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侠吃香蕉
萧砚反问道:“天佑星等了三十年,对这个时机,打算再等多少年?等什么时机,复唐的时机?”
石瑶下意识应道:“不然呢?”
“哈?大唐欲复,难道不需要我辈去努力吗?”萧砚突然冷笑了下,讥讽道:“举世不良人,夜等到明,明等到夜,再等三十年,能等到天下自己一统否?”
石瑶霎时蹙眉。
但不待她出声,萧砚已叱声道:“还是说,天佑星以为,会有那么一代雄主,匡扶了天下后,就会心甘情愿的为大帅俯首,为大唐举旗?再把那个累累白骨的帝位,毕恭毕敬的交还给唐室?
“这天下,有何人?是朱温、李克用、李茂贞?还是偏安一隅的江南诸侯?
“你说,有谁?!”
石瑶的脸色一紧,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突然就被萧砚引到了死胡同里。但就算已意识到,这会自己的无数腹稿,倏的尽被卡在了嗓子里,进退不得,一个字也难以吐出。
上官云阙也一脸发白,被这一道厉声喝得脑袋晕乎乎的。
付暗等人挠了挠后脑勺,仔细一想,感觉自家校尉确实说的有道理。
不良人继续蛰伏下去,还能蛰伏到何时?如今大唐才不过被朱温夺了两年,天下百姓还有几个还念著大唐?
纵使是各路诸侯,除了晋国、歧国还举著大唐旗号,其他诸侯要不自己称王称帝,要不奉朱温为主。说白了,就算晋国和歧国夺了天下,人家又凭什么把辛辛苦苦得来的帝位还给唐室,还给李唐血脉?
难道就凭你不良人有刀子?须知,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刀子!届时,不良人突然冒出来说,要把帝位还给李唐血脉,人家不得把狗脑子打出来。
更别说,眼下这歧晋两家夺得天下的机会很渺茫,其他诸侯连大唐都不奉,说不得国号都不会与大唐有什么牵连。
撑死了,能供奉一下李唐一众先帝,就够意思了。
大堂内外安静了半晌,石瑶才冷声道:“大帅算无遗策,焉能有错?我们身为不良人,为大帅效忠,为大唐效命,唯守责而已。”
萧砚随手置下灯台,漠然道:“我说了,我为事,与大帅无关。”
“这般说来,天暗星是执意不遵守帅令了?”石瑶眯了眯眼,脸上唯有冷意:“还是说,天暗星并非忠于大帅?”
上官云阙与付暗等人都有些失色,特别是前者,像是猛地意识到了什么,额上渗出冷汗来。
萧砚单手负于身后,霎时失笑,继而用手指点著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淡淡出声。
“萧某,只忠于大唐。”
石瑶的眸子倏然一缩。
上官云阙脸色大变,急声道:“萧郎,身为不良人……”
但在他出声之前,石瑶已脱手甩出令牌,迅疾如雷,泛著淡淡的紫色,径直撞进大堂内。
萧砚面色不变,稍稍侧身,让那令牌擦著他的肩膀过去,轰然插进了大堂的石壁。
石瑶缓缓摇了摇头。
“既不忠心大帅,留之何用?”
前者笑了笑,不以为意道:“天佑星此番来,本就是存著问罪萧某的心思?”
“天暗星只需回答,是否忠于大帅即可。”
石瑶见萧砚不答,已是明了,进而看向付暗等人:“兖州分舵,忠于大帅乎?”
其余不良人还在犹豫,付暗却已是咬了咬牙,站在了萧砚身后,道:“天佑星恕罪,校尉所求,亦付某所求。
“这,与付某忠不忠于大帅……无关。”
这下子,其余几个不良人亦也咬牙表态:“我们忠于大帅,但校尉说的不错,光复大唐,非蛰伏可为……”
石瑶冷著脸,一言不发。
但她已发现,这一批不良人看起来都很显得年轻,几乎尽是第九代不良人,差不多与她差了一辈。
难怪……
“上官云阙,你呢?”
“啊?我……”
上官目光闪烁,憋了半天,才出声道:“我自是以大帅唯命是从的…只是我认为萧郎未必就是那个意思,害,他们这些年轻人,连大帅都没见过,你又何必……”
石瑶叹了一口气,已明白只她一个人,这次是拿不下萧砚了,便冷面道:“诸位好胆色,看来我今夜不虚此行。从今以后,兖州分舵便除名于……”
不待她说完,一道妖媚的声音,就已凭空从众人身后响起。
“除名就除名,有多在乎不曾?”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石瑶的眉头一挑,却见长廊那边,一长发倩影盈盈走了过来,她一边伸手揽著飘落而下的雪花,一边随口道:“老妖婆,既然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了,就回家歇著。”
“你!?”石瑶大恼。
降臣走进了光亮中,盈盈立于萧砚身侧,下巴轻抬。
“几十年了,你还是这个样子?
“石瑶。”
第148章 是为盛唐
局势骤然变得愈加诡异起来,当然,这是对于石瑶来说,她几乎已经是孤立无援了。
看著旁边一脸纠结模样的上官云阙,她也不想抱什么希望。特别是在意料之中却又是情理之外的降臣出现,让她不由有些又气又惊,便略沉下了脸。
“妾身自是比不得降臣尸祖,不过,尸祖这伶牙俐齿的本事,倒也还是与几十年前一模一样。且尸祖当初厌烦俗世,遂隐居于世外,而今怎的也掺和进这种琐事来?”
降臣见好就收,并没有过多的口嘲与她争论,只是下意识瞥了一下萧砚,才蹙眉道:“年轻人自有打算,你又何必过多纠缠?”
石瑶被气笑了,道:“我不良人的事,何时轮得到玄冥教的尸祖管教了?奉劝尸祖莫要多管闲事的好,妾身来此,可不是我个人的意思。”
降臣的狐媚子脸倏的稍稍一变,继而桃花眼微眯。
“休要拿不良帅来压我。”
“妾身当然知道降臣尸祖与大帅的交情匪浅,”石瑶先是扫了一眼几无波澜的萧砚,进而看著降臣,不动神色道:“但这份交情,能让大帅容忍尸祖这般的放肆吗?”
降臣略有些气恼,还欲出声,萧砚却已攥住了她的素手,继而将她向后拽了拽。
御姐用涂有豆蔻的指甲狠狠剜了剜他的手心,不满道:“做什么!”
萧砚不理她,只是在稍稍沉吟后,对著石瑶一揖到底。
“天佑星是前辈,萧某是晚辈,确不该对天佑星如此失礼。不过萧某仍然认为,‘忠于大唐’与‘忠于大帅’并不相悖,难道在天佑星的认知里,这件事一定要分出个先后才肯作罢?”
石瑶深深皱眉。
当时在藏兵谷,袁天罡的指示是:“萧砚若忠,可活。若不忠,可死。”
她自从成为不良人后,便对袁天罡忠心了几十年,在她单纯的看法里,这一个‘忠’字,该是对大帅忠。对于她来说,大唐灭于不灭、皇位是哪个李姓人,压根就没有意义。
她的眼里,只有不良人,也仅有袁天罡,所以也就谈不上对大唐忠了。
对于三百年数代不良人言,袁天罡的帅令,便是圣旨。
可,大帅也忠于大唐……
石瑶拧眉不语,一旁的上官云阙却已抢著出声:“然也,然也!萧郎说的不错,忠于大唐也没差不是?我不也是对大唐忠心耿耿?”
他一边擦著汗,一边勉力的想要让气氛缓和,干笑著捏著兰花指,向石瑶建议道:“要不,咱们先回去见见大帅?”
“瞎讲究。”萧砚身后,降臣翻了个白眼,不屑一顾。
不过待她想到方才萧砚护她的动作,又是轻哼一声,懒得再上前与石瑶争论。这会只是细细打量著这小子的背影。以前还未发觉,这回凑得这么近,才知道萧砚的肩膀真是极为宽阔健硕。
“切。”
御姐再次不屑,她当然不需要人护在身后,不过既然是这个萧贼嘛,倒是可以勉强接受。
对面,石瑶愠怒的盯了一眼上官云阙,只是思忖不语。
萧砚依然平静,但因为石瑶方才威胁降臣那一句,姿态放低了不少,道:“天佑星若不能做主,不妨先将萧某之言禀于大帅,请大帅定夺一二,如何?”
“是啊、是啊。”上官云阙急忙附和。
“住嘴。”石瑶叱了他一声,进而犹豫片刻。
她扫了一眼堂上兖州分舵的一众,以及在萧砚身后说不出什么态度的降臣,知晓今日已无法可为。她倒是不惧会被困在此处,就算不敌萧砚等人,她也有法子自保脱身,加之付暗等人,恐怕也没胆子对她动手吧?
当然,对于最后这一点,石瑶秉持怀疑的态度。她看的出来,这些年轻的不良人对萧砚很是信服,甚而已能达到忠心护主的程度,便是背负‘不良人叛徒’的骂名,居然也愿意跟著萧砚一路走到黑。
她不由怀疑,萧砚是不是会什么洗脑的手段,才能让付暗等人死心塌地的跟著他。
“……”
石瑶思量许久,才缓缓出声:“天暗星言之有理,妾身会毫不偏驳的尽数禀于大帅。方才之事,妾身亦有不妥之处……不过,对于漠北一事,还望天暗星能谨遵帅令,莫要擅自插手。”
这一次,萧砚却是出乎她的意料,没有立即反驳,也没有假意答应,而是在思忖良久后,才应道:“劳请天佑星替萧某向大帅带上一句话……”
石瑶眉头轻皱,“天暗星请说。”
“复唐大业,一经拨动,便如浪涛滚滚,不可制止。世间战乱不止,大唐人心不复,非一人一力可挽之,天下万兆百姓,所向往的,非李姓人,而是大唐、是可以结束乱世的大唐。
我辈若再无所为,‘李唐’便很快就会被世人摒弃,将这两个字踩在脚下,去追寻真正的‘大唐’。现今,朱温治下,黎民已是皆知‘梁’而不知‘唐’。”
石瑶蹙眉,深深将这番话记下。
“还有吗?”
萧砚沉吟了下,再次肯定开口:“不管是河北、漠北,还是汴梁——
萧某所为,是为盛唐,而非烂唐。”
“……”
付暗等人已是愣住,似是听懵了。上官云阙咬著指甲,晕晕乎乎的。
降臣桃花眼一亮,只觉这萧贼说话一套一套的,但这最后一句话真是具有大魄力,竟让她有耳目一新的错觉。
石瑶深深的看了一下萧砚,抬手一摄,那插在大堂石壁上的鎏金令牌便重新收于她的掌中。
她虚掩了下眼睛,道:
“还有一件事,大帅想见见你。”
“请天佑星禀于大帅,此间事了,萧某必会亲上藏兵谷,面见大帅。”萧砚再次一揖而下。
降臣轻哼一声,负手施然上前:“还有我,多年未曾拜见大帅,也需去山上讨一杯茶喝,叙叙昔日交情了。”
石瑶忌惮的瞥了一眼降臣,也不再对萧砚多言,折身迈著不那么妖娆的步伐,匿于雪中。
“嗯?”
上官云阙正还在咬著指甲,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这这……”他大为窘迫,暗恼石瑶竟然弃他而走,又自知无颜面对萧砚,打算悻悻退去。
这时候,萧砚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笑了笑,道:“上官兄不必如此,我方才确为恼。但我也知藏兵谷的命令,上官兄必是无力违抗的。我既然当时在洛阳肯与上官兄实言告之,就不惧今日此景。夜深了,上官兄早些回去歇息吧。”
已打算郁闷退回藏兵谷的上官云阙猛地一惊,愕然的抬头看著萧砚。
萧砚如常一般的拂了拂手,示意他不要说废话。
上官云阙眼眶一红,还想扭扭捏捏的说几句,萧砚却已不理他,与付暗等人商议完幽州分舵的事宜。他不需要对付暗等人如何许诺,一切尽在无言中。
从曹州到中原,再到这河北,兖州分舵已知萧砚对他们如何信重,不需要许诺,他们已有底气跟著萧砚一条路莽到底。
说起来,这也是因为付暗等人较为年轻,在这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已过惯了跟著萧砚大杀四方的日子了,互相早已有了默契,岂能轻易背弃之?
不过若是换成舵里第八代不良人,说不得今夜的态度不会这么强硬,毕竟老一辈与新一代不良人的隔阂是非常大的。第八代不良人,正好处于大唐最后一抹余晖中,见识过了真正的不良人到底如何强悍。
而新一代不良人,便就是付暗,都没有赶上最后一趟末路车。更别说有人面见过袁天罡了,他们连藏兵谷在哪都不知道。
说白了,新一代不良人,有远超于老一辈不良人的锐取心,之前可能还不会察觉出来。但甫一被萧砚点燃,便如涛涛烈火,蓄意向上,急于重振不良人的赫赫威名……
……
天色已蒙蒙亮,付暗等人扶刀大步离去,兴致很高,今夜听到的消息很难不让人振奋。说来也奇怪,愈是处于危局中,反而愈让人肾上腺素飙升,激亢不已。
“走吧。”
萧砚很平静,他好似这一晚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简简单单送别了述里朵、议定了养寇自重一事,最后再接见了石瑶,一如既往。
降臣正无趣的叠腿坐在位子上,捂嘴打了个小呵欠,“陪你熬了半宿,知不知道,女孩子不可以晚睡的。”
“不睡不就行了。”萧砚理所当然道。
“?”
御姐白了他一眼:“喂,不要说一些歪理行不行?”
萧砚不答,放肆的伸了个懒腰,走到阶前,举目看著远处微亮的天际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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