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采云之
台阶之上，一道身影以闪现般的姿态飞快往上蹿升着，几乎是瞬间，就进入了奥黛丽的视线范围。
他头发浓密却已全白，身穿标准三件套和有条纹的蓝灰色长裤，打着暗红色的领结，额头皱纹较重，正是赫温.兰比斯！
这个兰比斯和坐在沙发上的相比，气质阴鸷，没有一点笑容，脑袋微微埋着，似乎在审视阶梯后方的奥黛丽潜层意识。
几步之间，他从集体潜意识海洋进入了奥黛丽的意识岛屿，从潜意识领域走到了露出海平面的部分，就像一个没经过允许也没有敲门的沉默访客。
登临岛屿后，赫温.兰比斯抬起了脑袋，他部分皮肤已覆盖着灰白的鳞片，眼眸呈金色，竖了起来，不含一点感情。
他登入了奥黛丽心灵岛屿上笼罩的梦境迷宫，如同想要穿墙潜行却卡入了镜中。
这是恋人先生给我的警示？这个赫温.兰比斯真可恶啊！一点也不礼貌，未得允许未作通知就闯入了别人的“家”！奥黛丽在半空嘟囔了几句。
明白了自身处境的她，一边关注着梦境迷宫中的变化，一边在现实世界回应起沙发上悠然坐着的赫温.兰比斯：
“我面对大学教授也很拘谨。”
说话的同时，奥黛丽让内心的岛屿“咕哝”道：
这根本不是什么好的比喻，恋人先生作为天使都那么随和，这个年龄非常大的半神反而是这样没有礼貌，让人感到天然的压抑和拘束。
奥黛丽还想要继续观察，她在心灵世界的自我忽然被牵住了手。
林诺拉着奥黛丽沿着石阶一步步走到梦境迷宫之中，梦境迷宫中的赫温.兰比斯看到拉着金发少女走下石阶的银发青年瞳孔猛然一缩，正义小姐看到了那双竖直的龙瞳之后同样担心现实世界的赫温.兰比斯对她动手。
然而现实世界之中，赫温.兰比斯依然态度温和地说道：
“新党和保守党的隔阂越来越大，王国已经出现了一些分裂，我们希望能够知晓你父亲的一些态度，这不会对他造成损害，只是为了弥补王国的裂痕。”
赫温.兰比斯难道没有发现心灵世界的异常吗？这真是神奇，奥黛丽应付着赫温.兰比斯，但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心灵世界。
心灵世界之中，赫温.兰比斯全身生长出了一片片龙鳞，他长出来尖锐的利爪，弯腰半蹲，好似即将捕食的野兽，浑身散发着野蛮和疯狂的气息，但是又待在原地一动不动，眼中满是怒意和惊恐。
“恋人先生，他这是怎么了？”
奥黛丽疑惑地望着如同中了定身术的赫温.兰比斯。
林诺摘下了水银吊坠递给了身旁的少女，他打了一个响指，漆黑的火焰在赫温.兰比斯虚拟人格的身上开始燃烧，这股火焰没有伤害支撑虚拟人格存在的灵性，反而像是点燃了心灵，只是带来了无尽的绝望和痛苦。
奥黛丽看到了林诺给予了一位半神火刑，她的眼睛眨了两下，本来应该感到一些不适或者惊慌的情绪，但是这些情绪现在统统都没有出现。
“让你体验一下被催眠的感觉，在离开这里之前，你不会诞生任何的负面情绪。”
奥黛丽听到了林诺的话，她好像不喜欢被催眠的感觉，但是的确没有生出反感的情绪，赫温.兰比斯身上的火焰也让奥黛丽感觉到熟悉，那痛苦、绝望的气息，她好像感觉到过，在她和林诺一起探索集体潜意识海洋的时候。
集体潜意识海洋中出现的精神瘟疫、心理疾病，极端的情绪还可以这样利用？
奥黛丽看着那黑色的火焰不断的燃烧，回忆着探索心灵世界的经过感觉自己学到了很多有用的技巧，虽然这些技巧看上去有些邪恶，但是又不会感觉到反感，等等...我是真的不会感觉到反感还是被恋人先生给催眠了。
贵族少女幽深的绿色眸子看向身旁的同伴，林诺没有在意正义小姐的注视，他顺着这个虚拟人格的投影，从赫温.兰比斯的心灵岛屿上又无声无息地偷出了数个虚拟人格，这些赫温.兰比斯或傲慢、或贪婪、或恐惧...一个个如同时空静止了一下无法动弹。
林诺开始利用这些虚拟人格积累起了实习经验，或是将足以称之为污染的古老精神烙印打入某个虚拟人格，尝试使用各种简单粗暴的手段强行剥离，或者是将好几个心理人格拼凑到一起，观察精神污染的传播和感染的方式。
奥黛丽就这么看着一个个赫温.兰比斯变成了多手多脚多脑袋的缝合怪物，肢体还发生了各种的异变，长出了触手和蠕动的眼球，看着林诺如同画师一样用一支洁白的羽毛将畸变的部分剜掉，将精神缝合怪一次次地缝合起来，又尝试着用各种不同的方式拆开，尽量让缝合怪回到缝合前的模样。
而这些虚拟人格发生崩溃之后，往往都会消散，消散之后又会重新出现，遗忘掉经历过的折磨和承受过的精神压力，以一种近乎全新的姿态接受新一轮的试验。
奥黛丽看的很入神，她也学习到了很多有些偏门的心理学知识，她也发现了，那些每一次重新出现的虚拟人格不是没有承受之前的精神压力，那些精神压力只是没有表现出现，应该在赫温.兰比斯的心灵岛屿，那隐藏的水面之下的部分积蓄着，因为没有浮出水面，所以没有被察觉，但那就像是体内的暗伤一样，如果触动的话，那么所有伤口就会一起爆发出来。
“您对王国局势的忧虑，我能够体会，我会努力去做的。”
奥黛丽心中有些怜悯地对着赫温.兰比斯说道。
“你果然是一个充满同情和怜悯的贵族少女。”
坐于沙发的赫温.兰比斯则欣慰地笑着，他放下了右腿，身体微微前倾，眼眸变得幽深了一点：
“鉴于你的身份和日常的环境，你将忘记我，只记得希尔伯特、斯蒂芬和伊思兰特等人，有什么事情通过他们转达……
“当有极为重要的事情需要汇报时，你会下意识拜访我，以请教学术方面的问题为理由……当你进入我的房屋后，你失去的记忆将得到恢复……”
奥黛丽的眼眸恍惚了一下，以此来掩饰眼眸之中的怜悯。
“心灵岛屿”，一个没有被抓去切片的，最初的那个虚拟人格同样在重复着赫温.兰比斯催眠的话语，他说着还耐心地向奥黛丽介绍着催眠需要注意的各种要点，教导她如何在心灵世界将暗示化成石头，化成草木，沉进了潜意识领域之中。
“您真是一个知识渊博的先生。”
现实世界，心灵世界，奥黛丽一同献上了同样的感叹。
回应完毕，她迅速直起身体，仿佛被无形丝线操纵的木偶，一步一步走向入口，开门而出。
在关上大门之前，心灵世界的奥黛丽将水银吊坠凑在眼前看向了赫温.兰比斯。
一条虚幻的水银之蛇咬住了赫温.兰比斯的脖子紧紧捆缚住了他的躯体。
所有的虚拟人格都没法摆脱无形的禁锢，仿佛这就是这位半神的命运。
砰！
大门关上，赫温.兰比斯从沙发上站起感觉到了一点疲惫，但只是恍惚了一下，赫温.兰比斯又重新精神了起来，这位半神的身体非常的健康，心灵岛屿也时常清理，没有丝毫的问题。
砰！
大门关上，当奥黛丽合拢房门的那一刻，心灵世界半空的她和“意识岛屿”对应的她霍然合一，再不分彼此。
两种有一定区别的记忆瞬间糅合，让奥黛丽产生了好几秒的混乱，但有着不少治疗和催眠经验的她，快速而熟练地理清了主次和真伪，重组了之前发生的每一个细节，而这时，那些被催眠压制的负面情绪也一并涌现。
奥黛丽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有些想要呕吐，步子也开始不稳，如果不是半靠在了同行之人身上，险些直接栽倒在地上。
第467章 共享账户
心理暗示结束之后，此前种种压制下去的情绪重新浮现在脑海。
那种对随意玩弄其它虚拟人格的不适、恐惧、惊骇、反感齐齐涌上心头。
奥黛丽的身体微微有些发抖，她可以确认，如果这时候的她没有依靠着林诺，或许会因为控制不住表情和情绪连走路的都出现问题。
虽然林诺已经提前明确地告知过，他对奥黛丽使用了催眠，压制了奥黛丽心中会出现的负面情绪，但奥黛丽还是忍不住对林诺生出了了一些埋怨。
正义小姐发现自己确实有些反感和讨厌之后，她稍微松了口气，原本有些僵硬的身体也放松了一些，不再那么拘束地依靠在林诺的身上。
“我现在可没有催眠你。”
林诺看着奥黛丽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笑道。
他扶着奥黛丽登上了霍尔家族的马车。
我怎么知道你现在有没有对我下达什么奇怪的心理暗示？
奥黛丽瞪了林诺一眼，她对着坐在马车另一侧的贴身女仆安妮催眠道：
“你会忽略我在车厢里说的话。”
“是，小姐。”
安妮眼神有些茫然地点点头，心理暗示已经产生了效果。
“催眠学的很快，你私下里应该没少用女仆们做试验吧？”
林诺看着奥黛丽熟练地催眠自己的贴身女仆笑道。
“我只是试验跟随序列提升的非凡能力，我也没有对安娜她们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奥黛丽听到林诺的话后倒也没有否认。
她倒是想要否认，但是苏茜就那样观察着她，她怎么好意思说谎。
“巧了，我也是，为了让你体验一下被催眠的感觉，顺便为了让你感受一下，神秘世界的残酷。”
林诺其实有想过干掉赫温·兰比斯，让奥黛丽看一看，她想要成为的半神，其实也就是挥挥手的事情，让少女对神秘世界多出一些敬畏，至少要明白，现实世界的某些规则放在神秘世界不一定适用。
不过这位赫温老先生是推动时代洪流的主力军，所以林诺放过了他，他更打算，在那个时间点到来之前，一点点给予乔治三世压力，准备黑皇帝的晋升仪式之前，不好的消息越来越多，聚少成多，最后不得不放手一搏...
乔治三世大概是需要这些紧迫感的。
“你之前是在做什么？”
奥黛丽沉默了一下，她想到了那一个个赫温·兰比斯的精神缝合怪，现在回想起来，心中还会生出一种烦躁的情绪，就像是位格不够的人阅读灵界笔记一样。
“我想要一些治疗心理问题的经验。”
“所以我先制造了一批精神缝合怪。”
林诺给出了解释，他顺便还尝试了一下什么权柄更合作作为手术刀。
“赫温·兰比斯会不会出现心理问题？”
奥黛丽显然是回想起了那些崩溃的虚拟人格，忍不住向着远离林诺的方向挪了挪。
“他只要想不起来在你的心灵世界具体发生的事情就不会有事。”
“如果他想起来了，那...就没有然后了。”
林诺微笑，这种心灵领域的东西还真有意思，每个人的个人意识岛屿只会表现出正常的意识，潜在海底的则是平时无法把握无法探知的深层次意识，这么一来，连记忆都成为了一种毒药，想不起来，今天的事情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如果想起来了，半神都有可能会发疯失控。
“心理医生可以治疗别人，探索别人心灵的秘密，但是对于自己的心灵，要保持一定的克制？”
奥黛丽若有所思，那种对任何事情都充满好奇的眼眸中多出一些理性和克制。
如果你在你的心灵深处翻出许多死法千奇百怪的孩童的尸体会不会精神失守？
心灵的海洋深处有什么？或许什么都会有，但绝对不会缺少各种曾经死去的自己。
林诺抚摸着苏茜的脑袋，他没有回答奥黛丽的问题。
金毛大狗摇摇尾巴，它看出两人的关系好似出现了一点矛盾，但这没有破坏两人的关系，反而因为认识和接受了更多的东西，两人的气氛变的更加的和谐了。
接受对方不完美不光明的那一面？
......
伯克伦德街160号。
夜晚，回到贝克兰德的第一天，克莱恩半夜被迫在灵性直觉的催促下惊醒过来。
虽然察觉到了周围的灵出现异动，但是克莱恩却是丝毫不慌，他现在登入灰雾，附加“亵渎之牌”，执掌海神权杖的情况下，“愚者”向现实投射的力量已能无限接近真正的天使位阶。
他整理了一下睡袍，坐在安乐椅上慢悠悠地说道：
“请进。”
主卧室的房门无声敞开，阴冷之风却没有吹入，只在走廊上打旋。
拜访者身边有着数不清的幽影环绕，仿佛藏着一整片世界，毫无疑问，这是一位半神，在克莱恩有些牙疼的时候，他以奇特的姿势郑重行了一礼，态度极为尊敬，沉声开口道：
“灵教团帕特里克.布雷恩受神谕前来拜见阁下。”
神谕……克莱恩控制住脸颊肌肉的抽动，结合刚才的猜测，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黑夜女神”对人造死神，也就是“死神”途径“唯一性”的掌控又加深了，能向灵教团人造死神派的高层人员下达神谕了！
“神的谕令是什么？”
克莱恩半叹半笑地地问道。
布雷恩缓缓站直了身体，望着坐在安乐椅上鬓角斑白的绅士，隐有些狂热地回应道：
“我们成功了，神终于苏醒了过来，祂让我从今天开始，听从您的命令，接受您的安排，召集更多的信徒，宣扬死神的存在。”
这是让我当黑夜的眷者兼职人造死神的眷者？这是让我暗中领导一下灵教团人造死神派？我同时还是“愚者”和“精灵王”的眷者？这算命运的馈赠，还是暗中标注好的那个价格？
克莱恩感觉女神没把这个任务交给黑夜教会的主教们，应该还是希望严格守秘的。
简单的相互介绍之后，布雷恩说道：
“我们派系目前共有三位圣者和一位天使，他们都在东拜朗，我负责贝克兰德的所有事宜。”
灵舞？另类的祈祷？在贝克兰德？女神是担心暴露还是不担心暴露啊？难道通过操纵灵教团像往常一样举办灵舞仪式来迷惑对手？
克莱恩一阵的头脑风暴。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他说完之后，又一点不放心面前这位狂信徒，补充问道：
“这是你的第几次人生？”
“你是什么时候改信我主的？”
这里的“主”指的是冥界之主。
克莱恩总感觉这个半神不像是什么正常人。
“我今年不到五十，三十岁踏入神秘世界，走上非凡之路。”
布雷恩回忆了两三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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