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薬
“老先生,我就姓闵。”
李文虎微一怔愣,停住脚步,面色几分激动,但扫视闵宁过后,又平静下来,叹息一声:
“没想到这里竟然能碰到故人之孙,可惜、可惜,不适合练枪。”
闵宁心里奇观了,侧眸扫了陈易一眼,微有不满道:“怎么他适合,我不适合?”
“根骨太好,性情太直,我怕重蹈覆辙。”李文虎唏嘘道,“唉,唉……”
话中自是一番过往,听到这话,陈易和闵宁都沉默下来,没有开口。
走了一段时间,李文虎几次回头。
陈易和闵宁都眨了眨眼睛,心里疑惑,却都没有开口。
那背枪老头反而急眼道:
“你们怎么不问,不好奇吗?”
“那你怎么不说?”
“我不说,不代表我不想说。”
老头一番吹胡子瞪眼,也不再卖关子,开口道:
“一切事,都出自我徒弟胡佑行。早年我到处走镖,没心思也没心情收徒,退出镖局之后安定下来,开了家武馆,自然要广收门徒,但是当时觉得上门的人根骨太差,不适宜当真传,所以一个真传没有。
一直到,我遇到胡佑行的爹,他根骨好,天资高,性情狂傲,和我心意我便收为真传,不曾想他学得真传之后,竟然为非作歹,成了狼山寨这窝山匪的上门女婿,而且还被官府通缉,于是我便立下战书,清理门户。”
提起往事,李文虎苍老的眉宇之间,止不住的怅然起来。
陈易和闵宁默默听着,前者面色没什么变化,而后者则神情专注,心有波动。
“我杀了胡佑行的爹,而他娘见他爹死了,也一并殉情,至于胡佑行,那时还是个五岁稚童,我原本没打算收他为徒,只是一个月后,传来狼山寨被官府剿灭的消息,而狼山寨的残党上门托孤,让我念师徒一场,收养胡佑行。”
老人说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道:
“之后的事,不用再说,你们也大概猜得到,无非就是胡佑行发现父母被我所杀,然后试着杀我,杀我不成便判出师门,直入南疆,如今便投入到了安南王麾下。”
闵宁这会不住道:
“那他给你下战书,你不怕其中有诈?”
“有诈那就死。”李文虎多出一抹狠劲,淡淡道:“反正我李家里的老姑娘四五年前就走了,膝下无儿无女,便是死了又如何?你们若是可以,送我到军营十里之外,便仁至义尽了。”
话音落下,陈易这一会终于开口道:
“不凑巧,我们曾有幸结识安南王,大概能直送老先生入军营。”
“好,爽利话!小子,不妄我觉得你适合练枪,看来我人老眼光不老。”
李文虎大笑道。
“又自问自答?”
“我夸自己眼光不行吗?”
…………………………………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黄昏。
安南王的军营越来越近了,闵宁看着马蹄走过这略显熟悉的小路,便顺着路边望去,有些怔怔地看着远处的那小村落。
自那一回之后,安南王的军营似是真的对这小村落再度秋毫不犯,眼前的村子宁静、平稳,又是之前那般怡然自得的景象。
只是闵宁想到那给她递水的妇人,心有点堵。
她想再去那家看一看,如果可以的话,便给人送去些银子。
不过眼下不便,等回去的路上再去吧。
陈易侧着眸,似是看穿了闵宁的心思,心中有种莫名的欣慰感。
如今自己行事虽然多有侠义,但要是当个恶人,还是随时能当的,正因如此,自己自觉不算什么好人。
只是哪怕真的是十恶不做的人,也会或多或少希望身边的人会是好人。
陈易也是如此,所以这小女友的想法,让他莫名有些欣慰。
一行人近了军营,远远可见斥候,随后便有士卒拦路。
但在李文虎出具战书之后,那些士卒似是有所消息,没有为难,让他们一路通行。
陈易稍加打听,才知道胡佑行是军中的一位校尉,再三上书请求下,让这场生死之战得到了王爷的许可。
秦青洛素来便是重武之人,哪怕胡佑行只是一介普通士卒,陈易觉得,她也未必不会准许此事。
一路通行之下,便来到校场,此时校场内外已人头攒动,陈易微一抬头,便见那一丈来高的看台之上,身着重甲的安南王负手而立,似一座小山般屹立不倒。
李文虎微一抬眸,不由感叹道:
“好气势,听闻祝家枪乃是一座高山,如今望这异姓王的姿态,果然名不虚传。”
话音刚落之时,秦青洛恰好朝那里望过去。
只见女子王爷的眸光只扫一眼,便越过了李文虎。
接着,她瞳孔微缩,直直落在陈易的身上……
无人能看见,安南王背着的手,暗暗攥紧了起来。
是女王爷离开京城的最后一面了,她准备要发现了,而且回去之后,还要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地生孩子、坐月子了.
第286章 杀虎枪
上山之前,陈易也没想到秦青洛会如此重视。
如今她立于看台之上,目光扫了过来,陈易唯有朝她微微一笑。
秦青洛凝望了他一会,便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视线,仍旧是睥睨全场的雄姿。
陈易也不与之对望,将视线挪回正前方,便看到有士卒迎了过来。
“这边请,胡校尉还在准备。”
士卒如此说着,不一会便把一行三人领到了一个角落,那是个半敞开的帐篷,备有椅子桌子,还有各般兵器和磨刀石,甚至是茶水。
而在对面远处,立有同样一个帐篷,里面站着的都是清一色的士卒。
那军中的众汉子前,一位格外精壮的八字胡汉子身袭青衫,底下板凳一张,脸上不见戾气,眸子低垂,平静地拿光亮的磨刀石磨利刀锋。
“咋磨个刀都这么娘们,胡狗,读了两本书就把自己当书生了?”被人叫“胡狗”的汉子遭人重拍了下肩膀。
“我看胡狗去唱曲还差不多。”一名军中汉子嘲道。
“刮干净胡子,打完明天抬你卖去青楼。”话音落下,那群士卒哄堂大笑。
胡狗只是笑笑不说话。
一个士卒这时站出来道:“别坏气氛,让胡大哥好好养气静心去。”
“话说回来,怎么这老头怎么带别人来了?”
一位瘦高汉子挺直脖子看见陈易一行,疑心道,
“莫不是仗着人多势众,打群架的?”
“要说人多,也是我们人多,说起来他们看上去,像是京中的官差。”
士卒们对陈易和闵宁不清不楚,这敏感日子又出现在他们的地盘,实在不免让人警惕。
陈易随意看向那磨刀的被人叫胡狗的胡佑行,只是扫了一眼,便将目光挪向了看台之上。
秦青洛并未看他。
一盏茶功夫,李文虎磨过枪后,便提枪站起,接着略微思索,从兵器架子上,再度取走一枪。
黄昏揭开天际,显露端倪一角。
远处已经有士卒走来,请他上场。
“清理门户,是自家事。”
李文虎双手提枪,回头看了眼陈易和闵宁二人,又道:
“江湖往日恩怨,只付诸此场比武,不牵连你们,你们见势不妙,立刻就跑。”
说完,李文虎摩挲梳理好的白髯,久久不语,缓步而去。
老人提枪一头,枪横且直,悬空,不抖。
他双手满是老茧,尤其是中间两指指腹处,起码三十年枪法积淀。
李文虎提枪入上了校场擂台。
远处众军中汉子见李文虎一人上擂,稍稍安下心,口出不逊。
“就这老不死?”
“我还以为谁,这老头怕不是连窑子娘们都捏不过。”
“好一番行头,胡狗打残后卖他唱戏。”
胡佑行没有言语,只是付之一笑,接着提刀而去。
见他远远走来,李文虎朝那叛出师门的徒弟冷嘲道:
“混到南疆去,学到不少功夫吧?”
胡佑行见李文虎提着两杆大枪而来,不悦道:
“我已经不用枪了。”
李文虎瞥见他在磨刀:
“才练多少年刀,便敢说枪不行了。”
“是你的枪不行。”胡佑行缓缓起身,挥手止住身后汉子们说话。
“一双好嘴。”
李文虎扔掉一杆枪,双手握住余下那杆。
“一柄好刀。”
胡佑行单手提柳叶刀。
先前听了李文虎的那一番话,陈易多少猜中胡佑行转枪为刀的端倪。
胡佑行入南疆后,习得上乘刀法,弃枪转刀,此番比武,意欲以刀法破去枪法,不仅是要杀死眼前这个老人,还要将他的武学理念一并击溃。
李文虎提枪跨脚,虎视胡佑行,道:“丹阳杀虎枪,李文虎。”
胡佑行上前,提柳叶刀,眼神凌冽道:“朱山郑家刀,胡佑行。”
各报师门,武人比武而已。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
李文虎提步出枪,枪风凌冽,直直刺去。
胡佑行脚尖一点,微抬刀欲别住此刺,李文虎手臂猛力一收,一旋,改刺为挑,柳叶刀反而将被一挑别开。
值此际,胡佑行旋动身形,直冲而去,柳叶刀巧妙的避开挑击,老人咦一声,旋即大枪游走,如影随形,罡风凶猛,然而每一次出枪,都一一落空。
大枪无论是刺、挑、劈,都捉不住刀影。
胡佑行欲倚仗身法进身出刀,老人边退边收枪,游刃有余,而后捉住空隙,凌然出枪,炸响声骇然爆发在擂台之上,引起重重惊呼。
胡佑行又能如何,不得不避。
缠斗始终无果,二人几乎同时后退丈余。
“好刀法,可惜不伦不类。”李文虎道。
胡佑行不答。
“还没练到家。”李文虎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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