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被剧透柴刀了谁还谈恋爱啊 第64章

作者:樱坂

  用Line给竹田发起一条消息。

  [井上:什么时候回来?]

  火锅热气升腾,面向后院的窗外漆黑一片。整栋出租屋除了他敲击手机的声音以外,就只有火锅里煮沸了的汤水咕嘟咕嘟地响着。

  他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放在和牛片与猪肉片两个盘子中间,手指始终敲击在手机屏幕上的同一位置。

  恍然感受到时间沙漏的流失速度仿佛在这一刻慢慢停滞了,每一粒沙子滴落时的轨迹都变得清晰可见。

  他听着火锅汤翻滚出水泡又很快破裂的咕嘟咕嘟声,数着时间沙漏滴落的沙子数量。

  直到手机终于响起接收到Line消息的提示音,代表时间的沙子才终于顷落而下,连成一条斩不断的细线。

  [竹田:理完货架就回去了。]

  他感受到这一点,感受到时间的流逝,惜时惜金地拿起手机,回复消息。

  [井上:早知道我就该去帮你才是。]

  [竹田:等你过来我早就下班回家啦!]

  [井上:吃晚饭了么?]

  [竹田:微波炉里有一份正在加热的便当。]

  他给满桌子的食材拍了张照片,想了想,又把照片从相册里删除,转而打字。

  [井上:我现在饥肠辘辘,正等你回家一起吃饭呢。]

  [竹田:等我?再给你加热一份?只有三明治了,先说好。]

  [井上:出租屋里也有微波炉。]

  消息变成已读,好一会没有回信。

  他想竹田应该是在理货,然后把微波炉里加热好的便当取出来。

  他在桌子上扫过一圈,搜寻有没有耐煮些的食材,好让竹田回到家后立刻就能吃到。

  朝火锅里煮了些鱼丸福袋、豆腐、萝卜块和香菇。

  重新拿起手机,竹田发来了一张照片。

  背景是东京深夜乘客稀疏的电车车厢,主体是放在排座上的塑料手提袋。

  里面装着三盒三明治临期便当。

  

  [井上:全是三明治?]

  [竹田:全是三明治!]

  闲聊时她也曾说过,这是她在杂货铺诸多便当里最不喜欢的种类之一。

  [竹田:母亲那边怎么样?]

  吐槽完后,竹田便问起了其他事。

  似乎在她的眼中,不管是他向她要杂货铺里的临期便当做晚饭;还是催促她赶快把便当带回来,都是理所应当,合情合理。

  [井上:精神不错,至少在我在的时候没有出现剧烈咳嗽的情况。]

  [竹田:麻烦你了。]

  [井上:聊了不倒翁、套娃、木板拼接积木和麻将。]

  他省略其他内容,只提取了几个关键词。

  [竹田:呜啊……母亲她怎么什么都说呀!]

  [井上:只有这些,没有你想象中的内容。]

  [竹田:我想什么了?]

  尽管只是一段平静的文字,他却能感受到其中暗藏杀机。

  [井上:谁知道呢……]

  接着又是一段沉默。

  随着竹田的回应与否,他在傍晚短短的十多分钟内,反复地观测着时间沙漏停滞与湍流时的沙子的模样。

  那是细软细软的白沙,仿佛能化作一切,又能将一切都埋在沙底。

  在豆腐和鱼丸福袋在火锅汤里飘起来的时候,玄关终于响起敲门声。

  那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沙漏也终于消失不见了。

  “三明治——好香……你在偷吃什么!不是说要等我回……”竹田开门,换上拖鞋,第一时间察觉到飘满整屋的香气,向餐客厅这边看了过来。

  “火锅,”他夹起一筷豆腐,放到自己的碗碟里,向她空碰几下竹筷示意,笑着说,“一个人吃太无聊,所以就发消息催你赶快回来了。”

  “……”竹田沉默着从旁边走过,像黑木来聚餐那天一样,先将便当放进冰箱里,别有用意地说,“井上少爷不是有很多朋友?”

  “都不来,我被抛弃了。”他耸肩叹气。

  “意思是最后才想起我?”竹田在旁边坐下,佯装生气,向他逼问。

  “吃得完?”他跳过问题,指桌子上的这些食材。

  “嘛……”竹田装模作样地拖起长音,拿起筷子,把他碗碟里的豆腐夹走了去,“大不了吃到明天早上。”

第97章 在俳句里,“仙人掌”隐喻着“井上是笨蛋”

  那棵搬出寄宿院第一天买的仙人掌玩偶还活着。

  在涮猪肉片的时候被竹田从自己在二楼的房间拿了下来。脚步噔噔地在木质室内梯上跑上跑下,生怕错过了涮猪肉食用的最佳时间,让他把肉全捞到自己碗里去。

  “跟着我说!”她在凳子上摞了一只倒放的塑料桶,再把仙人掌摆在倒放的塑料桶上,兴致勃勃地开机、发布命令。

  “跟着我说!”仙人掌熟悉的诡异声线在餐客厅里应声响起。

  此玩偶最令人厌恶在它总会跟着复读声响扭动身体,颇具嘲讽意味。

  “笨蛋井上!”见他没有反应,竹田得寸进尺起来。

  “笨蛋井上!”仙人掌鹦鹉学舌。

  早知道他就该亲眼看着竹田把它塞进可回收物的垃圾袋里,放到路边,跟着清早来收垃圾的卡车一起送到垃圾站里。

  最好目睹着它在回收站里被大卸八块的过程才行。

  “准备了一大桌食材,却只有合租的室友愿意陪他一起吃,可怜的井上!”竹田接着说,仙人掌接着复读。

  他被仙人掌的机能震撼,第一次知道这种复读玩具可以一次性录入这么长一段话。

  “连酒都不准备!哪里会有人愿意陪他吃火锅嘛!”竹田和仙人掌先后抱怨给他听。

  是抱怨他在Line上遮遮掩掩,不直接了当地告诉他晚上要吃火锅,好让她从杂货铺带回些酒来。

  “冰箱里还有黑木上次带来的梨汁。”他向想喝些什么的竹田倾情推荐,“鸟取产的。”

  “你家那边?”在和他聊天的时候,竹田倒是主动把仙人掌的复读功能关了。

  “谁知道呢。”他起身去冰箱把梨汁拿出来,有一瓶已经见底,余下三瓶都是未拆封的,用玻璃瓶封装,配备着和瓶装啤酒一样的开瓶器。

  “你家不是在鸟取?”

  “鸟取县那么大的地方,总不能都是我家。”

  “不是说你家有好几座山嘛!”竹田仿佛决定连同脑袋都好好休息一下,像笨蛋一样振振有声道。

  “东京都有几座山那么大?”他从厨柜里找来杯子,把见底的那部分梨汁留给自己,新开一瓶,给竹田倒上。

  “山和山之间也有差别吧?大小不一样。”竹田托着腮看着他开一瓶新的梨汁,倒好,放到自己面前。

  没有喝酒都已经胡言乱语了,如果真的让此人带几罐啤酒回来,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他一阵沉默,竹田忍不住嘿嘿笑起来。

  “这下我也是笨蛋了。”笑够了,便如此向他宣告。

  “比我还笨。”他郑重补充。

  “那肯定还是你更笨蛋。”竹田纠正道。

  “我哪里会像你刚才那样说话?”

  “要我再学一遍?”

  竹田来了兴致,打开仙人掌玩偶的开关,充分发挥她身为配音声优的特长,用与他至少有五分相像的声调学他说起话来。

  “‘一个人吃太无聊,所以就发消息催你赶快回来了。’”竹田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只觉得有意思,没生气。

  仙人掌重复的时候,他才实在忍不住,生起气来。

  “那天不是说让你处理掉么?”他对仙人掌一事兴师问罪道。

  “跳蚤网站上没有人买嘛……”竹田颇显无辜地衔冤负屈说。

  “多少钱?”他干脆自己买下处理掉算了,还能出气出个痛快。

  “一百万円!”奸商坐地起价,兴奋高喊。

  同时在他始终被竹田和仙人掌吸引了注意力的这段时间,奸商竹田还把火锅里的猪肉全都夹进了自己的碗碟里,摞成了肉片金字塔。

  “当然!”竹田夹起一大筷肉,抬到嘴巴前面,用另一只手向他伸出一根手指,“只要你能买来两罐啤酒,我就把仙人掌玩偶给你。平等交换!”

  “哪里平等了?”他把一盘开背虾倒进锅里,添了块煤。

  “总之,要么一百万円,要么两罐啤酒!”竹田又把仙人掌玩偶打开了。

  “得得……”他当即起身向玄关走去。

  “真要去买?”竹田惊讶。

  “不喝?”

  “不要无醇的!”

  他背对着竹田随意摆了摆手,换上帆布鞋,走出玄关,走出出租屋前院,抬头看了眼月亮的方向,朝着与月亮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过野猫猫舍,他发现院子里多了一座猫窝,大概有围墙七分高,用木板搭建的,修成了童话书里的房子的模样,房子最上方用一块木牌刻着一段文字。

  他拿出手机,照去光亮,看到上面写的是“橘猫”,但猫窝里正酣睡着的却是只通体洁白的胖白猫。

  或许这就是猫咪世界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吧。

  他收起光亮,继续沿着背对月亮的方向走去,一直走到拐角岔路口处,数了数左右两栋房子小院里的树有几棵,拐向树多的那一条路。

  就这样用掷硬币一样的手段决定方向、漫无目的地路过多少人家,在旧居民区里的巷道中穿行许久,随意找一处无人的角落,用积分买了四罐啤酒,装进系统贴心附赠的没有印任何商标信息的塑料手提袋里,原路返回。

  再次经过野猫猫舍,不忘朝那栋橘猫新房第二次看去,胖白猫身旁多依偎了一只体态娇小的三花猫,仍旧不见橘猫的影子。

  猫这种生物每次只睡一两小时,以此为周期进行活动。而非像人类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或许只是橘猫大人暂时不在猫舍,才让它们有时间在里面短暂休憩也说不定。

  直到他回到出租屋前,脑海里都被野猫间的阶级关系所占据着,回过神来,忍不住笑自己。

  还说竹田,他自己不也是还没喝酒就醉了。

  “你要的酒。”他推门而入,瞧见竹田早已消灭了上一回合的猪肉片,开始对锅里的淡水虾下手了。

  “真有?”竹田先是觉得惊喜,旋即忧心忡忡地叹气,“东京钻空子赚黑心钱的便利店杂货铺还是太多了。”

  “不喝了?”

  “当然喝!”竹田就这样把仙人掌玩偶双手供奉到了他手中,从此之后任他宰割。

  他如今十六,竹田也是十六。

  现在却双双住在没有大人监管的出租屋里,在餐客厅里煮涮涮锅,喝法律上禁止卖给他们的啤酒。

  即便就这样度过一晚又如何呢……

  明天依旧会如期而至,他们还是十六岁,唯独比今日的自己多度过了一天。

  两年后他们成人,十年后二十六岁,五十年后一样老去,百年之后一样成为一捧白土,住进不知埋葬何处的盒子里。

  人生就是如此这般的一段时间,继而由人类自己为其赋予只有人类社会认可的某种意义。

  尽管此种观点极具消极色彩,他也曾在第一次看到这种论调的时候嗤之以鼻,但现在看来,一种观点能够产生与存在,自然有着它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对于一事无成的人来说,如此去想反倒能从中汲取少许活下去的养料,坦然地接受现状,心安理得地继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