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侠吃香蕉
所以萧砚的统战价值已经在此时达到了最高点,朱温并不吝啬与他重赏。
对于朱温本人来说,萧砚提拔的再快,左右也不过一个可以随意拨弄的人,朝廷对其忌惮的呼声最高之时,也无非就是燕军声势极大、李振的死讯传回汴梁的时候,然而萧砚回到汴梁之后,已然在他朱温的眼皮子底下,要想碾死这个降人孤臣,不过就是他一个心思罢了,就看这萧砚能不能识趣。
毕竟对于朱温来说,萧砚这个孤臣就算勉强和朱友贞是一派,但他得罪的人不在少数,更与各派都没有关联,要想保住自己的权势,只能死死抱住他朱温的大腿,若不然,回到汴梁兵权一卸,如果无他朱温重用,便只能在汴梁沉浮,再不复在燕地纵横的威风模样。
且不提大梁精锐都在禁军,而禁军调动只看皇命,萧砚一个毫无根基的人,就算在河北做了个什么土皇帝,回京后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趴著,如果他不老实的话,朱温这几年杀的开国元从,哪个不是权势滔天之人?还不过一道圣旨的事。
所以朱温才会听从敬翔的建议,提拔萧砚起来,为一道靶子,为的是今后的削藩一事,朱温要把这一个孤臣牢牢掌控住,让其死心塌地的给自己卖命,好与大梁那些不肯老实交兵权的诸镇节度使狗咬狗,让他朱氏得利。
反过来讲,如果萧砚不臣,他亦是可以让诸镇节度使去讨平,可以预料得到,那些诸镇节度使会很乐意,反正他朱温掌握著禁军,让这些大大小小军头打得头破血流再去收拾也不是坏事。
有敬翔的献策,朱温自然放心大胆的提拔萧砚,除此之外,对于萧砚麾下已经整编成归德军(萧砚是归德军节度使)的将领也超迁提拔,如余仲一举被提拔为归德军步军都指挥使,遥领毫州观察使,迁承义郎。
而王彦章则是龙骧军军使不变,兼领归德军马军都指挥使,遥领蔡州观察使兼刺史一职。
除二人以外,韩延徽也得到了升迁赏赐,顿时就超迁为正五品的检校御史中丞,领翰林学士兼知制诰。
萧砚以下,归德军各级将佐都次第超迁,整军后的近两万兵马中,除却将领外,下面的大小军官都犒赏五十贯,士卒赏二十贯,可以说朝廷是下了血本。
圣旨既到,整军也完毕,幽州城内便立即杀鸡宰羊,三军同庆,连同城外的百姓都如过节了般领了酒食,直接连贺三日,毕竟领命之后,归德军就要拔营动身汴梁,这等欢庆,今后恐怕还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此等庆功,作为最为耀眼的萧砚自然是最大的主角,各军州镇将、汴梁派遣来的各州官吏都抢著要求见,毕竟没有人是蠢货,萧砚虽然要回京,朝廷也会派兵马和官吏来接管河北,但萧砚留下的影响力在这几年内绝对是无法轻易颠覆的,他们这些毫无根基的汴梁官吏当然要好好舔一舔这位萧大帅。
然而能达成目的者却终究是寥寥无几,萧砚除了设宴招待了从汴梁来传诏的天使,以及监军赵岩和检校太保康怀英外,基本都不在幽州城内露面。
从汴梁来的官吏中不乏有足以知府的大员,当然对此心怀芥蒂,但地位悬殊下,萧大帅真想拿架子,莫说是在河北,真回京了,对开封府尹都能够甩甩脸色。
实在是萧砚太忙,顾不得这些什么想要巴结的官吏。
他即将回京,来往的汴梁使者虽说对他是恭恭敬敬,但少不得也有几分监视的意味在里面,监视什么,自然是已经整军完毕的归德军。
按照建制,归德军下辖马军二十三个指挥,步军十三个指挥,上报朝廷的名额是马军一万一千三百四十二员,步军六千四百三十八员,战马等马匹一万四千余匹,不过因为一年余的野战,军械辎重只足以补充全军三成,损耗太大,需要朝廷再加补充。
对此,汴梁朝廷也是难得的极其大方,大手一挥,居然是令萧砚把这些军械辎重全都留在幽州,为将来镇抚燕地的兵马所用,归德军上下所需的甲具军械,全在回京后由禁军补充。
毕竟比起这些来,这万余的马军带给汴梁朝廷的惊喜实在太大了,中原少骑军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更别说以前李克用和刘仁恭暗中联合,极力阻止大梁马军的建设,如战马的购买等等,所以大梁才会以步军冠盖天下,想到紧缺骑兵的禁军终于能够补充这么一批野战娴熟、几是百战之师的马军,朱温恐怕梦里都能够笑醒。
然而朱温不知道的是,在这些汴梁使者来之前,萧砚就已经开了好大一笔假帐,不但尽数扣下了三千拼凑起来的重骑,加上大半定霸都的骁勇马军,约莫两千上下,也尽数扣下,义昌军和卢龙军中的骁战步军扣得更多,足有八千数左右,且军姿器械也早就扣了下来,之所以报上去的只有三成之数,因为另外的四成已被全被拿来装备这一批兵马了。
除此之外,扣下的粮草军需等等更是不可计数,若是问起,全是作战损耗,连锅碗瓢盆帐篷等物,都懒得带回去给朱温,何况那些来检点器物的汴梁官员哪敢多问,他们想仔细了解,也无非是通过监军赵岩,但后者几乎是一问三不知,堂堂监军这个鸟样,还问个鸟。
对于他们来说,萧大帅咪一些钱财也就咪了吧,只要兵额满员就可以。
然被扣留下来的兵马都是燕地儿郎,对萧砚的忠心已到了效死的程度,留下来已是大好的喜事,更别说把几万人的装备全拿来装备他们,披甲率甚至已达到了恐怖的九成,无人透露之下,这么万人的兵马就平白消失在了帐面上,甚至还可以领一笔汴梁朝廷的抚恤金。
不过除了这些原本的燕地儿郎,让萧砚意料的是,那一直随他冲阵的几百龙骧军兵士,竟也有大半愿意留在渔阳或者瀛洲。
对于这些人,萧砚当然是来所不拒,有家眷的想办法接家眷,没有家眷的就给他们讨婆娘,河北打了一年余,丧夫的寡妇乃至全家沦丧仅余留一人的女子不计其数,萧砚专门让韩延徽开办了一次相亲大会,对上眼的就一起结缘,还能够多分一百亩地。
所以相较于这些龙骧军军士而言,待在这河北反而快活。当然,在禁军中给朱家卖命也没什么不好,不过转为萧大帅的私军,对他们来说更加的海阔天空嘛。
这些假帐让萧砚来办肯定是有些焦头烂额的,但冯道和韩延徽一起联手,竟将之办的滴水不漏,不但帐面上看不出来什么问题,反而还在暗地里狠狠吃了几笔汴梁朝廷的钱,从今往后少不得也会吃朝廷的军饷,毕竟燕地有这么一支上万人的强军在,就不用再设什么守军了,所以各个军州报上去的兵额,也就是把萧砚私军的名额平摊,一州领上一笔而已。
不过萧砚这两日忙的飞起,也不全是因为这件事,对于扣人创建私军的事韩延徽和冯道已经做的极好,朝廷高兴,他们也高兴,两全其美,无非就是糊弄一下朝廷使臣而已。
他还接见了完颜阿谷乃和完颜函普,这二人麾下的女真骑兵很猛,没有甲都能够冲阵,虽说现在只有千人上下,但也足以让萧砚重视。
对于这二人的看顾,萧砚原本是打算全数留在河北,但细细思索后,决定带上两百骑回中原。
完颜函普留在渔阳,可以允许他接一部分女真族人来辽东安置,但需要听从田道成和冯道的指令,也需要种地,也需要编户,也需要交税。
至于完颜阿谷乃,萧砚看的很明白,这厮把女真前途看的比什么都重,反而要比完颜函普更顾重大局一些,不会轻易做出背弃之事,所以带著他和两百女真骑回中原,领归德军军饷,但并不入驻禁军,而是分散在曹州听安排。
对于女真骑兵和部分漠北军的统合军,萧砚单独设立了一个军号,叫作‘曳落河’,为大汗亲军,只听令大汗之命,作为让他们效死的回报,萧砚允诺今后会灭了渤海安置女真。
不过经过数年的编户齐民,替萧大帅卖命厮杀,最后还有多少女真人愿意去渤海建国,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所有事情定下,归德军便马上踏上了班师汴梁的路程。
而萧砚,也要在一年半后,重新回到中原,掀起属于他的风潮。
……
而千里之外的青城山剑庐,在这同一日,迎来了一个花脸的客人。
一个儒雅、严肃的中年人,接待了他。
“天罪星镜心魔,奉大帅之命,特来会见——
天立星,阳叔子。”
第212章 济世(二合一)
青城山,山顶剑庐。
四面竹影婆娑,烈日当空,阳光洒在剑庐前的池塘上,在池水其上的曲折走道间,无数荷花莲叶正不断在生了涟漪的水面上随风拂动。
两个人影,便如此倒映在水面的层层涟漪上。
阳光洒进廊庑,小炉上,煎茶的水已经沸腾。
镜心魔抓了一把饵料,只是站在短栏边悠闲的向水下洒著,引得一圈又一圈的鲤鱼前来抢食。
不过他看似悠闲,余光却依然不时瞟著那边跪坐在茶桌边上的高瘦中年人,只因桌上的茶水沸腾,后者却好似并未察觉,自始至终都只是一脸肃然的在那里沉思。
镜心魔遂心下冷笑一声,然后将手中饵料尽数洒下,折身在茶桌边上弯腰下去,用小帕隔住茶壶柄,慢悠悠的将之斟入中年人身前的茶碗中。
“天立星可是在疑惑,这一次来见你的,不是上官而是我?”
被冠以‘天立星’称呼的阳叔子好似这会才反应过来,却在想要抬手接过茶壶后,沉吟了下,终究只是罢手。
而后,他便跪坐在那里,面不改色的看著镜心魔与他斟茶,待后者与他自己也斟了一碗后,阳叔子才缓缓的凝视著那一缕缕茶气,道:“谁来都一样,上官云阙来此,老夫也是以这副茶招待,镜小兄弟此问,莫非其中有什么说法不成。”
“自没有什么说法。”
镜心魔不由发笑,进而扫著四面的风景,虚眸而起,皮笑肉不笑道:“果真是一个好地方,不怪天立星当年宁愿不要这校尉之位,也要避世于此,若是换作我来,少不得也想在这避避世才可。”
阳叔子似乎没有听见这句话,回过头,看了看不住的随风晃动的竹林,将至七月,人间已是离酷暑不远,但在这蜀中的青城山上,却是难得的凉爽,甚有静心凝神的境界。
他饮了一口茶水,起身缓缓道:“所谓避世,并非只是隐居清静悠然的居所就是避世,镜兄弟应当明白,老夫六年前既肯收留星云,便已是避不了世。藏在这剑庐一方小天地里,无非是贪图安逸罢了,何谈避世二字……”
“好!”
镜心魔抚掌大赞,然后将手肘支在桌子上,摸著下巴,笑道:“既然天立星是早有心理准备,可明白我方才所言?”
阳叔子却仍然是没有马上应答,目光远眺著天际的一片云层,面露思索之色。
见他这副样子,镜心魔摇了摇头,呷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道:“奉劝天立星还是莫要执迷不悟,你可知大帅此次为何会让我来这里?”
“还请镜小兄弟解惑一二。”
“天立星可知,天暗星萧砚。”
“哦?”阳叔子眸中闪过一丝异色,面上却只是波澜不惊,折身望去:“年前,上官云阙曾与老夫说过此人。”
“你又可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否?”
“这倒不知。”
“此人么……”镜心魔摩挲著下巴,好好想了想,才缓缓出声:“果决、狠辣、眼光独到、手腕强势、心思甚多……总之,天立星大可将所有不良人该具备的东西,都套在此人身上,不良人该有的,此人有,不良人没有的,此人也有。
总舵主那等行不见首尾的人,从去岁开始,也愿意一直与其联手,三个分舵的人马重启为他听命,乃至背负叛徒之名也不肯回头……天立星认为,此人当是什么样的人?”
阳叔子捋了捋下巴上的短髯,来回踱了两步,道:“老夫当年在长安,见到的许多朝堂诸公,便就是如此,善许诺,亦善笼络人心。”
“不不不。”镜心魔摆了摆手指,那一张花脸上显出嗤笑来,道:“朝堂诸公,焉能和天暗星同列?他们攀附上位,却有几人有那么几分血性?你可知天暗星入汴梁时,顶著一张天子的面容,却能换著花样哄朱温高兴,以换取这老狗的一丝信任,以身入局,然后在北地做了一场好大事。这些,天立星岂没有耳闻?”
阳叔子听过,只是缓缓颔首:“略有耳闻。”
镜心魔的声音却并没有完全落下。
“天暗星此人,可不是那等软弱的诸公,而是那心怀大志而不择手段的心狠之辈!他洞悉人心,亦能以事实俘获人心,除此之外,其行事冷静且果断,数万人的性命在他眼前,也不过一件牺牲品而已,其心狠之程度,远超你的想像,这么一个人,天立星以为,今后会不会与殿下打交道?大帅又会不会将其交给殿下?”
阳叔子捋著短髯,沉吟了下,点了点头。
“然而。”镜心魔眼睛一眯,不阴不阳的笑出声:“依照这般看来,当今的殿下握得住他吗?”
“自是握不住的……”
阳叔子说过这一句话,沉默半晌后,突然叹道:“老夫明白了。”
“明白就好。”
镜心魔笑了一声,撑著桌子起身,看向阳叔子:“大帅此番下山亲赴河北,可是对这个天暗星喜欢的紧,他老人家这些年奉诏居藏兵谷不出,这天暗星说不得今后就会代掌不良人,天暗星这么一个心狠之辈,又对复唐大业如此上心,终究是要和殿下打交道的。
然其是一个年轻人,可不像大帅对皇家那般忠心不二,日后殿下若压不住此人,天立星难道要看著他被天暗星玩弄于股掌之中尔?”
阳叔子沉默下去。
“所以,殿下当要心怀复唐大志,当要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手腕、有属于自己的实力,而不是藏在这青城山终日以采药为生,隐于此确实是少了江湖上的腥风血雨,也确实是闲情逸致,但采药就不是皇家该做的事。我是殿下的臣子,甚至大帅,也是他的臣子,只有你,是最适合教导殿下走向正途的那个人。”
镜心魔一面出声,一面走到阳叔子身旁。
他的个子并不高,几乎要比后者矮上半个身子,然而气势却很甚,此时只是眯眼笑著看向池中的鲤鱼,声音不冷不淡。
“你当年收养殿下之时,就该想到自己的责任,这些年,殿下还小,已与你养出了一分情谊,非我等可比,伱盒饭是他最好的师父。
大帅让我转达给你一句话:居江湖远、易,挽天下倾、难。此为殿下该有的命数,大唐理当由他而兴,你这个师父,岂能避重就轻尔?”
“受教。”
“你不是受教,你只是揣著明白装糊涂。这天下乱成这般模样,放在殿下一个少年的肩上确实是残酷了些,但大帅几十年筹划,我不良人三十年的蛰伏,本就是为了殿下而生,若说残酷,对不良人岂非更残酷?”
镜心魔走到木栏旁边,眯眼道:“说句真心话,天立星何必舍不得?你我这种人,几十年都活在阴影下,难道还真想与天家养出一份什么情谊不成?殿下不懂,你不能不懂。”
“……”阳叔子面不改色,只是沉默负手。
“再说了,这本来就是殿下当做的事。”
镜心魔拍了拍手掌,蹲下去,以一根草茎逗著那水下的鲤鱼,道:“所谓国仇家恨,你可以放下,然先帝身死贼人之手,皇家亦尽皆死于非命,大唐繁盛成了当下这模样,殿下身负天家血脉,又长于深宫,深受先帝喜爱,被那么多人寄予厚望,岂能因你一人的私心便如此了了?”
“你莫当大帅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上官那货与你是私下好友也便罢了,他胆大包天敢在大帅面前遮掩一二,但岂能真的瞒住大帅?你传殿下医术和济世之道,确实是好事,然不授殿下武功,又是何意?大帅不过是没有戳破而已。”
镜心魔说到此处,突然一乐,竟是用手中草茎把那条鲤鱼一并提溜了起来,握在了手中,却是比他手掌还大。
他便眯了眯眼,用手撕下一片鱼鳞,漫不经心道:“看在上官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大帅向来算无遗策,他老人家没有管的事情,可不是什么睁只眼闭只眼,没有戳破你的心思,便显然是需要在什么地方用上你,至于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就只有看天立星是在大帅那里属于什么棋了。”
“我知道天立星为人正派,心怀正气,厌了这些生啊死啊,我虽然没有这个心思,但总归是敬佩的,便也不吝与你说一句实话。殿下年龄还小,他不会懂你,也懂不得你,他只会怨你不教他武功,只会怨你偏心,你又何必刻意想让殿下避开世事纷扰?且告诉你一句,再这样下去,你是真的会死的——”
“大帅那一关,你过不去。”
阳叔子笑了笑,抚了抚衣裳,只是对著镜心魔拜了一拜:“多谢镜兄弟指点迷津,实让老夫醍醐灌顶。”
“呵,明白就好。”
镜心魔把手中那鲤鱼扔进池水里,鲤鱼便迅速摆尾窜入水底不见,显然是劫后余生的模样。
他便面无表情的双手环胸道:“话就这么多,方才能说的,我已尽数代大帅交于你。殿下是龙子,把你那套避世的教法多多少少都收起来,你该教导殿下的,是入世的法子,可不是什么避世救人。避世,救不了人。
不良人同袍几十年,言尽于此,个中取舍,莫要分不清。”
说罢,他回身一口饮尽那碗茶水,捏了个花指,戏腔唱道:“果真好茶,多谢款待~”
天色已经接近傍晚,夕阳余晖洒下,笼罩在这剑庐之上,当真是难得的美景。
镜心魔自知不便久留,遂旋即就悄无声息的离去。
正如无影无踪的来,无影无踪的去,显然是在小心避著什么人。
阳叔子自然不需多送,他立在池水边上,低头看著那一片被镜心魔扯下的鱼鳞,终究只是无言,挥了挥手,那鱼鳞便飘入水中,竟引得几条鲤鱼争相来吃。
他便苦笑著摇了摇头,回身独自跪坐在茶桌边,看著那已渐冷的茶壶,默默沉思下去。
昔年黄巢大乱,破关中,大掠长安,天下由此开始了大争之世,他与同为不良人校尉之一的义兄弟陆佑劫有感大唐救不了天下,不良人更是实为推动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遂在心灰意冷下一同退出不良人归隐起来。
六年前,龙泉宝藏的谣言传于江湖,陆佑劫因身负龙泉剑,遂被玄冥教的人一路追杀,等他赶到时,陆佑劫已经身负重伤,并在弥留之际将孤女陆林轩和李星云托付给他,这一托付,便就是六年光阴匆匆而逝。
然而,阳叔子却始终都知道,一朝入不良人,这个身份便会似同枷锁一般永久的跟著他。
‘一天是不良人,一辈子都是。’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从当年加入不良人开始,他便已经沾染了太多的杀戮,也没想过自己真的能够全身而退,所谓的归隐,不过也只是有一丝对不良帅袁天罡无言的对抗而已,他不想再看著天下因为不良人背后的推动而愈演愈烈,更早已厌烦了那无休止的杀戮。
在这世道,只要手上沾了血,便再也回不去了,无休止的厮杀会如蛆附骨般的缠上来,直到身死道消,或可能才会真正的终止。
他早有觉悟,也早知自己丢不开这世俗的因果,所以也没打算能够善终,这些年苟活,便就是在时时刻刻等著镜心魔口中的那一日。
棋子,终会死在棋盘上。
但他不愿让李星云也沾上这个因果,不止是有这六年的舔犊之情,还有他不想让李星云也如他这般,一辈子都被因果缠身,一辈子都要因此而没有安宁,更不想李星云因为仇恨而蒙蔽了双眼,丧失了最原本的初心。
便如那天暗星的样子,难道就真的好么?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一入世,便没有脱身之日了。
正如镜心魔说的那样,这天下的重担放在这个少年的身上,实在太残酷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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