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侠吃香蕉
前者是紧紧盯著手中的舆图,后者却是上下打量著萧砚,道:“汝之尽取河北,便是想要陛下孤军深入?”
萧砚却是点了点头,而后,摇了摇头。
“草民为不良人天暗星,在河北亦有下属所在。而今,刘守光自领卢龙节度使,大兴土木,称王之心昭然若揭。其兄刘守文不堪,与之野战数败,已遁于辽东。两方几战之下,河北各镇固然对大梁还有防备,但各镇必定兵力空虚,可一战而下。”
敬翔捋著胡须,看著萧砚侃侃而谈,心下实则有些暗惊。
大梁旗下固然是有玄冥教,但实则在黄河以北渗透的力度极其有限,河北之地对他们的提防又极其严密。他这半月来虽在不断打探河北的动静,但传来的消息很少、亦还慢。
譬如对刘守文,他的消息还停留在卢台(今天津)之战,却不知其竟已遁入辽东……
他权衡利弊,当即向朱温叉手行礼道:“陛下,如若情况属实,我们确……”
“沧州不下,便是拿下幽州,又有何用?”朱温将他打断,莫名又有些厌烦起来,沉脸道:“李思安去岁便是如此,都摸到幽州城下了,还不是败退而还?”
“河北人最是可恶,几番征讨都没寻到好,如若偏是如此诱朕上钩,岂非中计?”
敬翔愣了愣,而后思忖了下,念著可以私下谏言,便不再出声。
但萧砚却继续出声道:“回陛下,河北可不止刘守光、刘守文两兄弟……”
他实则有些不解朱温为何对河北这块膏腴之地如此畏手畏脚,但这还不足以阻碍他的计划。
在敬翔有些恍然的神色中,萧砚出声道:“据草民所知,前卢龙节度使刘仁恭,虽被囚禁,但现在仍然还在幽州城中……”
前者眼睛霎时一亮,两手下意识轻轻击掌。
朱温并非蠢人,现在也终于反应过来了,而后猛地坐直身子。
萧砚依还沉静,趁机抱拳道:“陛下只要遣一大将,领兵屯于沧州之前,以待时机。再给草民一支偏师,草民可为陛下夺下幽州,掌控刘仁恭。届时,刘家父子互相攻伐,但刘仁恭威望尚在,沧州必然军心不稳,陛下可一鼓而下河北……”
他言辞铿锵有力,一语落下,只是垂首,不再出声。
这回,朱温终于有些躁动了,他肥胖的身子在御座上几乎是坐不住,起身急切询问道:“敬卿,你认为如何?”
敬翔却并不径直出声,而是凑近了些,才低声道:“陛下,岐地仅居关中以西,汉中一地又握于西川之手,形同鸡肋,取之暂且无益。反观河北,居幽燕而窥伺河东,若取之便如卧居李克用塌侧,老臣以为,应可当机立断……”
朱温眼珠子骨碌打转,道:“有几成把握?”
敬翔再次愣了愣,有些惊诧于自己这位人主现今过于寡断了些。
但他的神色掩饰的很好,思量片刻,望著殿中的萧砚,低声道:“此子观之,确有几分谋略,陛下何不信上一回?届时大军屯在沧州,仅一偏师于他,若成,则克河北,不成,亦无大碍。”
“敬卿懂朕。”
朱温大乐,托著肚子起身,大声笑出声。
“好你个替身假子,真是给朕送了个大大的惊喜。不过,朕偏是最喜欢汝这等立功心切的大好男儿,可不愿汝泄气,既然如此,便允了你吧。”
“陛下圣明!草民定当效死尽忠!”
萧砚如遇伯乐,恳切而拜。
朱温大为舒坦,挥了挥手:“汝既有胆略,朕也不吝一个官身。今后,汝这不良人的名号,容朕考虑一番,留与不留,再议。”
“汝今日献计,朕便擢汝为左千牛卫长史,暂居汴梁,静待诏令。”
初入官场,萧砚尚还不懂这些官职阶品如何划分,遂只是领旨谢恩。
其后,朱温与敬翔还要私下详谈,便不再留他。
但因萧砚的相貌有异,朱温还是安排了一太监,领他出去。
……
萧砚似还有些发懵,还没从喜悦中恢复过来一般。
那太监就是起初领他入宫之人,此时便向他道喜:“恭贺萧长史高升……”
末了,他还不禁感慨道:“萧长史与那前朝废帝,竟真确实有些相似。”
“废帝?”萧砚淡声一笑,道:“公公今后莫认错了,在下萧砚。”
“这是自然。”这太监转头看了看,提醒道:“萧长史是聪明人,今后可莫要再提什么替身之语。”
“劳公公费心。”萧砚霎时对这太监感兴趣起来,袖中露出一锭银子来,悄悄递了过去,“在下年幼位卑,今后还望公公多多关照……”
“哈哈哈,咱家丁昭溥,乃宫中小黄门。今后,长史若有什么事,大可寻咱家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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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这位姐姐,是你的娘子吗
春日已过,时值三月。
在这草长莺飞的时节中,日出已是极早,还未至卯初,破晓就已经划开长夜,映出了天边的一抹鱼肚白。
一月前的那一则不良人入梁的消息,早已淹没在市井之内。此时此刻在这民户数十万、富丽繁华的汴梁都城当中,已新有一阵风卷起,至今犹自未曾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街旁酒肆,早已有说书人醒木拍堂,道起了这清晨的第一道喧嚣。
“今日,老朽再来说说,近日这一盛传于江湖之中的——”
“胭脂评。”
堂下的酒客不多,但不过是仅限于那些有钱开席的食客。
一些个脚夫挑夫趁著市集还未开,漕道也未开闸,此时一群群围坐在临街的栏边,裹著或薄或破的春衣,摆出了各自舒适的姿势,已开始叫嚷著评定谁才是真正的胭脂评魁首。
他们当中还交杂著不少天南地北的破事,各个捧一碗最次的早茶,却也热闹的紧。
有花钱的酒客不满的皱了皱眉,却又因不想因此分神听岔了说书人的讲评,遂只得忍耐下来。
“胭脂评,乃洛阳安乐阁起榜,列尽天下绝色,以供世人评说。”说书人押了一口茶,中气十足的继续出声:“传闻,该榜的撰榜人便是那已入朝为官的不良人萧砚,其麾下之前唐不良人,足迹曾遍布中原塞外,览尽无数美人儿,故才有了这一供各位看官评鉴的名榜呐。”
“而今,这胭脂评上,仅有一榜尾由世人所知,便就是被那撰榜人誉为‘声甲天下之声’,以‘一枝红艳露凝香,可怜春风不度’作评的关中歌姬,花魁鱼幼姝。”
“月前,此女因一曲‘水调歌头’,俘获赏钱十数万贯,一夜惊西都。纵使是当今均王殿下,亦对其叹为仙人。不过,据老朽所知,这作词之人,似乎也是那不良人萧砚,不由让人揣测,其中或有几分内幕?”
“……”
酒肆纷纷嚷嚷,前来的客、后至的人,兴致却是已被拔到极高。
眼见旭日升,有甚者干脆舍了头一批的货,赖著不舍得离去。
二楼。
熹微的晨光从窗纸间透了进来。
萧砚持了一杯温茶,任凭阳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出了一张和煦的面容来。
他一袭青衫,犀带束腰,头戴一乌纱幞头,身上也没什么装饰,但坐在那里偏偏就有一股潇洒风流、落落大方的味道。倒也是这酒肆中不常有小娘子来,若不然,少不得会有一番街前捉婿的笑谈来。
姬如雪就坐在他对侧,耳尖微微束著,却是一字不落的听全了楼下的说书。但她这会已没有了旁的什么酸意,反而倒有些许莫名的情绪。
若细说起来,应当是甜吧……
那首已名动汴梁的“水调歌头”,可不就是对面这人写给她的?
她侧著脸,不想让自己的心绪显露出来,但从侧面看去,便可看到她的睫毛很长,脸庞虽还是清冷,但少女的目中却是温柔如水。
桌边,尚还有两道身影。
鱼幼姝佩了面纱,低声道:“如这般的说书先生,整个汴梁中,已收买安排了百余人。只要是酒肆、食店,处处皆有,便是勾栏青楼,也未曾落下。”
段成天叼著一根牙签,补充道:“依你的吩咐,没动用朱友贞的路子,以慢慢撇清你与他的关系。”
“效果如何?”
“理应是不错的。”段成天习惯性的挠著后脑勺,道:“假母特意请的画师,小鱼的画像一传出去,曲巷里就已有粗制的仿造品流了出来,口传的很厉害。毕竟是新奇玩意儿,人人都图一个新鲜。”
“既如此,安乐阁的开业事宜即可开始准备了。”
萧砚笑道:“我已让假母在大相国寺左近盘了一座宅院,那里地段极好,南面临著汴河,向北便是宫城,到处都是满当当的人,不怕没有生意。幼娘,过不了许久,又需你露露脸了。”
“妾身唯听校尉使唤。”鱼幼姝的脸掩在面纱后,却依能看见一抹笑意。
“今后莫要再唤校尉,”萧砚摆了摆手,道:“我现今官身为正七品的左千牛卫长史,以后该要熟悉以官名相称。”
一旁,姬如雪暗暗轻哼。
她终究有些因那声“幼娘”而吃味,不过现已习惯了许多。
萧砚身边的莺莺燕燕层出不穷,好似他有一些旁人没有的魅力,偏能招引到这些女子下意识凑到他身边去。
她虽有些不想承认,但事实上,她也是如此……
“我有什么安排?”段成天插话道:“来这汴梁半个月了,真是闲的无事做,不如容我在这里开个豆腐摊子?”
萧砚笑眯了眼,道:“老段,伱别急。你、和你家那小徒弟,我有大用。”
“小北这个年纪,也有安排?”
段成天显得有些吃惊。
“静等便是。”萧砚安抚了下,而后沉吟道:“过不了许久,我该要去河北了,届时这里的运转,就交予你。”
这已是提早就计划好了的事,段成天没有异议,只是唯有些担心,骆小北那小子不过七八岁,出江湖的时间是不是过早了些?
想到此处,他便稍有些发愁起来。
看来,是时候加强骆小北的训练了。
萧砚并不知他在想什么,此时便淡笑著询问道:“你们还有没有什么疑惑的?”
“有。”
鱼幼姝轻声道:“安乐阁即将开业,长史所言的炒菜,却还未具体做出来。是不是该要提前做准备?不然,届时声名不显,长史何以推出那‘外卖’服务?”
“放心,我已准备好了。”萧砚摩挲著手掌,笑道:“后面,会有人替我宣传。”
——————
萧砚所居的地方,是位于南熏门边的一座小院,还是租的。
这世道,处处皆是战火,旁的地方或许是千里无鸡鸣之景,但在这承平了十数年的汴梁,百姓却已聚集了有几十万之众。
汴梁又非洛阳、长安那般大的都城,街巷狭窄了许多,纵使是达官显贵,现在也难再寻地方安置出一片大的宅邸来。
不过,萧砚若是真想正儿八经的住进那种豪门府邸,不说自己买,单只是走朱友贞以及朱汉宾的门路,甚至可以在城外寻一处阡陌连云的庄园给他。
但,他现在是一个孤臣。
一个前唐不良人,侥幸从玄冥教的绞杀中存活下来,虽是经朱友贞引入梁廷,但他一定要刻意与朱友贞划分界限。
他只有在朝中没有奥援,没有后台,只凭一份献策之功入朝为官,才不会受朱温猜忌,而被逐渐重用。
相较于那些战功累累、于朝野中已有不少威望的旧臣而言。他这种未立寸功,却又有显得有几分本事的孤臣,反而才得朱温赏识、信任。
……
入了院门,便见一信鸽不知何时已停留在院中的石桌上,正歪著脑袋打量著二人。
姬如雪上前,取下了信鸽足上的信筒。
“两位圣姬已经如你的愿,去各地铺建商道了。”她将信纸揉碎,道:“数百匹良马,也已送至曹州,由你手下那位唤作‘付暗’的人接收。”
“此事我已知晓。”萧砚步入庭院,用手梳理著信鸽头顶的绒毛,提醒道:“你记得传信给妙成天,她还需要代我管理一阵子安乐阁。鱼幼姝毕竟经验不足,还不足以上道。”
“很急么?”
姬如雪如此询问道,却已迈步回屋取出了笔墨。
“早做准备,不是坏事。”
萧砚坐在桌旁,看著少女埋头在信纸上细细写下字迹,便不由轻笑。
“辛苦了,还得留你在我这儿当个信使。”
姬如雪轻轻拂起耳尖的碎发,抿著唇却不作声。
但她又在起身前白了他一眼,捧著信鸽兀自去喂食。
萧砚便不禁淡笑。
三月的天,春意盎然。
院中植有槐树,树梢间虽并无花朵,这会却似有花香弥漫。
不过静谧的时刻没有未持多久,一阵叩门声忽地响起。
姬如雪蹲在鸟笼边,回过了头,便要起身。
萧砚向她压了压手,过去拉开了院门。
门外,一极显精炼的半大孩童脚踩布鞋,衣袖高挽,一脸严肃的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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