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书生有点狠 第3章

作者:一蝉知夏

  洛子君只得转身看向柜台外的老妇人道:“大娘,看诊加药费,一共二十文钱。”

  老妇人闻言,目光躲闪,低著头,双手不安地抓著衣服又松开,然后又抓著,如此重复,无处可放,脸上满是尴尬与羞愧,颤声道:“老身……老身身上,暂时无钱……”

  洛子君看了一眼她满是裂口的粗糙双手,和那身打著补丁的粗布衣裳,又想著她刚刚说家里有个痴傻儿子,顿了顿,没再说话,转身去拿药。

  苏清灵则依旧低著头,白皙纤长的手指继续拨弄著算盘,声音明显比之前更加响亮了,脸色也更冷了。

  洛子君拿了药,包好后,从柜台递了出去,对那老妇人道:“先回去治病,等以后有钱了再来给就是了。”

  他经常与师父出去给人看病,遇到穷人时,师父偶尔也会免除对方的诊费,但会小声叮嘱他:“回去后万万不可对你家师姐说。”

  老妇人一听,顿时红了眼睛,颤颤巍巍道:“这……这……”

  洛子君见她不好意思接,只得走出柜台,把药塞进了她的手里,道:“没事,去吧。”

  老妇人看著手里的药,听著他温和的声音,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著道:“小郎君,您……真是个活菩萨啊,老身……老身……”

  洛子君连忙把她扶起,又好生劝慰了几句,把她送了出去。

  老妇人抹著眼泪离开。

  待洛子君回到店里时,迎接他的是一双冷冰冰的目光。

  不待对方说话,他便先开口道:“月底从我例钱里扣就是了。”

  他在这里做弟子帮忙,每月还有五十文钱拿。

  毕竟店里的活,他要做一大半,而且还经常背著药箱,随著师父出去风吹日晒地奔波。

  苏清灵冷笑一声道:“你倒是好心,你知不知道,这条街就是我们店里生意最不好?你还免费送。给你的例钱,难道不是卖药挣来的?”

  洛子君没再说话,默默地走到角落里洗手。

  苏清灵看著他的背影道:“你怎么不说话了?知道错了吗?”

  洛子君沉默了一下,道:“知道了。”

  他的确错了,毕竟这又不是他的药店。

  其实他觉得,开药店,不应该只求挣钱,能支撑下去就行。来药店买药的人越来越少,来看病的人越来越少,才是好事。但他也知道,这种想法不太现实,而且很自私,即便是他的药店,只怕也不可能,除非不怕倒闭。

  看到刚刚那个老妇人,他不禁心有戚戚,想起了当初的自己。

  当初的自己,在那个世界,患了绝症,无钱可医,最后只能落得个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看著洗手盆中微微荡漾的波纹,再联想到自己曾经的遭遇,他恍惚间想起了曾经看到的那两句话,不禁喃喃道:“但愿世间人无病,何妨架上药生尘……”

  苏清灵微怔,正要说话时,门口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好诗!好诗!这位小大夫医者仁心,志高行洁,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伟大品德,佩服!佩服!”

  一名身穿儒袍风度翩翩的青年,手持折扇,走进药店,满脸佩服地看向了洛子君,拱手道:“就凭著小大夫刚刚那两句话,尊名足以流芳百世也!”

  随即连忙自我介绍:“在下苏别,一介穷酸秀才耳。家里有几个铜臭,腹中有少许墨汁,本自鸣得意,不服他人。今日听见小大夫之言,才知这世间竟有如此无私高洁的有德之士,惭愧,惭愧!”

  “秀才?”

  洛子君本不想理睬他的,一听这位是个秀才,顿时心头一动,连忙拱手回礼。

  同一个地方的秀才,有很大概率是认识的。

  寒暄几句,他直接问道:“苏兄可认识许仙许兄?”

  果然!

  苏别闻言一怔,随即拍手笑道:“自然认识,不仅认识,还是好友呢!巧了,小大夫也认识许兄吗?”

  洛子君心头一喜,连忙道:“在下哪里认得许公子,只是听人说起,许公子文采飞扬,才华横溢,这才记在了心里。”

  苏别哈哈一笑,表情有些怪异地道:“小大夫只是听说,若是见了许兄本人,才知对方真正的文采呢!”

  洛子君连忙邀请他去旁边坐。

  苏别本来是来拿药的,刚刚听到这位小大夫那几句话,顿时心生敬佩,故而也愿意与其攀谈。

  两人聊一会儿许仙,又聊了会儿其他。

  待洛子君故意谈论了几句诗词以后,苏别不禁拍案而起,又惊又喜道:“没想到洛老弟不仅是个大夫,品鉴诗词的功夫竟也如此了得!若是假以时日,定会追赶上为兄也!”

  这家伙还真是个吹牛精……

  洛子君心头暗暗道。

  不过为了结识许仙,他自然非常配合。

  于是,两人很快就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直到太阳西坠时。

  苏别方意犹未尽地拿了药离开。

  临别时,依依不舍:“今日与洛老弟相识,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待来日若有空闲,你我兄弟再聚。”

  洛子君送到门口,看著对方潇洒离去的背影,心头暗暗道:任务终于前进了一步。

  待他回到店里时,苏清灵突然问道:“你会诗词?”

  洛子君道:“书上看过一些,随口胡诌而已。”

  “许仙是谁?”

  “一个秀才。”

  “你也想考秀才吗?”

  “嗯。”

  “就你?哼。”

  苏清灵撇了撇嘴,一脸不信。

第3章 家

  傍晚,夕阳西下。

  临安城外,青山如黛,晚霞似锦。

  街道一派热闹景象。

  洛子君回到家里时,姐姐洛娇容正在厨房做饭。

  姐夫李正山正在前院练刀。

  只见姐夫左右挪移,衣角猎猎,手中腰刀寒光闪烁,上下纷飞,看著颇有气势。

  听脑海中那个声音说,这个世界有武修的。

  武者气血强大,文人才气傍身,妖魔难近,却不知具体情况。

  见他回来,李正山连忙收刀,低声问道:“人见著了吗?”

  李正山长得身高体壮,浓眉大眼,相貌堂堂,看著颇为憨厚老实。

  洛子君点了点头,正要说话时,姐姐洛娇容突然从厨房出来,连忙问道:“子君,怎么样了?人见到了吧?是不是长的很漂亮?你们怎么聊的?你有没有约她明日来家里吃饭?她对你印象如何?”

  这一连串的发问,顿时让洛子君有些头疼。

  李正山也为他捏了一把汗,不禁道:“夫人,你一句一句问,一下子问这么多,你让子君怎么回答?”

  洛娇容眼睛一瞪:“我问我家弟弟,又没问你!后院的亭子修好了吗?花有没有浇水?回来就知道摆弄你那破刀,看我在厨房忙的团团转,也不知道帮忙,你……”

  “哎呀好了好了,你跟子君说话,我去后院修亭子去!”

  李正山眼见情况不对,连忙溜之大吉。

  洛子君无奈,眼见姐姐看向自己,只得道:“人已经见了,不过对方或许是觉得我只是个药店学徒,对我不太满意,所以……”

  他耸了耸肩,意思很明确。

  洛娇容眉头一皱,脸上的表情明显很失望,忍了忍,看了看他脸上的表情,又没敢再多问,只得安慰道:“算了,子君,没事,她没看上你,是她没有那个福分。”

  随即又忍不住气道:“药店学徒怎么了?我就不信她不生病,不去找大夫!哼,忘恩负义,她祖父若是还在,你看她敢不敢吭一声?”

  洛子君安慰道:“姐姐不用在意,那等门第,我也不愿高攀,免得让人看不起。”

  洛娇容冷笑一声道:“什么门第,一个卖布的商人而已,能与咱家比?你姐夫可是吃官家饭的!”

  洛子君怕她越说越气,连忙道:“好了姐姐,你去做饭吧,我肚子饿了,我先去后院帮姐夫修亭子。”

  说著,就要离开。

  洛娇容怕他难受,连忙又道:“子君,你别多想,她不要你,自有人抢著要你。你也别急,明个儿姐姐再给你安排一门亲事。”

  洛子君哭笑不得:“姐姐,是你在急,我一点都不急。”

  洛娇容白了他一眼:“早就过成亲的年纪了,我能不急吗?你放心,姐姐保证再给你安排几个更漂亮的人儿让你挑选,到时候专门带去孙家,气死她!”

  洛子君无奈一笑,去了后院。

  吃饭时。

  洛娇容忍不住又说起了孙家的不是,絮絮叨叨,说到动气时,直接道:“明日让你姐夫去找那孙锦堂,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他家攀上了官儿,就看不起我们了吗?”

  李正山连忙劝道:“与人家孙员外有何干系?是小辈没看上,这等终身大事,没必要勉强,强扭的瓜不甜。”

  洛娇容气道:“若不是他娇纵惯著,我就不信他那闺女敢轻视我家子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个女儿家,轮得到她做主吗?”

  李正山摇了摇头,没敢再说话。

  洛子君只得道:“姐姐不用生气,她没看上我,其实我也没看上她,这样挺好。就像姐夫所说,强扭的瓜不甜,既然我俩都互相看不上眼,若是强行以父母之命在一起,以后日子也难过。”

  李正山道:“子君说的是。”

  “你闭嘴!”

  洛娇容瞪了他一眼。

  虽然她也知道此事已罢,不能再勉强,但就是气不过自家弟弟被人看不起。

  洛子君转移话题:“姐姐,姐夫,我近日在读书,准备去参加下月府试。”

  此言一出,李正山和洛娇容皆是一愣,相视一眼。

  李正山笑著点头:“子君有此志向,自然最好。若能考个秀才出来,也算是个读书人了。到时候免除徭役,见官不跪,比你姐夫我可威风多了。”

  洛娇容以为他因今日之事受到打击,所以才想要发奋图强改变身份,闻言也连忙鼓励道:“你若是决定了,只管去做。我和你姐夫自然是支持你的,需要什么书,让你姐夫去买就是了。”

  顿了顿,又道:“听说读书人喜欢聚会,探讨学问,结交朋友,你只管去,银子不够,从家里拿就是。”

  李正山喝了一杯酒道:“银子姐夫来挣,那药店也可去可不去,你只管用功读书,不必操心其他事情。”

  洛子君心头暖意流淌,点头称是。

  吃完饭,回房看书。

  洛娇容在厨房叹气,为弟弟感到心疼,又很自责。

  “若是我们有本事,子君今日也不至于受辱,被人瞧不起。那考秀才听著不难,哪有那么容易,又只有半月时间,到时候子君若是考不上,不知道又要受到多大打击。”

  李正山在门口劝道:“事在人为,子君既然决定下来,我们也没必要太过操心,免得他心头更急。若是今年不行,来年再考就是了,子君这么年轻,怕什么。”

  洛娇容唉声叹气,没再说话。

  屋外夜空,一轮明月悄悄爬上了枝梢。

  城南孙府。

  孙妍儿自从下午回来后,就一直躲在在房间里哭,也一直在看自己的脚,还喊来几个丫鬟,命她们脱掉鞋子,与自己的脚相比较。

  “哪里大了?哪里大了?那个混蛋,明明就是胡说八道!”

  小翠也在一旁忿忿不平,一会儿帮忙辱骂,一会儿忙著安慰。

  傍晚吃饭时。

  孙妍儿擦了眼泪,眼睛却是红肿。

  孙锦堂和陈氏问起缘由,她不敢说实话,怕传出去丢人,更是叮嘱命令小翠也不准跟任何人说起,她只对父亲母亲解释道:“女儿暂时还不想嫁人,想到嫁人,便忍不住哭泣。”

  陈氏连忙问起下午相亲的事情。

  孙妍儿一声冷笑,故作平静道:“那人就是一登徒子,一见面就想让我宽衣解带,说帮我看看身子是否有恙,说话时不住地盯著我上下打量,话语也极为粗俗无礼。女儿实在恶心,就直接开门见山地拒绝了他,告诉他这门亲事绝不可能。”

  陈氏一听,勃然大怒:“好一个臭流氓!”

  孙锦堂也皱了皱眉头,看向一旁的丫鬟小翠,问道:“小姐说的可属实?”

  小翠早已得到自家小姐命令,连忙低头道:“回禀老爷,小姐所言,句句属实。那人的确好生无礼,而且见面时还背著药箱,显然是刚给人看病过来,害小姐等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