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薬
“我们也可化敌为友,而且…或许我能帮到你。”
陈易倒有些好奇问:
“帮我什么?”
“对付安南王。”
赵白径直抛出了他的诱饵。
“为什么要你帮?”
“她受了一寸药师佛的琉璃光,永生不死,永不遭劫,而且还研习无相禅师法衣上的言语……”
赵白似是胸有成竹,语气不急不缓。
在他看来,陈易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将入四品之境,而陈千户虽在围杀中得活,想必也是入了四品之境,更想必陈千户明白初入四品时的极盛之势。”
水面里,赵白的面色看不出一丝焦躁,反而有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淡然。
这让陈易…有点不爽。
既然不爽,那又何必给他好脸?白白给自己的杀人刀添堵么?
水面里,赵白瞳孔骤缩,他看见寒得骇人的刀光铺满了整片视野,随后是咔的轰然断裂之声。
赵白面色的一钵水搅浑了起来,待重新平静无波之时,只剩下他那已经铁青的脸。
这千户怎么如此…
不识好歹?!
赵白想不明白,那姓陈名易的男子到底有什么把握,能杀得了如今的秦青洛,一言不合便将自己拒之门外,这样的人要不是个蠢材,要么就是个疯子。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恢复淡然,喃喃自语道:
“那么眼下,就只剩下那两个秃驴了。”
如今只凭他一人之力,远远不足以破局,在万般算计,乃至仙佛的算计中求得一线生机。
安南王看得出他故意以利诱之,只求生机,他又何尝看不出安南王看得出?
没有人真的想做谁人的傀儡,哪怕是仙佛。
而合欢宗自开宗立派之初,便被种种人物,埋下了不知多少草蛇灰线。
如今全宗门的气运都聚在他的身上,所以,他要试着赌一赌,赌一条生路。
赵白悠然起身,袖袍拂过水面。
而后,他大步向前,按时间来算,安南王如今仍在容纳那一寸琉璃光。
他要险中求活,做一点小小的手脚。
“相信至慧禅师大人有大量,不会在意我这点求活的私心。”
他要赌,赌那比丘尼为免他狗急跳墙,破坏那天大的谋划,不去遏止他这点小举动。
换而言之,他在借那比丘尼的势。
身不由己,所以他早早便学会寄人篱下。
…………………………
巨大的背光贴满金箔,但极其突兀地光华内敛,秦青洛面前这尊药师佛像仍旧毫无面容。
净土宗里言明,药师琉璃光如来是东方净琉璃世界的教主,以弘深的誓愿、无尽的功德,既能化消众生的病苦,又能消除地水火风的灾难。
此佛誓愿不可思议,若有人身患重病,死衰相现,眷属于此人临命终时昼夜尽心供养礼拜药师佛,读诵《药师如来本愿功德经》四十九遍,燃四十九灯,造四十九支五色彩幡,其人得得以延生续命。
曾有一度,北方多兴净土,南方多兴禅宗,安南王府执鞭南疆,理应亲近禅宗,然而禅宗自古以来便自言匡扶龙庭,从不行举义之事,然净土宗则常常相反,历朝历代皆有净土宗的信众举旗造反之事,还因此衍生出了白莲教一类的江湖邪派。
秦青洛跪坐蒲团之上,药师佛眉心凝聚出一滴微不可察的纯粹光华,梵音阵阵,如唱“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的圣号。
不远处的红衣女子望见这一寸光,已然是双目骇色,只觉其与神教经文里所言的明光多么相像,她不敢多看,怕自己贪欲横生。
一寸琉璃光缓缓下沉,当其接近时,秦青洛愈觉四周温暖异常,如同全身心被洗涤了一般。
药师佛上,其虽浑身金箔,可随着那寸琉璃光下沉,变得更为黯淡了。
金黄的光华转而萦绕在秦青洛的四面八方。
安南王身前紫电轻轻颤鸣,似在恐慌,又似在兴奋。
骤然之间,深紫的枪杆上,三道粗壮雷霆掠起,炸鸣在秦青洛身侧,电光腾起又沉下,嘶嘶嗡鸣,似在与琉璃光争锋相对。
然而,纯粹的琉璃净光屹然不动,如同泰山压顶,电闪雷鸣似渐渐被之降伏,随着佛光的映照,三条紫雷安分下来,围绕着琉璃光舞荡。
枪随主心,秦青洛意识逐渐模糊,竟莫名其妙地回荡起第一次持枪的画面。
她年少第一回用枪之时,便刺死暴起杀人的刺客,寒亮的枪尖下是血淋淋的窟窿,而那一个死去的刺客,正是她的亲叔叔,一位剑痴。
那时她便明白,枪乃百兵之王。
连剑也要被枪所破!
枪分六品,一曰神化、二曰通微、三曰精熟、四曰守法、五曰偏长、六曰力斗。
秦青洛原在三四之间徘徊,如今她蒲团光耀如金莲,琉璃光萦绕,她竟隐隐体悟到了何为神化。
神化、神化、出神入化。
世上有几人可以将枪推入神化之境,昔年枪魁祝地纪算一位,曾经用枪,后来百兵贯通,返璞归真的真天人许齐也是一位,除此之外,古往今来便寥寥无几,秦青洛如今并未能入神化之境,可哪怕只是隐隐体悟,都对武道五品破入四品意义匪浅。
什么是枪?
释迦摩尼出世之时,向四方行七步,举右手而唱咏之偈句:“天上天下惟我独尊”,意即“吾为此世之最上者”。
这便是枪!
百兵之中最上者!
秦青洛已抬起眼眸,蛇瞳一派金黄灿烂,药师佛已全然黯淡,她却浑身泛着淡淡光晕,如同佛家僧人证悟阿罗汉果。
那位最后一位合欢宗传人赵白,不知何时从小门后走出,遥遥朝秦青洛拱了拱手:
“恭祝王爷得受这一寸琉璃光。”
“不必多礼,将法衣交予我手便是了。”
说完,秦青洛招一招手。
紫电如若通灵一般,掠至掌心。
“在这之后,便该去找人…试一试枪了。”
第201章 口吐莲花
千顷琉璃,衬出佛塔内一派静谧。
一路上,他们也遇到了几回肉身佛,全都给陈易一刀刀给劈得粉碎。
而殷听雪也随后念诵超度的经文。
女冠越看就越是奇怪。
这襄王女怎么看都不像是山上人,虽说是天耳通,但她从未正经修行过,又是如何能行超度之事的?
难不成这同宗堂妹暗中修了佛法?怎么,她不怕陈易知道吗?
佛家境界,众说纷纭,各宗有各宗的说法,但共通之处,是为三乘十地,所谓三乘,通俗的说法就是小乘、中乘、大乘。
像那西域高僧,一眼便知是密宗的小乘佛法,但又似乎受中土影响,兼修了一些大乘的禅理。
而眼前殷听雪,女冠怎么看也看不出她是三乘中的哪一乘,像是超脱三乘之外。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
殷听雪小声念叨着,肉身佛内的魂魄随着少女的嗓音聚拢起来。
魂魄逐成人形,心有戚戚,时悲时喜,见这一幕,女冠暗自咂舌:
她不做什么法事,不拨念珠,不披袈裟,就只凭这超度经文,便将这些魂魄引入六道轮回之中。
这不是传说中的口吐莲花、言出法随么?
多少高僧诵了一辈子的经,坐了一辈子的禅,都做不到这一点,她在这佛塔里的能耐,若是出去被人看见,可不得让那些自以为得道的高僧破防吐血,一夜生三千烦恼丝?
殷惟郢心念她还好没被师傅玉真元君带走,不然日后成了争道之人,日日夜夜压自己一头,那自己岂不是到老死那一天都道心晦暗。
有一个无明已经算倒霉的了,再有一个争道之人,那自己便永无翻身之日……
魂魄聚拢成风,朝着廊道深处掠去,陈易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殷惟郢心里对襄王女的神通惊叹,他又何尝不是。
只不过,比起殷惟郢,他心里更多一分警惕。
殷听雪说那药师佛上长着像她一样的脸,难不成在这佛塔里,这小狐狸已经被视作半个药师佛,或是药师佛的衣钵传人?
再加上,那比丘尼曾要她效法释迦摩尼佛,于俗世中超脱……
肉眼可见,又是一场仙佛谋划。
众人继续前行,行走在光华耀眼的廊道里。
那些魂魄所归去的道路,与他们所走的道路一致。
殷惟郢心有困惑,不过她没困惑多久。
大抵是到达了佛塔的正中心,一圈圈的廊道环绕,由下往上看,俨然如身处一座巍峨的通天塔,而在圆圈的中心,一座手拈莲花的佛像拔地而起。
法相庄严的佛像似在微笑。
殷惟郢亲眼看见,那被襄王女度化的无数魂魄尽数如一缕缕烟气般汇入到莲花之中。
仿佛那朵石造的莲花里,便有六道轮回。
廊道延申着一条阶梯,通往着那一朵石造莲花。
陈易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先让三女停在原地,自己去周围看了一遭。
周围没有别的道路,皆是厚厚的墙面,轻轻敲击,能听见沉闷的回音,证明是实心。
只有这一条路,众人也只好缓步前行,踏上阶梯。
在他们靠近到石造莲花前时。
佛像骤现佛光。
灿金白芒的光晕骤然吞没了所有视野,四周的景象似在飞快地失去颜色,又飞快地填补上去,暗中扭曲变化。
待光晕消散之后。
萋萋荒草、夕阳斜照,远方寥寥炊烟生起,仰头可见断裂的瓦片,眼前的景象形似破落的寺院。
众人都愣了一愣神。
倒是殷惟郢最先反应过来,出声道:
“一花一世界,这座佛塔里竟然自成…一座小世界。”
陈易闻言也回过神来,通关过一回,前世虽未曾踏足过合欢宗,但对佛道两家的神通都有些了解。
眼前的景象,毫无疑问是佛家的小世界神通。
而他们走过来时,只有一条道路。
那么也就是说,安南王很可能就在这座小世界的某处,或者在小世界的尽头。
念及此处,陈易心神定了下来。
殷听雪和东宫二女则好奇地打量四周,连连惊叹,对于她们来说,这俨然是从未有过之事。
众人身后是一尊佛像,其作大肚开怀大笑之姿,是弥勒佛无疑了。
四周房柱结满了蛛网,佛像却纤尘不染,看来时常便有人打扫,而陈易正观察细节时,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一个小沙弥拎着扫把,踏了进来,看见突然多出四个人,瞪大了眼睛。
“你们、你们都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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