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奶酪吐司
“睡一觉吧，醒来就能见到你爸爸了。”
少女对林蔚不再恐惧，乖乖地点了点头，很快就感觉到困意上涌，眼睛一闭，沉沉睡了过去。
而后，又睁开眼，手脚麻利地从车上走了下来，关上车门，乖巧地站在林蔚身边。
只是她的双眼此刻确实空洞无神，宛如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一般。
“把记忆生生挖去一块儿还是有些粗暴了，也不太稳定……先让她稍微释放一下，回去的路上再慢慢调整吧……呵，也不知道奥托那家伙是怎么做的，真想跟他学一下。”
林蔚自言自语着，突然嗤笑一声，紧接着又是一阵大笑，笑着笑着转为叹息。
“林蔚君……”
八重樱感觉到林蔚此刻的心情并不好受，灵魂相通的她明白林蔚此刻的心情，因此只是轻轻唤了一声，让他知道此刻自己并不孤独。
“我没事。樱啊……你说，我现在的样子，还真的能称之为‘人’吗？”
林蔚指了指身旁这个被他随意摆弄的可怜少女，
“这个女孩儿说的没错。在他们这些真正的普通人的眼里，我现在真的已经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了。”
自己与一般定义上的“人类”的差距，在这一刻凸显无遗，她在自己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如果说这也算怪物，那在下早就已经是了，比林蔚君还要早五百年的怪物。”
八重樱也轻轻叹了一声，而后又笑了，语气温柔地说道，
“现在这不是一件好事吗？如果我早一些有今天的力量，那么当初那些悲剧，也就会有另一个不同的故事和结局了……”
“我知道啊，樱。我很开心你现在能很坦然地说出曾经那些痛苦的过往，这说明你真的从那些深重的阴影中走出来了。为你高兴。”
林蔚笑了笑，而后又自嘲一笑，
“至于我？庸人自扰罢了……我只是突然感觉，自己真的回不去曾经向往的那种简单生活了。”
找个班儿上，从早到晚，三点一线，碌碌无为，
这是芸芸众生的无趣生活，也是世界原本应该成为的样子。
但是现在……
“回不去就回不去吧，日子总要过的，不是吗？”
林蔚收起遗憾地心思，迈步向机场那边走去，被控制的少女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
八重樱静静地注视着林蔚的灵魂，蓦得开口问了一句，
“林蔚君……你为什么，总是能很轻易地放下呢？”
她对此感到很难理解，因为她就是拿得起又放不下，紧紧地抱着怀中灼热的炭火不肯撒手，为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宁愿忍受那种焦皮烂肉的痛苦。
他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地做到呢？
林蔚呵呵笑着，
“因为日子总要过的，不是吗？”
八重樱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说起来容易，做到又何其难？
………………
“啂，任务完成。”
林蔚领着急得坐立不安的少女走出地铁站，来到上次那个吃饭的酒店附近，那是自己与“老领导”约好的汇合地点。
果然，大老远地就能看到一个男人站在路边，焦急地所有徘徊。
与上次见面时的邋遢不同，他换了一身干净得体的衣服，回复了“成功人士”的外表，想来是想给即将重逢的女儿留下一个好印象。
但是眼窝深陷的憔悴脸庞终究还是毫无遮掩地暴露了这个男人的真实内心。
“爸爸！”
少女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泪眼朦胧地跑了过去，一头扎进父亲的怀里哭了起来。
“小云！”
男人的心情也激动无比，颤抖着手去抚摸女儿的头，生怕眼前只是一个一戳即破的幻觉。摸了一下，又摸了一下，最后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
“回来就好……平安就好……没事就好……走，爸爸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嗯！”
少女哽咽着点头。
林蔚远远地倚靠着路灯闭目养神，不想去打扰这份难得的团聚。
这一路真是累死人了，飞机上也忙着“做手术”，根本没时间喘口气，趁现在歇会儿先。
有多累呢？这么说吧，潘多拉已经彻底不听他的呼唤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已经有些陷入迷离状态的林蔚在朦胧中听到有人靠近，立刻打起精神睁开了眼。
在乐土的时候，华和樱为了训练他的警惕性，没少用各种方式折腾他，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
“谢谢你，林蔚，你救了我们全家！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男人带着女儿走到林蔚身边，语无伦次地说着，腿一弯就想跪下磕头，却被林蔚抬起杖子顶住胸口，直接物理打消了他的念头。
男人只好作罢，从口袋里拿出钱包，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想了想又觉得不够，咬了咬牙干脆把所有的卡都掏了出来，叠在一起毕恭毕敬地递到林蔚面前，
“这是我为了女儿筹集到的所有钱款，数额不多，希望不要嫌少……”
林蔚看着他这份生怕自己拒绝的局促样子，不由一叹。而后又笑了笑，一只手接过这一叠银行卡，另一只手却又把钱包整个拿了过来。
少女有些急了，她觉得林蔚有些过分，好歹给我们留点回家的机票钱啊？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父亲攥住了手，只好闷闷不乐地闭嘴，不想再给父亲添乱。
林蔚把这些银行卡一张一张地塞回钱包里，随手把里边的现金拿出几张，也没数有多少，然后把钱包装回男人口袋里，还顺手帮他抚抚平，笑着说道，
“报酬收到了，剩下的你们留着吧。”
少女又急了，她为之前的自己感到羞愧，可是她的父亲比她还急。
“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么定了。”
林蔚瞥了他一眼，男人心中一突，乖乖闭嘴。而后又越想越觉得不安，嗫嚅着说道，
“可是这也太少了……”
“相识一场，不用在意这些，以后跟女儿好好生活吧。”
林蔚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要是想赚钱的话，也不差你这一星半点。”
男人顿觉羞愧，只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无知的夏虫。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林蔚直接转移了话题，
“打算继续在神州生活？”
男人点了点头，又有些茫然地摇摇头，接二连三的变故和打击已经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了。
林蔚想了想，说道，
“去一些大城市生活吧，千万级人口以上的大城市。那里会安全一些。”
很反常的，在即将到来的全球大崩坏中，这些人口巨量的超大城市反而是为数不多的庇护所。
他不想说天穹市，那里是世界蛇的地盘，他不想送这对父女入虎口，因此退而求其实。
男人一愣，随即明白这是林蔚的提点，赶忙千恩万谢。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送你？”
其实时间还早，但林蔚不想继续墨迹了。
男人连声不敢。
林蔚笑了笑，目送这对父女坐上出租车离开，过了一会儿才收起笑容，正色地说道，
“出来吧，看戏也看得够久了。”
而后一转身，一个带着黑色兜帽的少女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那里，神情古怪地看着自己。
“是你啊？”
林蔚笑了，抬手晃了晃自己刚赚到的报酬，
“好久不见啊，娜塔莎。找个地方坐下，边吃边聊？我请客~”
………………
另一边，历经千辛万苦的父女二人回到了自己位于神州的家中，都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少女瘪了瘪嘴，忍住想哭的冲动感，主动开始打扫卫生。
几天不在，家里已经落灰了，男人也帮着一起打扫。
一番忙碌后，男人提起并不鼓囊的垃圾袋，对女儿笑着说道，
“小云，辛苦你在家里煮饭，我去市场买几个菜，晚上我们好好吃一顿，就当给你接风洗尘，好不好？”
“嗯！”
少女重重点头，笑容灿烂明媚，宛如新生。
男人迈着轻快的步伐下了楼，把垃圾扔进垃圾桶，哼着小曲往小区外走去，一路上向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打着招呼。
“唷，老刘，这么高兴？遇到什么好事了？”
有相熟的人也被他的热情感染，好奇地回问，但男人只是笑而不语。
说不清楚，不如不说。
“嘿？还神神秘秘的！”
对方倒也不生气，只是笑骂了一句就离开。说到底只是道左偶遇，闲聊罢了，没人会放在心上。
市场繁忙，人流如织。
男人认真地挑选着新鲜的肉和菜，心里盘算着那些要用来搭配，用来做什么好吃的，还有什么需要补充。
“这位客人买这么多东西呀？”
有摊主热情地和他打着招呼，
“怎么，孩子考了好成绩了？”
男人想了想，也笑了起来，
“是啊，我女儿考了特别特别好的成绩，做顿好吃的，庆祝一下！”
“哇，真是个好孩子！那是得好好庆祝庆祝，你可真有福气！”
摊主竖起了大拇指，看了看他买的东西，善意地提醒道，
“孩子都在长身体的阶段，要多补充些蛋白质才能长得好~你买的这些都太素啦！你看那边，鱼啊、虾呀都蛮新鲜的，你可以去那边挑挑看看~给孩子吃的东西，可不能马虎！”
男人连连称谢，往海鲜区域走去。
“老板，给我来条鱼……就要这一条！”
男人来到鱼摊，挑中了一条鱼，向老板招呼着。
抬头看到老板的样子，男人不由一愣——这个人太奇怪了，会有人穿着一身连体的黑色兜帽衫在这里做生意吗？
“好的，稍等。”
摊主站了起来，声音瓮声瓮气的。
男人更加觉得古怪，不打算跟他闲聊了，准备买完鱼就走人。
“客人，接好。”
男人付完账，接过鱼转身就走。
走了没几步，突然脚步一顿，双手拎满的新鲜菜肉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双手徒劳地捂住胸口，一脸痛苦地倒在地上，
从抽搐，到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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