子爵。
她没有问瓦尔顿子爵对恩斯特的话有什么看法，也没有对这番“记述者”的点评做出任何的评论，她只是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脸上展露出几分发自内心的笑容：
“不错。”
“我很期待他的续集。替我转达恩斯特·希瓦艾什，我希望接手《厄斯》续集的出版。他与龙门那家出版社的合同问题，我可以负责解决。”
“这不是政治上的拉拢，这只是一个书迷想为这本书尽一点绵薄之力而已。”
她话音刚落，没等瓦尔顿子爵领命离开，便又忽然改变了主意，
“不，算了。你出去宣布今晚的舞会开始吧。这件事，我亲自告诉他。”
...........
“怎么样，哥，拉到了几位客人？”
恩希欧迪斯一进门，恩斯特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恩希欧迪斯刚想炫耀一下自己的成果，就反应过来恩斯特话语中的歧义，顿时瞪了一眼自家嘴皮的弟弟：
“我又不是出去拉皮条去了。”
“这次的收获还是挺丰富的，雷克顿郡，威塞克斯郡，康沃尔郡的几位贵族都表达了正式合作的意向，只要再进行一两轮的谈判，我很有信心能拿下他们。”
恩希欧迪斯嘴角扬起几分得意的微笑，
“这三个郡都是开斯特公爵领内的贸易中转城市，喀兰贸易如果能在其中掺上一脚，我们的规模一定能进一步扩大！”
“那到时候，我们是不是也有钱在其他地方修铁路了？”
“对，我们可以在其他地方.......”恩希欧迪斯的声音戛然而止，旋即咂了咂舌，“恩斯特，谢拉格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修铁路的，你得考虑地层问题，雪崩问题，工程成本问题。如果修一条铁路下来，维护成本甚至比减掉的运输成本还高，那还不如不修。”
“不过，除了修铁路之外，谢拉格的居民分部很零散，除了几个大的定居点形成了城镇之外，其余谢拉格人几乎都分散在雪原里。在修好连接三大家族领地的铁路后，后续的铁路规划还需要慎重考虑。”
恩希欧迪斯的考虑很到位，恩斯特也不得不认可的点了点头。
但恩希欧迪斯接下来的话可就让他不怎么高兴了：
“而且，恩斯特，等到真到了那个时候，谢拉格首相可说不定已经换人了。”
恩希欧迪斯双手交叉，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同为希瓦艾什家族的人，只要外界视我们为关系亲密的兄弟而非对手，那你的声望就同样能作用于我。”
“到时候，作为你的哥哥，真正出资为谢拉格修建铁路的人，以及有着充足资金支持的喀兰贸易总裁，你真的觉得你能比的过我吗？”
恩斯特嘴角一抽。
银老板，你想的还挺多。
虽然恩斯特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算是事实。在这段时间的缓和期后，恩希欧迪斯平日里积累起来的声望的确开始逐渐起了作用。虽然恩斯特凭借着圣子和第一任首相的名声还是能稳稳的压制银老板一头。但谢拉格的平头老百姓对恩斯特和恩希欧迪斯的看法和区分其实并没有那么清晰。
在他们看来，恩斯特是圣子，恩希欧迪斯是希瓦艾什的大老爷，是圣子的哥哥。恩斯特最近忙了不少事情，又是联络了维多利亚的大老爷，大夫人，又是着手重建了图卡里姆，但喀兰贸易也回收了大家手里吃不完的风干驮兽肉，还给大家指了一条致富的明路——制作各种各样的手工艺品和特色零食。
而且，恩斯特还有很难比过恩希欧迪斯的地方，那就是恩希欧迪斯真的在给定期谢拉格人发羽兽蛋。
【谢拉格强身计划】，喀兰贸易提出的计划，凡事参与到喀兰贸易的工作中，上到进厂打工，下到在家里制作工艺品和风干驮兽肉，甚至你什么都不干，只是把家里养的认路的雪山驮兽租给喀兰贸易，你和你的家人都能享受到除了基本报酬之外，每周三个羽兽蛋的额外奖励。
别看奖励不多，但这是免费的！
谢拉格的普通人没那么关心什么国家大事，恩斯特如何在温德米尔公爵，威灵顿公爵，开斯特公爵三个鸡蛋上跳舞的事迹，大家不明所以，也没地方明所以。相比起来，他们更喜欢恩希欧迪斯直截了当的把三个公爵傻蛋全部送给他们煮了吃。
这就造成了一个很奇妙的现象，恩斯特·希瓦艾什的人道主义演讲传遍了整个泰拉大地，赢得了各国领导者的一致好评（鬼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但唯独恩斯特·希瓦艾什的老家谢拉格，对这事基本一无所知。
恩斯特总不能去和所有的谢拉格人都吹一遍吧。大家又不懂。
长此以往下去，除非耶拉冈德每年都现身给恩斯特刷个声望，不然四年后，恩希欧迪斯能不能因为“带领乡亲父老走向小康生活”而被封活圣人，从而比肩恩斯特，那还真是未知数。
没想到我有一天能看到资本家走群众路线。
恩斯特一时之间有些奇妙的感觉。怎么说呢？他也不能质疑恩希欧迪斯的确是为了谢拉格人好，做的也的确不赖，否则这种行为他早就制止了。
莫非这就是恩斯特前世经常听说的“红色企业家”？
眼见恩斯特哑口无言，恩希欧迪斯终于感到了一阵神清气爽！连尾巴都跟个旗杆一样立了起来！
啊，多久了，我这个当哥哥的多久没赢过了！
被恩斯特压着打的时代从今天开始正式过去了！从今往后，我要赢赢赢！一直赢！直到赢家通吃！
“咚咚。”
敲门声有些不合时宜的响起，打断了恩希欧迪斯那堪比新年换上了新内裤的好心情。他回过身，走向房门：
“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