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如我咸鱼
她过去不以为然，认为椿是失败的巫女，见识浅薄，个性自私阴狠，没资格对她说教。但现在想想，这番话不是没有道理。
但她也没有错误的认为椿的境界很高，毕竟傻子有时候也能说出至理名言。
房内沉默片刻。
“冥加刚才过来了。”他轻声说道。
桔梗微微睁开眼睛，眯起来的眼睛显得很困乏，像是睡不醒的一只猫咪，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会，记起来冥加是谁。
“你好像委托过它找复活之术。”
冥府修罗微微点头。
桔梗看上去似乎并没有特别欣喜的样子，她很平淡的问道：“有消息吗？”
“一种叫做泰山府君祭的法术。”
桔梗微楞，动了动身体，将身子侧过来，隔着宽厚的巫女服也能感触到这具完全放松下来的身体是多么柔软，简直像是水一样融化在榻榻米上，她变得更加慵懒了。
她口中感叹道：“安倍晴明的秘术，也难为它了，居然能找得到。”
“不是一个叫做安倍仲麻吕的人带过来的吗？”
桔梗轻声说道：“谁带过来的并不重要，阴阳道中的所有阴阳师中，只有安倍晴明可以使用，泰山府君祭太危险，修为不够会反噬，其余的人只能模仿形式。”
所以只有这门秘仪之术只属于安培晴明。
冥府修罗语气莫名：“桔梗你知道这种法术？”
桔梗察觉到冥府修罗有些异样，但侧躺在他腿上不愿意起来，努力睁开眼，斜斜的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有些不满，不禁吃吃的笑了起来。
“你生气了？”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像是随风落到耳朵里的羽毛，微微骚动着，让人发痒。
桔梗很少露出这种表情，冥府修罗却不甚满意，紧蹙眉毛，现在觉得被桔梗戏弄了。
他摆出很严肃的表情，抬起桔梗的脑袋从自己腿上重新放到榻榻米上，连枕头都给她抽走了。
桔梗任他摆布，满头黑发散落成扇面，她有些无奈，睁开眼，歪头解释道：“我去过阴阳寮，但我那一代的阴阳师们没有继承到泰山府君祭，我也无缘得见。”
巫女修行，需要周游各国，她拜访过许多的传承，按照约定，获得了无数知识和古籍，也记住了众多不外传的秘法。
可时至今日，不仅大妖怪纷纷消失隐退，就连修行界也有残缺。翠子所在的时代是妖怪们最后的一次反扑，波及太广，许多势力遭逢大难，出现断层，许多的法师都被杀的差不多了，在混乱中遗失了许多东西。
如今的岁月，不再是数百年前的盛况了，她虽然所学甚多，但严格来说，也只能算在垃圾堆里捡东西，大多数都是没用的，不然也不至于为消灭奈落而前往冥界找办法了。
桔梗一直都是这么觉着的，相比起翠子，她没有高深的神通，也没有特别精通的法术，只有强大的灵力，还有些许天赋，除了这些，在其他方面根本没办法和翠子并肩。
因为更多的知识都在岁月中失传了，阴阳师们也丢失了许多的咒法和操控式神的方式，法师一脉损失惨重，一直在寻找过往的知识。
不过她性格偏静，与世无争，所以一直没有强求而已，作为五十年前的最强巫女，她并没有对力量的过度渴望。
翠子的死是敲响了时代的丧钟，从大妖怪纵横的五百年前到如今奈落都能称雄，再到戈薇时代，妖怪销声匿迹成为传说，那再过五百年呢？
桔梗已经见到了时代的潮流。
这不是以个人力量能改变的发展趋势，未来注定走向寂灭，就算是冥府修罗也做不到。
她露出可怜的样子，像是被冤枉了，冥府修罗顿时心软下来，又轻轻的把她拖到自己身前，再次用手指给桔梗梳理起头发。
仔细想想，也的确是这样，冥加也说自己去问那个叫做妖灵大圣的妖怪求来的泰山府君祭，他这些年也遇见过阴阳师，远远的见他一面转头就跑，法力浅薄的不像话。
“飞鸟和蝴蝶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冥府修罗默默问道。
桔梗知道他还在介怀，埋怨自己知情不报，便蹭了蹭他的身体，当做对他对安慰，慢慢说道：“她们两个毕竟也没继承到我全部的知识和记忆。”
她需要的是式神，而非另一个自己，如果真给了完整的记忆，飞鸟蝴蝶估计没一个能形成自我人格的。
冥府修罗在她耳边温声说道：“她们两个好像开始有自己的秘密了。”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冥府修罗也说不准，大致应该在那天他抱了一下蝴蝶开始吧。
“这是好事。”桔梗回答，并不打算插手，事实上她对此事乐见其成。
飞鸟蝴蝶是她亲手制造出来的，虽然式神的生命限制了她们的未来，这不意味着她也要禁锢她们的心灵。
她们在以自己的方式探索这个世界，举止间小心翼翼，那副懵懂无知的样子让她母爱泛滥。
只有明白情感为何物，只有醒悟生死的距离，只有知晓爱和恨的真谛，才能算是真正的生命。
这样的话，就算面对死亡，她们也不会毫无感觉，不会和那些用完就扔掉的工具一样。
“传说中的泰山府君祭吗？冥府修罗，和我说说安倍晴明的这种法术吧。”她休息了片刻，已经恢复了精力。
冥府修罗将那段经文和步骤又重复了一遍说给桔梗。
她听完后，神色若有所思：“彼界先土，晦暗难沉，魂浮地阴，炁原宇宙……原来是这样一种法门么。”
所谓的泰山府君，也只是冥界意志的一种体现吗？
是了，冥界不存在活着的东西，连神明都无法掌握冥界的规则，只能利用。
桔梗看向自己的指尖，内心仿佛有所触动。
“桔梗，你是残念吗？”
冥府修罗忽然将她抱紧，将脸埋在她背后的黑发中，不知道是不是心里错觉，仿佛嗅到了阵阵淡雅的香气。
身体被勒得很紧，桔梗却平静如初，她温声道：“你认为我是那种转瞬而逝的幻影吗？冥府修罗。”
“丛云牙是这么说。”冥府修罗沉浸在桔梗的发丝间，“我没有察觉到它说谎，它说的是真的。”
他心思很乱，现在没带丛云牙，那把魔剑还放在空地上的石凳上。
桔梗回眸，受限于视野，看不到冥府修罗的样子，但从他越来越紧的力度中可以感知到他的内心。
“冥府修罗，你慌了吗？”
“有点。”
见他没有有人，桔梗很惊讶，但也有些欣喜，她噙着淡淡的笑意挂在嘴角：“像你这种人也会慌张呀。”
冥府修罗的话有些沉闷：“我现在不想和你斗嘴。”
桔梗轻笑一声：“看来，飞鸟和蝴蝶没把你照顾好，居然让你向我求救了，真难得。”
冥府修罗心中毫无波动，说道：“蝴蝶告诉我，你可以拯救自己。”
“你这样说，是想让我惩罚蝴蝶吗？”桔梗顿了顿，没有等到冥府修罗的回复，便继续说道：“我想活着的话，当然可以活着，如果连自己都无法拯救，又怎么能救赎别人。”
她话语不再婉转，而是开始用一种独特而富有韵味的声音，那是一种平静中的热烈，祥和中的高昂，却又不失坚定，她再次说道：“成神，成佛，或者是变成仙人，可以使自身升华的道路还存在着。哪怕不去找戈薇，我去夺取其他人的灵魂，也可以维系自己的存在，一直存在，获得永远的生命。”
“但是冥府修罗，我没有成为居住在天界的神明，也没有成为邪魔的念头……”
桔梗微微一叹，话语止住，挣脱冥府修罗的双臂，站起来转过身看着他，“不要露出这种迷茫的表情。冥府修罗，如果要做的话，那就去做吧，我会配合你的。”
她说完后，气质陡然一变，身上祥和之意消失不见，本来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显得无喜无悲，双眸中充满了淡漠，看不到丝毫情绪。
桔梗气质大变，神韵一改，几乎让人认不出来，连枫在这里估计都先打量一会，确定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姐姐。
“桔梗，你有问题。”
冥府修罗豁然起身，他反应极快，这段时光的温柔乡还没有消磨掉他的敏锐，第一时间发觉不对劲，同时将手伸向桔梗的肩头。
他本以为这种状态的桔梗会阻挡他，施展针对的手段，但结果她没有，而是任由他触碰自己。
过程太轻松，冥府修罗犹疑不定，反而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了。摸不准她这是怎么了，他想起前不久桔梗闭关，前往冥界，最终在他和杀生丸战斗的时候出现了，身上也有类似的气质。
那是一种虚无的感觉，双眸无情无欲，飘渺无踪，似乎随时都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桔梗就这么看着他，给冥府修罗非常陌生的感觉，她这时开口了，话语空灵，予人一种不真实感：“我怎么可能伤害你，冥府修罗。”
“还记得吗，我在冥界见到了一种光，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我作为残缺的灵魂，本应该随它而去，可在紧要关头又莫名清醒，使我回到现实，这就是代价。”
随着说出这番话，桔梗的样子渐渐柔和起来，像是冰山融化了，回归最初的样子。
冥府修罗听她吐露这些事情，微微皱眉：“你不是说已经找回感情了吗？”
桔梗的状态很好，他那时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件事还有后续。
“我早已经找回了，这不是一件坏事，所谓生就是死，死就是生。”
桔梗轻描淡写的样子不似作假，冥府修罗渐渐放心。
他其实不在乎桔梗得到了什么，安全第一，没事就好。
“你应该提前和我说一声。”
“让你一直担心吗？其实我是有把握的，刚才那种状态，是冥界残留，我在借助它反推冥界的本质。这是轮回的力量，生之后是死，死之后也是生，如果能掌握的话，也许可以藉此拨开笼罩冥界的迷雾。”
多半也能让她补全属于自己的灵魂。
既不是戈薇，也不是五十年前的巫女，而是属于死者桔梗的自己的灵魂。
第十九章：冥府之剑
首先，她的性格独立，非常有主见，而且目光深远，学识渊博。如果放在现代，就算不是事业女强人，也应该是白领丽人。身穿OL制服，手提公文包，美丽和智慧兼备。
责任感极强，能力出色，无论做任何事都会有成绩，很容易就能经济独立。
当然，依她的性格，估计应该不会选择职场，或许会成为教师或者医师，要么教书育人，要么救死扶伤，去过平淡而又充实的一生。
冥府修罗看着桔梗平静无波的脸庞，不禁这样想。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能帮到桔梗的地方真的不多。她自己的规划，并且路线非常清晰，只不过因为沉静的性格，几乎很少对人吐露心声。
一时间，他心里有些复杂，他希望桔梗强大，但没必要这么强大，虽然有个精明能干的女友会给今后生活打下良好的基础，但桔梗省心到这种地步反而显得他很多余。
其实本质上还是希望桔梗多依赖他，但这种大男子主义、只满足自己阴暗私欲的想法刚露头就被他按死了。
他站在这里，觉得没话说了，半天憋出一句：“如果需要我的话，开口就行了。”
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一步，很多事情其实不用挑明，但如果不说点什么，那不是显得自己很没用。
他有系统，天赋强大，又是穿越者，按理来说应该是天之骄子，主角光环加身，换个杀伐果断的性格，妥妥的早期网文标配，但为什么呢？
为什么老是在桔梗这边占不到便宜呢？
难不成我不是主角？
他非常纠结，光论这一世来说，桔梗应该只比他大一岁，但为什么给他一种差距很大的感觉呢。
桔梗倒是没发现冥府修罗的微妙情绪，她毕竟不是全知全能的，对那种状态运用的并不熟练，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平复心境。
桔梗看向冥府修罗，表情已经恢复到常态：“我们出去吧。”
两人先后离开屋子，来到前面庭院，在这段时间，多出了很多东西，用粗树枝插在地面，结成栅栏。按照她们所说，这叫玉垣。正规神社都有这样东西，用于区分现世和神社，和鸟居作用类似，等于围墙。
还有注连绳，秸杆制粗壮绳索，大概有拇指粗细，飞鸟蝴蝶两人亲手编制出来的，形状为“之”字形，表示神圣，被她们挂在了附近的树上，一串接着一串，白色注连绳隐没于林间。
但一切的布置都非常简陋，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但对神社结界有非常明显的增强。
因为灵力，她们做事的效率很高，
现在她们也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块长方形石板，大概有几千斤中。
飞鸟手指一划，石板从中间开裂，分裂出大致相等的两半。
她和蝴蝶一人守着一块，开始雕刻，过程很简单，两人掌面一抹，便有许多粉末状的石灰簌簌落下，很快在地面堆出了十几公分厚的残渣。
而她们面前的石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雕琢出了大致的轮廓雏形——应该是两个小女孩的形象。
“你们在做什么？”冥府修罗来到两人身后，而桔梗并不奇怪，甚至没跟着冥府修罗一起过去。
飞鸟放下手中工作，微微躬身：“制造神使石像。”
“神社的神使不应该都是动物吗？”冥府修罗不解。他没参拜过任何神社，但十几年过来，耳濡目染，对这些也有了解，许多神社都是以动物作为神使，比如犬和狐、兔、鹿等，来协助祭祀神明的。
他看向这两块石头，虽然很抽象，但也可以看出来蝴蝶和飞鸟在雕刻蝴蝶和飞鸟，而且还是等身的那种。
但桔梗这边原本是没有这些东西的，她的这间神社连社号都没有，如果被过去的人看到，肯定认为这是某个无名毛神的神社，穷到这种地步连给神明住的地方都没有，但桔梗不在意。
她不是传统的神社巫女，而是以天道巫女的身份行驶巫女的职责和权利，建立神社的用途只是为了净化四魂之玉。
她们和神社巫女最大的不同就是不奉神明，只敬天地。
这些看上去离经叛道，不符合人们心中的巫女形象，但这也和环境有脱不开的关系。过去的巫女都是从神明那边借来力量，但后来本土神明陨落的差不多了，而神社巫女也受到牵连，几乎断绝传承。为了适应环境，剩余的巫女便由神明崇拜改为天地崇拜，开始从自然中获得灵力。
但这对巫女资质要求极高，相比起神社巫女只需要得到神明认可，就能拥有驱除妖怪的能力，对资质和心性都不挑剔。
而天道巫女得到的灵力和本身资质挂钩，并且，如果意志动摇，心志不稳，力量就会削弱，但这种巫女因此也很容易出现足以比肩神明的强者。
现今虽然仍有神社巫女，但数量不多，大都在大型神宫，只有这种势力还能保持巫女的传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