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执笔者骨
“的确,上次实验室里你也在,是我的疏忽,还好没闹出乱子来。”
她的意思很明显。
如果要追溯凯尔希是什么时候被邪魔污染的,那一定是在穹顶科研站实验室的时候。
提丰当时也是少了一个心眼,光顾着抽卡,忘了抽你了.......咳咳,是光顾着检查克丽斯腾和对付后面的炎魔萨法尔,忘了保护一手在她眼中同样也是普通人的凯尔希了。
提丰有些惭愧的抿了抿嘴,所幸事情还为时未晚。她走上前,围绕着凯尔希来来回回的转了好几圈,却又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睛:
“诶,没有污染的味道。”
凯尔希双手抱胸,理所当然的冷哼了一声: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本就并未受到任何污染。”
提丰犹豫了一下,回过头,看向恩斯特,又看了一眼凯尔希,建议道: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但你要不要试着来抽她一巴掌?以绝后患?”
凯尔希愣住了。
她有点摸不清,提丰所说的这个以绝后患,到底绝的是什么后患。
你在说邪魔对吧?你肯定在说邪魔对吧?你点头啊!
而就在这恩斯特都开始有些迟疑的看着自己的手掌的时候,房间内,忧心忡忡的阿米娅身旁,她带来的那位专业人士终于开口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诶~萨米的巫医这一套不管用,要我说,凯尔希一点什么污染都没沾。”
凯尔希立刻转过头,看向了华法琳,眼神之中有些感激。
到底还是咱们罗德岛自己的人靠得住啊。你看看,这平日里调皮捣蛋的舰桥大学优秀毕业生华法琳,嘴里不也能吐出两句人话吗?
华法琳最有用的一集!
她连忙附和:“华法琳说得对。我们要相信科学。”
华法琳:“邪魔的污染是很容易辨别的。提丰小姐,你们萨米人应该很清楚吧。”
她走到凯尔希的身前,进入了一本正经的神医状态:
“凯尔希医生,假如你面前有一个浴缸里放满了水。给你一个勺子和一个盆,你需要把浴缸腾空,你会怎么做?”
凯尔希毫不犹豫的回答:“用盆。”
华法琳:“........”
华法琳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凯尔希一眼,那一眼之中满满的全是各种各样的感情:怜惜、叹惋、回忆、缅怀,直看的凯尔希浑身发毛,她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过了身,背对苍生,向提丰点头道:
“你看,这也不是认知污染嘛,这顶多算是.......老年痴呆。”
那声音,很难说没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那语气,多少也带点最后的倔强与嘴硬。
她压抑着不断上扬的嘴角,按住了阿米娅的肩膀,安慰道:
“阿米娅,你一个人也要坚强,没关系,就算没了凯尔希,罗德岛的大家还是会支持你的。”
阿米娅有些不知所措:“凯尔希医生真的病了吗?”
“她不是还这么年轻,怎么会。”
华法琳竖起手掌在面前晃了晃:
“你别看她那样,她比我可大多了,只是不显老罢了。”
“华法琳!”
凯尔希终于忍不住了,她站起身,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真的没病。我只是做了个梦。梦到了一些......不那么好的东西!”
“别在这里继续耍滑头了,你一个血魔还能看不出我有没有生病吗?”
华法琳微微后退了半步,有些尴尬的撇开脸,老手指绕着自己的白发,嘀咕道:
“脑子的事情......谁说的清呢?”
“那你是想深入研究一下脑部医学了?正巧,我知道罗德岛上有一个很不错的地方,能看到朝阳,吹到晚风,欣赏双月,品味荒野。不如你就在那里钻研个十天半个月,等到学有所成,再来这里给我‘治病’!如何?”
凯尔希在“治病”两个字咬了重音,华法琳瘪了瘪嘴,连忙摇头:
“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不知道的,以为凯尔希说的这地方是什么罗德岛豪宅别墅,知道的,已经有丰富的舰桥大学就读经验了。
华法琳有些委屈的转过头:
“凯尔希没病,她没病。”
站在恩斯特身后的欣特莱雅抿了抿嘴:
“你要是被威胁了,就眨眨眼。”
华法琳的红宝石般眼睛猛猛的眨了好几下,随后瞪得老大。
她是被威胁了,但凯尔希没病也是真的。
这老猞猁哪有那么容易得病,没准哪一天她这个血魔都得贫血了,也不见得能看到凯尔希生一次病。
她多半真的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春、秋大梦,才会做出那些惹人注意的举动。但这就不在华法琳的医学知识范围内了。
严格来说,这得找精神系的源石术士,但那种类型的术士一般都不干医生这一行,他们是各位贵族或者大人物的座上宾。
当然,找阿米娅也不是不行。但凯尔希从不将自己的情绪交予阿米娅感知。
她觉得,那感情太过沉重了,对小兔子的心理健康没有好处。
不管水平如何,操作有多混沌,但凯尔希无疑还是关心阿米娅的,在博士休眠,特蕾西娅死去后,凯尔希就是阿米娅亦师亦母的存在,若非她的倾心教导与保护,也很难想象一个年纪还不到10岁的小女孩,能在卡兹戴尔内战结束的时候,担当起重组巴别塔,建立罗德岛的重责。
“凯尔希医生,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阿米娅在凯尔希的耳边小声提议道。话还未能说完,凯尔希便坚决的摇了摇头:
“不需要。阿米娅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好。”
“和华法琳一起回去吧。罗德岛还需要你们。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催促一下可露希尔,早点把办事处建好。”
在空荡荡只放了一张桌子的毛坯房里等人的感觉的确不怎么好,冷风四面八方的吹进来就不说了,还多少有点瘆得慌。
早点把办事处弄好,也能让罗德岛在又一个国家站稳脚跟。
阿米娅依然有些担忧,但还是点了点头。
送走了阿米娅和华法琳后,凯尔希也看向了恩斯特。
恩斯特没有多说,点头道:
“欣特莱雅,替我送提丰小姐回去休息吧,这一趟麻烦你了。”
“顺便,帮我取消掉今天下午的所有行程和会面,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和凯尔希医生聊一聊。”
欣特莱雅看了一眼恩斯特,又看了一眼凯尔希,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待到她带着提丰走出房间,恩斯特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凯尔希,轻声道:
“对不起。”
凯尔希一愣。
这一句道歉险些给她整不会了。刚刚到嘴边的开场白又给憋了回去,重新组织语言道:
“为什么道歉?”
“没什么。”恩斯特摆了摆手。
他总不能说,刚才听到凯尔希提起“做了个噩梦”的事情,他就猜到了什么,悄悄咪咪的用神石联络了一下某正在上课摸鱼的神明大人,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下吧?
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嘿,还真是祂老人家干的。
耶拉冈德有入梦的能力,她不能编织梦境,却能让人做一些噩梦。
这噩梦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做梦者内心深处的恐惧。这一招,耶拉冈德也对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开斯特公爵用过。
只是,祂老人家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对凯尔希放这个技能了?
答案是,没有刻意。
耶拉冈德只是在练习自己的能力。
根据蔓珠院当朝大学士——缪尔·弗洛伊德·赛思教授的心理学理论,耶拉冈德正在实验能否通过自己这项能力,发掘“冰山下面的部分”。
这有什么意义吗?其实也没有很大的实际意义。祂只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尝试更好的理解一下谢拉格人们平时都在想些什么。以免再出现像是自己睡一觉醒来就多了一屋子殉葬圣女的惨剧。
为了防止这一招出现问题,祂还专门选择了白天。
不会有人大白天的睡觉吧?
这项实验最后的结果似乎是失败了,耶拉冈德没能通过缪尔赛思的“测验”,猜透她说“不要”的时候,到底是想要还是不想要。
而凯尔希,这纯粹是误伤。
虽然是误伤,但恩斯特总不能让自家大神出来道歉。而且这事儿,多少也有自己的一些原因。他说声对不起,合情合理。
起码不用因为吓昏疑似千岁(?)老翁而赔钱。
道完歉,恩斯特也不等凯尔希追问,迅速转移了话题,开门见山道:
“凯尔希,你是故意把这录音交给我的吧?”
凯尔希点了点头。
“你是故意让我发现这录音的特别之处,然后联想到拉特兰的对吧?”
凯尔希愣住了,她的嘴角肉眼可见的颤抖了两下,否定道:
“我不是。”
“你不是故意想让我去拉特兰的?”恩斯特皱了皱眉头,“你不知道拉特兰有【东西】有可能能翻译这段话?”
恩斯特没直接说【律法】,这玩意是人家萨科塔的机密,他不确定凯尔希知不知道,哪怕她知道,她没自己开口之前,恩斯特也只能当她不知道。
不透露过多信息,这是谨慎。
但凯尔希却有些上不来气了。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点了点头,紧接着又疯狂摇头:
“我知道......但我没让你去.......”
“你为什么不来问我呢?”
“不是你把东西给我的吗?”恩斯特有些不理解凯尔希的意思。
这就好比客户给了你一个翻译任务,让你去翻译一段话,结果你说你翻译不出来,又倒回去问客户?
哪儿来这种道理,那我请你是干嘛的?
如果不知道拉特兰这回事,恩斯特可能会想到要不要问问凯尔希这录音是怎么回事,但这只是有可能,大概率也还是不会。
凯尔希也沉默了,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计划在什么地方出现了纰漏。
她忽视了恩斯特的想法。
纯粹按照机械性的逻辑进行推演,她的计划的确万无一失。但人这种生物,尊重自然规律的同时,发挥主观能动性的能力也是很强的。
一个人的性格不同,很多事情明明是一样的过程,却会走向截然不同的结局。
这个道理,她明明在特雷西斯和特蕾西娅的身上就应该已经学到了的。
两位同样出生普通的萨卡兹,一位剑士,一个衣匠,却都走上了保家卫国的道路,在那场她发起的战争中一战功成,成为了近代以来最伟大的“萨卡兹六英雄”之二。
他们的身世相同,经历相同,甚至都有过被黑冠选中的经历。
是的,这是一段秘辛,但特雷西斯也曾被黑冠选中,但他却自己拒绝了魔王的头衔,于是黑冠选中了他的妹妹特蕾西娅。
但就是这么一对无论什么客观条件都如此相似的双子,他们最后选择的道路却近乎截然相反。这便是因为两人的性格不同,或者说,看待世界的角度不同。
凯尔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摸不透这一点,或许也是她常常面临战术性成功,战略上惨败的原因。
恩斯特不知道凯尔希在想些什么,他只是要确定一点:
“凯尔希,你应该也不想这份录音被传播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