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故里梦长安
许是月野沙哑刺耳的话音扰了午后的宁静，悠一的眉头不由得蹙起:
“就算我真的将雨宫救出来，那时的我就已经踩进了泥潭里，那些人不会就此罢休，只要我有一天在学校里，她们就会对我展开报复，到时，或许不仅仅只有我，我的朋友都会遭到她们的针对吧？”
就算悠一这样为自己辩解，但他依旧改变不了自己拟定的人渣人设，从始至终都他落入下风，月野的反击来得凌厉:
“说这么多，你还不是怕了?你要是这么没有胆量，为什么要接下雨宫同学的吻?!你就是个吃完不负责任的人渣!”
一时之间月野忘记了害怕，忘记了唯唯诺诺的自己，将那张气愤到充血的脸怼到悠一面前，略显狰狞，唾沫星子横飞。
悠一嫌恶地地将他的脸推开，许是因为月野凑得太近失去平衡，也或许一切早就计算好的，月野向后颠了几步，摔到了。
悠一不由得站起身，紫眸明暗交错，眸光凝重，他清楚自己手上使了几分力，但眼前摔在地上，满脸无措的月野显然与他预想的不同。
他想从月野凝固着呆滞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却被一袭紫发飘飘的倩影挡住。
雨宫千鹤挡在月野面前，一如之前月野挺身而出那般，她听见了月野替她说的那些话。
有些时候，当受益者是自己的时候，当对方站在自己这边鸣不平的时候，便会下意识地忽略一些对方的问题。
在情感交织的问题上，寻求客观总是困难的。
“前辈!再怎么样也不用动手吧？月野君只是看不惯你的作法，一时冲动才这样做的，你仗着人高马大向月野出手，这和那群霸凌的人有什么不同?”
悠一并没有注意到雨宫千鹤的话，他更关心这是不是他们两人一同策划的，雨宫好像是从月野身后走来的，应该没有看清他的动作，所以才来阻止他的?
雨宫千鹤会摆出这幅模样来，悠一没有意外，只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坐实了他坏人、人渣的罪名了？
不过…也好。
悠一配合着撩起刘海，眼帘抬起，瑰丽的紫眸烁着幽芒，他语气轻挑，笑容恶劣:
“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自己能力不足，跑过来求我帮你，听到我拒绝了，就心态爆炸，开始对我说教，骂我人渣。”
“这么厉害，这么勇敢，怎么不去骂那些霸凌过你们的人?她们做的事不比我恶劣?凭什么我要接受他的骂?就因为我比那些霸凌你们的人好说话，因为我没她们坏?”
“所以就把恶语对向好人?只会对我凶有什么用?去对她们凶啊~”
那居高临下的紫眸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嘲弄着，嗤笑着，越过雨宫千鹤，默默地审视着她身后的月野。
但这个软弱的小男生并没有慌张，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没有言喻，没有表情……
像是在扮演一个角色
——被霸凌的角色。
……
……
高城大山藏在花圃旁，端着手机，手不禁有些颤抖，他选的位置绝佳，既没有录到他们谈话的声音，又记录到悠一似乎用暴力手段推倒月野的事实。
不需要太过完整的过程，只要星野悠一做了这个施暴前奏的举动，不知情的人就会开始脑补，猜想，最后构建出完整的施暴过程。
156.无论发生什么，姐姐都会站在你这边
“就算这样，月野君也曾为了我鼓起勇气站在我的面前，保护我，至少在我眼里这样的月野君比前辈好上太多——!”
说罢，雨宫千鹤转过身去，发现月野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身上并没有疤痕，只是看起来略显狼狈而已。
她刚伸到一半的手缩了回去，月野眼底不免有些遗憾，但好在他在雨宫千鹤心中的形象已经向好的那一方转变，心理平衡了不少。
“月野君，我们走吧。”
少女悦耳的话音带着丝丝愠怒，似是让这阴凉的和风都裹上一层炙热，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
“嗯……”
月野乖乖地点了点头，跟上渐渐远去的倩影。
悠一默默地看着两人离去，自此，他在雨宫千鹤心底塑造的负面形象已经彻底成型。
休闲的午后被这么一搅和，就算悠一再次坐回阴凉的大树下都找不到方才惬意的舒适感，他的心有些烦躁，也有些不宁。
半梦半醒间，倚靠在长椅上的悠一徒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拿起手机一看，发现午休时间也临近结束。
电话是霞之丘诗羽打来的，似乎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让他去天台找她。
越过稀疏散漫的人群时，悠一隐隐察觉到几双隐晦带着探究的目光，突兀的出现在暗处让人忍不住去在意。
换上室内鞋，悠一登上楼梯推开虚掩的门，看见抱着双臂，站在铁网眺望的霞之丘诗羽。
长发飘飘，一如既往的冰冷而娇艳。
只不过，此时那绝美的侧颜上凝了抹严肃的霜。
“姐姐…?”
悠一唤了一声，将少女的注意拉回，她看了过来，秀眉轻蹙，显得凝重而复杂。
悠一有些不明所以，但结合路上遇到的注视，还有刚刚发生的事情，心底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霞之丘诗羽走过来，站在悠一面前，她微扬起脸蛋，抬起双手，在那张看起来僵硬的脸上揉了揉，热乎乎的，也软软的。
少女的柳眉徒然舒展开，平直的嘴角缓缓勾起:
“无论发生什么，姐姐都会站在你这边。”
话语轻微，却带着某种沉重的力量，垂在悠一的心尖，不住地打颤。
他不由得退后半步，紫眸错开了姐姐平和的注视: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
霞之丘诗羽没有回答，只是拉着他坐下，将手机递给他，携着丝缕的淡香。
她靠得很近，无论是距离，还是触感都是那么暧昧，悠一本想提醒她一下，但却被手机上的内容吸引去。
那是一份录像，拍摄者站在瘦小的男生背后，那个男生弯下腰，像是恳求另一位躺靠在长椅上的学生，双方似乎发生了口角。
瘦小的男生被推倒在地，这时一位女生及时出现护在倒地男生的身前，像是在勇敢地阻止霸凌的发生。
录像的全程只有悠一一人的脸被录制进去，是路过的人随手拍下的?还是有人为了制造这个机会，等候已久?
或许……那时候月野的表情已经告诉他了。
“现在知道姐姐为什么说那些话了吧？”，霞之丘诗羽的话音似乎比平常柔缓许多，像是在照顾悠一的情绪。
“知道了。”
悠一闭上眼，将混乱的思绪收敛，既然这位以高冷著称的高岭之花都知道了这件事，那事情和录像想必都已经在学校里传开了吧。
“那个女生是上次和你表白的人吧？”
少女的话音有些远，悠一这时才发现她已经从自己身上离开，她靠着铁网，望着天空，漫不经心地问。
“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奇怪?不应该先问问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悠一斜瞥了眼霞之丘诗羽，嘴角的轻笑看起来有些沉重。
“那种事情，你来的时候我就连带着答案一起给你了，不是吗？”
少女转过头来，回了一个笑。
“也是……”
“所以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对，她就是上次和我表白的那个女生。”
“那最近几次出去也是因为她咯?”
阳台上的风更紧也更急，却怎么也吹不走少女弯弯嘴角藏着的滋味。
“姐……”
悠一略显无奈地叫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
霞之丘诗羽抓住裙摆的手紧了紧，“抱歉…是我多嘴了。”
她整理了下情绪问:
“这件事有什么需要姐姐帮忙的吗？”
悠一摇了摇头，“姐姐照顾好自己就行，你不是都快毕业了吗？专心学业就好。”
他瞥见霞之丘诗羽的神情没有变化，轻声安抚:
“事情发展成这样，虽说有点超乎的意料，但本质上还在我能够解决的范围之类，姐姐就不要担心了。”
悠一抚在少女的头顶上，只不过被轻轻拍开。
“我才是姐姐!笨蛋弟弟君不要装出一副大哥哥安慰妹妹的样子!”
霞之丘诗羽嫩白的脸羞愤地泛红，如凝脂染上一抹红润的色泽，很美，可惜在其下却藏着少女矛盾又空落的心，好似那濒临破碎的琥珀般。
不愿被告知究竟是因为姐姐的身份，还是因为她这个人呢？
因为要维持宽容的大姐姐模样，霞之丘诗羽又不好强问，她的心其实没那么大度又包容的……
“到时候，我把事情解决了，可能不止姐姐一个人，也许全校的人都会知道吧……”
“嗯…我知道了。”
她其实不想和其他人一起知道的。
霞之丘诗羽扯着嘴角笑起，微漾的红眸含着某种期待……
……
……
预备铃响起一会，悠一才从楼顶下来，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早点下来的话，八成会被视线和议论淹没。
踩着铃声落下的最后一秒，悠一推开教室的门，教室几乎已经静下来准备上课，推门声将最后一点杂音盖过，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门口。
当然也包括国文老师，那是位带着老花镜的中年男人，他推了推眼镜，看清悠一后慢吞吞地说:
“星野君……放学后去办公室一趟，你的担任老师有事找你。”
老师的声音一落下，就溅起纷纷水花，片刻安静的教室再次嚷嚷起来，所有人话题的中心大多都围绕着一个人
——星野悠一。
157.还没伸张正义就被反咬一口
从艺术楼到教学楼这段路不算远，但月野愣只是傻傻地跟在雨宫千鹤身后，他似是还未从被喜欢的人保护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平淡的表情下有心花在蠢蠢欲动。
廊道里嘈杂的议论声将月野叫醒，恍惚间，他才发现已经回到教室，明明印象中这段得走好久。
雨宫千鹤刚坐回座位，前桌的女生破天荒地转过来，拿着手机里的视频给她看，抑制不住的好奇:
“呐…雨宫班长，这个人是你吧？”
千鹤紫红的眸子含着疑惑，看见视频后所有思绪与想法在这一刻顿涩住。
她的神情几乎已经变相将答案告诉前桌的女生，那女生心底的好奇得到浇灌，开始开枝散叶:
“那这个摔在地上的应该是月野对吧？”
似有某一个瞬间，全班所有的人都隐晦地将目光与注意转向两人的对话上，班级的议论稍稍的压抑下来，静了，仿佛在等待她下一句话。
雨宫千鹤最终还是坐不住，只留下一句冷冰冰的“不是。”，逃也似地走出教室。
那压抑的氛围在千鹤后脚离开教室就沸腾了起来。
为什么会被录下来……
那有几分断章取义意味的录像会将他们的个人问题上升到学校层面，为了不让学校的声誉受损，星野前辈必须出来给个说法，当然……也有可能被强迫认错。
以桂同学那将心记挂在别人身上的性格，现在肯定担心坏了吧，自己必须去……
去…又能做什么呢？去跟她说星野前辈是个玩弄感情，霸凌别人的人渣?但……雨宫千鹤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去，而且桂同学也是被星野前辈以暴力手段救回的。
她去了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