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咕
玛丽的目光没有在禁卫身上多停留一眼,她忽略了在场的所有人,笔直地朝着大殿的方向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什么时代,也不知道是谁使用了她创造的降神仪式,她只从这震天杀声中判断出这里正在发生一场政变。
玛丽每向前走出一步,光线便变得强烈几份。
所有的光线仿佛都被那柄高悬于天际的巨剑夺去,就连太阳仿佛也失去了光辉。
她知道自己为何被召唤而来——她觉察到在那大殿之中,隐藏着某种极为熟悉的魔力,她曾用了一生时间,走遍了猩红王朝的每一个城市,直面过由猩红之王本人所率领的大军,都未能寻得那个犹如阴影般笼罩着她的可怕存在。
甚至,见过的巴扎托斯信徒越多,阴影就变得愈发强烈。
在玛丽看来,无论是血腥祭司,或是猩红之王,他们对于巴扎托斯邪神之力的掌握都不及那个戴着漩涡面具男人的万分之一。
她率领生命教会与反抗军的部队赢下了一场又一场胜利,俘虏过无数巴扎托斯信徒,她亲自审问了那些信徒,用女神的魔法洞悉他们污秽的内心,然而在邪神信徒的内部,也没有任何人知晓有关那个漩涡面具男人的消息。
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如同在追逐一个幽灵。
直到她的生命之火即将被熄灭的那一刻,也未能再与对方见上一面。
尽管教会内部有许多人都认为那个邪神信徒早就死了,但玛丽很确信,那个人没有死,而是以某种方式藏匿了起来,筹划着一场更大的阴谋,当他再度现身之时,生命教会乃至整个文明都可能走向湮灭。
正因如此,玛丽一生都在追赶那个幽灵的脚步。
她走访生命女神留下的遗迹,不惜分割了自己的灵魂,将其留在女神的遗迹之中,又将降神的法术写进圣典,便是为了在那个戴着漩涡面具的邪神信徒再度出现的那一刻,对这个即将走向毁灭的世界施以援手。
而现在,毁灭日即将到来。
没有任何人能挡住玛丽的脚步,就连紧闭着的王座厅大门也为这位生命女神的神选者主动敞开。
她终于在那大殿之中见到了自己追寻了一辈子的幽灵。
这一次,他没有戴上漩涡面具,展露出他原本的面容,不过,玛丽并不确信这是不是对方真实的模样——岁月似乎并没能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这可能只是他的其中一具皮囊。
既然她能创造出降神仪式,那么以对方的本事,创造出更强大的法术也在情理之中。
不会错的。
玛丽死死盯着大殿中的青年,这不是她的身体,却让她产生了条件反射。
时隔无数岁月,
她又产生了屁股一冷的感觉。
第165章 你听说过曲线救世么?
“终于还是露出了马脚啊。”
玛丽的千言万语最终都汇聚成了这一句话,她一生都在为这一刻做准备。
在与那个神秘漩涡面具的男人一面之后,她在长达数个月的时间里都会梦到血色的寒冰,还有变成红色绦虫团落在地上的椅子,这让玛丽意识到了一个悲惨的事实——在那个时候,只要对方愿意,便能轻易取走她的性命。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采取戏弄玩具般的态度,向她展示猩红瘟疫的原理,欣赏她苦苦挣扎的模样。
让她这位生命圣殿的首席牧师,在邪神巴扎托斯面前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这倒是符合巴扎托斯信徒一如既往的行事风格。
甚至后来的时间里,她都找不出任何一个与之相近的巴扎托斯信徒。
伊森没有回应,只是注视着玛丽。
这样的邂逅的确出乎他意料,他也未曾料想到图尔赞的底牌,竟然是一位老相识,上次见面时,玛丽还只是一位四阶牧师,为了猩红瘟疫四处奔走,又因几宿没睡而顶着明显的黑眼圈。
那是另一个时代的人物,此刻却真实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还是以生命女神神选者的身份。
这种感觉有些微妙,更微妙的是,这位神选者和他对峙的时候,若有若无地用手护住了屁股。
搞得他像是做过什么变态的事一样。
伊森复杂的眼神顿时让玛丽警惕了起来,她甚至还回头看了一眼,确认自己屁股后面没有凳子或是别的什么东西,那种恶心到了极点的场景,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第二次。
而她,作为生命女神的神选者,将再也不会留给对方逃遁的机会!
“我不会给你任何忏悔的机会,给我接招吧!”
玛丽用前所未有的凶恶语气说道,此时此刻,她终于把积压在心底多年的怨气释放了出来,“这是我专程为了你创造的法术!”
同为神选者,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留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
悬在天空的巨剑坠向地面,它吸走了这世间全部的光,但也唯有这样,才能斩断那个漩涡面具男人与邪神巴扎托斯之间的纽带,她所分割出的另一半灵魂便是为了这个法术而存在的。
帝都人们仰望着天空,在这审判之剑向下坠落之际,他们忘记了逃跑。
他们见证了圣典中所描述的剑从天空坠落,那是寓言中女神对于这个污浊世界的审判,当审判日到来时,他们的肉体将被毁灭,卑鄙者的灵魂将被女神的怒火所撕碎,崇高的灵魂将在圣歌的簇拥声中回归天国。
忽然有人觉察到了周遭冰层的变化,上面又一次出现了影像。
那是大殿之中,正在发生的战斗。
他们看见了作为神选者的玛丽直面大殿中的恶魔,立刻有人认出了伊森,在一天之前,这位收容局D级调查员的海报被张贴到了大街小巷。
帝都的人们很难形容如此奇妙的心——在教廷实施高压政策,将一个又一个人定性为邪神信徒之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真货。
似乎,还是邪神信徒中最厉害的那一个。
他们一度忘记了死亡将至,这与他们越来越近的审判之剑宣告着末日的到来,面对必然毁灭的结局,他们的内心反倒只剩下了宁静。
银白的光照在了所有人身上,那便是世界仅存的光辉,在那之后,剩下的便是永恒的长夜。
殿中的玛丽直视伊森,她早已把寓言、教义抛到了脑后,这是两个神选者之间的战斗,哪怕这场战斗的余波将要摧毁整个城市她也在所不惜,因为,巴扎托斯的信徒会带来更多的毁灭。
刹那间,那些扭曲的血肉造物,那些因痛苦而扭曲的灵魂在她的眼前闪过。
这让玛丽更加坚定。
玛丽从未停止过对于血色寒冰的研究,她穷尽了自己和所有生命女神信徒的学识,才最终创造出了这个名为“审判”的法术。
虽然心里极不情愿,但玛丽却不得不承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法术是巴扎托斯的神选者教会她的。
正是那一夜给她留下极大心理阴影的遭遇,让她意识到了生命女神魔力本源对于邪神力量的克制。
审判之剑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了,她会燃尽自己另一半灵魂,用她所领悟到的本源魔力破坏对方那来自巴扎托斯本人的邪恶力量。
他们的生命都将走到尽头,因此玛丽极力想要看清伊森脸上的变化。
懊悔、恐惧,抑或是愤怒?
她抓捕过数不清的邪神信徒,那些人在面对审判时,几乎都会露出相同的表情,她想要知道巴扎托斯的神选者,是否也会在生命的尽头展现出他作为人类的一面?
然而结果却让玛丽大失所望。
面对这即将坠落的审判之剑,伊森的表情却没有产生丝毫波动,他似乎只是平静地等待着审判的到来。
“即使你毁灭了这个皮囊,我的法术也不会就此停止。”
玛丽冷声说道,她知道自己本不该与巴扎托斯的神选者说这些,但却还是忍不住内心激荡的情感,就像是一场长达了一生的狩猎终于有了结果,“是在后悔当初放过了我么?现在已经太迟了。”
“玛丽,我从没有后悔过。”
在审判坠落之时,巴扎托斯的神选者终于开口了,只是传来的却是她未曾想过的语气,“虽然这对于你而言可能难以理解,但那是解决猩红瘟疫的唯一手段。”
这不符合她预想过的任何一个画面。
什么意思?
解决猩红瘟疫?
这一定是巴扎托斯信徒的诡计!
玛丽忍不住想要追问,可是坠落的银白色光辉淹没了所有人,她的视线也被强光所遮蔽,再也看不见伊森的面容。
光辉一直持续了数分钟之久,在那之后,便是深邃而又死寂的黑暗。
天空是黑色的,太阳依旧高挂于天际,却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这……就是结局了?
身处黑暗中的玛丽有些迷茫,她还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但在此之前,她也从未见过审判之剑坠落后的景象,那是一生只能发动一次的魔法,生命、光还有灵魂都将因坠落的审判之剑而湮灭。
那么巴扎托斯的神选者呢?
他的灵魂应该也被撕碎了,可在那之后又会发生些什么?
他会回归巴扎托斯所创造的深渊,又或是从此消失?
越来越多的疑惑占据了玛丽的内心,她感受到自己依旧存在于此,她的思维仍在继续着。
“有时,为了达成最终的目标,必须采取无法被理解的手段。”
玛丽又在黑暗中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她条件反射地调集魔力,可银白的光辉再也没有向她聚拢。
方才坠下的审判之剑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
“那是让你理解猩红瘟疫最有效的手段,你的恐惧,会成为你的动力。”
伊森说道,“你的女神已经没法再拯救你们了,祂的生命在第一纪被耗尽,在第二纪迎来了终结,能够治愈那场瘟疫的人只有你,玛丽,在那之前,你必须从盲目的信仰中挣脱出来。
“但,那还不够,你还要更深入地了解你的对手,甚至与他们为伍,才能了解邪神力量的本质。”
他在污染区里,以巴扎托斯神选者的身份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曲线解决瘟疫,这是巴扎托斯设立的规则。
玛丽是当时唯一能触及本质的“幻象”。
只是他没想到巴扎托斯与某个未知的存在达成了协议,导致污染区里发生的事折射进了现实。
伊森并不后悔,甚至还有些欣慰。
他从书里读到过后来有关玛丽的历史,又见证了由她降下的审判之剑,这种感觉……就像是见证了学生的成长。
那时被板凳吓得跌坐在地上的小牧师,如今已经成长为了生命女神的神选者,那是超越了圣者的存在。
伊森忽然想到,当凛冬第一次见到他在污染区创造的太阳时,是否也产生了相同的心情?
“玛丽,你变强了啊。”
“你——!”
玛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本能地想要说些什么,可千言万语却全都卡在了喉咙,就连呼吸也变得艰难了,作为生命女神的神选者,她能轻易地看清真实与谎言,因此她知道,刚才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
尤其是当她的成长得到了对方认可,发自内心的喜悦包围了她。
可,如果对方说的都是真的……那她又做了些什么?
这个念头又突然间让玛丽陷入了更深的惶恐。
她耗尽了一生的时间与精力,竟然只是为了报复一个教导她如何解决猩红瘟疫的老师?甚至,在未来的某日,她用审判之剑,以毁灭一个城市作为代价,向她的老师兵刃相向。
玛丽忍不住颤抖,她的视线被黑暗所剥夺,看不清伊森此刻的表情,但或许,这才能让她更好受一些。
她完全能想象到伊森此刻的悲伤与失望。
而她,很快将要面对那些被审判之剑夺去生命者的灵魂。
刹那间,那牢固不可摧的信仰产生了裂痕,几乎同一时间,有什么东西顺着裂痕钻了进来,那是玛丽无法理解的絮语,却又让她在黑夜中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那些絮语在召唤她,仿佛只要一个简单的回应,那一道裂痕就能被修补,而她所做的一切都能得到原谅。
直到,絮语被伊森的声音打断,“还没有看开么,老巴?”
玛丽听到那些絮语突然变得尖锐,她虽然完全无法领会其中的含义,却隐约能判断出是在对伊森骂骂咧咧。
可是……老巴又是谁?
“我知道,她本该是你的信徒。”
当絮语到来之时,伊森便发现老巴其实是一个相当执着的邪神,纵使历史的轨迹发生了变迁,纵使玛丽后来与祂作对了一辈子,还成为了生命女神的神选者,但老巴对于玛丽的情感始终如初。
祂找到了机会,便见缝插针地向玛丽发出了邀请。
时隔四个纪元,历经了无数个岁月,老巴依旧在等待着本该属于着祂的血腥祭司,这份执着与深厚的情感很难不让伊森动容,他也承认自己在这件事上的确存在牛头人之嫌。
伊森试图劝说对方,“你听我一句劝,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的生命还有很长,不该沉浸在过去的遗憾中走不出来。”
絮语变得更激烈了,甚至位于那虚空的触须都要撕破空间,来到现实的位面对他指指点点。
这回玛丽终于有些反应过来了。
老师说的“老巴”,该不会是巴扎托斯吧?
劝说未果,老巴的念旧与执念超出伊森的想象。
伊森所能做的,便只是如老友一般拍拍祂的肩膀,用实际行动安慰对方,然而他们此刻相隔着诸多位面,时空的距离让他有心无力。
因此,一道光驱散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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