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侠吃香蕉
可他碰到的明明不过只是一道护体罡气!!
他下意识倒退了一步,骇然抬头望著亭中恰才不徐不缓折身望来的青衫客,其人已经戴上了一看不出材质全罩式面具,头顶斗笠,不过只是漠然的负手扫来而已。
下一刻,其人终于沙声发笑。
“早听闻通文馆圣主李嗣源的至圣乾坤功已臻化境,竟也不过如此。堂堂圣主只有这等实力,若是传出去,也不怕丢李克用的脸。”
李嗣源心下一慌,只觉自己的底裤好似都被对方清楚的明明白白,在错觉之下,余光左右一瞥,一面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一面沉脸道:“我平素常与人交好,料想应与阁下没有恩怨才对,阁下来我通文馆,到底所为何事!?”
然则,还未等他来得及后撤呼唤李存孝等人来援,便突觉眼前一花,而后背脊一寒,一只戴著皮质手套的手掌就已不轻不重的搭在了他的肩上。
“既然没有恩怨,圣主何故惊慌?何不与本帅进亭中一叙?”
那手掌明明只是随意的搭在肩头,李嗣源却觉似被一座大山死死压住一般,一时间全身上下连半点力气都生不起来,额上冷汗直冒直下,焉敢不从,只好憋著一口气狼狈入亭。
而令人诧异的是,亭中那壶茶,竟是刚好煮开。
袁天罡理所当然的拂衣而坐,手指向前一挥,那茶壶盖便猝然而开,茶气缭绕腾起,扑了李嗣源一脸。
这位通文馆圣主背后的寒毛未消,哪里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地位,但他素来讲究一个忍辱负重、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即便持起那茶壶,扮演了一次仆从的角色,给袁天罡斟了一杯茶。
而后,他又面不改色的给自己那一个茶杯倒上,进而便顺势坐了下去。
“咳……不知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来我通文馆又有何贵干?”李嗣源坐下去后,余光死死观察著袁天罡的反应,在见到其并未有多余动作后,才终于敢放心正襟危坐,方以不失自己圣主之身,而后捧著茶杯哈哈一笑,似乎方才之事只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袁天罡闻声不答,只是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著李嗣源。
后者霎时头皮一紧,从他的视角看,只能看见袁天罡那副甲面后漆黑且漠然的眸子,想他堂堂圣主,竟是不敢与之对视,遂低头干笑饮茶。
“圣主去岁河北谋划竹篮打水一场空,不是恨煞了那萧砚与其麾下的不良人?”
“哈,在阁下面前,李某岂敢当得圣主之称。”李嗣源谦卑一笑,复又突然抬头,脸色惊变:“不良人……阁下,难道就是不良帅?”
袁天罡依然不应。
但李嗣源却是已经摆出一副久仰大名的样子,拱手道:“在下于义父那里久闻不良帅威名,可谓如雷贯耳,记忆犹新,而今当面一见,果然不输风采。”
他却是绝口不提什么河北之事,因为在当下来看,他还不知眼前这个完全不知功力深浅的不良帅是不是来问罪的,自然不会主动去揭这个口子。
袁天罡按著桌子随意一扫其人那副以假乱真的恭敬之色,并不做点评,只是沙声道:“本帅今日来,是有几件事让圣主去做。”
李嗣源捻须而笑,却是并不马上应答,只是伸手做请:“还请不良帅吩咐。”
“第一件事,朱温弑君篡位,大逆不道,其羽翼玄冥教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圣主既领通文馆,合该以作表率,将之倾力除之。”
“此事不劳不良帅吩咐,我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如此做。”李嗣源颔首点头。
“第二件事,朱温半载前恰才窃取河北,根基尚且不稳,民心未得,驻军未成,晋王为大唐藩王,而圣主又为晋王名下十三太保之首,焉能不取?”
李嗣源一时诧异,竟是不禁揪断了几根胡子:“可据我所知,那位替朱温攻灭刘氏的冠军侯萧砚,不正是不良帅您的人么?”
袁天罡无动于衷,只是道:“叛逆之人,已然被本帅除名,圣主只管大胆为之便是。”
李嗣源了然点头,而后摊手苦笑道:“这第二件事,非是在下推诿,不良帅可能不知道,于我义父那里我并无掌兵之权,此事,还得拜托我二弟李存勖方可为。”
“此事何妨。”
袁天罡耻笑一声:“李亚子于河北大败,天下皆知,凭借圣主的本事,难道还不能从中夺得一次兵权否?”
李嗣源眸光一闪,下意识身子前倾过去:“还请不良帅赐教……”
“听闻李亚子于晋国有‘无敌’之称,而晋王多年不掌兵事,军中识‘亚子’者远胜晋王,值此败仗,李亚子于军中的人心依然稳固。你们晋王既然不理世事,军事也全权交与世子,又何妨让世子接位?”
“怎能如此?!”李嗣源顿时起身,急声道。
但马上,他便突然反应了过来,眼珠子一转,而后持起茶壶就想要顺势给袁天罡斟茶,但见后者那杯中的茶水依然作满,便只是哈哈一笑:“不良帅好计策,在下一直只当义父只会猜忌我们这些义子,倒没想过父子间也会……”
他的声音适时而止,但俨然是已经有了主意,坐下后,仍然还在发笑。
袁天罡泰然自若,继续道:“第三件事,晋王的沙陀李乃先帝赐姓,圣主不可不知尔?”
“自是不敢忘的。”李嗣源的话术很娴熟,几乎是立即就接著出声道:“义父当年因功被赐为李姓,方能获晋王之封,我等十三太保,也因此得大唐国姓,却是一刻不敢忘先帝恩赐,这为唐之臣,也是一刻不敢忘的。”
“那么……”
袁天罡的手掌盖在了茶杯上,面甲后的眸子陡然凌厉了一分:“若有先帝遗孤存世,圣主是不是也该奉行唐臣之礼,尊李唐血脉为正朔,结通文馆为之奥援?”
李嗣源捧著茶杯的手突然一惊,洒出一滩茶水来,却是不管不顾,瞪眼去看袁天罡:“李唐遗孤!?”
袁天罡却再次不答,一对眸子却仍然冷冽不止。
前者陡然一惧,便放下茶杯,干笑一声:“若是属实,在下自会如此,不过非是在下诡辩,然有一句话还请不良帅勿怪。”
袁天罡抬了抬手:“但讲无妨。”
“恕在下实话实说,且不提在下以前与不良帅你素昧平生,所谓李唐遗孤一事是否真假。但不良帅应也知道,我晋国虽然坐拥三晋,但实力仅限于此,通文馆创建以来,也唯只能在河东遍布,眼下朱温势大,南面诸侯尽皆对其称臣,此时叫我尊一李唐血脉为正朔,恐引得朱温倾力来攻,只怕独木难支啊……”
说罢,李嗣源复又做为难姿态:“且不良帅应也知道,这晋国,终究是我义父说了算,我能说得上话的地方,也不过只限于通文馆而已。”
袁天罡淡淡听罢,便漠然道:“所以,本帅才会给圣主机会,去取河北之地。”
李嗣源干笑一声:“此时说这些,是不是为时尚早了点,这河北,还不知何时能取回来呢。”
“取河北,不过第一步。”
袁天罡冷笑一声:“本帅只以为圣主是一雄心大志之人,却不料也不过只是鼠目寸光之辈。若取河北,圣主于晋国之功勋便能盖过李亚子,于军中声望,亦能与其分庭抗礼,且圣主还执掌有通文馆,非李亚子可比,彼时那晋王之位,焉能不争否?”
李嗣源听到前面那句话,还不以为然,待听到后面,却是陡然膛目结舌起来,而后下意识左右一瞄,摆手干笑道:“不良帅言重了,我一介义子,岂敢觊觎王位……”
袁天罡冷笑不语,唯只是冷冷看著李嗣源而已。
后者顿觉头皮发麻,似乎自己心中所想全然瞒不过眼前此人,遂只能勉强的正色以对:“就算在下如不良帅所言,取了河北,得了军中助力,但我义父神功盖世,威望也在此,他那里过不了,我又岂能与世子相争。”
显然,他终究是心动了。
若说李嗣源以前真有这个野心,也不过只是心底最深处的一点小心思而已。
李存勖能打,还能服众,又是李克用唯一的嫡子,层层buff加满,是理所当然的晋王接班人,他李嗣源何德何能去争?
难道就凭一个通文馆?君不见通文馆内亦是暗流涌动,李克用特地让十三妹李存忍领殇组织独立于通文馆外,却又给予其能够过问通文馆大小事宜的职权,这其中是什么意思,他李嗣源难道还不清楚?
李克用若真相信他这个义子,就不会做出一副不过问世事,却又把通文馆紧紧攥在手里的虚假姿态,说到底,李嗣源就算装的再怎么谦逊,再怎么谦卑,也不可能有接替王位的机会,他到底不过只是李克用的一个家臣而已。
他就算暗地里再怎么积攒实力,在李克用绝对的铁腕手段下,这些积攒的实力,也不过只是一些自保的手段而已,能有什么用?
但此时经袁天罡点明,他那点藏了多年的野心却又岂能不被熊熊点燃?若非二人只是第一次见,单凭袁天罡这一手功力,就足以让李嗣源只差说出‘还请大帅教我如何对付义父’这句话了。
袁天罡冷冷一笑,并不多言,只是道:“如若圣主真有野望,只管将诸事一一去做就可,最起码的,也要将李亚子的兵权夺一份过来。如此,本帅看见了圣主的能力,自会替圣主解决那后顾之忧。”
李嗣源悚然一惊,然在意动之余,却终究只是看著桌上茶水,捋须不语。
袁天罡一眼洞悉他的心思,径直起身。
“本帅耐心有限,做与不做,非你一人之选。犹豫不决,能成什么大事。去告诉李克用,终南山藏兵谷,有故人邀其一见,来与不来,让他好好思量思量。”
“终南山藏兵谷……”李嗣源暗自念叨,但即刻就明悟了这句话之后的含义,哪里不知眼前这个不良帅或许真能助他摆平李克用,盒饭即揪断几根胡须,叉手出亭去拜。
“李嗣源必遵大帅所意,尽心为大唐事业奔走,为尊先帝遗孤,鞠躬尽瘁……”
袁天罡冷笑一声,竟是堂而皇之的负手自去。
前者见状,复又再拜。
“李嗣源,恭送大帅!”
第247章 入股(一)
天气已经渐渐迈出夏季,九月初,秋意正显,凉风习习,汴京高城在北,汴河如带在南。
市街之间,一片花团锦簇正在游动,却是一行被仆从小厮簇拥著的贵门子弟,正驰马而过长街,直往大相国寺的方向过去。
当然,他们去的也并不是大相国寺,而是与寺仅仅两街之距的安乐阁。这行人为首的是几个二三十年纪的武夫,各自都骑了高头大马,这几人趋马间神色不一,或得意、或皱眉、或玩味,或平静,情绪微妙,各不相同。
在这几人后面,才是一群仆从步行跟随,行走间难免摆有架子,显然是因为自家主子而与有荣焉,除此之外,亦有因为这几个贵门子弟骑的健马而得意。
中原缺马,大梁又因为有歧国、晋国、燕国三地的有意卡脖子,而显得愈加紧缺,除却市集上鲜有良马销售外,禁军中都是以步卒居多。
眼下虽然河北克收,大批战马随归德军入京,市马也渐渐涌入汴京,好让马贩子大赚了一笔,但这些马分摊到整个大梁,就显得杯水车薪了,能购入的,自然是首先配备给禁军,所以流入市集的坐骑其实也就那样,甚至价格虚高,往往需要寻常人家几年的积蓄才买得起一匹真正的战马。
但他们这行人的几个贵门子弟,胯下的坐骑却是著实不孬,甚至称得上是壮健雄峻,端的上是那等难得一见的良马,有价无市的那种。
这几个子弟也都是武夫,甭管马术如何,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狗配铃铛跑的欢’,几人本就穿著不俗,又配了这等骏马自然是气焰高涨,颇有目中无人之感。
尤其是几人在安乐阁的正门前落马而下,不需要给预约单,单只是报出几人的名号就能直入其间后,这股傲然于人的气势更甚。
为首的一个汉子三十上下,此时回头眼见几匹好马都被人安乐阁的伙计牵去照料,便咧嘴一笑:“这等塞外的良驹才当得你我的坐骑嘛,往常骑得那些算个什么鸟?有气无力的,还不如老子走得快。”
旁边另一男子在几人间要稍显白皙一些,这会闻言过后,一面往里走,一面低声道:“牛兄还是莫要得意的太早为好,往常来讲,冠军侯入京后,咱们这等二代将门岂有机会相见?请客都没有机会,如今不但送了我们一人两匹好马,还让人相邀,咱们收了马,却是不好拒绝……这其中门道,恐有些说法。”
“我还不知道有说法?”那被称作‘牛兄’的汉子无所谓的一摆手,但也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只容左右另外二人听见。
“我听我爹说了,那冠军侯看起来威风八面、圣眷正浓,实则暗地里被鬼王打压的不知成什么样了,陛下近来修行已入门,冠军侯连面都见不到,早就被鬼王隔绝了,再有圣眷恐也会被鬼王慢慢消磨掉……还有,贺老弟,你二伯不是总揽皇城扩建事宜么,大殿所需的金丝楠木远远不够,你是知道的吧?”
那白皙一些的男子愣然点头。
所以‘牛兄’便无所谓的摇了摇头:“那不就得了,我都听我爹说了。敬相已经上奏,表冠军侯南下长沙府调和楚王和南平王之间的火气矛盾,说起来是威风,其实不过只是为了娆疆那片的金丝楠木去的,说白了就是监工,为了避祸鬼王才接下这活的。”
他眉尖上挑,眼中带了几分不屑,但在这个地盘上,却也实在不敢把声音提高,只是言辞凿凿的小声道:“届时,冠军侯不在,鬼王势必会想办法让归德军外征,那会,说不定就随便择一大将领之,不论如何,也就多多少少把这河北兵马拆分了一半了,在前头,怎么折腾都行,反正不是嫡系……
且咱们都知道,娆疆那片地方,就不是人好去的,一帮子刁民在那穷乡僻壤的地方称王称霸,怎么可能会配合?莫说金丝楠木了,恐怕还得在楚王和南平王那里好好磨一磨,反正不是什么好活计。
到时候,此人不管任务完没完成,没准鬼王都会使绊子让他逾期没法赶上工期,届时,哼哼,冠军侯在京中又没什么根基,归德军若是也被拆分,哪里还能在朝中立足?人家不是傻的,眼见在京中待不下去了,如何不得活络一些?这不,就打上了你我兄弟们的主意不是?”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那贺老弟如何反应不谈,左右的另外两个汉子却已经点头赞叹,深以为然。
这几人自称将门二代,那牛兄汉子又是一副上下消息灵通的样子,自然不是寻常的贵门子弟,而皆是禁军将门人物,不管年龄大小,是都挂了一些禁军差遣的。
例如牛姓汉子,是左龙虎统军、六军马步总指挥使牛存节的三子牛知谦,不过他名中虽然带了一个‘谦’字,但为人并不谦逊,年纪三十了,还和二十来岁的青年没两样,心思多在声色犬马上,比起两个兄长来差的不少。
至于贺姓男子,则是左卫上将军、六军马步军都虞候贺瑰的长子贺光图,为人要和气一些。
另外二人,分别是故太傅张归霸的次子张汉伦,以及左龙武统军、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刘鄩(xun)的三子刘遂雍。
值得一提的是,牛存节以及贺瑰的所谓“六军马步军总指挥使、都虞侯”中的‘六军’,为‘左右龙武、左右羽林、左右神武’禁军六部,与侍卫亲军是两个系统,后者的地位要在禁军之上。
而刘鄩,正是萧砚的顶头上司。
按照常理来说,刘鄩之子的地位理当在几人之首,但刘鄩家风甚严,平素管教的多,刘遂雍也便在外没那么跋扈,一众人间,自然是由牛知谦作为领头,事实上这一次他们能撺掇在一起,也确实是牛知谦聚齐的几人。
这个时代,兵家子天然就要比所有人都要富贵的多,尤其是禁军将门,朱温独霸中原十余年,这些将门也就深深扎根于汴京,军中根基也是盘根错节,几乎是把禁军这个大饼已经分的七七八八,围绕著禁军的各式产业也被他们把持著,早就有了各自的默契。
但这会横插进归德军这一万众,却是实实在在的一支外来力量,全军上下俱是河北人不提,其成军的恩主萧砚也是一个外来人,与中原派系的禁军将门天然就不是一路人,傻子也多多少少猜得出朱温是想用萧砚把已经开始成型、且在事实上已然于汴京根深蒂固的禁军将门搅动一番。
若是一个没奈何,这杯羹当然就会被搅得乱七八糟,到时候出征的什么军功、在汴京的根基都会重新划分,自然让所有人都有些心慌。
所以这些将门难免会想法子去拉拢萧砚,可没成想萧砚每日不是在城外庄园,要么就是在衙门转一圈就不知去向。
没办法,他们又只能将心思转向了归德军上下的军将,尤其是以步军都统余仲和骑军都统王彦章为主,剩下的河北军将也多有接触,只要让这股外来势力融入他们,让这杯羹继续如常的维持下去,不至于让归德军与他们争食就行,甚至将来把一些有点前途的军将纳入门下,也是一笔投资,这也在事实上能够分拆归德军。
但让人无可奈何的是,王彦章那厮看起来确实是好拉拢,奉宴必至,送的什么小娘子也不介意开怀调笑,喝酒打诨更是不在话下,不过送的钱财决计不收,要的什么承诺也一句哈哈就过去了,哪里还像个汴京人士?活脱脱就是一河北土人!
至于那位河北来的余仲,更是一声不吭,屁都放不出来,整天待在营里请都请不出来,连法子都没有。
实在没招了,只能尽可能去笼络下面的军将,但人家虽然是边塞子弟,从河北一路跟著萧砚来了汴京,又是降军,莫说在汴京,连整个大梁都没有根基,所有利益、一应荣辱,早就和萧砚绑在了一起,或许将来会被分化也说不定,但在当下之时,对这些禁军将门唯只有警惕,只管和一起从河北来的同袍抱团而已。
于是乎,在长达月余的拉拢下没有成果后,禁军将门早就放弃了,毕竟作为当世雄冠天下的禁军,自然有一股子心气在,人家不给面子,哪里还会理,只等著鬼王一口气将萧砚踩到泥里去便是。
没成想,萧砚名下首席幕僚韩延徽突然将一纸请帖送至牛府,且专门点名是请牛知谦。
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牛存节不想得罪鬼王,却又实在想知道这其中所谓何事,思来想去,还是将自己这个不成器的三子放了出来。
其他三人,也多是在自家名不成、功不就的,张汉伦的父亲张归霸更是在去年就已经过世。几人平时本就无所事事,接了请帖,收了骏马,甚至都没知会家人,就直接来赴宴了。
几人说著小话,恰登二楼,便听得一道大笑声。
“诸位兄弟迟迟不来,倒是让哥哥好一阵苦等,怎么著,待会也该自罚三碗吧?”
几人抬头去看,却正是归德军马军都统王彦章,便不由一时尴尬。
好在牛知谦脸皮甚厚,当即拱手见礼:“不知王将军在此,所以路上散漫了些……”
“说什么王将军。”王彦章大步上前,长臂一展,竟是直接将还没来得及行礼的贺光图三人一把揽过,而后推著四人往里走:“今日论事,你我皆以兄弟相称,可明白?”
几人被这一番热情闹得干笑不止,往常他们在家中没什么地位,只有在外面惹祸的时候可以耀武扬威一点,哪里能够和王彦章这等实权的军将相提并论,平时人家恐怕都懒得抬眼看他们。
毕竟王彦章再不受人待见,再怎么被人骂成是吃里扒外的粗汉。也是萧砚名下第一将,是二十三个马军指挥上万骑的实权都统,此时当然有些心里发虚。
便是牛知谦,哪里还有方才在楼下那副知天知地、看不起所有人的气焰,唯只是客气发笑而已。
待进屋,众人却是再次一愣。
室内,正是那位不怎么出营的余仲和韩延徽,正分列而坐,俨然是等待多时。
几人尚在心下嘀咕,韩延徽却已含笑起身,持著羽扇拱手一礼:“诸位郎君于百忙之中应韩某所邀而来,韩某却只略备薄酒一席,还请见谅,来日君侯宴请诸位之时,定以丰宴相待。”
牛知谦几人中唯有贺光图学识高一些,却也是被一番客气弄得有些虚荣心爆棚,唯只是摆手发笑:“哪里、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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