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火球与蒸汽邪神 第39章

　　维持一轮太阳高悬于天空是伊森施展过的最消耗魔力的法术，但这却是践行他想法的必要手段，其结果也如他的设想发展著。

　　邪神的警视消散了，留存于这个层级的诅咒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却。

　　头顶上方变回了正常的天空，洞穿他胸膛的荆棘在阳光的照射下化为了飞灰。

　　同样被夺走的还有雅克威尔不灭与愈合的特性。

　　伊森看见这位昔日的圣堂骑士仰头面向天空，闭上了眼睛，仿佛在聆听著某些他所听不到的音律。

　　而他走到了白色的花朵之前，注视著花瓣凋零。

　　一个熟悉身影的身影漂浮在他的面前。

　　“谢谢。”

　　伊瑟安抬起双手，施展了一个魔术，淡蓝色如同蝴蝶般围著伊森旋转著，“这是照明术，很有趣的小魔术哦。”

　　苍白的脸扬起一个充满了活力的笑容，“我想在酒馆里表演这个魔术的，私下里练了很久。”

　　伊森说道，“一定会很受欢迎。“

　　“太好了！”

　　伊瑟安的笑容愈加灿烂，请求道，“能再拜托你最后一件事么？”

　　“嗯？”

　　“我住在溪木镇，爸爸是镇上非常出名的喜剧演员，你很容易就能找到他，能不能—-帮我把它带回家里，然后交给他？”

　　“当然。”

　　伊森打开了醒神剂空了的瓶盖，那一团萤光便欢快地飞了进去。

　　“谢谢您，太感谢了，给您添麻烦了！”

　　伊瑟安一次又一次重复著道谢，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彻底听不见了，那一抹淡淡的身影最终与金色的光辉融为了一体，似乎是飘向了更高的地方。

　　强烈的疲惫感让伊森挪不开脚步，他索性脱下背包，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

　　白色的花瓣落在他的脸上。

　　作战计划彻底失败了，现在是时候开反省会了。

　　按照原定计划，他该设法把雅克威尔引出第三层级，迫使他回到现实，让他身陷骑士长布置的埋伏，这样的他就能圆满地完成作为调查员的任务。

　　但现在，雅克威尔也消失了，这里没有了敌人，只剩下一轮金色的太阳。

　　更糟糕的是，伊森注意到了天空出现的裂痕。

　　在巴扎托斯的警视消散后，这个由他的诅咒所诞生的异常空间也理所应当地土崩瓦解，也许要不了多久，艾薇和骑士长就会发现他躺在地上，这一回恐怕就没那么好蒙混过关了。

　　是直接向他们坦白，还是在恢复精神后不辞而别逃到别的城市？

　　魔药的效果正在退去，越来越多的杂念涌了上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难以言喻的疲惫，伊森停止了魔力供给，解除了由升格元素构筑而成的领域，如果往好处想的话，至少他在升格元素的修行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突破。

　　名为太阳的火元素似乎附带了某种净化与审判的作用，但具体的变化，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伊森的脑海被杂乱无章的想法淹没，他看见天空已经如同布满了裂痕的玻璃，他却完全不想从地上爬起来。

　　他索性把视线移向玻璃瓶，端详瓶中的萤光。

　　不知不觉间，他听见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下意识地侧过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水晶高跟鞋，视线沿著那看起来有些过分白皙的皮肤一路向上，最终对上了一双红宝石般璀璨的瞳孔，柔顺的白色长发垂及她的腰间，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只是这一次，他的客户没有戴上那一副古怪的漩涡面具。

　　一朵淡漠的，孤高的高岭之花。

　　伊森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读到过的文学作品里的描述。

　　“想被他们知道么？”

　　魔女问他。

　　伊森条件反射地回答道，“还没想好。”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非常微妙，严格意义上他们这是第二次见面，却又自然得像是相处过许久一般。

　　魔女若有所思，紧接著，伊森感受到了元素的波动。

　　他几乎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他所陌生的冰元素精灵，它们源源不断地汇聚而来，构筑起了一个或许要比河畔镇都要庞大的屏障，呈半圆状的屏障将他所能看见的一切都笼罩于其中。

　　这加剧了污染区的崩塌，尖锐而令人牙酸的声响久久回荡著，遍布空气中的裂痕终于不堪重负。

　　伊森看见了破洞另一端的景象。

　　蓄势待发的彼岸已然觉察到了空间的异动，拔出了细剑与火，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她的身边是艾薇和海格。

　　他们显然也看见了躺在地上的伊森，满是关心与焦急。

　　魔女小姐的脸上划过了一丝狡，眨眼间就变成恶意而又有些狂气的笑，仿佛刹那间变回了那个被帝国通缉的天下第一大罪人。

　　红色的瞳孔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纵然是帝国最精锐的骑士也僵在了原地，持剑的手在打颤，双腿也不由自主地颤抖。

　　“彼岸。”

　　魔女的声音很轻，却随著魔力的波动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几年不见，没想到你已经懦弱到让别人来替你涉险了。！

　　这句话让彼岸如梦初醒，她瞳孔一缩，身影化为一道残影，手中的剑刃直指魔女而去，然而下达的却是与她的行动截然相反的命令，“撤退，全员撤退！”

　　最先得令的是理伏在墙体后的柯洛伊小姐。

　　她飞快地奔向了两人，用脑袋顶起伊森，将他驮在自己的背上，然后撒丫子就跑，期间还不忘叼起地上的背包，伊森则顺势把装著萤光的玻璃瓶捏在手里。

　　帝国的骑士们立刻列好了阵型，他们持剑而立，用身体形成了一道人墙，喝道，“列阵，掩护收容局的弟兄们撤离！”

第七十六章 魔女的心思

　　第77章 魔女的心思

　　“活著，她果然还活著！”

　　直到被骑士们拽到马背上之前，艾薇都僵硬在原地，她的视线一刻不离地望著被冰雪萦绕的身影。

　　她一直都如此坚信著，只是没想到会以如此突然的方式见到对方。

　　艾薇的身体微微颤抖，她是惶恐不已，嘴角却又扬起了不协调的笑容，头顶上金毛不停拍打著她的脑袋，却收效甚微。

　　河畔镇即将消失在视线之时，她看见兰斯手执长剑，义无反顾闯入了冰雪之中，他奋力撕开斜挂在腰间的三张魔法卷轴。

　　小镇顷刻间被冲天而起的火光点亮，火与冰碰撞在一起，将整个世界划分成了泾渭分明的红与蓝，她已经分不清吹向自己究竟是热浪还是寒风了，前一秒热到皮肤仿佛都要溃烂，后一秒却又犹如置身冰窖。

　　冲撞爆发的余波扩散到了数百米开外，沿途的树木植被被尽数折断。

　　再后来，一切回归了寂静。

　　艾薇听见了柯洛伊小姐急促的“咕咕”声，她驮著伊森冲锋在队伍的最前列，指挥著马匹向前奔驰。

　　这长达两年的调查终于有了结果，随之而来却是一片茫然。

　　凛冬魔女还活著。

　　可是，之后呢？

　　她又该做些什么？

　　立刻返回帝都，将铁证摆在梵蒂冈面前，通过《角鹰兽日报》来公布两年前的那场处刑不过是梵蒂冈编织的一场骗局？

　　办不到的吧。

　　其实她的心里早就明白了，那些曾经想要这么做的人都被绑上了火刑架，为了避免她步上那些人的后尘，家族默许她远离帝都，只身前往这个边境小镇，在他们看来，这注定是一场不会有结果的旅程。

　　同样陷入沉思的还有伊森，魔女的出现印证了他隐隐存在的预感。

　　为什么魔女会知道他们的作战计划？

　　为什么魔女会为他背了这个“黑锅”？

　　以及，那微妙的熟悉感究竟来源于何处？

　　如果招财便是凛冬魔女变的，那么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只是，他也不可避免地对未来产生了迷茫，最近他了解到了许多事，他原本的计划与生活轨迹，都将随著帝国的动荡被碾得粉碎。

　　老森的未来，将何去何从？

　　过度饮用醒神剂使他恍惚，这些疑问注定无法立刻想明白了。

　　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他正躺在熟悉的床上，床头柜上是装载著萤光的玻璃瓶，公寓里很热闹，他几乎立刻就听见了客厅的争吵，当他翻身下床，走出卧室时，骑士团的成员们正为了接下来的计划而争吵。

　　艾薇把脑袋埋在膝盖里，头顶上的金毛无精打采地查拉著，她看起来并不想介入骑士们的争论。

　　伊森听了一会儿，得知彼岸的伤势很糟糕，尽管他们趁著兰斯魔法卷轴创造的机会救下了骑士长，但却为时已晚，寒气侵入了她的身体，使她陷入了昏迷，更糟糕的是毫发无伤的凛冬魔女还在外游荡著。

　　这便是凡人与圣者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骑士长几乎立刻就败给了魔女，所有人都知道当凛冬魔女降临于溪木镇时，将会为小镇带来毁灭。

　　士气前所未有的低落，一派骑士认为他们应当遵循骑士长最后下达的命令，撤离小镇，将她带回圣堂接受医治，也有认为他们绝不能抛下溪木镇的居民，他们该遵循骑士之道，与魔女战斗至最后一刻。

　　双方谁也无法说服谁，恐惧让他们变得暴躁易怒，似乎随时都有大打出手的可能。

　　伊森此刻心如乱麻，不想在这充满了火药味的地方继续待下去，他朝著艾薇打了声招呼，后者像是睡著了，没有理会他，他便托柯洛伊小姐看好艾薇，一个人拎著玻璃瓶，朝著溪木镇外的墓园走去。

　　那里是小镇最清净的地方，他将履行与伊瑟安的承诺。

　　几日没来，洛克桑的墓碑上便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他将冰元素转化成水，控制它们洗去了上面的灰尘，在土坡上席地而坐，拧开瓶盖。

　　“我见到伊瑟安了，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魔术师。”

　　除此之外，伊森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淡蓝色的萤火缓缓地飘出了玻璃瓶，朝著夜空中飞去，在浪漫主义者眼中，洛克桑一家人此刻应该正在某个没有任何痛苦的地方团聚，伊森的视线追随著飘得越来越高，直到彻底看不见的萤火，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逝去的灵魂将归于何处。

　　他的火元素魔法实现了质的飞跃，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中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终于到了离开小镇的时候了么？

　　“喵鸣～”

　　轻微猫叫声引起了伊森的注意。

　　皎洁的月光下，有著洁白无瑕绒毛的布偶猫正望著他，她的半边身子依旧藏匿于阴影之中。

　　该来的迟早要来。

　　“晚上好，招财小姐。”

　　伊森扬了扬手，就如往常一样，他想起了对方在壁炉湾伪装成客户接近自己，还问自己要了一束用冰元素制造的玫瑰，只是，他无法确认那是不是魔女恶劣的玩笑，所有提到魔女的书籍都将她们描述为最狡猾，最善于玩弄人心的坏女人。

　　用人畜无害的形象接近猎物，骗取他们的信任，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其实，这并不是你真正的样子，不是么？”

　　猫猫冲着他点了点头。

　　伊森拍了拍身侧的空地，问道，“不打算聊聊么？”

　　这一次，他近距离观测到了猫猫变成魔女的全过程，实际上全程都被视线无法逾越的白光所遮挡，那白色的光芒变成了人形的轮廓，很显然，魔女小姐的记忆力很好，记住了他们上次见面时偶然提到的水晶高跟鞋。

　　魔女小姐来到他的身侧，抱著膝盖像他一样坐在了土坡上。

　　她沉默时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她只是侧过脸，一言不发地盯著伊森。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伊森本来也不擅长猜测别人的心思，也不想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那些虚无缥缈的地方，便说道，“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很久很久以前————.嗯，不对。”

　　魔女小姐深吸一口气，随即却流露出苦恼的表情，“在遥远的海洋彼端·—-也不对。””

　　那是一个十分遥远的故事。

　　无论时间或地点都是如此。

　　但是，她现在并不想讲故事，也不是为了来讲故事的。

　　经过了一番苦思冥想后，她终于流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只是这一次，她不再开口，而是闭上眼，放松了下来，将脑袋倚靠在了伊森的肩膀上。

　　伊森一转头，便闻到了那独特的芳香。

　　从柔顺的发梢上载了过来，是一种名为雪厘子的果香。

　　魔女小姐睫毛轻轻缠著，在月色下染上了一层弧光。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