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战锤太假了 第3章

　　以金雕的姿态盘旋了数圈之后，安霁月终于察觉到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这帮绿皮里头，兽人的比例是不是也太高了点？粗略扫了几眼，借助金雕的卓越视力，安霁月发现下面这群绿皮当中，兽人差不多能够占到八成左右。

　　中古战锤的绿皮既有纯地精部落也有纯兽人部落，不过大部分绿皮部落都是既有兽人、也有地精。同一个部落里，两者的数量比例并不固定，但是肯定不会出现兽人占八成的情况，安霁月如此想道。她降低了飞行高度，并且越飞越低。最后，金雕不见了，一只眼睛亮闪闪的松鼠，轻巧地落在某顶帐篷的顶部。

　　松鼠直起上半身左顾右盼，还用小爪子摸了摸下巴。绿皮的营地通常臭气熏天，并且无论何时都充斥着无穷无尽的噪音与斗殴。松鼠还在观察周围的环境，身下的帐篷就轰然倾倒，两个肌肉发达的绿色身影纠缠在一起翻滚出来，一边咆哮、一边用力地将拳头往对面脸上招呼。

　　没了贵宾席位的松鼠，只能略显狼狈地躲开各种乱飞的杂物，飞快地远离了两个正在打架的兽人。周围一片起哄叫好的声音，哪怕语言不通，松鼠也能听得出那浓浓的幸灾乐祸的味道。

　　没跑出多远，松鼠发现自己的四足同时离开了地面。下一刻，一张扭曲的绿脸填满了松鼠的全部视野。松鼠有些懵地看着这张脸，巨大的鼻子，没有地包天的下巴也没有突出嘴唇的犬齿，毫无疑问这是个地精……或者鼻涕精？

　　小绿皮双手攥着松鼠，狡猾的视线四下里扫视了一圈。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边的状况之后，这个小绿皮一路小跑，鬼鬼祟祟地朝着人少的地方走去。

　　松鼠歪了歪头，然后慢慢地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

　　注1：按照8版的设定，一个矮人游侠的标准行头，包括但不限于：一把单手斧、一把双手斧、飞斧若干、一把矮人钢弩和配套的弩矢、一面盾牌、一套重甲。这还只是武器装备，还没算上各种宿营装备、登山用具以及补给品。

第七章 情报（下）

　　“你迟到了。”这是奥克利看见安霁月之后的第一句话。

　　“审问俘虏花了点时间，”安霁月答道，“大体上我已经知道现在的局势了。”

　　找了块干净点的石头坐下，安霁月摊开多出了一堆标记的地图：“这里聚集着超过一万的绿皮，而且八成都是兽人。袭击你们的森林地精就是来自于这伙绿皮。我得到的情报是，它们已经断粮半个月了。因为缺乏食物，部落中的大部分地精和鼻涕精都已经进了它们的肚皮。它们之所以袭击你们，就是为了从你们手中得到粮食。”

　　“绿皮的一贯作风，”矮人族长冷哼一声，“还有呢？”

　　“它们是被人赶过来的，”少女双手抱胸，“它们原本居住在更南边的地方，大部分来自于黑岩堡附近，也有些是钢铁岩那边过来的。大约五个月前，一支规模庞大的鼠人军队偷袭并攻占了黑岩堡，随后一路北进。永恒峰以南的绿皮部落，不是被消灭就是往北跑，然后连带着整个白银之路都开始乱起来了。而且还有一点比较值得注意。”

　　拧开水壶抿了口水，少女继续说道：“这些鼠辈拥有数量极多的大地精盟友，而且似乎还雇佣了一批食人魔为他们效力。”

　　“反正都是些一斧头就能砍死的杂碎，”奥克利顿了顿，补充道，“食人魔需要两斧头，第一斧砍膝盖，第二斧剁脑壳。永恒峰怎么样了？我们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从那边过来的信使了。”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安霁月瞥了奥克利一眼，“先说好，你要冷静。”

　　“冷静。然后呢？”

　　“永恒峰正在被围攻。”

　　“该死的！”矮人族长蹦了起来：“城塞有危险，我们必须立刻赶过去！”

　　“醒醒，就你们这一百来人，能起到什么作用？而且被围攻又如何，你是对永恒峰的防御体系没信心么？这帮绿皮之所以敢待在离永恒峰这么近的地方，就是因为你们的族人现在暂时没工夫收拾这帮丧家之犬。”安霁月从背包里摸出一块面包，揪下一小块送入口中：“更多更详细的情报就不清楚了，我抓到的俘虏只是个狼骑兵的小头目，就知道这么多。我准备明天再去一趟永恒峰看看。”

　　“自永恒峰建成之日起，它就从未陷落过，”奥克利有些烦躁地挠着头，似乎是在努力说服自己，“纵使是在先祖神依然行走于人间的时代，无穷无尽的魔潮也不曾撼动它分毫！”

　　“所以你急什么？眼下最大的麻烦，怎么看都是那帮断粮的绿皮吧，”面包又干又硬，安霁月只能勉强将其咽下，“至少八千个兽人，甚至可能有一万，你们无论如何都打不赢，哪怕加上我的法术也不行。”

　　“纵使打不赢，我和我的族人也绝不会让先祖的荣誉蒙羞！”奥克利大声道。

　　“其实我倒是有个主意，”又啃了几口面包，实在是受不了这玩意的粗糙口感的少女，把还剩下一大半的面包塞回背包中，“这附近应该还有一些你们的据点，全加起来的话大概能凑出多少能上阵的战士？”

　　“我能召集到七十名游侠，”开口的是一直站在旁边默默旁观的矮人游侠，安霁月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如果能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可以去北边联系霜胡氏族。他们能动员四百名游侠，都是使用斧头和弩的好手。”

　　“这附近没其他农业氏族了，”奥克利嘟囔道，“这里曾经到处都是放牧着山羊与牦牛的山谷，但是现在只剩下我们还在这里，坚守着先祖留给我们的土地。”

　　“好吧，我就知道，”安霁月首先看向那名游侠，“霜胡氏族离这边太远了，他们很难及时赶到，不过有总比没有强。我建议你先去召集附近的游侠，然后再去找霜胡氏族。他们如果动作足够快的话，应该赶得上永恒峰那边的战斗。”

　　“我发誓我会带着援军回来，”矮人游侠道，“即使是死亡也不能阻止我履行我的誓言。”

　　矮人游侠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并不如何激昂，只有严肃与坚定。当他离开这处小小的营地时，一名看上去比较年轻的游侠跟了上去，而其他游侠则默默地目送他离去。

　　“然后就是我们了，”安霁月目送两位游侠远去，随后把目光放回到奥克利身上，“我的法术能埋葬群山间的任何敌人，但前提是有人在我引导魔法之风时保护我。我不认为你和你的人，能够在上万绿皮的猛攻下坚持到我完成法术。”

　　“该死，你是在小瞧矮人吗？！”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一百位碎铁勇士加上一名有名望的矮人领主，搭配适合防守的有利地形或许可以做到，但是你手下只有92个短胡崽和11个长须，”说着，少女还往营地中的某个方向斜了一眼，“外加15个连口热汤都混不上的游侠。”

　　“嘲讽我们并不能让眼下的局势变得更加有利，”一名不知何时走过来的长须战士开口道，“直接告诉我们你有什么计划，小月亮。达格娜婶婶信任你。你通过了她的考验，所以我们也愿意信任你。”

　　“我听说矮人游侠有些时候会依靠雪崩来对付矮人的敌人，”安霁月微微仰起头，眺望着远方的群山，“绿皮是一种狡猾的生物。这群绿皮断粮半个月都没散伙，这说明统率它们的军阀是个非常厉害的家伙。也就是说，一般的诱敌战术恐怕没效果。”

　　夜幕低垂，上百名矮人环绕着十几堆篝火席地而坐，一边抽着饭后烟，一边听队伍里最年长的矮人讲故事。身处其中的安霁月注视着这些矮人，注视着这些顽固又倔强的灵魂：“这附近有什么能够引发雪崩，而且地形上足够封闭的地方吗？”

　　“有，”奥克利立刻答道，“很多。”

　　“我的计划是，首先让游侠们去袭扰绿皮。他们不需要给敌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打击，只要能让绿皮追过来就行，”安霁月开始讲解她构思了一个白天的作战计划，“而主力需要提前在预先选好的战场上等着。如果追过来的绿皮不多，我们就消灭它们。如果够多，我就用法术引发雪崩，埋葬这些不该来到世上的玩意。重点是，为了让绿皮上钩，我们必须也处于雪崩的波及范围。当雪崩来临时，我会用法术带着所有人离开危险区域。”

　　“魔法，还是魔法，”奥克利用力地挠头头皮，“我们难道就不能用更加矮人一些的方式打仗么？”

　　“很好，”安霁月点了点头，“看来你对引发雪崩埋自己这件事没意见。”

　　“只要氏族世代居住的家园没事，更危险的活我也不在乎！”矮人族长把头盔扣到脑袋上，他今天准备戴着这玩意睡觉：“让大伙赶紧睡觉。明天就没什么时间让他们休息了！”

第八章 顽石与野兽（上）

　　旭日初升，万里无云。

　　时间是安霁月穿越之后的第四天，地点是一处荒废多年的矮人小镇。前天晚上，在敲定了作战计划之后，奥克利和几位长须战士商议了一番，最终选择了这里作为迎战绿皮的战场。

　　这是一座已经荒废了两百年的小镇，原来的主人是一个已经消亡的农业氏族。两百年前，前任永世神选艾萨瓦o库尔挥师入侵旧世界，战火燃遍已知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虽然永恒峰这一带并非主战场，但是这座小镇依然遭到了混沌恶魔的袭击。尽管矮人最终击退了恶魔，然而原本居住在这里的农业氏族也近乎灭族。

　　“奶奶是唯一的幸存者，”在谈及这片废墟的过往时，奥克利这样说道，“当时她正好回来参加她哥哥的葬礼，然后恶魔就出现了。他们在每一堵墙垣后战斗，砍倒一个又一个恶魔。但是敌人源源不断地从虚空中出现，无论杀死多少，都会出现更多。战斗一直持续到晚上，连女人们都拿起武器，在奶奶的带领下投入了战斗。在战斗中，奶奶遭遇了一头嗜血狂魔。它砍断了奶奶的双腿，但是这阻止不了一个决心为亲人复仇的矮人。最终，奶奶释放了某种力量，放逐了所有的恶魔。”

　　“某种力量？”正用朱砂往石板上篆刻符箓的安霁月，闻言抬起头来：“什么力量？”

　　“不知道，奶奶拒绝透露细节，她说她曾以先祖的名义发誓会保密，”矮人族长摇了摇头，“那股力量不仅放逐了恶魔，还净化了这片土地。”

　　安霁月闭上双眼感受了一会。“嗯……我大概猜到这是什么了。”少女睁开眼，用一种微妙的语气如此说道。“不，别看我，”见矮人族长看向自己，安霁月连忙道，“你奶奶选择保密是有原因的，何况我的猜测也未必一定准确。游侠们回来了吗？”

　　矮人族长盯着安霁月的脸看了好一会，才答道：“还没有。”

　　昨天安霁月差不多飞了一整天。她先是飞到永恒峰附近，意料之中地看到了一支规模惊人的大军，正在猛攻永恒峰那高耸的大门。事实证明，从俘虏口中得到的情报并不完整，因为除了数量多到足以填满山谷的鼠人和大地精，以及受雇于这两者的一队食人魔佣兵之外，安霁月还看到了混沌矮人的身影。

　　这些信奉黑暗之父哈苏特，沉迷魔法不可自拔的堕落者数量不多，大约也就一千来人。他们身处战线后方，并未投入战斗。安霁月猜测，这帮人员构成上乱七八糟的联军可能是在试探永恒峰的城防布置，等摸清了防守者的主要火力点之后，再投入混沌矮人那恶名昭著的炮兵部队一锤定音。反正他们有的是炮灰，死多少也不心疼。

　　确认永恒峰的防御依然稳固，短时间内不可能被敌人突破之后，安霁月接着又回了一趟小镇，从留守的矮人那里要来了一些朱砂。作为白银之路沿途的矮人据点之一，小镇规模虽小，却能找到各种奇奇怪怪的异国货物，安霁月甚至在仓库里看到了一坛尼朋清酒……只可惜黄裱纸是真没有，旧世界没人会买这玩意。

　　在安霁月忙着飞来飞去的同时，奥克利和他的族人们也没闲着。矮人们抵达选定的战场之后，甚至都顾不上喘口气就立刻开始布置阵地。他们有选择地拆掉了部分建筑物，将拆下来的建材堆砌在各个路口构筑成街垒；从平板大车上卸下的铅弹、成捆的弩矢、还有整桶的火药，被分门别类地安置在各个街垒，方便矮人们在战斗中随时取用。

　　矮人们从早忙到夜，不知疲倦地加固防御、设置障碍。他们点起篝火，在有限的照明下加紧赶工，一直忙碌到第二天后半夜才休息。

　　安霁月同样也没怎么休息。她很难说自己现在的心情究竟是兴奋还是紧张。拿着一把从矮人们那儿要来的星铁刻刀，少女在一批专门挑选出来的石板上篆刻出符箓，然后将调好的朱砂灌入刻槽中，最后施法注入法力。她甚至睡得比矮人们还晚。直到天已经蒙蒙亮，实在顶不住的安霁月才在奥克利不耐烦的催促下，被赶进帐篷里躺了两个小时。

　　刻好最后一道符箓之后，安霁月指挥着两个被奥克利派过来打下手的短胡崽，将所有石板按照特定的顺序，分别埋在预先测算好的位置上。直到最后一块石板也被埋入土中，少女这才松了口气。

　　“所以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或者说，它真的能起作用？”矮人族长狐疑地问道。

　　“用你能理解的话来说，这些震旦符文能引导并储存魔法之风，”安霁月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当我需要施展那些消耗较大的法术时，就不需要花费冗长的时间去慢慢引导魔法之风，而是立刻就能让法术成型。”

　　“它最好管用。至少要比工程师的发明管用。”矮人族长嘟囔道。

　　“我还以为你们应该属于那种比较开明的氏族呢，”安霁月拧开水壶，然后就发现这玩意已经空了，“你看，你们的小镇上甚至连电灯都有。”

　　矮人族长正要开口，从废墟另一头传来的低沉号角声就打断了他的动作。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名背着火枪的矮人吭哧吭哧地跑了过来：“族长，游侠们回来了！”

　　“很好，”奥克利咧开嘴，“终于要开始了！”

　　和出发的时候相比，归来的矮人游侠少了四个人。几乎人人带伤的游侠们带来了绿皮的最新动向：如同计划所期望的那样，绿皮倾巢出动，直奔此地而来。

　　顺便，游侠们也给出了绿皮的准确数量：1.1万绿皮，其中兽人有九千，而且有超过二十头巨魔，甚至还有一个巨人。此外，一个坏消息是这群绿皮手上有不少掷矛器和投石机。哪怕被鼠辈追得一路逃亡至此，这些绿皮也没舍得丢掉这些笨重的家当。

　　“一百比一的兵力对比，而且对面有重火力，”安霁月耸了耸肩，“真是好极了。”

　　矮人们并没有出现慌张或是动摇之类的情绪，无论是长须战士还是此生第一次上阵的短胡崽。实际情况是，当得知所有的绿皮都冲着自己这些人来了，矮人们普遍松了口气。如果绿皮选择将战力一分为二，一半过来对付这支矮人小部队，另外一半去袭击小镇的话，光靠矮人自己，是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自己的家园被绿皮毁灭的。

　　如果绿皮在这个时候分兵，安霁月就只能带着奥克利还有几个身手最好的长须，从空中发动一次斩首行动，争取在真炁用完以前，找到并杀死这只绿皮大军的战将……万幸最坏的情况并未发生。

　　至于说逃跑？

　　不知道为什么，安霁月发现自己从头到尾，完全没考虑过什么逃跑之类的选项。

　　“诸位，听我说，”安霁月拍了拍手，将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我们都知道绿皮是如何繁殖的，但凡它们在原地再盘踞半个月，它们就能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还能得到源源不断的兵力补充……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才真的是无力回天。”

　　矮人们纷纷停止了交头接耳，不约而同地望向安霁月。

　　“我们唯一赢得胜利的机会，就是在此处埋葬这些绿色野兽。这机会是如此的渺茫，仿佛只是飓风中的一根蜡烛，摇曳的火光随时都会熄灭在无情的呼号当中……”安霁月深呼吸了一口气，“但是无所谓！若是为了守护世代居住的家园，那就没什么可害怕的！战斗吧，山石之子，以先祖与家园之名！让怒吼响彻群山，让誓言荣耀先祖！KhazukanKazakit-ha！！”

　　“KhazukanKazakit-ha！！！！”矮人们将斧头与战锤高高举过头顶，齐声发出怒吼。

第九章 顽石与野兽（下）

　　在听到绿皮的大呼小叫之前，安霁月首先闻到了那股绿皮所特有的臭味。

　　抄小路赶回来的游侠们才刚坐下歇了一会，一队地精狼骑兵的身影就出现在远处的山岗上。这些狡诈的小绿皮在远处咋呼了一阵，用各种不堪入耳的俚语肆意叫骂。它们拿出几颗被剃光了胡子、还在往下淌血的矮人头颅，扎在长矛上左右摇晃，冲着这边的矮人发出刺耳的嘲笑声。

　　一些年轻的短胡崽当即红了眼睛，抄起斧头就要冲出去剁了这些地精；但是在长须战士们严厉的注视下，骚动立刻被平息。没有任何矮人擅自离开岗位，无论他们的怒火翻滚得有多炽烈。又折腾了一会，见矮人没有上当，狼骑兵只能悻悻地骑上巨狼坐骑，骂骂咧咧地消失在矮人的视野中。

　　没让矮人们等待太长的时间，片刻之后，更多的狼骑兵跃上山岗，不怀好意地瞅着这片曾经繁荣富饶的山谷。安霁月能感觉到脚下的石板微微颤动了起来，而矮人们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山谷外远远地传来了绿皮的号角声，狼骑兵不情不愿地策动坐骑小跑着进入山谷，然后向着两旁分开，让出了中间的道路。

　　成千上万的兽人顺着狼骑兵让开的通道，一股脑地涌入这处风景称得上秀美的山谷。统御它们的军阀显然拥有足够的威望或者说残暴，因为没有任何绿皮擅自冲锋，哪怕它们的躁动肉眼可见。当绿皮的前锋即将进入矮人劲弩的射程时，大部分绿皮都在号角声的指挥下停住了脚步；少数刹不住的，脑袋上会突然多出半截还在颤动的弩箭箭杆，然后闷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兽人们等待了一小会。一辆战车在两头肥壮野猪的牵引下，嘎吱嘎吱地开到了阵前。一名躲闪不及的兽人小子被野猪撞倒，然后战车就这么视若无睹地从它身上碾了过去。

　　一名又大又绿的兽人老大趾高气扬地站在战车上，肩膀上扛着足有半个磨盘那么大的斧头。“俺的小子们！”兽人老大的大嗓门传遍了战场：“跟俺上！”

　　【距离战争圣典上线还有667小时。】

　　安霁月斜了一眼只有自己能看到的投影屏幕，然后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战场上。在那辆野猪战车的带领下，兽人们开始冲锋，整片山谷都回荡着绿皮山呼海啸般的战吼。

　　“WAAAGH！！”

　　矮人们开始射击。在弓弦的鸣响与黑火药的清脆爆音中，弩矢与铅弹撞进涌动的绿潮里，却无法阻其分毫。“你觉得那就是它们的统帅吗？”趁着绿皮还没有冲上来的最后一丁点时间，安霁月一心二用，一边引导着魔法之风编织成精密的法术，一边对身旁的奥克利问道。

　　“无论它是不是，”矮人族长瞪着眼前的战场，“绿皮都得死！”

　　惊雷炸响，天空中迸射出一道蜿蜒的银蛇，直落而下重重地捶打在大地上。还在加速的野猪战车刹那间被耀眼的白光笼罩，粗制滥造的笨重车体被狂舞的雷霆扯碎。当残留在视网膜中的白光散去，无论是负责驾车的兽人小子、挥舞着巨斧狂呼酣战的兽人老大、还是那两头负责拉车的野猪，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空气中残留的焦糊味道，能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过。

　　意料之中的，绿皮并没有崩溃。这个主动跳出来的兽人老大，并不是这支绿皮大军的军阀。它也许是某个绿皮部落的首领，在军阀的命令下作为前锋带队进攻。

　　全速狂奔的兽人冲过开阔的平地，它们的数量使得矮人的远程火力看上去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冲得最快的兽人突然一脚踩空，茫然地掉进陷坑当中。绿皮的进攻短暂地迟滞了片刻，但是陷坑随即就被兽人的尸体填平——后头的兽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顾着闷头往前冲，前头的兽人只能咒骂着被推进坑里。

　　然后被坑底的尖刺扎个透心凉。

　　抓紧时间释放出最后一轮齐射之后，矮人们收起远程武器，换上了近战用的斧头或战锤。在老兵的号令下，矮人们将硕大的圆盾高举过头顶。下一刻，数不清的棍棒、斧头、砍刀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在全钢制的盾牌上奏出一曲嘈杂凌乱的鼓点。

　　矮人们死死地顶住盾牌，无论从上面传来的力道是如何的势大力沉。他们左手持盾，右手猛然挥出武器，锋利的斧刃与沉重的锤头敲碎膝盖、豁开肚皮，绿皮那简陋的护甲在精良的矮人工艺面前毫无效果。

　　而当兽人因为受创而倒地时，矮人的第二击就会恰到好处地抡在兽人的脑袋上。

　　无论兽人如何乱劈乱砸，矮人的盾墙始终屹立不倒。防守者借助建筑物废墟与街垒的帮助，构筑起了一道环形的坚实防线。兽人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断挤压着矮人的盾墙；而矮人则如同钉子般死死地钉在阵地上，哪怕只是被盾墙外的绿潮推挤着后退了半步，下一刻也会怒吼着顶盾挤回去。

　　空气中传来某种奇异的呼啸。下一秒，数个兽人就仿佛糖葫芦般被串成了一串。

　　“地精的投矛器，”奥克利挥斧砍倒一个大只佬，用眼角的余光往那边瞥了一眼，“哈，它们的准头一如既往地非常绿皮！”

　　“我去解决绿皮的炮兵……”被两名长须战士护在身后的安霁月刚一开口，就被奥克利打断。

　　“没有那种必要，”矮人族长跳起来，一斧头劈开另一个大只佬的脑壳，“专注于你的任务，其他的不用管！”

　　一个身上挂满各种小零碎的兽人萨满，不知何时靠近了战斗的第一线。它挥舞着骨杖，仿佛跳大神般手舞足蹈、念念有词。WAAAGH！！能量向着它汇聚，但是兽人萨满的法术才堪堪成型，早就注意到它的安霁月动手了。

　　在凡人的肉眼所无法观测到的领域，一小股魔法之风骤然发动，凝聚在一起刺向刚成型的绿皮魔法。兽人萨满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它的脑袋便从内向外炸开。已经汇聚起来的WAAAGH！！能量顿时失控，然后以最狂暴的方式宣泄了出去。

　　以没了脑袋的兽人萨满为爆心，一朵绿色的小号蘑菇云冉冉升起，翻滚的气浪将周围的绿皮吹飞出去，冲击波刹那间就将上百个兽人撕碎。

　　没有任何绿皮萨满，能在安霁月的眼皮子底下成功释放出自己的法术。绿皮的魔法自成体系并且非常地……奇特。但归根结底，绿皮从来都不是以魔法见长的种族。在安霁月的严密防守下，任何试图靠近交战第一线的绿皮萨满，都会尝试施法的第一时间被少女注意到，随后就是精准且致命的法术反制。

　　当第七个兽人萨满的脑袋也“砰”的一声炸开之后，也不知道是对面的绿皮施法者都死光了，还是那个尚未露面的绿皮军阀终于意识到这种行为纯属徒劳，安霁月再也没有见到新的绿皮萨满出来找死。放眼望去，矮人的防线前垒满了兽人的尸体。这些层层叠叠的遗骸越堆越高，后面冲上来的兽人甚至可以踩着尸山，直接跳到矮人的盾牌上。

　　事实上它们也确实这么做了。一些矮人勇士被从天而降的绿色秤砣砸翻，来不及起身就被兽人用臭烘烘的大脚使劲踩、被棍棒和砍刀猛砸猛劈。天空中时不时就有短矛落下，绝大多数都戳在了兽人身上，但是偶尔也会有几发短矛运气爆棚，笔直地凿进矮人的队列。地精投矛器那糟糕的准头被其数量优势所弥补，尽管每次射击都会有几台投矛器出现各种稀奇古怪的故障，或者干脆当场散架。

　　矮人一族闻名天下的盾墙，终于在绿皮狂野的攻势下开始松动。还能站着的矮人越来越少，他们的数量已经无法继续维持盾墙的完整。在奥克利的命令下，矮人们一边顶着兽人不间断的猛攻，一边开始收缩防线。更多的绿皮涌入这处不算大的山谷，挤不进去的绿皮只能在外围大声叫嚷、推搡、争吵，最后干脆和旁边的其他兽人打起来。

　　当差不多有将近三层楼高的巨人，在一群大只佬的簇拥下踏入山谷时，一直用【玄光镜】监控着整个战场的安霁月知道是时候了。

　　“就是现在！”她挥洒出成片的雷霆隔绝开绿皮与矮人，扭头冲着奥克利喊道。

　　矮人族长没有任何犹豫地合上了起爆器。

第十章 收尾

　　小的时候，安霁月和爷爷奶奶一起住在乡下的老家。

　　那是个被起伏的丘陵包裹住的南方农村，漫山遍野都长满了毛竹和樟树。一条浅浅的溪流从村子中横穿而过，水底是整片的玄武岩，上面覆盖着被水流冲刷得有些发白的鹅卵石。平日里，这些岩石上面总是覆盖着薄薄的一层淤泥。

　　每年的盛夏季节，台风都会造访这个沿海省份。和更加靠近海边的市县相比，安霁月的故乡基本不会有受灾之虞。持续的强降雨天气，会在数日的酝酿之后送来咆哮的山洪。平时只有半个小腿那么深的溪水，会化作足以淹没单层平房的浑浊洪流，在山谷间奔涌。

　　修建于半个世纪以前的堤坝，每年都要经受一次考验。这位年纪颇大的老同志，每一次都安然无恙地护住了一村子的老幼。它在山洪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巍然不动地挺立着，直至水流逐渐恢复平缓，溪水再一次变得清澈，再一次变得只能堪堪浸湿半个小腿……唯一有所变化的，大概就是溪底的淤泥会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和溪滩上多出来的从上游冲下来的各种杂物。

　　而现在，安霁月又一次听到了那相似又不同的轰鸣，那几乎快要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