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橘子与大海
“你们要监视什么？”基里曼的养气功夫一流，甚至能够容忍野狼们继续陈述。
“监视叛乱的迹象，若是我们发现了有不轨的嫌疑，那么我们只能……”
太空野狼没有说出他们在必要时刻会做些什么，但是所有人都听出了那不能再明显的威胁之意。
“你们要斩断我的命线？野狼们？”基里曼忽然笑了出来。
所谓命线，是芬里斯文化中对生命和灵魂的一种称谓，基里曼用野狼们母星的说法来形容这一刻。
法芬纳尔龇着牙，他也笑了出来。
“是的，这是宰相的命令，也是帝皇授予的权力，我们都明白原体并非无敌。诸如费鲁斯·马鲁斯，或者被你们杀死的安格隆，他们都已经躺在红雪之上。”
野狼们堪称挑衅的言辞终于惹怒了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常胜军们，在他们面前，凶悍的太空野狼也显得娇小柔弱。
法芬纳尔没有一刻忽视过这些沉默的禁卫军，他不会小瞧每一个军团中担任原体近卫的星际战士，但是这些陌生的家伙，让野狼们的野兽直觉完全没有底。
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他们在这间大厅内发起冲突，很有可能会被这些表亲一个接一个的杀死。
“都放下武器！”基里曼抬起手，示意自己的卫队保持冷静。
“基里曼大人，假如你的卫队不在身边，而你又和我的猎群身处一个密闭房间，那么结果……”
基里曼直接打断了他的陈述，“那么你们会被我一个人包围，鲁斯之子。”
太空野狼们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并未作出反驳。
“即便你把我们都放倒了，但你也不会全身而退，因为我们是刽子手的子嗣，你一定会付出血的代价。”
“请让我们跟在您的身边，职责所在，大人。”
法芬纳尔提出了自己的请求，而基里曼毫无疑问的驳斥了。
他可不想带着这群随时有可能咬上一口的狼崽子，但是基里曼还是选择尊重他们，尊重他们身后的狼王和宰相马卡多。
“那你们呆在我的巢穴。那里是我休息的地方。”
双方彼此退让了一步，法芬纳尔领着那些浑身腥臭气息的野狼们进入了基里曼的宫殿内廷。
最后一波难缠的访客离开，大厅里只剩下基里曼，还有通过法洛斯降临投影的洛希。
基里曼挥手示意他的常胜军们在门外等候，他想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冷静冷静。
当厚重的大门被关闭时，基里曼重重的坐在了那张华丽的有些失去实用性的座椅上。
它其实根本就不适合坐下休息，甚至不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石头。
“怎么样，看着我难堪，你有没有感到一些平衡？”基里曼用手撑着他的额头，随口说到，“你之前设想的第二帝国，我不得不将它慢慢变成一个切实存在的实体，尽管这并非我愿。”
“你知道吗，我看到你这副样子，就想起了从前那些为了谈生意，而在酒桌上强颜欢笑的人。”洛希开口了。
“我们那时候管这叫应酬，那些人还会互相拼命灌酒，在酒桌上比拼谁能饮下更多的酒精，那玩意儿对普通人来说就是致癌物。”
“而你在和这些难缠的军团战士应酬，极力争取他们的赞同和支持。”
“你就是五百世界有限公司的客户经理，忙着为这家公司拉业务跑人脉。”
洛希奇妙的比喻令基里曼哑然一笑，但这两者本质上并无不同。
身为银河远东地区现在最粗的一根擎天巨柱，所有人都在指望着他，而他也必须展现出自己的姿态和倾向，尽可能的去团结和笼络那些可以利用的力量。
“辛苦你了。”
洛希突然蹦出一句安慰之词，引得罗保特愣了一愣。
这位五百世界之主，一举一动都能左右着银河局势的半神表情复杂，有感到意外的惊讶，有不知如何反应的错愕，也有着一丝欣慰。
除了尤顿女士外，从没有人会对他说一声辛苦。
所有人都在指望着他，希望他能够担起重任，率领五百世界的力量向荷鲁斯复仇，而他又能指望着谁呢？
帝皇生死不知，困居泰拉，他的兄弟们更是下落不明，基里曼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谢谢，洛希。”
基里曼只感觉心中一股暖流涌动，他忽然感到十分庆幸，这个糟糕的宇宙，至少还有着一位能够知心相交的朋友，会在他疲惫的时候说上一句安慰之词。
他还能奢望什么呢？
基里曼的反应洛希都看在眼里，虽然按年纪来说他比罗保特大上几万岁，但他自认为心态还算年轻。
“你知道吗，罗保，当我从长眠中苏醒后，我一度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
“而看到你之后，我才知道，倒霉的不只有我，还有一个大怨种比我更倒霉，这个人已经被自己背负的责任压得喘不过气来，谢谢你让我平衡了许多。”
洛希的投影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法洛斯甚至连这种触感都能完美的模拟出来。
“我上一秒看到的世界还是繁荣发展的，虽然有着一些潜在的矛盾和危机，但那些还没有爆发出来，并且有着一群最具智慧的人正在尝试消弭矛盾。”
洛希的眼神满是对美好过去的回忆，“当我醒来之后，万年时光流转对我来说只是一瞬，我看到那些美好全都消失了。”
“如果我在那个时代就已经死去，那么我印象中的人类就永远都是健康向上的。”
“而现在，战争，死亡，杀戮，宇宙里只剩下了这些让人糟心的东西。我在问自己，为什么要答应首席执行这个任务，这个宇宙真的还有救吗？”
基里曼认真的听着，他没有在乎那句同病相怜的倒霉蛋，因为这是实话。
他尤其喜欢听洛希讲述那些人类尚且处于文明时期的故事，仿佛从那些早已经过去的事情中，还能够得到一些营养和收获。
他固执的认为，人类就应该是那样的，现在的人类帝国不过是人类这一物种为了在残酷的宇宙中生存下来，而扭曲适应的产物。
而他将会和所有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将其拨乱反正。
第141章 永生诅咒
“古泰拉有位诗人曾经说过：假如我未曾见过光明，也能忍受黑暗，这便是我来到这个时代的心境。”
洛希也是有感而发，对着基里曼开始大吐苦水。
“我不知道为什么银河变成了这副样子，战争，到处都是战争，哪怕是人类自身也为了不同的理念相互厮杀。”
基里曼的手捏成了拳头。
“为了生存，为了满足欲望，为了杀戮而杀戮，这就是这个宇宙的真实面貌。”
“所以你认为是我们这些后辈，搞砸了一切么？”基里曼问道，他很诚恳，洛希也是喜欢他的这一特质。
“不，不是的，你们也不过是受害者罢了，当你们出生时银河已经变成这样了。”洛希却是摆手否认，这口锅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由现在的人类来背。
他已经看明白了，帝皇的所作所为没有错，如今的人类只有变成这副愚昧的样子才能在这个银河存活下去。
人类可以放弃那些恐怖的科技，可以变得无知愚昧，可以变得狂热自闭，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只要能够活下去，一切都是值得的。
“从结果来看，首席他们失败了，人类还是走向了那条不归路，这才有了黑暗科技时代的开始，以至于你们这个时代甚至忘记了人类还有过一段开拓进取，健康向上的时期。”
“罗保特，你没有见过那段人类依靠自己，从摇篮走向银河的波澜壮阔岁月，在你眼中那些愚昧，弱小的凡人，其实过去创造过无比辉煌的成就。”
哪怕只是听着洛希的描述，基里曼也无比向往那个传说中的时代。
如果在那个时代，他或许可以不用承担现在身上的重担，而是找一个没有开发的星球过上无忧无虑的开荒生活。
“听你的描述，我有些明白我的父亲了。”基里曼好像想通了什么，对洛希说道：“我的父亲退出大远征，返回泰拉之后，他便将原体们的存在感在泰拉议会中剥离，他选择将帝国留给凡人治理。”
“我的父亲，人类的帝皇，他相信凡人能够自己治理好自己，或许这和他也经历过那段美好岁月脱不了关系吧。”
说道帝皇，基里曼忽然心神一动，鬼使神差的问了另一个问题。
他一直在心中好奇，却不知道什么时机能够问出这个问题。
“洛希，你从人类遥远的过去存活至今，难道就没有见过我的父亲吗？我知道我的父亲早在公元前数万年便已诞生，按理来说，你们曾经在泰拉，或者说地球上共同生存过很长一段时间。”
“地球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只要时间线拉得够长，你们总该相遇的。在一颗星球上相遇的概率，和在一个银河系中相遇的概率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洛希沉默了。
他很想否认，但他又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见过那位帝皇。
根据帝国数据库中稀少的记载，还有那场帝皇亲临的针对绿皮兽人帝国的战争资料，人类帝皇是个身高至少在五到六米，浑身充斥着耀眼如太阳一般灵能的巨人。
但谁说帝皇在过去也是这副样子的，灵能者想要改变自己的外形，那实在是太简单了。
“这一点，我无法回答是或者否，罗保。”洛希思索了片刻，还是没法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基里曼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像是更加确信了心中的假想，继续追问道。
“我虽然不算多么了解我的父亲，但我知道他曾经亲自参与到许多重要的历史事件中，你或许真的见到过我的父亲，但却不知道他就是帝皇。”
“在你的陈述中，你总是提起一个名为首席的人，我从没见过你会对一个凡人推崇到如此的地步，而你的这种崇拜则和我们原体对帝皇的崇拜非常一致。”
“你说，你认识的那位首席是否就是我父亲的一个身份？”
洛希被基里曼的脑洞惊得有些愣神，他想要反驳，但细想之下这似乎并无可能。
首席曾经主导了许多重大的科技进步，是他改良了亚空间引擎和盖勒立场，使人类早期发明的超光速手段彻底成熟，也是他参与了制造石人和铁人的科研项目，他的智慧很难用凡人二字来形容。
如果这种可能……首席就是那个操蛋的帝皇。
洛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那可真是一个可怕的事实。
但洛希很快就找到了可以反驳的地方，他说道：“虽然我们所猜测的都是一些假设，但是根据我对首席的了解，如果是他创造了你们这些基因原体，他绝对不会这样对待你们。”
“帝皇或许在其他方面无可挑剔，但在对待你们这些儿子上，我完全无法苟同他，他是个无比糟糕的父亲。
他完全没有尽到抚养和管教自己儿子的责任，他的所作所为就是把自己的儿子丢到危险的银河中，让他们自生自灭。首席不会犯这样愚蠢的错误。”
“如今的银河陷入背叛的火焰中，很大一部分原因都在于你的父亲，根本就不配做一个父亲，你们家庭内部的矛盾却要让整个人类族群付出代价。”
基里曼的雄辩被洛希一顿辛辣的批判噎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只要他站在足够客观的角度来看，帝皇的确不是一个好父亲。
“好吧，好吧，我们跳过这个假想，再说些其他的吧，你存活的这数万年，难道就没有家人和后代吗？”
“我曾经见过其他的永生者，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父亲帝皇，掌印者马卡多，他们都是永生者，也是强大的灵能者，为何你没有丝毫的灵能？”
“我一直以为永生者必然是灵能者。”
洛希发现基里曼的好奇心实在是过于旺盛，他虽然表面上总是一副正儿八经的严肃模样，但其实如果和他混熟了之后就会发现，基里曼其实是个思维非常活跃的人。
提起家人，洛希有些恍惚，因为这个词语所代表的概念实在是过于久远。
“罗保，我当然也有过家人，每个人类都是父母所孕育的，只不过特殊的只有我。”
“我被时间遗忘，当我五十岁的时发现了自己依然是二十岁的模样，我便知道衰老与我无关，而我的家人随着时间流逝慢慢离开了我，一个接一个。”
“至于爱人，我当然也曾经与人坠入过爱河，我们也孕育过属于我们的孩子，可是时间就像是和我开了个玩笑，她们全都离我而去。”
这些记忆都停留在洛希漫长生命的开始位置，当他体验过亲人的一一离去后，便再也没有对某个个体产生过名为爱恋的情感。
“这是我们这些人的悲哀，不会老去并不是种天赋，而是一种诅咒。我们会承受比常人更多的爱恨离别，然后随着时间的蔓延，凡人大脑的记忆又会模糊淡去，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洛希谈论这些时并没有多么悲伤的情绪，因为再浓烈的悲伤，经过万年的冲刷也早已经淡去。
他那比凡人稍好一些的记忆，甚至都有些记不清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
基里曼有些不安，他发现自己可能问了一个不是很合适的问题，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却要触及他唯一朋友的伤痛回忆。
可洛希还是自顾自的讲着，当回忆的闸门打开时，那些早已经淡忘的记忆碎片就有可能再次泛滥。
“关于灵能，我同样无法回答你，如果你见过的永生者都拥有或强或弱的灵能，那我呢？我的灵能呢？它去哪了？”
“或许你是例外，或者你的灵能被夺走了也说不定。”
基里曼安慰道，“反正对于绝大多数灵能者而言，灵能同样是诅咒，灵能者更容易受到亚空间的腐化和入侵，这种情况下不是灵能者反而是件好事。”
洛希摊开双手，凝视着这具和他相伴万年的有机体，难道他也有灵能？
第142章 大挖矿计划
洛希和基里曼，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接见厅畅聊了几个小时。
他们的话题完全没有规律可言，从人类开拓时代的趣事异闻，到帝国令人生气的愚昧行径，天马行空不留痕迹。
但正是这种想到哪说到哪的聊天，让两人都很受用。
在外人看来，两人都是地位崇高，权力非凡的天之骄子。洛希是黄金时代的遗民，是人类遗产的守墓人，而基里曼则是帝皇的亲子，是真正行走在人间的半神。
他们一个掌握着机械教眼中至高无上的遗失科技，随便露点出来都足够五百世界击溃叛徒们发起的暗影远征。
另一个则是货真价实的基因原体，五百世界的君主，一言一行足以决定成百上千亿人的命运。
可是抛开那些耀眼的光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其实自己只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倒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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