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橘子与大海
赫鲁德人的熵武器对他造成了无法磨灭的伤害，但洛希反而觉得，这个倔得离谱的钢铁勇士的身上，有股子绝无可能动摇的坚韧和固执。
他就像一块真正经过千锤百炼，并且明悟了自己所求为何的钢铁。
洛希和丹提欧克只是萍水相逢，他们认识的时间甚至都不超过一个月。
但是洛希依然被这个固执的钢铁勇士所展现出来的品格和意志所动容，这和他从尼康纳、维兰德、希尔等人身上学到的东西截然不同。
“你说得对，我们不应该为还没发生的事情担忧。”洛希随性一笑。
随即，他手腕上佩戴的手环传来了震动。
洛希的脑海中，忽的浮现出了一片从未见过的全新视界。
智脑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侦测到未知科技输入，隐藏协议0917启动】
而随后传来的那个声音，让洛希瞬间被电击一般，浑身战栗，汗毛根根竖起。
那是首席的声音。
第131章 跨越万年的谈话
这是首席的声音。
洛希永远也不可能忘记，当他进入沉睡前，那个男人对他的嘱托。
“请让人类这个种族延续下去，让人类文明的薪火不至于断绝。”
而他也一直遵从着首席托付的责任，虽然称不上殚精竭虑，但也是一刻不敢松懈。
他并不害怕死亡，漫长的生命中洛希拥抱过死亡，那种虚无的空洞感已经无法再令他真正感到畏惧。
但他唯独害怕首席托付给他的责任，会因为他的无能和愚蠢而夭折。
洛希从来不会自诩是个智者，因为他见过真正的智者是何等模样。
联盟首席是洛希漫长生命中见过最具有智慧的人，他博学，仿佛无所不知；他敏锐，超凡的远见使他看到了人类文明必然面对的坎坷。
他为了人类文明殚精竭虑，源源不断的贡献着自己的智慧，他所开创的新的科学体系使得人类文明继续朝着前方高歌猛进。
也正是因此，洛希才会对这个比他小了几万岁的男人保持如此尊敬的姿态。
他们亦师亦友，不过绝大多数时候，首席才是那个老师。
“首席……是你吗？”
洛希有些不敢置信的在心中发问。
只有真正挑起责任的重担时，才会知晓肩上负担的责任是如何的沉重，这种滋味只有切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
“是我。”
洛希的心猛地一颤，有些不敢相信听到的声音。
“但也不是我。”那个声音说道。
“我在红警号上留下了一段拷贝自我本人的智能，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和我有着一样的反应。”
洛希的眼前出现了首席的身影，他依然是一席洒脱的白色研究服，身上简简单单，没有任何的赘物饰品。
虽然只是全息投影，但是洛希仿佛真真正正的看到了那个男人再度出现在了世界上。
“你为什么……我是想说……为什么？”
健谈的洛希此刻有些语塞，他有太多想说的东西，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都懂，在心中。”首席只是挥了挥手，淡然一笑了之。
“我知道你过的很辛苦，你的性格其实并不适合背负这样的责任，毕竟你这一生也从来没有承担过什么重任。”
“但是除了你之外，我没有更好的人选了，抱歉，吾友。”
洛希站得如松柏般笔挺，从一万年前答应首席接受任务开始，哪怕到了现在，在这个糟糕透顶的宇宙经历了许多后，他依然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
他会感到痛苦，感到迷茫，感到畏惧，但绝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让你来到了这个糟糕透顶的未来，却不为你留下哪怕一点点的指引，好告诉你该做些什么。”首席说道。
“我是人，不是神，虽然我预见到了这样的未来，但并不代表我看到的就是正确的，我的决定是正确的。”男人的眼睛注视着洛希，虽然知道只是智能模拟出来的画面，依然让他感觉正在和首席对话。
“未来一片混沌，每一个想法，每一个决定都会导致时间线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如果我为你制订了规划，那么面对的结果必然是失败的。”
“企图跨越一万年的时间线，去操控未来发生的事情，做这种事的人一定是个傻子。”
首席笑了，洛希也笑了，他们虽然不至于想要操控未来发生的事情，但确确实实正在进行努力，试图让一切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他们就是那个傻子，只不过不算傻得透顶。
“所以我选择什么也不告诉你，让你自由的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首席说道，“你的选择，就是人类的选择。”
“哪怕你的选择非理性，充满了懦弱和逃避的底色，那也是你的选择，而非我的。”
洛希有些不敢置信，因为这听上去很没有逻辑。
如果因为害怕周密的计划因为漫长时光而被扭曲，就干脆放手不管，让一个并不专业的人随性发挥，这种行为……
实在是太过不靠谱了吧？
智脑模拟出来的首席捏了捏鼻子，洛希认出了这个小动作，每当首席感到尴尬时就会做这个动作来缓解尴尬。
“反正我们的这个【增援未来】计划本来就不是很靠谱，那么再不靠谱一些也无妨。”首席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从索萨上得到的法洛斯数据上，他终于露出了笑容。
“事实证明，你做的不错，这就是那些惧亡者的科技遗物吧？来自过去的亡魂，它们的回响依然在宇宙中回荡。”
洛希也是露出自得的表情，得到法洛斯的科技是最让他感到惊喜的收获，它超越了黄金时代人类科技的藩篱，连首席这样的伟人也未曾达到的顶峰。
“我和它们打过交道。”首席说道，“我也了解了一些过去那场天堂之战的细节，其实宇宙的背景辐射已经记录了许多的细节，只需要一点点技巧就能读取。”
一点点技巧……
洛希感觉一丝无语，能够从无处不在的宇宙背景辐射中剥丝抽茧出过去那场造物主和惧亡者的天堂之战，你管这叫一点点技巧？
提起惧亡者，或者说太空死灵，首席的表情严肃了许多。
“关于和这些惧亡者打交道，我没有太多能够指点你的，但我唯有一句话想要告诉你——”
洛希振了振衣领，洗耳恭听。
“不要完全敌视它们，也不要完全相信它们，用你的眼睛去分辨真假，洞悉真相。”
“我明白。”洛希点了点头，他从未完全相信一个声音，对于帝国，对于太空死灵，无一例外。
首席的投影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将话题转移到了一开始的部分。
“我猜你想问，为什么我留在红警号上的这个投影会在现在这个时间点被激活对吧，就在你获取了太空死灵的科技，然后输入到红警号的数据库中。”
洛希感觉自己的心思完全被摸了个透亮，他的确深感好奇。
他意识到，这和他收集了那些超出体系的异形科技有关。
“我对你做出的大致决定有着几种预案。”首席开始举例，“如果你选择求稳，一从万年的长眠中苏醒就带着红警号展开星际逃亡。”
“或许是银河的某个隐蔽的角落，或许直接漂流到与银河系最近的仙女座星系，反正你是永生者，红警号也足以支持一场跨越河系的流亡之旅，你会在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环境下重建人类文明。”
“那你就永远不会再次出现？包括你的这段投影？”洛希有些后怕，因为一开始，他的确是这样打算的。
他肩负的使命太过沉重，理所当然的，他更倾向于选择最为稳妥的一条道路。
逃跑，从银河系逃跑，这并不可耻，至少可以远离这里的牛鬼蛇神和一团糟的战争。
“是的，我的这段影像就不会启动，智脑皮卡将无法观察到我的存在，而我也将永远的进行沉睡。”
“因为我让你失望了？”洛希问道。
首席只是看着他，就像一万年前一样。
“我说过，无论你做什么选择，都是人类的选择，我不会做出任何的主观评价。逃跑也是一种选择，而且从理性来说，这样的成功率最高。”
“但如果你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你选择加入如今的银河棋局，以身入局，成为一名棋手，并且开始收集那些不在红警号框架体系内的科技，我便会现身与你进行这场谈话。”
第132章 补全科技树
听到首席投影的结论，洛希有些哭笑不得。
首席对他太过了解了，就连他可能存在的想法都做出了对应的应对措施。
如果他选择逃跑，带着红警号这颗人类文明的种子浪迹天涯，那么首席就不会再次出现干扰他的选择。
因为这个男人知道，只要他表态反对洛希的逃亡主义倾向，那么洛希真的会熄灭逃亡这个念头。
那么这就不再是他的选择。
洛希隐隐感觉，首席是更偏向第二条路的，也就是他加入到银河中正在进行的博弈，利用红警号的科技力量，去做出更多的改变。
他没有明说，但是这条影像的出现就是证据。
“我想你现在应该已经明白了，红警号上携带的STC模板，那些源自我们时代的科技并非顶尖。”
“无论是我们之后的那个时代的人类，或者太空死灵，或是那些只知道放纵堕落的艾达灵族，他们都比黄金时代的人类更强。”
“正如我的理念，没有绝对的完美，只有不断的趋近完美，我们越是深究宇宙的规律，就越会感到自己的无知。”
虽然眼前的首席只是个智脑塑造的投影，但是他的姿态和洛希记忆中的那个人别无二致。
那些自称为金人的家伙，愈发疯狂的对人类的基因进行改造修饰，他们脱胎自人类，却被傲慢和狂妄所裹挟，认为自己是比人类更为优秀的物种。
而首席身为最杰出的科学家，他如果愿意，立刻就能成为金人们的首领，但他从没有展现过一丝的放纵和傲慢。
“我希望你能继续收集其他优秀文明的科技结晶，并且补全到我们未完的科技树中。”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这是古泰拉一位名为庄子的圣人所说的，我将它转赠于你。”
洛希胸中升起万丈豪情，他所坚守的使命，终于有了具象化。
延续人类文明，首先要做的就是补全人类那畸形的科技树。
这里所指的人类，并不单单指人类之主建立的帝国。
哪怕是洛希手中拥有的黄金时代遗产，它同样是长歪了的科技树，虽然比起帝国那令人大为不解的科技显得枝繁叶茂，但也无法掩盖两者在本质上的部分共性。
人类从走向星海开始，就一直依赖着亚空间。
“法洛斯只是第一步，如果人类还是只能单纯的依靠亚空间航行，星语通讯进行发展，那么永远也无法脱离亚空间的阴影。”
“用法洛斯所代表的太空死灵科技逐步替换掉落后，低效，充满误差的星语通讯，将会是让人类再度复兴的关键一步。”
“人类如今变成这副样子，帝皇的儿子有一半选择了背叛，其根源并非是所谓的利益冲突——什么大阿斯塔特主义和凡人至上的冲突，什么原体被权力中心所排斥，这些都是表象。”洛希说道，他如今已经愈发了解了其中的深层原因。
“一切的根源，是人类无法脱离亚空间的影响，超光速航行只能依赖亚空间跳跃，超远程通讯只能依靠那些变种人星语者进行星语传送。
无法脱离亚空间，就意味着必然会受到亚空间意志的摆弄和影响。”
“假如人类拥有独立于亚空间的通讯，交通方式，并且有能力隔绝亚空间腐化的影响，那么星际战士，甚至包括原体都可以消失，毕竟原体和星际战士都只是人类帝皇为了应对亚空间威胁而塑造出来的战争手段罢了。”
哪怕是那些异形，威胁程度也远在亚空间的混沌威胁之下，前者还可以归类为现实宇宙内部的纷争，而后者完全是另一个世界对现实宇宙的污染。
首席那一直平淡如水的面庞上露出一抹由衷的笑意。
“我很高兴你能认识到这一点，洛希，你从错误中归纳出了部分的真相。你发现了根本的矛盾，希望你能够为人类解开这个矛盾作出贡献。”
洛希脑海中，首席的身影渐渐淡去，只剩下声音还在回荡。
“这个投影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如果本体能够知道的话，他一定会感到欣慰。”
洛希心中万般不舍，但他知道，以首席的性格他绝不会将这个投影保留下来。
哪怕是个虚假的“首席”，都会诱发洛希心中那隐藏的软弱。
他会不由自主的想要依赖首席的智慧，聆听他的决断与意见。
“努力向前，往前走，不要回头。”
那个声音终于也散去了，洛希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吐出了什么。
他的眼前再度恢复成首要位置阿尔法的模样，黑石的墙壁冷峻的矗立着，像是千百万年来从未改变过一样。
“你怎么了？我看你好像走神了。”
丹提欧克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在他的眼中，洛希好像失神了两秒钟，直愣愣的望着眼前的黑石发呆。
“如果需要休息的话，可以先回营地呆几天，以你凡人的体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我担心你会比我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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