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侠吃香蕉
耶律阿保机猝然一惊。
箫敌鲁亦是猛地呆滞了下,有些心乱。
在旁边的完颜二兄弟眼睛一眯,望向北面来骑方向,却见人影丛中,一人被拱卫而出。
“公羊左,放了他。”
听见这一道声音,所有不良人都猛地转头望去。
下一刻,那十余不良人都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对著箫敌鲁怒骂道:“杂胡,安敢动一下,你家大王定被剁成肉酱!”
第206章 上路(终)
耶律阿保机似是心有所感,眯眼望去。
公羊左大笑一声:“我这条老命,换一个漠北大汗,足矣!”
箫敌鲁鼻息加重,只是重声:“汝敢!”
却见来骑趋马愈来愈近。
“汝身高七尺,善使弓,是箫敌鲁?”
后者闻言一怔,目光却依旧盯著公羊左,只是不出声。
不料,这时候耶律阿保机却突然一笑,进而大声问道:“来将何人!?”
“萧砚。”
场中为之一静,所有人都猛地脸色一变,完颜阿谷乃和完颜函普亦是脸色发紧,互相对视一眼,后者俨然是要让自己兄长快走。
完颜阿谷乃却只是缓缓摇头,他抬头扫了扫四面,面色铁青。
耶律阿保机大笑,进而沉声道:“老人家,你放开本王,如此局势,本王走不掉!你何必与本王以命换命?”
公羊左嘿的一笑,瞥了眼已然心神动摇的箫敌鲁,翻身一滚,避开了那一直指向自己的箭矢。
这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全身剧痛无比,细数之下,居然中箭有七八支。
箫敌鲁猛地一松气,两条发酸的胳膊再也维持不住,泄力似的一松弓弦,那长弓竟当场绷断。
他不顾其他,急忙就要去扶耶律阿保机,后者却勉力一摆手,而后挣扎著爬起身,目光定定,死死的看著来骑。
萧砚身后虽有无数贯甲的精骑,这会却并不带一人,只是翻身下马,负手而立,俨然是未将箫敌鲁乃至完颜等众没有放在眼里。
“你便是……”
阿保机沉吟了下,进而点点头,自语道:“那日在渔阳,你我见过一面,本王记得你的身形。”
萧砚便道:“时隔一年再见,刘兄也风采依旧。”
阿保机先是一愣,然后倏的大笑,进而转为苦笑,勉力用手指了指自己:“本王实在想不通,你怎会如此难缠,又如此……中原对手,皆如此尔?”
“姑且是吧。”
“那本王实在输的丢脸。”阿保机摇了摇头,进而咳嗽了两声,上前走近了几步。
远处,箫敌鲁急忙就要跟上,前者却抬手制之。
萧砚并不多退,反而问道:“我此来,带了一壶王庭好酒,刘兄可要饮否?”
阿保机洒笑一声,摇了摇头:“还是不饮了吧,怕舍不得。”
萧砚略略颔首,也不反驳。
待近些了,阿保机便低声询问。
“漠北,你要如何处置?”
“维稳而已。”
听过此话,阿保机松了一口气,进而笑了一声:“按你们中原人的话,成王败寇,不外如是……伱年岁,不过二十五吧?”
“十九。”
“……”耶律阿保机沉默了下,然后摇了摇头:“本王败于你手,其实不算服气,但天命如此,本王无话可说。”
他抬头望向北面,思索了下,叹了一口气:“听刘仁恭身边那个老道士说,本王该有帝王之相,然而气数已尽,成不了帝王。本王本还不信,现在却是信了。
气数尽了,就是气数尽了。本王尽心于此,漠北终究毁于本王之手,看来不得不信。我漠北崛起于草原微末,历经数代终成草原霸主,控御部族无数,却一朝而败于你的手中。谁曾想,你居然才十九……”
这就是天命尔……”
萧砚静静听过,只是淡声道:“所谓天命,便就是中原草原,终会止歇厮杀,天命二字,落在人的头上,也不过是这一滚滚大势中的一朵浪花而已。
你若只想成就一个草原霸业,帝王如何当不得?然贪图南下,与中原掀起战乱,为的却也是谋求草原霸业,刀戈南下入关,却斩不尽燕人的热血,反而易绷断刀戈,这也便是你所谓的天命如此。”
阿保机大笑一声,进而道:“你说本王掀起战乱,你掀起的战乱还少了?刘仁恭乱起不提,你入草原难道未曾擅杀我草原子民?”
“不同。”萧砚面不改色,道:“你南下,为的是以中原奠草原之基,我北上,是为终结两地千百年的争斗,为的是今后。”
“本王不懂你说的什么今后、以前。”阿保机摇了摇头,只是道:“本王只知道,男儿在世,当要做出一番伟业,创建一个远超突厥、甚至是中原李唐那般存在的大国,如此才不枉这一世。”
萧砚缓缓颔首,显然并不反对这一个想法。
“漠北,是你的了。”阿保机长叹一声,似是不想再多言,却又再次道:“本王倒想看看,中原乱战如此,你得了草原,又能不能走到最后。中原的勾心斗角,战阵厮杀甚于草原百倍、千倍,你又能走到何时?”
“我的事情,倒不劳刘兄操心了。”
萧砚一张手臂,缓缓指过公羊左等人,再指过在自己身后远处的无数精骑,倒:“有他们,我无所畏惧。”
“……”
阿保机沉默了许久,他回过头,看了眼箫敌鲁等人,再看了眼跟著自己一路杀过来的完颜阿谷乃等女真人,似有所感,却只是道:“本王亦有无数忠义儿郎,尚且败于你之手,本王倒想看看,你会不会走上本王的路。”
萧砚轻轻颔首。
他此行下马,愿意和阿保机述说这番长话,只是到底愿意给眼前这昔日草原大汗一分尊重,说起来,阿保机这个人与他并没有怎么正面交过手,但就是和他纠缠了整整一年,很是奇怪。
若说心里话,萧砚是愿意承认阿保机是一个英雄的,起码对于草原诸部而言,此人功不可没,这也是他愿意千里南下来亲自见阿保机最后一面的原因所在。
总之,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要终结了。
“这场祸及燕地草原的战事,实在是够长的了,要杀的人,我也杀够了。刘兄当也知道,你还活著,这草原便不可能安宁下去。不管是恨我也好,欲杀我也罢,刘兄若想看我下场如何,只管存此念上路便是。”
他折身而过,负手望著北面,道:“从此之后,这漠北的事情,就是我的事了,刘兄只管安心即可。”
耶律阿保机怅然的一笑,进而沉声道:“还望你能善待所有人。”
“可。”
“我说的是,所有人。”
萧砚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其实阿保机并不难猜出什么,萧砚能出现在这里,便已能说明很多东西,诸如世里奇香为什么会在檀州遇见阿保机,述里朵为何能够在半年后仍然杀回草原……
萧砚对著他微微点头示意一下,不再多说什么。
耶律阿保机也知道,再说下去,恐也只会徒增笑料。他心中其实并无什么触动,在此之际也不需要去问谁,草原人,一生豁达,不会只困于一些东西。
成王败寇,不外如是。
他同样对著萧砚点了点头,进而转过身,看著箫敌鲁。
“阿鲁,借刀一用。”
后者已然大溃,双膝软软的瘫倒在地面,已是泪流满面。
“大好男儿,岂俱生死?”
阿保机勉力一笑,他看了下完颜阿谷乃二人,突然大声道:“本王去后,你们兄弟,可依附萧将军而走,他为人杰,本王输的心服口服,定能庇女真无恙!”
二人自没有多言,女真对阿保机,已经仁至义尽了,而阿保机这一言,也算是替他们交了个投名状,其中实在难以评说,便只是叉胸一拜而已。
耶律阿保机遂不再多说,他当然能明白萧砚掌控了漠北,所有人都只是他的棋子而已,只求自己最后一句善言,能够让他在关键时候,宽恕自己那些家人分毫。
不仅仅是他的几个子女。
他走过去,几乎什么也不说,被戳窜的肩膀也突然有力,只是一把夺过箫敌鲁身侧的佩刀,持在手中,瞪眼扫了下四面山河。
这里,是草原,是漠北,是他生长的地方。
起码,没有客死他乡。
只是可惜,不能亲眼看见漠北的前路如何了。
不过……
阿保机回过头,对上萧砚平静的目光,却莫名心情一缓。起码,眼前这人有野心有胆略,若要成就大业,理当不会把草原逼得走投无路。
自古成大事者,善用人,也善容人,就如那史书上的大唐天可汗,夷、狄亦爱之如一。
如果是他阿保机得胜,也会尽力用汉人谋事,如此而已。
所谓英雄相惜,一个眼神,便无需多言。
他哈哈大笑,不再迟疑,横刀在颈,用力一勒,鲜血顿时喷溅而出。
这位曾威震草原近十年,亲手带著耶律氏崛起的漠北大汗,在几年后甚至会开创一个横绝万里的超强王朝的当世豪杰,就此而终。
场中为之一静,独有箫敌鲁呜咽的哭声。
萧砚面无动容,只是取下挂在鞍鞯旁的酒壶,饮下一口,进而尽数洒于地面。
他翻上马背,双眸缓缓扫过四野河山。
远处,完颜阿谷乃与完颜函普已经捶胸跪下。
一批批沉默的漠北骑卒,亦是终于弃械,不复所有。
这一日。
历史的滚滚长河,因萧砚而变。
第207章 大丈夫当如是也
五月中旬。
天色很晴朗,万籁俱寂,独有一只海东青展翅掠过天际,轻而易举的穿破云层,在天空盘旋。
述里朵缓缓走上高丘,轻轻按住身后随风飘动的披风,只是静静看著远处正有一座城郭的雏形正拔地而起。
那是新起名曰‘大定府’的一座郛郭。
在两百年前,唐太宗李世民征高丽,便驻跸于此,后又在这里置饶乐都督府,因这片地域向来都是奚族世代生活的地方,便以奚族首领为饶乐都督。
不过后来漠北崛起,奚族臣服,中原巨变,这所谓的饶乐都督府便也名存实亡,早已不受草原人认同。
然而,时隔百年,萧砚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这里便又被冠上了汉式的名字,上百名燕地的名匠次第出塞,依托地势,规划出了一座城池的蓝图。
本来按照述里朵所想,第一座城郭当是修在王庭,然而萧砚的选址却是在这里,据世里奇香私下与她禀报,是萧砚在北进途中,遥望此地的云气有郛郭楼阙之状,便认为宜作漠北的新王庭所在。
这个说法看起来荒唐,但却要比什么因为此地距离古北口不过六百余里,距离幽州也不过九百余里要好听的多。
须知道,王庭西楼邑所在,据大定府这里尚还有近七百里,萧砚择址于此修建城池,看起来距离幽州还是极远,但比起西楼邑来说,几乎已是将幽州和漠北王庭的距离腰斩了一大半。
若是有一支骑兵从幽州出发,单只是在白日里急行军,也能够在十日间抵达大定府所在,可以说,王庭南移七百里,实在是让萧砚更容易掌控一些。
不过按照初步的规划,这座城池粗略建好也需要一两年的时间,若是要将整个王庭搬进去,三五年内是没办法的。所以在这两年内,漠北王庭依然还在西楼邑。
故在这个前提下,述里朵纵使稍有些不满,明面上也只是顺从此项决议而已。
谁叫这个做决议的人是萧砚呢。
事实上,整个草原上并非是所有人都会畏惧他。彼时萧砚向北狂飙突进数百里,灭了几个大小部族,其他被打残的则是没有计数,在这种情况下,有的立刻就臣服,有的却是想逃,或者就是拼死抵抗。
若没有述里朵及时出面安抚诸部,这草原人心也不会这么快稳定住。
因为在这种事上,萧砚固然武力强势,但如果没有述里朵他也做不好,毕竟他一个初入草原的军阀,在草原上一点信誉根基都没有,不是所有部族都会信他的承诺的,且一味凭武力镇压,也只会适得其反,激得诸部时时刻刻都想反抗。
也就只有凭借述里朵的影响力,才有那份信誉和威望替萧砚笼络住所有部族,以致草原安定下来。
她借萧砚的势,萧砚借她的威,二人如此合作,勉强算是双赢,但总体而言,萧砚的赢面要大得多,毕竟述里朵自己的威望也下跌了不少,如八大部的暗流涌动,她也需要花心思拉拢、安抚妥协。
这几年内,她离不开这位诸部首领尽皆畏惧的萧将军。
所以,她无法拒绝王庭南移的决策。
“太后。”
身后有著戎服的侍女捧著一杯茶水近前,毕恭毕敬的递给述里朵。
另外则有侍女抬著交椅和小桌,悄无声息的布置好。
述里朵随手接过,轻轻呷了一口,进而也不放下,只是持在手中,淡声询问:“这么快,南面的商人就已到此处了……实在是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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