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薬
鱼涌城在这庞然大物面前,宛如核桃微雕般脆弱。
听到陈易的回应,鬼魔嘶吼起来,随后黑气凝旋成刃,径直斩了过去。
刀似的黑气似切豆腐般切割着县城建筑,茶馆被割裂开来,层层气浪席卷,陈易侧身而躲,转过头便见这黑气直将整座县城沿着茶馆那一条线切开了一小块。
茶馆开始崩塌,先是朝斜坠去,断壁残垣纷纷而落,茶馆内的两位僧人一位武夫都朝地板一点,身影掠过即将崩塌的茶馆,来到大街之上。
亲眼看见陈易,鬼魔发出一声凄厉尖啸,震得崩塌的茶馆如同碎纸般瓦解开来,碎石瓦砾随烟尘飞扬。
魔音轰来,陈易身上荡漾起了佛光,赤金舍利子大放光明。
两位僧人也一并诵经,疯经师身上现出一层金光,其手腕脚腕之上绘满梵文,俨然是禅宗的金刚不坏身,而西域高僧已拉开拳架,他不声不响地站在最前,宽阔挺直的身影周遭,似是一通出现了八部天龙。
此时,鬼魔阵阵冷笑,轰然地挥出一掌,漆黑影子重重叠叠,足有成千上万道,携着尖峰呼啸,声音凄厉。
成千上万的鬼影直扑鱼涌城,整座县城似成了一座鬼域,处处皆是阴森逼人的阴魂鬼蜮,尖牙利爪朝着三人围攻而去。
西域高僧拳架一转,一脚独立,另两手成拉起之势,头顶冒绿色的火焰,高达数丈,像蜡烛一样燃烧,形如夜叉!
八部天龙中的夜叉,杀鬼之鬼,此刻西域高僧夜叉附体,轰出数拳,青焰瞬间席卷扑杀上来的阴魂鬼蜮。
幽幽烈焰伴随着阴魂鬼蜮的惨叫响起,西域高僧一人在前,为两人挡住来袭重重黑影。
“两位直取鬼魔!”西域高僧喝道。
陈易与疯经师对视一眼,再不迟疑,各自运起轻功,身影在楼宇之间辗转腾挪。
鬼魔注意到这一点,他三头六臂,竟结起了法印,随着一声“滞”的梵音轰鸣,刹那之间,陈易和疯经师的身影停滞了几分。
而他们停滞的距离,刚刚好就在鬼魔中间两臂的极长之处。
鬼魔爆发出一抹狞笑,中间两臂以极快的速度朝中间合十,要将二人生生按死在掌心之间。
如同两座山峰以流星般的速度横推而来,而陈易和疯经师的行动变得极为艰难,似要被当场震杀。
这个危急关头,疯经师大喝一声:
“唵!”
双手袖袍鼓风之间,骤然伸出,转眼之间,疯经师的躯体放大数倍,整个人化作八九米高的金身巨人,他浑身泛金色,鬼魔两掌轰来之时,如同小山生生撑住了两座大山!
鬼魔发出一声狰狞的嘶吼,魔音贯入疯经师耳畔,让人心生万魔。
可后者只是微微一滞,金光微暗,旋即大笑:
“还好我够疯,不然就被你震住了!”
话音刚落之时,陈易骤然挣脱开鬼魔的术法,运起轻功,后康剑出鞘,顺着鬼魔的手臂踏了上去。
无需过多的交谈,在这层次的武夫之间,陈易与他们对视一眼之后,便彼此默契地有了计划。
鬼魔看见那渺小的身影跃了上来,如同怒火中烧,漆黑身影冒出熊熊黑炎。
接连黑色火舌自四面八方席卷过来,陈易一剑一刀,与之拼杀,刀剑之下,数十道黑炎被斩散,旋即又来百道、千道,势不可挡的威势逼压过来。
哪怕有着佛光护体,陈易仍似是有些应对不及。
鬼魔狞笑,黑炎凝聚成一头漆黑巨蟒,浩浩荡荡地顺着手臂扑杀过来。
关键时刻,一股飓风袭来,陈易侧眸一看,发现竟是西域高僧,他拳架已变,形如大鹏,身后有虚幻羽翼,其中有种种庄严宝色,头上有一颗凸起的如意珠,正是八部天龙中的金翅大鹏。
羽翼旋起横风,将巨蟒推了开来,随后鹏蟒搏斗,爆出处阵阵威势!
西域高僧朝陈易投去一眼。
陈易甚至没有接过目光,便已明白其意,身影爆发出更快的速度,骤然斩开前方黑炎,跃道鬼魔头颅之上。
通体玄黑的后康剑由上而下,重重一刺。
一闪而逝的剑光在这黑压的天空之下,极其不起眼,而且顷刻而过。
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庞然大物却在此刻为之一停。
身上黑炎先是轰鸣而起,掀起阵阵风暴,随后便如烟花般湮灭下去。
灭禅剑。
黑炎来得又多汹涌,此刻也退得有多狼狈,如同退潮般,层层叠叠往后开去,露出鬼魔的中心处,赵白那形如死人般的脸庞。
他双目通红,似是仍旧不甘,狞笑而问:
“凭什么、凭什么谁都能定我生死?!我只不过是想将功夫传下去!”
随着话音落下,重重黑色火舌席卷而来,似要做最后反扑。
陈易的双目却似是捕捉到每一条轨迹,手中之剑先发制人地,碎去每条火舌。
扑杀过去的火舌越来越少,越来越弱,
赵白面容渐渐绝望,更是苍白,喃喃自语:
“我只不过是想将功夫传下去……”
“你们想把这功夫传下去?”
那人笑问道,
“问过我没有?”
“你会帮我们把功夫传下去?”
赵白惨然而笑,接着,他就笑不出来了。
“不,我一个人把你们杀断绝了。”
第225章 好师傅
宽阔江面之上,合欢宗的药师佛塔已隐没到层林尽染之间,一尾小舟无风自动,道人摇着橹,动作不急不缓。
这一尾小舟似一叶浮萍,隐隐约约有随风飘荡之势,然而,江面许久都未有风。
道人垂着眸,估摸着时间,随后将手往水中一探。
只见江面之上,呈现出佛塔内小世界的景象。
庞大的鬼魔土崩瓦解,那陈易的后康剑将合欢宗最后一位传人脖颈贯穿。
血液汩汩流下,象征着整个宗门自此在世上完全除名。
道人的手在水中一探,触及到鬼魔,随后猛一抓、一扯。
随后,如同一位锦鲤扑腾自水面而出,哗啦的水声中,一团黑影飞跃,似要挣扎出道人之手,却又被道人五指困住。
黑影企图冲撞,但随着道人五指紧缩,黑影似是蹦出一声凄厉嘶鸣。
隐隐约约可听见凄惨不甘的话音:
“凭什么…你们能定我生死?”
道人微愣,随后一笑。
好深的执念,若不除去,任由他死不瞑目,说不准就以这气运为食,化作一尊鬼神。
这合欢宗数十年的纯粹气运,可不能就白白糟蹋了,得回笼回蓬莱仙岛。
“凭什么…你们能定我生死?”
话语里,仍是赵白的挣扎、不甘。
道人淡淡开口道:“我们没有定你生死,是天要你死。”
赵白似是一滞,随后黑炎重重,似在愤怒嘶吼,似在质问。
“天命有常,修道之人,岂能越俎代庖?”
道人平静揭露道:
“我们只是定了…你想生,不想死。”
赵白似恍然想起那时强烈的求生之欲,随后便如同寂灭一般,兀然静了下去,道人不知如今他是绝望、痛苦,还是解脱的一瞬超然,他只是拢起了手,将这一团黑影再放入水中。
再托起时,已经不是一团黑影,而是一团柔和的暖光,光晕宁静淡然。
道人将这纯粹气运收拢入袖,凝望江面。
江面宽阔,掩映着远方青山,夜色寂静,天地间溟漠一色,道士迎着清风,似有所感道:
“有人问我蓬莱路云在青山月在天。”
他摇着橹,悠然自得,远方的月华似在江面上铺了一条路。
然而,那月华铺着的路上,兀然多出一个身影。
这一个身影,头戴斗笠,腰间的剑是一柄断剑。
道人手中船橹停住,身上的逍遥自得出现了一抹滞涩。
而在他的身后,小舟的舟尾上,一个独臂女子亦不知何时出现,像是静静凝望着道人。
“前有西晋断剑客,后有寅剑山剑甲。”
张伯端似是淡然,袖袍却随风颤动,
“想不到贫道得道近千年,还能有这么大的排场。”
“全真教南宗始祖,该当如此。”周依棠清淡道。
他出现在此,便证明,独臂女子赌赢了。
道门之中,全真教自王重阳起,历来主张三教合一,有“三教从来一祖风”之语,而眼前的紫阳真人张伯端,则被奉为全真教的南宗始祖。
独臂女子的目光越过张伯端,看向了那站在月华上的断剑客。
断剑客剑已不知出鞘,那是一柄极其平凡的剑,剑镡老旧,剑锋磨得极利,便是有风,也要被这剑一分为二。
张伯端站在舟头,袖袍无风自动,腹中丹田隐有金光,随后光华汇聚成剑,月华亦来,形气神浑然一体。
紫阳真人凝望步步而来的断剑客,冷冷道:
“贫道这一剑性命双修近千年,凝练阳神,近乎于仙,你该明白,此剑一出,上决浮云、下决地纪。”
断剑客并没有大声回复,而是看了眼手中断剑,缓缓道:
“我这一剑不过是练了三十来年,但这甲子天下前十里,无人可当我第六一剑。”
江面似乎都为这句话一滞。
下一息,张伯端已然起剑。
江水似乎顷刻炸裂开来,不绝于耳的雷震之音轰然而响,波涛汹涌,惊涛骇浪。
这一剑抬起之时,便已是可怖声势。
江水拍岸,震得沿岸两边似地动山摇,张伯端身下孤舟,随浪涛掀起,凡夫俗子想象一辈子都不一定想象得出的画面出现了,半条大江竟如同飞瀑般悬了起来,这一剑气冲斗牛,似要冲霄三万八千丈。
大浪滔天。
断剑客也在此刻举剑,却显得渺小,形单影只,脚下的月华都似被浪水击得粉碎。
随后,他抬起脚,终于踏前一步。
剑光一闪而逝。
似被骇然的江水淹没。
然而,孤舟之上,任江水如何拍打如浮萍,都屹然不动的独臂女子,此刻身影却消逝了。
只因这第六的一剑,天下前十里,无人可当。
张伯端仍然踏着孤舟,手中凝练近千年的金色大剑当空斩去,却在斩到一半时,似是硌着了什么东西,猛然止步,其至刚至阳之处,反倒碎裂开一道裂痕。
起初细不可察,随后碎裂如同山崩地裂。
张伯端口吐鲜血,整把金色大剑轰然而碎。
他猛地双手合十,吟咒诵法,元神出壳,携着一团气运自江上逃窜而去。
独臂女子再度显现了。
她仅剩的一只手,一伸,一拍,一合,江面之上,江水骤起,凝聚成一庞大的牢笼,蔚然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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