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亖少了二
这是一间不知该称为图书馆，还是办公室的房间，一头淡金色波浪头的可可利亚·兰德，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目光投向了缓步走入房间中的三人。
“布洛尼亚，辛苦你了。”可可利亚的声音轻柔了些许，“去忙你的事情吧，这两位客人，我会亲自跟他们交流的。”
“是，大守护者。”严肃正经的少女颔首点头，退到一旁，待到舰长和月下二人越过了她之后，少女才转身，迈步离开了大守护者的房间。
还贴心的将大门给关上了。
“二位，请坐吧。”可可利亚起身绕过了长桌，示意二人在一旁更为轻松的小方桌上落座交流。
“大守护者阁下。”落座在柔软的沙发上，舰长轻柔的呼了口气，“我和我的同伴，我们踏入你治下的城市，到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可可利亚，这个面容与身段都无可挑剔的高挑女人，将沉寂而平淡的目光，投向了舰长。
她期待着，这位天外来客的开场白。
“在来之前，我设想过很多问题，想过要如何来与你交流。”舰长说到这里，自己都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难道，来见我，并提出一些疑问，是会让天外来客感觉很有压力的一件事么？”可可利亚笑着反问。
“毕竟始终要顾忌到你是[筑城者]势力下的一员，而你也是统治者，过于冒犯不太合适。”
“冒犯？”可可利亚挑眉。
“但，说实话，今天早上我所经历的，看到的，让我改变了想法。”舰长笑了笑，“大守护者阁下，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请。”可可利亚点头，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许多。
“地下城区的人，有面包吃么？如果他们还算人。”舰长的笑意彻底敛去，声音也低沉了下来。
“没有。”可可利亚摇头，彻底收敛了笑容，平静，而淡然，同时理所应当，“当然没有面包，地下的环境很恶劣，没有足够的光照条件，没有麦粒，自然没有面粉，同样也就没有面包，。”
“所以断绝往来？”舰长挑眉。
“是的，断绝往来，同时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保护。”
“保护？”月下带着质疑的语气反问，鄙视着可可利亚的厚颜无耻。
“[筑城者]已经无能为力，如果城墙坍塌，最先毁灭的是上层区，而地上地下往来断绝，我希望地下人能在糟糕的环境里挺下去，保留贝洛伯格人最后的火种，即便未来他们仇视我、我们地上人，即便他们变成了另一种文明，会为我们的毁灭拍手称快，我也在所不惜。”
“至少，一部分活下来了。”可可利亚自认坦荡，说的漂亮话，可谓冠冕堂皇。
但舰长实在见了太多冠名堂皇，见过了太多所谓“必要的牺牲”，甚至于他曾经的‘主体’，‘摆渡人’便是这样，主动毁灭一部分【难以拯救】，拯救大部分【可以得救】，虚伪的令人恶心反胃。
而之所以说，可可利亚说的，不过是冠冕堂皇。
“......安乐死也算是某种抗争么？”舰长平静的问出了自己的质疑。
“地髓已经快没有存货了吧？”青年抬起眼皮。
“重工业和轻工业的重心都挪到生产嗜好品上了吧？”
“裂界的扩张无能为力，所以彻底放弃对吧？”
“社会要完蛋了，所以开摆了对吧？”
“人民的享乐和歌舞升平让你觉得自己做对了，是吧？”
“你无能为力，所以打算带着所有人去死了，是吧？”
“你独断专横，冠冕堂皇，拥抱虚无，深陷其中，还觉得自己背负了点什么......”
“是吧？”
“你也配自称[筑城者]？”
“星际和平公司的某些吸血鬼跟你一比，都是善良的好人啊。”
“可可利亚·兰德。”
第二十九章、冲突骤起
可可利亚的话和所作所为，完全自我矛盾。
就在舰长那一连串的质问出口之后，可可利亚沉默了一段时间，随后，她才平淡的抬起头来，目光淡然，没有丝毫生气和反驳的意思，她只是用一种拒人千里的漠然，整张脸上都写着‘你不懂贝洛伯格’这么几个字，看着舰长，“我才是这个城市的统治者。”
舰长都绷不住笑出声来了，“你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你是城市的统治者，你就能随你心意的去处置你的人民了？”
“七百年来，从初代大守护者开始，人民一直拥护大守护者，拥护者兰德们。”可可利亚平淡的叙述着她所认知的事实。
“我从你的发言中，丝毫没有感觉到你作为[筑城者]的担当，你只不过是一个[独裁者]。”舰长同样以平淡的发言，挑拨着可可利亚的神经，“你没胆子告诉每一个贝洛伯格人，你到底在计划什么，你不敢告诉他们，你为他们挑选的未来，不是么？”
“否则也不需要现在我跟你坐在这里，面对面的交谈了。”舰长双手交叉，“如果他们知道，现在看似美好的生活，都是以透支未来作为代价.......”
“你自己也明白，人民会做出如何的选择。”
可可利亚这次沉默了更长的时间，沉默中的女人翘起了二郎腿，目光深沉的看向了舰长，“你想干什么？你想要什么？这人口不到五十万的文明，城市中，有什么，是你们这帮‘强大’的天外来客需要的么？”
她刻意的嗤笑着‘强大’两个字，讥讽的态度不言而喻。
舰长抿着嘴唇，心底倒是微微舒了口气，他对可可利亚·兰德，有一些侧面的认知，通过经验，通过对贝洛伯格的了解，而现在，可可利亚终于如同被凿碎的冰川一般，迸裂的碎屑中迸发出了对抗性和讥讽，这是一件好事儿。
真正难搞的，是可可利亚封心锁爱，那舰长恐怕不得不用上最终的手段了。
武力和暴力。
“星核。”舰长沉下目光，盯着可可利亚，“你们的前学者都知道星核的存在，我相信克里珀堡中的统治者，你们知道星核的存在，告诉我，星核所在，我们会封印星核，带走这个祸根，而你们，贝洛伯格的[筑城者]，你们会得到一个裂界逐渐消退的世界，生存空间不再被步步压缩，裂界造物也终将减少，直到消失。”
“甚至于风雪都终将平息，我们的利益一致。”舰长看着可可利亚，“大守护者阁下，你意下如何？”
可可利亚盯着舰长，沉默许久。
巨大的办公室外，阴云遮蔽的天穹中，丝丝缕缕阴沉的光线透过了巨大的落地窗，将可可利亚阴沉的面庞照了一半，而另一半脸，却沉浸在阴影中。
可可利亚过于漫长的沉默，让舰长的思绪逐渐绷紧，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你......”可可利亚开口了，但她显然沉浸在思绪的挣扎中，她的神情变得有些虚幻，方才的漠然，此刻已是了然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和认真，“试试看吧。”
“外来者，你所宣称的一切，都不过是你自己的臆测。”可可利亚的眼神陡然锐利了起来，她似乎下定了决心，“试试看，你能否阻止我！”
舰长注意到了可可利亚似乎探手在桌子下摸索着什么，眯着眼睛。
舰长本以为自己已经撬动了可可利亚的态度，而事实证明，可可利亚还是没有被自己说服，这个结果证明自己还缺少了某些关键性的信息。
舰长挑眉，豁然起身，而月下更是直接掏出了链锯。
然而，可可利亚的声音却比二人的动作更快，“铁卫！给我拿下这两个妄图颠覆贝洛伯格的外来者！！”
“轰！”大守护者办公室那沉重的大门被豁然推开，一身戎装的杰帕德·朗道提着造型奇异的钝器大步冲入了大守护者的办公室中，一跃而起，高举的武器，目标直指手持链锯的月下。
而就在杰帕德身后，数十个铁卫更是涌入了房间。
舰长探手一握，血手圣徒浮现在青年手中，苍翠的虚数能量灌入子弹中，伴随着舰长连续扣动扳机，子弹的落点全数指向了地面。
嫩芽骤然钻出地板，狂野生长，化作舞动的藤蔓，阻拦住了杰帕德身后的铁卫。
而月下手中咆哮的链锯，与杰帕德手中的琴盒碰撞在一起，迸发出刺耳的金属撕咬声。
“保护大守护者！”杰帕德怒吼着，猛然扬起手中的武器，逼退了本就无心恋战的月下。
“舰长？”月下探手一握，第二柄链锯浮现在少女手中，狰狞的锯齿轰咆着，与提着琴盒护住可可利亚的杰帕德对峙着。
事出突然，舰长不想把场面无端扩大到不能收场。
“走！”
舰长转身冲向了办公室的巨大落地窗，连续扣动扳机，子弹的落点，不知名的蕨类疯狂在玻璃中扎根，不过转瞬，高强度的玻璃瞬间碎裂。
月下也转身，跟上了舰长的脚步。
少女持续加速，几乎瞬间越过了舰长，手中链锯左右交错成“X”字，伴随着月下一步蹬地，一跃而起，少女率先撞破玻璃，开始了从百米高空中的自由落体。
而舰长紧随其后，比起月下一步跃起三米高不同，舰长先是一步跳起，直接踩在了可可利亚的办公桌上，随后单腿发力的瞬间，舰长在半空中转体了一百八十度。
舰长的目光，锁定了杰帕德身后，站直了身的可可利亚。
站起身的可可利亚，上半身全部都藏在了阴影中，这转瞬的一眼，舰长确实难以精确的捕捉到可可利亚的表情，但，他能看到。
可可利亚在笑。
并非是某种计划得逞的笑容，而是一种，寂寥的笑。
很淡，很淡的笑容，嘴角的弧度，甚至很难让人觉得她是在笑。
该死的......
如同标准的跳高动作，舰长如同轻巧的游鱼，背越过玻璃上的巨大空洞。
整个世界都在他的眼中倒悬。
“别真以为自己能背着一个世界前进啊，疯婆娘。”
呼啸的冷风中，他的声音，飘散在风中，“这种人可从来没什么好下场。”
他的脑海中，可可利亚那个笑容，与‘摆渡人’临死前的笑容，似乎重叠在了一起。
分毫不差。
第三十章、有什么好处？这话我也该问问你。
克里珀堡，屹立于贝洛伯格的中央，从七百年前，当以[存护]之名屹立而起的堡垒，便如同这最后的存护之城的守望者，寂静，无言，坚韧，挺立在那里。
似乎，它永远都将屹立，蔑视墙外的风雪。
但，今天，这座不破的堡垒，七百年来，终究......出了意外。
数量近百的铁卫，集结于克里珀堡外的广场上，刀锋磨亮，枪炮上膛，在克里珀堡的继承者，布洛妮娅·兰德的带领下，将整个克里珀堡外围，全数包围了起来。
无数的民众，都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悄然汇聚了起来，他们猜测着，观察着，等待着，事件发生。
而某些眼尖的民众，甚至率先于铁卫们，看到了堡垒之上，破碎坠落的玻璃，和那两个极速下坠的人影。
“铁卫！！拿下那两个妄图颠覆贝洛伯格的外来者！！”布洛妮娅不觉得那两个人是走投无路了，才选择了破窗跳楼，想死的壮烈一些。
铁卫们毫不迟疑的执行了命令，他们汇聚起来，判断着舰长和月下的落点，提前包围了两人可能的落点。
然而，极速下坠的舰长，对着人群中心的地面开枪了。
[丰饶]之力灌入枪弹，孢子破土而出，在虚数能量的催化下，疯长。
转瞬之间，菌杆拔高，菌盖绽开。
那是一株，巨大到需要人抬头仰望的香菇。
月下与舰长几乎一前一后坠落在香菇的菌盖之上，随后，被大香菇的菌盖，猛地弹起。
所有人都只能仰头看着二人用这种奇异的方式，脱离了包围圈。
“舰长，咱们往哪儿撤？”半空中，月下单手提链锯，一手按着裙摆，回头看向身后兜帽被风吹飞的舰长。
“裂界。”舰长低沉的声音响起，“西南方向！”
“收到！”
半空中，二人坠落，发足奔向了城市西南方向早以被铁卫封锁的裂界。
而二人后方，铁卫的指挥官布洛妮娅也一眼便觉察到了二人的想法，布洛妮娅聚起手中步枪瞄向了二人的背影，短暂的举枪后，她扣动了扳机。
然而，背对着她的舰长，就好似是背后长了眼，在布洛妮娅扣动扳机的瞬间，舰长一步跃起，扭身甩手，血手圣徒骤然开火后，舰长前脚落地，扭身一转，继续追着月下冲向裂界。
而舰长身后，能量与实体的子弹在半空中对撞。
虚数能量碾碎了实体子弹，将金属碎片侵染改造成了植物的种子，伴随着子弹的裂片泼洒在地上，苍翠的草芽冒出了头，争先恐后的扎根在了中央行政区的地面上。
这堪称奇异的一幕，让众多贝洛伯格的民众都下意识惊呼了起来。
而布洛妮娅却无心观察那扎根冒头的野草，少女厉声怒喝着，“第一小队跟我追！剩余人维持秩序！”
作为未来将要继承大守护者之位的唯一人选，布洛妮娅·兰德，自认，自己有责任，需要拿下这两个【颠覆者】。
贝洛伯格的颠覆者。
———
“真是有点可笑的称谓。”舰长轻轻呼了口气，手持血手圣徒，漫步在充斥着异样感的裂界之中，开枪点射掉数个如同飞蝇一般的裂界造物。
月下看着那造物的残骸坠落之后，如同种子一般扎根入坚硬的石板地面，绽开花朵，却又迅速在裂界中枯萎，湮灭。
“明明她自己才是正在颠覆贝洛伯格的那个人。”月下说着，便忍不住呼了口气，语气也生硬了几分，“舰长？那我们是不是只剩最后的手段了？”
最后手段，即付诸武力。
“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这么做。”舰长摇了摇头，“而且，可可利亚......我们对她的了解太少了，更主要的是她的计划，我们对她的计划，可能都理解出了偏差。”
月下疑惑的看向舰长，“不是安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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