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薬
“谢了。”
独臂女子瞥了一眼,没有跟他客气。
她转过身,踏入到密林之中。
陈易快步跟上,与她在树林掩映之间并肩而行。
过了好一会,他开口道:
“其实我以为你这一会不会帮我。”
“一句谶语而已。”
“我知道不止一句。”
陈易意味深长地说着。
周依棠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
他们一路在林间走了许久,跨过小溪,越过树桩,陈易也不知道周依棠要走去哪,也没有多问,就只是默默跟着。
走到了好一会后,来到一个山洞边上,她停了下来。
周依棠问道:“你怅然吗?”
“有一些,怎么了吗?”陈易疑惑不解。
只见独臂女子微微抬起手,陈易两步走入山洞中,抬头看去,便见一具道士的躯体,像是坐化一般垂着头,已经死去多时。
陈易错愕道:“那是…谁?”
“蓬莱岛的人。”周依棠云淡风轻道:“按理来说,他该出现在路上,然后给你算一卦。”
陈易意识到了什么,眯起了眼眸,而后道:
“他想为仙佛度化我?”
以他心中的惆怅,顺势而为地进行一场度化,这从来都是那些超脱红尘之人最喜欢也最擅长做的事。
“不错。”她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陈易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他没有成功,也就是说…你为我遮蔽了许多天机。”
周依棠没有说话。
但这个时候陈易再不主动点,再没点表示,就真是个傻子了。
陈易两步踏前,温柔搂住了她,轻声道:
“谢了…著雨。我…说实话,我想给你做些事,但又不知道做什么……”
周依棠波澜不惊道:
“那你欠着。”
陈易默然了。
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还给自己这师尊,或许以后无论怎么样,二人的关系,都不会再像前世一般了。
好一会后,陈易隐约察觉周依棠的蹙眉,便松了开来,师尊从来不多话,而他早就学会从这些小动作里,体察周依棠的心境。
离了山洞,陈易跟她又在路上走,一边走,一边随意聊着。
不觉间已经接近山林边缘,拨开树叶,便见大片大片的旷野平原,这个时候,天边下起了雪。
正值冬季,正是动不动就下雪的时候,飘渺天际上,远处传来兵马整备的声音。
陈易遥遥眺望,便见浩浩荡荡而去的大军,像是一条细细黑线般掠过旷野。
安南王,真的要走了。
不知从此一别,何日时才能再相见,甚至不知还能不能再见。
陈易没想到过,自己的心境竟会有些复杂。
飞絮似的细雪缓缓落下,身旁的独臂女子道:
“夫妻宫太阳化忌,婚姻有实无名。”
陈易回过头,不知她为何提起这事,
“那句谶语,怎么了吗?”
祝莪所遇的道姑是由周依棠假扮,陈易给秦青洛布了一个小小的局,而这句谶语正是关键。
周依棠继而道:
“这个‘实’,不是你想的那般。”
不是我想的那般…
陈易起初不解,随之愕然。
自己所想的“实”自然指的是孩子。
可若是“实”不是自己想的那般,那又是什么?
见徒弟困惑不解,师傅终究泄露了些天机道:
“你记不记得,赵白于琉璃光中留下的那一缕业障?”
陈易回过神来道:“自然记得。”
业障有许多,有情,有怒、有怨……
但周依棠此前没有说给他,
“那是一缕情障。”
语毕,她阖上了眼眸。
陈易像是被定住般定了好一会,思绪纷繁,还没有理清时,自己就已经冲了出去,闯入到了白茫茫的天地间。
情障,世人因情所困,不得超脱成佛,顾名思义为“情障”,如果那一缕业障是情障的话,那么秦青洛对自己.他兀然记起,她走火入魔的时候,看到的是一朵白花。
那就意味着,她对他….
莫名其妙地,他忽然好想把她拦下来。
或许凡夫俗子,从来就不喜欢分别。
一粒身影,出现在天地之间,出现在安南王大军的视野里。
安南王身着重甲,高头大马领在全军最前,有她坐镇,众将士并未因这一回的撤退而士气衰竭。
不远处有斥候策马而来。
“禀报王爷,前面有人站着,要去驱赶吗?”斥候问道。
盯起那人影,安南王没有多言,而是策马上前,远远越过行伍,像成千上百次一般,手握劲弓,拉起弓弦,弯弓如满月。
她远远地对准那人影。
那人影一动不动地站立着,时而眺望北方,时而眺望南方,直至察觉…
身后似有杀机。
陈易回过头,再看了一眼那马背上弯弓搭箭高大女子,她一身戎装,身后金戈铁马,如有陷阵之势,远看上去仍是何等威武。
陈易失了神,这样一个女子,竟是这一世里怀了自己骨肉的人。
真是…造化弄人。
哗!
箭风呼啸而过。
掠过陈易耳畔,穿碎了发梢。
陈易回过神来,把那一箭抓入手心,那飞箭之上,别有银色的发簪。
高大女子负弓扬鞭,马蹄震如雷霆,她英武的身姿径直掠过了陈易,不曾看上一眼,便朝远方而去。
金戈铁马,踏着飞絮细雪,涉过急湍河流,伴随甲声阵阵,消失在天涯荒草间。
男子掌心里,是那警告的一箭。
两人还是仇家,也就没能说声“再见”。
………………
天地间,陈易看着那金戈铁马消逝,如孤影般站立了许久,脑海里回荡着那句谶语,直到许多年后,他负剑入南疆时,再见到她,才真正明白了那话的意思,
夫妻宫太阳化忌,婚姻有实无名……
等二人来日南疆重逢,又是如何画面呢?
ps:本来还想写半章的师尊毙杀道士的,但这样写,感觉情绪会断掉,所以就直接一笔带过了。
第299章 那是金丹
陈易走过旷野中,看着手里的箭矢,一步步折返着。
周依棠看着他慢慢走来,只见他拆下箭上的银簪,收入怀中。
“感觉如何?”周依棠问。
她的嗓音平淡,不是妻子问丈夫,而是师傅问徒弟。
陈易心中五味杂陈,面色化不开的复杂,他按了按怀里的银簪,轻声道:
“不是什么很好的感觉,我只觉得,我更想去南疆见她。”
说完之后,陈易低头看了下自己。
半晌后,他苦笑道:
“不过以我如今的能耐,哪怕有祝莪协助,贸然入南疆就有些不自量力了。
且不论魔教会不会盯上自己这个想当明尊的人物,更何况进了南疆就在安南王府的地盘上,到时秦青洛哪怕不杀他,也自会有人杀他。
“南疆鬼神繁多,比起武道,更靠道法。”周依棠如此说道。
陈易如何听不懂其中暗示意味,拢了拢手道:
“我自然要学。”
周依棠转身而行。
陈易快步地跟了上去。
二人穿梭于林间,一路走过拨开不知多少树梢,小雪笼在树冠之上,积了薄薄一层,周依棠走在他前面,身上纤尘不染。
隐隐可听见流水之声,待她停下之时,陈易发现已经来到了溪流旁,汇入到水潭之中,岸边奇石陡生,水质清冽,然潭水有细小的游鱼,常言水至清则无鱼,可这么清的水,游鱼却不少见。
四处的树木交错,跟脚生有野花,蒙络摇缀,参差披拂,其境清幽至极。
周依棠领着他来这里,大概是因环境安静,无人打扰。
但她想做什么,陈易还是没弄清楚。
幽静的环境里,她回过头来,忽地开口道:
“你是天眼通。”
陈易不明就里,不知她为什么提起此事,道:
“所以呢?”
陈易第一回得知自己是天眼通,是在药上寺外,由至慧禅师亲口告知,陈易那时不置可否,也并未被因此轻易度化。
对于他而言,无论过去如何,现在他都已经完全融入到这世界之中,过多纠结一些有的没的,于眼下的自已来说毫无意义。
而此刻,周依棠的语气是肯定,而并非疑惑或是否定,也就是说在她的眼里,自己确实是天眼通。
独臂女子继续道:
“你可以描述出天眼通的能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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