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菜大厨
因此对于威尔来说，救出米佐拉意味着六个月后就能成为不受魔鬼束缚的自由身。
但对于从贮囊中脱困的米佐拉来说，这意味着她还有六个月的时间再“说服”威尔签订另外一份魔契。
“六个月很长，”盖尔在一个被邪念掀开的硬质骨板箱盖上，蹭了蹭靴子底部的血肉，“足够米佐拉逃避自己的承诺。”
“我无法想象。”威尔依旧非常乐观，即使自己亲爹的遭遇比宗主米佐拉要凄惨得多，而且他们始终没有见到高公爵的影子，“这份魔契对她的约束力和我一样。我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活下来，撑到六个月后的今天。在身边有了一群和你一样技艺高超的伙伴后，这一点应该很容易实现。”
得到夸奖的盖尔才刚露出笑容，四周血肉墙壁传来的湿滑蠕动声就渐渐扩大，继而幻化成了一声咆哮。
“我们找到了。”盖尔听过这个声音，是那个只出现在梦境里的访客，星界棱镜中的住户，一个看起来秀美且惹人恋爱的提夫林，“至上真神就在下面。”
梦境访客的声音消失后，盖尔抬头看向面前的深渊，除了一座材质类似某种甲虫几丁质外壳的升降梯，更下方还隐隐传出猩红色的不祥光芒。
这鬼地方到处都透露出不妙的氛围，所有冒险者都已经对此产生了免疫力。
环顾同伴们脸上的表情，盖尔确定他们也听到了梦境访客的声音。
“所以……下面就是至上真神的老巢？”威尔提振了精神，“高公爵……我父亲肯定就在下面了……我们也只剩下这一个地方没找。”
“孵化池。”莱埃泽尔嗅了嗅空中酸腐的气息，十分肯定地说，看来缺少鼻梁没有给吉斯洋基人带来功能上的缺失，“我闻到了碱水的味道。”
这就不奇怪了。
盖尔心想。吉斯洋基人的孵化间也有类似的构造，不过用来填满卵之间缝隙的是强酸，与夺心魔孵化池的碱性盐水几乎是两个极端。
难怪莱埃泽尔的短鼻子能闻出夺心魔孵化池的味道。
“夺心魔殖民地里的孵化池……”盖尔想起另外一条有关夺心魔的繁育过程的知识，“我想这意味着下面有头主脑在等着我们……主脑总是与孵化池成对出现，除了主脑之外，那座池子里通常也生活着一大堆幼小的夺心魔蝌蚪，池水能同时给两者提供营养……不过对于主脑来说，那些蝌蚪也同样是食粮。因为所有主脑都认为，只有最狡猾的蝌蚪才值得被转化为夺心魔……但就我们遇到的真魂者数量来看，里面的主脑或许已经不吃蝌蚪很长时间了……”
“德卡里奥斯教授的夺心魔小课堂结束了吗？”阿斯代伦用胳膊肘撞了撞盖尔的后背，“快上升降梯！”
类似甲壳的升降台由某种夺心魔生物科技驱动，从操纵装置上那不断挥舞的触须来看，那玩意很可能和殖民地里的其他物体一样，都是活着的。
好在冒险者们都感染了夺心魔蝌蚪，在邪念的操纵下，升降平台很快把冒险者们送向更深处的黑暗。
下方依旧是透出血色的肉质通道，先前提醒他们的梦境访客也没了声音，安静的像一只秋后的蚂蚱。
空气中仿佛有某种无形的东西正在不断变形，继而扭曲成无数张牙舞爪的怪物。盖尔努力让自己的脑子恢复平静，心中默念密斯特拉交给他的任务。
一旦见到至上真神的真面目，盖尔就会劝说自己的同伴离开，而他则会留下引爆毁灭法球，弥补过去的错误，把费伦引向更加光明的未来。
前方的同伴停下了脚步，一扇带着利齿的肉质大门挡住了去路。
弥漫在整座夺心魔殖民地中的灵能将这些脑子里有蝌蚪的冒险者识别为同类，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能深入到这种位置来。
肉质大门没有成为冒险者们的阻碍，他们继续深入，尽力隐藏自己的身形。
一路上他们早就发现，焰拳和竖琴手们在夺心魔殖民地里比他们更加显眼，当队伍里的完全不存在没被夺心魔蝌蚪感染的人后，他们受到袭击的频率也变低了许多。
如果能在殖民地的最深处隐藏自己，说不定有机会见识一下至上真神教团幕后主使的真面目。
獠牙大门后是一段下坡，接着是建立在巨型孵化池上的环形平台。
环形平台两侧的高台上还站着几名已经蜕变的夺心魔，以及侍奉米尔寇的死亡侍僧。
但这些小角色都没有引起冒险者们的注意，真正让他们感到毛骨悚然、冷汗直流的，是那两个站在身处环形平台上的家伙。
他们是一男一女，男的正在踱步，而女的则坐在原地，他们看上去都很年轻。
那年轻男人是个贵族，身上的衣物华丽且骚包，黑色的华贵面料隐隐有些反光的质感，上面装饰的金线则更显出贵气凌人的气质。
“戈塔什！那个杂种！”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地狱战士卡菈克就认出那张脸了，“就算我被地狱火烧成灰，也忘不掉这张把我卖给扎瑞尔的脸！”
那确实是一张很有辨识度的脸。
微青的胡茬，黑色的眼袋，充满血丝的眼睛，都让人觉得这张脸的主人十分疲惫，但从戈塔什眼睛里闪过的精光，以及那倨傲的表情来看，这人并不觉得自己需要休息，他肯定十分享受这种忙碌，这权利的醇厚，这支配他人命运的快感。
另外一个人影则像是浸在鲜血里，她浑身上下都穿着一种裸露度很高的红色盔甲，皮肤呈现一种变化着的青黑色，就像乌贼或者章鱼那长满了色素细胞的外皮。
这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板凳上。
“父亲！”威尔认出了女人屁股下面的板凳，他正是冒险者们此行的目标，博德之门高公爵乌尔德·雷文伽德。
虽然依旧穿着那身属于焰拳元帅的盔甲，但雷文伽德的脸上充满了沮丧，即使被敌人坐在后背，也全然没有反抗的意思，简直就像个提线木偶。
“猩红奥林。”明萨拉低声念着那女人的名字，“巴尔教团的首领。高公爵已经没救了，她就是有能力让猎物屈服，通过折磨和拷问。”
“我们已经等得够久了！凯瑟里克去哪了？”戈塔什停下脚步，向自己的盟友抱怨道，“博德之门还等着她的英雄呢！”
坐在高公爵身上的猩红奥林用匕首扣了扣手指甲，一颗红水晶正在护手部闪耀：“或许骸骨之王的手下已经被碾碎了。就像一块风化的大腿骨，那老东西活的太久了。”
“哼——在我们的计划成功之前，最好不要再出现合伙人出意外的情况了……”戈塔什转过身来，审视着奥林的表情，推测她到底对凯瑟里克有几分杀意。
他得出的答案是十分。
死亡三神从来不是牢不可破的联盟，他们的选民当然也是如此。在计划成功前，死亡三神的教团可以精诚合作，但在计划成功在即的时候，所有人都想独占这一成果，将其献给自己的主人。
猩红奥林，凯瑟里克·索姆，恩维尔·戈塔什。三人在除掉盟友的打算上一致，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就是谁先下手，谁又会最先成为第一个祭品。
戈塔什给自己准备了天衣无缝的要塞，里面还布满了奥林无法伪装的钢铁士兵。
对于巴尔的变形者刺客来说，戈塔什并不是好啃的骨头。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坐收渔利，等着杀戮者和不朽者杀得难解难分……
说到这个，至上真神的将军还没有解决他的敌人吗？
紫色的光芒从戈塔什的右手亮起，是嵌在他护手中的耐色石。
这些耐色石是从卡尔萨斯王冠上取下的，三颗耐色石彼此会产生共鸣，一旦有一颗被使用，那么其他两颗也会同样亮起光芒。
毕竟三颗耐色石的用途只有一个，那就是控制戴着王冠的那个生物。
戈塔什看向奥林，准确的说是她手中镶嵌着耐色石的匕首。
紫色的耐色石和红色的耐色石交相辉映，映出了两名选民脸上难以捉摸的表情。
“凯瑟里克……果然遇到麻烦了……”
第469章 脱出
凯瑟里克遇到的麻烦比戈塔什和奥林能想到的要大得多。
当米尔寇的将军浑身焦黑，口吐鲜血地出现在环形平台上的时候，两个选民就明白了这个事实。
“天哪——凯瑟里克。”戈塔什用那只装有耐色石的手臂在面前扇了扇，驱散了一些凯瑟里克身上散发出来的焦臭味，“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么狼狈——什么人能伤害不朽者呢？”
“他没有呼吸了！”奥林从雷文伽德背上弹起，焰拳的元帅踉跄了一下，不得不用双手撑住地面，免得自己的脸和夺心魔殖民地里的血肉地板相接触。
“他本应该是下一个！他的血液本应该在神殿的沟渠中凝固，他的肉身本应该在我的案板上腐烂！但现在，他变成了一堆可悲的焦炭！”奥林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尖叫，又突然停了下来，“是谁做的！”
奥林的眼睛里只有眼白，冒险者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一点。因为他们和那双让人摸不清焦点的眼睛对上视线了。
“是你们吗？”奥林歪着脑袋轻声问道。
奥林在动与静之间的转换太过癫狂迅速，就连早就熟知她本性的明萨拉都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没错！就是我们！”看到那猩红色身影，邪念就感受到了一种油然而生的憎恨和厌恶，更别说与那张邪恶的脸对视了。
她从藏身处大大方方地走出来，用一种择人欲噬的目光盯着奥林。
“是你！”
邪念的亮相让两位站在环形平台上的选民都忍不住内心的惊讶。
“这可真是比凯瑟里克落败还要大的惊吓！”戈塔什上前两步，上下打量起邪念的脸，“唔……我可真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你都能活下来。你比我认知中的你还要更加顽强，坚韧。与其说你是个杀手，不如说你是个百折不挠的斗士！”
虽然在脑子里找不到任何有关恩维尔·戈塔什的记忆，但邪念确实在那张看起来过度疲劳的脸上察觉到了一种令人作呕的熟悉感。
“你认识我？”邪念有些怀疑地问道。
“当然！我对你的了解就像对我自己的左手一样多。”戈塔什脸上笑意简直隐藏不住，“你知道的，我们就像左右手一样配合地亲密无间。”
“你的眼睛难道瞎了吗？贵族老爷？”猩红奥林爆发出一阵夸张的狂笑，但那笑声中没有一点温度，只有刺骨的寒意，“我确实让亲爱的杀戮宗亲活了下来，但她的脑子可就不一定了，在那条小蝌蚪钻进去之前，我亲手把里面搅了个天翻地覆！”
邪念终于明白自己对奥林的刻骨恨意从何而来了。不只是因为她亲手将自己的大脑弄乱，更因为那同为巴尔之子的身份。
杀戮宗亲。
巴尔之子对彼此间的称呼。
早在巴尔陨落之前，他就预见了自己作为一个神明的陨落。那命运似乎是不可更改的。
但对于谋杀之神来说，死亡从来都不是终结。
因此他亲自下凡，谋划了一出复活大戏。
而这场大戏中最关键的角色，就是被称为巴尔之子的神裔。
这些继承了巴尔之血的凡人会从各个种族中诞生，然后依靠本能聚在一起，进行一场伟大的杀戮，直至剩下最后一人。
届时巴尔就能在自己子嗣的身体上实现复活。
而彼此杀戮，正是这些宗亲之间的命运，也是巴尔对他们的亲自安排。
戈塔什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但看了看俯身趴在地上的凯瑟里克·索姆，他突然又有了新的想法。
“对于你的遭遇，我表示非常遗憾，亲爱的刺客。但我有一个提议！”戈塔什亮出了手背上的紫色耐色石，“凯瑟里克已死，至上真神的拼图缺了一角，你是时候回到我们这边来了，回到你原有的位置上——拿着凯瑟里克的耐色石。”
“啊——”望着邪念警惕又不解的眼神，戈塔什恍然大悟地解释道，“连耐色石也忘了？奥林总是把一切都搞得一团糟。让我们从头到尾，快速地替你过一遍。”
“整个至上真神计划都是你我两个人策划的，我们深入地探讨了前人的失败教训，以及避免重蹈覆辙的方法。然后我们联手一起弄到了王冠，接着奴役了主脑。从那之后，至上真神就不再是一个只存在于纸上的教团，而是被我们打造成了史上最成功的诈骗教团。”戈塔什脸上带着自豪和怀念，“你以巴尔之名在城里散播恐慌，以至上真神之名进行杀戮；接下来，米尔寇的将军，凯瑟里克·索姆，他为至上真神组建的大军会在博德之门兵临城下，威胁着所有平民和宗贵的人身安全；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情况下，所有人都会渴望一位强大的领导者站出来，带给那座城市法律、秩序和保护。比如我，班恩的不屈之手，正义的代理人。”
“虽然凯瑟里克已经死去，但他为至上真神组建的军队并没有因此溃散，只要你能接手他的耐色石，我们就能继续合作，继而将整个世界踩在脚下。”
戈塔什不禁为自己的急智感到自得。
这可真是一条妙计。
虽然不清楚到底是谁杀死了凯瑟里克，但肯定和站在他对面的邪念脱不了关系。
只要邪念肯再次与他共襄义举，那自然会和杀死凯瑟里克的人反目成仇，如此一来不但削弱了反抗势力，还增加了教团的实力。
虽然奥林肯定不会同意，但这样正是戈塔什乐于见到的。
杀戮宗亲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
从奥林背叛邪念就能看出这一点。
如果邪念重新加入教团，最有可能引爆内部矛盾的自然是这一对属于巴尔的姐妹花。
这和戈塔什坐收渔利的策略不谋而合。
为了彻底在争夺巴尔宠爱的过程中杀死对手，她们甚至都很有可能找上门来要求结盟。
这不但有利于戈塔什监控巴尔教团的行动，甚至还让他有了维持两位巴尔之子实力平衡的可能。
但戈塔什的主意有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邪念真的会如他所愿，重新加入教团的队列吗？
“虽然我对此毫无印象，但这听起来确实是个高明的计划！”邪念露出了“这儿有个聪明人”的表情，甚至还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很好，”戈塔什欢欣鼓舞地挥舞了一下拳头，“既然你愿意重新站回我身边，那就赶快过来吧！要是时间赶趟，我真想邀请你参加我在博德之门的加冕仪式！”
“你要邀请谁参加你的加冕仪式？戈塔什……大人？”
戈塔什的动作僵住了，满是血丝的眼睛里也不再闪烁着笑意，而是和青黑眼袋十分相称的冰冷。
他低头一看，趴在地上的凯瑟里克正抓着他的脚后跟呢。
“你们联合起来耍我……”戈塔什看向奥林，正是眼前这个女人报告了凯瑟里克的死讯。
“显然……对于亡者之主来说，我活着比死了有用。而且，祂已经知晓了你的全部亵渎之词……”凯瑟里克的五官不断向外喷出污浊的烟气，身上的伤势也在快速恢复着，但他盔甲上的缺失，是米尔寇的神力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的。
“你的耐色石哪去了？”戈塔什阴沉地发问，可他本来也没指望获得回答，“你真是一败涂地啊，凯瑟里克。”
还不等其他两个盟友有所动作，戈塔什猛地举起了自己的手臂，深紫色的耐色石在金色的护手上闪闪发光。
“班恩的法令！”
维持着激活耐色石的动作，戈塔什大声向奥林解释道：“没有耐色石一切都是空谈！拿下这些反叛的真魂者！让营地里的大军向这里进发！”
奥林虽然癫狂又自大，但却非常清楚耐色石的重要性，毕竟她手里那块，正是通过背叛邪念得来的。
如果没有拿到耐色石，她也绝对不会作为巴尔教团的代表被其他两个选民接纳。
“我们晚点再算账，戈塔什。看看你干的好事，将军。”奥林骂骂咧咧地举起了手中匕首，大声宣布道，“巴尔的鞭笞！”
环形平台后面积庞大的孵化池开始出现波浪，先是几根长满尖刺的触须从浑浊的盐水池中伸出，接着是一个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巨大肉质构造。
从布满表面的沟壑和连接在下方类似脊椎的几丁质构造来看，主脑确实和一个活体生物的大脑一般无二。
这怪物就像一个被从智慧脊椎生物身体力抽出来的大脑，不但满溢鲜血，还带着一连串用以供养脑组织的管状结构。只是主脑的体型，要远远超过一般脊椎生物的大脑，其脑容量就更加不可预测了。
主脑没有任何感知器官，它没有眼睛，没有鼻子，也没有耳朵，只是个孤零零的大脑。
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对自己所处的环境一无所知，强横的心灵力量让它能够轻易感知五公里范围内的一切动静，并和这个范围内的其他夺心魔形成一种心灵网络，让他们都加入自己的蜂巢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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