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如我咸鱼
第一百零六章：白心上人
泰山府君祭需要一命换一命。这是阴阳道最高境界的体现。
安倍晴明参悟了一生也仅仅悟出了以死换生的道理。
虽然奈落对此了解不多，但他却不信桔梗会将自己交给弥勒，所以也没说话，只是幽幽的望向聚在一起的这些人。
同仇敌忾。
奈落也知道，如果没有自己，这些人断然不会聚在一起产生交集，他就如同一张蛛网，众多的敌人从不同的方向踩着丝线来到这里。
这些人，都是有相同的目的，但这还真是挺热闹的……
一时间，奈落本就死寂的眼神更显得灰暗了，戈薇注意到奈落的细微变化，心里叹气，事到如今，再说别的也没用了。
弥勒这个请求有些过界了。桔梗摇头，奈落树敌无数，不说珊瑚琥珀和弥勒，就连杀生丸和犬夜叉都对其恨之入骨，但相比起这些人和奈落的恩怨，她更有资格来处置奈落。
桔梗摇头后又道：“奈落死后，风穴诅咒自然就会化解的，奈落不能交给你。”
这个诅咒是缠绕弥勒一脉数十年的梦魇，刀尖上起舞，随着年龄的增长，右手风穴就会扩大，用的次数越多，扩大的速度就会加快，直至将自身吞噬。
弥勒风流花心，背负延续后代的重担，所以一直都渴望找几个老婆生孩子，但他责任感极强，品行端正，知道自己是大坑，别人掉进来就是一辈子的事。他实力强，不缺钱财，很注重感情，做不到花钱买老婆。虽然有很多女子都爱慕他，但对于弥勒来说这种爱慕更是负担，自己命不久矣，怎么能让喜欢自己的人为自己守寡。
他情商很高，也知道自己钻牛角尖了，可本性如此，所以一直纠结，经常辗转反复，彻夜难眠。明知道珊瑚对自己别有情意，可他始终也不敢更进一步，生怕哪天被珊瑚打动，控制不住告白。
而现在，顾虑消除，奈落的头颅就在眼前，沉稳理智如弥勒也难抑心中激动。
但被桔梗拒绝，他也很快恢复冷静，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失态了，心中告声歉意，而后道：“奈落作恶多端，能为桔梗巫女献出最后的生命也算是他最大的价值了吧。”
桔梗面色清冷，看了一眼奈落，看不出多余的表情。伽罗走了过来，说是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打算回神社再复活桔梗。
弥勒沉思片刻，而后道：“如果是场地的话，我倒是知道一处。”
伽罗和桔梗望过来，弥勒指了指自己来时的方向：“那里有一间法堂，供奉着一位非常强大的高僧。”
桔梗顺势望去，轻语道：“那就是结界的源头吗？”
“桔梗巫女慧眼。”弥勒点头，他们先前顺着桔梗的指使找到了法力的源头，见到了那位形如干尸的高僧。
白心上人！
从交流中，他们得知了这位上人的来历，这是一百多年前的人物，生前救苦救难，死后将自己制成了肉身佛，就是为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众生。
可到最后关头，崇高而伟大的心念没能贯彻到底，作为人性的求生欲和对死亡的恐惧让白心上人的心灵出现了破绽。
最终，他沉寂百年，被奈落寻到，张来了庇护奈落的结界。
但这番交流不怎么顺利，因为奈落是恶，而白心上人属于助纣为虐。一位值得尊敬的高僧竟被蛊惑，戈薇和珊瑚义愤填膺，但弥勒谨记桔梗的吩咐，一直以礼相待。最后实在说不通了，只好以风穴的力量破除核心结界，最终才让奈落显出真身。
弥勒和珊瑚带路，来到因为白灵山消失而造成的废墟中，杀生丸本来是要离开，但听说桔梗要复生，心中好奇，也跟着过来了。
一座山自然极大，奈落虽然将整座山练成自身血肉，可白灵山也不是孤零零的一座山，白心上人和法堂位于邻近山体，但现在被碎石淹没了。
“我虽然破除了结界，但那位白心上人的肉体太沉重，风穴吸不进去，法堂也安然无损。”弥勒领头带队，路上解释道，如果桔梗要进行什么仪式，法堂就是最合适的地方，那里是灵力的汇聚节点，不过结界核心不在中央位置，而是在边缘位置也是挺罕见的，不过也侧面说明了白心上人的强大。
他们刚才和白心上人对峙过，现在心里仍有余悸，首次见到这个等级的修行者，真切感受到了什么是伟力。
“白心上人没有伤害我们，只保持着结界，并没有为难我们。可我想不通，为什么他这样的前辈会选择帮助奈落，难道他看不清奈落邪恶的本质吗？”珊瑚非常不理解，这里的结界连伽罗都压制，她觉得很不公平。
戈薇也是这么想的，她善良单纯，但也对白心上人有了一些怨气，因为犬夜叉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差点被打散妖气，变成人类。
现在不是溯月，妖力不是因为天地变化自然消散，而是被强行驱逐，这种猛烈极端的驱散妖力的方式会对犬夜叉造成极大的负荷，更会让他极为痛苦。
这些话落在耳中，虽然是在说明情况，可连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话里充斥着对白心上人的不理解和埋怨。
只是桔梗不语，古井无波，默默前进。
人心鬼蜮，复杂多变，哪怕修行者也不例外，这世上没有纯粹的圣人，只有向着圣人靠拢的人类，可前路无尽，看不到希望，出现堕落的情况再正常不过了。
一行人穿过石堆，最终在这片废墟中隐约见到略显凌乱的大殿，再行数十步，一座充满神圣的建筑出现，在正堂中有一具金光闪闪的干尸正正经经的端坐在祭台上。
这里本应该毁于风穴和白灵山消失的双重打击之下，但被白心上人的法力护住了，只不过显得有些破损，奈落遣人修建了这座建筑，就是为了将白心上人的结界发挥到至强的地步。
桔梗见到白心上人，眸光微动，有些锐利，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流露出些哀伤，上前入殿，行了一礼。
“信女桔梗在此，见过高僧！”
第一百零七章：悲伤
桔梗很恭敬的样子，垂首行礼。
白心上人穿着僧袍，干枯的身体如朽木一动不动，皮肤宛如枯死的树皮，皱纹沟壑纵横，瞳孔浑圆布满血丝，摆出端坐的姿势，单手作合十礼，张开圆形的金色结界，包裹自身。
“巫女，奈落已经败了，你又为何来到这里。”白心上人那边传来苍老的声音。
桔梗望着这位高僧，眼眸中有平和悲悯的色彩：“我来到您的面前，是为了您的悲伤和痛苦。”
“你妄图救赎我吗？不自量力。”白心上人话语沧桑，这位上人的确有底气这么说，冠绝人间的修行者，其法力几乎通灵，蜕变出灵力了。
“在您的面前，不敢提救赎两个字。”桔梗轻语，“而且，您本就是众生的拯救者，谁又有资格来拯救您呢。”
这是一位走到尽头的修行者，无论是法力还是心境，都站到了这个世界的巅峰，更进一步就是神明和佛陀的境界。
或许，连诸神也不是他的对手。
可空有心灵和法力，却没有救世的能力，即使拥有莫大威能也无力解决天灾人祸以及瘟疫。
最终，这位苍老的僧人倒下了，但为了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在寿命无多之时将自身活埋，意图转化为肉身佛，从此庇佑这片土地千百年。
但后来功亏一篑，人类无法摆脱人性，即使是德高望重、法力高强的高僧，也做不到直面大恐怖，最终被奈落趁虚而入。
这就是桔梗所看到的东西，她的眼睛看到了这片土地上百年来的一幕幕场景。
“您的生前救济世人，死后却晚节不保，沦落至此，不得超脱，难道就甘心么？”
白心上人有些惊讶：“宿命通吗？传说中可以通晓古今一切报业的神通，居然在一个巫女的身上觉醒了。你用宿命通看到了我的过去，由此对我心生怜悯吗？”
这是连他都没能悟出来的神通能力，宿命通和命运有关，这位巫女究竟是何来头？
桔梗沉声道：“我的神通还未彻底显现出来，只能见到过去的一角，真正让我出现在您面前的，是您的遗憾吸引了我。”
桔梗感慨着说道：“即使是上人，也是人类！”
白心上人一时沉默，圆形结界荡漾涟漪，看的出心中颇为不平静。
在旁观者眼中，双方都很平和的讨论，只有伽罗和奈落隐约明白了桔梗的用意。
作为寿命短暂的人类，在这个群体中，有卑鄙的恶人为非作歹，也有高尚的伟人心怀大爱，但每个人类都很复杂矛盾，天真无邪的孩子也会萌生恶意，满手血腥的刽子手也有放下屠刀的一天。
良久后，白心上人开口了：“我听闻传说中的圣人、神明、佛陀可以真正的拯救人类，使人类不再受苦受难。所以，我渴望成为那样的存在，也必须成为那样的存在。”
但后来，白心上人没能克制对生命的执着，因而失败了。
“我的灵魂永远停留在这里，充满了怨气，奈落让我怨恨那些人类，诅咒他们，因为我活着的时候保护他们，甚至将自己活埋，也要永远保护人类，可却没有人为我考虑过，从来没有人为我着想……”白心上人说到这里，声音有些颤抖，可他的身体已经是一具干尸，做不出任何表情。
而桔梗的眼神柔和了下来，那是极为温柔的眼神，洁白的脸庞仿佛有一层光辉涌现了出来，那是温暖的让人不由得心生向往的光芒。
戈薇珊瑚等人闻言发怔，而后羞愧难当，白心上人对自己太苛刻了，可更为苛刻的却是世人。
戈薇眼眸黯然，想起了过去的一桩事，冥府之剑开启冥道，桔梗让弥勒等十几年后再来关闭，她那时候同样不解，明明桔梗有能力关闭，为什么非要拖到今后。
那时候她醒悟了，桔梗也是人类，力有尽时，不能将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她的身上。
可现在，她犯了同样的错误，只见到了白心上人庇佑奈落，却不知道只有奈落为白心上人思考了。
尽管奈落蛊惑了白心上人，可对于落水者而言，只要见到稻草，就会不顾一切的抓在手中。
现在想想，白心上人虽然晚节不保，可面对这种情况，又有谁能保持冷静呢？
即使是桔梗，在复活之时，不也同样被怨恨操控了吗？
“我只想知道，你的悲伤来源于何处。”桔梗迈步，款款而来。
“悲伤？”白心上人重复了这个字眼。
这个巫女所说的悲伤是什么意思？
不得不说，即使是得道高僧，但白心上人的结局并不算多好，换句话说就是没有善终。
所以，奈落让他憎恨人类，即使是白心上人也认为自己的灵魂被怨恨填充。
“你自己都没察觉到么，我从你的灵魂中，只见到了那股强烈的悲伤，你徘徊在尘世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桔梗来到祭台前，眸光清澈，像是照澈世间的明镜，穿透人心，直视白心上人。
白心上人一时间呆住。
桔梗沉吟片刻，仔细感应着什么，而后释然了，叹息道：“我可以触碰您吗？”
白心上人却说道：“你的境界已经超越了我，你要做什么我也无法阻止，又何必来询问我的意见。”
桔梗摇头：“您毕竟是值得尊敬的先贤。”她的觉得有必要询问白心上人的意见。
白心上人的声音无悲无喜：“我死后做了措事，保护了奈落，就算是这样，你也依旧尊重我吗？”
桔梗平静的望着他：“我又怎是肤浅之人，在过去的岁月里，我也曾兢兢业业，履行着我的使命，引领迷茫的众生。”
白心上人沉寂了几秒中，而后结界无声散开。
“巫女，既然是相似之人，那么你的结局应当也是不得好死吧。不然你又怎么会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不得好死吗？自从成了巫女，我便再也没有任何顾虑，我的过去踏上了修罗之路，斩杀了无数的妖怪，这样的我又怎么能得到好的结果呢？”
桔梗说了这句话，靠近一些，双手放于白心上人的后背，轻轻将这具干尸拥入怀中。
正如她观察到的那样，白心上人的心灵不存在任何怨恨。
第一百零八章：复活准备
肉身佛，这是佛陀的境界。
肉体和灵魂合一，不分彼此，触碰肉体的同时也等于触碰灵魂。
桔梗精通催眠术，本身就是亡者，多次往返冥界，对灵魂的了解极多，可以轻易找到生命的精神世界。白心上人生前的境界很高，不能说是无缺无漏，但也属于很难入侵的等级。
可现在不一样，心念涣散，意志不坚定，很容易被人趁虚而入，连奈落都敢深入白心上人的灵魂深处，更旁论桔梗了。
幽暗的精神世界，宁静如水，充满禅意，表明其境界高深。
一位白袍僧人盘坐在上面，神色痛苦而悲，可随着桔梗抱住了他，那种痛苦的神色有所缓和，渐渐变为正常的模样。
奈落可以蛊惑白心上人，但也仅限于此了。白心上人是修行者的巅峰，这种强者，哪怕迷失了自我，也不是能被随意指使，根本没法当工具人来用。
即使是奈落，也只敢让白心上人张开结界藏污纳垢，不然提过分的要求，比如让白心对付桔梗和伽罗。
因为一旦这么要求，反而会弄巧成拙，偷鸡不成蚀把米，很容易让白心上人产生抗拒的念头。
这就是强者，只要存在，本身就是莫大的震慑。
桔梗拥抱着白心上人，她张开双臂，衣袖宽大，她的胸怀仁慈而博大，有一种别样的温暖。
而桔梗也终于知道了白心上人的悲伤源于何处。
那是现实对一位奉献者的残酷。
活埋地底之时，只要白心上人正常圆寂，那么将会以肉身佛的身份出现，可事与愿违，白心上人没能挣脱人性舒服。
在死亡的一刹那，他心生犹豫，产生了恐惧。
也在这个瞬间，他的心灵坠入无间地狱，饱受煎熬和摧残，所以他的灵魂永远停留在这里。
她轻声说着什么。“所有的悲伤和遗憾，都来源于人性的残缺，我们作为人类，注定不能像是圣人和神明一样思考，您如此的为难自己，想要成为神圣，就是想要为这片土地上的受苦受难者开辟出光明的道路……”
可是人无完人，这个想法太沉重，也太美好，轻而易举就能压死古往今来的所有人。
因为，这是靠自身觉悟成为佛。
佛是觉悟的众生，众生是未觉悟的佛，这条路存在，但对于人类而言等于死路。
桔梗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通过接触，她的心念已经将这个想法传递过去了。
“您心中的愿景如此的美好，我无意否定。对于人类而言，您做的已经足够多了，还请休息吧。”
“这样可以了吗？”白心上人喃喃自语，在桔梗的怀抱中，他产生了哭泣的念头，很想肆无忌惮的大哭一场。
“是的，您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桔梗悲悯道，他已经做到这种地步，没人可以指责白心上人。
白心上人的灵魂平息了，悲伤渐渐散去，他的心灵也从地狱中解脱出来了。
他渴望成为完美无缺的圣人，所以迟迟不愿意接受不完美的自己，如今才真正走出了心理阴影。
“你的怀抱如此的温暖，可你的身体却这样冰冷。死者巫女，我将要成佛，而你呢？”白心上人在灵魂弥留之际问道，对桔梗的未来很是担忧。
“不必为我担心，我终结自己的命运，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