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执笔者骨
谢拉格，图卡里姆，谢拉格政府办公大楼，恩斯特办公室。
微笑着在欣特莱雅的引导中走进房间，开斯特公爵的目光在维娜身上一扫而过，随后看向了恩斯特，微微点头：
“现在想见你一次还真是不容易了啊，恩斯特首相。”
“开斯特公爵客气了。”恩斯特同样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当初在宴会上，我便向您承诺过，待到图卡里姆城重建完毕，我必然亲自邀请您莅临参观指导，怎么会有不见你的道理呢？”
开斯特轻哼了一声：“那不知道，我这个长辈现在是否还有指导的权力呢？”
恩斯特微微皱了皱眉。
不得不说，开斯特公爵还是狡猾的。“长辈”这个词语不同于公爵这样的爵位，带来的压力并非是政治上的，而是道德上的。
开斯特公爵是恩斯特的长辈，恩斯特的母亲是开斯特公爵的侄女，辈分上，他算是开斯特公爵的侄孙，虽然像是这样的远房亲戚，开斯特公爵有上百个，但长辈就是长辈。
对于大众来说，一个人在政治上犯下的错误因为其复杂性而比较容易被宽恕，反倒是私德上的错误无比的扎眼，一旦粘上了就很难洗清。
因为政治上错误有许多层面，或许是方向上的分歧，或许是实践中的错误，或许是好心办了坏事，也可能是坏心办了好事。普罗大众并没有那么充裕的时间，也没有那么多余的功夫去弄清楚其中的每一条关节。
但私德就不同，你出轨了，那你肯定是坏逼，你说你出轨是因为另一方家暴，那你可以离婚嘛，你没离婚直接出轨，那就是坏东西。
私德上的东西比较简单直接，方便判断，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时候，政治斗争的失败方退场时被按上的罪名排头的是简单直白的私德出错——例如出轨，家暴，在外面养小三等等。太复杂的大伙看不懂，这种一目了然的才能最有效的打击对手在人群中的影响力和声望，防止对方有机会东山再起。
而更关键的是，开斯特公爵不仅仅是恩斯特的长辈，还是维娜的长辈。维娜的父亲是开斯特公爵的弟弟，虽然泰拉神奇的种族继承概率根据父母种族对半开的基因学让开斯特公爵成了菲林而非阿斯兰，但维娜还是得叫她一声姑姑。
这关系可比恩斯特与开斯特的近多了，她要以长辈的姿态来指指点点，还真不好对付。
恩斯特自然不能把谈话的主动权放给对面，让自己从平等交流谈判的对手变成了被训斥的后辈，只好强行将称呼给正了回来：
“开斯特公爵身为维多利亚的大公爵，移动城市和现代化的先驱，自然有资格对谢拉格的发展提出建议，我都会认真考虑并采纳的。”
“啧。”
开斯特公爵微不可察的咂了咂嘴，见恩斯特半点没有让出交流主动权的意思，便迅速放弃了这个打算，转而开始快攻：
“恩斯特，你应该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亚历山德莉娜的事情，我需要一个解释。”
恩斯特见状也收起了笑容，反问道：“不知道公爵阁下需要一个怎样的解释？”
开斯特公爵挑了挑眉：“恩斯特莫非是不想给我一个解释了？”
恩斯特耸了耸肩：“我当然愿意给公爵阁下一个解释，只是我不知道，怎样的解释才能让公爵阁下满意。公爵阁下不妨给个大致的范围？”
恩斯特这话说的强硬，但也的确是无奈之举。
维娜的身份和她自曝身份的时机着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根本没有相关的预案，仅仅半天的考虑时间，也不可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要说抛砖引玉，他手上的确也有几个转头能扔出去。但恩斯特斟酌再三，还是放弃了由自己开口提出方案的打算。
恩斯特不知道开斯特公爵对维娜存在的重视程度，也不确定维娜对如今维多利亚的政治局势还有多大的影响。
倘若维多利亚国内现在人人都是保皇党，国王死了，国家乱了，生活差了，开始“思君”了。那维娜这个继承人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相应的，开斯特公爵这种野心勃勃，且有过叛乱背景的大公爵自然也就更欲除之而后快。
但若是相反，维多利亚国内大家都相安无事，人民觉得有皇帝没皇帝压根没什么区别，公爵也挺好，那维娜这个宣称的效果就会大大降低，即便恩斯特强行将她给立起来，也没人会认。即便真的打下了伦蒂尼姆，统治也不会长久。那开斯特公爵对维娜的态度就会变成“是个威胁，但不管也没事”的程度。
毕竟威胁多了去了，温德米尔公爵，威灵顿公爵，哪个不是威胁？开斯特公爵不也没真的动手。
恩斯特贸然开口，很容易暴露自己的心理预期和底线不说，大概率也试探不出开斯特公爵的想法。
不如以退为进，防守反击。
而开斯特公爵沉默半响，见恩斯特的确有“你我就这样干瞪眼耗着也没事”的底气，便轻叹了一口气，道：
“博览会上展示的飞空艇的技术，换维娜小姐的一条命，如何？”
“噗。”
恩斯特没做声，反倒是一旁的维娜没绷住，笑了出来。
她向着恩斯特投去视线，恩斯特轻轻点了点头，维娜便有了几分底气。
她的确想发言，这毕竟是自己惹出来的事情，让恩斯特帮忙擦屁股什么的，虽然已经习惯了，但多少还是有些害羞。
她也不是小孩子了，总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去摆平自己造成的影响，再说了，在别人决定你人生大事的时候只能待在一旁默不作声，对如今已经觉醒的维娜来说，是一种耻辱！
她也要奋斗！
“开斯特公爵倒是幽默。”
维娜上来就是一句攻击性极强的话，
“笑话不错，下次别讲了。”
开斯特公爵微微侧目，瞥了维娜一眼，有些不屑，又有些挑拨离间的问道：
“怎么，莫非维娜小姐认为，自己在恩斯特首相这里还顶不上一个飞空艇的技术？”
“在我心里，一百个飞空艇也比不上恩斯特，我在他心里如何，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在你心里肯定不止这个价格。”
维娜颇为豪放的进行了一波让恩斯特和开斯特都瞠目结舌的表白，还没等开斯特缓过神来，她又接着道，
“更何况，公爵阁下的话里如此多的陷阱，莫非当我看不出来吗？”
开斯特公爵正眼看向维娜，眼中的疑惑仿佛在怀疑着面前的少女是不是耶拉冈德上身。否则怎么对自己丝毫没有畏惧？
她的父亲都没斗过自己，为什么她这么自信？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自信从何而来，”开斯特公爵道，“但是，你不妨说说，我话里有什么陷阱？”
“你开口便要求了博览会上展示的飞空艇技术，却没有指明是哪一场博览会，你的目标明显不是这一次万国博览会，若是未来飞空艇的技术有所迭代，在博览会上展出，你也会借此开口吧？”
“不仅如此，你甚至没有指明是恩斯特所拥有的飞空艇技术，若是未来有其他国家开发出了飞空艇并在博览会进行了展出，你也会强迫谢拉格为你开后门，拿到那些数据吧？”
这么做的确不要脸，但像是开斯特公爵能干出来的事情。
到了那个时候，锅是谢拉格的，技术变成了开斯特的，那才是亏麻了。
“而且，换【维娜】的性命，却不是换【亚历山德莉娜】的性命，公爵阁下明明在开始称呼我的时候，特意叫了我的真名，为何这时又改换回来了呢？”
“你想终结【亚历山德莉娜·维娜·维多利亚】的政治生命，只切割出维娜这个个体。”
“但亚历山德莉娜·维娜·维多利亚本来就是一个整体，我不会抛弃任何一点我自己。”
“而且，仅仅只是留下性命这种交换条件，坑未免太多了，植物人，残疾人，甚至找来一些萨卡兹巫师对我下咒，让我变成疯子，也算是留下了一条性命，公爵阁下很不老实。”
开斯特公爵的眼皮跳了跳。
她刚才的话的确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前半部分，她也不相信，恩斯特没有听出来话里话外的陷阱。
只是，听出来归听出来，开斯特公爵倒是从来没有过被这么直勾勾的挨个点出话语中的陷阱的经历——温德米尔公爵不会给她谈判的机会，要么骂，要么打，很纯粹。
多少有些丢面子。
虽然那玩意并不存在。
开斯特公爵面色平淡的反驳道：“这都是你的臆测，维娜小姐。我不是不可以纠正其中的用词，但我想你没有干涉我遣词造句的权力，别忘了，你的宫廷教师都是我为你安排的。”
“也是你派人杀的。”维娜不咸不淡的回道。
开斯特公爵微微皱眉：“没有证据的话，勿要胡言。”
“你有？”维娜笑着反问。
开斯特公爵一时语塞。
她也没有，毕竟人都杀了，典籍什么的，虽然会有记载，但也仅限于“新招收了一个宫廷教师”这种程度，不会录下谁安排的这种事情。更别说，典籍现在还在伦蒂尼姆，她总不能去找特雷西斯要吧？
不对，我和这小丫头片子扯什么？在口舌功夫上面，维娜这孩子倒是不逊色于她父亲。
毕竟那位也是当年能力排众议推动维多利亚参加高卢—莱塔尼亚战争，又能在后来一视同仁的得罪几乎所有大贵族的人，口技了得。
差点被带进了她的节奏。
开斯特公爵顿了顿，再次开口道：
“1094万国博览会开幕式上展示的飞空艇技术，换【亚历山德莉娜·维娜·维多利亚】的命，如何？”
“换命这种条件.......”维娜刚想再反驳一次。就被恩斯特的手按住了手背，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默契的交接，恩斯特道：
“公爵阁下的诚意，我已经知晓了，但很抱歉，我不能同意你的请求。”
“直接拒绝？”开斯特公爵敲击沙发扶手的手指停了下来，有些难以置信。
恩斯特道：“很抱歉，飞空艇的技术暂时不会对外公开。”
开斯特公爵不解：“有了这种技术却不公开，谢拉格是想成为众矢之的？”
恩斯特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只是暂时。这项技术将在未来作为另一场盛会的彩头，被免费共享给那些参与大会的国家。”
开斯特公爵：“另一场盛会？”
恩斯特点头：“万国峰会。”
开斯特公爵沉默了片刻，没有去问这项峰会的具体作用与目的，只是点了点头。
以飞空艇的技术作为彩头，恩斯特倒是真敢开价。【万国峰会】，不管它是什么，看来都是不得不参加了。
开斯特公爵又道：“既然如此，那恩斯特首相给我的解释是？”
“【亚历山德莉娜·维娜，维多利亚】小姐会放弃维多利亚国籍，加入谢拉格国籍，正式成为一个谢拉格人。”
开斯特公爵等了片刻，才有些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就这？”
恩斯特点了点头：“就这。”
“这次轮到恩斯特首相展现自己的幽默了？”
“我的幽默向来只对朋友。”
“你莫不是觉得，有了温德米尔那棵大树，你便好乘凉了？”开斯特公爵冷笑了一声，“恩斯特，开斯特公爵领想要在短时间内战胜温德米尔公爵领的确有些困难，但想要碾碎谢拉格却并不麻烦。”
“维多利亚的一粒细沙，也能压垮谢拉格的一座山峦，你莫非真要和我作对？”
恩斯特微笑着点了点头：“您说的对。我不否认谢拉格的确弱小这一点，但公爵阁下，开斯特公爵领想要毁灭现在的谢拉格，真的有你想象中那么容易吗？”
“我只需一艘高速战舰，便能毁灭谢拉格。”
她话音刚落，一道隐含着怒火的声音便在她的脑海中如惊雷般炸响，让她几乎耳鸣失聪：
“你毁灭谢拉格一座城市，我便能毁灭你十座作为报复。”
开斯特公爵强忍住眩晕，看向恩斯特，却发现那声音并非从恩斯特的口中发出。
也对，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声音这种事，即便是一般的源石术士也做不到。
是谢拉格那头传说中的巨兽？
真有巨兽会对人类如此友好？
开斯特的脸沉了下来，武力不行，她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谢拉格的贸易何等脆弱，我若是对你进行封锁，又当如何？”
“正如公爵所说，谢拉格生产能力落后，所以依赖的市场也狭小。哥伦比亚的市场已经足够满足了，更别说温德米尔公爵，还有威灵顿公爵.......”
“威灵顿？”
开斯特公爵默念了一下恩斯特提到的名字。
那个老匹夫，何时掺和进来的？
而恩斯特还没说完：“等到万国峰会召开后，公爵阁下也会发现，针对谢拉格的经济封锁是完全没有必要也没有收益的，除了令您自己蒙受损失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你似乎信心十足？你莫非觉得谢拉格没有弱点？”开斯特公爵问道。
“倒不是，谢拉格的问题还有很多，有些我暂时也无解。我只是相信，公爵阁下总归还是【热爱和平】的。”
恩斯特递出了楼梯。
有些下不来台的开斯特公爵顺势捡起了高帽，非常顺畅的走了下来。
“确实。”
“我有兴趣设立泰拉和平奖，第一个肯定颁给您。”
“那真是多谢。”
她也就嘴恩斯特两句，试试成色罢了，真要动手，她可舍不得。
飞空艇还要不要了，万国峰会还加不加了，恩斯特都能放出豪言，等到万国峰会召开后，经济封锁将对谢拉格无效，加上飞空艇当彩头，她倒是很好奇，这个万国峰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再说了，真毁了谢拉格，对她有什么好处？这地方没了耶拉冈德，占领起来都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