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洛
“还好吧？”
伊藤润的回答不怎么确定，总归是活到了今天。
“学习呢？”
“唔……”
面对家庭教师的问询，伊藤润不知如何作答。
看见伊藤润目光飘忽不定的样子，闰间冴月对答案心知肚明，便转移了话题：“我听小樱说过了，你最近和同学一起调查灵异事件。”
“学校有几个对这方面感兴趣的朋友。”
“我不应该干涉你的私人生活，但是，和外行人一起调查太危险了，四人的伤亡，就算编纂室能解决法律方面的问题，也无法解决同学们的异样眼光。”
冴月的声音深沉又柔和，这是一种适合教导，阐明事理，并将人带往远方的声音。
第九十三章协会的牺牲者
“我拦不住他们，只能跟着一起。”
伊藤润咬了咬唇肉，目光闪烁，有些心虚地说道。
“抱歉，不过，我认识的人是你，不是你的那些同学，我只会、也只能关心你的安全。”
冴月的目光凝视着伊藤润的面孔，那双青蓝色的眼睛让伊藤润的呼吸变亯得炽热，脸庞也有点发烫，明明和怪异现象是同一色彩，却给他相反的情绪。
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
伊藤润本以为自己对待任何人都不会有所动容，但是冴月的神态、语气、话语，那种用心对待的感觉，总能触动他的内心。
是了，剑谱斩断的只是爱情，他对冴月的情感绝不只是爱情那么肤浅。
“哼！”
小樱从后视镜看见两人的样子，不爽地哼了一声。
下一刻，前方的红绿灯恰好变成绿色，小樱不发一语地踩下油门，伊藤润和闰间冴月因为瞬间的加速而整个人陷进座椅内。
约莫行驶四十分钟后，车子开进了溜池山王站附近的商业区内，最终停在一栋玻璃帷幕的大厦前。
车子驶入大厦的地下停车场，接着小樱把车停在所有停车格都是高级轿车的其中一处。
“嗯～这辆车真不错，谢啦。”
“假如您愿意来这里工作的话，何时想驾驶这辆车都没问题喔。”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这个人就是想尽可能待在家里。”
小樱是个彻头彻底的家里蹲，无论是什么时候，只要去到她家，就能看见她窝在椅子上。
在汀的带路下，众人走进电梯。依照墙上的楼层介绍，这栋大厦的所有楼层都被名为〈关东NEXT IT劳灾保险组合健康诊断中心〉的组织给占据了。
汀从怀里取出一把附有链子的钥匙，把它插入电梯操控面板上的钥匙孔里轻轻一转。面板下侧的金属板随之滑开，从中出现一个比正常按键小了一圈的数字键盘。汀动作熟练地用手指操作之后，电梯开始往上移动。
从这里来看，终于有了点神秘组织的氛围了。
也不知上升了多久，电梯才终于停下，电梯门随之敞开。
步出电梯后的地面铺设着红色地毯，走廊两侧是精心打磨过的木质墙壁，风格古董的照明设备洒下柔和的亮光。
踏着地毯行走了一段距离，在左右敞开式的玻璃门前有个智慧型无人柜台，里头的会客室内也空无一人。
伊藤润跟在汀的后面，从会客室内的另一条走廊往深处前进，一路上没看见其他人。
此处乍看下整理得非常整洁，却莫名给人一种走在废墟里的感觉。
“这里还真是安静，难道也在放假吗？”
针对伊藤润的疑问，汀解释说：
“敝组织并没有所谓的假期，纯粹是不太会让人留守在这里。倘若早知各位大驾光临，我就会安排接待员跟工作人员来招待你们，很抱歉，都怪我思虑不周。”
“太客气了。”
伊藤润不太习惯汀的态度。
“另外，这个楼层内绝大多数都是会议室或事务室等实务性质的房间，其他楼层则有若干名研究人员跟医疗人员。”
“你刚才提到不太会让人留守在此，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来自里世界的物品，有可能对人类的身心造成不良影响……难道您不知此事吗？”
伊藤润摸了一下额头的夜视仪，那里面安着两个扭来扭去的掉落物。
沿着楼梯走下两层楼，一穿过两道有如气密式的特制门扉后，消毒药水的气味立刻扑鼻而来。
这里的装潢和楼上截然不同，只见一条被洁白萤光灯照亮、冷冷清清的长廊不断往前延伸。
这时，有一名医生打扮的光头男子从长廊的另一头走了过来，他将目光从手中的平板电脑移到我们身上。
“汀，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带人来参观一下这里。大家都与往常无异吧？”
医生像是貌似讶异地扬起眉毛。
“目前都很平静，记得别造成任何刺激——那个，是你要来参观吗？请记得不要一直盯着对方的脸部。另外关于症状的部分，也请避免大声讨论。就算对方乍看之下没有意识，但或许其实有在注意你们。”
医生说完，便沿着走廊离去了。
走廊侧面能看见尺寸颇大的拉门以等距并排在一起，每扇拉门的旁边都有一个面朝走廊的窗户，能够让人观察室内的情况。
伊藤润站在第一面窗户前看向内部，室内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摆设十分单调，而且四处不见人影。但是不知为什么，房间角落散落着仿佛经由碎纸机分解后的大量纸屑。
“那是人类？”
伊藤润瞳孔一缩，目光定在纸屑上面无法移开。
那不是纸屑，而是一个人瑟缩在那里。
那个东西大致上还呈现人形——但无论是肌肤、头发、脸部、指头都化成了碎片，垂挂在他的身体表面，微微地飘动着。其惨状简直就像是一个人被扔进碎纸机里，却不见任何鲜血或断肢后的肉色。
“他是第一批探索UBL、即里世界的人员，似乎是接触了什么东西，在回归当初并没有任何异状，可是数天后忽然出现这种症状。”
“他还活着吗？”
“虽然令人于心不忍，但他确实还活着。由于他的身体变得很轻，因此总会被空调的风给吹散至房间角落。我们无法肯定此人是否拥有意识，不过衷心希望他已经没有意识了。”
听完这段细心却又平淡的说明后，伊藤润感到不寒而栗。
汀口口声声表示说这个人还活着，语气却宛如早已把对方当成死人了。
众人继续向前，第二个房间一片漆黑，是用紫外光来当作照明。
有一道直挺挺的人影站在中间，直立不动的那双脚，直至脚踝都插进裸露在外的土壤里。在昏暗的照明之下，隐约能看见那个人肩膀以上的部位，很像是一朵巨大的向日葵。他那无力垂下的头部周围长有枯萎的花瓣，呈现圆盘状的那张脸，则是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诡异颗粒。
第三个房间一片明亮，患者就躺在床上。墙边有一座书柜，桌面也清理得十分整洁。至于躺在床上的患者，全身上下都被体内长出的半透明凸起物所覆盖。那些形体呈现不规则状的突起物，绵延弯曲地向上生长，以放射状附着在天花板的表面。
第五个房间，无论是墙壁、地板或天花板上都充满手写的文字和图案，瘦骨如柴的男子全神贯注地不停撰写东西。
然而，他使用的并不是笔，而是手，细长状的白色虫子不断从他的指甲缝里钻出来，落至地面后仍持续蠕动，自行化成一个个文字。
“当初之所以会成立DS协会，是为了探索名为UBL的未知世界。但在研究开始没过多久，由于接连出现牺牲者，因此一切有组织性的探索几乎都被迫中止，而协会的主要目标则改为收留牺牲者，寻找相关的治疗方法。”
汀发出仿佛把情感切割出来的说话声。
“所以这群人原本都是……？”
“没错，都是进入过里世界，因为接触里世界之事物而产生异变的成员们。其中不乏有协助DS协会成立的企业高层或国会议员的相关人士、家人甚至是本人。DS协会之所以能够在失去原有目标后仍得以维持下去，就是多亏这些管道所提供的资金。”
真是一段血淋淋的故事……
伊藤润忍不住感叹了起来。
这些人虽然还活着，但是比死了还痛苦。
生不如死，这果然是伊藤润二世界观加克苏鲁风格世界观接触异常者最有可能沦落到的地步。
如果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步，还不如死了比较好。
第九十四章开天眼
伊藤润去看小樱的时候，才发现她完全不肯把脸朝向窗户，而且还跟在队伍的最尾端。
“小樱，你就是想让我看看这些吗？”
“嗯。”
小樱眉头深锁，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墙壁那侧。
“现在你总该稍微明白，我坚持不肯前往里世界的理由了吧？”
“明白了。”
虽然没有实感。
里世界确实很危险，表世界也没安全到哪里。
因为伊藤润对DS协会收集到的东西很感兴趣，一行人又往保管库走去。
据说，保管库里面的UBL产物，有很多都是闰间冴月收集到的。
“汀先生也是这里的研究学者吗？一路上几乎没看见其他工作人员，感觉上根本无法维持研究所应有的机能。”
走在路上，伊藤润好奇地问道。
面对伊藤润的问题，汀干脆地点头承认。
“确实如您所言，我只是这栋建筑物的管理员。以掩人耳目和资金调度为首的各种劳灾保险业务，目前都运作得相当顺利，其实从那里往下走的楼层里还有许多其他职员，不过最关键的研究室区这里，如各位所见，只是白白浪费大楼空调的电力而已。”
“那，最初成立的时候，又是怎么样的呢？”
“事实上DS协会原本是某大型电机企业内部发起的读书会。以探求新时代生命科学为号召的本协会，原本是针对气功、自由能等新世代话题进行讨论，并且摸索其中的实用性。”
“如今您听了或许会相当吃惊，不过当年有多个进行类似研究的团体，其中不乏由政府所主导的组织。但在不久后发生邪教团体主导的恐怖行动，导致一般大众都对神秘学方面的事物相当避讳，进而使得这类研究无法浮上台面，只是最终仍以企业和政治团体的内部组织之姿幸存下来。就像DS协会便是因为将国会议员和政府官员卷入其中，才得以延续至今，另外在某段时期——”
汀先是目光游移地稍作思考后，才继续解释：“您可曾听说过丹光一词？此词汇源自于仙道，是指闭上双眼后所看见的一种光芒。人重复接受小周天的修行后，眉心内侧会出现光芒，相传将精神专注在这道光上，即可打开第三只眼。”
丹光？
伊藤润看过的仙侠小说里面没有这东西。
“在瑜珈里也有提到类似的内容。借由冥想可以逐渐看见光芒，利用开启的查克拉，将能看见不同颜色的光芒。”
“不就是俗称的开天眼吗？华夏的民俗小说有类似的设定，难不成还是真的？”
虽然汀是用查克拉来形容，但是伊藤润对查克拉的了解完全来自于火影忍者。
反倒是华夏的民俗灵异小说，经常有类似的设定。
闰间冴月说道：“其实是真的可以看见这道光，当人身处于黑暗之中，大脑会擅自产生不存在的亮光。就像在暗处闭上眼睛时，只要你试着去观察眼皮内侧，很快会发现眼前并非是一片漆黑。”
“真的可以？我能试试吗？”
伊藤润惊讶地问道。
他本以为这只是不可名状的世界观，没想到还有玄幻的成分。
小樱嗤之以鼻：“奉劝你别那么做，自行去实践神秘学的内容，就只是一条导致自律神经失常的捷径罢了。”
伊藤润没听懂：“什么意思？”
“人之所以能看见东西，是先从感知器官获得情报，再经由大脑的视觉处理程序后所得到的结果，若是介入其中的程序，甚至可以有意识地看见幻觉。更别提丹光这种模糊不清的影像，它就只是一种光。我们平常都是无意识地去接收那些影像，假如刻意付诸实行的话，很有可能会令人发疯。”
“类似有意识地去进行呼吸，反而会让自己喘不过气的那种情形吗？”
对于伊藤润的假设，小樱敷衍地点了个头就继续说明。
“因此想看见丹光是非常容易的。毕竟任谁都能亲身体验，所以11区那些通俗的神秘学，都会把这方面的知识当成诱导性毒品来利用，并且把仙道和瑜珈混和在一起来做生意。虽说绝大多数都是透过点到为止的神秘体验来敛财，不过其中也有因此被邪教洗脑的案例。”
汀也开口说道：“我也同样不推荐您那么做，方才在楼上看见的其中几个案例，就是因此才导致发病。DS协会之所以能发现里世界的存在，其实契机就是所谓的丹光。”
原来，DS协会在进行瑜珈与仙道的修行跟冥想后，决定借此来完成「精神领域的拓展」……随着上述的神秘主义，协会本身逐渐踏上邪教化的道路。然而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一件奇妙的事。相传有成员在进行冥想时，开始在丹光中看见不可思议的景象。
比方说枯黄色的草原、设计理念让人一头雾水的废弃建筑物、昏暗的森林、铺满白砂的海滩。
在那片恍如文明毁灭后的光景之中，看不见任何一名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