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如我咸鱼
桔梗没有辩驳。
其实她心里也很惊讶，她虽然有旁观，但也不得不承认，冥府修罗的气势的确是有让人窒息的力量，正常人在这种压迫下，恐怕会被活活吓死。
可是，人类的身体怎么能承载这种可怕的气势……
桔梗深深的看了一眼神色自若的冥府修罗，察觉到他皮肤上散发而出的妖气，抿了抿嘴，没有多说。
忽然，桔梗察觉异样，猛地转头，目光骇人，凌厉喝道：“什么人！”
她此刻心底怨念复发，情绪不稳，无法保持心态，所以这句话格外吓人。
一个小女孩顿时瘫软在地，从草丛中露出来。
桔梗一滞，目光转为悲哀，注视着这个孩子。
“小夜，你都看到了！”
第九章：配不上的慈悲
小夜的牙齿在打颤。
是的，她都看到了，这噩梦一样的经历。
如果这是噩梦，就快点醒来吧。
她仰望着冥府修罗那妖异而美丽的肉体，后者也看着她，在那如深渊般的凝视下，小夜的心也一点一点跌入谷底。
桔梗神色哀伤，这孩子都看到了，也听到了，得知了她的身份。
那么，她还能如此心安理得的呆在这个安宁的村子里吗？
“救救我！”小夜突然痛哭流涕的说道。
桔梗先是吃惊，但很快反应了过来，她快步朝着小夜走去，弯下腰将她拥入怀中，用手指轻轻抚去小夜眼角的泪水。
“小夜，对不起，给你留下了不好的记忆。”桔梗心中充满了歉意，轻轻拍了拍小夜的背部。
“修罗大人，不要吃我！”小夜自动忽略了桔梗的话语，害怕的说道。
冥府修罗：“……”
桔梗立刻抬起头，看着冥府修罗。
冥府修罗微微皱眉。
桔梗继续一言不发的看着冥府修罗。
他轻哼一声，在桔梗的注视下转身离开。
桔梗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怀中逐渐缓和下来的小夜，安抚着她充满惶恐的心灵，她轻轻的哼起了不知名的歌谣，悦耳动听的歌声在夜空下摇荡，传出去很远很远。
小夜也感到了一种安心，大起大落之下，只觉得心中异常疲惫，她无法抵抗源源不断的睡意，在桔梗的怀中酣然入睡。
而随后，桔梗抱着熟睡的小夜，也跟着回到了村子。
只有那师徒还处于劫后余生的状态中，只觉得这个世界太刺激了，在冥府修罗出现的那一瞬间，直面冥府修罗那汹涌澎湃的气势，晴海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但他还是活了下来，冥府修罗并没有杀他。
传说中他想杀的人类，就绝对会死亡，只有他不想杀的人，见到他后才能活下来。
“是那个可怕的男人，居然会出现在这个村子里，之前我们察觉到的血气的源头也是他。”晴海远远的望着夜空下的那处村落。
那寂静祥和的村子，在山麓静静的沉睡着，那里像是一片世外桃源，没有任何的妖怪作祟，所有的村民都睡得很安详，没有任何担心。
可在晴海眼中，那里潜伏着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仅是想象其姿态，就能让人发自内心的战栗起来。
“晴海师父，我们快逃吧。”徒弟的话中充满了畏惧。
“终结战争、屠杀了无数妖怪的人类，传闻中冥府修罗杀了成百上千的人类和妖怪。”晴海沉声说道。
“我们逃吧！”
“面对和人类混迹在一起的亡者，怎么能不战而退，一心想着逃跑！”晴海师父怒斥自己的徒弟，神色失望，这样没出息的徒弟怎么能继承他的衣钵。
“可……”那是冥府修罗，他们应该是互相认识的，如果执意驱逐那个巫女的话，一定会被杀掉的……
他的师父哪都好，就是对异类杀伐果断，无论是什么，都要斩草除根，赶尽杀绝，根本不会思考实力的差距。
年轻的徒弟的话还没出口，就听见晴海师父继续说道：“不过，既然冥府修罗也在这里的话，就不需要我出手了。”
见到徒弟一副大受震撼的样子，晴海冷哼一声，捡起草地上的斗笠，重新戴在头上。
“走吧，我们是有道德素养的法师，不能抢夺别人的猎物，姑且饶她一命，那个巫女就让给冥府修罗来杀好了。”晴海说完这番话后，便从容镇定的离开了，只给徒弟留下了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
冥府修罗坐在屋顶，静静的看向远方。
月光和星光提供了相当可观的能见度，村子的规模不是很大，仅有数十户人家。
以他的目力，能看到一百多米外，桔梗轻手轻脚的将小夜送回她家，而后又小心翼翼关上门离开的画面。
刚才的那个和尚，是桔梗引来的。
亡者的身份，不为世人所容，违反了生死轮回的规则。
只要桔梗还需要用死魂来支撑身体，就必然会被各种麻烦找上门，之前的和尚只不过是首例而已，今后还会有法师、妖怪、除妖师等各种角色一下出现。
而桔梗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他自然也明白。
冥府修罗与生俱来就具备一种能看穿人心的能力。只要短短接触片刻，心灵的肮脏和纯净就会暴露在他的眼中。
系统开启的这两年来，他就是根据自己的这种直觉，选择自己的击杀目标的。
那个叫做晴海的和尚，心中虽然有阴影的部分，但整个人无疑是正派的，所作所为都是理直气壮的。
可是他的正直太过执拗，修行不到家，而且刚则易折。
这也是自己没有动手杀他的原因。
今后那个叫做晴海的和尚，也会因自己这份正直和实力不匹配而死。
这种人虽然不多，但冥府修罗这两年游历各地，也见过一些了。
掌权者妄尊自大、贪婪无知。山贼和强盗暴虐成性、杀戮无辜。妖怪和邪魔捕食人类、啃噬血肉……
这种人类和妖怪才配他出手。
只有这种人类和妖怪，杀起来的时候不会手软，只会觉得畅快，就好像盛夏之时喝了一整瓶的冰可乐般舒爽。
但是桔梗，这个巫女刷新了冥府修罗对人类看法的上限。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桔梗从小夜的家回到自己的住处，表情沉默。
而桔梗来到门口后，也抬头看着月光下，赤着半身的冥府修罗。
两人的住所靠的很近，只有一墙之隔，但是桔梗很少会见到冥府修罗坐在屋顶沉思的模样，这个男人甚至很少住在屋里。
她凝视冥府修罗的眸中有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露出微笑：“冥府修罗，多谢你了！”
若不是被这个男人惊醒了，被怨恨支配的自己，是绝对会杀了晴海和尚的，届时的后果是无法预料的。
即使如此，她的身份也被小夜所知晓了，未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刚才即使我不出现，你也能杀掉那个和尚的吧，桔梗！”冥府修罗浓密的黑发舞动，坚毅的目光看着桔梗。
桔梗微微一笑，不可置否。
“可是你没有动手，甚至求饶，祈求他放过你，若非他触犯了你的内心，你连出手的念头都不会有吧！桔梗！”冥府修罗以怒其不争语气说道。
桔梗反问道：“你是在安抚我的内心吗！冥府修罗。”
当察觉到对方的心意后，让她非常惊讶。
冥府修罗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用磁性的声音轻声说道：“哼，你那具冰冷的肉体和仇恨的灵魂，是配不上你的慈悲的。”
他说罢，不等桔梗回答，站起来纵身一跃，跳到了屋后的树上，而后接连跳跃，没入了远方的黑暗中。
第一十章：日啖孩童三百头
桔梗幽幽一叹，望着冥府修罗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语。
慈悲……这个词和现在的她有关系么？
如今的她，站在生和死的界限，却被两者同时抛弃。
既不在地狱，也不被生者接纳。
可冥府修罗，知道吗？除了你，是没人选择去理解一个死去的人的意志的。
唯独让我惊讶的是，在你那骇人听闻的杀气和血气的掩盖下，竟也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是了，你曾说过，杀人太多会迷失自己，因此选择来到这处与世无争的村子里休养生息。
你有别于常人的行事理念，也有特立独行的行事逻辑，可心中的良知，让你依旧困于这无尽的杀戮和迷茫之中，担心迷失自我，从此走向不归路。
尽管我已经死去，没有了生前的状态，可我身为巫女的意志并没有沉沦，依旧有巫女的职责。
所以接下来，就由我来净化你心中的沉重的负担，将你引导回正路吧。
……
桔梗经过一夜沉睡，重新调整了自己的状态。
她试图找回曾经的心境和修行，但一块镜子破了后，是很难恢复原样的。
桔梗深知，自己的修为和灵力，都大不如从前了。
因为她的执念还没有放下，那是关于生前的执念，和半妖犬夜叉有脱不开的关系。
解铃还须系铃人。
其实，也就只有她，能做到在执念深种的情况下行动自如，在日常生活中不受影响了。
换做别人，没有强大坚韧的内心，早就失控，成了怨灵一类的东西了。
她醒后，直接起床，这具身体不需要洗漱，也不需要食物，甚至连衣角沾染的灰尘，也会被她的灵力净化掉。
“和过去相比，自己现在的状态，更像是一个完美无暇、无欲无求的圣人了啊！”桔梗莫名觉得讽刺。
一个需要吃喝的人类被捧上神坛，一个邪恶的亡者却如神如圣。
她打开房门，灿烂的朝阳照在身上，为冰冷的身体提供了些许温暖。
她今天起的很晚，昨夜的事情对她还是有些影响，不过万幸，冥府修罗及时赶到，没有发生让人后悔的事情。
一日之计在于晨，村民已经开始了一天劳碌，见到桔梗出门，都相当热情的和巫女打了个招呼。
桔梗平易近人，没什么架子，也微笑着做出了回应。
她看了一眼隔壁，微微皱眉，没有察觉到熟悉的血腥气息，冥府修罗并不在房屋里，不过他一向神出鬼没，桔梗也多少习惯了。
她没有刻意寻找，继续昨天的工作，动作娴熟的炮制药草，村里人有些病患，由于曾经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久病成疾。
这是时代的局限，各种传染病根治不绝，每个村子都或多或少如此，真正健康的人始终是少数，即使桔梗也无力顾全所有人。
她不能妙手回春，所能做的仅是消除一些病人的痛苦，但即使如此也得到了那些人真心的感激和尊敬。
尤其是昨夜一事，桔梗有了些紧迫感，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呆多久，想要在自己离开前多准备一些药。
“桔梗……大人。”耳边忽然传来一句怯生生的话。
桔梗循声望去，惊讶说道：“小夜。”
她还以为这孩子永远不会再来找她了。
“我还能叫您姐姐吗？”小夜站在不远处，双手搅动着衣角，没有抬头看桔梗，而像是一个罪人，等待着桔梗的发落。
这孩子今早起来后，发现自己平安无事，还以为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可她很快又清楚的知道那不是梦。
在桔梗大人怀中的那种安心感是如此真实，绝对是任何人都无法给予的。
她顿时想明白了很多事，比如桔梗大人不是生者，她的身体冰冷，可她的心灵却比太阳还要温暖；桔梗大人会操纵妖怪，可她从来不会伤害别人，甚至还会治病救人，传授知识。
小夜彷徨的看着桔梗，很难过，像是在高不可攀的圣山前，想要忏悔，却因不敢靠近而选择望而止步的渺小人类。
昨天夜里，她居然对桔梗生出了害怕的情绪，更是产生了怀疑，她的想法是不是已经伤害了桔梗大人的心。
“可以哦。”桔梗愣了愣，而后脸上绽放出温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