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照心
“从结果来看,它们的尝试显然是失败了。要么【教化】存在某种我们尚不知晓的缺陷或者弱点,要么巢族的上位节点本身就无法被教化,毕竟洞穴人里都有天生对教化免疫的个体。无论如何,【教化】肯定没看上去那么无敌,只要进一步了解这种能力的具体细节,我们自然就能拿出反制手段。嗯,也许我们应该设法捕获一个活着的无面者研究一下……”
巴瑞尔斜着眼看过来:“我记得你说过,你当初在车卡时还选了【大科学家】特质?”
“对啊,”少女点了点头,“这方面的能力我还没怎么用过呢。”
“既然你用【搜魂检魄】检查过那些洞穴人的记忆,”矮人国王问道,“那你看到他们被教化时的具体场景了没有?哪怕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也行。”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洞穴人在被教化时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对于外界的感知能力近乎于没有,”节度使双手抱胸,“朦胧、模糊、似有似无,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至于有效信息?莫得。至少我没能从那几个舌头的记忆里找到有用的片段。”
两人又讨论了一会,话题很自然地就转移到当下的战局上。在等待高原堡军团到来的这三天里,安霁月派了不少土无伤去肉侦,并靠这种脸探草丛的方式获得了不少情报。仗着有遁地异能,土无伤跑得非常远,甚至对行进中的无面者主力军团进行了一次自杀式突袭,在送掉一整队土无伤的同时迫使无面者暴露了某些关键信息。
“敌人的主力部队,我是指,那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洞穴人士兵大约在2.5万左右,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步兵;另外还有一千左右的骑兵,坐骑看上去很像是冷蜥,但没有眼睛,可能是长时间生活在地底所形成的亚种,”安霁月向巴瑞尔介绍着送掉不少土无伤才换来的情报,“据说在无光或微光环境下,生物需要繁衍两百代才能把眼睛退化掉。”
“其次还有个坏消息。我成建制地损失了一整队土无伤,正常情况下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毕竟土无伤会遁地,“一队基本满员的土无伤,一瞬间就没了。我当时正通过另外一队土无伤的首领的视角观察战场,没看到那队全灭的土无伤究竟看见了什么。”
“等会,”巴瑞尔问道,“是不是视角的原因,导致你看不到那个位置?”
“不是。无面者应该是有意遮蔽了它们最精锐的力量,我想想应该怎么描述……电子干扰,懂?只不过无面者用的不是电磁波,而是心灵之力。它们通过某种方式干扰了土无伤的感官,或许是直接干扰了土无伤的大脑,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如果是我本人在那里,我应该能够看穿无面者的把戏,奈何土无伤没这种能耐。”
“我事后复盘过整场战斗的经过,无面者应该是故意做了个局,引诱我的人上钩。由于心灵之力的干扰,那队土无伤压根就没有看见那里有敌人的单位,又或者是被干扰了思维,眼睛看见了但是大脑认为没看见。总之,当那队土无伤接近到一个足够近的距离之后,敌人突然发难,瞬间摧毁了整队士兵。干扰很可能持续了整场战斗,它们相当谨慎。”
巴瑞尔总结道:“也就是说,我们完全不知道对面给我们准备了些什么惊喜?”
“往好的方面想想,它们同样也不知道我们的底牌是什么,”安霁月这样说道,“所以我才说最好先休整一天,明天再开战。我知道三天的强行军对于矮人来说不算什么,凡事谨慎点错不了,何况我还有一些准备工作没有完成。我倒是比较好奇对面为什么也没进攻,按理来说它们才是拖不起的那一方,毕竟还有巢族在一边虎视眈眈呢。”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营垒中。
“为什么不直接发起进攻?”
铎尔泽o虚空呢喃质问道:“你们的‘天才创意’只能吓住臭虫一时,那些张牙舞爪的节肢动物很快就会发起试探性进攻。当它们意识到吾等如今有多虚弱的时候,议会准备拿什么去保卫吾等最后的栖身之地?就靠一个同归于尽的威胁?”
【在我率军前来的半道上。】无面者议会现任议长、同时也是铎尔泽的同门师弟,安塔拉斯o永恒幻梦用心灵之音如此说道。【我布置了一个圈套,消灭了一批基兰在报告中提到的能够在岩层中穿行的神秘生物。我解剖了其中一个个体,但这没能回答任何疑问,反而带来了更多的困扰。铎尔泽兄弟,吾等必须谨慎地做出判断。】
“你的谨慎判断就是抽调了前线一半的兵力,让吾等的防线形同虚设?”
【是三分之二。】安塔拉斯很是认真地指正道。【我读取了这些生物的大脑中残存的记忆,真可悲,他们同样也是被那些蜥蜴怪物赶进地底的远古种族的一员,却怯懦地放弃了仇恨。他们来自遥远的东方,以自由民的身份臣服于一个被称为‘震旦’的地表种族。‘那一位’就是震旦人,她在她的族人当中的地位约等于基兰之于我们。她指挥着震旦的一个著名军团,不过这个军团眼下并没有来到这里。】
“请继续,安塔拉斯兄弟。”
【‘那一位’也能在岩层中穿梭,还能顺便带上一个大队的士兵。就战术层面而言,这是个致命的威胁。吾等无法有效掌握她的行动模式,她随时都能绕开正面战线,从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出现。铎尔泽兄弟,你是吾等最伟大的指挥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还有别的什么坏消息,”不视者的首席冠军如此说道,“请趁着我的心脏还受得了,一次性全都告诉我。”
【‘那一位’能够从灵魂中读取记忆,不过这种能力似乎存在某种缺陷。基兰报告称有多名士兵下落不明,其中甚至包括一名百夫长。吾等的很多情报恐怕都已经暴露了。】
“很好。谢谢你,安塔拉斯兄弟,你让我久违地重温了当年面对娜姆塔茹时的绝望。”
【铎尔泽兄弟,正是在你的指挥下,吾等赢得了那场战役的最终胜利。】
“我必须提醒你,安塔拉斯兄弟,命运不会每一次都眷顾吾等。为了我的族人,我会拼尽全力,但我无法做出任何保证。”
【已经足够了,铎尔泽兄弟。这就足够了。议会已经做出决定,吾等的军队将交由你全权指挥。包括我本人在内,所有人都会服从你的命令。若这就是吾等的最后一场战斗,至少吾等是倒在了伟大的存在面前。】
“所以这才是你们声称要释放娜姆塔茹的真正理由?议会不看好这场战役的结果,所以你们才会有那种疯狂的想法。我猜负责解除封印的人已经出发了,对吗。”
安塔拉斯没有回答。对于铎尔泽而言,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第八十八章 开幕
会战地点是安霁月专门挑选的。
安霁月并未选择在之前搜索小队遇袭的地方迎敌,而是把战场往后挪了十多公里。这处位置是少女精心挑选的,她特意派土无伤反复确认过,这个位置是无面者的军队前往高原堡的必经之地,并且附近绝对没有任何岔道或者小路。
援军抵达的第二天,两支风格迥异的军队在吃过很可能是这辈子的最后一顿饭之后,以整齐的行军队形走出营垒,然后不约而同地在彼此间距还有一里多时刹住阵脚,横向展开开始列阵:在冷兵器及冷热武器过渡时期,会战的基本原则之一,就是卡着主要远程武器的射程列阵,在尽可能压缩双方距离的同时,尽量避免直接暴露在敌人的远程火力打击范围之内。
就之前的遭遇战而言,无面者给安霁月的第一印象就是远程单位不怎么样,全靠肉搏吃饭。洞穴人的生理特性,决定了他们不适合使用射程超过五十米的投射武器,因为洞穴人无法“看”到那么远。这帮天生没有眼睛的地底世界原住民,主要依靠高度发达的听觉、辅以红外感官来感知外界,对于远距离目标的感知能力极为薄弱。或者说,几乎没有。
矮人军团在距离敌人大约五百多米的位置上停下列阵,是因为战斗打响之后敌人只要稍微往前挪一挪,就会进入弩炮的有效射程。远程武器基本只有标枪的洞穴人,为什么同样在这个距离上停下来了?对于一支久经战阵的军队而言,作战习惯是很难更改的。若说是与巢族打仗时留下的习惯也不对,按照安霁月搜集到的情报,除了攻城单位,巢族远程兵种的射程几乎没有超过一百米的。
“啧,我就知道【搜魂检魄】总是会遗漏关键情报……”安霁月借助这个法术从俘虏那里得到的情报,实际上只占其记忆总量的十分之一或者更少,而且获取的记忆里还充斥着大量无效信息。
双手抱胸的节度使扭过头,对站在她旁边的矮人国王道:“巴瑞尔,让射术最好的那几个弩炮操作组待命。对面绝对也有炮兵单位,让你的人随时准备实施反炮兵作业。”
“好。是让他们自由发挥,还是等候命令再开火?”
这个问题令安霁月不由地沉吟了一小会。“让他们等候命令。我们承受得起伤亡,”毕竟士兵和物资都可以凭空变出来,少女如此想到,“没有命令,不准开火。”
双方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兵力也没差太多,因此两支军队几乎是同时列阵完毕。安霁月和巴瑞尔这边由两万矮人和2700名土无伤组成,总兵力大约2.3万;无面者的兵力根据少女目测大约在2.7万左右,其中包括2.5万名洞穴人步兵和一千名骑兵。
除此之外,无面者还有一部分兵力被隐藏了起来。安霁月能够感觉到在敌人的战线后方,有一块区域被心灵之力严严实实地遮盖住了……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穿越前在网络上找真人瑟图的时候,隐约察觉到图片上的某些区域似乎有不自然的扭曲时,猛然惊觉自己遇到了幻影坦克的那种惊悚。
安霁月选择的战场,其宽度刚好足够让矮人军团展开。矮人步兵方阵的两翼几乎贴在隧道两侧的岩壁上,阵型正面宽度约一公里。1.5万名长须战士排列成十五排,每一排都有一千人,他们会在战斗中进行前后排轮换,使前排的战士始终具有相对充沛的体力。至于重矢弩手和弩炮,这些远程单位都被放在了长须方阵的前面。
——各路中外影视剧里,那种弓弩手躲在近战步兵身后放箭的场景纯粹就是外行在想当然。在线列步兵诞生以前,远程步兵从来都是站在近战步兵前面的,他们会在那个位置上开火射击,直到敌人快要突脸了再退下。至于西班牙大方阵,那玩意是为了获取全向防御能力,才用火绳枪手把长枪兵给“包裹”起来,本质上是把阵型的每一面都给整成正面。
矮人军团剩下的部队都集中在战线后方,作为全军的总预备队。土无伤正面战斗能力不太行,哪怕换上了矮人给的精制武器也一样,因此安霁月让他们单独待在全军最后方。至于云雀中队,少女安排他们去保护那队大将军炮了。在随军矮人工程师的帮助下,这队炮兵小心地隐藏了起来。除非少女本人亲自下令,否则他们不会开火。
无面者的阵型布置中规中矩,基本思路和安霁月完全一致。装备标枪的洞穴人士兵以一种松散的队形站在全军的最前方,紧随其后的是手持全钢制圆盾和直刃砍刀,或双手握持一柄狼牙棒的近战步兵。和矮人军团不同的是,无面者把步兵分成数量大体相等的两个部分,排列成前后两道阵线,其两翼与隧道两侧的岩壁间刻意留出了一定空隙;而那一千名骑兵同样也被分成两个部分,护住洞穴人步兵方阵的两翼。
两边都布阵完毕之后,双方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又对峙了半个小时。矮人们没有任何要主动进攻的意思,气定神闲地等待着敌人自己撞上来。
“恶魔开始进攻高原堡了,攻势很猛,”巴瑞尔突然说道,“我那个便宜儿子正在组织防御。”
“无所谓,”安霁月道,“高崔克o戈尼森和他的挂件已经返回高原堡,库尔加兹大师和克拉格也都在。就算那个万变魔君亲自出手,即使是在最坏的情况下,高原堡也肯定能够坚持到我们这边完事。实在不行的话,你手头不是还有接近40万积分么。”
在安霁月看来,恶魔的某些意图简直就是明摆着的。你以为我不在,你就能打下高原堡了?少女表示那个不知名的万变魔君,未免有些太看不起天下英雄了。
突然出现的神秘地底种族,而且态度明确地敌视己方,要说这事和那个万变魔君没关系的话,安霁月是万万不信的。阿蒙’查卡想要把自己从高原堡调开,可少女自己又何尝不是在顺势而为,给那头蓝毛老母鸡下套?
奸奇恶魔的诡计之所以危险,是因为恶魔没有任何下限,而不是这帮玩意的计谋真的有多高明。更重要的是,混沌恶魔死了也不过是滚回混沌魔域等待读条复活,无限条命给了它们足够的冗余去犯错。
虽然就客观结果来说,奸奇恶魔的一贯作风就是从不吸取任何教训……
在对峙了半个小时之后,无面者的军队终于有了动作。地底大军的第一道步兵阵线、两翼的骑兵以及最前排的标枪手同时开始前压,第二道步兵阵线以及被心灵之力遮蔽住的区域则纹丝不动。
【杜斯坦o猎鹰:为什么骑兵和步兵同时动了?这地方也没空间让你的骑兵迂回啊。】
正通过聊天群的现场直播功能旁观这场战役的阿苏尔带法师,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问道。杜斯坦此时正在玄水的地下岩浆湖临时客串包工头,他从边境亲王领“招募”来的“劳工”们有效地解决了人手不足的问题。
【群主#安霁月:对面想要逼迫我们的远程单位后撤,最低限度也是缠住我们的弩手和弩炮,使我们的远程火力优势无法发挥。这是上来就拼命啊。】
【杜斯坦o猎鹰:←_←我看了一下,这是重骑兵吧。就这个战场态势,对方的骑兵只要敢冲过来就别想回去了。重骑兵当成炮灰来用?】
【群主#安霁月:所以我才说,对面一上来就是拼命的架势。有些不对劲……】
部署在最前排的弩炮依次开火,如同长矛般的巨型箭矢破空而至,仿佛串羊肉串般将盲眼冷蜥连同其背上的骑手一并贯穿。无论是盲眼冷蜥的坚硬鳞皮还是洞穴人骑士的精钢重铠,在足以贯穿龙鳞的攻击面前均起不到任何作用。
除了几个得到过命令的精英操作组外,所有矮人弩炮都在全力开火。弹道平直的巨箭往往能够从前到后贯穿数名骑手,而洞穴人骑士不为所动地策动胯下坐骑全速狂奔,踩着倒地的战友继续冲锋,任由痛苦的呻吟在盲眼冷蜥的脚爪下彻底消失,淹没在无边的战吼声中。
冷蜥称不上是一种迅捷的生物,但终归是要比步兵快得多。在弩炮开火两轮之后,队形明显稀疏了不少的洞穴人骑士,一头撞进重矢弩手的射程。密密麻麻的弩箭腾空而起,可显然不足以阻止洞穴人骑士势在必得的冲锋。
“弩手和弩炮坚守阵地,”安霁月注视着战场,语气冰冷得如同从诺斯卡半岛吹来的寒风,“碎铁勇士前出,拦下那些骑兵。”
作者有话说:
作者的话:圆圈有个1的那个是大将军炮和云雀中队。
第八十九章 为将之道(上)
具装甲骑永远都是昂贵的贵族兵种,不分时代以及种族。
然而在一场堵上整个种族生死存亡的战役中,再怎么昂贵的兵种终归也只是一种数额更大的筹码。只要有必要,尽皆可以舍弃。
步兵方阵不是密不透风的实心砣子,除了古希腊方阵及其后继者马其顿方阵这种特例外,正常的步兵方阵无论队形如何千变万化,方阵中的每两列人之间,都会留出刚好足够让一个人侧着身体挤过去的空间,以便于在战斗中进行前后排轮换。
在安霁月的命令下,弩手和弩炮操作组待在原地不动,继续向敌人开火射击。原本在长须大方阵后方待命的总预备队中,五个兵团的碎铁勇士默不作声地出列,从长须战士预留的空隙中侧身挤了过去,然后越过远程部队列出一道只有两排人的单薄盾墙。
进入冲锋的最后阶段,盲眼冷蜥在骑手的驱使下将速度提升到极致。被弩炮集火两轮之后,洞穴人骑士的队形明显稀疏了不少,重矢弩手的齐射更是令他们进一步减员——矮人劲弩发射的箭矢虽无法威胁到骑士们身上的精工重铠,打在上面只会叮叮当当地被弹开,不过在有效射程内贯穿冷蜥身上的坚固鳞皮,倒是绰绰有余。
这些从孩童时代就经历了严格的选拔,之后又经过十年以上的漫长训练,最后还要通过试炼才能真正加入骑兵部队的骁勇骑手放平了长矛,矛杆末端的铜制配重球夹在胳肢窝下,牵着缰绳的左手持圆盾护在身前。他们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而他们对此没有任何疑虑或动摇。
在冲锋的同时尽可能地收拢了队形,免得因为队形太散碎导致冲击力不够强。下一刻,骑士们如同一柄残缺破损却依旧分量十足的重锤,狠狠地砸在闪耀着符文光辉的星铁盾墙之上。
当一个重量超过七百公斤的物体以40码的速度撞上来时,这种程度的动能所带来的冲击力,已经超过了武艺与勇气能够阻挡的极限。理论上,即使是碎铁勇士也会被撞飞,只不过在星铁甲的保护下,这些群山王国最强之盾并不会受到多少伤害。
然而在洞穴人骑士撞上盾墙的前一刻,碎铁勇士中的旗手们高高举起手中的符文战旗,勾勒其上的迟缓符文(Rune-of-Slowness)骤然亮起。洞穴人骑士的冲锋势头猛得一滞,无论是骑手还是坐骑,哪怕只是简单地挥动一下四肢都能感觉到非常明显的阻碍感,仿佛身体上套了十几层厚厚的皮毛,无论做什么动作都是既别扭又费劲。
往常能够势如破竹地洞穿大型巢族的几丁质甲壳,将这些生命力顽强的臭虫钉死在地上的长矛,闪闪发亮的精制矛头最后只是轻轻地在星铁盾牌上啄了一下,发出让矮人们嗤笑不已的清脆声响。骑士们从喉咙里挤出愤怒的低吼,胯下的坐骑张开血盆大口试图撕咬面前的敌人,却被从来都不以敏捷见长的矮人轻而易举地躲过。
盾牌上举,格开戳来的矛头,碎铁勇士们齐步上前,铭刻着符文的单手斧自下而上,切开鳞片、硬皮、肌肉,最后是盲眼冷蜥的头骨。愚笨的冷血野兽尚未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还在茫然地伸出前爪试图钩挠身前的铁罐头。碎铁勇士们不为所动,任由爪子无力地在光滑的星铁甲上滑开。他们将盾牌举过头顶,挡住当头劈下的直刃砍刀和狼牙棒,随后将盾牌稍稍挪开一些距离,在冷蜥倒地的同时挥出战斧,终结了骑士的顽抗。
当最后一个洞穴人骑士倒下时,迟缓符文的效果也正好消失。
“碎铁勇士后退,”安霁月对巴瑞尔道,“远程部队不要去管那些标枪手,直接攻击后面的重步兵。”
虽然穿着与重步兵相同款式的精钢重甲,但洞穴人标枪手依然是轻步兵。重步兵与轻步兵的区别不在于护甲,而在于职能。作为洞穴人这个不擅远程的种族里最常见的远程兵种,标枪手会以松散的阵型在主力方阵之外游走,拦截来自敌方的小股骚扰部队,或是在重步兵发起冲锋前先行出动,用标枪削弱、干扰敌方部队。
他们的职能要求他们灵活、快速,然而巢族的数量优势以及堪比鼠鼠的补员能力,使得无面者只能为这些轻步兵配备重甲,尽可能地提高他们在战斗中的生还几率。
通常而言,一名刚完成教化的洞穴人士兵首先会被送去标枪手部队。他们会以轻步兵的身份服役两到三年时间,在积累了足够的战场经验之后就会转去重步兵部队继续服役。
作为洞穴人军团中相对年轻且缺乏经验的那一部分,骑士部队如此迅速地全军覆没,让这些标枪手一度产生了迟疑,连带着前进的步伐也开始下意识地放缓。无面者大军的战线后方,旋即响起刺耳的号角声。悠长尖锐的号角声唤醒了潜藏在他们思维深处的某些东西,让他们重新回忆起自身对无面者主人那无可撼动的忠诚。
标枪手们的步伐重新变得坚定,他们大吼大叫地给自己壮胆,加快脚步冲向矮人的阵地。在他们的对面,矮人的远程部队一直都在开火。工程大师们在阵地中来回走动,确保所有弩炮都以最佳的效率和精准度在运作。
弩炮部队已经将洞穴人重步兵纳入了射程。标枪手那松散的队形,难以有效阻挡弩炮直接射击位于他们身后的洞穴人重步兵,尽管时不时地就有巨箭由远及近,将数个标枪手串成肉串,但大部分攻击都命中了矮人真正在瞄准的目标。射程上的绝对压制令洞穴人无力还击,他们只能咬牙承受这种单方面的殴打,直到再也无法承受又或者终于走完这段路程。
巨箭接二连三地落入洞穴人重步兵那严整的阵型当中,而每当有人倒下,后排的人就会立刻小跑着填上空位,维持住阵型不乱。即使是在移动的过程中,洞穴人士兵也始终维持着一条平直的战线,仿佛一条漆黑的细线般压过来。
隧道顶部回荡着某种陌生野兽的古怪叫声,新的部队脱离了被心灵之力遮蔽的区域,从高处横跨过战场。安霁月抬起头,她看到一些外表特征似乎是洞穴人、但是体型明显要纤细不少的轻装骑手,骑着块头惊人的巨型蝙蝠飞越洞穴人步兵头顶,以近乎于贴着隧道顶部的高度朝矮人这边飞来。
“让那几个待命的弩炮开火。”安霁月猛得转过头看向巴瑞尔:“立刻!”
在洞穴人社会中,战斗是男人们的工作,女性在正常情况下不可能成为战士——除非她们能够得到夜魔蝠的青睐,从而成为一名在村落中具备举足轻重地位的夜魔蝠骑士。
所有的夜魔蝠骑士都是女性,因为只有少数女性洞穴人才能与这些飞行野兽建立精神层面上的联系,从而驯服这些从未被驯化过的地底生物。和冷蜥骑士相比,夜魔蝠骑士享有更高的地位,因为只有她们能对付那些会飞的敌人。
在洞穴人被无面者征服之后,夜魔蝠骑士这一兵种得到了无面者们极大的重视。它们依靠自身在精神领域的高超造诣,设法改进了夜魔蝠骑士的培养流程,还专门为她们配备了更合适的装备以及配套战术,甚至破例允许她们学习如何开发以及使用心灵之力。当然,仅限于最粗浅的那一部分。
这些夜魔蝠骑士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弩炮刚刚才射击过一轮,这些战争机器虽然威力巨大,但射击步骤也要比单兵装备繁琐得多,仓促间不可能来得及重新装填。
几个被特意留下来,原本是准备反制可能存在的无面者炮兵的弩炮操作组抬高发射机构,在短暂的瞄准之后射出巨箭。在追踪符文的帮助下,两名夜魔蝠骑士打着旋从天上掉了下来,在崎岖不平的岩石地面上砸出一声闷响。下一刻,两名夜魔蝠骑士坠落之处,烈焰轰然炸开。
刹那间,安霁月意识到这些从未见过的兵种是来干什么的。有那么一瞬间,少女想要立刻发动她事先准备好的一张底牌。在战斗开始前,她在战场附近埋设了不少刻有符箓的石板,这些东西可以引导魔法之风,从而辅助她快速施展那些威力强大的法术。
土壤与岩层天然地就能阻碍魔法之风的流动。越是地下深处,魔法之风就越是微弱。眼下安霁月所处的位置,保守估计距离地面也有一公里以上了。即使是对于安霁月这种级别的施法者而言,要在这种地方施展高阶法术也是非常费劲的事情。倒不是说法术放不出来,而是稀薄的魔法之风会导致施法所需的时间大大延长,操控起来也会变得更困难。
即使篆刻了符箓的石板已经埋下去三天,所汇聚起来的魔法之风在安霁月看来依然少得可怜。如果只是施展一般的法术,她在这里和在地表没什么区别。但如果想要施展大范围的强力法术,她恐怕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各种杂乱的念头在少女的思绪中搅成一团,几乎令她窒息。夜魔蝠骑士马上就能飞到矮人军团头顶,留给她决策的时间只剩下十几秒。
“远程部队,继续坚守阵地,”安霁月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声音是如此陌生,“土无伤返回营地去拿沙袋,速去速回!”
作者有话说:
作者的话:现实里遇到了一些糟心的事情,不过已经解决了。欠的一更我会尽快补上。
第九十章 为将之道(下)
飞临矮人头顶的夜魔蝠骑士大约有七十多骑。
受限于感知外界的方式,洞穴人几乎不具备观察远距离目标的能力,除非那玩意持续释放出相当惊人的音量。通常而言,洞穴人压根“看”不到五十米开外的大部分敌方目标,更别提使用远程武器攻击这个范围之外的敌人了。
唯一的例外就是夜魔蝠骑士。作为洞穴人中唯一被允许学习心灵之力的存在,她们能够与自己的坐骑建立稳固的精神链接,以“想”的方式直接控制自己的野兽伙伴,并借用夜魔蝠的感觉器官去感知外界。和洞穴人那敏锐但范围相当有限的听觉比起来,夜魔蝠的超声波在探测范围上具备碾压性优势,而且在探测精度上丝毫不亚于洞穴人的耳朵。
这些老练的女骑士从座鞍上扯下保龄球大小的圆滚滚物体,在即将飞越矮人远程部队头顶时猛得将其掷出。一些重矢弩手举起手中的矮人劲弩向她们射击,弩弦鸣响的瞬间,部分夜魔蝠骑士突然从心底涌现出强烈的危机感应,而她们立刻就做出了应对。与骑手心意相通的夜魔蝠灵巧地偏转身姿,以最小的动作幅度从容地避开射来的弩箭。
尽管与自己的无面者主人相比,夜魔蝠骑士的那点心灵之力粗陋且浅薄,但这已经足以极大地强化她们的第六感,赋予她们对于危险的惊人直觉了。配合严格的闪避训练,非范围性的远程攻击极难命中夜魔蝠骑士。
矮人弩炮能打下两个夜魔蝠骑士,是因为她们从未见过能追踪目标的箭矢……或者别的什么有实体弹药的远程武器。
漆黑的球形弹丸从天而降,有些弹药落在了无人的空地上,炸出一团只具备战场气氛点缀作用的火球;但一半以上的燃烧弹,还算准确地砸进了矮人远程部队的队列。刹那间,几十团炽热的烈焰在人堆里轰然炸开,气浪将活人和各种杂物一并吹飞出去。
安霁月咬紧了后槽牙。她强迫自己注视着正在发生的一切:火焰刹那间吞噬了两百个,又或者三百个矮人。以粗炼石油为基础,混入硫化物和某些炼金术产物的燃烧弹,只要接触到空气就会发生爆燃。粘稠的液体会沾在铠甲和衣物上缓慢流淌,流到哪就烧到哪。水对于这玩意毫无作用,只有覆盖沙土以隔绝空气,才能灭掉这些如附骨之疽般的火焰。
“小安!”巴瑞尔以近乎于怒吼的声音喊道。
如果自己事先招募了一队雷震子的话……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就被安霁月用力地摁了回去。“命令不变,”她直视前方,没有去看巴瑞尔此刻的表情,“土无伤去拿沙袋了。让没被波及到,或者情况不严重的弩手和弩炮往两侧挪一挪,避开起火点。告诉他们,继续射击。”
话音刚落,两人周围几乎被弩弦的鸣响填满。上千名高原堡游侠,在队长们的指挥下齐刷刷地扣动悬刀。箭雨腾空而起,均匀地覆盖了阵地上方的一整片区域。夜魔蝠骑士不慌不忙地突然压低高度,乌云般的弩箭从她们头顶一掠而过。
之前的念头再一次出现在脑海中,安霁月知道只要她愿意,奔涌的雷霆会像电蚊拍一样拍死这些巨型“蚊子”。
飞越整个矮人军阵之后,几乎没怎么减员的夜魔蝠骑士在矮人们身后盘旋半圈,调个头朝着矮人军阵的背后飞来。
“游侠全部前出,加强给前排的远程部队,”说到这里,安霁月顿了顿,“我不是在肆意挥霍你的军队,巴瑞尔,刚才你也看到了,我……”
“无需解释,”矮人国王道,“打赢这场仗,不要让我的人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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