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奶酪吐司
“我……我害怕……啊……”
她只是一个小孩子罢了，面对这么可怕的灾难，看着身边的人或是在瞬间化成齑粉、又或是当场死去；而后死去的尸体又在短短几秒的抽搐之后，重新爬了起来，向身边其它暂时未死的人露出恐怖的低吼；
无处不在的死亡、异变、还有那些巨大的、可怕的、要置所有人于死地的怪物……
谁能知道，这个尚且幼龄的小女孩的心中，到底积攒了多么深的战栗和恐惧呢？
虽然在之前这一路逃亡的时候，一直到昏迷之前，无论是恐惧、悲伤、还是受伤带来的疼痛；小女孩都没有吭过一声，反而始终向安娜露出一个安静、明媚的笑容。
这不是因为她不怕，面对这种事情，谁又会不怕呢？
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孩子。
只是，小女孩知道，安娜姐姐救了自己、现在也一直在拼命保护自己。
自己只是个累赘，根本什么也做不了，所以，至少可以不要给安娜姐姐捣乱吧？
所以，聪明、懂事的小姑娘，默默地咬着牙，把所有的悲伤、恐惧、痛苦都压在心底，一声不吭。
一直到现在，终于可以不用再忍耐了；她也终于可以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放声痛哭出来了。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被小女孩的悲伤所感染，安娜也默默地流下了泪来，更加怜惜地抱紧了她。
这坚强的小姑娘一路上所做的这些，她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呢？
“啧，这操蛋的世界……”
林蔚叹息着。
每一次崩坏发生，所造成的损失，呈报给上级的，都是“多少面积受到波及，多少人无辜遇难，还有多少人受到外围波及，身体被崩坏侵蚀……”
数字、数字，永远都是数字，
那些无趣、冰冷，细想却又触目惊心的数字。
摊开来看，那每一平方米的受灾土地、每一个遇难的不幸者；不都是一处又一处被毁灭的家园、一个又一个被毁灭的家庭吗？
当隔着一个世界的时候，林蔚对此根本毫无感觉。
担当亲眼看到一个在崩坏灾害之中死里逃生的小姑娘，在自己的面前如此放声大哭的时候；
他又觉得，组成这些文字、数字的，根本不是墨水，而是无穷无尽地尸骨、鲜血，还有那动辄数以百万级的冤魂。
它们沉重得难以想象，光是在一旁瞥视一眼，都压得林蔚无法呼吸。
“真是个操蛋的世界！”
林蔚又恨恨地重复了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恨些什么。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莫名其妙乱入进来的穿越者罢了，这些东西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安安静静地当个看客不好吗？
林蔚在心中天人交战，他感觉自己正在迈过一条很危险的分界线——这条线的一边是“看客”，另一边……
林蔚也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真踏马是个操蛋的世界！”
林蔚愤然地重复了第三次，就不能让人安安心心过日子吗？
奥托也是，世界蛇也是，逆熵也是，现在就连崩坏也是……
都踏马的来逼我！
“……”
林蔚的情绪冷静下来，悄然停下飞行器，静静地悬浮在空中，脚下是已经死去、却依旧喧嚣的城市。
他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这相拥垂泪的，一大一小两个都很稚嫩的女孩儿。
算了，还是多做点儿什么吧……
林蔚默默地想着，谁让我心软呢？
等了好一会儿，小女孩哭泣的声音终于渐渐小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心里的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
但不管怎么说，也不能一直这么耽搁下去。于是林拍了拍安娜的肩膀，用眼神示意她让开。
脸上依然带着泪痕的安娜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起身让开，给林蔚腾出位置。
“文文，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林蔚蹲在小女孩的身前，轻声问道。
“嗯。”
哭过之后，小女孩倒是变得不再那么怯怯的了。虽然还在抽泣，但依然勇敢地问道，
“林蔚哥哥……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嗯，文文真的很坚强……”
林蔚轻轻擦了擦小女孩脸上像花猫一样的泪痕，而后轻声问道，
“你还有什么亲人在城市的某个角落吗？哥哥和你的安娜姐姐可以带你去找他。”
林蔚算是看出来了，他要是不做点儿什么，眼前这个小姑娘将来搞不好也得变成律者！
他在心底给某个带着些恶趣味的家伙竖起了中指。
第一百八十三章：陈天文与陈天武（七千字）
有句古话说得好：“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听起来就会让人感到由衷地唏嘘和讽刺。
而这句老话在这个崩坏肆虐的世界中体现的方式，则更加的让人感到唏嘘和讽刺——越是有不幸经历的人、越是有内心痛苦挣扎的人，就越容易被选中成为律者——温蒂这种因为体质、天赋优异，被塞一块儿核心强行转职的除外。
这种事情光是听起来，就有一种浓浓的“乐子人搞事”的感觉在里边：
因为这种离谱至极的设定，几乎是现文明所独有的现象，跟前文明时代的律者完全不同。
除开爱莉希雅，前文明唯二有名有姓的律者——卑弥呼和铃的情况来看，前文明的律者机制应该是完全随机的。
卑弥呼就不说了，人家心态好着呢！
至于铃……
别看她的样子那么惨，她的惨是在成为律者之后的事情！
而在她被确定成为律者之前，且不说她的姐姐对她的保护和照顾非常好；光是看一看千劫在她死后那种暴怒、耿耿于怀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姑娘当年应该非常讨人喜欢。
要知道，千劫真正发狂的次数可不算多——
在铃之前，享受跟她同款待遇的人，叫伊默尔；
在铃之后，就是乐土中身为记忆体的千劫，在新世代侵蚀之律者事件中，为了洗涮樱的冤屈而独自远征。
至于雷电芽衣那次……
笑死，那不是她自找的吗？
而除开这两位律者之外，在千人律者事件之中，被卷入其中成为律者个体的，除开梅比乌斯的助手克莱因之外，甚至还有逐火之蛾的高层成员；
而这在现文明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你能想象现文明三大组织之中的某位高层成员，突然在某一天成为律者吗？
不能吧！
什么，你说瓦尔特？
过分了噢！
总之，现文明的律者奉行的是与前文明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筛选机制——这种筛选机制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有迹可循、甚至完全加以利用：
在原本的世界线的时间线下游，奥托就曾经利用这种机制来引诱、并成功捕获逃逸的千人律者核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可以算是……前文明强行给崩坏植入的弱点之一？”
林蔚腹诽着：这操作有点骚的！
如果是的话，会是谁的主意？
这么有乐子人风格的筛选机制……莫不是维尔薇的主意？
“啧，倒是很像她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行事风格……”
在林蔚看来，眼前这个被安娜在灾难之中救出来的小女孩，几乎是一个堪称完美的律者素体——在崩坏中失去了一切、受尽了痛苦和折磨；即使侥幸幸存下来，也会在接下来的人生中，也会在孤独、以及午夜梦回的恐惧之中受尽折磨。
已经可以说半只脚踏在律者的门槛上了；
甚至，如果有人再稍微使点儿坏，再把她往深渊的方向轻轻推上一把——这个此刻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女孩，未尝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第二个西琳……
如果林蔚愿意的话，他甚至可以自己亲手完成这个进程——
毕竟，如果在可控范围内亲手制造一个律者，可能会让一场本应该蔓延甚广的巨大灾难被限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这样一来，也许会让数以万计的，本应该死在那场灾难之中的人活下来；
而代价，只需要在这个小女孩的身后，轻轻地推上一把……
只要牺牲掉她一个人，就有可能在未来拯救另一座拥有数百万人口的城市——这个交易看起来很划算，不是吗？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这种念头从他的心底悄然响起，如同恶魔低语一般在耳畔回荡。
而后，被林蔚面部表情地摁了回去，甚至不给它第二次“开口”的机会。
他不仅不愿意这么做，甚至想给它狠狠地踩上一脚刹车！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要靠献祭和牺牲一个无辜的小女孩才能拯救的话，那这样令人作呕的世界，还本身就没有多少拯救的价值。”
林蔚在心底默默地想着。
毕竟，世界上没有谁的不幸是理所应当的，不是吗？
谁也没有资格去剥夺另一个人在阳光下生活、勇敢追求幸福的权利！
人生在世，大家都是一样的人类、一样的芸芸众生，谁又比谁高贵呢？
那些可能会死在崩坏之中的人，的确无辜；
可眼前这个刚刚在崩坏中失去了一切的小女孩，她就不无辜吗？
凭什么就要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可能性，要残忍地让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去为这一切买单呢？
战胜律者、对抗崩坏，是天命、是逆熵、是世界蛇这些手中掌握着人类命运的人所需要考虑的事情、甚至也是如今的林蔚所需要考虑的事情；
唯独不是这样本应在父母膝下欢笑的小孩子所需要承担的责任；
所以，还是把她该拥有的还给她吧……
“文文，你还有什么亲人在城市的某个角落吗，比如哥哥、姐姐之类的？”
林蔚收起那些在电光火石之间，迸发的复杂难言的心思，蹲下身轻声对小女孩说道，
“如果有的话，我和你的安娜姐姐可以带你去找他，也许还来得及也不一定？”
童年有过类似经历的林蔚深深地明白，对于一个年龄尚幼的儿童而言，一个尚在人世的亲人，就足以让她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勇气和希望了。
而这两样东西，是林蔚唯一能送给她的礼物、以及祝福——就像曾经有人对他做过的、他在过去对其他人做过的一样。
“真的……吗？”
小女孩愣了很久，似乎根本没想过对面的大人会说这样的话；而后突然激动了起来，又一次哭了出来，眼泪汪汪地问道，
“你真的可以带我去找哥哥吗？”
林蔚注意到她在说话的时候，两只小手不自觉地紧紧捏住了衣角，似乎很害怕自己下一句就会说出否定的答案一般。
“林蔚……”
安娜轻轻唤了一声，用一种为难的表情，无声地向他示意：
“别白费力气了，普通人独自活到现在的概率太低了，不可能找得到的。”
在她看来，这种注定看不到结果的希望，只会给这个小女孩带来更多的失望和更大的伤害；因此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给她这个虚假的希望的好。
但林蔚却无视了安娜的好意提醒，只是又一次轻轻帮小姑娘擦去眼泪，温柔而坚定地说道，
“当然了，大人怎么能随便欺骗小孩子呢？”
顿了顿，又故作一副有些苦恼的表情，说道，
“可是，凭我自己是找不到方向的，文文知道你哥哥的具体位置所在吗？”
他知道，既然眼前这个被安娜带出来的小女孩叫陈天文，那她一定还有一个叫陈天武的哥哥，正在马尼拉的某一处废墟之中挣扎、等死；但依然还活着——林蔚不相信真的会这么巧，只是恰好与那个剧情里出现的“陈天文”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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