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樱坂
但那事物远不如天野所展现出来的那般耀眼。它难以捕捉,光芒微弱,却又切实地存在——他可以确定这一点,从遇到竹田那一天起,他的生活发生了太多实质性的转变。
他搬出了寄宿院、同女生合租、一起上学、几乎所有生活上的细枝末节都开始需要考虑除自己之外的人的感受。
细数下来,似乎每一样都可有可无,无法判断究竟是好是坏。
他所积累的生活经验实在太多,一个人独居的生活对他来说同样得心应手,没有什么麻烦能够难得倒他,也从来不会感受到有何孤独——即便是有他也早已习惯。
与竹田一起生活日子只能说不坏,却谈不上多么难舍难分。
他走进公园,来到竹田身旁。
竹田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依然在绘声绘色地演绎着《错恋》中的角色台词。
于是他就默默站在竹田身后,听着那些台词,思考两人日益亲近的关系背后更深层次的哲学问题。
正如竹田自己所说,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一定称得上一位美人。
但同这样一位美人朝夕相处,他却毫不满足,没有产生男男女女之间应该有的诸多情感,只是一味地从其身上搜寻和索取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仿佛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失去了爱上一个人、为了某个人心动的能力,只留有身为一名男性最基本的生理职能。
谈及爱情,他所能想到的唯有结婚生子,再守望着下一世代结婚生子。
他、他的妻子、他们的孩子、他们分别的父母,其中的每一个人都只是“结婚生子”这项活动的一粒组成因子。
他唯有这样的概念,未曾期望过其中的哪一粒组成因子必须拥有什么。
和竹田就这样发展成恋人、日后结为夫妻也未尝不可。但同样的,将竹田换成其他女生似乎也未尝不可。
他意识到这一点,也便意识到他与竹田之间的关系、或者说与系统所预言的、未来会成为他女友的女生之间的关系全然与同谁成为了恋人,又同谁成为了夫妻无关。
或许造成预言当中悲剧结果的原因,只是他一味地从她们身上索取着什么,却从未想过付出罢了……
或许预言中的一切都在一个与他所在的现实不同的另一个真实相位中切实发生了。
而看到这一切的某位爱管闲事的神给他发来提醒、赋予一些能力,企图以此阻止他重蹈覆辙。
而他现在却连自己是否正走在重蹈覆辙的路上都身陷囹圄。
“找我有事?”在他苦思冥想间,竹田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角色演绎,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回过神来时,竹田正拍着他的肩膀,而那句“找我有事?”显然也不是第一遍说了。
“不是说要去什么声优事务所面试?接着后续还有报道。”他仍想着昨夜里竹田可怜兮兮的诉苦。
想到胸部,便下意识朝其胸部看去。
那不是会让人感到有多沉重的大小,形状、重量、美感、比例等等一切都恰到好处。
“面试时间在后天中午……喜欢看?”她注意到这点,却不生气,反而问他。
“评估你在声优事务所被威逼利诱去当偶像役的概率有多少。”他收回视线。
“有多少?”竹田不依不饶。
“那就要看声优事务所有多少良心了。”他避开问题,突然想到自己。
“如果经纪人是你的话。”竹田又问。
“大概……”他停顿了下,假意端详起竹田的俏脸,“百分之百吧。”——————
等更新稳定,能力允许,会单独加更感谢,算在欠债之外。
第100章 属于天野自己的双重奏
第99章 或许,领女友见父母一事在这年夏天为时尚早
“是在夸我?还是贬损自己?”竹田应该是觉得意外,与他对视了好一会,皱了皱俏鼻。
“都有。”
“那,陪我去事务所面试的事,还要报酬?”
“五百円太少了。”他想了想,“如果你顺利通过了,一起去吃顿饭吧。”
“然后我来付钱?”竹田又快要生气了。
“谁付钱都可以……均分吧。”他无所谓道一半,避免引起歧义,改口说。
“还算有些良心。”竹田俏眉重新舒展开来,笑着问,“刚才我演的那些台词,有听到?”
“模模糊糊。”他说。
“只顾着想你脑子里的什么事了吧!”竹田爬上半球形的娱乐设施,不介意灰尘地坐在上面,调整姿势保持平衡。
成功有了居高临下看他的视角。
今天的竹田穿的是极普通的白色短袖和能露出相当一截大腿的牛仔短裤。白短袜、蓝色运动鞋。
从袜口露出的脚踝到牛仔裤口露出的大腿都毫不遮掩地展露出来,肌肤嫩白富有弹性。
以他现在的角度平视过去,直直看到的是竹田隐没在款式宽松的短衫里的纤细腰肢。
“和你有关。”他先将腰肢以下的部分欣赏一遍,随后向上微微抬头,与居高临下的竹田对视。
“说来听听?”
“我想在开学前回一趟家。”他顺势说起别的需要告诉竹田的事。
“我得照顾母亲,不能跟你一起去。”竹田认真思考,拒绝他说。
“……”他只是想说,回家的那段时间他不能帮竹田照顾她住在医院里的母亲。
不过这样一想,他也并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样自私自利,或者在这一现实的相位里他已经受到或是来自天野或是来自竹田身上的影响,有了不少改变了。
“有新鲜的梨和吃不完的西瓜。”他说。
“能带回来?”
“梨可以。”
“想吃西瓜。”竹田再次考虑起来,“要去几天?”
“还没想好,但最多三天就要回来。”他也有太多的事需要去做,不能在老家待太久。
“我对你所说的几座山也挺好奇的。”
“荒郊野岭,连像样的山路都没有。”他说,“记得小时候见到过熊。”
“可爱吗?”竹田接着问。
“可怕。”
“那就是威武。”竹田根据他的话总结。
“也可以这么说,如果目标不是你的话。”他聊起天,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后还背着小号,今天是要去吹奏部练习。
“真想见一见……”竹田感叹起来,“明年夏天有时间的话,乐意我一起去?”
“随时奉陪。”他笑着点了点头。
“好了!”竹田坐在半球形的娱乐设施上拍起手,终止聊天,“你还有事吧?身后还背着装小号的盒子——总不能是特地来公园把小号扔河里去的。”
“要去学校练习。”
“社团活动?”
“吹奏部。”
“那就快走吧!”竹田从半球上动作灵巧地跳了下来,尽管体力称不上有多好,但身体却是足够灵巧,“我也还要练习角色台词呢。”
跳下来的瞬间,大腿上紧致有型的肌肤也跟着微微颤动。
尽管已经下了逐客令,她却还是觉得不够,又轻声补充,“你我都有要做的事,总不能一直在这里浪费时间。”
“说的是。”他点了点头,也不再停留,向公园外走去,静静离开。
关于昨夜最后的那段对话,不论是他还是竹田都只字未提,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过。
要他一起去事务所的事都分明记得,自然也不可能是全都忘了。
大概竹田已经认定了他是怎样一个人,明确了接下来该如何与他相处。就像她对待其他事物一样,从来根据对自己的好坏与否进行分门别类,当机立断地做出判断,以此作为行事准则。
而他到能够明确竹田在自己人生当中处于什么样的位置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在此之前,能做的便只有保持现状,继续按照他之前想做和已经在做的事,顺应着惯性就这样维持下去。
等他穿过校舍间的连廊,登上社团楼的顶层,正看到长笛组的几名女生抱着乐谱,结伴走进吹奏部合奏练习的教室里。
已经到了进行合奏练习的时间,诸多部员从各个闲置教室和学校里的各个角落回到吹奏部里。
他跟着走进教室,飞鸟井和田村都早已在她们各自的位置坐好,留下的空位依然在她们两人中间。
西本顾问走进教室前,依旧由铃鹿简单维持秩序,指挥双簧管手进行调音。
等西本顾问走进教室,开始每天的课题曲练习。
练习结束,通知了两件事,一是三天后确定《明日春》长笛段和小号段的独奏人选;二是与早实高的比试结束、过完盂兰盆节后,假期里剩下的时间会前往提前找好的专业场地进行合宿练习,让他们做好准备,同家里父母做好协商。
长笛段的独奏人选基本没有争议,小号段原本也是默认由田村负责。
三天后的选拔与其说是为了确定独奏人选,更直白些来说,只是为了让他足够名正言顺地选择担任独奏而已。
不再理会吹奏部内部的诸多矛盾后,他只去做好一名吹奏部成员该做的事,练好他所负责的旋律,按时到场进行合奏。
其他的便一律不管了,即使是铃木喊各组部长去开会,也都由前任部长田村代劳。
顿时感觉轻松了下来,甚至有精力和时间去同天野在Line上聊天,听其发来的练习录音。
传来的录音并非整首曲子的完整合奏,而是拆分出来的有所改动的单独段落。
对比原版的《明日春》,已经有了不少改动。
过渡的旋律更加平缓顺畅,多重奏的搭配更加和谐有层次感。
但依旧能够很清晰地听出原本那段旋律的模样——这也正是天野想要达到的效果。
就这样度过两天。
傍晚的合奏练习结束,他找西村顾问为次日陪竹田去声优事务所面试请了假。
又一次坐上前往医院的电车,天野恰时发来了一条录音。
他戴上耳机,点开了播放键。
第101章 在竹田成为声优前,清心寡欲的讨论。
第100章 属于天野自己的双重奏
在他例行前往医院的电车上,天野发来了一条录音。
与前几次不同,这次录音没有附带任何介绍,连音频文件的名字都没有再进行二次编辑,显示着手机录音的记录编码。
他戴上耳机,点击播放,短暂地将周遭其他声音隔绝在外,聆听录音里的内容。
录音时间不长,只有约莫二十秒,不出意外地是一段由管弦乐器发出的旋律。
却让他听完最后一个音符之后,望着车厢的天花板发愣,并用有线耳机上的控制按钮重新播放了这段录音。
这是一段完全没有在《明日春》里出现过的小号双重奏,来自哪一段落却并不难猜,甚至显而易见。
这是原曲里的小号独奏段,原本的那段旋律一处未改,曲调、节奏、吹动小号的力度等等都完完全全地保留了下来。
然后加入了一段更为明亮,更为有力的小号音,与原本的旋律巧妙地交相呼应,时而一问一答,时而一同合唱。
国中时的天野所写下的那段小号独奏偏向轻快活泼(Leggero),二重奏里新加入的旋律则更能体现的是坚定和果断(Risoluto)。
天野怎么可能会不懂得父亲完整保留她的旋律是为了什么呢?他突然想。
原本的旋律是国中时期的天野写下的,不论是为了什么而写下的旋律,为了某个人、某件事、还是为了乐曲本身,都无不体现的是国中时的天野眼中的世界。
是那时的她想要倾诉的、想要表达的、想要记录的。
而新加入的另一支小号,则毫无疑问由现在的天野吹响,不仅是对过去的呼应,也是对现在的表达。
即便是将来的天野有了新的看待世界的角度,有了新的想要表达的情感,也未必不可以将这段小号旋律改成三重奏,四重奏……
《明日春》原本有两段独奏,一段是长笛,一段是小号。长笛段由天野的父亲写下,或许她的父亲本身就是一名出色的长笛手;小号则由天野自己写下。
两段旋律在乐曲中遥相呼应,中间时而活泼时而婉转的合奏就像一段长长的山谷。国中时的天野在此端吹响小号。而她的父亲则在彼端静静地听,直到小号声传入他的耳朵,直到小号独奏的最后一段在他耳边消弭,再吹响长笛,让回答从远远的山谷彼端遥遥传来。
而现在,高中时期的天野同样站在了山谷的此端,与国中时的自己一起吹响小号,让小号声传得更远,更清晰地传到父亲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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