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杀我一次吧，魔女小姐！ 阔步长安/著 重生异世界，夏亚觉醒了被反派杀死就能变强的金手指。 杀他的反派越强，复活后实力提升越大。 为了复仇，为了提升实力，他费尽千辛万苦将自己传送到终极boss的所在地——传说那里封印着足以毁灭世界的魔女，身缠不详的诅咒，只要稍微靠近，便会迎来死亡。 果然，见面的瞬间，夏亚就被诅咒杀死了。 而在复活点重生后，停滞许久的经验条得到了大幅度蹿升！ 这不薅羊毛？ “魔女阁下，从今往后，让您一生不幸的邪恶诅咒，由我来承受！” ****** 《魔女日记·节选》 【来了一名奇怪的人类。】 【那人又出现了，看向我身上的诅咒时，总感觉他两眼放光。】 【偶尔有人过来说说话好像也不错，习惯真是可怕。】 【为了见我，对他来说每次离开都代表着死亡，我问他值不值得，他毫不迟疑地用力点了点头。】 【书上写着，倘若一个人愿意为了你而直面死亡，那一定是因为爱......他爱我吗？】 第一章 邪教徒？ “十年了......” 看着隐秘房间里的陈设，夏亚心生感慨地张开双臂，像是要把房间里的一切都抱在怀里。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已经过去整整十年了。 身为一名穿越者，在这些年里，他没有任何偷懒，每天都在勤勤恳恳地准备着：努力变强、疯狂赚钱、收集原材料...... 一切的一切，只为眼前的这一刻。 他的运气很好，即使有些珍稀材料花费了很大功夫，最后仍是找到了，否则的话，时间还要拖得更久。 夏亚全名夏亚·阿德莱德，来自希伦帝国最南部的萨科行省，在一个人口不过两百的村子里长大，拥有子爵头衔的父亲就是那里的小领主。 虽然听起来似乎挺不错，但其实并不是想象中那种奢靡华丽的贵族生活。 村子除了打猎之外，农业耕作的出产就是唯一的收入来源，偏偏那里气候湿冷，日照不足，农作物一年一熟，卖到就近的镇上之后，换回来的钱财还要刨去层层税收上供给帝国，落到村民手里的所剩无几。 因此，全村上下都过着十分贫困的生活。 在夏亚的印象里，从小到大出现在餐桌上的主要食物一直都是干硬的黑面包和寡淡的蔬菜汤，而且在他刚学会走路不久，就被父亲强行拉过去参加劳作。 虽然父亲多多少少是个贵族，但也只是从祖辈那里承袭下来的爵位而已，除了带给他一定的地位之外，并没有赋予相应的体面。 比方说，家里虽然有个庄园，但总共不过几亩大小，还因为很久没有花钱保养修缮，导致看起来十分破败。 夏亚就是在这座小庄园里长大的，除了父亲母亲还有一个因为魔法天赋极佳而去王都求学的妹妹（亲生）之外，就只剩下一名年轻女仆了。 贫困，安定，温馨，充实......这就是生活的真实写照。 原本夏亚以为这是某种日常系的种田流设定，以他安贫乐道的性格和准则，其实过得还算悠闲宁静，甚至有些时候觉得就这样继续下去，在未来的某天继承爵位和庄园，然后娶了家里的女仆小姐姐，生两个大胖小子，也没什么不好。 毕竟像他们家这样的边境小贵族，毫无根基势力，也就不用讲究什么门当户对。 所以夏亚对于这一切并没有什么不满，对于迟迟没有觉醒的金手指，似乎也不是那么期盼了。 可是生活总是充满戏剧性的。 尤其在这个不讲道理的世界里，存在着一个极度血腥的词汇，无时无刻不在压迫着普通的平民，让他们卷入纷争，使得本就艰难的生活变得更加凄惨。 那个词汇叫做战争。 只是一夜之间，原本还宁静祥和的田园生活瞬间土崩瓦解，所谓种田流的假象被长矛与战马顷刻撕碎，变成了全然不同的画风。 兵戈声，马蹄声，火烧声，惨叫声...... 当夏亚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整个村子已经被鲜血和火焰浸染，邪恶的刽子手面带反派式的冰冷笑容，打破了庄园的入口。 父亲和母亲为了保护他一直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十分惨烈地死去。 然后就轮到了夏亚。 这群自称是来自敌对国家的侵略者们并没有放过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对他们来说，生命似乎廉价地如同一枚草芥。 夏亚被一枚冰冷的长枪刺入胸口，钉在了墙壁上，血如泉涌。 但是直到死去的前一秒，他都用力地盯着领头的那名轻甲骑士，没有吭声。 似乎是被这个孩子的眼神给激怒了，骑士有些不爽地走上前，伸手将他的头颅给捏碎——失去意识前，夏亚依稀看见对方覆盖全身的轻甲内衬里，似乎印着一个用金丝绣成的太阳家徽，象征着这名骑士所效忠的家系。 那天晚上发生的惨案，除了进城办事的年轻女仆躲过一劫之外，幸存者只有一人。 当夏亚再度醒来，天光大亮。 身上的伤口已经完全复原，就连丝毫的痛感都消失不见，只有衣物上残存的洞口以及庄园之外的断壁残垣，昭示着昨晚发生了多么惨绝人寰的罪恶。 他并没有死。 不仅没有死，还感觉身体里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力量。 虽然姗姗来迟，但属于夏亚的异世界金手指，终究还是觉醒了。 可对那时的他来说，这并不能够算得上是惊喜。 那天，是夏亚的六岁生日。 ...... 夏亚睁开眼，将思绪收回，瞥了一眼身旁的银镜。 镜子里印着一名长相英俊的黑发少年，身材瘦高，神情淡漠，整个人藏在宽大遮身的深色长袍里面。 环顾四周，狭小的房间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件：到处堆叠的稿纸、瓶瓶罐罐的液体、不知名生物的残骸、闪烁着光泽的魔法宝石......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绝对是木质地板上画着的那个奇诡图案。 图案的线条十分扭曲，整体泛着诡异的鲜红色，看起来就像是一张倒过来的血盆大口，发出戏谑的嘲笑。 这是禁忌之书里记载的仪式，用于沟通某些邪恶且神秘的存在。 仔细一看就能发现，构成图案的线条边角上还按照规律摆放着许多材料，每一样看起来都价值不菲，而这些珍贵的魔法材料，就是十年里夏亚一直在做的准备。 为了这些材料，他通过各种方式和渠道疯狂赚钱，花费了上万金币，这才勉强收集到了能够进行一次仪式的数量。 这是一笔不菲的财富，即使在物价昂贵的王都，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得出来的。 而前后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夏亚想要做的，也仅仅是顺利完成眼下的这场仪式。 为了变强。 “那么，最后确认一遍。” “祭品材料摆放位置正确。” “屏蔽结界运转正常。” “精神状态尚可。” 周围的火烛幽暗明灭。 在这样的环境下，穿着长袍专注工作的夏亚，看上去简直就是一名邪教徒。 而实际上，他即将要干的事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也都足以被冠以邪教徒的名号，就算是把他关进审判之塔也毫不为过。 因为—— 他，夏亚·阿德莱德，要发动仪式，沟通整座大陆最令人忌讳的存在——被封印在无尽黑雾最深处、足以毁灭世界的极恶魔女。 然后，被她杀死！ 第二章 被反派杀死才能升级？ 倒不是心怀足以超越生命的狂热信仰，也不是内心深处藏着某种极端的癖好，夏亚很清楚，自己的心理和精神方面再正常不过。 只是看起来像邪教徒而已，并不意味着他被癫狂蒙蔽了思维。 实际上，夏亚十分明白自己正在做什么，以及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归根结底，他发动这场仪式沟通禁忌的存在，就是为了变强。 为了变强，为了拥有复仇的力量，他可以做出任何事情。 不过别误会，通过献祭投身黑暗以换取短暂的力量什么的，对夏亚来说实在太过低级。 而且这种方式很容易受到某些不可名状存在的蛊惑，毕竟祂们的字典里可没有“等价交换”这种字眼，更大的概率是被吃干抹净，然后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他仅仅是想通过这场仪式沟通那位不详的魔女，将自己传送过去，然后被她杀死而已。 被杀死，就能变强。 听起来是不是有些不可思议？ 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当夏亚从黑暗中醒来，全身上下的伤都恢复如初，并且发现自己变得比以前更强了之后，也是这样的不可思议。 【宿主已死亡，成功达成开启条件，无限氪命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您的等级由LV.1提升至LV.3！】 那时候，刚刚复活的夏亚还沉浸在悲伤和痛苦之中，无暇顾及系统的出现带来的画风突变，所以暂时搁置在了一旁。 而在他离家前往王都之后，这才有时间研究系统的功能。 除了略显老套的个人状态界面之外，系统唯一的功能刚才已经说过了。 被杀死，就变强。 无论以什么样的形式，只要夏亚的状态最终抵达了死亡，那么就会瞬间复活，并且获得一定量的经验值，从而升级。 这就好比玩一款可以氪金的网游，只要钱够多，就能成为无敌的软妹币玩家。 唯一的区别在于，夏亚要氪的是自己的命。 除了氪命，无论他怎样尝试使用系统以外的手段，诸如锻炼、冥想、服用药物等方法来提升实力，都没有任何作用。 这也是夏亚一定要开启这场仪式的原因之一。 当然，对于被什么样的人杀死这一点，系统还是有限制的，否则夏亚早就成了永生不死的存在，光凭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他天下无敌了。 仅限于反派。 只有被系统定义为反派的人对夏亚出手将他杀死，才可以复活并且变强。 比如十年前的那个夜晚，由轻甲骑士率领的军队毁灭了夏亚所在的村庄，发起了一场屠杀，如此血腥的刽子手行为和魔鬼无异，自然被系统定义成了反派。 所以，在夏亚被太阳家徽的骑士杀死后才能复活，并靠着经验直接升了两级。 在得到系统开始的几年，夏亚一直在十分积极地寻找着能被系统定义为反派的目标，主动挑衅他们，然后被杀。 他成功了，并且靠着这种方法在短时间内迅速变强。 可随着等级的逐渐提升，被那些反派杀死之后所得到的经验值变得越来越少，甚至到了无法令他升级的程度。 夏亚不由得开始思考。 按照网游的理论，自身等级提升之后，低等级的怪物将不再能够提供经验值，想要升级，必须寻找更强的怪物击杀。 难道这和打怪升级一个道理？ 杀死他的反派实力越强，他获得的经验值就越多？ 抱着这样的想法，夏亚开始了新的尝试。 不过这一次，他不再将注意力放在那些不入流的山贼土匪之列，而是盯上了帝国的罪犯通缉榜单，从下往上挨个找了过去。 果然不出所料，停滞许久的经验条又开始了蹿升。 可惜依旧是好景不长。 大概只过去了一年，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们所能提供的经验值也逐渐变得微不足道。 直到最后，就连帝国通缉榜上悬赏金额超过一千万金币的邪教头子，在对他实施了咒杀之后，都不能提供足够的经验值了。 那可是祸乱整个国家的最大邪教，其首领绝对有着帝国强者之中排名前二十的战斗力，是骇人听闻的“血月惨案”的始作俑者，曾经为了召唤出邪神，残忍地血祭了数万平民。 可即使是这样的强者，在杀死他之后依然无法为夏亚提供经验值。 而彼时的夏亚，才不过【LV.26】而已。 想要继续升级，只有去找更强大的反派。 要说整个帝国里，比邪教头子还要强大的存在也不是没有，但那些人，真的能被系统定义成反派吗？ 经过一番冥思苦想，夏亚最终将目光投向了一处禁忌之地。 如果摊开兰德大陆的辽阔版图，那么你一眼就能发现，在整座大陆的最北边，裂隙丛生的峡谷地带，有一片如同晕染开的黑墨水一样的区域，那里没有任何人类或者其它种族势力的范围标注。 并不是人类不想占领那里，而是尝试了很多年，依然没有任何办法。 诅咒之源、死者国度、地狱......相比于种种带有神学色彩的叫法，人类学者更喜欢用无尽黑雾来称呼那片区域。 那片笼罩着小半座北大陆的恐怖黑雾已经存在了数千年，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普通人只要沾染上一丝一毫，就会瞬间死亡，就连帝国的派去探索的强者都无法在内长时间生存，多次无功而返。 无法追溯其源头，也无法预料其尽头，一直存在着，威胁着，这就是无尽黑雾。 而根据古书里记载的秘辛推测，这些骇人听闻的黑雾，仅仅是某个禁忌的存在无意中溢散出来的力量而已！ 传说，在神明创世之初，兰德大陆上曾经出现过一名极恶魔女。 魔女天生不详，会给世间万物带来黑暗的诅咒，凡是她所走过的地方，都将迎来死亡，凡是她触碰过的生灵，都会枯萎凋谢，整个世界都弥漫着黑色的雾气，被剥夺着生机，无数种族的生灵纷纷死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魔女越来越强大。 到后来，她甚至拥有了比肩神明的力量，只要挥挥手，就能让整座大陆走向毁灭！ 最终，魔女的这一举动惹怒了创世的神明。 为了对魔女施以惩戒，祂和另外几位神明联手，将魔女打入深渊，并且使用绝对的力量将她封印在那里，永不可见天日。 关于这位禁忌的存在，书里提及的只有这么多，而且基本上都是语焉不详，一半是靠着夏亚自己的推断得出的结论。 但是有这些信息就已经足够了。 如果把这个世界比作是一款游戏，那么被封印在无尽黑雾最深处的那名极恶魔女，绝对足以称得上是横压在所有玩家面前的世界级反派大BOSS。 按照文献里所描述，魔女绝对拥有着神明级别的力量，即使是希伦帝国的最强者前去挑战，恐怕也无法接下一招。 凡人之躯永远无法比肩神明，这是整座大陆亘古不灭的真理之一。 但是对夏亚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按照系统的规则，那位魔女实力越强，被杀死之后所能获得的经验值就越多，实力提升也就越快。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既然这样......那就开始吧。” 再三确认过后，夏亚注视着地面上的奇诡图案，轻声说道。 他缓缓蹲下身子，将手覆盖在木质的地板上。 第三章 树下女人 随着左手触碰到地板上的图案，一团柔和的白光在夏亚的掌心缓缓绽放开来。 虽然目前的魔法境界只是一名普通的学徒，但是经过多年的练习，他已经能够做到最基础的魔力导通，因此，只见那团白光像是碰到了海绵一样，迅速融入地板上描绘的线条里，一路前行。 仪式的魔导阵法是用导通性极强的魔兽血液与水银的混合物绘制而成的，价格昂贵，此刻凸显出了其重要性。 伴随着白光越来越强盛，整个魔导阵法都被夏亚的魔力给导通了，在这个隐蔽的小房间里，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嗡——” 下一刻，其中一个角落的小木盒突然发出了声响。 里面放置着一颗早已干涸的紫色巫妖心脏，可是在阵法的作用下，却传来了微微的搏动。 以此为分界点，原本寂静无声的房间里，接二连三地响起了仪式材料的响应声，各种魔法矿石散发着美丽的光芒，如同琴瑟和谐，交相辉映。 主材料是十二种异类生物的珍稀器官，魔导矩阵的节点放置着月白晶矿、血红之石、黯夜吐息精粹、深渊之蛇的鳞片、虚空妖的骸骨以及另外四种罕见的超凡素材，看这架势，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他是想沟通哪位邪神。 但实际上，这些材料仅仅是连接深渊的必要条件之一。 目前为止，都在按照禁忌之书上的指引进行着。 夏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只是个魔法学徒而已，魔力总量根本负担不起这种规格的仪式，刚过了一小会儿，夏亚就感觉自己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见状，他连忙拿起放在一旁的绿色魔法石，握在手里补充着干涸的魔力源泉。 几乎每过一秒，都有几十上百枚金币被用掉，这种感觉真的很肉痛，难怪魔法协会的那群老家伙们每年都要就研究经费问题在财政大臣的办公室门口大打出手。 魔法研究这个行业，纯纯的是在烧钱。 又过了片刻，地板上的那个奇诡笑脸变得越来越栩栩如生，这预示着魔导阵法就快要被炼成，夏亚看在眼里，心跳微微加快。 到了至关重要的一步了。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支试管，借着魔法的光辉，能够看到试管底部沉淀着薄薄的一小层亮晶晶的物质。 这是虚界石的粉末，即使是在繁华的王都也是不可多见的宝物，价值千金都不足以形容其珍贵性，被广泛应用于传送阵这种战略性魔法上。 夏亚把这些粉末轻轻倒在掌心，口中念诵着晦涩而又古奥的咒语，随后起身，迈着有节奏的步伐，在阵法周围缓慢绕行。 原本还算柔和的白光，随着奇诡笑容变得越发真实后，逐渐变成了猩红色，为整个仪式再度增添了几分癫狂和邪恶。 虚空之中隐约传来了私语和窃笑声，让人感觉心情烦躁。 夏亚面色不变，在阵法的炼成即将达到一个高潮的时刻，将手中的粉尘轻轻挥洒了出去，落入倒悬怪笑的口中。 “轰——” 魔导阵法的中央突然升腾起一串银色的火焰，燃烧着那些虚界石的粉尘，就像是怪笑张开大嘴，在贪婪吞噬着一样！ 伴随着火焰的灼烧，一道仅能容一人通过的传送通道缓缓显现出来，如同水银翻滚的平面，让人看不透内部的情景。 “成功了。” 夏亚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十年的努力，终究是得到了回报。 在危难的时候祈求神明，神明不给予回应，反倒是被世人唾骂的邪恶存在，成为了他最后的希望。 如果能复仇，哪怕堕入邪恶，他也在所不惜！ 并没有过多的犹豫。 下一刻，他朝传送通道伸出手，就像是要握住自己的未来， 一股强大的吸引力传来，夏亚十分突兀地消失在原地。 房间里的动静逐渐平息，只留下地面上描绘着的那个倒悬图案，像是在发出嘲笑。 ...... “咚！” 伴随着闷响，夏亚的身体重重地摔在了光滑冰冷的地面上。 通过不稳定的传送阵带来的后果就是，现在胃里翻江倒海，大脑昏昏沉沉，就像是被绑在一条小船上然后驶进了风暴肆虐的大海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察觉到周围有些冰冷潮湿，捂着额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虽然周围有些阴暗，唯一的照明也只是附近墙壁上亮起的惨白色魔法灯，但借着这些微弱的光芒，夏亚环视四周，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他......似乎正身处一座宫殿的正殿之中。 两旁是雕刻着浮雕的粗大石柱，正中央的道路朝着宫殿内部延伸过去，里面的景象看不真切。 照理说，传送仪式应该是成功了才对，否则通道也不可能打开。 可是根据文献记载，那位魔女被封印在了北大陆的深渊之中，完全没有提到会有这样一座宫殿，从装修的风格来看应该不属于近代，也就是说，这里应该已经存在了很久了。 莫非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将自己传送到了另一位不可名状的面前？ 一头雾水的夏亚叹了一口气。 反正无论在哪里被杀死，都会重生回之前设定好的复活点，所以他并不担心。 事到如今，也只能继续朝前走了。 约莫五分钟后，眼前逐渐出现了新的景象，夏亚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这里本就是宫殿，因此即使眼前会出现两排身着重甲的护卫以及高高在上的王座，上面坐着面相威严的宫殿主人，也应该是毫无违和感的。 可偏偏夏亚看到的并不是这样的一番景象。 眼前出现的是绵延到一望无际的青翠草地，伴着青草生长出来的粉色小花，以及一棵几合抱粗的大树。 树木的枝桠在暖黄色魔法光源的照耀下，将阴影铺洒在草地上，微微摇晃，树荫婆娑。 这样的场景出现在目前的环境里，已经让人感觉很奇怪了。 但更奇怪的是，还有一个女人轻轻倚靠着树干，安静地坐在树荫下。 第四章 初次见面 女人？ 夏亚稍微愣了一下，隐晦地打量着，心中也产生了几分猜测。 她穿着有些破旧的黑色纱裙，裙摆下探出一双莹白的玉足，身材曼妙，容颜精致得仿佛世间不存在的绝美女神，能够令所有男性为之发狂。 除此之外，并没有感受到属于那些禁忌存在的威压和可怕，看上去仅仅是一名漂亮得过分的普通女人。 黑裙女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朝树荫覆盖不到的地方轻轻伸出手。 “唧唧——” 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小鸟似乎受到了感召，在上方来回绕飞了几圈，随后小心翼翼地扑腾着翅膀，朝着女人伸出的手降落而去，停在了她纤细的指尖。 和小鸟逗弄了片刻后，黑裙女人这才注意到宫殿里出现了一名不速之客，抬眼望了过来。 她似乎并没有惊讶，而是轻轻撩起耳边垂落的长发，抿嘴一笑：“人类？” 笑容明艳轻快，和森冷死寂的大殿有些格格不入。 和那双漆黑的眸子对上视线的一刹那，夏亚突然感觉有些心跳加快，黑裙女人的笑容和声音如同一双温柔的小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将他搂入怀中。 那是某种类似于感动的情绪，几乎要让夏亚沉醉其中。 “过来呀。” 似乎是看见夏亚呆愣愣的样子，黑裙女人轻轻一笑，右手指尖停栖着小鸟，左手朝夏亚轻轻招了招。 夏亚发誓，这绝对是他上辈子和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女性。 “站在那里做什么？” “过来呀......” “过来呀......” “快过来呀......” 黑裙女人面带柔和娴静的微笑，声声呼唤化作呢喃细语，回荡在夏亚的耳边，仿佛具有某种奇妙的魔力。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眼底的色泽逐渐黯淡。 夏亚放弃了思考，在温柔的呓语声中，朝着远处的树下迈出了脚步。 一步，两步，三步...... 随着距离越靠越近，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如同空中的细线，漂浮着朝夏亚的皮肤表面延伸过来。 那是一种极为阴冷的感觉，但沉浸在黑裙女人温柔细语中的夏亚并没有察觉到身体的不适。 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种念头。 走过去，然后和这个女人发生点什么。 瞳孔中倒映着对方的笑容，夏亚和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缠绕在身体上的黑色雾气也变得逐渐浓郁起来。 可就在夏亚即将走上草坪前的大理石阶梯时，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轻斥。 “停下。” 声音悦耳动听，但却透露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夏亚的身体微微一颤，原本黯淡的瞳孔瞬间恢复了光彩。 从失神状态中脱离之后，那股十分难受的阴冷感顿时袭遍全身，夏亚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皮肤变得毫无血色。 这就是来自魔女的诅咒？ 停顿了一会儿，夏亚扭头看去，发现另一位黑裙女人怀里捧着一本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身后。 还是一样的黑裙和赤足，还是一样的绝美容颜。 但区别在于，现在的她明显多了几分清冷的气质，神色平静。 看了看不远处树下的温婉女人，还有身后的清冷女人，夏亚感觉有些疑惑。 除了气质上的区别之外，长相一模一样。 什么情况？ 夏亚沉默了片刻，对着身后那名黑裙女人开口说道：“请问，阁下是传说中的魔女吗？” “如果你指那个被众神封印的罪人，是我。” 清冷女人轻轻颔首，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那这位是......” 夏亚看向远处树下的温婉女人。 气质清冷的黑裙女人没有直接回答，轻轻一挥手。 下一刻，异变陡生！ 气质温婉的女人顿时化作一股深邃而邪恶的黑雾，这股黑雾仿佛具有生命，猝不及防地将还未来得及逃离的小鸟包裹在其中，随后迅速翻涌激荡着，像是在进食一样吞噬着它的生机！ 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挣扎着，羽毛和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着。 直到最后，化作枯萎的粉尘随风逝去。 可是事情到这里并未结束。 那团黑雾在吞噬了小鸟之后，依然没有满足，反而迅速地扩大着自身的规模，朝着身后的大树，以及周围一望无际的青翠草地席卷而去！ 就像是一幅唯美的风景画被泼上了一块油墨一样，黑色的部分迅速晕染开来，将那些美好的事物吞噬殆尽。 只是短短一瞬间，周围的花草树木全都瞬间枯萎，并且失去了应有的鲜嫩颜色，仿佛刚刚经历过大火的摧残，只需轻轻一触碰，便碎化成灰烬，洒落在地。 气质清冷的黑裙女人轻轻闭上眼。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一挥手。 在夏亚惊讶的目光之中，周围的景象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这里原本的样貌逐渐显现出来，古奥庄严的大殿展露在眼前。 定睛一看，大殿的正中央放着一尊等身大小的石质雕像。 雕像的主体是一名衣裙破旧的女性，坐在台阶上，双腿交叠并拢放在一旁，漆黑的镣铐将越过头顶的手腕扣在一起，被延伸到虚空深处的铁链高高吊住。 夏亚自动脑补了楪祈。 魔女清冷的声音从后方再次响起：“那是我被封印的本体，你刚才听见她发出的呓语，受到了蛊惑。” 本体？ 也就是说，眼前这位能够自由活动的魔女，是类似于魂体、精神思念体这样的存在？ 夏亚的心里产生了几分猜测。 果然，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魔女怀抱着书籍，径直朝着夏亚面前的台阶走来，如同虚幻的投影一样和夏亚擦肩而过，来到了雕像旁。 虽然只是精神思念体，但她还是象征性地理了理长裙，随后安静地坐在台阶上，打开手中的书籍。 “你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类。” 一边低头看着书，魔女一边轻声说道。 语调平静而淡漠，让人听不出什么任何想法。 “我是您的信徒。” 夏亚低头看了一眼目前的打扮，说道。 他并没有过多解释自己是如何到这里来的，也解释不清。 稍微提一句，剩下的让她自由发挥就好。 “信徒......” 魔女正在翻书的小手顿了顿，口中轻轻咀嚼着这个词语。 她抬头看了夏亚一眼，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大殿里再度响起翻书的声音。 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目前看来，这位魔女阁下似乎并不是什么嗜杀之人，也没有对他表露出明确的敌意。 既然如此，多套一套话比较好。 夏亚看着安静阅读的魔女，想了想，然后主动询问道：“阁下，如果我刚才没有被您喝止的话，会发生些什么？” “会在她的操控下，解开封印。” 魔女平静地说道。 “她？” 夏亚捕捉到了这句话的违和之处。 就好像，本体和精神思念体是完全区分开的两个人一样。 “那些呓语，是本体潜意识发出的声音。” 这样解释，夏亚就明白了。 理智和思考能力都在精神思念体的身上，但这并不意味着本体就是一具尸体了，在潜意识的催动下，被封印着的魔女本体依然有着影响现实的能力。 不过......潜意识里的魔女阁下，居然是这么温婉可人的性格吗？ 他看了看坐在远处台阶上的魔女，表情有些古怪。 似乎是察觉到了夏亚内心的想法，魔女头也不抬，淡淡地说道：“你所看到的形象，是呓语根据你心底的渴望构筑出来的。” 呃。 好吧。 夏亚摇了摇头，将脑海里对于魔女的奇怪想法删除干净。 不过换一个角度，也就是说，魔女的潜意识里，是很想从封印里解脱出来的。 废话。 换成是谁，被封印在石像之中不知道多少年，肯定也会想要解脱。 但是问题在于，为什么代表着理智的思念体魔女，最后叫停了他？ 明明自己是她见过的第一个人类，也就是说，以后很可能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能够解开封印了。 “您难道不想从封印之中解脱出来吗？” 沉默了一会儿，夏亚问道。 “......” 魔女没有说话，而是将手中的书轻轻翻了一页，低头注视着手中的书籍。 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说道：“你想将我从封印中解脱出来吗？” “那样的话，我需要做些什么？” 夏亚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心怀热忱之人，将自身的鲜血洒落在雕像上，受封印者才能解脱。”魔女抬起头，白皙的小脸上平静无比，“而这只不过是束缚我身体的基础封印而已。” “这座宫殿、这片空间，才是神明们设下的终极封印，并不是人力所能解开的。” 也就是说，即便夏亚受到了魔女潜意识的蛊惑，解开了雕像上的封印，也只不过能让她的肉体解脱。 这片空间，对方是没办法逃离出去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精神思念体一样能够自由地在这座宫殿中行走，倒是没什么必要解开封印。 在他看来，这道本体上的封印，更像是某种考验。 夏亚继续问道：“什么是心怀热忱之人？” “真心想将我从封印中解脱出来的人......大概。” 魔女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回答道。 不能胁迫。 不能蛊惑。 不能欺骗。 必须是解封者心甘情愿想将她从封印之中解脱出来，洒落的鲜血才有作用。 夏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帮您解除封印之后，我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魔女看了他一眼，并无隐瞒：“死在诅咒之下。” 也就是说，想要解除这道所谓“基础”的封印，需要在不适用任何手段的情况下，找到一名心甘情愿想将她从封印中释放出来的人，以生命作为代价帮她解脱。 这已经很离谱了。 最离谱的地方在于，魔女刚才说过，自己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出现在这里的人类。 这种解封的规则，更像是来自神明的某种愚弄，想要在无尽的孤寂之中给予她一个渺小的希望，却永远没有成真的那一天。 但是夏亚的眼睛一亮。 还有这种好事？ 妙啊！ 绕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回到了他今天来这里来的真实目的：被魔女杀死。 虽然目前看来，这位气质清冷的魔女小姐似乎并没有什么反派的样子。 夏亚抚胸行礼，诚恳地说道：“如果仅仅是这么微不足道的代价……我愿意成为解封者，将您从禁锢之中释放出来。” 闻言，魔女轻轻合上了手中的书籍：“解除封印的瞬间，本体身上的诅咒就会爆发，我无法控制。” “也就是说，你会死。” 她以为夏亚没有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毕竟代价可是他的生命。 虽然在魔女的眼里，夏亚的灵魂苍白而渺小，但对本人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加宝贵的事物了。 “我知道。”夏亚点点头，试图转移话题，“但是阁下可以从封印之中得到解脱，不是吗？” 这句话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好像在他看来，自己的生命远不如魔女的自由来得宝贵。 闻言，魔女拿着书的纤白手指轻轻一颤。 她抬起头，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夏亚，像是要重新认识这个少年。 沉默良久，魔女突然说道：“我长得好看吗？” 夏亚微微一愣，然后诚恳地回答道：“您是我见过最美的女性。” 闻言，她轻轻颔首，似乎找到了答案：“如果你的行为只是源于冲动和欲望，那还是离开这里吧。” “宫殿入口的传送通道，我会再次打开，送你回到原先的地方。” 很显然，魔女误解了夏亚做这件事情的原初动力。 而听到这番话后，夏亚急了。 好不容易花了那么多钱才来到这里，机票价还不知道有没有值回本，你就想让我离开？ 歹毒的女人！ 夏亚深吸一口气，再度开口说道：“并不是那样肤浅的行为，之前也说了，我是您的信徒，理所应当将您拯救出来......算了，这些话，不如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说着，他摇了摇头，径直朝不远处的雕像走去。 信徒什么的当然是借口，但是发自内心想把她解救出来倒是真的。 毕竟救了之后就会被诅咒杀死，这可是魔女亲口说出的话。 周围隐约弥漫着的残存黑雾仿佛受到了吸引，缠绕过来，夏亚的脸色变得苍白了几分。 如果被这样的诅咒杀死，一定能升好几级。 抱着这样的想法，夏亚步履轻快地走到雕像面前。 魔女粉唇微张，抱着怀里的书籍缓缓站起身，欲言又止。 夏亚的行为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但是在她开口之前，夏亚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大颗大颗的鲜血滴落在雕像的表面。 血珠并没有顺着雕像滑落在地，而是轻轻晃动了几下，然后缓缓融入到雕像之中，消失不见。 “......” 魔女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鲜血滴落的位置。 短暂的安静。 片刻之后，一阵细碎的声响回荡在安静空阔的大殿之中。 雕像出现了丝丝裂纹，伴随着表面石片破裂脱落的声响，朝整座雕像四处蔓延开来。 这是即将解封的前兆！ 而这一幕恰好说明，夏亚刚才确实是发自内心想要将她拯救出来。 不是欲望和冲动，也不是场面话。 魔女深深地看了夏亚一眼，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伴随着裂痕的延伸，薄薄的石片从表面脱落的速度逐渐加快，露出了里面白皙的女性肌肤。 “咔哒、咔哒、咔哒......” 在夏亚震惊的注视之下，石片快速剥落，一道完美无瑕的曼妙胴体呈现在他的眼前。 和思念体魔女长相一模一样的本体，紧闭着双眼，像是陷入了沉睡。 但最严重的问题在于，本体居然什么都没穿！ 难道是时间过去太久，衣裙都化作了尘埃？ 夏亚倒吸一口凉气，看向一旁的思念体魔女，但对方似乎并不想追究夏亚刚才亵渎的目光，将视线放在了禁锢着双手的镣铐上。 那里裂纹密布。 “锵！” 下一秒，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响声，漆黑的镣铐在两道目光的注视之下，瞬间破碎开来！ 莹白的身体失去了力量的支撑，就这么软软地朝夏亚怀里栽倒。 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将魔女的本体搂入怀中，但是思念体魔女抢先一步，化作淡淡的虚影融入了本体。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出现，支撑着她缓缓漂浮在半空中。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两下，然后轻轻睁眼。 魔女……苏醒了。 周围的宫殿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强烈的预兆，微微发出震颤。 随后，一道令人心悸的强大气息升腾而起，仿佛某个禁忌的存在正从沉睡之中缓缓复苏。 与此同时，以魔女为中心，一道道邪异无比的漆黑雾气从雪瓷般的肌肤表面浮现，如同席卷这里的强烈风暴一样，四处奔涌冲撞，瞬间扩散开来！ 黑雾如同长蛇一样盘旋在她的周身，为她清冷的气质增添了几分致命的妖冶，也给周围带来无比强烈的压迫感！ 只是短短片刻，整座大殿就被数不尽的黑雾层层笼罩，仿佛暴风雨骤降前的云层，充满着毁灭的气息！ 恐怖！ 压抑！ 绝望！ 注视着眼前邪神复苏般的场景，夏亚的瞳孔微微放大。 置身于黑雾最中心的他，整个人仿佛坠入了极寒的冰渊，就连呼吸都快要凝固住了。 那是一股如影随形的死亡气息，仿佛邪恶的神明在你耳边喃喃自语，催促着你的生命走向终结，意志稍弱的人，或许已经陷入癫狂。 诅咒疯狂萦绕了过来，夏亚这才明白，刚才那只小鸟临死前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黑雾如同跗骨之蛆，从各个角度钻进了夏亚的身体，不是毒素，却让他的身体机能快速流失，体温快速下降，皮肤表面也开始逐渐出现了枯萎的痕迹。 不论是谁，不论做了什么，只要接触到这股黑雾，就一定会迎来死亡的结局。 这是一种极为荒谬的众生平等。 但此刻的夏亚无暇思考这些，他的思维快要消散，整个人如同瓷器一样布满了裂纹，双腿已经无法支撑他继续前进了。 终于......能升级了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夏亚心情舒畅，距离死亡只是临门一脚。 于是他十分费力地抬起胳膊，朝着高高在上的女人伸出手，试图再多接纳一些诅咒力量，加速这个过程。 但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起来，他仿佛一名追寻信仰的狂热信徒。 意识即将消散的最后，他和魔女对上了视线。 “......” 魔女挥了挥手，在赤裸的身体表面凝聚出一件漆黑破旧的纱裙，就和思念体所穿的样式一模一样。 她从半空中缓缓降落，足尖点地，来到了夏亚的面前。 面对如此强大的黑雾诅咒，夏亚的实力太过弱小，以至于没有丝毫的抵抗，就被导向了死亡。 看着脸色苍白的夏亚，魔女沉默不语。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问夏亚。 比方说，他来自哪里。 比方说，为什么要不顾性命地拯救她。 但是黑雾并不会给她这么多时间去一一询问，因为那个少年很快就要死去了。 最终，魔女低声说道：“你有什么心愿吗？” “您的......名字......是什么？” 弥留之际，夏亚断断续续地问道。 “......艾格妮丝。” 魔女注视着躺在地上的夏亚，轻声说出了那个数千年都没有人提起过的禁忌之名。 那张清秀的脸上苍白而又枯败，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还有吗？” 意识到询问姓名似乎就是他的心愿，艾格妮丝停顿了两秒，再度开口问道。 此时夏亚的眼前已经陷入了黑暗，就连意识都快要消散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魔女清冷悦耳的嗓音，夏亚的眼前突然浮现出刚才走进宫殿时所见到的场景。 那棵树下，温婉的黑裙女人在朝他微笑。 于是夏亚用尽全身上下最后的一丝力气，心血来潮地说道：“那么......您......不妨多笑笑......” 随后，意识彻底消散。 死亡。 ...... 宫殿之中肆意翻涌的黑雾持续了很长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恢复平静。 从始至终，魔女都安静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夏亚消失的地方。 长久的沉默。 “……” 最终，她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摊开掌心，手中瞬间出现了一本厚厚的书册，以及一只羽毛笔。 翻开书册的其中一页，上面记录着许多奇怪的日期，大多以“深渊历”这三个字作为开头。 因为被长时间封印在这里，导致她失去了对于外界时间的感知，所以专门创造了一套自己用来计量时间日期的历法出来。 看样子，这是一本用于记录日常琐事的日记。 魔女也会写日记？ 如果夏亚还在这里的话，那么一定会感到十分新奇。 日记的主人循着已经写过的部分往下找，终于找到了一片空白。 上面记录过的部分内容十分一致，大多是以【今日无事发生】作为总结。 魔女轻轻拿起笔，沉默片刻，然后在最新的日期下面留下了一行字迹。 【来了一名奇怪的人类。】 【他弱小得像是一只蚂蚁，可在见到我之后，却并没有像其他人类那样露出畏惧或是厌弃的神情。】 【为了将我从封印之中释放出来，他毫不犹豫地行动了，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而结果表明，他确实是那位心怀热忱之人。】 【从诞生到现在，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类。】 【临死前，我询问了他的心愿，可他只是想要知道我的名字而已。】 【他还说......希望我多笑一笑。】 【什么是“笑”？】 第五章 时代的一粒微尘 当夏亚再度醒来，感觉头昏脑涨、精神萎靡。 方才被黑雾杀死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耳边甚至隐约回荡着让人心烦意乱的低语和轻笑。 他看看周围，发现自己重生在了之前设定好的隐秘房间之中，地上的奇诡图案如同倒悬的笑脸，在无声地嘲讽着自己。 虽然重生可以让他的肉体和灵魂恢复到最完美的情况，但每次死亡之后感受到的痛苦是真实的，只不过在之前的十年里，夏亚已经历过太多次，所以表现得很平静。 饶是如此，被黑雾杀死的感受仍令他印象深刻。 但此刻他无暇顾忌这些，眼前弹出的系统提示吸引了他的所有注意。 【您的等级由LV.26提升至LV.34！】 【由于本次获得的经验值已超出单次可获得经验值界限，多余部分将视为无效处理！】 【您获得了24点自由属性点！】 他眨了眨眼，然后呼吸逐渐粗重。 终于升级了！ 而且还是连升8级！ 夏亚用力地捏了捏拳头，深吸一口气。 虽然对于这样的情况早就有所预料，但当结果摆在他的面前时，夏亚还是禁不住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喜悦。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经验的提升居然是以级为单位，堪称质的飞跃，在过去的十年里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即使第一次被那名邪教头子杀死之后，也才堪堪升了一级左右而已。 毕竟每升一级后，下一级所需要的经验值都会呈指数级攀升。 按照这样的推论，那名极恶魔女，绝对是整座大陆最强的存在，无疑拥有着神灵的位格！ 想到这里，夏亚感觉心情轻快，找到了自己未来的方向。 看样子，魔女和自己之间实力差距实在过大，以至于获得的经验值都超出了界限，因此中期甚至长期内，都能够当做最大的升级点。 这不薅羊毛？ 抱着这样的想法，夏亚将刚才被黑雾杀死时的痛苦瞬间抛在脑后，看了看地上的魔导矩阵，就想要再进行一次仪式。 “差点忘了，仪式里最重要的虚界石粉末已经用光了。” 夏亚停下手中的动作，摇摇头说道。 这种粉末价格实在太昂贵，在希伦帝国内属于不可流通的禁物，每一克都价值千金，即使是他，目前也并没有多余的存货。 不过夏亚倒是知道哪里能搞到，所以暂时不去纠结，将注意力投向了每次升级系统都会赠予的自由属性点上。 他打开人物模板，陷入了思考。 【姓名：夏亚·阿德莱德】 【等级：LV.34】 【种族：人类】 【年龄：16岁】 【位阶：准骑士/魔法学徒】 【体力：53】 【智力：38】 【魅力：10】 【幸运：21】 根据系统之前的描述，一位普通的成年男性每项数值都在5点左右，不会有太明显的浮动。 【体力】这一项涵盖范围很广，大致包括耐力、力量、敏捷、防御在内，所以一旦加点，得到的就是肉体上的全方位提升。 而这一项数值，也刚好对应了他目前的修行境界——准骑士。 之前也提过，绑定了系统之后，夏亚就无法再通过正常的手段提升实力了，无论是锤炼身体又或是打坐冥想，只有通过升级加点，才能和别人一样变强。 所以在夏亚刚晋升到LV.20，并且【体力】达到40点的时候，系统曾经弹出了【是否晋升为“准骑士”】的选项。 这个世界的大致修炼方式和绝大多数RPG游戏一样，分为骑士路线和法师路线，所以准骑士并非一个称号或者荣誉，仅仅代表着骑士路线的第二个境界，而第一个境界则被称为骑士扈从。 以此类推，【智力】当然代表着法师路线的水平基准，只不过夏亚平时不怎么注重这方面的加点，因此还停留在魔法学徒这一初始境界。 片刻之后，夏亚决定选择用14-8-0-2的加点方式。 自由属性点是十分珍贵的，所以夏亚从来不会用在【魅力】这种无聊的数值上，就连幸运都加得很少。 【是否晋升为“术士”？】 “是。” 【智力】达到晋升的标准之后，系统果然弹出了选项，这是法师路线的第二个境界。 做完这一切后，夏亚捏了捏拳头，感觉力量和魔力总量都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前方的道路已经明了，当务之急就是收集到足量的虚界石粉末以供传送仪式使用，不过即使有渠道，仍然需要一大笔钱。 “暂时就先这样吧。” 看了看门缝透露进来的灰蒙蒙的微光，他轻声说道。 忙碌了一夜未睡，还被黑雾杀死了一次，现在肚子有些饿了。 ...... 推开门，一户普通的民居内部映入眼帘。 夏亚顺着楼梯走了上来，关上并锁好了地窖的门，很显然，隐秘房间就藏在了下面。 由于这里只是作为仪式的据点来使用，并没有储存食物，所以找了一圈之后，一无所获的夏亚选择出门。 穿过狭窄的小巷，夏亚踩着有些潮湿的鹅卵石路来到了锡克大街，太阳还未升起，天空灰蒙蒙一片，看起来有些压抑。 但是对于下城西区的穷苦平民来说，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街道两旁杂乱地拥挤着低矮简陋的建筑，周围的空气有些浑浊，混杂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时不时还传来一声吆喝，人们穿着破旧的衣服来来往往，神情麻木地讨生活，为自己和家人的下一顿饭奔走。 仔细瞧瞧就会发现，劳工、商贩、女支女、乞丐、酒鬼......数不清的所谓下等人，成为了这里最基础的组成部分。 这样的现象在下城的四个区并不罕见，甚至有成为常态的趋势。 自从新历1374年，圆桌贵族会议通过了《城市区域划分管理法案》之后，偌大的王都就被一堵城墙划分成为了“上城”和“下城”两片区域。 城墙内是繁华的王都，城墙外是“忠心耿耿”拱卫着王都的下城四区。 为了更好地肃清城市容貌，治安部门将数以七十万计的低收入平民赶到了下城居住，并且勒令倘若没有完整手续和正当理由不得入城。 即便办好了手续，也需要缴纳每人十个铜板的高昂费用。 而在下城区，一个铜板就能买上一块黑麸面包，勉强够一个两口的穷苦人家应付一顿午餐。 这一举措将原本依托王都繁华产业生存的无数底层民众打落了深渊，斩断了他们生活的希望，理由或许仅仅是某次圆桌会议时，哪位大贵族无意中提了一句“和下等人生活在一起感觉很不卫生”。 看着眼前压抑的景象，夏亚默默地离开了这里。 虽然对于他们的现状十分同情，但说句不好听的话，就连夏亚自己都是生活在上城区、年满16岁即将继承父亲爵位的“贵族老爷”，即使说什么，也只会被当做猫哭耗子罢了。 在街道拐角生意冷清的面包店买了一块刚出炉的新鲜吐司，用纸袋子装着夹在胳膊下，一边走一边吃。 过了一会儿，他被路边聚集着的一群人吸引了注意，他们背对着夏亚，似乎在议论着什么。 原本没想凑这个热闹，但在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稚嫩哭声后，夏亚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凑近几步。 那是一个和臭水沟相伴的脏乱小巷，两旁搭建着简陋的棚屋，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处。 哭声是从其中一个棚屋传来的。 默默听着周围人的叹息和议论，夏亚逐渐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具体情况。 一户在下城区十分常见的穷苦人家，连正经住房都没有，靠着男人每天在码头当搬运工所赚得的几个铜板还有女人缝缝补补的收入艰难度日，饶是如此，也没有放弃生活。 可某天，在搬运过程中出现了意外，男人从马车上跌落，被车轮从大腿部位倾轧而过，搬回家疼了整整两天两夜，死了。 顶梁柱的轰然倒塌对仅剩的母女俩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或许尚在童真的小女儿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女人很清楚，依靠着她给人缝补衣物，一整天下来才不过一个铜板的收入，就连填饱肚子都没办法做到。 于是和下城区绝大多数没有依靠的穷苦女性一样，为了生存，女人选择了堕落。 一次、两次、三次...... 在这个没有严谨规避手段的年代，每一次事后，都意味着一场豪赌。 十分讽刺的是，在之前的几十年里一直过着穷困潦倒的悲惨生活，唯独这一次，幸运女神“垂怜”了她。 在确认过症状，知道自己怀上了之后，女人并没有歇斯底里，而是平静得和往常一样，白天做缝缝补补的针线活，晚上招揽客人。 一天结束后，女人靠着赚到的几个铜板，十分奢侈地买了一块只掺杂了少量麸皮的面包，和幼女开开心心饱餐一顿，然后沉沉睡去。 再也没有醒过来。 女人在买完面包之后，“顺便”去隔了一条街道的草药店，用出售身体赚到的钱买了一包剧毒的紫松花粉末洒在面包里。 或许这是弱者对时代的无声控诉。 不知为何，同样吃了面包的小女孩并没有死去，醒来之后看见冰冷的尸体还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只是像往常一样轻轻推了推母亲，告诉她自己肚子饿了。 直到几分钟前，她才在周围人的解释下明白了“母亲睡着了再也醒不过来了”这一事实。 看着小女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趴在母亲尸体上哭泣着的样子，夏亚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繁华的上城，还有那些贵族豪绅光鲜亮丽的奢侈生活。 把时间的尺度拉长了看，或许在以后的史书中，对于划分上下城的这项举措只不过是花费一两行笔墨记载，甚至史学家们对于圆桌会议的法案还会持保守的赞扬态度。 但对于小女孩一家三口，乃至于下城区几十万贫困民众来说，这就是飞来横祸。 夏亚不由得想到了一句话。 时代的一粒微尘，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大山。 第六章 奇怪的传闻 失去父母之后，在环境恶劣的下城想要生存下去，对一个看起来才四五岁的小女孩来说，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而用力活着，多出一张嘴，意味着多了一份开销。 夏亚在人群后方默默围观。 又过了一会儿，人群中为首的一名老人突然拄了拄拐杖，慢慢转过身看着聚拢的围观人群，从口袋中颤颤巍巍地摸出了仅有的四枚铜板，然后低声说道：“都是住在锡克大街的街坊邻居，有能力的来我这里凑一凑钱，一两个铜板不嫌少，先帮可怜的小家伙把母亲下葬了再说。” “当然，前提是不会影响你们自己的生活......毕竟慨他人之慷这种事情，总是令人感到羞愧的。” 老人似乎在这附近很有威望，说完这番话之后，人群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纷纷将手伸向口袋。 你一枚，我两枚，他三枚...... 除了少数几个围观者面色犹豫地偷偷离开，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尽了一份力。 很快，老人的手中就堆满了不少铜板。 略微数了数，加起来大概三十枚左右，而最便宜的杉木棺材也至少需要四十枚铜板，这还没有算上下葬之后要支付给墓园的土地管理费用。 但是对于这群穷困潦倒的平民来说已经是极限了，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庭，妻子，以及尚且年幼的孩子。 老人叹了一口气：“没关系，没关系，让我来想想办法......或许问问造棺材的老赫普是个不错的选择。” 又商量了一会儿，人群逐渐散去。 对于东奔西走讨生活的他们来说，就连施舍怜悯都不敢停留得太久。 很快，脏乱的小巷口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老人抬起头，这才注意到面前站着一名衣着考究的年轻人，长相英俊，气质非凡，看起来和锡克大街的整体基调有些格格不入。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用谦卑的语气开口说道：“请问您是？” 夏亚摇了摇头，露出一丝微笑：“老先生是一位品格高尚的人，如果您愿意，称呼我为夏亚就可以了。” “那么，夏亚先生？” 听到对方温和的语气以及不俗的谈吐，老人一下子就猜到了他来自上城，最终还是没有直呼他的名字。 夏亚也没有在意，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枚亮白色的银币，轻轻放在老人的手中：“我该怎么称呼您？” “叫我老彼得就好，您这是......” 很显然，看到手中突然多出来的一笔巨款，老彼得陷入了震惊。 “这是给那个孩子的。” 夏亚回答道，与此同时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在希伦帝国境内，根据地区和物价的差异，一枚银币约莫可以换到一百枚左右的铜币，对于下城区的平民来说，足以抵得上他们辛勤劳动一个多月所得。 对于老彼得来说，也是如此。 片刻后，老彼得深吸一口气，神色严肃地看着夏亚说道：“抱歉，先生，这里禁止人口买卖。” 说着，就要把最上面的那枚银币还给夏亚。 夏亚有些错愕，没想到对方会错了意，顿时失笑道：“您想多了，这笔钱只是为了给孩子的母亲一个完整的葬礼而已，多出来的部分，就当做她接下来这段日子的饮食开销吧。” 对方会这么想，其实也很正常。 毕竟身为一名“尊贵”的上城人，刚好路过突然善心大发什么的，听起来未免有些天方夜谭。 不过夏亚也因此放心了许多，至少老彼得不是那种会私吞钱财的人。 刚才没有在人多的时候把钱交给他也是处于这种考虑，在极度贫困的地方，财不露白是生存的基本准则。 在接受了老彼得的连声感谢之后，夏亚扭过头，朝着棚屋看了一眼。 这一眼，刚好和惨兮兮地哭泣着的小女孩对上了视线。 她的皮肤有些黑，看起来也不漂亮可爱，但是令夏亚印象深刻的地方在于，小女孩拥有一对宝石般纯净的大眼睛，如同博物馆里的艺术品。 夏亚朝她露出了短暂的微笑，随后收回视线。 “想必你们还没用过早餐，这是刚从面包房买来的黄油吐司，请和那孩子一起分享吧。” 说着，将纸袋子里剩下的一整块吐司递给了老彼得。 “真是一位心地善良的上城人，愿你在新的一周里健康、幸福！” 老彼得的表情充满了感激，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胸口，表示祈祷。 闻言，夏亚愣住了：“新的一周？今天是星期一吗？”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隐约猜到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深渊的时间流速，似乎和现实世界不太一样？ 设置阵法和材料花费了一天多，直到星期六的深夜才堪堪结束，然后就立刻开启了阵法。 本以为现在是星期日清晨，没想到居然已经星期一了。 明明感觉只在魔女那里呆了一会儿，可现实却过了一天，也不知道这样的时间流速比例是固定还是会随时改变。 夏亚把这个信息默默记在心里，准备下次再去的时候，想办法测试一下。 最终，他拒绝了去老彼得家做客的邀请，径直离开锡克大街。 并没有去和那个孩子说些什么，也没有额外叮嘱老彼得，毕竟，他这么做不是为了得到感激。 ...... 相比于整体贫困的下城，上城要远比它更大更繁华，几乎可以和夏亚前世相媲美。 等到夏亚乘着平缓的马车穿过王都中心的莱茵大道赶回学院时，已经临近中午了。 没错，夏亚·阿德莱德，16岁，是学生，目前就读于诺顿公立皇家修行学院。 学院建立在了王都最中心的位置，寸土寸金的地段，占地面积很大，由皇室出资建造，原本仅面向贵族子弟开办入学，近几年也偶尔会破例招收天赋出众的平民学生。 在一百多年前，这还是一所旨在培育年轻骑士的专修学院，但随着魔法理论的逐渐成熟，以及舆论风向的偏转，越来越多的学生开始倾向于魔法修行，理由仅仅是舞枪弄棒的骑士道并不符合贵族的体面，还是吟唱魔法更为优雅。 骑士系，魔法系，这就是贵族学生和平民学生的大致分界。 相比于刻苦锤炼身体和意志的骑士修行，修炼魔法需要消耗大量的金钱和材料，不是平民学生能负担起的，所以往日里被视为荣耀的骑士系，逐渐沦为贵族们区分学院地位的鄙视链底端。 而夏亚目前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情况。 虽然即将继承死去的父亲遗留下来的子爵头衔，但阿德莱德家真正意义上只剩下他和妹妹两个人了，更何况近几年为了凑齐传送仪式的材料，导致夏亚的经济状况一直很拮据，所以名义上是骑士系的学生，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既没有贵族的体面，又和平民之间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所以夏亚在学院里的朋友不多。 今天是星期一，早上有两节课，一节是不记录考勤的通识课，另一节是骑士系必修的体能训练课程。 要命的是，这门课的导师是原审判之塔出身的强大骑士，因为一次任务之中受了暗伤，所以不得不退居二线。 而他也把审判之塔的那一套不苟言笑、严格遵守规章制度的性格带了过来。 这门课非常难通过，最基础的要求就是不能缺勤！ 而因为深渊之旅错过了一次课程的夏亚，不得不去找导师求情，希望他能够网开一面。 好在他平时展露出来的天赋不错，虽然没有暴露准骑士的修行境界，但仍然是班级里的佼佼者。 循着熟悉的路径，夏亚穿过一座座带有浓郁希伦风格的高塔尖古典建筑，来到印象里导师平时所在的区域。 那是一片倚靠着湖泊、类似前世足球场大小的训练场地，摆满了铁皮假人、负重锁、木质武器等各式器材，是骑士系学生们进行体能训练的场所，导师西塔尔的办公区域就在旁边的阁楼，同时也兼顾着这里的管理工作。 夏亚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阁楼的门。 “进来吧。” 一道低沉中略带沙哑的男声传了出来。 得到准许之后，夏亚推开门，行了一礼：“西塔尔先生，中午好。” “喔，是你啊。”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男人肌肉虬结，身高目测不低于一米八，长相精悍，皮肤黝黑，脸上带着难以分辨的表情。 这是他的导师，西塔尔。 虽然看上去有点凶悍，但夏亚很清楚，他其实是是一名十分负责的导师。 夏亚再次行了一礼，十分诚恳地开口说道：“抱歉，西塔尔先生，由于今天上午我突然......” “在我面前不用整你们贵族的那一套，下次课程训练量加倍，这次缺勤的事情就算过去了。” 还没等他说完，西塔尔摇了摇头，轻笑一声，说道。 啊这。 还没开始解释呢，怎么就被放过了？ 夏亚有些愣神，说好的不苟言笑呢，难道这就是优等生的特权？ 上辈子从没体会过，这辈子好歹享受了一次。 他神色一喜，躬身行了一礼，声音微微提高：“赞美您，伟大的骑士先生！” “不过，有件事情我要提醒你。”导师看了自己的得意门生一眼，神情微微严肃，“最近几次给高年级上课的时候，总是听到他们那边有关于你的传闻，具体内容不是很清楚......你是我的学生，我相信你不会干出有违骑士精神的事情，所以这件事情，要谨慎小心。” “传闻？” 夏亚愣了一下。 告别了西塔尔先生之后，在回去的路上，夏亚沉浸在了思考之中。 会是谁？ 传闻的内容是什么？ 为什么会扯到我？ 想着这些问题，不知不觉就走回了自己的公寓。 站在门口，并未得出结果的夏亚叹了一口气，决定暂时放在脑后，找机会打听一下。 毕竟自己在高年级并没有什么认识的人。 硬要说的话，也只有一个。 这样想着，他推开门，带有强烈中世纪风格的装修内饰顿时印入眼帘：沙发、壁炉、油画、客厅、地毯......整体看起来十分整洁，一点也不像男生的房间。 门口安静地摆放着一双小巧的黑色女仆鞋，房间的盥洗室里隐约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第七章 想尝尝刚涂的口红吗？ 盥洗室的门紧闭着，缝隙中透出微光，旁边的木质地板上齐地叠放着一套干净的女仆装。 听到门内传来沐浴的声音，夏亚没有在意，径直朝着客厅走去。 客厅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叠杂乱的信件，夏亚把它们拢起来拿在手中，然后将身体以一个轻松的姿势塞进一旁的沙发里，抽出其中一封仔细浏览起寄信地址。 圣弗莱出版社？ 看到这个地址，夏亚瞬间了然，心情不错地将信封上的红色火漆拆开，拿出一张纸。 纸上记录着几行文字。 【尊敬的“该隐”阁下：】 【关于您的作品《基督山伯爵》以及《三个火枪手》的第三期版税分成，已经按照要求的那样汇款到不记名账户里，总计八百八十六枚帝国金币。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将怀着热切的期盼，等候您的新作问世。】 【顺带一提，由于《三个火枪手》在王都的热卖，书中所涉及部分抹黑宗教信仰的问题，已引起光明教廷方面的不满，望阁下周知。】 落款是带着创始人肖像的圣弗莱出版社印章。 至于“该隐”则是他的笔名。 宗教问题？ 稍微回想起书中的内容，夏亚不禁失笑出声。 文抄的时候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根据这个世界的大致背景，创作了一本西式爽文，还有一本西式武侠。 时下的文学风向还是比较含蓄保守的，大多是以爱情题材或是战争史诗题材为主，门槛相对较高，且流行悲剧式结尾，导致许多人的阅读体验很差。 而夏亚将前世具有爽文雏形的两本文学巨著搬到了这个世界，就是纯纯的降维打击，不火天理难容。 《基督山伯爵》自然不必说，修罗回归类的复仇爽文。 至于《三个火枪手》则涉及到了皇权和宗教之间的统治阶级斗争，尤其在书中把红衣大主教黎塞留描绘成了权侵朝野的反派式角色。 而恰巧在这个世界，女神的代行教会——光明教廷之中也有类似枢机卿的相应位阶，很难不让人觉得这是在影射什么。 但说实话，他真的没想这么多，纯粹是凭着记忆随便挑了两本。 甚至于在写《三个火枪手》之前，他还纠结要不要把初代种田流《鲁宾逊漂流记》给抄出来。 结果还是选择了前者，因为这个世界的发展轨迹有些奇特，受到奇幻设定的影响，并没有枪炮这种东西诞生在世界上。 所以他就想给那些工匠们提供一个思路，看看能否碰撞出灵感的火花。 “八百多枚金币？倒是一笔不错的分润，可惜对现在的我来说，远远不够。” 夏亚摇了摇头。 将近九百枚金币，可以在王都购置一套相对体面的复式阁楼，包括两名年轻女仆。 但是同样的情况下，这笔钱只能买到三分之一克虚界石粉末。 而每进行一次传送仪式，至少需要花费四五千枚金币，这还只是虚界石粉末的价值，没有计算其它材料的损耗。 夏亚顿时感觉到了一股如影随形的紧迫感。 穷啊！ 他在心中连连叹气。 得赶紧想办法赚钱才行。 看完了第一个信封后，夏亚微微凝神，将注意力投向了其它的信件。 除了一封来自学院的公式化问候之外，剩下的都来自夏亚雇佣的几名搜集情报的专业人士：窃贼、黑帮头子、酒馆老板、雇佣兵......这类人往往消息最为灵通。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但是对于那枚太阳家徽的调查依旧是一筹莫展。 他花费了极多的人力物力，将希伦帝国周遭的国家打听了一遍，不论是敌对国、中立国还是附属国，始终一无所获。 按理来说，能用太阳作为家徽，在他们的国家绝对是数得上号的大贵族，即使现在落魄了，也肯定有过辉煌的过去，至少不会是什么名声不显的存在，更何况那还是一群犯下滔天杀孽的冷血刽子手。 但事实就是，那群人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踪迹。 他甚至怀疑过，这股势力会不会来自希伦帝国内部。 因为那些骑士说着帝国通用语，身穿铠甲的样式也和目前军队流通的款式类似，没有异国风格。 这个可能性他是最近才想到的，所以刚刚展开了调查。 但目前来说，仍然是一无所获。 帝国内部，圆桌十二贵族，还有那些上流社会有名有姓的勋爵，并没有以“太阳”作为家徽的。 抱着微微的期待，夏亚将剩下的信件拆开，仔细浏览了一遍。 可惜，这次仍是一无所获。 夏亚轻轻叹了一口气。 最后一封信没有任何地址和落款，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一句话。 【小心“太阳”。】 类似的信件自从三年前就开始陆续收到了，起初夏亚还试图去调查，想搞清楚寄信人是谁，但最终一无所获。 对方知道自己在追查太阳家徽的事情，却并没有声张，反而孜孜不倦地提醒他，应该是没什么恶意。 但除了这句话之外，夏亚从来没有收到过其它提示。 或许是因为实力太弱，还不够资格接触到内幕，所以对方只是不厌其烦地提醒，不愿让他牵扯其中。 那么，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变强，直到有资格接触真相的那一天。 “......” 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之后，夏亚放下了所有的信纸。 就在这时，盥洗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伴随着微微芳香的水雾，一名围着浴巾的长发女性轻轻走了出来。 她身材高挑匀称，湿漉漉的长发轻轻搭在雪腻无瑕的肩膀和高高隆起的胸前，长相温柔娇艳，就像每个男人内心深处都会藏着的那个初恋大姐姐一样。 似乎是看到三日不见的夏亚有些惊喜，女人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哒哒哒地走了过来：“少爷？” “黛朵菈，这几天过得好吗？” 夏亚微笑着和她打招呼。 谁知她似乎有些热情过头了，径直跑到沙发后面，俯下身搂住夏亚的脖子，丰腴的胸部贴了上去，然后将纤细的下巴轻轻磕在他的头顶。 一边轻嗅着夏亚身上的气息，一边埋怨道：“把漂亮的女士独自留在家里整整三天夜不归宿，这可不是什么绅士的行为，好在少爷的身上似乎没有别人的味道，应该没和那些勋爵的儿子出去‘社交’，这点身为女仆的我很欣慰。” “我才16岁，想什么呢？” 感受着后脑勺传来的无限柔软，总吃豆腐的夏亚已经习以为常了。 黛朵菈哼哼道：“那可说不定，至少很多贵族出身的小家伙，在少爷你这个年纪就已经学会玩女人了。” “我和他们可不一样，况且，有这么贫穷的贵族吗？”夏亚摊了摊手，试图转移话题，“不过，你平时照例是晚上睡前洗澡才对，今天怎么会挑这个时间？” 闻言，黛朵菈的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 她下意识瞥了一眼堆放在盥洗室里被脏水泼湿了的衣物，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还是不把那件事说出来，表情也很快恢复正常。 “谁知道呢，或许是预感到少爷要回来了，想要赶紧把自己洗香香，做点生活女仆该做的事情？嗯~比方说......想尝尝人家刚涂的口红吗？” 黛朵菈低下头，对着夏亚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粉唇晶莹。 “你知道的，我这个岁数的年轻人，总是抵御不住漂亮大姐姐的诱惑。” 夏亚的身体微微紧绷了一下，很没有诚意地赞赏了一句，然后将视线投向墙上的油画。 见到他这幅漫不经心的样子，黛朵菈的脸上闪过一丝幽怨。 自从十年前的惨案发生之后，由于那晚进城办事逃过一劫的黛朵菈就承担起了照顾小孩子的职责，扮演着亦姐亦母的角色。 因为性格问题，相比其他贵族的生活女仆，黛朵菈和夏亚之间并不是简单的主仆关系，不仅没有尊卑之分，十年时光还让他们如同家人一样亲密无间。 只不过最近几年，随着夏亚的慢慢长大，这种关系似乎开始发生变质。 第八章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对了。”又过了一会儿，夏亚突然想起什么，将目光投向围着浴巾的黛朵菈，“这几天有没有收到宫廷寄来的封授状？” 爵位的世袭仪式原本应该由皇室成员亲自册封，但并不是谁都能获得这项殊荣，绝大多数情况是像夏亚说的那样，皇帝陛下签署封授状，然后寄送给受封者。 而按照希伦帝国的法律，想要继承爵位，必须在第一顺位继承人年满16岁，且当前袭爵者已经确认死亡的情况下才可以收到封授状。 倘若第一顺位继承人同样出现意外，则按照第二顺位、第三顺位以此类推下去，直到收回爵位。 顺带一提，在希伦帝国境内，虽然情况比较少见，但女性是同样有资格继承爵位的。 夏亚并不在乎这个爵位所能带来的权力和社会地位，仅仅当做父母留下的一个念想，永远铭记阿德莱德子爵之名。 然后背负这个姓氏，以及两百一十三条无辜生命的重量，向当年的罪魁祸首发起复仇。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继承这个爵位。 听到少爷的询问，黛朵菈回忆了一下，然后轻轻摇摇头：“没有呢。” “奇怪，按理来说也就是这几天才对，莫非尊敬的陛下公务繁忙，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夏亚感觉有些疑惑。 不知道为什么，他稍微有些心慌，就像是有某种预感一样。 难道说，这和西塔尔先生的提醒有什么关系？ 又或许是我想太多了？ “等到封授状下来之后，需要举办一场宴会庆祝一下吗？可以像一名真正的贵族一样，适当地拓展自己的社交圈子，嗯......少爷快到适婚年龄了，有没有心仪的人选？比方说，哪位男爵家的千金？” 黛朵菈似乎感受到了夏亚乱糟糟的心情，伸出温暖细嫩的小手，抵在他的太阳穴两侧轻轻按摩。 “黛朵菈，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如果可以，我宁愿过去的一切没有发生。”夏亚顿了顿，装作没有听到结尾那句话的言外之意，然后轻轻闭上眼，“况且，把钱用在无意义的社交和面子上，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办一场足够体面的宴会首先需要租下一栋洋馆，考虑到学院内就有类似的设施供学生们娱乐，费用暂且算作五十枚金币。 宴会上要有美食，最重要的是要有窖藏的美酒，这又是一笔不低于一百枚金币的庞大开销。 除此之外，算上雇佣各种女仆、侍者，以及乐团琴师之类的花销，或许刚到手的版税分成就要流失一小半了。 有这钱，攒起来买仪式材料不香吗？ 这样想着，夏亚的脑海里不禁回忆起宫殿里的那道冷清的身影。 也不知道下次见面，她会不会露出惊讶的表情。 “咚咚咚——”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了低沉的敲门声。 夏亚和黛朵菈对视了一眼，各自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因为他们并没有在这个时间邀请客人来访。 “我去开门。” 黛朵菈下意识就想上前，但是被一只手拉住了。 夏亚指了指她现在春光乍泄的模样，又指了指卧室的门，示意她先进去。 他不想让我的身体被别人看见。 他心里有我。 在心里做出短暂而严谨的论证后，黛朵菈抿了抿嘴，美滋滋地捡起放在地上的女仆装，脚步轻快地朝里面走去。 下一秒突然想起什么，返身两步，在夏亚耳边低声说道：“少爷喜欢前卫开放一些，还是喜欢保守含蓄一些？” “什么？” 刚准备起身的夏亚感觉有些诧异。 “想看蕾丝短袜还是白色丝袜？” 闻言，夏亚翻了个白眼，轻轻推了推黛朵菈的纤腰，不顾她在身后捂着嘴咯咯直笑，朝着门口走去。 “哪位？” 由于没有猫眼，等黛朵菈走进卧室之后，他主动开口问道。 “......夏亚·阿德莱德，我知道你的秘密。” 门外传来了低沉沙哑的声音。 仔细一听嗓音有些刻意，而且让人感到十分熟悉。 脑中瞬间闪过一道身影，夏亚心下了然，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你指哪一个？” “灵魂来自另一个次元？真实身份其实是永生不死的大魔王？还是指......偶尔会客串夜幕下的黑暗骑士打击邪恶势力？” 说罢，侧身将门打开，挑眉看向门外的那个家伙。 “什、什么？” 很显然，门外访客并没有意料到夏亚会语出惊人，下意识后退两步，无比震惊地和他对上了视线，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很显然，这家伙把夏亚的话当真了。 两人对视了片刻，夏亚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你还是那么热衷于奇妙的幻想，提尔乌斯。” 映入眼帘的是一名身材有些瘦削的年轻人，个子不高，长相清秀，一头十分显眼的银发让他看起来颇有几分异国血统。 而实际上，他也确实不是希伦帝国的本土子民。 “居然是假的吗？但是，异次元访客、不死魔王、暗黑英雄......我的天，这也太酷了！” 反应过来的提尔乌斯郁闷地挠了挠头，来回咀嚼着夏亚随口说出来的那几个设定，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真像看看这家伙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为什么总是能提出如此有建设性的建议！ 提尔乌斯已经暗自决定，要把夏亚刚才说的话偷偷记录在他的隐秘日记里。 “找我有什么事？” 夏亚想了想，并没有邀请他进来做客，而是直接询问道。 “想问问早上那节枯燥无味的通识课你怎么没去......哦对，顺便问一下，明天中午要一起去用餐吗？疯狂星期二，学院不限量供应半价的杂烩炖肉，冰镇树莓汁免费畅饮——女神在上，这真是太棒了。” 说到这件事，提尔乌斯的眼神就有些微微发亮。 但是夏亚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重点：“你又没钱了？” 一般来说，自诩贵族的学生们不会去那种廉价餐厅用餐，因为这会让他们觉得是在和平民为伍，有损格调。 “呃，从现实的角度来说，是这样的。” 被戳穿之后，提尔乌斯有些迟疑，慢慢移开了视线。 “说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做了几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坚守住了身为一名骑士的荣耀。” “先不提你其实是魔法系的学生......能不能用人类听得懂的语言翻译出来？” “昨天外出购买魔药材料的时候，遇见了一位年迈的女士摔倒在地，周围却没人发扬绅士的热忱精神，于是我主动上前把她扶了起来，结果......”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夏亚捂着额头，打断了他的叙述，“除了这个，还有呢？” 提尔乌斯移开视线，看向走廊外优美的校园景色：“还有就是，谢尔盖拜托我借两百枚金币给他。” “我记得他以前不是还因为发色嘲讽过你......你借了？” 夏亚反应过来，很是无语地说道。 “他说他的祖母卧病在床，需要一笔钱去教廷接受圣疗术才能痊愈，可是身为平民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我看他那么急，就没想太多。”提尔乌斯的声音越说越低，“你知道的，夏亚，我不太擅长拒绝，而且不忍心看到别人陷入困难。” 夏亚纠结了两秒，还是没把谢尔盖家里其实很富裕这件事告诉他，叹了一口气：“所以，你总是宁愿让自己陷入困难。” 闻言，提尔乌斯挠挠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行为，也说不清楚当时内心的想法......”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夏亚帮他总结道。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提尔乌斯眼睛一亮，为好友脱口而出的金句感到佩服，“夏亚，你果然理解我！” “没，我只觉得你像个啥比。” 夏亚摇了摇头，说道。 什么意思？ 不懂中文的提尔乌斯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 “自己猜！” 随后，在好友可怜巴巴的眼神里，夏亚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第九章 风波的序幕 提尔乌斯·维斯，和夏亚同岁，目前就读于诺顿公立皇家修行学院的魔法系。 但区别在于，他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希伦帝国人，一头带有异国风格的银发便是明证，因为希伦帝国的主流发色是黑色和金色，所以混迹在人群之中，提尔乌斯往往是最显眼的那一个，也常常因此被人嘲笑。 提尔乌斯来自一个名叫诺尔坦的小国家，总人口不过四十万，国土面积勉强有夏亚家乡所在的萨科行省一半大，毗邻希伦帝国西南部。 值得一提的是，维斯这个姓氏在诺尔坦语中的寓意是“天使一样高洁之人”，在国内十分尊崇，因为这是王族独有的姓氏。 没错，提尔乌斯·维斯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位王子殿下。 五年前，原本持中立态度的边境小国诺尔坦在领土范围内发现了储存量巨大的稀有矿物——血红之石，因为其优异的魔力储存特性，一般被用于制作中高端魔导器具，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价值。 原本，这是一件举国欢庆的重大发现，说不定能够使诺尔坦王国走向振兴。 但夏亚前世有句古话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当一个弱小的人得到了和自身实力不匹配的庞大财富之后，他的一切行为都是罪过。 很快，这一消息就传到了希伦帝国高层的耳中。 接下来，就是十分俗套的剧情上演。 帝国方面派出考察团对邻国进行了“亲切”的访问，经过“友好”协商，两国最终达成了长期的“战略合作”关系，并且在考察团的建议下，从诺尔坦王国的三名王子之中挑选出一位，送往希伦帝国最顶级的修行学院充当“交换生”。 懂的都懂。 诺尔坦王国的振兴计划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破产了，还白搭上一个具有顺位继承权的王子。 听说当时还是年仅11岁的提尔乌斯主动要求前往的，也不知道这家伙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五年之后，按照希伦帝国法律已经成年的提尔乌斯，和夏亚同一届入学。 因为出身周边小国，再加上外貌因素，提尔乌斯不仅没有获得与王子殿下身份相称的尊重，还常常受到欺负，如果不是在一次巧合之下意外结识了夏亚，那么可能接下来四年时光都会过得十分凄惨。 ...... 一夜无话。 第二天，结束了早上的课程之后，夏亚和提尔乌斯在约定的地点碰面。 “昨天你说的那个‘shabi’，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按理说语言是我的专业领域，可回去之后翻阅了许多典籍，诸如古精灵语、巨龙语、泰德语、古希伦语......都没有找到这个拗口的词汇。” 提尔乌斯一边挠着头，一边打着呵欠问道。 令人费解的求知欲。 “没什么，你就当我是在夸你吧。”夏亚嘴角抽了抽，“对了，这个给你。” 说着，递给他一个巴掌大小的布袋，叮当作响。 带着疑惑提尔乌斯打开了布袋，惊讶地发现里面装满了银币，粗略估计，加起来可能有七八十枚。 “黛朵菈管钱管得很严，这是我好不容易存下来的......凑合着用吧，反正你是我见过最惨的王子殿下了。” 夏亚冷笑一声，说道。 见状，提尔乌斯眼眶一红，想要给他一个拥抱：“夏亚，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兄弟！” “别恶心我。” 一阵玩笑之后，两人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并行走在路上，旁边时不时有穿着学院制服的学生经过。 道路两旁栽种着希伦帝国特有的白橡树，左侧的喷泉之中屹立着学院创始人诺顿的雕像。 再往远处推移，除了优美的绿化草坪之外，就是一座座带有浓厚希伦风格的高塔尖古典建筑物，看起来充满了历史的积淀。 夏亚看了看一头银发的提尔乌斯，终于问出了一个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话说，你们家有没有什么厉害的祖传武技？比如说，让身体和意识分离，通过本能感知危险做出极速闪避或反击什么的。” “没有吧，我们维斯家向来是以精神系魔法著称，很少有人在骑士修行上做出成就。”提尔乌斯摇了摇头，有些好奇地看向夏亚，“不过听起来似乎很酷，这种武技叫什么名字？” “自在极意功，练成之后你甚至能单挑破坏神。” 夏亚遗憾地说道。 “奇怪的名字，发音和‘shabi’一样拗口，而且‘破坏神’又是哪位神祗？从没听过祂的尊名，不会是什么邪神吧？” 提尔乌斯一边咀嚼着那几个字，一边疑惑地自语。 啊，那是只除了吃就是睡的懒猫，一般来说是无害的。 夏亚和他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提尔乌斯看了看神色悠然的好友，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想明白了什么，眼神逐渐发亮。 以前就偶尔听夏亚说些云里雾里的东西，甚至还都有对应的拗口发音，什么恶魔果实、念能力、秽土转生、镜花水月......难道说，这些都是夏亚独创的全新语言或者暗号体系？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提尔乌斯就感觉全身像是过电一样微微战栗。 这也......太酷了吧？ 听说每个男人的床底下，都有一本见不得光的神秘日记本，封印着自己辉煌的过去，有机会真想偷出来，看看夏亚的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天才想法。 当然，最好是先学明白暗号再说。 提尔乌斯由衷地看了他一眼，竖起大拇指，有学有样地说道：“夏亚，你真是个‘shabi’！” 发音极其标准。 夏亚脸色一黑。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终于来到了餐厅。 那是一座能够同时容纳千人的大型建筑物，除了学生们日常进餐之外，有时还会充当举办大型演讲的礼堂，建筑顶端的浮雕上雕刻着丰饶女神的柔美身姿，象征食物和健康是来自于祂的恩赐。 “怎么感觉，今天来餐厅的人似乎比往常多不少？” 提尔乌斯好奇地打量着不断走进去的人群，时不时有人投来饱含深意的眼神。 夏亚看了看周围，轻咳一声，说道：“或许是因为那个......疯狂星期二？” 总觉得，这么说出来好羞耻。 他平时很少在学院的餐厅用餐，一般都是由黛朵菈亲自烹饪，生怕夏亚吃得不健康，唯独这点倒是稍微有点贵族的风范了。 走进正厅之后，一张张由昂贵的榉木制成的聚餐长桌整齐地排列着，放着银制的烛台以及考究的餐布餐具。 此刻，已经有不少穿着学院制服的学生坐在餐桌前，一边低声聊天一边进食。 因为学生比较多，所以餐厅不采用点餐制和套餐制，反而和夏亚前世的自助餐有些类似，付过钱之后拿餐盘自行盛放食物。 排队花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取完餐，两人找了一处空位坐下。 “看起来还不错。” 夏亚端详着餐盘里的杂烩炖肉，评价道。 经过长时间炖煮的牛肉松软入味，整体看起来偏酒红色，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即使是被黛朵菈长期投食养叼的口味，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没错，所以要感谢丰饶女神赐予我们蔬菜、水源以及肉食。” 提尔乌斯用掌心轻轻触碰胸口，赞美女神道。 见状，夏亚撇了撇嘴。 他回想起小时候生活在村子里的贫困时光，那时为了增加农作物的收成，才几岁就要和父母一起去帮助村民干农活，可以说每一粒食物都是由他们用辛勤和汗水浇灌出来的，来之不易，万一哪一季收成不好，甚至会有人因此被饿死。 那个时候，怎么没有女神赐予他们活下去的机会？ 一边想着，夏亚一边开始用餐。 可没过多久，他们这桌突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哦，看看这是谁？我的好兄弟提尔乌斯！尊贵的王子殿下！” 一道有些浮夸的声线传来，伴随着几声附和，一名男生从提尔乌斯侧后方走了过来。 “谢、谢尔盖？”提尔乌斯被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向那名学生，“有什么事吗？” 他身材高大健硕，长相普通，眉宇之间带着一丝凶悍，看起来并不好相处。。 名叫谢尔盖的学生摆摆手，笑着说道：“只不过是想感谢一下诺尔坦人的豪爽和大方，让我和我的朋友们在酒会上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认识了几名美丽的小姐。” “可你不是说，那笔钱是为了给身患重病的祖母治疗的吗？” 提尔乌斯愣了一下，微微皱眉。 见状，谢尔盖扭头和身后的几个朋友对视了一眼，发出一阵带有嘲讽意味的哄笑。 随后他单手撑桌，身体微微前倾，做出具有侵略性的姿态：“提尔乌斯，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目的，昨天晚上一不留神把那笔钱全都花光了，醒来之后非常后悔，想想我那可怜的祖母还卧病在床，却没钱救治......所以，我的好兄弟，你能再借我一笔钱吗？” 说着，谢尔盖就想将手搭在提尔乌斯的肩膀上。 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冷不丁传来。 “滚远点。” 夏亚放下手中的餐具，将视线投向谢尔盖。 很显然，一门心思想要取笑提尔乌斯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夏亚的存在。 看到他之后，谢尔盖眼神一缩，粗壮的手臂停滞在半空中，似乎回想起了某些惨痛的经历，顿时陷入两难的境地，不知道该灰溜溜地把手收回去，还是干脆无视对方的警告继续搭在提尔乌斯的肩膀上。 少顷，他咬咬牙，开口说道：“阿德莱德，你要管闲事吗？” “哦，女神在上！谢尔盖·巴里特，如果你再让那张令人作呕的丑脸出现在我面前，以死去的芬里尔的名义发誓，我绝对要用尖头皮靴狠狠踢爆你的**！” 面对比自己健硕不少的谢尔盖，夏亚挑了挑眉，浮夸地学着谢尔盖刚才的神态语气，阴阳怪气道。 谢尔盖先是一愣：“谁是芬里尔？” “以前养的一条修勾。” 闻言，谢尔盖青筋暴起，差点忍不住和这家伙干一架。 可最终，他脸色铁青，表情僵硬地捏了捏拳头，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 这是一个双项选择的问题。 是选择被夏亚出手教训一顿，还是暂且后退一步。 看到他做出了选择，夏亚嘲讽一笑。 提尔乌斯低下头，学着好友淡定的样子继续吃饭，把谢尔盖那群人晾在一旁。 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沉默，谢尔盖脸色微微涨红，感觉受到了侮辱，想放两句狠话，但面对夏亚，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该死的阿德莱德！ 以为稍微有点实力，而且即将继承爵位，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吗？！ 等等......爵位？ 在心里咒骂了几句之后，谢尔盖突然发现了盲点。 他回想起最近在某些圈子里流传甚广的一则消息，连忙抬起头，环视一周，暂时没有发现传闻中的那个人。 不过消息的真实性应该无需置疑......谢尔盖权衡片刻，慢慢恢复了平静，看向夏亚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丝诡异。 “但愿明天、不，或许就是待会儿，你还能像现在这样悠闲自在，呵呵......尊贵的‘子爵大人’？” 撂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语之后，他冷笑几声，拂袖而去。 第十章 奈娅·阿德莱德 看到谢尔盖神情异常地“好心提醒”自己，夏亚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明明只是撂狠话，却在“子爵大人”这几个字眼上的发音格外加重，是有什么深层含义吗？ “谢谢。” 提尔乌斯抬起头看了夏亚一眼，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 “没什么，不过是一个欠收拾的家伙罢了。”夏亚摇摇头，“倒是他临走时的那句话，你有什么头绪吗？” 虽然不排除对方是在虚张声势的可能，但回想起这两天迟迟没有寄到的封授状，还有西塔尔先生提及的那个传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或许因为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有些不服气。” 提尔乌斯想了想，提供了一种假设。 在学院里，除了夏亚之外，所有一年级和大部分二、三年级学生的骑士修行，仍旧停留在初始的第一重境界骑士扈从，并且以晋升到准骑士为目标而日复一日地努力着。 纵使有着名师指导，外加各种先天性的优势条件，在这个世界，想要获得境界上的晋升也是十分困难的，不仅是骑士修行，就连魔法修行也一样。 除了极少数天赋异禀并且家世优渥的贵族学生能够处处先人一步之外，绝大多数人的进度都是如此。 在过去的十年里，虽然夏亚的升级速度十分缓慢，但其实早就已经达到了准骑士的境界，成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而谢尔盖就是每部小说里都会很老套地用来衬托主角逼格的那个小喽啰，在开学之初就很不长眼地触怒了夏亚，恰好这所学院自古以来就有骑士决斗的优良传统，于是他就在不展露真实境界的前提下，去斗技场里把那家伙暴打了一顿。 所以后来只要一见到夏亚，他就会不由自主地犯怵。 倒是刚才的反应出乎夏亚的意料，仔细一品，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和有恃无恐在里面。 夏亚回想起谢尔盖刚才的动作，四处望了望，发现有几名学生正在用隐晦的眼神打量着自己，见到他抬起头，连忙移开视线。 果然不对劲。 “提尔乌斯，这两天学校里有什么关于我的传闻吗？” 夏亚低声询问道。 对方愣了两秒，随后疑惑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啊，除了你以外，我并没有什么朋友。” 奇怪了。 夏亚放下汤匙，端起树莓汁喝了一小口，余光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很快，他就有了新的发现。 除了刚才谢尔盖闹出的动静之外，还在继续偷偷观察他的那些学生，从制服的样式和颜色来判断，基本都属于高年级。 果然，和西塔尔先生说的一样。 但是自己平时和高年级从没有任何来往，也很难联系到一起。 硬要说有什么联系的话，似乎也只有她了。 想起那个纤瘦矮小的身影，夏亚微微皱眉。 奈娅·阿德莱德，14岁，因为天赋出众而被诺顿公立学院提前录取，目前就读于三年级，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剩也是唯一的血亲。 自从村子发生惨案这么多年以来，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偶尔的几次见面也充满了冷漠和疏离，甚至某些时候，夏亚都快要忘记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妹妹的存在了。 在奈娅三岁的时候，就展现出了令人无比惊叹的魔法天赋，并恰好被路过的一名陌生女性看中，提出要收为弟子。 对方自称是来自王都的大魔导师，在出示了证明身份的魔法协会成员徽章之后，还特意展示了不少高规格的神奇魔法。 再三确认过她的身份无误，夏亚的父亲阿德莱德子爵顿时犯了难。 自从祖辈开始，他们家就一直留守在这片贫瘠的领地，一辈子也没有人走出去过，现在有这样一次可能是绝无仅有的机会摆在小女儿的面前，到底要不要让她走向那片更辽阔的天地？ 想了一天一夜，还是做出了决定。 虽然有万般不舍，但父母并不愿意浪费奈娅在魔法修行方面的天赋，最终同意了那名大魔导师的收徒请求。 临走时还询问能不能顺带也把夏亚给收下，结果对方笑着回答道：“这小家伙的天赋不怎么好，没有必要在这条路上浪费时间。” 当时还让没觉醒金手指的夏亚郁闷了好久。 结果，仅仅在奈娅离家一年后，村子里就发生了惨剧，唯二的幸存者就是夏亚和黛朵菈。 其实在一开始，知道在王都的妹妹安然无恙后，夏亚崩溃的内心得到了些许宽慰，因为这或许是他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于是在办好父母的葬礼之后，他卖掉庄园，带着黛朵菈来到王都。 在夏亚看来，庄园只是一个象征意义，里面如果空无一人冷冷清清，又怎么能被称为是“家”呢？ 或许以后，只有妹妹在的地方，才能被称作是“家”了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夏亚根据地址拜访了那名大魔导师的宅邸，结果震惊的发现，她不仅仅是一位年轻的大魔导师，更是一位拥有爵位的宫廷魔法师！ 身份和地位的差距仿若云泥之别，但夏亚并没有失落，反而为奈娅目前的境况感到放心。 于是他决定和奈娅见一面，安慰一下或许沉浸在父母去世痛苦中的妹妹。 可当奈娅表情淡漠出现在面前，用疏离的语气直言以后不必再见面的时候，夏亚突然发觉，眼前的少女让他感到很陌生。 原本以为是离家的时候太小，没什么童年记忆，所以显得生分。 但经过一次又一次接近和尝试，直到最后对方拒绝见面，他才悲伤地明白，有些事情彻底回不来了。 从那天开始，夏亚和妹妹就几乎没有了来往。 可很多年过去，他的心里始终存在着疑问：即使没什么感情，无法成为家人，也不至于如此冷漠疏离吧？ 究竟是为什么，让从前那么可爱活泼的妹妹，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夏亚甚至怀疑过她是不是被什么人给胁迫了，但是能力轻微的他在调查过之后，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所以，这个问题除了奈娅，无人能回答他。 ...... “夏亚？” 提尔乌斯挥了挥手，试图将好友从回忆中唤醒。 “嗯......怎么了？” 回过神来的夏亚摇摇头，看向对面。 提尔乌斯指了指他的餐盘，以无数次加入疯狂星期二的丰富经验提醒道：“炖肉放凉的话，肉质会变紧实，就没那么好吃了。” 夏亚微微一笑，将所有的思绪抛在脑后，拿起汤匙准备继续用餐。 就在这时。 “嗒、嗒、嗒、嗒......”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回荡在略显空旷的餐厅之中，鞋跟富有节奏感地轻轻叩击地面，足音清脆而美好，光凭听觉就能够想象出，来访者一定是位姿态优雅的美丽女性。 不少用餐的学生被吸走了视线，刚刚还有些嘈杂的大厅逐渐安静下来。 因为夏亚是背对着门口方向，所以第一时间并没有回头去看，反倒是坐在对面的提尔乌斯，刚要往嘴里喂一勺炖肉的动作滞住了。 他的表情充满了惊讶、忐忑，以及一点点隐藏得很好的紧张，就像是见到漂亮异性所产生的下意识反应一样。 第十一章 你的爵位 会是谁呢？ 夏亚的心中浮现出一丝疑惑，放下手中的汤匙，侧过头朝门口瞥了一眼。 虽然只是一眼，但他短暂地愣了一秒，随后快速地收回视线。 两名女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在看清容貌之后，夏亚才明白提尔乌斯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为首的女生个子高挑，长相明艳动人，粉嫩的唇边噙着自信的笑容，白金色的中短发柔顺地垂落在脸颊和肩膀两侧，凹凸有致的身材与宽松的蔷薇色法师袍轻轻贴合，脚上穿着一双中筒高跟女靴，走路时法师袍轻轻摆荡，隐约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明明衣着保守，可是顾盼之间，那双星眸仿佛泛着秋波，看得人心里痒痒。 跟在法师袍女生身后的是一名容貌精致的典雅少女，皮肤素白无瑕，及腰的淡金色长发在尾部微微卷成波浪，翠色长裙将盈盈一握的腰肢衬托得淋漓尽致，裙子的下摆，一双浅色的坡跟鞋包裹着细嫩的小脚，短袜边缘围绕着一圈白色蕾丝边。 两名女生气质高贵，长相虽然七八分相似，却各有特点。 夏亚想了想，低声问道：“走在前面的那位，是四年级的安洁莉卡学姐？” 闻言，提尔乌斯点了点头，用艳羡的语气补充道：“‘血蔷薇会’的现任会长，大公之女，还在四年级就被学院破格录取为助教，同时还是整个学院最快晋升到魔导士的天才......哦，现在的记录好像被打破了。” 饶是如此，也足够令他羡慕，毕竟努力了这么多年，还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停留在魔法学徒的境界。 血蔷薇会？ 夏亚愣了愣神，印象里学院好像确实有这样一个神秘社团，还是从黛朵菈口中知道的，不过具体做什么他不是很清楚。 安洁莉卡·阿尔及亚，以及她的亲妹妹希薇丝妲·阿尔及亚。 这对双胞胎可以算得上是学院里身份最为尊崇的两名学生，即使和皇子、公主相比，也并不逊色，只因为她们的父亲是当今皇帝陛下的亲哥哥、统御北地公国的阿尔及亚大公！ 如此身份高贵的两名少女，按理来说应该在洋馆里和名媛小姐们开茶会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仅是夏亚，所有人心里都抱有类似的疑问。 类似的念头转瞬即逝。 很快，夏亚就收回了关注，继续和盘子里的食物做斗争。 但是高跟鞋的声音并没有停止，反而在提尔乌斯有些疑惑的眼神之中，越来越近。 “嗒、嗒、嗒、嗒......” 终于，声音在临近他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伴随着一股淡淡的蔷薇花香，长桌上方投下一道纤细的影子，遮住了他侧面的光线。 “请问，你是奈娅的哥哥，夏亚·阿德莱德吗？” 清脆悦耳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夏亚不由得抬起了头。 近距离看了之后，才更能体会到这对双胞胎的美，即使是素颜，也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在夏亚的印象里，除了在深渊有过一面之缘的魔女能够稳压一头之外，似乎没有哪位女生能够媲美她们的容貌。 找我的？ 很显然，夏亚心中的错愕并不比坐在对面的提尔乌斯少，只不过表现稍显平静。 他压下心中的疑惑，微微点头，回答道：“没错，我就是。” 见状，姐姐安洁莉卡露出了笑容，轻轻合十双掌，说道：“真好，我们终于见面了......那个，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请便。” 夏亚一摊左手，说道。 安洁莉卡点点头，并拢双腿，优雅地整理一下法袍，轻轻坐在希薇丝妲搬来的木椅上，然后右手托着雪白的下巴搭在木桌边缘，仔细打量着夏亚。 因为这个动作，导致她宽大的袖袍微微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胳膊，莫名的性感。 有些羞怯的希薇丝妲安静地站在姐姐身后，偶尔朝夏亚那边偷偷看一眼，然后快速地移开视线，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被这样的美少女看了一阵后，即使是夏亚也感觉有些不自在， 于是他主动开口道：“您来找我，是因为奈娅的事情吗？” 长得很好看，是自己中意的那种类型，骑士修行的境界似乎还可以，但也仅仅是“还可以”罢了，远称不上优秀，和传闻中一样普通。 目前看来，就连进入血蔷薇会审查名单的资格都没有。 安洁莉卡在心里快速做出了冷漠的判断，但脸上依旧露出清浅的笑容：“没错！另外，我和奈娅的老师其实是同一个人，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和她一样叫我安洁学姐。” 夏亚没有说话。 果然。 西塔尔先生的提醒，谢尔盖的暗指，以及周围高年级学生的反应，都和那个陌生人一样的天才妹妹有关。 看样子，奈娅和安洁莉卡的关系很好，并且两人都是那位女性宫廷魔法师的学生。 他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直接说明他和奈娅很少来往，准备先听一听对方要说什么。 而另一边，结束了观察后，安洁莉卡稍微失去了兴致，松开右手理了理袖袍，玲珑有致的身体轻轻倚靠在座椅上。 “那么我就直接进入正题了。” “夏亚学弟，就在三天前，你的妹妹奈娅·阿德莱德于法师之塔成功晋升为魔导士，并且凝聚出了第一道法环......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她直视着夏亚的眼睛，缓缓说道。 魔导士是术士之后的境界，能够在14岁达到这种程度，历史书中也没有多少类似的记载。 这相当于什么概念？ 即使在学院里，这也达到了许多导师的水准，甚至有一些不擅长魔法的神秘学教授，也只是这个境界而已。 短暂的惊讶过后，夏亚轻轻摇头：“关于这点，我并不知情。” 闻言，安洁莉卡抿嘴一笑，表情也变得有些古怪：“那么你一定也不知道另一件事了。” “出于某些原因，这则消息甚至传到了宫廷里，尊贵的皇帝陛下在了解到阿德莱德家十年前因为侵略者而发生的惨剧之后，深表同情，于是破天荒地提出要对奈娅进行封赏。” “这既是对一名未来的神术师提前投资，也是对你们家族的一种补偿。” 闻言，夏亚平静地开口说道：“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由衷地祝福。” “啊，真是个有责任心的好哥哥！如果我是奈娅的话，一定已经感动得哭出来了。”安洁莉卡假装抹了抹眼角，随后眨了眨好看的大眼睛，“那么夏亚学弟，你愿意为了妹妹的前程而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吗？” 夏亚沉默了一会儿，想起了奈娅冷漠的态度和不近人情的话语。 可最终，他还是轻轻点头：“如果这种帮助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闻言，刚才一直安静站在姐姐身后的希薇丝妲突然抬起头，注视着夏亚，露出了有些担忧的神色。 她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当事人夏亚，粉唇微微张了张，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两只柔嫩的小手轻轻绞在一起，矜持地放置在小腹前。 因为角度问题，安洁莉卡并没有发现妹妹的异常举动，在得到夏亚肯定的回复后，她微微一笑，似乎饱含深意：“放心，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需要签署一张契约就可以了。” 契约？ 夏亚察觉到了一丝违和。 一般来说，契约是一方对于另一方的剥削，具有许多不平等的限制，甚至可能还附带着某些苛刻的魔法惩罚。 “什么契约？” 他微微皱眉，开口问道。 “关于承诺放弃继承权，并且将爵位转让给奈娅的契约。”安洁莉卡的嘴角弯弯，悦耳动听的声音中透露着些许冰冷，“作为补偿，我可以同意你加入血蔷薇会，成为一名外围成员。” “这是老师的建议，也是我的建议。” 图穷匕见。 聊了这么久，她终于说明了来意，如同美丽的海妖露出了凶恶的獠牙。 谢尔盖刚才暗示的原来是这件事情。 夏亚默默想到。 “虽然帝国的法律并不禁止女性拥有爵位，但是想要靠受封获得爵位，终究比男性困难无数倍，除非......是世袭继承得来的。” “而你的妹妹作为一名史无前例的超级天才，拥有爵位的加成，和没有爵位相比更是两码事。” “如果能以女性子爵的身份进入陛下的视野里，那么就不用从头开始积累功勋，不论是未来的擢升还是其它事情，都会变得轻松很多，或许毕业之后，仅仅起步就能成为宫廷魔法师，这意味着数不清的资源，以及更广阔的天地。” “对毫无根基的奈娅来说，是一次考验，更是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而对于你，所谓的爵位恐怕只是一种固化地位、提升格调的方式？那么想要达到类似的目的，加入血蔷薇会也是一样。” “我们甚至还可以给你，你现在所没有的体面生活，比如，上流的酒会，优秀的异性，以及......唾手可得的财富。” 安洁莉卡面带微笑，娇嫩的嘴唇里，一句一句地向外吐露着残酷而冰冷的话语。 见到夏亚久久不语，她以为自己的语言奏效了，于是傲慢一笑，继续开口说道：“或许你还不明白，能够加入血蔷薇会究竟意味着什么。” 说罢，她轻轻拍了拍手。 以此为令，许多名高年级学生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朝着两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我叫埃菲，来自金狮鹫家族多米尼克，三星准骑士，圣耀骑士团候补序列。” 为首的褐发少年长相英俊，气度不凡，对着夏亚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后退一步，安静地站在旁边。 接着，后面的人跟了上来：“加斯帕·克罗夫特，魔导具超频化理论的协助提出者，顺带一提，我的母亲是一名伟大的神术师。” “我叫赛莉·拉图索斯，来自紫罗兰家族，未婚夫是五皇子殿下......叫我赛莉就行哦！” “弗格森·席尔维特，雪狼家族的次子，掌握着三条价值数十万金币的稀有矿脉，那是父亲给我的生日礼物。” “霍勒斯·齐默尔曼，是伟大的学术之都派来的交换生，目前是五星术士，大概在今年年底，就能和你妹妹一样晋升为魔导士。” “伊凡·阿奇尔，一年级，目前是外围成员，刚刚晋升为一星准骑士，父亲是阿奇尔边境伯。” ...... 一一介绍过自己和自己的家世之后，整个餐厅都变得鸦雀无声。 这仅仅只是血蔷薇会的一部分成员，却已经不乏圆桌大贵族后裔的存在。 很显然，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极为优秀的个体，并且有着庞大的家族在背后支撑着，说是学院金字塔最顶层的一批人也毫不夸张，未来毕业后，注定是各个领域的佼佼者。 相比之下，出身偏僻行省下辖小领地的夏亚，就显得有些渺小。 即使继承了子爵的爵位，也只能被称为毫无根基的落魄贵族，没有产业，没有人脉，甚至还不如一些富裕的商人。 这不仅仅是在炫耀血蔷薇会的底蕴和实力，更是在向夏亚隐隐示威，逼迫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低头。 面对如此豪华的阵容，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会露出谦卑惶恐的神情。 “那么，请尽快给我肯定的答复。” 安洁莉卡笑得很甜美很自信，并且在天秤上轻轻落下最后一枚砝码。 静默。 整个大厅都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似乎在这样一股势力面前，所有人加起来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此刻，所有的压力全都一股脑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是一股足以令人窒息的压力。 答应？还是拒绝？ 紧接着，当事人给出了答复。 “我不同意。”夏亚抬起头，用力地捏着手中的汤匙，神色平静，“我，不同意。” 第十二章 来自血蔷薇会的压迫 听到令她出乎意料的回答，安洁莉卡漂亮的眼睛眯了一下，神色多了几分凌厉，但是转瞬即逝。 她抱着胳膊，缓缓站起身，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夏亚，红唇轻启：“你好像误会了一件事。” “我说的是‘尽快给我肯定的答复’，也就是说，这并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如果可以，请把它当做是一种对于既定事实的通知。” 说完这句话后，她美眸轻轻一瞥，看见了夏亚手中的汤匙似乎有些变形，微微一笑。 “忍得很辛苦吧？如果伤害到了你的自尊，我很抱歉。”安洁莉卡俯下身子，凑近夏亚耳边，白金色耀眼的中短发微微垂落，“不过还请继续忍耐下去，因为我并不希望发生冲突，导致出现一些不必要的损伤......即使你的妹妹并不待见你。” 听到这里，即使是一直在旁边装鹌鹑的提尔乌斯也感觉有些忍受不了......不，如果是他自己的话，或许还能够忍耐下去。 提尔乌斯深吸一口气：“你这样不——” “维斯殿下，打扰女士说话并不是一名贵族应该做的事情。” 刚要开口，站在一旁的埃菲·多米尼克就抢先一步说道，英俊的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 可你不也打断了我说话......提尔乌斯缩了缩肩膀，沉默了下来。 金狮鹫家族，圆桌十二贵族之一，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他的家族喝上一壶。 即使不为自己考虑，身处异国的他也该为家乡考虑。 而从头到尾，安洁莉卡都没有朝提尔乌斯那边看一眼。 “长子世袭爵位符合帝国法律规定，封授状也是由陛下亲自签署，你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夏亚看着安洁莉卡近在咫尺的俏脸，轻声说道。 见到他这幅平静的模样，安洁莉卡感觉有些无趣。 在她的设想里，不论是出于一名男生被漂亮女人伤了自尊后的愤怒和不爽，又或是在血蔷薇会面前变得谦卑惶恐，都要比现在这幅样子有趣得多。 尤其单论长相，夏亚还是自己比较顺眼的那种类型。 “还不明白吗？已经两天了，你的封授状迟迟没有送达......况且家父和陛下是亲兄弟，那么你觉得，我和陛下又是什么关系？”安洁莉卡压下被拒绝后心中的情绪，看了希薇丝妲一眼，然后提高声调，“看样子，这并不是一次融洽的‘商谈’，为此我感到十分遗憾。” “那么今天就先到这里，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再次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安洁莉卡轻轻撩起耳边垂落的发丝别在耳后，然后优雅地转身离去，仿佛戏剧谢幕之后，万众瞩目的女主角。 方才围绕在不远处的血蔷薇会的成员们也纷纷跟在她的身后，离开了这里，没有人敢阻拦。 反倒是刚才一直安静地站在姐姐身边的希薇丝妲，落后了一步。 她有些犹豫地看了夏亚一眼，恰好对方抬起头，和她对上了视线。 “！！” 希薇丝妲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害羞地将放在身前的手腕轻轻抬起，用只有两个人能看见的弧度朝夏亚挥了挥。 做完这一切后，她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周围，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血蔷薇会一众人的背影上，旋即松了一口气。 就像是准备和野小子偷情的富家小姐一样。 只有提尔乌斯目睹了这一切，神情错愕：“你们......” “嘘！” 希薇丝妲眨了眨眼，竖起纤细的食指放在唇边，随后快速转过身，提着华丽的长裙，朝姐姐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小鹿一样轻快的背影昭示着她现在的心情。 终于，餐厅的风波平复了下来。 感受着周围投来的好奇、嫉妒、幸灾乐祸等视线，提尔乌斯叹了一口气。 他看了看夏亚，说道：“没事吧？” “当然。”夏亚松开手，将已经有些变形的银质汤匙缓缓捏回原型，“快吃吧，炖肉放凉的话，肉质会变紧实，这可是你说的。” “你......不生气？” “生气？当然生气，不过想明白一件事之后，也就平静下来了。” “想明白了什么事？” “她的境界是魔导士，而且很大概率达到了三环，我打不过她。” 夏亚摊了摊手，无奈一笑。 本来同等境界下，骑士面对有所准备的魔法师就不占优势，更何况对方还比他高了整整一个位阶。 又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一阵，提尔乌斯这才确信，好友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刺激。 看着对方神色如常继续用餐的样子，他欲言又止：“那个......”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的话，请一定不要忘记，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夏亚抬起头，露出一丝微笑：“我会的，谢谢你，提尔乌斯。” 但是对于这样的情况，仅凭学生的身份并不能提供什么有用的帮助。 现在看来，封授状那边确实是安洁莉卡用了手段，但她暂时没有改变爵位继承人的能力，至少审判之塔和圆桌议会那边不会任由她胡来，否则她今天也不至于专程过来说这番话。 不过时间一长就难说了，毕竟奈娅是自己的亲妹妹，拥有第二顺位继承权，恰好皇帝陛下又是安洁莉卡的亲叔叔。 而自己这边如果想要破局，当务之急是需要一大笔钱，一笔不低于八千金币的巨款。 有了钱，就能买虚界石粉末，就能去魔女那里，就能升级。 最起码，要拥有不弱于安洁莉卡这个女人的实力。 那么，哪里能拿到这笔钱？ 夏亚在心里快速思考着。 得到朋友肯定的回答，提尔乌斯松了一口气，有些高兴。 这种感觉就像是......那种在孤胆英雄背后默默支持、能和他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一样。 骑士精神，真酷！ “对了，你和安洁莉卡的妹妹是什么关系？” 刚吃了两口，提尔乌斯突然想到这件事，颇为好奇地询问道。 “嗯，是朋友。” 夏亚回忆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笑了笑说道。 ...... 离开餐厅后，走在前面的安洁莉卡收回了刚才在人前展露出来的甜美笑容，表情变得有些冷淡。 她的脚步加快了许多，黑色的靴子重重点地。 他居然选择拒绝？ 这可是老师交给她的任务。 安洁莉卡阴沉地想到。 “会长，关于夏亚的问题，该如何处理？” 埃菲快步跟在后面，低声问道。 谁知安洁莉卡脸色一寒：“谁让你离我那么近的？” 埃菲愣住了，看了看两人之间的距离，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印象里，会长好像确实很排斥和异性近距离接触。 可在餐厅又是怎么回事？ 和那个人说话的时候，为什么离得那么近，最后甚至还附耳说了几句悄悄话？ 身为安洁莉卡的爱慕者之一，埃菲感觉有些不平衡，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为什么会长刚才......” “夏亚？哼，你有他长得好看吗？”安洁莉卡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很疑惑对吧？提醒你一下，我和他之间仅仅存在利益冲突，没有本质上的仇恨，如果天赋和家世能更好一些，看在他是奈娅哥哥的份上，我甚至不介意主动和他多接触接触，明白吗？” 当然，这句话嘲弄的成分更多。 身份高贵的安洁莉卡，又怎么会对地位不如自己的人青睐有加呢？ 在她看来，所有人不过都是她玩弄的对象罢了。 闻言，埃菲的脸色涨红：“很、很抱歉，会长。” “你现在好像一条狗哦，想舔舔自己的主人，但她似乎不想理你呢。” 身后突然传来了另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那是一名穿着紫色长裙的妖媚少女，乌黑的长发披肩，皮肤白皙如雪，眼角长着一颗恰到好处的泪痣。 她捂着小嘴，看到埃菲的窘状，咯咯直笑，似乎并不忌惮他和安洁莉卡怎么想。 “适可而止吧，赛莉，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架。” 安洁莉卡瞥了她一眼，冷冷道。 身后，血蔷薇会的众人撇撇嘴，似乎对眼前的这一幕有些司空见惯。 第十三章 希薇丝妲造访 用餐结束之后，夏亚拒绝了提尔乌斯的邀请，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打开门后发现，黛朵菈的鞋子消失不见，房间里也空荡荡的，应该是出去买东西了。 于是夏亚来到客厅，一阵翻箱倒柜，找到了被女仆收起来的几叠泛黄的纸张，一边翻看着，一边给自己泡了杯柠檬花茶，鼻尖缭绕着香气。 做完这一切后，他仰躺在了沙发上，看着举过头顶的纸张，默默计算着什么。 “维克多区秘巫大街威尔巷108号，有一处价值300金币左右的小型住宅，原本是用作传送仪式的据点，现在暂时废弃......” “紫罗兰商会那边，偷偷给黛朵菈存了一笔钱，算上利息约莫1000金币，可以暂时先取出来......” “目前家里还有100多枚金币用作日常开销，不过黛朵菈肯定不允许我用......” “还有马车，也可以卖50金币......” “该死，怎么会只有这么点，我居然如此贫穷吗？” 来来回回算了一遍，但距离预期数额还远远不够，夏亚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纸张散乱着扔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他闭上眼，思索着从哪里能快速搞到不低于八千金币的一笔巨款。 仔细想想，快速致富的方法都在帝国律法上了，实在不行找个贵族家洗劫一番也能有收获，但下场大概是被当成疯子抓进审判之塔。 其实夏亚的赚钱速度并不慢。 这十年里，加上日常开销以及传送仪式的费用，他一共赚了不下一万五千枚金币，相当于一名居住在上城的中产阶级家庭三十年的净收入。 可仍是远远不够，就算度过了这次的困境，未来想要提升实力，还是得花费大量金钱购买虚界石粉末用于传送仪式。 这可比普通的骑士修行烧钱多了，就算和魔法系的学生相比，也不遑多让。 一边思索着，夏亚的思维一边发散开来。 由于昨天进行了仪式之后一夜未睡，还被魔女杀死了一次，所以他的精神状态其实有些萎靡。 伴随着微微困意，夏亚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直到最后，就这样靠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 “咚咚、咚咚——”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将夏亚从睡梦中唤醒。 不知道是不是过去那段经历的原因，这么多年来他的睡眠一直很浅，只要有一点声响都能将他唤醒，就像是时刻保持着警惕的状态一样。 夏亚揉了揉眼睛，端起桌上已经凉了的柠檬花茶一饮而尽，随后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哪位？” 夏亚按照惯例询问了一声。 但是对方并没有回答，而是再次轻轻敲了敲。 提尔乌斯吗？ 看到对方有些装神弄鬼的样子，夏亚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家伙，于是没有多问，直接开了门。 金红色的光辉将天空和云层渲染得无比壮丽，夕阳的余光投射下来，给走廊的地面铺上了一层好看的橘红色。 门口站着一位出乎意料的女生。 “贵安，夏亚同学。” 希薇丝妲行了一礼，轻轻抬起头，面带笑意。 相比于中午见面的时候，现在的她将一头漂亮的金色长发盘在脑后，露出天鹅一样曲线优美的雪白脖颈，配上熠熠生辉的钻石项链，优雅而又高贵。 夏亚愣了一下：“希薇丝妲？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替姐姐中午的行为道歉的。”希薇丝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手中的小盒子提了起来，“这是在奥术大街购买的小礼物，请务必收下。” 奥术大街是许多贵族和魔法师喜欢光临的一处街区，以售卖各种昂贵的定制魔导具闻名。 以希薇丝妲的家庭背景，能送出手的肯定不是什么便宜货。 见状，夏亚叹了一口气。 虽然对安洁莉卡的行为难以忍受，但是希薇丝妲却是他的朋友，今天事情发生之后，也没有想过因此迁怒她。 于是夏亚看了看周围，然后将门打开：“先请进吧。” “啊？”希薇丝妲的小脸迅速泛起一抹浅粉，视线躲闪，方才的优雅瞬间消失，“这、这不太好吧？” 身为阿尔及亚大公最宠爱的次女，这还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在没有人的陪同下，去同龄男生的家里做客。 而且，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阿尔及亚家的千金上门做客，却被我拒之门外，传出去又得被说成是不懂礼节的乡下人。而且一旦被住在旁边的学生看见，还会产生一些不好的传言......如果被你姐姐知道的话，会很麻烦吧？” 夏亚想了想，解释道。 希薇丝妲有些赞同地点点头：“姐姐，很可怕。” “那就先进来吧。” 夏亚转过身，朝客厅后面的厨房走了过去，留给希薇丝妲一个背影。 希薇丝妲抿了抿粉嫩的嘴唇，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在门口脱下系带坡跟鞋，被短袜包裹着的小脚轻轻踩在屋内的木质地板上。 她好奇地四下打量着屋内的环境，发现出乎意料地整洁。 这就是男孩子的房间吗？ 希薇丝妲小脸微红，感觉到处都是属于夏亚的气息，心跳微微加快。 “红茶可以吗？” 就在这时，厨房里烧水的夏亚从壁橱里翻出黛朵菈珍藏的昂贵茶叶，回头说道。 希薇丝妲十分淑女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条长腿并拢轻轻靠在一边，回答道：“嗯，麻烦夏亚同学了。” 感受到沙发上隐约传来的温度，她又是一阵脸红。 就在这时，希薇丝妲的注意突然被茶几上的几张纸给吸引住了，下意识偷瞄了几眼。 看清楚内容后，她的表情有些惊讶，心里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没过多久，夏亚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走回客厅，放在了希薇丝妲的面前：“请用。” “谢谢。”希薇丝妲的双手轻轻捧起做工还算精致的陶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放在茶碟里，略微思考一下该如何开口，“夏亚同学......” “怎么了？” 夏亚看了一眼她亮晶晶的嘴唇，快速收回视线。 希薇丝妲神色担忧：“关于中午的那件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已经说过了，契约，我是不会签的。” 夏亚看了她一眼，回到厨房。 去而复返后，端着一杯同样热腾腾的红茶。 “可是，和血蔷薇会作对，我怕夏亚同学会因此受到伤害。”希薇丝妲轻咬下唇，目光清澈地看了过去，“就不能......暂且后退一步吗？” 第十四章 该隐阁下，终于找到你了！ “怎么，想给你姐姐当说客？” 夏亚端起陶瓷茶杯喝了一口，笑着说道。 闻言，希薇丝妲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别误会，我只是、只是想来问问你。” 本来想说“担心你”，但觉得这么说有点太过暧昧，便临时改了口。 看着她这幅样子，夏亚轻轻叹了一口气，坐直身体：“其实你们根本不明白，对于我来说这个爵位和姓氏究竟意味着什么、代表着一段怎样的过往，以及，承负着多少重量。至于安洁莉卡所提及的那些，什么名声、地位、财富......在我看来，它们一文不值。” “就算抛开个人情绪不谈，请你不要忘记，我还是一名骑士，如果因为畏惧强权而退缩，有违骑士的修行之道。” 摆在他和安洁莉卡面前的是一道几乎无法调和的矛盾。 虽然听她的意思，这是奈娅的老师做出的决定，但安洁莉卡的处处针对也是显而易见。 她们师生二人，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在乎过夏亚的想法。 几年前是，现在也是，始终把他当成一个软柿子，捏来捏去。 闻言，希薇丝妲粉唇微张，但看到他这幅决然的模样，最终只是无力地说了一句：“姐姐的老师梅维思女士，已于三年前晋升为神术师……” 夏亚默然。 神术师是大魔导师之后的位阶，到了这个层次，已经是能够施展禁咒的战略级存在，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国家高度重视。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希薇丝妲见他似乎不愿意说起这个话题，便勉强一笑：“夏亚同学，你是我的朋友，却被姐姐的傲慢影响到了正常生活，真的很抱歉。” 夏亚失笑道：“没有的事，你只是被波及到的无关者，不用那么自责。” “对了，你最近很缺钱吗？”一阵沉默后，为了缓和气氛，希薇丝妲指了指夏亚桌上的纸，不好意思地吐了吐粉舌，“刚才不小心看了一眼，发现夏亚同学似乎有出售产业的需求。” 他也没觉得有多不好意思，直言道：“嗯，准备购买一件很重要的物品，需要大量现金，正在头疼。” “我有钱！”希薇丝妲下意识举起手，但很快意识到这个动作并不淑女，纤细的身子朝内缩了缩，小脸微红，“呃……我是说，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周转。” 夏亚摇了摇头，拒绝道：“那不是一笔小数目，最少需要——” “两万够吗？”希薇丝妲主动开口打断了他的发言，随后眨巴眨巴眼睛，“嗯，是金币。” 夏亚眨了眨眼，把后半句“八千枚金币”咽回了肚子里。 他愣愣地看了对方一眼，发现希薇丝妲并没有任何犹豫和心痛，表情轻松得就像是喝了杯水一样。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要用你的全部财富来挑战我的零花钱？ 见夏亚愣愣地看着她不说话，希薇丝妲误解了他的意思，愧疚地说道：“不够的话，我自己在宅邸的金库里还有大概两万多枚金币，这就是全部了……即使这样，还是比姐姐少很多，抱歉。” “等一下！”夏亚终于回过神来，强行压下吃软饭的想法，摇了摇头，“这钱我是不会要的，数额太大，短期内可能还不了，对你来说也很不公平。” 轻微的停顿后，他继续说道：“即使我们是朋友也不可以这样，你要知道，一旦涉及金钱，就连亲兄弟都可能反目，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友谊因此变质。” “可是……”希薇丝妲轻轻歪了歪小脑袋，“请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我们之间立场调换，那样的话，夏亚同学会怎么做呢？” 夏亚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如果他也有好几万金币当零花钱，恰好碰到朋友急需八千金币……多半还是会借的。 “对吧？”一缕波浪似的发尾轻轻垂落在耳畔，希薇丝妲白皙的小脸上绽放出柔和的笑意，“况且，我也是有条件的。” 夏亚微微一愣：“什么条件？” “你还记得那本笔记本吗？” 希薇丝妲再度端起陶瓷茶杯喝了一口，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笑容里闪过一丝狡黠。 笔记本？ 夏亚下意识回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所发生的事情。 那是本学期初的一节希伦近代史，骑士系和魔法系的学生们在同一间大教室里上课，坐在后排的夏亚听得头昏脑涨。 为了打发时间，闲来无事的他便拿出笔记本，琢磨着把新作的开头给写出来。 虽然记忆里就有原著的内容，但是为了迎合这个世界的人文风貌和时代背景，夏亚还是进行了一番艺术加工，改进了许多细节，终于在临近下课的时候写好了上半部分，结果离开教室前，不小心把笔记本遗失在了教室里。 等到他意识到这点并且回去寻找的时候，笔记本已经消失不见了。 本以为最好的结果也是重写一遍，甚至还有可能被居心叵测的人提前寄到出版社冒名顶替，但第二天，夏亚却在桌子上捡到一张纸条。 【阁下的笔记本在我这里，如果方便，请在中午用餐时间前往欧泊馆三层露天阳台处认领。】 神神秘秘的。 这是夏亚看到内容后唯一的想法。 特意选择了中午用餐的时间见面是为了错开人群，看样子，对方似乎不想被别人知道会面的事情。 抱着些许疑惑，夏亚最终还是按照纸条上的要求做了。 结果在约定的地点，他遇到了精心打扮的希薇丝妲，对方怀抱着笔记本，笑容明艳而喜悦。 “该隐阁下，终于找到你了！” 虽然直到现在夏亚都没搞清楚，她是如何凭借一本笔记揭开了自己的马甲，但就这样，身份悬殊的“书迷”和“作者”，完成了充满戏剧性的初次会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那天开始，夏亚发现两人之间偶遇和发生巧合的频率开始逐渐上升。 直到后来，慢慢成为了朋友。 ...... “所以呢，你的条件是什么？” 结束回忆后，夏亚看了她一眼，说道。 “首先请解答我的一个困惑。”希薇丝妲注视着眼前的男生，“当初写在笔记本上的那个故事，究竟叫什么名字？” 夏亚沉默了几秒，回答道：“你可以称它为......《罗密欧与朱丽叶》。” 希薇丝妲点了点头，随后眼中闪过一丝幽怨：“只管开头不管结尾，夏亚同学难道不明白，这种行为对于忠实读者来说，是一件无比折磨的事情吗？” “我的条件很简单，就是拜托你赶紧把下半部分写出来！” 希薇丝妲严肃地注视着夏亚，粉颊微微鼓起。 “咳咳......” 看到对方“深受太监作者坑害”的样子，夏亚险些没绷住。 相信我，姑娘，你不会想看到那个结局的。 他斟酌了一会儿，然后苦笑几下，试图劝说她不要想不开：“那本书，后续出了一些意外，所以并没有发售的想法，而且结局，不一定是你所希望的那样。” 夏亚隐晦地暗示了一下。 但是希薇丝妲只是默默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见状，夏亚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当然，如果你一定要看的话，我找时间写出来，也不麻烦。” 对方这才露出一丝矜持的微笑。 又是拖更又是结局发刀，也不知道在看完这本书之后，她会不会直接把我拉入黑名单。 这样想着，夏亚突然看见一只白嫩的小手伸了过来，掌心托着一枚戒指。 “这是次元魔导具，里面有两万枚金币，如果不够，可以再跟我说。”希薇丝妲将戒指放在夏亚面前的桌上，随后补充了一句：“这是作为那本书的完本买断费用。” 也就是说，等写出来之后，到底是一个人抱着原稿看完，还是找出版社印刷分成，都和夏亚无关了。 当然，以希薇丝妲的富有程度，多半不会选择找出版社。 似乎是怕对方觉得她贪心，希薇丝妲又小声重复了一遍：“......如果嫌少的话，可以再跟我说。” 少？ 哪怕是卖得最好的《基督山伯爵》，算上三期版税分成，总共也只有四千多枚金币的收入。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夏亚突然有些怀疑人生，自己前十年那么努力地赚钱，到头来赚了个寂寞，全都是小打小闹罢了。 沉默了一会儿。 “我、我该走了。” 希薇丝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她是一名淑女，所受到的家教不允许她在没有收到请柬的情况下和男士共处一室太久，容易让对方产生某种奇妙的误会。 算算时间，差不多十分钟左右。 “我送你。” 夏亚跟着她站起身，将她一路送到了门口。 看着希薇丝妲将小脚轻轻踩进坡跟鞋之后，夏亚帮她打开了门。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楼下有马车在等我。” 希薇丝妲将白金色的发丝轻轻撩到耳畔，声音悦耳动听。 犹豫了片刻，她突然抬起头，漂亮的眸子注视着眼前的男生，鼓起勇气开口说道：“对了，夏亚同学，你还记不记得......” “嗯？” 夏亚眨了眨眼，随后看见希薇丝妲的小脸迅速泛起一丝浅粉。 “没、没什么，明天见，夏亚同学！” 丢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之后，希薇丝妲就像是突然变得害羞了一样，匆忙逃离了这里。 似乎是因为走的过快，在拐角处快下楼的位置踉跄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回复了平衡。 “......” 希薇丝妲红着小脸，回过头和站在门边的夏亚对视了一眼，发现对方正在担忧地看她，顿时“呜呜”两声，像是炸毛的小猫一样跑掉了。 “奇奇怪怪的。” 夏亚摇了摇头，关上公寓的门。 回到客厅之后，他注视着桌面上放着的那枚小巧华丽的女式戒指，泛着幽暗的银色。 没想到，这笔钱来得这么轻松。 ...... 匆匆离开了夏亚的公寓，希薇丝妲头也不抬地回到了路边的马车之中。 拉上窗帘，独自坐在柔软的坐垫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她双手捂住有些发烫的粉嫩脸颊，踢掉鞋子，将脚踩在座椅边缘，然后把脸埋在了膝盖之中。 “呜呜呜......没脸见他了......” 她的嘴角粘着一缕长发，精致的小脸红得像是火烧云一样，喃喃自语道。 过了好久好久，才从刚才的气氛之中舒缓过来。 希薇丝妲的脸颊上残存着一丝红晕，抱着小腿侧躺下来，随后松开双手，裙子下的纤细长腿舒展伸直，白袜小脚轻轻蜷缩一下，足尖抵在了另一端的车厢上。 做完这一切，她轻轻翻了一个身，仰躺下来，左手垂落在座椅边缘，右手手背贴在额头上，初具规模的胸口缓缓起伏着。 注视着漆黑的车顶，希薇丝妲久久没有说话。 随后，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还是没有问出口呢。” 她红着小脸，轻声呢喃道，瞳孔之中闪过一丝追忆。 其实，两人之间的初次相遇并不是归还笔记本的那一次，而是更早些的时候。 那是八年前的一个夜晚。 当时，还很年幼的希薇丝妲被父亲派人送往王都接受宫廷的教导，结果在经过拂晓森林外围、即将抵达王都外围的平原地带的时候，遭遇了一伙歹徒的偷袭。 为首的歹徒是红月教团的首领，宣称这次行动是为了绑架阿尔及亚大公的小女儿，对他进行政治胁迫。 为了保护她，同行的护卫队拼死抵抗，但是因为那名首领是一位无比强大的魔法师，导致士兵们伤亡惨重。 最终，趁着混乱无比的战斗，她战战兢兢地逃离了那里。 虽然王都近在眼前，但没了马车和护卫，就连拂晓森林里的低等魔物都能要了她的命。 而在解决完护卫之后，那位邪教头子也很快追了上来，背后张开着血红色的魔法之翼，在夜色的衬托下仿佛噬人的恶魔。 谁能来救救我？ 当希薇丝妲泪流满面地跌在地上，看着眼前面带笑容的邪教头子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内心无助地祈祷着。 正当她即将被对方抓住的时候，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响起：“直视我，栽种！” 话语刚落，一道瘦小的身影从灌木丛中弹射而出，手持短剑朝着邪教头子直冲而去。 两人迅速打在一起，但这本身就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战斗。 “我坚持不了多久，你快跑！” 那道瘦小的身影一边挥剑，一边冲着她大声喊道。 希薇丝妲被对方悍不畏死大义凛然的模样给震撼到了，芳心一颤，泪流满面地注视着那道身影，借着月光看清楚了那个人的长相。 那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年龄的清秀男孩， “你、你坚持一下，我马上找人来救你！” 她踉踉跄跄地远去，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 “别！千万别回来救我！” 伴随着这样一声呐喊，随后便是男孩和邪教头子之间的一阵混乱不清的争执。 希薇丝妲因为太过害怕，所以跑得很快。 她只能依稀听见邪教头子用惊惧的语气断断续续说着什么“不死”、“复活”、“怪物”，男孩则是一直猖狂大笑，高呼“肥羊啊”、“这么多经验值”、“朝这儿砍”之类的奇怪话语。 最终，她被前来接应的骑士团给找到了。 她哭哭啼啼地拜托骑士们回去拯救自己的护卫队还有那个男孩，然后就昏迷了过去。 回到王都，连着发了好几天高烧，终于苏醒过来的希薇丝妲，第一句话就是询问身边的女仆：“那个男孩子呢？” 谁知问了一圈，都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最后还是当时的一名骑士长回答了自己的疑惑。 除了救下来几名护卫队成员之外，他们搜索了方圆十几里的范围，都没有找到希薇丝妲所形容的那个男孩。 倒是发现了一处激战过后的场地，那里满地都是四溅的鲜血。 “就算那个人存在，留了这么多血之后，也活不成了。” 最终，周围的人用这样一句话，将问题盖棺定论。 但是希薇丝妲并没有放弃，因为那道幼小的身影在她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往后几十年，直到死去都不可能遗忘。 从小到大，周围全是勾心斗角的族人和阿谀奉承的下属，希薇丝妲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异性。 那道身影挥之不去，仿佛成为了她心底的白月光。 之后的几年里，希薇丝妲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或明或暗地借用家族以及自身的力量调查着这件事情，可惜一直没有收获。 直到某天，希薇丝妲照例在变装成冒险者之后，来到了一处冒险者公会，想要和往常一样打听关于那个男孩的消息。 还没等她开口，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任务柜台处，传来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嗓音。 “老规矩，给我追捕通缉犯的任务，对面越厉害越好。” 希薇丝妲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柜台处的那道身影。 几年过去，他长高了许多，从男孩蜕变成了一名英俊的少年，但唯一不变的，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 希薇丝妲虽然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但还是压下了心中的雀跃，并没有直接和对方相认。 而是在他离开之后，十分低调地去接引者那里打听到了那个男孩的信息。 “哦，那个不怕死的小子啊？他叫什么我不清楚，不过自称是‘该隐’，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明登大街。” 该......隐？ 希薇丝妲的美眸之中流露出了难以掩盖的惊喜，心脏剧烈跳动着。 该隐阁下，终于找到你了！ 第十五章 第二次见面 傍晚。 安洁莉卡乘坐马车离开了学院，独自一人前往位于王都北部的约尔大桥区。 那里伫立着不次于审判之塔的北区地标性建筑——法师之塔，是元素之神的信仰之所。 塔的整体造型偏向古典风格，浮雕上篆刻着无数象征各种魔法知识的符号和纹路，高度十分惊人，必须要仰着头才能勉强看到塔尖散发着神秘光辉的神性标记。 那是一枚三角形的符号，即使在远离王都的无垠平原，都能隐约眺望到它的踪迹。 抬头看了看无云的夜空，以及天空中明净无比的月亮，安洁莉卡微微一笑，朝着面前高耸入云的古朴尖塔走去。 她照常穿着蔷薇色的及膝法师袍，踩着中筒靴，露出两截白生生的纤细小腿，步履轻快。 在通过塔底守门人的身份验证之后，安洁莉卡在胸口顺时针画了一个三角形。 “愿你得到知识的眷顾。” 穿着厚厚法袍的守门人表情肃穆，和她做出了同样的手势。 三角形象征着元素之神，又称三位一体之神，是智慧、魔法和元素权柄的掌控者，几乎所有的魔法学者都是祂的信徒，他们坚信世界上的所有知识都来自于这位神明。 身为王都最出色的几名魔法系天才之一，安洁莉卡的信仰自然也是这位神明。 走进高塔内部，第一层绝大多数都是来来往往的低阶魔法师，对于他们来说，这里更像是一个体系分明的公会。 在前台报备过之后，安洁莉卡通过传送阵来到了第三十八层，晋升神术师后，这里是独属于她老师日常修行的场所。 眼前的空间和外面看起来相比要大了上百倍不止，仿佛漆黑一片的幕布，却又隐约闪烁着无数星星点点的耀斑，深邃而神秘，仿佛星空一样广袤无垠。 安洁莉卡深吸一口气，语气庄重地说道：“老师，您要求的事情已经传达过去了，但是他似乎并不愿意接受我提出的条件。” “我知道了。” 不见人影，但无垠星空的最深处，有一道平和宁静的女声隐约传来，仿佛天使的祝福笼罩在安洁莉卡的周身。 她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继续说道：“需要使用强制手段吗？” “不用管他，说不定明天，自己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缥缈的声音再度传来。 闻言，她悚然一惊，连忙低下头，金色的发丝垂落在耳畔，遮住了侧脸。 她说的强制手段仅限于暴力胁迫或是去斗技场签对赌协议，但听老师的这幅语气，似乎已经做了别的安排。 安洁莉卡不愿意多想。 “需不需要把这件事情通知奈娅？” 沉默了一会儿，安洁莉卡再次询问道。 “不必了，她现在正处于‘转化’的关键阶段，不适宜受到太强的情绪刺激。”声音顿了顿，“对了，记得把封授状拿回来。” “是。” 安洁莉卡点点头，表示知道。 世袭爵位的过程很简单，宫廷人员确认你是当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后，会将上一任袭爵者的封授状收回，并为你颁发新的封授状。 也就是说，没有上一代阿德莱德子爵的封授状，即使奈娅有资格继承爵位，也不会得到皇室的认可。 ...... 在下午送走希薇丝妲之后，夏亚并没有耽搁，通过自己的隐秘渠道，购买到了急需的虚界石粉末。 然后，他马不停蹄地离开王都，趁着夜色，往下城安置的据点赶去。 下城的治安情况非常差，如果在夜晚上街游荡，身为一名衣着光鲜的上城人，有不小的概率会遭遇抢劫和谋杀。 怀揣着次元戒指里的一万多枚金币，以及价值八千多金币的仪式材料，一路上夏亚打晕了不下三拨对他图谋不轨的小混混，全都丢进了路边的臭水沟里。 剩下那笔钱夏亚并不准备动用，只是最低限度地取出了当前需要的金额而已。 回到下城购置的据点，锁好房门，夏亚走进了地下室。 看着地面上残存的仪式材料和怪笑图案，他心生感慨，明明只隔了几天，却感觉发生了很多事，以至于再次回到这里。 准备了一番过后，夏亚轻车熟路地开启了仪式。 很快，狭小的房间里升腾起银色的火焰通道，将夏亚吞噬殆尽。 天旋地转之后，一阵坠落感传来，这一次早有准备的夏亚提前调整好重心，稳稳地落在地面，除了空间传送的轻微不适感，并无大碍。 看着眼前熟悉的大殿和石柱，夏亚松了一口气。 他并没有急着走进去，而是点开系统，尝试着将这里设置成复活点。 【由于未知力量影响，该地点无法作为复活点使用。】 系统的提示让他微微一愣，不过很快释然。 毕竟是被几位神明联手封印的地方，困住了极恶魔女这种高位格的存在，又怎么可能被轻而易举地抓住漏洞？ 不过自己为什么能够通过仪式传送到这里，倒是想不明白。 难道说，只限制魔女本人的进出？ 夏亚摇了摇头，朝着宫殿的正殿快步走去，没过多久，熟悉的景象就出现在了眼前。 今天的魔女没有制造出什么新场景，和上次一样很安静地坐在台阶顶端的座位上，穿着有些破旧的黑色纱裙，光着洁白的纤足和长腿，手捧一本厚书默默阅读。 见状，他没有开口，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魔女的阅读时刻结束。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不由得将视线投向了大殿的石柱之外，观察上次来没有留心的景象。 宫殿之外大多是幽暗深邃的石壁和嶙峋的石柱，看不到丝毫的光亮，并且弥漫着淡淡的黑雾，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绝望的气息，总体基调显得无比压抑。 要是换一个正常人住在这，不出一天恐怕就要神志癫狂。 难以想象过去的无数个岁月，魔女小姐都被封印在此地。 那些黑雾似乎有着属于自己的智慧，如同冰冷的长蛇到处弥漫缠绕，稍有触碰，就会将生命完全剥夺。 看久了之后，夏亚竟然感觉有些头晕，体温上升，心情烦躁，耳边隐约传来邪异的呓语。 他连忙移开视线。 突然间，一直坐在高处的黑裙魔女挥了挥手。 夏亚面前的景象如同水面泛起了波纹，宫殿内部场景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面墙上放置着海量图书的偌大房间，地面上铺着红地毯，到处堆放着各类封装精致的书籍。 空间转移？还是直接创造？ 果然神灵位格的手段无法理解。 魔女踮着脚将手中的图书放回空位，足底肌肤柔嫩雪白，脚踝和小腿纤细笔直，黑色长发如同瀑布披散在身后，配上略显破旧的黑色纱裙，全身上下只有黑白这两种纯色。 远远看去，仿佛油画中走出的黑夜女神，美得惊心动魄。 禁欲系的冷美人。 夏亚默默移开视线，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有些不妥。 都说不可直视神明，可来了两次之后，虽然对方的态度冷漠，让人捉摸不透，但除了自己作死之外，魔女似乎并没有主动伤害他。 反倒是以光明教廷为主的各大教会，在各自的典籍中都提及过，直视神明是一种亵渎的行为。 做完这一切，魔女的身体微微悬浮，从高处取下另一本书，随后缓缓落地。 怀里抱着书转过身，魔女这才将目光投向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夏亚。 感受着冰冷的视线，夏亚俯身行了一礼：“尊敬的艾格妮丝阁下，晚上好，我们又见面了。” “......” 魔女一言不发注视着他，似乎这才认出夏亚的身份。 片刻后，她突然开口说道：“你到底是谁？” 夏亚一愣，随后迅速明白过来。 对方这是在询问自己，明明已经死于诅咒，为什么能顶着这张脸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因为在魔女看来，诅咒的致死性是绝对的，不可能有人可以生还。 所以，她下意识地认为，眼前的这个家伙和解开封印的那个少年，并不是同一个人。 会有这种想法，也很合理。 于是他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缓缓道出，神情恳切：“阁下，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或许听上去十分不可思议，但请您相信，我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因。” “在那个时候，我确确实实失去了生命，因为死亡是独属于您的权柄，这点毋庸置疑。” “但是被诅咒杀死后，我......复活了！” 第十六章 我是来拯救你的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兰德大陆另一条永恒不变的真理。 除了某些别有用心的邪恶教团和隐秘组织会借用邪神的力量来宣扬这种手段之外，即使是神术师以及之上的境界，包括任何魔药、加护、恩赐，甚至传说中能使万物苏生的精灵之泉，都没办法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复活。 或许，只有极少数正统的神明才能做到这一点。 所以当夏亚拿出这番说辞的时候，内心还是有些忐忑的。 毕竟魔女活了那么多年，还有着神灵级别的位格，见多识广的她未必不能识破谎言。 不过仔细想想，除了隐瞒系统以及它的功能之外，似乎也没在别的地方有所保留，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讲，他确实对系统的来历一无所知。 看到魔女小姐依然冷冰冰地注视着自己，夏亚明白对方并没有相信刚才的说辞。 于是他顿了顿，脸色苍白，苦笑着说道：“艾格妮丝阁下，关于我是否真的中了诅咒这点，请不要怀疑，因为那是一段令人刻骨铭心的绝望体验。” “在快要被诅咒杀死的时候，我感觉黑雾就像是烙印在了精神里一样，疯狂蚕食着身体和灵魂，疼痛都不足以形容其万一，我听到了无数亡灵和邪异在我耳边嘶吼、哀嚎，就像是要将受诅咒者拉进无尽的深渊。” “紧接着，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可不久后，我居然再度醒来，并且震惊地发现，黑雾造成的所有伤害、包括诅咒本身，全都消失不见了！” “或许刚才那么说不太严谨......也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复活，但就这样，我从诅咒中幸存了下来。” 话里藏着七分真诚，三分诱导。 他试图将“我能从黑雾中复活”和“我能让黑雾消失”这两点隐隐挂钩在一起。 这是一次大胆的尝试。 虽然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但是夏亚之前一直在思考上次见面时目睹的场景：创造出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可最后却用黑雾无情地摧毁。 这种行为，单纯是为了从破坏中获得满足感？ 虽然这很符合大反派的人设，但夏亚隐约觉得，真相并不是这样。 至少他并没有从魔女的表情中读出任何愉悦、享受。 如果单纯是为了毁灭、目睹死亡的景象，那她完全可以创造出更有冲击性的场面，然后再全部摧毁。 夏亚抬头望了一眼，随后低下头。 魔女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但是抱着书的双手微微用力，十根纤细白皙的手指无意识朝内拢了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短暂的沉默。 感觉到对方并没有发作，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举动，夏亚略微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另外，非常抱歉，有件事情欺骗了您。” “其实，我并不是您的信徒。” 夏亚对于魔女的了解仅限表面，只知道她“深渊之国的无上女皇”以及“象征死亡的极恶魔女”这部分尊名，不清楚她有什么权柄，更不了解需要遵守的教义是什么。 这种谎言很容易被拆穿，毕竟之前也只是随口一提，所以夏亚干脆直接承认。 闻言，魔女轻轻抬起头，冰冷的视线缓缓掠过夏亚的脸庞。 少顷，她轻启朱唇，悦耳的声音如同彻骨寒风：“既然不信仰我，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又为什么......将我释放出来。” 上次见到的魔女小姐，虽然气质和言语同样清冷淡漠，可并不像现在这样带有明显的敌意。 她在怀疑。 夏亚所出现的时间节点、做出的行为都太过巧合，不符合常理，所以魔女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明明已经被囚禁在这里上万年，从来没有见过任何的人类，为什么第一次有人类出现，就恰好拯救了自己？ 他甚至没有提出任何愿望。 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所能做出来的事情。 难道......这是众神的阴谋之一？ 想到这种可能性，她的视线毫无掩饰地锁定了眼前的夏亚，只要稍有不对劲，她就会出手。 感受到充满压迫感的眼神，夏亚深吸一口气。 虽然自己亲手拆穿了那个谎言，但如果想要掩盖自己的真正目的，就需要另一个更加无懈可击的谎言来圆上。 “是为了遵从内心的声音。”他语气平静地说道，露出了些许追忆的神色，“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于睡梦中得到过一个启示：未来的某天，一定要将某个人从绝望里拯救出来，即使那样做会和全世界为敌，会成为所有人眼里的异类，会背弃原本的信仰。” “我不知道启示来自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内心深处，一直有这样一个声音在催促着。” “可我......选择了逃避。” “这么多年过去，为了逃避那个使命，我对于梦境的启示和内心的拷问无动于衷，活在自责和愧疚里。” “而当我下定决心遵从内心的指引，和阁下相遇之后，似乎才弄明白那个使命的真正意义——我要拯救您。” “或许，死而复生能力的真相，也是和您有关。” “所以最终，我来到了这里。” 这番话充满暗示，听起来也很模棱两可。 至于指引、使命什么的，更是子虚乌有，不过夏亚坚信，对方并没有手段能够验证。 毕竟从小到大做了这么多梦，按照神秘学领域的说法，总有某些梦境的解读具有类似的启示。 唯一的明证就是，黑雾的即死特性是绝对的，而自己应该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在诅咒里存活下来的人类，无形之中更为这番说辞增添了可信度。 而绝杀的部分在于，夏亚在上一次确确实实地将艾格妮丝从诅咒之中解放了出来！ 这是用任何借口、谎言都无法掩盖的事实。 只有心怀热忱之人，才能使受封者解脱。 他，就是心怀热忱、发自内心想要拯救她的那个人。 只不过最终目的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罢了。 当然，夏亚说出这番话，并不是要魔女完全相信他刚才的说辞，但只要能在她的心里隐约种下“他是来拯救我的”这个念头，就已经足够了。 这样做是为了给自己的造访一个合理的解释，顺便拉扯魔女的好感度，试图让对方接纳这个定期出现在宫殿的人类访客。 更何况，死而复生这一点是不可能瞒得住的。 如果只是纯粹为了求死而来到这里，夏亚有无数种手段激怒魔女，但是他相信，魔女或许对于自己为什么能让诅咒消失这点更感兴趣。 万一被囚禁起来研究该怎么办？ 尤其这里的时间流速和外界还不一样，他生怕被关在这里一年半载后，外界已经过去了几十年。 到时候还谈什么复仇，就连身边在乎的人都不在了。 言毕，夏亚默默地等待着。 下个瞬间，他突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冰冷气息笼罩全身，仿佛置身于极地的风雪之中，寒意透彻骨髓。 刚才还在远处的魔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 冰冷乌黑的眸子缓缓打量着夏亚，从上到下，一丝一毫也不放过，似乎在仔细探查着什么。 片刻后，她轻启朱唇，冷漠地说道：“黑雾的能力并不是‘杀死’，而是概念上的‘抹除’，无论重生多少次，也无法逃脱被吞噬的命运。” 夏亚微笑着摊了摊手，回答道：“可是，我现在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不就是最好的明证吗？” 魔女沉默片刻，随后上前一步，伸出纤细的右手，掌心浮现出一团扭曲邪异的黑雾，似乎要将周围的空间都腐蚀得一干二净。 只是稍微看上一眼，就感觉颅内传来剧痛，仿佛被锤子狠狠砸中了一样。 “证明给我看。” 魔女的声音透露着几分清冷，将手中的那团黑雾递了过去，毫不避讳地注视着夏亚此刻的表情。 只要他展现出丝毫的畏惧、犹豫，刚才说的那番话，就失去了意义。 可夏亚眼前一亮。 在他看来，这团黑雾简直就是一大团任人采撷的经验值，只要简简单单地伸出手接纳它，就能连升好几级。 至于可能带来的痛苦，那根本不算个事儿。 魔女小姐今天这么主动吗？ 他表情恳切，微微躬身，没有丝毫的畏惧和犹疑，应允道：“如果这是您的愿望。” 言毕，夏亚上前一步，朝那团诅咒伸出手。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仿佛一点也没考虑过万一真的死了会怎么样。 见状，魔女漂亮的眸子轻颤两下，在夏亚即将融合诅咒的前一秒突然移开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是夏亚急了。 “阁下？” “......” 魔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又过了一会儿，才将右手再次平摊，轻轻递到他的面前。 夏亚这才松了一口气，缓缓伸出手，自上而下覆盖住那团黑雾，和魔女细嫩的手隐约交叠在了一起。 下一秒，缝隙之中爆发出黑光，无尽的痛苦紧随其后吞噬了他！ 相比于上一次，这次的痛苦要剧烈得多，至少夏亚第一时间就跪倒在了地上，身体抽搐，就连忍耐都变成了一种超越极限的折磨。 他汗如雨下，脸色苍白枯败，身体在诅咒的作用下逐渐湮灭，精神也在黑雾的蚕食之中缓缓消散。 魔女很清楚，这无异于世界上最可怕的刑罚。 但是从头到尾，夏亚一句话都没有说，拼命压抑着。 直到最后彻底死亡，化作灰烬逐渐消散。 宫殿里再次剩下一个人，她看着夏亚消失的地方，轻轻捏着黑色长裙的边缘，破旧的布料泛起了皱褶。 等待总是漫长而无聊的。 可长相绝美动人的魔女小姐安静而孤独地站在原地，就像过去的无尽岁月里，始终都是独自一人生活在这座宫殿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 当大殿入口再次亮起银色的火焰时，她抬起头，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从始至终都冷漠平静的魔女，第一次露出了些许失神的表情。 那名少年面带谦卑的笑容，躬身行礼：“尊敬的艾格妮丝阁下，晚上好，我们又见面了。” 第十七章 从今往后，由我来承受！ 【几天不见，那个人类居然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明明上次已经被诅咒剥夺了生命，为什么活了过来？又为什么，连附着在身上的黑雾都消散了？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不会被诅咒杀死的人？】 【至少，我完全没有察觉到黑雾的气息。】 【而他本人对这种能力毫不知情，只说自己受到了启示，是为了拯救某个人才来到这里的。】 【我并不相信所谓的启示和命运，也根本不相信，这个世上能够有人拯救我。】 【本应该是这样才对......但可笑的是，最后我仍然主动试探了他。】 【看着手中丑陋、扭曲的黑雾，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这有多么痛苦，甚至没有丝毫犹豫就伸出了手。】 【理由也很荒谬，因为这是我的愿望。】 【奇怪的人类，不可理喻的人类。】 【短暂的犹豫之后，我又一次见证了生命走向凋零。】 【可这一次并没有等太久。】 【很快，伴随着燃烧的银色火焰，他洁净地回到了这里，不带有丝毫黑雾的诅咒气息，礼貌地向我问好，这一幕让我感到些许失神。】 【无数年来，从没有人做到过类似的事情，他们只是不断重复着死亡，增添着我的罪孽。】 【可这个人类，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节选自《魔女日记》，深渊历1249年7月15日。 ...... 当夏亚从火焰通道再一次走出来的时候，看见魔女小姐安静地站在不远处，视线落在他身上，像是在努力确认着什么。 随后，那双好看却冰冷的眸子里，破天荒地流露出一丝失神。 夏亚无声地笑了笑，随后微微抬起双臂，展示着自己充沛的生命力，轻声说道：“阁下，如您所见，我确实没有隐瞒和欺骗。” 被声音从失神中唤回现实，魔女的表情迅速恢复冰冷，随后快速转身，似乎不想让夏亚看见她的情绪波动。 飞扬旋转的裙摆下，洁白无瑕的裸足若隐若现。 原地驻足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平复心中的情绪，紧接着，她轻轻迈出了脚步。 一步、两步，三步...... 看着对方姣好的背影，夏亚没有说话，注视着她漫无目的地缓慢朝前走着。 魔女的心情怎么样并不清楚，但他的心情倒是很不错，因为就在刚才，系统弹出了提示。 【您的等级由LV.34提升至LV.41！】 【由于本次获得的经验值已超出单次可获得经验值界限，多余部分将视为无效处理！】 【您获得了21点自由属性点！】 令夏亚惊讶的是，这次的经验值依旧是超出了界限，难以想象魔女的真实实力究竟有多强大。 如此看来，这样大幅度的快速升级，多半还有很多次。 这也让他看向对方的眼神变得有些炙热。 但夏亚并没有急着分配自由属性点，因为待会儿还有一次升级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魔女停下了脚步。 她轻轻抬起头，乌黑的长发微微垂落，洁白的脖颈曲线优美，若隐若现。 顺着魔女的目光，夏亚仰头看向了宫殿上方，那里幽暗深邃，看不到尽头。 她在看什么？ 还是说，在等待着什么？ 夏亚心有疑惑，但是并没有打扰她，毕竟神明的心思，身为凡人还是不要揣度为妙。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背对着夏亚的魔女小姐，十分轻微地叹了一口气。 随后，她转过身，缓缓打量着夏亚：“你说，你是来‘拯救’我的？” “按照梦境里的启示，是这样的。” 夏亚回答道。 “梦境。”魔女轻轻咀嚼着这个词汇，随后摇了摇头，“那么，你知道你所要拯救的对象，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吗？” 虽然魔女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夏亚分明从中听出了一丝叹息。 他刚要说话，突然，一阵低沉的钟声从上方深邃阴暗的穹顶传来，笼罩着宫殿。 一下，两下，三下......十二下。 足足敲响了十二下，声音才停止。 夏亚不由自主地想到，在神秘学知识当中，十二这个数字代表着厄运、死亡以及终点。 这就是魔女小姐一直在等待的？ 他旋即思索起刚才那番话和十二下钟声的内在联系，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可就是这一眼，让夏亚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 短短的一瞬间，魔女纤细曼妙的身体就被远比之前还要浓烈的深邃黑雾给包裹在内，延伸出无数条仿若黑蛇一样的阴森线条，狂乱而阴郁，在大殿里毫无秩序地疯狂起舞，只是看了一眼，包含着绝望、疯狂、邪异的强烈情感，掺杂着无数令人崩溃的记忆碎片，轰然涌入夏亚的脑海！ 耳边传来了阴冷诡异的呓语和尖叫，身旁飘摇着无数之深渊中探出的惨白手掌，抓住了夏亚浑身上下的每一个部分，想要将他撕成碎片。 他捂着双眼，痛苦地跪倒在地，眼角滑下两行血泪，浑身肌肉抽搐紧绷，精神错乱，仿佛有什么邪恶的存在在他体内即将苏醒！ 这是被邪神污染之后的征兆。 能被世人叫做魔女，并且冠以极恶称号的，怎么可能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种人畜无害之辈？ 冷美人？ 明明就是无数邪异集合而成的邪神！ 不可直视神！ 恍惚之中，夏亚听到了来自黑雾最中心的悦耳声音，一如之前的冰冷平静：“这就是我的本质，一个被封印在深渊的罪人，一个诅咒加身的丑陋存在，目前为止，直接或间接死于我手的生命，数以千万计。” “我，并非你所以为的神明，向我祈祷，得来的也只可能是死亡和不幸。” “弱小到连直视我都无法做到的你，真的有资格拯救这样的一个存在吗？” 痛苦和狂乱之中，夏亚费力地抬起头。 远远望去，魔女双足离地半个人高，手和脚上不知什么时候扣上了虚幻的枷锁，被无尽黑雾汹涌包裹在内，仿佛一只孕育着死亡与绝望的茧。 那些缠绕在虚空之中的黑蛇，如同一条条通道，连接着无尽虚空，四处汲取着象征死亡和诅咒的黑色雾气，将这些来历不明的物质朝内疯狂输送，和茧内的魔女逐渐融合。 原本就苍白的皮肤，在黑雾和诅咒的作用下，显得更加没有血色。 魔女的眉间闪过一丝痛苦，被她很好地隐藏了起来。 原以为这些黑雾和书中描述的一样，全部来自魔女的体内，是从诞生那天就无法抹去的不详诅咒，即使被封印在深渊之中，也会不停地扩散出去，间接导致了小半个北大陆的沦陷。 可实际情况似乎并不是这样。 在夏亚看来，眼前的这一幕更类似于一种刑罚，而刚才的钟声，或许就是执行刑罚的前兆。 或许，对于魔女来说，诅咒发作的时候所经历的痛苦，和夏亚是一样的程度......不，从眼前诅咒的规模和程度来看，应该更甚之。 毕竟夏亚只不过容纳了很少的一部分就会死去，可对于永远不死的她来说，则是必须全部承受。 难以想象，被封印在这里的无数岁月，每隔一段时间，魔女小姐都会遭受类似的惩罚。 这究竟是多么深的一种憎恨？ “系统。” 心念一动，眼前弹出了窗口。 夏亚伸出手，将全部的自由属性点都加到了体力上面，数值顿时飙到了88点。 而当体力加到60点的时候，另一道窗口弹了出来。 【是否晋升为“大骑士”？】 “是。” 此刻，夏亚的身体能力彻底蜕变，提升到了大骑士的位阶，并且根据他全力量方向的加点，一跃成为了其中的佼佼者！ 自然而然的，他的生命本质也得到了质的飞跃。 一个平均水准的成年人，体力数值大概是5点，而夏亚此刻，已经远远超越了这个水准。 但是面对黑雾风暴之中的魔女，他仍然弱小得如同一只蚂蚁。 夏亚捂着头，神色癫狂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缓缓站起身。 他朝着处于风暴中心的黑裙女子快步走去，伴随着他的脚步，弥漫在整座宫殿里的黑色雾气，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群鲨一样，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 相比于第一次来到这里，夏亚所能吸引的诅咒要多了很多倍。 因为等级得到了提升，整体实力和生命本质也得到了进化，自然能够承受更多的黑雾和诅咒。 这就好比让一名顶级的教廷骑士过来，被黑雾诅咒之后，能够存活的时间要比现在的夏亚更长，能够吸引的黑雾和诅咒也会更多。 区别在于，他难逃一死，但夏亚能够复活，并且让附带着的黑雾完全湮灭！ 夏亚流着血泪，昂首直视处于黑雾中心的魔女，看着随时能置他于死地的黑雾，眼神微微有些放光。 在他眼里，这些都是宝贵的经验值。 一边靠近魔女所在的位置，一边伸手挡着脸，挡住了奔涌而来的黑雾，感觉到身体在慢慢腐朽、枯萎，生命被不断蚕食。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虽然我还很弱小，但并不是不能直视阁下。” 夏亚脚步不停，二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黑雾疯狂涌现。 悬浮在半空中的魔女小姐低头注视着蹒跚而来的夏亚，看着他身缠诅咒却绝不停下脚步的倔强模样，瞳孔缓缓放大。 被枷锁铐住的双手下意识地攥紧，指节泛白。 “即使您赐予我死亡和不幸，我也会欣然接受。” 倒不如说，我要的就是这些。 来到魔女的面前，夏亚扬起头，浑身上下布满了裂纹，像是一只摇摇欲坠的脆弱瓷器。 不仅如此，随着距离的拉进，源自虚空之中的邪恶黑雾仿佛找到了另一个目标，以前所未有的态势朝着夏亚奔涌而来！ 无数条黑蛇和雾气仿佛来自深渊的枷锁，将夏亚的身体包裹在内，短短几秒，就要把一名新晋的【大骑士】给吞噬殆尽！ 仿佛一条大河分成了两道支流一样，其中一条支流的水量增多了，另一条支流的水量就会因此而减少。 此刻，缠绕在魔女小姐周身的无尽黑雾给她带来的折磨，明显降低了几分。 这是夏亚在主动帮他承担痛苦。 魔女低头注视着夏亚，目光颤动，红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眼神归于平静。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夏亚苍白失色的脸上，露出了满不在乎的表情：“上次说了，您不妨多笑笑。” 说着，夏亚用尽最后的力量缓缓抬起手，食指指尖放在唇边，向上轻轻提起，露出了一个微笑。 少年笑得很阳光，很干净。 可是他马上就要死了。 很快，伴随着黑雾最后的吞噬，夏亚的身姿逐渐化作尘埃和灰烬，消失在了宫殿里。 只留下一句更像是宣言的话语，缓缓回荡。 “还有......魔女阁下，从今往后，让您一生不幸的邪恶诅咒，由我来承受！” ...... 不知过了多久，席卷整个宫殿的狂暴黑雾终于逐渐平息。 伴随着手脚上的枷锁的消失，魔女从半空中缓缓飘落，脸色苍白。 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她和上次一样，凭空召唤来了一本日记，打开到最新的日期，找了一处空白的地方，准备开始记录今天发生的事情。 回忆起刚才的一幕幕，她依旧有些失神。 少顷，纤白的手指捏着羽毛笔，轻轻写下了娟秀的字迹。 【几天不见，那个人类居然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 【看着手中丑陋、扭曲的黑雾，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这有多么痛苦，甚至没有丝毫犹豫就伸出了手。】 【理由也很荒谬，因为这是我的愿望。】 【奇怪的人类，不可理喻的人类。】 ...... 【无数年来，从没有人做到过类似的事情，他们只是不断重复着死亡，增添着我的罪孽。】 【可这个人类，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写到这里，魔女微微停顿片刻，抬起头，追忆起刚才的心路历程，低头看了一眼夏亚消失的位置，原本冰冷的眸子之中，闪过一丝复杂。 过了一会儿，她继续动笔写了下去。 【极为巧合的一点在于，他到来的日子，正好是惩戒之日。】 【为了让他知道他所说的拯救有多么可笑，我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展露出了最邪恶的一面，就连世上最恐怖的邪神也不及其万一。】 【可是......他并没有畏惧和逃跑，反而在肉体和精神的逐渐消亡之中，一步步靠近我，就像上次那样。】 【我很清楚，这个过程十分痛苦，但他竟然坚持到了最后，意志没有崩溃。】 【明明只是个弱小的人类，但走到我面前的时候，却口口声声说着一些不自量力的话语。】 【他说：“魔女阁下，从今往后，让您一生不幸的邪恶诅咒，由我来承受！”】 【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 【活了这么多年，我当然有手段能够分辨对方有没有说谎......但问题在于，他所说的似乎就是实话。】 【奇怪的人类，不可理喻的人类。】 【但也是第一个，愿意主动帮我承担痛苦的人类。】 【不过人类都是记性很好的生物，等出去之后，当他再次回想起诅咒缠身的痛苦，应该就不会再到这种地方来了。】 【应该......不会吧。】 写到这里，日记就结束了。 魔女一挥手，日记消失在了手中，随后缓缓坐在光滑的台阶上，有些破旧的长裙铺散开来，遮住那对纤细白净的双腿。 这期间，她轻轻蹙眉，就像是在做着什么心理斗争。 看了看空旷无人的大殿，魔女下意识捏了捏另一只拳头，试图微微扬起紧绷的嘴角。 或许是平日里习惯了冷冰冰的样子，所以此刻，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僵硬。 尝试了很多次之后，也没有成功地笑出来。 她轻轻闭上了眼。 笑到底是什么，所包含着怎样的一种情绪。 不理解。 不明白。 但是回想起那个少年露出的干净微笑，魔女认为，自己或许离这个问题的答案接近了一些。 第十八章 夜隐会 【您的等级由LV.41提升至LV.48！】 【由于本次获得的经验值已超出单次可获得经验值界限，多余部分将视为无效处理！】 【您获得了21点自由属性点！】 当夏亚醒来的瞬间，眼前照例弹出了系统提示。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加点，而是回忆起刚才的那一幕。 魔女身上的诅咒，在他看来更像是一种无时无刻不在遭受的惩罚，或许每次死亡带给自己的痛苦，对方无时无刻不在承受。 这就是当年的几位神明施加给她的惩罚吗？ 她究竟犯下了多么大的错误？ 夏亚叹了一口气。 现在身边没有虚界石粉末了，次元戒指里多余的钱他也不准备动用，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当务之急是赶紧买到下一批虚界石粉末，然后去见她。 总感觉有点担心，万一魔女小姐真出了什么事儿，以后的经验值得从哪来？ 再也找不到这么大的肥羊了。 想想自己当年第一次见到那位犯下“血月惨案”的邪教头子，也是这种想法，可惜后来就友尽了。 当时夏亚太过阴魂不散，再加上对方杀了他几次之后，发现他确实能复活，于是惊为天人，当场将夏亚认作是神明派来拯救红月教团的使者，要拉他入教。 因为不想和邪教扯上关系，也没有能力杀死那个首领，所以夏亚只能跑路，不过那段时间也从对方的身上捞到了足够多的好处。 想到这里，他缓缓起身，从黑雾的诅咒和污染之中恢复过来，看着眼前的个人数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点数全部加在了体力的上面。 【姓名：夏亚·阿德莱德】 【等级：LV.48】 【种族：人类】 【年龄：16岁】 【位阶：大骑士/术士】 【体力：109】 【智力：46】 【魅力：10】 【幸运：21】 幸运和魅力不提，魔法路线他暂时不会考虑，因为购买宝石、学习魔法之类的太过耗费金钱，即使他如今的等级已经足够晋升魔导士，所以不会在智力上面加点。 短期内，他没有那么多金钱和精力用于提升这方面的实力。 相比之下，骑士系简单粗暴，虽然面对同样境界的魔法师稍占劣势，但也要考虑各种因素。 所以一顿加点之后，他的总体力达到了十分恐怖的109点！ 越到后面升级越困难，因此，越往后所加的点数，对于夏亚的提升就越大。 比方说，从50点到51点的提升，肯定要远远高于5点到6点。 而常规来说，二星或者三星的大骑士，体力一般在70→80之间，即使有个体上的差异，也不会太大。 而他目前的数值，足足超过同境界强者将近40点！ 这是因为系统给出的点数原本是让他走魔武双修的路线，可为了在短期内获得最大的收益，夏亚不得不单方面提升骑士修行的力量。 更何况，晋升为大骑士之后，他也不是完全没有任何收获。 【因为“体力”突破80点，您的“骑士意志”进化为“骑士力场”。】 【因为“体力”突破100点，您领悟了“爆燃斗气”。】 “嗯？” 夏亚微微一愣。 【骑士意志】是他当年死亡多次之后诞生出来的被动技能，可以让精神抗性获得小幅度的提升。 没想到在加点之后，居然进化成了另外的技能。 并不是系统给开的金手指，毕竟之前也说过，除了被反派杀死之后能升级之外，系统没有带来任何其它的便利。 这两项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也不算是技能，硬要说的话，更像是一种天赋能力，只要达到了这个境界，有天赋的骑士就会自动觉醒，所以谈不上系统的额外帮助。 换句话说，夏亚如果想要学习一门武技，系统并不会提供录入的功能，而是需要日复一日地勤恳修行，才能逐渐掌握。 毕竟这是现实，又不是什么点点技能书就会的rpg游戏。 略微了解了一下这两项能力的效果，夏亚的眼睛微微一亮。 【骑士力场】是前中期唯一一项可以抗衡魔法师的超凡能力，使用出来的效果类似于重力魔法，能够对多个单位同时施加垂直向下的力场，伴随着精神威慑。 【爆燃斗气】可以让他在短时间内燃烧力量，爆发出超水平的战斗力，但是之后会出现一整天的极度疲惫期，并且短时间内不能再次使用。 总而言之，这两项极大程度上弥补了夏亚爆发力和防御力方面的不足，让他得到了几何数级的提升。 捏了捏拳头，感觉无穷的力量充斥着全身，夏亚的嘴角咧了一下。 虽然还是很弱小，但是面对即将到来的危机，也有了几分胜算。 他默默收拾好房间里的陈设，用一块灰布遮住了地上的魔导矩阵，然后悄悄走出地下室。 离开房间之前顺便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魔法钟，夏亚震惊的发现，距离他传送过去到现在，居然只过了短短数个小时！ 为什么这一次的时间比例又发生了改变？ 难道说，是因为深渊的法则混乱，因此影响到了时间流速？ 夏亚百思不得其解，感觉整个事情里透露着诡异。 他决定回学校之后，去图书馆好好查一查，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夏亚正要推开房间的门，突然低头看了看门把手的位置，随后眼神一凝。 刚才这段时间里，有人试图进入他的房间！ 得知这个信息后，他并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装作什么都没发现，静悄悄地离开了这里。 屋外夜色正浓，低矮的平房之间显得拥挤而杂乱，淡淡的雾气弥漫在大街小巷之间，隐约看不真切。 除了一些酒馆和妓院还在营业之外，绝大多数下城人已经进入了睡眠，要为第二天的忙碌修养精神。 夏亚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如同夜行的路人一样神色匆忙，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奇特之处。 可就在某一瞬间，他突然以一种极为突兀的姿势停下了脚步，保持下肢不动，上半身猛然后仰，躲过了一道隐藏在黑暗中激射而过的寒芒！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动，小巷的墙壁上多出了一只匕首，因为巨力的投掷，刀柄的位置还在微微震颤，发出嗡鸣。 夏亚顿时抬起头，将视线投向了袭击的方向。 “警惕性不错。” 房屋上，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名身穿黑色斗篷的陌生人，戴着白色的歌颂者面具，用称赞的语气说道。 说完这句话后，他朝面前的虚空轻轻一抓，体表顿时泛起一阵轻纱般的朦胧，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还没来得及问出“你是谁”，夏亚眼神一凝，足部发力踏破地面，以极快的速度朝后退去。 “咦？”那人重新出现在夏亚刚才的位置，手中握着一柄匕首，很是有些惊讶，“这预读和反应速度，你应该不止是个骑士扈从吧？身为一年级的学生，也算是很优秀了。” “你认识我？” 夏亚站直身体，眼神平静地看向面前十分古怪的白面具，抓住了他话语之中的漏洞。 白面具低低一笑：“任务目标又怎么可能不认识。” “任务目标？”夏亚稍微咀嚼了一下这个词汇，“你是来杀我的？” “嗯......差不多是那个意思，反正，只要让你消失在王都就可以了，所以杀人是最简单的方法。” 白面具点了点头，把玩着造型精致的匕首，回答道。 闻言，夏亚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除了幼年时期家里发生的惨案之外，这还是第一次直面想要取他性命的人。 不同之处在于，这一次，他拥有了足够反抗的力量。 “我也不会问是谁指使你的，因为多多少少有一些猜测。”他看了白面具手中的匕首一眼，平静地说道，“不过杀人，就要做好被反杀的觉悟。” “祝你好运。” 说罢，在白面具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夏亚消失在了原地。 他停留的地方如同被巨兽践踏过一样，深坑里遍布着蛛网一样的裂纹。 “！！” 白面具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对夏亚展现出来的爆发力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他的位阶是大骑士，在某人的委托下降两个位阶前来截杀一位骑士扈从，这听起来已经很可笑了，更可笑的是，为了稳妥起见，对方还暂借给他一个具有隐匿和位移效果的古代咒物，名叫【隐匿之纱】。 古代咒物区别于魔导具，是从各种远古遗迹里发掘出来的失落遗物，无法追溯源头，也无法知晓形成的原因，能够给使用者带来各种各样的神奇效果，但如果过度使用，就会产生不同程度的负面影响。 这要是打不过，他都能直接把这个【隐匿之纱】给吃了！ 想是这样想的，但现实似乎有些骨感。 这是一个弱小的骑士扈从？ 开什么玩笑！ 白面具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惧。 只是一瞬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被无限拉进，仓皇之下，白面具刚要使用【隐匿之纱】转移位置，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力从天而降，仿佛一座大山压在了他的身上！ 身体沉重无比，几乎难以站直身体，【隐匿之纱】的效果因此被打断了。 与此同时，他感觉一股极端的臣服感涌上心头，双腿瑟瑟发抖，忍不住想要跪在夏亚面前。 骑士力场！ 而此时夏亚的身影已经近在咫尺，极重的出拳给狭小的巷子刮起一阵通透的烈风。 白面具毫不怀疑，这一拳倘若砸到自己脸上，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无奈之下，他只能抬起双臂护住胸口，想要挡住这一拳。 “轰！” 但只听见一声令人牙酸的爆裂声之后，口中喷出一道血箭，整个人就如同炮弹一样，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倒飞而去，在地面上犁出了一条数米长的深深沟壑。 整个动作都只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普通人连反应都无法反应过来。 做完这一套流畅的动作之后，夏亚缓步上前，看着胳膊已经呈不规则扭曲的白面具，就连胸口都凹陷下去一片。 “开局就嘲讽，我还以为有多厉害，结果就这？” 夏亚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个人的实力大概只是初入大骑士，更何况自己还是走的全体力加点的极端暴力路线，所以在力场的配合之下，对方连一拳都接不下来。 况且有句话还没说，其实整个过程，他只用了三四成的力气。 “嗬、嗬......嗬......力场......你......你是王骑......不、不对！你到底是谁？” 油尽灯枯之下，白面具一边努力呼吸，防止喷涌而出的鲜血堵塞气管，一边绝望地问道。 “一个反杀了你的一年级学生罢了。” 夏亚不置可否地说道，缓缓蹲下身子。 “我......来自......夜隐会，杀了我，他们不会、不会.....放过你的！” 白面具看着他冷漠的表情，神色惊恐。 “谢谢关心，不过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一个死人，就没必要管了。”夏亚想了想，发现自己并没有听说过夜隐会这个杀手组织，只能耸耸肩，“有什么遗言吗？” “嗬......我、我告诉你、是谁......是谁指使我的......让我、让我活......吧......” 临死前，还是求生欲占据了上风。 一般来说，专业杀手的职业素养是不允许泄露宿主信息的，而白面具也算得上是一名专业杀手。 但问题是，从业十几年，他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夏亚这么不讲道理的，一上来连问都不问就把人打得濒死，好像完全不关心雇佣者是谁。 疯子吧？ 这让一点生的希望都看不到的白面具，直接崩溃了。 他是跟人玩命的，但不是送命的啊！ 感受着生命气息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流逝而去，最终还是忍不住求饶了。 但是看到那双乌黑冰冷的眸子，白面具心头一颤。 随后，就听到他低声说道：“不用你说，我也能猜到是谁指使的，动动脑子，大贵族要是想雇凶杀人，会给自己留下任何可能被发现的污点吗？” “且不说和你接头的大概率是没什么价值的人，就算你和想杀我的人直接接触了，自己好好想一想，完成任务之后，你还能活吗？” 大贵族？ 什么鬼，怎么突然就扯到这种远在天际的庞然大物了？ 白面具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懵逼。 夏亚叹了一口气。 他的纸面实力只是骑士扈从而已，饶是如此，对面还是雇了一名大骑士过来截杀，不可谓心思不缜密，力求万无一失。 这样的对手，会把自己的信息暴露给杀手吗？ 果不其然，看白面具这副表情，就知道他对幕后之人一无所知。 既然如此，就真的一点价值也没有了。 “下辈子投个好胎......啊不对，愿你回归光明女神的怀抱。” 在夏亚的注视下，白面具的眼睛里写满了生无可恋，逐渐失去了声息。 夏亚走上前，在胸口画出一个圆形印记为他祈祷，但想了想自己好像也不是光明女神的信徒，顿时耸耸肩。 然后，他就开始搜刮起这次战斗的战利品。 翻遍了全身，也只找到了那个古代咒物，零零散散的十几枚金币，还有匕首和面具。 【隐匿之纱】的形态居然是一只轻纱般的透明手套，夏亚试了试，只要自己作出抓握的姿势，就能掀起一张淡淡的帷幕，将身体潜藏在黑暗之下，并且借助阴影快速移动，无声无息。 除了这些东西之外，他的身上再也没有其它，就连证明身份的物件都没有。 不过夏亚多半能猜到是谁想杀自己。 搜刮完之后，夏亚想了想，把他的衣袍扒了下来，释放了一个学徒级的火球术，将它们燃烧殆尽。 接着，又丢了一发火球术在尸体的脸上。 火光和焦臭的黑烟之中，夏亚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地上面目全非的尸体，再三确认了他的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件，即使被发现也只会当做身份不明的尸体处理。 做完这一切，夏亚借助【隐匿之纱】的效果遁入黑暗，快速离开了这里。 别的不说，这玩意跑路效果一流。 刚才的过程虽然非常短暂，但夏亚充满暴力美学的战斗风格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动静，所以为了不招惹到卫兵，还是赶快离开这里比较好。 幸好刚才出来的时候早有提防，绕着小巷走到了离据点很远的一条街，所以即使被发现了尸体，也很难怀疑到自己头上。 更何况，这里是下城，每天都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情况而死去。 见怪不怪了。 第十九章 人家说脏话了呢 深夜。 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之后，黛朵菈照例来到了学院里位置偏僻的浆洗房。 建筑外的墙壁上长满了星星藤和杜娜花，大片的墨绿色里夹杂着点点皎白，仿佛点缀夜幕的星星一样。 黛朵菈安静地欣赏了一会儿，排队等候。 过了很久，才等到了空闲的水池，于是她提着装脏衣服的篮子，慢慢走了进去。 浆洗房内部人来人往，女仆们一边忙着清洗衣物，一边忙里偷闲聊会儿天，时不时传来一阵悦耳的笑声。 一眼望去，她们都穿着统一样式的精致女仆装，绝大多数都很年轻貌美。 基本上每一位贵族出身的少爷身边都会配备一到两位这样的生活女仆，而她们要负责的工作除了日常生活的服侍之外，有些还会包括夜晚的陪床。 这是黛朵菈从她们平时的聊天之中听来的，并不是什么秘密，在学院里十分常见。 除此之外，她们还经常在背后谈论一些贵族之间的传闻和八卦，比方说哪位伯爵夫人和自家骑士私通啦、哪位子爵大人其实是个股道热肠啦、哪位表面严肃的枢机主教私下里其实很喜欢小男孩啦等等。 虽然听起来挺有意思，但对于一直围绕着少爷生活的黛朵菈来说，总觉得十分遥远，所以只是默默的旁听，没什么谈得来的朋友，也很少搭话。 可是最近，一些莫名其妙的麻烦却主动找上门来。 刚开始仅仅是感受到了排挤，比如用餐的时候女仆们会特意避开她，偶尔还会投来怪异的视线。 过了一阵子后，这种排挤就逐渐转变成了肢体上的摩擦和冲突，经常有高年级的生活女仆在干活的时候过来挑她的毛病，时不时还会推搡几下。 直到三天前，冲突加剧，在义务清理走廊的时候，被一个名叫妮娜的女仆泼了一桶脏水。 所以夏亚回家之后，看见黛朵菈大中午在洗澡，但她当时并没有选择将这件事情说出来。 少爷平日里训练已经很辛苦了，还要上课，所以不是很严重的事情，黛朵菈都会装作没有发生。 这样想着，蹲坐在水池旁清洗衣物的她，神色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对她来说，夏亚既是主人，也是弟弟。 在清洗内裤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上面似乎有一片硬块，想起那天早上起床时，夏亚面色尴尬支支吾吾的样子，黛朵菈轻轻一笑。 少爷现在正是那样的年纪诶。 尤其房子里只有一间卧室，两人都睡在一张床上，有时候一觉醒来，就发现少爷被紧紧搂在怀里。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履行和其她女仆一样的职责。 想到这里，她的手不由得抚在了泛红的侧脸。 可就在这时，一道极其不和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了过来。 “明明主人都被吓得连夜离开学院了，没想到一个低贱的女仆居然还有勇气呆在这里。” 黛朵菈回过头，看见了一名高个子女仆双手抱胸站在身后，旁边站着几个跟班。 那名短发女仆长相还算艳丽，面相却有些刻薄，狭长的眼睛望了过来，充满了不屑和轻视。 是那个叫做妮娜的家伙，服侍着四年级的一位很出名的学姐，总是喜欢因此而仗势欺人。 黛朵菈轻哼一声，继续手上的清洗动作。 心里想着难道这就是少爷所说的，站在起跑线前五十步却要嘲笑跑了一百步的？ 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 看到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女仆妮娜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心里微微有些怒意。 她缓步走上前，俯视着眼前这个长相身材都远好于自己的貌美女仆，用嘲讽的语气问道：“听说阿德莱德少爷很快就要连爵位都保不住了，再过一阵子就会沦为平民，到时候，和你这种底层仆人或许就没什么区别了。” “不过对你来说是个好消息，毕竟原本还是高不可攀的贵族少爷，就算卖弄身体也只能勉强当一个玩物，但这下子，你甚至有机会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妻子哦？” 听到这段话，黛朵菈正在搓洗的手微微一顿，用力捏了捏衣服的布料，还是一言不发。 见状，妮娜心里的火又大了几分。 明明马上就要滚出学院了，还在这里装什么淡定？ 她蹬蹬两步走上前，抬脚踹翻了黛朵菈的洗衣盆，尖酸刻薄的说道：“你聋吗？听不到我在跟你说话？” 洗衣盆被打翻了，混合着泡沫的水撒了一地，连带着夏亚的衣物都滑落出来，沾染了地上的灰尘。 黛朵菈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甩了甩手上的水渍，缓缓站起身。 少爷还说过，当你的怒火超出了忍耐的界限时，那么就不用再忍受了，光明女神会宽恕你！ “该死的臭婊子，我数三下，赶紧他妈的用你的狗爪子把少爷的衣服捡起来洗干净！”黛朵菈抬起头，冷冷地说道，随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捂住微张的小嘴，神情瞬间变得羞涩，“啊抱歉，人家说脏话了呢。” ...... 明明刚杀了一个人，还顺手毁尸灭迹，但夏亚的内心却十分平静。 他甚至没有急着进城，考虑到这个时间点有些可疑，万一那个死掉的杀手身份敏感，引起治安官的注意，让卫兵逐一排查夜里进城的人，很容易就能查到他。 到时候，根本没有理由解释为什么诺顿学院的学生会深夜出现在下城西区这种脏乱差的地方。 沐浴着夜色，夏亚站在一栋较高的房屋顶部，看了看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的杂乱无章的建筑群，又看了看远处高高矗立着的灰色城墙，将穷人和富人分割开来，颇有种《进巨》的既视感。 非常讽刺的魔幻现实主义。 夏亚叹了一口气，挥手掀起一阵阴影帷幕，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旁边阴暗的小巷子里。 巷子里有些拥挤，一些没钱购置房产或是租房的下城人会在这里搭建十分简陋的棚屋，就连最基本的防风防雨都无法做到，很多一家三口就挤在草堆和破布上将就着睡觉。 现在这个时间，大多数棚屋的油灯都已经熄灭了。 夏亚安静地站在巷子口，看了看上次来的地方。 那间孤零零的棚屋还架在原地。 透过棚屋的缝隙，依稀能看见一道瘦瘦小小的身影抱着膝盖坐在草堆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亚想了想，上前几步，轻轻敲了敲几乎不存在的破旧木栏栅。 听到声音后，瘦小的身影警惕地抬起头，在看清楚是谁之后，顿时怔住了。 “还记得我吗？” 夏亚轻轻挥了挥手，面带柔和的笑容。 “大、大哥哥？” 小女孩怯生生地喊道，随后将小脸埋进了膝盖里。 但是夏亚分明感觉到到，她的眼睛微微发亮，在小心翼翼地观察他。 除了这对仿佛宝石一样明净的大眼睛之外，小女孩皮肤有些黑，头发干枯泛黄，身子又瘦又小，长得也并不好看，整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贫民窟里长大的小乞丐。 他笑了笑，说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第二十章 送你一只小白花 “在看星星......” 闻言，小女孩微微抬起头，朝上方投去视线。 顺着她的目光，夏亚透过满是裂痕的棚屋，以及小巷两旁屋顶之间的狭窄缝隙，隐约看到了深沉的夜空。 但是因为可视面积太小，导致根本看不清夜幕上铺洒着的点点星光。 夏亚点点头，然后指了指她旁边的草垛：“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嗯、嗯。” 小女孩忙不迭地点了点头，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卑微的讨好，朝旁边移动了一段距离，蜷缩在角落，给夏亚留下了很大的空位。 似乎是察觉到草垛上不太干净，她的表情有些羞愧，连忙将自己破旧的薄被垫在了上面。 见状，夏亚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没说什么，而是用看起来十分舒适的表情，毫不介意地坐了下来，和小女孩一起，顺着窄窄的巷子注视着黑漆漆的夜空。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夏亚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歪着脑袋看向角落的小女孩，开口说道。 “艾琳......艾琳·纳塔利。” 小声地说了一句之后，似乎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她的眼睛微微一红。 但是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很好听的名字。” 夏亚伸出手，轻轻覆盖在艾琳的小脑袋上，顺着枯黄的头发缓缓抚摸着。 似乎被这个动作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艾琳小小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用怯懦的视线看了夏亚一会儿，随后将脸埋进了膝盖。 虽然不敢说出口，但是在这寒冷的夜里，那只大手将温暖的感觉传递了过来。 “艾琳，想看看完整的星空吗？” 闻言，艾琳抬起头，目光朝上看了夏亚一眼，得到了他鼓励的眼神。 她心头一颤：“可、可是，妈妈说，外面的街上很危险，不要随便出去。” 夏亚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露出一丝微笑：“那么，看我给你变一个魔术。” 说罢，他轻轻牵住了艾琳瘦小的手腕，在对方疑惑躲闪的目光中，伸出了戴着【隐匿之纱】的那只手。 轻轻一抓，就掀起了一张阴影帷幕。 见状，艾琳灵动的大眼睛瞪得圆滚滚的，就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大哥哥，您......是魔法师吗？” 她对眼前的景象感到很新奇，想伸手碰一碰那张阴影纱帐，但是有些犹豫。 “算是吧。” 夏亚抿抿嘴，在艾琳小声的惊呼中，和她一起融入了水波一样的阴影之中。 艾琳只感觉到眼前一花，然后整个人像是浸没在了水里，陷入了让人感到内心安宁的黑暗。 但是没过多久，微弱的光芒就重新回到了眼前。 她眨了眨眼，发现只是短短的几秒钟功夫，两人就来到了房屋的顶部，低下头就能看见巷子里破旧的棚屋。 “抬头看看？” 夏亚的声音谆谆善诱地引导着，艾琳的脑袋晃了晃，随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她看见了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 夜幕如同最朴实的画卷，缓缓舒展开来，星星点点的光芒如同耀眼的钻石一样，被神明不小心洒在这片纯色的画卷上。 画卷的最中央，挂着一轮皎洁明净的月亮。 “真美呀。”艾琳闪烁的眸子轻颤两下，“原来、原来......” 原来我也可以像这样仰望星空吗？ 后半句话，她偷偷藏在了心里。 沉默了很久。 两人都在仰望着这片无垠而又美好的浩瀚夜空，心情出奇的宁静，各自无言。 “大哥哥。” “嗯？” “星星......有名字吗？” “有哦，你看距离月亮最近的那颗又大又闪的，叫做圣乔治星，象征着初代皇帝陛下；稍微远一点的那颗，又被称为旅人星，是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看到的一颗星星，即使在沙漠中，也能为迷失的旅人指明方向；还有那颗......” “大哥哥，月亮上有人吗？” “嗯？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我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大姐姐，穿着那种一折一折的裙子在上面跳舞。” “呵呵，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哦。” “不、不是想象力，是真的！” “喔，那或许......是皎月女神？” “对了，艾琳，彼得爷爷是不是没有照顾你？” “不是的，爷爷对我很好很好，给我面包吃，还让我去家里住，但是......但是我不想麻烦他，因为妈妈说，活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已经辛苦了，不能总是给别人添麻烦。” 说到这里，艾琳眼神一黯。 “你有一个很好的母亲。”夏亚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同时也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为了救下年幼的自己，决然挡在那群刽子手面前的样子，“当然，我也是。” 之后，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样坐在屋顶边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大多时候以艾琳的询问为开头，夏亚的回答为结束。 艾琳心里的自卑和怯懦被冲淡了许多。 “大哥哥......” 某一刻，艾琳突然抬起头。 她从有些破旧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小小的白花，看样子是从附近的草丛里采摘到的野花。 这种野花并不好看，也没有什么香味，但胜在生命力顽强，随处可见。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只小白花递给了夏亚，没有说话。 “谢谢。” 夏亚摸了摸她的脑袋，将这只花放进了上衣的口袋里。 夜色逐渐深沉。 某一刻，夏亚隐约听到了呼吸声，低头一看发现，又黑又瘦的艾琳不知什么时候靠在夏亚的胳膊上睡着了。 他想了想，没把她吵醒，而是保持这样的姿势，安静地看着夜空。 为了防止她受凉，每过一会儿，夏亚就偷偷释放一个热风术。 他现在的魔法境界是术士，再有14点属性点甚至能晋升为魔导士，魔力总量相比之前提升了很多倍，但会用的依然仅限于那几个学徒魔法，比方说热风术、火球术、油腻术、照明术等等。 简单易学，还不怎么消耗魔力。 一夜无话。 直到远处的天空微微泛起鱼肚白，街上传来了响动，夏亚才毫无声息地带着艾琳回到了那个破旧的棚屋。 随后，消失在了小巷子里。 第二十一章 安洁莉卡的逼问 清晨，从温暖的被窝中醒来，黛朵菈揉着睡眼，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长发。 她缓缓爬起，坐在床边，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因为壁炉里的炉火烧得很旺，所以只穿着一身束腰的白色紧身胸衣，让姣好的身体曲线暴露在空气中，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打了个呵欠。 看了一眼床的另一边空荡荡的位置，黛朵菈的眼中闪过一丝“又让人家独守空房”似的幽怨，随后轻轻站起身，哒哒哒地走到了卧室内的梳妆镜前。 银镜中的女性娇艳无比，只可惜右侧的脸上微微有些红肿。 她用手摸了摸，随后叹了一口气。 果然女人打起架来都是歇斯底里的。 昨天和妮娜发生口角之后，不出意外的，最后上升到了肢体冲突。 好在黛朵菈的力气并不算小，以一敌五，还让对面全都挂了彩。 这得益于夏亚的无心之举。 以前为了试着通过冥想和锻炼提升实力，但最终发现这类行为都不会对经验值有任何的提升，于是夏亚曾短暂地将视线投向了各种魔药和神奇物品上面。 尝试过几次之后，最终仍然以无效告终，多出来能够增强身体素质的药水，夏亚就给黛朵菈喝了不少。 效果没那么变态，至少黛朵菈纤细柔美的身体看不出一丝强壮的感觉，力量也只是比周围的女仆稍微大一些。 饶是如此，黛朵菈最后还是揪着妮娜的头发逼她向少爷道歉，并且把脏了的衣服重新洗干净。 “明明人家是个淑女呢。”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黛朵菈的神情有些羞涩，但是一想起昨天那一幕，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风情万种。 不过随后眼底浮现出一丝担忧。 少爷，究竟去哪里了？ 那些传闻......是真的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女仆小姐陷入了思虑之中，就连早上的家务活都干得心不在焉。 这种胡思乱想一直持续到中午。 当黛朵菈把房间里打扫完之后，看看时间，准备给夏亚做午餐，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来了！” 黛朵菈应了一声，脚步轻快地走到门口，还以为是夏亚回来了。 可打开门后，印入眼帘的却是一位穿着蔷薇色法师袍的金发女生，双手抱着胸口，面色有些不耐。 她的长相明艳动人，丝毫不逊于黛朵菈，气质更是无比高贵，无需猜测，就知道肯定是哪位大贵族家的千金。 而身为一名生活女仆，对于这个学校学生构成有着基本了解的黛朵菈，自然认出了这位来者不善的访客。 她立刻端正姿态，深深鞠了一躬，低着头说道：“阿尔及亚小姐。” 问好之后，黛朵菈这才用余光偷偷看了看门外，走廊里不知什么时候站满了人，就连楼下似乎都聚集了不少，绝大多数都是闻风而来的吃瓜群众。 这也很正常，毕竟出现在这里的可是当代阿尔及亚大公最宠爱的长女，整个学院里天赋最顶尖的魔法天才。 看到眼前这一幕，黛朵菈心中一紧，有了几分猜测。 安洁莉卡的中筒靴连连点地，本就不喜欢等待的她，看到出来的是一名女仆之后，表情更是变得有些阴沉。 她的眸子轻轻眯起，少了几分往日里的亲切，更多的是审视和威严。 上下打量过黛朵菈之后，安洁莉卡轻启红唇，冷冷地质问道：“就是你，昨天打了我的仆人？”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来兴师问罪了么？ 黛朵菈看了看站在主人身后一脸委屈的妮娜，轻轻点了点头：“是的，但并不是我先......” “自己掌嘴十下，再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我的仆人道歉，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我也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安洁莉卡连对方的话都没有听完，就挥了挥手打断了黛朵菈，像是在宣布一件既定事实一样，并不关心对方会怎么想。 随后，她将目光投向公寓内部，找了一圈后，并没有发现自己想找的那个人，顿时皱了皱眉：“你家主人呢？” 黛朵菈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维，老老实实回答道：“少爷昨天晚上出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原来如此，那多半是回不来了。 想起那天晚上自己的老师梅维思女士的话语，安洁莉卡顿时感觉自己的猜测成真。 如果第一顺位继承人被确认死亡或失踪，那么爵位自然轮到第二继承人。 看来老师对奈娅的这个爵位是势在必得了。 多半是上次那件事之后，她攥取到了更多的资源，在法师之塔和宫廷内部的地位有所提升，准备进一步发展自身的势力，而被当做接班人培养的奈娅，自然就成为了不二人选。 妹妹幸运了，哥哥自然要因为弥补了她的幸运而变得不幸，很公平。 “你还站在原地做什么？”安洁莉卡有些疑惑地看着黛朵菈，似乎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还不掌嘴，随后指了指房间内部，“道完歉之后，去把上一任勋爵的封授状拿过来。” 只有上一任阿德莱德子爵的封授状到手，才能为奈娅颁发新的封授状。 本来，这该是夏亚的权利才对，但安洁莉卡的语气是如此的颐指气使，以至于让人产生了她才是这间房子主人的错觉。 而她今天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为女仆出气只是刚好顺带。 毕竟，要回封授状是她的老师亲自示意的。 闻言，黛朵菈轻轻捏住了女仆裙的布料，咬了咬下唇，然后低下头，轻声说道：“对于昨天的事情我很抱歉，阿尔及亚小姐，但我认为，您仆人的言行占据了冲突的主要原因......而且，我是夏亚少爷的女仆，并不是您的奴隶。” “另外关于封授状的问题，主人不在家，身为女仆的我没有资格替他做任何决定，请您稍作等候，或是择日再访，和夏亚少爷当面商谈。” “女仆？奴隶？”安洁莉卡认真咀嚼着这两个词汇，随后嘲笑一声，“有什么区别吗？从人格上来说，都是为了贵族而服务的下等人罢了。” 诺顿皇家修行学院里，终究还是贵族占据大多数，因此安洁莉卡一点也不怕这番话说出来得罪人。 况且，身为大公之女，她有这样的底气。 “至于主人......” 说到这里，安洁莉卡停顿了一下，然后将视线投向了人群外的某处。 在黛朵菈看不见的角度，一阵清脆的足音突然响起，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围观的学生们在看清楚之后，神色惊讶，不由自主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片刻后，另一名女生出现在了黛朵菈的面前。 她绑着双马尾，身材娇小，和安洁莉卡相同款式的法师袍长长地垂落到了她纤细的脚踝，一张精致的小脸藏在有些过分严肃的巫师尖顶帽下面，皮肤明净，唇红齿白，看起来就像是萝莉人偶一样毫无瑕疵，娇俏可爱。 但她的面目表情是如此的冷淡，不包含任何情感，瞳孔之中缺少高光。 看着眼前的女仆小姐，人偶似的少女轻轻鞠了一躬，随后迎着黛朵菈难以置信的眼神，语气清冷地说道：“黛朵菈姐姐，好久不见。” “小姐，你......” 安洁莉卡冷笑着打断了黛朵菈，质问道：“她算是这个家里的主人吗？” 第二十二章 给本少爷住手！ 奈娅·阿德莱德，夏亚的亲妹妹，学院里最天才最年轻的魔法系修行者，神术师梅维思女士的弟子，14岁的一环魔导士。 也就是说，当同龄人还在魔法学徒的境界奋力拼搏的时候，她已经跨越了魔法学徒和术士，来到了第三个大境界。 只能用一骑绝尘来形容。 这就好比夏亚前世看过的网文，一个宗门里最顶尖的修炼天才，在大部分外门和内门弟子仅仅是练气期，偶尔有筑基期就能算是惊才绝艳的情况下，那个天才已经默默无闻地修炼到结丹期，然后一鸣惊人了。 要知道，在和梅维思女士前往王都修行之前，她甚至还没有接触过魔法，有好几年的空白期！ 难以想象，在偏僻行省的小领地偏安一隅的阿德莱德子爵家，居然出了这样一位天赋异禀的魔法天才。 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安洁莉卡发出了质问：“她算是这个家里的主人吗？” 不算。 黛朵菈很想这么说，但身为一位女仆，她没有任何立场对夏亚的亲妹妹说一个“不”字，因为按照情理来说，奈娅也是她的主人。 即使这么多年来，奈娅对夏亚如此冷淡，甚至装作没有这个亲人一样，但只要她还活着，从血脉的角度来讲，仍是上任阿德莱德子爵的亲生女儿。 少爷，你到底在哪里呀。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黛朵菈的心里泛起一丝无力，捏着裙边的手指微微泛白。 就算是她，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 答应？ 那样的话，封授状被拿走，少爷最后的底牌丢失，就真的和爵位没有任何关系了。 拒绝？ 可面前站着的是阿尔及亚大公之女，还有自己的另一个女主人、夏亚的亲妹妹。 最终，黛朵菈仍旧低着头，拒绝了她们的要求：“很抱歉，一切事项，请等少爷回来和他商谈。” “呵，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必须先把惩罚完成，然后再谈其它。”安洁莉卡抱着纤细的胳膊，似乎对这个女仆的勇气产生了一些兴趣，红唇微抿，“毕竟你伤害到了我最喜欢的女仆，嗯......安娜。” “小姐，是妮娜。” 妮娜的表情有些尴尬，在她的身后低声提醒道。 “啪！” 刚说完，一个耳光就重重地抽在了她的脸上，女仆妮娜显得有些难以置信，随后连忙低下头，瑟瑟发抖。 安洁莉卡狭长的眸子看了过来，冷冷地说道：“我允许你说话了吗？” 场面顿时一窒。 安洁莉卡丝毫不在意周围人有些畏惧的目光，就像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一样，完全掌控了这里的局势。 而一旁的奈娅则依旧神色淡漠，对安洁莉卡的这一行为视若无睹。 “好的。”沉默了一会儿，黛朵菈抬起头，看着安洁莉卡再次鞠了一躬，面色平静，保持着身为夏亚女仆的最后体面，“如果这能让您感到不那么生气的话。” 说罢，她高高地扬起了手。 “等等。”安洁莉卡突然打断了她，轻轻一笑，指了指妮娜红肿的脸，“每一下都要像我刚才这样用力。” ...... 等夏亚回到学院的时候，又是接近中午了。 其实照顾到学生们离开上城的时候可能会不愿意途经下城的情绪，学院内部有直达王都外的双向传送阵。 但是因为单次传送需要至少十枚金币，因此贫穷的夏亚还是选择乘坐公共马车。 即使身为现代人，也不得不感叹一句王都实在是太大了，大到简直不像是这种时代背景所能构建出来的城市，难以想象这座城市在建造途中，曾经有多少卑微如秸秆的平民百姓流下了无人在意的血与汗。 穿过繁华的莱茵大街，马车在学院门口停了下来，付完3个银币的车费之后，夏亚下了车。 由于并没有穿学院的骑士制服，因此在守门人那里稍微耽搁了一会儿，验证身份之后，这才进入校园。 今天早晨并没有课，因此，夏亚径直回到了公寓。 可当他来到公寓楼下，却发现有不少人聚集在门口，抬头望向某处。 他们在看什么？ 夏亚的心里有些疑惑。 “借过一下。” 人群有些拥挤，可在看清楚是谁之后，他们纷纷让开了道路。 与此同时，有不少认识他的人正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夏亚，时不时窃窃私语两句。 察觉到这一点后，联想起最近发生的那件事，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丝压抑，脚下的步子加快了许多。 好不容易来到了自己所在的楼层，却发现那里依然是水泄不通。 “闪开。” 此刻，夏亚面色严峻，已经不想浪费什么时间了。 就在这时。 “呦，这不是尊贵的子爵大人吗？” 谢尔盖阴魂不散的声音传了过来。 很显然，他也是闻讯而来的围观者之一，大概是专门为了看自己出丑。 看到他之后，夏亚心中的猜测更加确定了几分，也隐约猜到家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没有理会对方的挑衅，分开人群，想要赶紧回到自己的公寓去。 现在只有黛朵菈在家，如果她遇上了安洁莉卡那个女人...... 夏亚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阴沉。 “等一下，别走啊夏亚同学，你的女仆正在......” 谢尔盖幸灾乐祸地笑着，伸出手想要拦住夏亚。 毕竟惩罚还没开始，现在过去的话，等会儿冲突起来就少了几分火气。 但下一刻，他感觉自己被人掐着脖子单手提了起来，重重地按在了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墙壁上的石屑纷纷滑落，泛起一丝裂纹。 强烈的疼痛呈放射型辐散到他的背部，谢尔盖想要咳嗽，但喉咙被夏亚狠狠遏制住，就连呼吸都显得有些艰难。 他的脸色涨红，视物模糊。 恍惚间，谢尔盖隐约看到了一张清秀中透着几分狰狞的脸。 “想死的话可以换个日子，不用这么着急。” 说罢，夏亚用力一甩，将谢尔盖如同垃圾一样丢到了一旁。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用隐约带着愤怒的语调，高声说道：“黛朵菈！不管你现在在做什么，面前站着谁，本少爷命令你，给我住手！” 第二十三章 来自弱者的挑战 夏亚的声音很大，因此在场的人群都听到了他的宣言。 围观的人群闻声回头看去，微微一愣，发现这场冲突的正主终于姗姗来迟，表情各异。 安静了片刻，在夏亚隐怒的眼神之下，人群之中分一条通道来。 与此同时，他们纷纷猜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贵族，究竟能在安洁莉卡的手中撑多久呢？ 拭目以待。 夏亚没有理会那些人的目光，顺着人群让出的缝隙快步通过，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公寓门口的几名女生。 除了跟在安洁莉卡身边的女仆和几名血蔷薇会的成员之外，奈娅的身影更是吸引到了夏亚的注意力。 听到声音后，安洁莉卡将目光投向人群，先是微微一愣，然后蹙着眉：“你怎么......” 很显然，对于夏亚安然无恙的回归，她充满了疑惑。 但是夏亚快步上前，无视了安洁莉卡，经过奈娅的身边时深深看了她一眼，走进公寓。 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高高扬起手臂、像是要扇自己巴掌的黛朵菈。 视线所及之处，黛朵菈右侧的脸已经有些微微红肿。 实际上惩罚还没有开始，这块红肿是昨天的冲突中留下的痕迹。 但是夏亚并不知道这一切。 “少爷......”看到夏亚的身影，黛朵菈鼻子一酸，但是强撑着神色保持平静，微微鞠了一躬，“欢迎回家。” 她说得很不在意，但实际上心里已经委屈死了。 啊，好想赶紧抱住少爷听他喊我姐姐，那样的话不管什么伤都能被治愈了。 黛朵菈默默想到。 夏亚深吸一口气，走上前牵住了黛朵菈的手。 “他们打你了？” 夏亚强行压抑着心底的怒火，询问道。 黛朵菈摇了摇头：“没有，少爷，是我自己的原因。” “很抱歉，我回来晚了，但是拜托，以后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永远不要。” 他低声说道。 “嗯呢嗯呢。”黛朵菈嗅了嗅夏亚身上的气味，安心了许多，微微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少爷刚才真是帅死啦，今晚我穿黑丝好吗？” “......”夏亚翻了一个白眼，松开了黛朵菈，开口问道，“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我说一遍。” “喔。”黛朵菈意犹未尽地撩了一下耳边的长发，“其实就是昨天晚上教训了几个主动来挑衅的小婊......咳，女仆，惹怒了阿尔及亚小姐，然后......” 黛朵菈十分客观地将昨晚发生的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包括安洁莉卡今年来索要封授状的真实目的，还有奈娅在这之中所扮演的角色。 夏亚背对着门口，仔细倾听。 两人就这么调情似地窃窃私语，丝毫没把屋外的几名女生放在眼里，这让被冷落了的安洁莉卡瞬间就不爽了。 从来只有她对别人呼来喝去，什么时候轮到夏亚这种人对她爱答不理了？ “惩罚还没开始，夏亚同学，你是不是有些过于心急了？”安洁莉卡的神色有些冰冷，“而且，之前通知你的事情想好答复了吗？如果没什么疑问的话，请把封授状交出来，我已经在这里等很久了。” 与此同时，一直在旁边默不吭声的奈娅轻轻鞠了一躬：“兄长大人。” 但是夏亚并没有回应，而是等到黛朵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了之后，这才深吸一口气，面色阴沉地转过身。 他先将视线投向站在一旁很安静的奈娅，上前几步，注视着她精致苍白的小脸，轻声问道：“刚才事情发生的时候，你有没有帮黛朵菈说过哪怕一句话？” 神色淡漠的奈娅听出了兄长语气里压抑着的怒火，但是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冷漠地摇摇头：“没有。” “很好。”夏亚深深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从今天开始，我没有你这个妹妹。” “......” 奈娅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似乎对于这个结果十分平静，就像是任人操弄的人偶一样，瞳孔里没有任何高光。 但是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她藏在袖袍下的嫩白小手无意识地攥了一下。 撂下这句话后，不顾周围人惊讶的眼神，夏亚接着转向了捂着脸的妮娜。 他看了看对方红肿的左脸，突然甩手在她的另外半张脸上，轻轻抽了一耳光。 当然，这个轻轻只是相对而言，如果让现在的夏亚用出全力，就连岩石都能一巴掌抽碎。 人脸在他面前更像是豆腐脑，只需要不费力的一甩，就会像半固体一样炸裂。 “啪！” 耳光又响又亮，不仅仅抽在了妮娜的脸上，更是抽在了安洁莉卡等人的心里。 妮娜一脸惊恐地捂着脸，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后踉跄几步，随后头昏脑胀地摔倒在地。 包括围观学生在内，所有人都沉默了几秒，然后齐刷刷地倒吸一口凉气。 这夏亚......是真敢啊？ 虽然女仆确实没什么地位，但是打狗也得看主人啊？ 而且还是当面打，这是和安洁莉卡杠上了？ 果然是乡下出来的家伙，和老一辈边境贵族一样，野蛮，粗鲁，完全不知贵族的礼数！ 有不少人这样是这样认为的。 但他们却完全没有想到，刚才安洁莉卡也是这样对待妮娜的。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夏亚看着她脸颊两侧的红肿，拍了拍手，点点头道：“这样就对称了，不用谢我......要不要再来两下？” “阿德莱德！” 就在这时，安洁莉卡终于忍不住了。 她狭长的眸子落在了夏亚的身上，缓缓打量着对方。 总感觉，今天他的攻击性似乎变得很强？ 因为被触碰到了逆鳞？ 一个女仆？ 果然是废物，被一个低贱的女仆给迷住，冲动之下居然敢直接和大贵族发生冲突，狂悖自大，分不清谁才是上位者，愚蠢过头了。 想到这里，安洁莉卡无趣地摇了摇头。 之前还觉得夏亚的长相非常符合自己的审美，现在看来，只是个徒有其表的家伙。 “在我的面前动我的仆人，你的胆子可真大。”安洁莉卡踩着中筒靴，鞋跟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冷笑着看向眼前的男生，“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决定，为什么不冲我来呢？” 她的语气充满了轻蔑和不屑，一如她看所有人时俯视的样子。 “你？对，正要说你呢，别急。” 夏亚转过身，和安洁莉卡面对面。 他面带微笑，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笑意，更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压抑着某种即将爆发出来的情绪。 “听好了。” “我，夏亚·阿德莱德，来自萨科行省南部朗迪城下辖子爵领——公正与审判之神在上，赌上阿德莱德子爵之名，我要向你发起一场对赌决斗。” 声音平静而冷漠，完全没有任何的冲动在里面。 当这句话说出口之后，整个走廊陷入了静默。 所有人左思右想，万万没有想到，在最后关头，夏亚居然说了这样的话。 他们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没听错吧？ 一个才入校不到一年的新生，想要挑战早就晋级三环魔导士的顶级天才？ 就连安洁莉卡听到这句话之后，都短暂地恍惚了几秒，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说什么？抱歉，我刚才有些没有听清......你说，你想要挑战我？” 在安洁莉卡的眼里，此时的夏亚仅仅是一名骑士扈从而已。 而她身为三环魔导士，除了奈娅之外全学院史无前例的顶级天才，坐拥阿尔及亚家数不尽的魔法资源，闪耀了整个王都的天之娇女，是完全有资格无视夏亚这番话的。 传出去，学生们也只会耻笑夏亚不自量力而已。 要知道，像安洁莉卡这样的魔导士，身上本来就有强大的魔导具和古代咒物，让实力呈现指数级的攀升，根本不能用普通的境界来衡量。 更何况，想挑战她的还只是一名准骑士都没有达到的一年级新生？ 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然而夏亚叹了一口气，说道：“听不懂通用希伦语吗？还是说，你想正式点？要我穿上骑士服，然后摘下白手套扔到你面前，来场像男人一样的公平决斗？” “抱歉，我忘了你是个女人。”夏亚轻轻一笑，摇了摇头，“还是个臭婊子。” 第二十四章 三天后的决斗 静默。 当夏亚说出那句话之后，整个楼层的人再次陷入了安静之中，还没从他要挑战安洁莉卡的重磅消息里回过神来，就被另一条重磅消息狠狠砸中了。 当众辱骂大公之女，应当判处什么样的刑罚？ 帝国法律上并没有这样一条明文规定。 但是在安洁莉卡的心中，当他说出那个词的瞬间，就已经被宣判了死刑。 果不其然。 夏亚话音刚落，一股浓烈到近乎实质化的滔天寒意，如同暴风雪般奔涌四散开来！ 这一楼层的所有学生，仿佛突然之间置身于北方的极地中心，绝对零度一般的刺骨寒流骤然袭来，令他们下意识抱紧双臂，瑟瑟发抖。 “咔擦、咔擦、咔擦......” 原以为是过于寒冷产生的错觉。 可当大多数人的耳边传来这样的声音之后，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由得纷纷抬起头，向周围寻找起声音的来源。 随后他们震惊地发现，窗户上、墙壁上、地面上，凡是稍微光滑平整的地方，都开始凝结出一层薄冰，如同跗骨之蛆缓缓蔓延在这些平面上，颇有一种要将这里冰封住的趋势。 现在仅仅是入秋时分，距离冬天还遥远得很，可跨越时节的异象，就这样轻易地出现在了这里。 仅仅是魔力外溢，就呈现出了这样恐怖的变化？ 而这一现象的始作俑者，正神色冰冷地站在夏亚公寓的门口。 安洁莉卡现在的心情非常非常非常不好。 一层淡淡的莹蓝色光辉笼罩在她的身上，魔力外溢产生的乱流将她的短发缓缓托起，贴合身材的蔷薇色法师袍无风自动，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置身冰雪的女王一样，能够随意统御支配寒冷属性。 永冻魔法，是出身北地公国的阿尔及亚家赖以成名的强大法术，那里终日严寒，被冻土和风雪所覆盖。 这类魔法就如同那里的天候一样，残酷而又森冷，能够毫不留情地剥夺生命，却让它们定格在死亡前的那一刻。 “我突然又有些欣赏你了。”安洁莉卡好看的眸子狭长而冰冷，透露出几分玩味和笑意，但这一抹笑意中分明蕴含着残酷，“能狂妄无知到你这种地步，说实话，也是一种能力。” “既然如此，三天后的这个时间，我会准备好魔法契约在斗技场等你，赌注就是阿德莱德子爵的爵位，你若输了，就心甘情愿地放弃继承权，并且离开王都，回到那个又穷又破的乡下村子度过余生，一辈子不许踏出半步。” “这是对于你不知进退和辱骂我的惩罚。” “万一我赢了呢？” 夏亚没有回答，上前一步挡在了黛朵菈的面前，帮她挡住了扑面而来的寒冷气息。 安洁莉卡朝前走了一步，将距离再度拉近了一些，手指轻点下唇，表情疑惑，陷入了思考：“啊对，万一你侥幸赢了，又怎么办呢？” “反正你现在心里想的，不就是靠着一直以来隐藏的真实实力，再加上某些具有奇特效果的神奇物品打我一个措手不及，以此取胜对不对？” “嗯，我猜猜......准骑士？一星还是二星？” 说话的同时，她还朝夏亚手上的古代咒物瞥去一眼，就好像在说她什么都知道一样。 “？！” 闻言，夏亚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闪过一丝震惊，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戴着【隐匿之纱】的手下意识朝后藏了藏。 看起来，就像是被安洁莉卡戳穿了内心的真实想法一样。 虽然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表情恢复镇静，神色幽深地注视着安洁莉卡，但刚才的那个瞬间流露出来的表情，是无法欺骗到对方的。 周围的学生们听到这番话之后，结合夏亚这副反应，纷纷露出了诧异的眼神。 平日里，夏亚的骑士修行就总是得到导师的称赞，最近的一次测试上更是测出了五星骑士扈从的境界，可谓是一年级新生之中的佼佼者。 难道说，这家伙早就已经突破到了准骑士，等着阴人？ 看他的表情，以及安洁莉卡这副明显是调查过的语气，大概是八九不离十了。 虽然无法和那帮妖孽一样的天才相比，但同样算得上是未来可期。 不少人暗中叹息了一下。 明明也算是个天才，为什么要选择以卵击石这条道路呢？ 想不明白。 而见到他这幅样子，安洁莉卡的表情也迅速冷淡了下来，仿佛道破了夏亚最深的秘密，感觉有些了然无趣。 “能够隐藏实力，等待机会挑战我，想凭借我对你的轻视来逆转胜局，从而收回爵位的继承权，对于毫无根基的你来说，算是不错的手段，也是唯一的手段。” “但，也仅仅是不错罢了。” “有些时候，在家世和天赋的绝对差距面前，你的那些小聪明，根本就不值一提。” “希望三天以后，王都就再也没有夏亚·阿德莱德这个人了。” 她最后看了夏亚一眼，随后神色冷漠地转过身，带着奈娅以及一众成员离开了这里。 临走时，奈娅面无表情地看了夏亚一眼，沉默两秒，随后如同人偶一样朝着他鞠了一躬：“兄长大人，再见。” 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离去。 ...... 等到走廊里的人逐渐散去，夏亚这才关上公寓的门。 回想起刚才安洁莉卡说的话，他还真的有些佩服阿尔及亚家的调查能力。 明明之前从来没有展露过超越骑士扈从的实力，可安洁莉卡依然从某些信息中推导出了他在隐藏实力的结论。 幸亏那时候自己只是个准骑士，否则可能会暴露得更多。 而安洁莉卡精准地看向自己身上古代咒物的那一眼，就更离谱了。 明明才杀完人不久，消息都没有传开，就算是安洁莉卡指使的，也不该这么快知道才对。 这样想来，她的身上大概是有什么能够检测神奇物品的魔导具。 看到夏亚一言不发的样子，黛朵菈有些担忧，于是主动贴了上去，搂住他：“少爷......您没关系吧？” 看到刚才的反应，她很容易就产生了一些不好的猜测。 难道说，少爷的底牌都被那个女人给拆穿了？ 黛朵菈的心里隐隐有着这样的担忧。 至于这其中有多少为了和夏亚贴贴的想法，我们无从而知。 闻言，夏亚稍微愣了一下，随后转过身，刚才脸上的灰败和难以置信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往日一样处变不惊的微笑。 “放心吧，我是为了糊弄她和路人才故意演出来的。”他轻轻打了个响指，面露笑容，“好了，女仆小姐，麻烦您帮我准备好衣服，我待会儿要去西塔尔先生那里拜访他一趟。” “说起来，还得感谢安洁莉卡，居然和我想的一样，把时间定在了三天后。” 夏亚脱掉上衣，掏了掏口袋，发现了艾琳送给他的那支小白花，没有多想，随手放进了桌上的花瓶里。 “三天后......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黛朵菈一边帮他换衣服，一边问道。 当然，换好衣服之后，她又一次抱住了夏亚。 感受着自家女仆胸口传来的惊人柔软，夏亚稍微舒展了一下背部，随后说道：“为了让事情发酵一下，以便于更多的人知道这场战斗，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 察觉到夏亚的动作，黛朵菈的嘴角掀起一丝弧度，抱着的胳膊更加紧了紧，故作懵懂地问道。 夏亚叹了一口气：“只有曝光度越足，来观看的高层人士越多，我所展现出来的一些东西才有价值——面对阿尔及亚这样的大贵族，想要从他们手里夺回爵位，只依靠自己是不可能成功的。” “喔......” 黛朵菈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话说，黛朵菈，你知道你的胸部很大吗？” “当然知道啦，少爷。” “那么......仅限于这三天，能不能让我心无杂念地准备战斗？” 第二十五章 舆论发酵 “咚咚咚——” 和往常一样，换了一身学院制服的夏亚敲响了训练场旁边阁楼的门。 在得到导师应允之后，他推门走了进去。 “西塔尔先生，晚上好。”夏亚行了一礼，然后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想请您见证一场决斗。” 原本正在擦拭魔铠的西塔尔闻言，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学生，皱着眉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于是夏亚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整个过程中，这位原审判骑士长眉头紧锁，直到他说完话，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小子这脾气，跟我当年一个德行。” 一边说着，西塔尔一边将手中的骑士剑插回柜子上的剑鞘之中。 “我知道了。”他背对着夏亚，双手撑着柜子，陷入了沉思，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应对，“虽然我很肯定，你的真实境界远不止表面的样子......但对手可是圆桌家族用无数资源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对于毫无背景的你来说，意味着要硬生生跨越这道鸿沟。” “有信心吗？” “必赢。” 夏亚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闻言，西塔尔微微一愣，扭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得意门生，随后失笑着摇摇头。 在他的预估之中，夏亚顶破天了也就是个一星或者两星的准骑士，距离安洁莉卡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听他的这幅语气，反而是胸有成竹的那一方？ 有意思。 想到这里，西塔尔抓起桌上泛着奇异纹理的亮银色骑士长剑，扔向夏亚：“那么，什么都不要想，去赢下这场战斗，去捍卫属于你自己的荣耀！” 入手之后，夏亚感受到了这柄长剑的重量和锋锐，看样子还是一件魔导具，上面镌刻着矩阵的纹路，就是不知道具体有什么效果。 只要是和魔导具这三个字沾了边的武器，绝对不是便宜货。 “感谢您的帮助，西塔尔先生，不过这场战斗，我更想获得毫无争议的胜利。”夏亚面带微笑地放下手中的剑，将视线投向了阁楼外的训练场，“既然从一开始就被认为是没有背景的下等人，可以任由她们予取予夺......那么我想，干脆就以‘下等人’的方式结束这场闹剧，会更加有意思一些。” “哦？你有什么想法？” “西塔尔先生，那堆东西，能借我用一下吗？” ...... 一夜之间，夏亚要挑战安洁莉卡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学院，上到高年级，下到新生，掀起了一阵议论的热潮。 夏亚是谁？ 这是绝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 在了解到事情的片面情况后，顿时恍然大悟，顺便给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新生贴上了一个标签。 狂妄自大的小丑！ 没错，在几乎所有人眼中，这场决斗更像是闹剧，因为他们想不到夏亚能赢的可能性，安洁莉卡学姐能够赏脸接下这场决斗，他都应该感激涕零了。 要知道，夏亚面临的可是一位大贵族出身的天之骄女。 什么是大贵族？ 在这个教廷势弱、皇权至上的时代，伟大的希伦皇帝和圆桌十二贵族就是这个国家的实际掌权者。 他们牢牢把控着矿产、粮食、财富、军队、医疗、教育等各种资源，断绝了底层人士的上升通道，并且在平民和贵族之间刻下一道名为阶级的鸿沟。 四兽四花，二星二剑。 这是一句人尽皆知的俗语，用来形容十二个圆桌贵族各自代表的家徽。 千百年来，身为四兽家族之一，统御着北地公国的阿尔及亚家从未退出过历史的舞台，而他们绣在旗帜上的圣龙图案，无时无刻不在向这个世界发出具有强大影响力的咆哮。 夏亚的这个行为本质上来说，不仅仅是在挑战一位天才，更是在挑战这位天才背后上千年的家族底蕴。 用他前世的一句话来形容，这无异于是蚍蜉撼树。 更何况，对于学院里大部分人来说，让他们心生敬畏的，其实是安洁莉卡无与伦比的天赋和实力。 在奈娅来之前，她就是公认的最强天才，即使是现在，她仍然是无可置疑的首席。 三环魔导士，距离突破下一个境界只差一步之遥。 如果转换成骑士修行的境界，那就是五星大骑士，只差一步，就能晋升超凡。 而这样的实力，即使在几个赫赫有名的皇家骑士团内，也能担任重职。 要知道，安洁莉卡今年才19岁。 更何况，这仅仅是她最基本的魔法境界，如果算上古代咒物、魔导具等何种辅助道具的加成，那么她的实力将更加的深不可测。 而在这个学院里，对于安洁莉卡的各种事迹，许多人简直是如数家珍： 她是斗技场五百连胜恐怖记录的保持者。 在学院交流大会上，她代表学生出战，五战五胜，力挫学术之都交流生的锐气。 于法师之塔凝聚法环时，曾经引发神迹，获得了元素之神的祝福。 她一手创立并整合了血蔷薇会，成为初代会长。 她甚至还是霜月冒险团的团长，黄金级冒险者，曾在北地公国率领团员抵挡过兽潮。 无数的过往事迹证明，安洁莉卡就是这个学院里最光辉耀眼的那个存在，家世、实力、容貌，全都完美到无可挑剔。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完爆那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小贵族。 这会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对决。 饶是如此，仅仅是安洁莉卡这个名字的号召，就足以让大多数学生宁愿旷课都要去亲眼见证这场不平等的决斗。 自从学姐上一次战斗，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们都想再一次目睹那位冰雪女王的出手，将对手的自尊碾压殆尽。 一个小地方出来的破落贵族，有什么资格和自信，去挑战整个王都最惊才绝艳的人物？ 抱着看他笑话的想法，在学生群体之中，这个消息的热度越来越大。 到了后来，居然引起了校方的重视。 而因为这场决斗的赌注是史无前例的子爵爵位，比较敏感，甚至还引起了某些官方势力的关注。 当然，这些注视或多或少都和安洁莉卡有关。 她是阿尔吉亚大公的长女，家族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很多人都在暗自猜测，她的这番行为，是否涉及背后家族的某些旨意。 难道说，阿尔吉亚家，要对封爵一事进行某些政治动作？ 抱着这样那样的猜测，时间匆匆而逝。 在所有人的暗自期待之中，第三天中午悄然来临。 第二十六章 多方云集 中午时分。 学院中央，斗技场。 斗技场的全名叫做骑士之心斗技场，在学院建立初期，就有着这样的传统：日常在校的时候，学生之间不得产生冲突，如果有矛盾，那么请提上剑穿上铠甲，来到神圣的斗技场一决高下，公正与审判之神将会作为见证。 这项传统一直被保留到了现在，由于决斗时极高的观赏性，导致在学生群体之中热度一直不低。 而这次对决的其中一方是安洁莉卡，更为斗技场里的入座率提供了保障。 那是一座和前世的古罗马角斗场类似的宏伟建筑，总体呈椭圆形，由无数嵌着花纹和浮雕的石柱支撑而成，占地面积很大，可以同时容纳数万人，如同一个超大型的歌剧场。 斗技场的最上方镌刻着一道天秤形状的图案，这是象征着公正与审判之神的标记，意味着这里面发生的决斗将会在神明的注视下，秉持绝对的公平公正。 此刻，嘈杂的声音让整个场馆变得沸腾，学生们三五成群，和朋友结伴走进了这座庞大的建筑之中。 放眼望去，斗技场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差不多相当于大半个学院的人都闻讯而来，希望第一时间观看到这场决斗。 而身为夏亚为数不多的朋友，提尔乌斯就是其中一位观赛者。 他十分惆怅地坐在一处靠后排顶端的位置，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因为斗技场实在太大，即使全校师生都来这里落座，仍然有不少空位。 看着学生们热情高涨地讨论着这场决斗的样子，顶着黑眼圈的提尔乌斯生无可恋地叹了一口气。 劝了夏亚一夜，就差喊他爹了，对方还是要继续决斗。 最后还被女仆赶了出来，说是打扰到少爷就寝了。 这家伙，根本不怕输掉决斗吗？ “听说这次的事件甚至引起了校方和某些高层的注意，现在看来，果然来了不少厉害的人物。”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冷不丁地抬头望去，提尔乌斯发现一名金发男生正面带微笑地坐在后面的位置，微微俯身。 埃菲·多米尼克，上次在学院的餐厅里有过一面之缘，是血蔷薇会的成员之一。 不仅是他，还有好几位上次见过的成员，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提尔乌斯的周围，表情各异地坐在位置上。 见到这副阵势，提尔乌斯咽了咽口水。 自己这是进了狼窝了？ 他想了想，觉得气势不能弱，于是轻咳一下，小声说道：“夏亚必胜。” “别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了，虽然我并不喜欢安洁莉卡，但客观上来说，她是不会输的。” 柔媚的笑声从旁边传来，伴随着一丝嘲讽。 提尔乌斯用余光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一名穿着紫色紧身长裙的妖媚少女，正好整以暇地翘着纤白的长腿，高跟鞋半脱，挂在脚尖上一荡一荡，露出弧线优美的莹白足弓。 好像叫赛莉来着？ 是紫罗兰家族的长女，也是五皇子的未婚妻，惹不起惹不起。 同为王子殿下的提尔乌斯很没志气地缩了缩脖子。 ...... 换上了一身常服的黛朵菈早早地来到了斗技场，挑选了一个前排的位置，距离决斗者入场通道很近，希望能够第一时间看到自家少爷的登场。 周围坐了不少的贵族学生，此刻，隐约听到他们的讨论中对于夏亚不加掩饰的轻蔑，黛朵菈禁不住轻哼一声。 更有甚者，一个名叫谢尔盖的学生居然还开了盘口，但因为赔率差距过大，导致根本没有胜负盘的存在。 唯一能够下注的盘口就是，夏亚究竟能在安洁莉卡的手下撑过几个回合。 “听说那家伙大概率有准骑士的修为，总不能一个魔法都抗不下来吧？我下注，三个回合！” “你在开玩笑吧？那可是安洁莉卡学姐，在认真的情况下，骑士系学生连近身都不可能做到的......两个回合。” “二十金币，我赌一个回合，我相信学姐。” “喂喂喂，好歹给人家新生一点希望是不是？呃......我也赌一个回合，十金币！” 听到这些声音，黛朵菈感觉到本能的不爽。 “请问，我可以坐在旁边吗？” 悦耳的女生传来，黛朵菈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她看见一名穿着黑色斗篷、留着金色波浪长发的少女，斗篷下穿着华丽繁复的宫廷长裙，长相清纯美好，就像是城堡里逃出来的公主一样。 黛朵菈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请坐吧。” “谢谢！”女生一边摘下斗篷，一边朝她甜甜地微笑了一下，“我叫希薇丝妲，是夏亚同学的朋友，今天来是为了给他加油的。” 随后，名为希薇丝妲的少女有些苦恼地嘟了嘟嘴，看向对面的观众席。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其实我是偷偷跑到这边来的，因为家族那边也来了不少人，如果发现我‘投敌’的话，估计又要被兄长大人训斥好久。” ...... “我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来了。” 西塔尔惊讶地打量着面前的人，随后露出一丝笑容。 那是一名穿着银色轻甲的男子，面色阴柔，身材颀长，看起来有些冷漠，侧脸印刻着一道伤疤。 “前队友的请求，我罗德怎么会不管不顾呢？”银甲骑士轻笑一声，“不过相对的，希望你以后称呼我为审判长阁下。” “你晋升了？哈哈，果然厉害！” 西塔尔大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罗德的肩膀。 作为掌管帝国法制的行政中枢，审判之塔无疑是这个国家最恐怖的执法机构，而无论何时，审判长一共只有九位，分管帝国境内的各个地区，无不是实力强悍的骑士。 只有当其中一位审判长死亡或者退休之后，才能有新的人员顶替。 身为塔主和最高审判长之下权势最大的九个人之一，罗德无疑已经站在了接近帝国顶端的位置。 “这场决斗看起来还真是大阵仗。” 寒暄之后，两人找了一处没什么人的地方坐了下来，罗德看了看斗技场沸沸扬扬的状况，略微有些惊讶地说道。 “确实有些出乎预料，不光如此，你看那几位居然也来了。” 西塔尔的关注点并不在这里，而是朝另外几个方向指了指，示意道。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罗德点了点头：“卢修斯这个老院长自不必说，圣奥格斯教堂的大主教埃德蒙，还有法师之塔的那位新晋神术师......咦？圣耀骑士团的团长居然也在？” “我现在开始好奇，这两个小家伙究竟有多天才了。”罗德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和老友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还是你的学生。” 西塔尔轻咳一下，最终还是没拆穿夏亚。 实际上，这些人大多是为了安洁莉卡而来的。 神术师梅维思和卢修斯院长自然不必说，就连那位骑士团团长，都是安洁莉卡的亲哥哥。 至于圣奥格斯教堂的那位大主教，可能是因为和诺顿学院只有一街之隔，实在是太闲了，所以过来转悠一下。 或许是因为这次对决的赌注是前所未有的贵族爵位，再加上夏亚战争遗孤的身份问题，以及安洁莉卡显赫的家世，才让这些高层人士汇聚在一起。 但这也达成了夏亚一开始想要引人注目的想法。 这小子，昨天拿了一堆破烂就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赢下对决。 总感觉不太靠谱啊？ ...... “梅维思老师，安洁学姐刚刚和兄长大人签署了魔法契约，现在正在后台等候上场。” 面无表情的奈娅穿着宽大的法师袍，带着古典的巫师尖帽，小步走到了一名戴着深色面纱的女人面前。 她穿着月白色的法师袍，上面绣着繁杂华丽的花纹，长相看不真切，从窈窕的身段和偏年轻的打扮上看，年龄应该并不大，但身份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为之一震。 一名神术师！ 那可是整个帝国都找不出几位的战略级强者，能够释放禁咒级别的神术，可以轻而易举地改变一座城池的地形和天候，一举一动都有毁天灭地的莫测威能！ 神术师，其中有一个神明的神字，能和这个字沾边的，注定是最为尊贵而强大的存在。 梅维思用手托着侧脸，平静地注视着斗技场的景象：“这场对决，或许有些波折，但总体来说悬念并不大。” 在知道夏亚活着回归学院后，梅维思并没有太过震惊，毕竟谁都有秘密，能从自己这边派遣的杀手手中活下来，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当然，她并不知道，那位杀手其实已经死在夏亚的拳下了。 “学姐和兄长大人之间存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奈娅漠然站在原地，就像一个精致的人偶，“就算一开始的时候能够勉强抵挡，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闻言，梅维思轻笑一声，看向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对手可是你的兄长，奈娅，你就没什么想法吗？” “这只是一场决斗。” 奈娅的话语很简单，却表明了立场。 看到她这副人偶般任由自己操控的样子，梅维思女士满意地点了点头：“继承了爵位后，陛下就会亲自给你封赏，再过几年，等你晋升为大魔导师，我会让你进入宫廷，并且成为法师之塔最年轻的议事席成员。” “谢谢老师。” 奈娅没什么感情波动地说道，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最近有按时吃‘药’吗？” 梅维思抬起纤细的手指，注视着修剪整齐的浅粉色指甲，询问道。 “有的。” 奈娅平静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要记住，‘药’能让你保持内心静谧，更轻易地沟通元素的力量......啊，开始了。” ......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之下，伴随着仲裁员走上席位，这场决斗宣告即将开始。 斗技场内的议论声和呼喊声都小了许多，偶尔夹杂着几句对夏亚说的垃圾话。 很显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场没什么悬念的决斗。 根本没有人相信，这样一个出身乡下的野路子“贵族”，能够打破天赋和家世构筑起来的阶级壁垒。 因为在场的绝大多数学生都出自贵族家庭，某种意义上，安洁莉卡所代表的是他们的利益。 他们都是为安洁莉卡学姐而来。 反倒是夏亚，在贵族学生们的眼中，只是一个南部行省来的乡下人，粗鄙而又无礼，根本没有被当成是同类。 而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对于这场决斗的前因后果一无所知，仅仅是当做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小子，想要对贵族阶级发起冲锋。 片刻之后，伴随着斗技场内再度攀升起的声浪和欢呼，一侧的竞技通道里，款款走出一道纤细的身影。 那是一位长相明艳动人的金色中短发女生，把一成不变的蔷薇色法袍穿出了女神般的惊艳，下半身露出一截白生生的纤细小腿，蹬着女式中筒靴，看起来莫名性感。 与此同时，场内声音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啊啊啊啊！安洁莉卡学姐！！！” 这是正常男学生。 “呜呜呜好帅！好帅气呀！” 这是正常女学生。 “女王大人，请用力地踩我！” 这是m。 “嘿嘿，嘿嘿......” 这是变态。 总而言之，安洁莉卡在这座学院里的人气和受欢迎程度可见一斑。 而当夏亚从竞技通道的另一侧缓缓走出的时候，那些欢呼和议论的声音，顿时转化成了一道道毫不留情的嘲笑。 “噗——哈哈哈！那家伙背着的是什么？” “我看看，咦？是一堆破铜烂铁？” “这是什么造型啊，未免也太好笑了吧？” “这就是乡下人吗？连购买魔导具的钱都没有？身为贵族的体面呢？” “我觉得他是在侮辱安洁莉卡学姐，侮辱这场神圣的决斗！” 就连坐在观众席上的提尔乌斯和希薇丝妲等人，都不约而同地产生了奇怪的想法。 夏亚不会根本没想着赢吧？ 第二十七章 永冻·冰蔓之枪！ 时间回到不久前。 夏亚早早就来到了斗技场的竞技通道里等候着，坐在长椅上闭目养神，因为除了决斗者之外的无关人等不能进入等候区域，所以此刻也没有人打扰他。 外面的动静随着学生们的入场逐渐变得越来越大，议论声和笑声响彻了整个场馆，仿佛一幕盛大的歌剧即将开演。 当然，在绝大多数人眼中，或许夏亚就是那个提着木枪骑着老马冲向风车的堂吉诃德，一个自以为英雄主义的疯子。 过了一会儿，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将他从思考中唤回了现实。 夏亚抬头看去，发现是仲裁员从通道的入口快步走了进来。 对方露出了公式化的微笑，将一张有些泛黄的羊皮纸递了过来：“夏亚同学，这是对手那边提供的魔法契约书，条款经过验证都是合理的，如果没有疑问，麻烦在这里签上您的姓名。” 见状，夏亚点了点头，仔细浏览了一遍。 出于虚伪的公正，这场决斗的赌注除了子爵的爵位之外，还加上了两条细则。 如果夏亚输了，就得回到朗迪城下辖的那个子爵领，一辈子不能离开，而安洁莉卡输了的话，则会给他一万金币作为补偿。 这场闹剧，从头到尾都充满了欺压和不公，此刻却被粉饰成公平正义的决斗，逼迫着夏亚做出选择。 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接过蘸了魔法墨水的羽毛笔，在落款处写下了夏亚·阿德莱德的名字 一阵金色的光芒闪过，冥冥之中，感觉自己和这份契约书多了一层联系。 如果比赛结束后，有一方产生了违约行为，则会受到契约书带来的强制惩罚。 做完这一切后，夏亚缓缓起身，将视线投向了远处的竞技场上。 今天的他穿着正式的骑士服和长靴，身材颀长，长相清俊，整个人十分英挺，看上去就像是某位年轻有为的骑士军官。 此刻，通道外的观众席位上，爆发出了一阵巨浪般的欢呼声。 很显然，这场盛大歌剧的女主角，已经登场了。 夏亚笑了笑，俯身提起放在旁边的一捆东西，很轻松地扛在了肩膀上，朝着竞技通道走了出去。 那捆东西随着夏亚的脚步微微晃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仔细一看，那是许多看上去十分破旧的骑士长剑，包括几根长着锈迹的长枪，刃口因为过度使用，都有了明显的裂痕和豁口。 这是骑士系的学生们日常训练之后即将报废的制式长剑，有单手长剑，有双手阔剑，甚至还有很细的刺剑。 粗略的目测一下，这捆废弃的长剑零零散散不下四五十柄。 所以当夏亚扛着这一捆废弃的长剑长枪走出通道，踏上地质松软的斗技场之后，周围的观众席上爆发出了一阵有些欢腾的嘲笑声。 “这......”角落里，罗德看着另一边缓缓走出的少年，皱了皱眉，“你这个学生，有点特立独行啊？” 见状，肤色黝黑的壮汉西塔尔苦笑着说道：“他说这是他的坚持，我也不明白是想做什么。” 罗德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他才出声道：“对手可是大贵族出身的天才，魔导具自然不必说，就连古代咒物也绝不会缺，这样一来，仅仅是武器上就产生了极大的差距。” “身为一名骑士，怎么可以连一柄趁手的武器都没有？如果这是小子我手下的人，非得训死他不可！” “再看看吧。” 西塔尔摇了摇头，安静等待着比赛的开场。 ...... “夏亚同学走之前，有说些什么吗？” 希薇丝妲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颇有些紧张地问道。 在这样的对决之中，一捆即将被废弃的破铜烂铁能有什么用？ 之前不是给了他两万多金币吗？ 为什么不都花掉呢？ 希薇丝妲充满了疑惑和担忧。 黛朵菈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有，不过我相信少爷，不会毫无准备地上场的。” 希薇丝妲苦笑一下，没有接话。 其实在她看来，这场比赛胜利的可能性，就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和安洁莉卡相处了那么久，她很清楚姐姐的真实实力究竟有多么恐怖。 但愿......不要受伤啊。 希薇丝妲的小手轻轻覆盖在胸口，凝神远眺。 另一边。 提尔乌斯的脑袋已经低垂到了胸口，恨不得用双手紧紧捂住脸。 身边传来了赛莉等人的疯狂嘲笑。 “你的好兄弟，不会妄想着能用一堆破铜烂铁打败会长吧？” “要是能赢，我把这堆东西吃了都行！” 可恶。 如果按照夏亚的性格，现在肯定已经把那句话说出来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提尔乌斯在心底默默呐喊道。 ...... 当安洁莉卡看到夏亚登上斗技场的时候，第一时间投去了审视的目光。 随后，深深地皱起了眉。 这家伙想要做什么？ 觉得自己反正都赢不了，所以背着一堆快要报废的破剑，想羞辱我吗？ 本来就不喜欢斗技场里的氛围的安洁莉卡，神色更是阴沉了许多。 她轻轻撩起额头边的长发，轻声说道：“拜你所赐，要被这群家伙像是看斗兽一样在这里围观，可即使是这样，我依然带着百分之一百的认真准备了这场决斗。” “而你在做什么？” “觉得反正都赢不了，不如把决斗变成一场闹剧？” “呵，没品的家伙。” 听到这番话，站在远处的夏亚“咣当”一声将手中的那捆长剑放在地上，微微一笑：“叫你妈呢？” 说罢，将系着的长绳扯断，那捆各种样式的骑士长剑便“叮叮当当”地散落一地。 他弯下腰，从剑堆里随便挑出一柄单手剑，轻轻挥舞了几下。 也不知道这种质量的长剑，到底能不能承受自己的挥击。 不过问题不大，反正数量摆在这里，用坏了可以随时换，而且得到了西塔尔先生的应允，不用赔偿。 想到这里，夏亚反手将那把剑插在了面前的砂质斗技台上。 随后再次捡起两把，重复着上述的操作。 看到他这副轻松的模样，安洁莉卡的眼睛轻轻眯起。 她抬起手，手腕上缠绕着的银色手链上镶嵌着一颗虹色宝石。 这只手链名为【冰河之叹】，是安洁莉卡的“魔杖”，凡是经由这个魔导具释放出来的冰系魔法，效果都会提升百分之五十。 这是希伦帝国境内最为顶级的强化类魔导具之一，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半个伪神器，没有任何使用限制。 即使是神术师使用它，也能产生同样的加成！ 安洁莉卡的脸上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我决定了。” “在这场战斗中，我要将你脸上那层令人恶心的面具给狠狠撕下，让你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展露出无与伦比的丑态，然后卑微地跪在我的面前祈求宽恕。” “因为，这是你应得的惩罚。” 话音刚落，虹色宝石泛起了耀眼的光芒。 “永冻·冰蔓之枪！” 第二十八章 源自灵魂的呐喊！ 一声浅浅的吟唱之后，安洁莉卡的身侧瞬间凝结出了四柄泛着森冷寒气的冰冻长枪！ 每一柄长枪都有三四米长，普通人手腕粗细，尖端锋锐无比，透明的结晶表面布满了好看的藤蔓状花纹，整体泛着微微的蓝色光芒。 伴随着安洁莉卡轻轻挥手，四柄长枪便像是得到了指令一样瞬间划破空气，带着肉眼难辨的极速，朝着夏亚的位置激射而去！ “咻咻咻咻——” 在观众席的略微惊呼声中，破空声响彻了整个斗技场。 夏亚抬起头，注视着瞬间拉近距离的锋锐枪尖，面色平静地捡起一柄稍显腐朽的骑士长枪。 与此同时，他的视线锁定了每一柄冰蔓之枪的行进轨迹，枪尖上挑！ “锵——” “锵锵锵——” 伴随着一连串清脆的碰撞声，化成几道残影的枪尖在碰撞之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但也因此，四柄如同长箭一样激射而来的冰蔓之**变了轨迹，深深地贯入夏亚身后的地面，尾端震颤不已，裂痕在冰造的长枪上面缓缓蔓延。 居然......挡住了？ 很显然，这个结果出乎所有观众的预料。 冰蔓之枪算是比较强力的一环魔法，面对这样的速度和强度，一般的低阶准骑士是无法抵挡的。 还没完！ 在所有人都没回过神来的刹那，夏亚深深弯腰，黑发飘扬，整个身体如同绷紧的长弓，前踏一步，拧身掷出了手中的残破长枪！ “咻——！！！” 那杆长枪仿佛划破天际的流星，消失在原地，而后伴随着一点寒芒，如同瞬间移动般出现在了安洁莉卡的面前！ 骑枪所经之处，刮起了一道烈风，空气被压缩到了极致之后爆裂开来，发出了远比刚才震撼的震鸣！ 一般来说，魔法师的个体防御力远弱于骑士，所以一旦武器近身，很容易被对方瞬秒。 但安洁莉卡只是微微一皱眉，似乎对夏亚展露出来的实力稍微有所惊讶，可是也仅此而已。 虹色宝石又一闪。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安洁莉卡的曼妙身姿如同泡影般瞬间破碎，化作一团晶莹的蓝色冰雾，随后在另一处位置重新凝聚，女神一样的身姿不染纤尘。 “咚！！！” 长枪刺了个空，没有造成任何伤害，随后一声闷响，齐根刺入了远处边界的石墙之中，伴随着蛛网般的开裂，长枪尾端疯狂震颤，碎石纷纷溅落。 不堪重负的骑士长枪终于结束了职责，裂痕布满枪身，轻轻破碎开来。 安洁莉卡扭头看了一眼，轻描淡写地收回视线。 “这就是你的依仗吗？” 夏亚没有回答，捡起一柄阔剑挥舞了一下，再度**面前的斗技台上。 这样的话，在上一柄剑破碎的同时，他能在最短的时间拔出下一柄剑进行反击。 “试探什么的就免了吧。”他一边重复着这个动作，一边抬起头，“对于彼此来说，不痛不痒的战斗更像是浪费时间。” 闻言，安洁莉卡的眼神缓缓阴沉了下来，脸上露出残酷的笑容。 夏亚的这番话在她听来，更像是把双方摆在了同等的位置上。 只不过是接下了最普通的一环魔法而已，你也配？ 一个小小的准骑士！ “如你所愿。” 安洁莉卡傲慢的声音响起。 她高高举起手，宽松的法师袍从胳膊上轻轻滑落，露出一截白如凝脂的细嫩手臂，腕处的【冰河之叹】正在缓缓发亮。 “永冻·冰蔓之枪·骤雨！！！” 吟唱声落下。 那个瞬间，在场的所有学生都突然感觉到周围的温度降低了许多。 一道道莹蓝色的光芒快速浮现，不仅仅是安洁莉卡的周围，甚至她身后的空中，都开始逐渐凝聚出一柄柄锋锐无比的冰蔓之枪，泛着华丽的纹路。 随着强大魔力的运转，这一次，凝聚出来的冰蔓之枪不仅仅在大小和坚固程度上有所增强，就连数量也开始节节攀升！ 十柄。 二十柄。 五十柄。 一百柄。 两百柄。 冰枪仿佛永无止尽似地疯狂浮现，安洁莉卡在用一种极为傲慢的态度告诉在场的所有人，她的魔力总量究竟到了一个怎样恐怖的层次。 明明只是一个一环魔法，可在她奢侈般挥霍魔力的情况下，居然演变成了半场AOE伤害！ 当然，这其中也有着【冰河之叹】的极大功劳。 很显然，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 安洁莉卡开始认真了。 “喔。” 另一边，夏亚抬起了头，看着天空中密密麻麻的莹蓝色枪尖，神色如常。 在他平静的注视下，数百道冰蔓之枪，如同即将坠落的暴雨一样微微颤动，枪头扭转，仿佛具有灵性一样，齐刷刷对准了他所在的位置，蓄势待发。 避无可避！ “落！” 伴随着一声娇斥，漫天飞舞的冰枪们嗡嗡作响，仿佛群蜂归巢，又好像压城的乌云骤雨，朝着夏亚快速扑去！ 这种数量，足以将整个斗技场的地面从头到尾犁一遍。 “好强！” “这样的数量，太可怕了！” “学姐加油！！！” “这要是能接得下来，我把这些冰枪全吃了都行！” “赶紧认输吧乡下小子，屁滚尿流地回家找妈妈吧！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看台上爆发出了一阵阵响亮的惊叹和嘲讽声。 对于普通学生来说，这就是神迹一样的存在！ 别人的刚刚起步，就是他们需要花费十几年追赶的进度。 结束了。 这是在场所有人心中的想法。 ...... “安洁学姐的魔力又增强了。” 瞳孔中倒映着数不清的莹蓝色长枪，奈娅平静地说道。 梅维思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注视着斗技场上的情景，没有说话。 少顷，她自言自语道：“正面硬抗的话，即使是一星左右的大骑士都不一定能够安然无恙地接下所有冰蔓之枪......没想到，安洁莉卡这么讨厌你哥哥。” “到此为止了。” 一旁的奈娅神色淡漠，像是人偶一样静静地站在那里。 但是在梅维思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困惑和焦虑，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在心中不断酝酿，却被冰冷的理智不断压抑着。 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 “呀！” 看到姐姐动了真格，希薇丝妲紧张地捂住了小嘴。 她下意识看了看黛朵菈，却发现对方和她一样神色紧张，双手用力地捏着长裙上的布料。 “他、他会主动认输吗？如果不认输的话，面对这样的魔法，夏亚同学不可能活下来的！” 希薇丝妲站起身，焦急地对黛朵菈说道。 黛朵菈稍微有些脸色苍白地看了看对方一眼。 很显然，这场战斗刚一开始，就已经单方面地超乎一位女仆的全部想象了，如果是换个人上去，恐怕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乱枪射成肉泥。 “我......相信少爷。” 最终，黛朵菈紧紧咬着下唇，轻声说道。 ...... “呵呵呵，不愧是阿尔及亚家百年不遇的魔法天才，即使是老朽当年，也要略逊三分啊。” 看台的最高处，坐着一名穿着灰色巫师袍的白胡子老人，此刻正注视着密密麻麻的冰蔓之枪，和旁边一名穿着黑袍的神职人员低声评价道。 白胡子老人名为卢修斯·达伦，诺顿公立皇家修行学院的第四任院长。 坐在他身边的神职人员是一名长相和蔼的中年男性，穿着教廷发放的黑色衣袍，象征着大主教的身份。 他就是西塔尔和罗德对话中提及的那名大主教埃德蒙。 “阿尔及亚小姐的天赋确实出众，只可惜光元素亲和相对较弱，否则的话，恐怕我们光明教会也要向她抛出橄榄枝。”埃德蒙噙着温和的笑容附和道，“不过，这个新生也不错，在这样的年纪，居然能有准骑士的修为。” “只可惜，两边的年龄差距稍微有点大，境界赶不上。” 卢修斯点了点头，轻轻捋了一下白胡子：“等会儿如果实在无力抵挡，我会出手把他救下来的。” “那你可得小心那位女士了，她好像一直在若有若无地盯着你呢。” 闻言，埃德蒙好心地指了指对面席位坐着的梅维思师徒，提醒道。 “哼，一个刚刚晋升神术师不久的小年轻罢了。” 卢修斯轻哼一声，没有理会那道目光。 看样子，是有什么陈年旧怨。 ...... 漫天的冰蔓之枪，如同暴风骤雨般朝着夏亚所在的位置激射而来，刮起一阵阵激荡的劲风，让他的黑发随风飘扬。 他的眼底映着着一道道莹蓝色的光芒，从面前插着的剑丛之中拔出两柄稍显轻巧的骑士直剑，握在手中。 “咻咻咻——” “咻咻咻咻咻——” 带着肉眼无法捕捉的残影，第一波冰蔓之枪悍然而至，封锁了夏亚正面的全部方向，连躲避的空间都被压缩到了极致。 但是在他的视野里，原本快若闪电的冰枪，此刻仿佛乌龟爬一样，速度慢到极点，动态视力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所有的轨迹都被看破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缓。 夏亚的视线穿过密密麻麻的长枪，看向了站在原地的安洁莉卡，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 看着对方高高在上的神态，他轻轻一笑，低下头注视着手中的长剑。 锈迹斑斑的剑刃上，隐约映照着他的现在的模样。 明明在笑，但表情之中却分明藏着一丝无奈和悲哀。 “其实，你们真的不至于做到这一步的。”夏亚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奈娅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如果她真的需要这个爵位，和我好好商量两句，身为兄长，我又怎么会不答应呢？” “但是你们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认真询问过我的意见，把我当成皮球一样踢来踢去，觉得可以对我予取予夺。” “你们不仅想伤害我，甚至还想伤害黛朵菈，让我一气之下和奈娅断绝关系。” “你们从来没有在乎过......我是怎么想的。” 锋利的枪尖映照在他的眼底，近在咫尺。 夏亚抬起头，目视远方，扬起两柄长剑，声音微微提高，清秀的脸上也逐渐增添了几分狰狞。 “我父母和领地的村民为了抵抗侵略者，死在了他们的铁蹄下，帝国至今没有查出那群杂种的真实身份......而你，一个自诩高贵的臭婊子，却三番五次地想要谋夺他们留给我最后的事物。” “为什么？！” “凭什么？！” “凭你所谓惊世骇俗的天赋？” “那种东西……我也有啊！！！！！！！！！” 伴随着一声怒吼—— 弓身，出剑。 “锵！！！” 两道交叉着的锋锐的剑光划破空气，将逼近他面前的一柄冰蔓之枪拦腰斩碎，化作星星点点的冰屑爆散在空中。 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第二道剑光紧随其后。 “锵、锵！！！” 又是两柄直冲而来的冰蔓之枪炸碎。 第三道。 破碎。 第四道。 破碎。 第五道。 破碎。 破碎、破碎、破碎、破碎、破碎....... 速度逐渐加快。 直到最后，快到每一次挥剑停留的间隙都微不可察！ 随着夏亚的一次又一次挥剑，剑光如同圆月般绽放出清冷的辉芒，疯狂对抗着蜂拥而至的冰枪，将它们不停地斩碎，斩成冰渣。 清脆的碎裂声不绝于耳，响彻了整个场馆。 “！！” 难以想象的场景，如同天方夜谭般映衬在安洁莉卡的眼底。 她的瞳孔缓缓放大。 怎么可能？！ 面对这样规模的冰蔓之枪，他绝对应该被瞬间洞穿才对！ 为什么、为什么能够抵挡下来？！ 就在这时，安洁莉卡悚然一惊，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眼神之中满是难以置信地望向那个少年。 不是.....准骑士？ “锵锵锵锵锵锵——” 斩击声回应了安洁莉卡心底的困惑。 弧光！ 除了冷冽的弧光之外，再无其他！ 两柄长剑如同冰冷的收割机器，剑刃与剑刃之间爆发出强大的气浪，以夏亚为中心，朝着四周刮起烈风，无形而又凛冽，填满了斗技场。 “怎么可能？！” “这是夏亚？” “骗人的吧，新生？” “一个乡下来的野小子，怎么可能？！！” 观众席上的所有学生看到这一幕，像是见了鬼一样，发出难以置信的喊声。 随后，那些呼喊就被一道道强烈的风压给盖过，剑风吹起了他们的发梢，也蒙住了他们的双眼。 眼花缭乱的疯狂斩击化作一道又一道剑光，以方圆五米为半径，仿佛防护罩一样将夏亚密不透风地护在其中。 黑发少年如同剑圣降临一般，以精准的角度和肉眼无法捕捉的极致速度，接下了蜂拥而至的所有冰蔓之枪！ 对此刻的夏亚而言，平日里训练的剑术已经抛在了脑后，没有任何定式，一切的一切只有随心所欲地挥出斩击。 不断爆裂开来的冰柱化作晶莹的粉尘，如同绚丽的星星一样飘散在夏亚的周围，为这名身穿骑士服的少年增添了几分清冷如水般的意味。 但是他的动作，分明蕴含着最为暴力的美感！ “乒——” 手中的长剑不堪重负，瞬间炸裂开来。 他不慌不忙，从面前的地上再度拔出一柄长剑，反手格开刺向右肩的一道冰蔓之枪，随后再度挥剑。 在这样强度的对砍之中，即使是精钢制成的长剑都坚持不了多久，更不用提这些即将报废的残破剑刃了。 但是夏亚不管不顾，破碎了一柄，就瞬间拔出另一柄加入战斗。 整个过程顺畅无比，没有丝毫的停滞。 夏亚之前所做的准备发挥了完美的作用。 此刻，他仿佛化身成了一名舞者，挥出了绚丽的剑舞，无数道剑光聚集在夏亚的面前，像是一朵缓缓绽放的死亡之花。 所有的斩击都一闪而逝，却在观众席上的学生们眼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这是所有人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震撼场景。 他们之中的某些人，下意识地站起身。 那个中午，在宽阔的学院斗技场上，不被任何人看好的乡下少年，面对阿尔及亚家百年难遇的魔法天才释放出的漫天冰枪，毫不退缩地挥出了属于自己的剑。 他仿佛对着所有人，发出了源自灵魂的呐喊。 没有大贵族的背景，没有神术师的指导，没有趁手的魔导具，也没有观众的喝彩。 但这些，统统都不重要。 “你们总是觉得，大贵族的背景是一种实力，看不起那些埋头努力的家伙，并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一辈子也无法企及，应该永远抬头仰望。” 夏亚高声说道。 剑光凝成的防御圈还在逐渐扩大。 刚才还如同死神降临一样的冰蔓之枪，现在反倒是成为了飞蛾扑火的那一方，前仆后继地涌入由两柄长剑构成的绞肉机之中，炸裂破碎！ 极速舞剑的夏亚酣畅无比，到了最后，兴之所至，他仰头呐喊！ “那么我的天赋，同样是你们永远无法企及的实力！！！” “锵——！！！” 不知什么时候，原本仿佛乌云一样撒下大片阴影的天空中，铺天盖地的莹蓝色冰蔓之枪已经所剩无几了。 夏亚的周围四处散落着长剑的碎片，以及堆积成几座小山一样的冰块、冰渣，还有在微风的吹拂下缓缓飞舞着的冰屑。 他微微喘息着扔掉了手中两柄濒临破碎的残缺长剑，随后上前一步，单手拄着插在剑丛中的其中一柄骑士阔剑，长身而立。 黑发在微风中轻轻起伏着。 夏亚面色平静，用另一只手解开骑士服内衬最顶端的那颗纽扣。 “热身，结束。” 静默。 全场，一片死寂。 第二十九章 技压全场！ 全场沉默。 观众席上，安静地落针可闻。 有些人下意识站起身，满脸震惊地注视着斗技场内的景象，有些人坐在座位上，傻愣愣地捏着自己的脸。 似乎都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太震撼了。 太出乎意料了。 来看比赛之前，又有谁能想得到，原本以为毫无悬念的比赛，会是这样的一种结果呢？ 就算是夏亚的熟人和朋友，也完全没有预料到。 所以当他们看到身穿骑士服的英挺少年拄剑站立在原地，轻飘飘地宣告自己热身完毕之后，颇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那场仿佛表演一般的璀璨剑舞，带给了他们过于深刻的触动。 或许能够复刻这样情景的人不在少数。 但，绝对不应该是这样年轻的一个新生！ 那可是媲美三环魔法杀伤范围的全场伤害，就算威力上稍弱，那也不是准骑士能够抗衡的程度。 就是这样的攻击，一股脑全部涌向了那个少年，但是他没有后退，也毫不躲闪，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站在斗技场上，迎面接下了所有的进攻！ 准骑士？ 开什么玩笑！ “大、大骑士？” 观众席位上，不知道是谁率先打破了沉默。 学生们四下看了看，和一双双同样困惑震惊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随后，强烈的议论声和惊呼声，如同潮水一般后知后觉地爆发开来，响彻整个斗技场！ “怎么可能？！” “一年级？新生？大骑士？” “我的天，理智告诉我，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现实摆在这里......我一定是在做梦！” “目前学院的骑士系学生里，还有大骑士位阶的吗？” “印象里，没有！” “这样的实力，就算是进入圣耀骑士团，也能直接转成正职吧？” “听说那位奈娅·阿德莱德，就是传闻中学院历史上最年轻的一环魔导士......这个姓氏，不会是他的什么亲人吧？” “一家人都有这样的天赋吗？” 议论道这个话题后，有不少的目光都暗中投向了观众席的某个角落。 那里坐着一对师徒。 “原来如此。”梅维思已经从短暂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对周围投来的视线不管不顾，微微蹙眉，“这么说来，夜隐会的那个家伙应该已经死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身穿月白色法师袍的梅维思女士，抬眼看向站在旁边的奈娅。 仔细观察了她一阵，发现她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这才继续开口说道：“虽然大骑士确实很了不起，但目前看来，也仅仅是一星，距离安洁莉卡的三环，还有很大的差距。” “更何况，冰蔓之枪只不过是最简单的一环魔法，她还有很多力量没有施展出来，包括魔导具和古代咒物。” “刚才已经说了，或许过程会有些波折，虽然这个波折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但，最终的结果，绝对不会改变。” 奈娅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一样，不赞同也不反驳。 少顷，她藏在宽大法师袍下面的小手，轻轻绞在了一起。 ...... “好小子！” 在看到夏亚震撼全场的表演之后，西格尔满脸震惊和狂喜，用力地鼓了两下掌，站了起来。 他万万没想到，夏亚所说的“必赢”，居然是这个意思。 太厉害了。 原本以为准骑士顶破天了，可现在看来最起码也是个一星大骑士！ 仅仅凭借那些日常的骑士训练，就能达到这种地步？ 西格尔根本不相信，但似乎也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解释。 只能归结于天赋异禀。 反倒是审判长罗德一直坐在原位，有些疑惑地看着老友。 想要和安洁莉卡这个三环魔导士对决，难道大骑士的境界不是理所应当的？ 虽然确实算得上世间罕见的天才，但怎么总感觉，他这个当老师的比自己还兴奋？ 罗德摇了摇头，略带好奇的目光接着投向了竞技场的正中央。 ...... “咳咳咳咳——” 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咳嗽，卢修斯院长的胡子都被咳得翘起来了。 大主教埃德蒙一边给老人顺气，一边面色诧异地说道：“了不起，看来你们诺顿学院这一届又要出一个怪物了......16岁的大骑士？简直闻所未闻。” “看来，根本不需要我出手，嗬——”好不容易顺过气来之后，卢修斯院长开怀大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膝盖，“之前那帮骑士团的家伙们还总说学院主流风向变成了魔法系，脱离了第一任院长创立骑士学院的初衷......我现在可以毫不犹豫地告诉他们，诺顿或许会倒闭，但绝不会变质！” 埃德蒙温和地说道：“其实，我们光明教廷有很多秘藏的武技，也有不少强大的教廷骑士可以教导学生。” “呸！”卢修斯院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休想挖诺顿学院的墙角！” 这位大主教笑了笑，将目光转回了斗技场：“对他来说，想赢得这场比赛，仍然很难，或者说，几乎不可能。” 卢修斯院长同样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刚才说的那番话我很赞同，但是那位大小姐的天赋同样是百年难遇......更何况，大贵族带来的阶级壁垒，又怎么是轻易就能破除的？” “接着看吧。” ...... “好帅！” 希薇丝妲轻轻捂着粉唇，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俏脸微粉，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对于这名大贵族家的千金来说，还是头一次。 “您说什么？” 一旁的黛朵菈像是没听清一样，同样面带红晕地看了过来。 此刻，这位比夏亚大很多岁的女性，破天荒地展露出了几分独属于少女般的娇羞，像是追星成功的小迷妹一样。 “咳......没、没什么。” 希薇丝妲做贼心虚似的扭过头，神情羞涩。 不过，还是好帅啊。 尤其是用这样干脆的方式瓦解了姐姐的进攻！ 他是一名大骑士吗？ 希薇丝妲的心脏怦怦直跳。 此刻，场中的黑发少年拄着长剑，轻轻解开了衣领上的第一枚扣子，似乎在热身过后有些发热。 “！！” 一抹若隐若现的锁骨印入眼帘。 希薇丝妲像是触电一样颤抖了一下，双手迅速捂住眼睛，小脸通红。 淑女是不可以看到这种东西的！ 顶、顶多就看一眼！ ...... 另一边。 血蔷薇会的众人，也是被夏亚的反击彻彻底底的震惊到了。 他们视线阴沉地互相交汇了一下，没有说话。 很显然，几人并不是因为会长的进攻被彻底瓦解而感到震惊，而是在于对手所使用的方式。 这更像是一种打脸。 你们血蔷薇会不是喜欢以势压人？ 来多少，我全部接下！ 这就是夏亚这一行为的潜在含义。 在座的所有人里，只有紫裙少女赛莉·拉图索斯的眼底流露出了几分感兴趣的神色，注视着斗技场里的那名黑发少年，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那位王子殿下，正准备询问几句关于夏亚的事情，却突然发现他低着头，身体有些颤抖。 提尔乌斯此刻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正压抑着某种炽烈的情绪。 平日里装作普通学生，实际上拥有着远超同龄人的强大实力，但从来不展露分毫，就像是背负着某种过往。 结果最后，在万众瞩目的斗技场里，在全校学生的注视下，瞬间爆发出来。 这......不就是自己的隐秘日记之中所构思的场景吗？ 夏亚，你太帅了！ ...... 回到斗技场。 对于观众席上的众人来说或许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在夏亚这边，仅仅是短短数秒。 在安洁莉卡的操控下，残存在空中的冰枪结束了使命，纷纷破碎开来，化作随风飘飞的冰屑。 虽然刚才同样陷入了短暂的震惊，甚至内心还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慌张，但是心理素质极强的她迅速调整了过来。 安洁莉卡抿着红唇，踩着中筒靴上前两步，稍微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星辰一样的冰屑吹拂在她的身畔，将她衬得更加明艳了几分。 她缓缓打量着夏亚，眼睛轻轻眯成狭长而凌冽的线条。 “原来如此。” “一星大骑士？看来，这就是你敢于挑战我的底气所在。”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样做到的......但你不会以为，光凭借这种程度的力量就能打败我了吧？” 夏亚笑了笑，没有说话，将单手拄着的骑士阔剑拔了出来，剑尖遥遥指向对面。 见状，安洁莉卡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抹优雅的笑容。 “我承认，刚才的你确实让我感到有些兴奋，这说明你至少不是表面上的那么一无是处，我收回最开始的话。” “但也请你不要抱有过度的期待，因为——” “——等待着你的，是注定的败北！” 话音刚落，虹色宝石绽放出了耀眼的辉光！ ps：拜托大伙对作者有点信心，我有大纲，不用一直教我该怎么处理奈娅的剧情，不用一直说洗白很恶心啥的，也不用说直接杀了才爽，戾气这么重我都快崩溃了。还是那句话，这才十几万字，剧情都没铺开，为啥一定要喷得那么早？ 以上。 第三十章 激斗 【冰河之叹】的光辉再度浮现，安洁莉卡的周身萦绕着晶蓝色的淡淡光芒，仿佛霜之女神一样空灵圣洁。 “铮——” “铮——” “铮——” 伴随着清脆的振谐，冰屑般的魔力元素四溅，三枚巴掌大小的光环在她身边凝聚成型，并逐渐放大，每一枚光环都缠绕着华丽而又繁复的咒文，如同雪之精灵一样缓缓浮动着。 三环！ 这是魔导士的极致，再往前一步，就是魔导师的境界。 魔导士、魔导师、大魔导师这三个层次，每个境界的划分都是三环，只有达到了九环，才是大魔导师的极致，有望晋升为神术师。 而以安洁莉卡所展露出来的天赋，未来最起码也是大魔导师起步，虽然目前距离这个境界还有点远。 饶是如此，她在刚才的战斗中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也是压倒性的，如果不是夏亚的突然爆发，学院里还真找不出人能接下来那样的攻击。 毕竟整个学院里几乎没几个学生达到魔导士的境界，而学徒和术士的位阶使用出来的最多只能被称为“法术”，算不上“魔法”，这二者有着天壤之别。 当三枚法师之环浮现后，观众席上又是发出了一阵惊叹。 虽然早就已经知道安洁莉卡的真正实力，但能这么直观地看到同龄人在斗技场上展现出来，对他们来说还是十分具有冲击性的。 “永冻·冰棘之潮！” 安洁莉卡轻轻吟唱着，同时身体缓缓化作梦幻般的冰屑，出现在了斗技场的另一端。 拉开距离？ 大范围性魔法攻击？ 夏亚的心里瞬间猜到了安洁莉卡这么做的原因，低头看去。 下一刻，他脚踩着的地方突然浮现出一道莹蓝色的魔导矩阵，表面镌刻着深奥的咒文和仪式图案，缓缓旋转着快速放大。 只是短短一个呼吸，就将夏亚周围七八米的区域囊括其中。 随后，骤然发亮！ “轰！！！” 爆炸般的声音掺杂着冰晶破碎声震撼全场，伴随无数冰渣和冰屑飞溅，夏亚所在的位置掀起一阵烟尘，随后，无数道巨大的莹蓝色冰刺从他的脚下爆发出来，吞噬了那片区域！ 如同野蛮生长的荆棘一样，森寒闪烁的尖刺毫无规则地四处突进着，仿佛汹涌的潮水逼向了夏亚。 他拔出一柄阔剑，纵身一跃跳向空中，可那些冰荆棘仿佛具有灵性一样，在主人的操控下，追踪着空中的那道身影。 “锵锵锵！！！” 夏亚双手握住半米宽的骑士阔剑，迅疾地斩出几道剑光，将突刺而来的冰荆棘拦腰切断。 但这些冰刺却像是植物一样具有某种活着的特性，汲取着安洁莉卡体内魔力的同时，因为斩击而形成的光滑平面上再度迸发出了新的冰之荆棘！ 仿佛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这些锋利的冰刺争先恐后地划破空气，朝着半空中的夏亚快速延伸去。 毫不夸张地说，只要被其中一道刺中，下一秒就会瞬间被紧随其后的无数道冰刺所包围，将他身体的每一处都刺成窟窿！ 即使是大骑士，在半空中如果没有借力的地方，也是无法扭转基本物理规则的。 所以数秒之后，他的身体不可避免地向下坠落而去。 而同一时间，安洁莉卡早已预判到了他的走位。 “永冻·极寒之弓！” 白光闪过，安洁莉卡的掌心凝聚出了一张比她还要高的雪白色透明长弓，如同雕琢完美的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散发着若隐若现的雾白气息。 弓弦的部分是一道虚幻的莹蓝色细线，她用指尖轻轻捏住这道弦，朝后一拉。 随后，一阵莹蓝色的魔力光束在极寒之弓的正中央缓缓汇聚，逐渐凝成一支数米长的晶体状冰箭，表面镌刻着繁杂的纹路，隐隐震动，似乎有强大的魔力被压缩在其中。 “叱——！！！” 空气炸裂声轰然作响，极寒之弓发射出的冰箭瞬间袭向还未落地的夏亚，只是眨眼的功夫，那道森冷寒气就几乎要将他洞穿！ 冰箭所过之处，因为温度的急剧降低，地面和墙壁上瞬间凝聚出了冰冻的痕迹。 毫不夸张地说，这一招除了躲避之外，绝大多数三星大骑士都接不下来！ 而仍然处在半空中的夏亚此刻依然无法借力，面前是如影随形的冰荆棘，侧方又有一道瞬间袭来的蓝色残影，可以说是无路可退了。 结束了吗？ 观战的学生们心里一紧，俨然已经忘记了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是为了看夏亚被暴打才来到斗技场的。 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一个横空出世的新生，将这场战斗的精彩程度拔高了好几个台阶。 有不少人的心里甚至开始隐隐期待着，接下来会不会有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可现在看样子，已经是死局了？ 下一秒，夏亚用行动告诉了所有人答案。 【隐匿之纱】掀起了一层阴影般的波动，随后整个人都消失在了半空之中，如同潜行的刺客一样，顺着冰刺投射过来的大片阴影，位移到了绝对安全的地方。 “嘭嘭嘭嘭嘭——” 无数道细密的闷响传来，那些野蛮生长的冰之荆棘产生的尖刺瞬间贯入地面，溅起一片烟尘。 与此同时，极寒之弓射出的冰箭划破夏亚刚才所在的位置，瞬间击中了远处的墙壁！ “轰——” 伴随着爆裂声，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烁着星星点点光芒的冰雾，仿佛雪山崩塌一样轰然四散开来！ “咔擦咔擦咔擦咔擦......” 凡是冰雾所过之处，不论是地面还是墙壁，又或是空气中的烟尘，在绝对的低温之下，统统凝结成了镜子一样光滑的冰面。 并非众人想象中的贯穿性攻击，而是范围性的冰冻攻击。 远远看去，大约四分之一个斗技场都凝聚成了冲击状的扇形冰面，光可鉴人。 而造成这种效果的，仅仅只是一箭！ 完全可以想象，如果夏亚用身体遭受了这样的攻击，也绝对会瞬间冰结成雕像。 沉默片刻，随后，整个观众席上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烈喝彩！ 多么惊险的战斗！ 而对手仅仅是两个还没毕业的学生，他们毫不怀疑，这辈子还能不能再目睹一场像这样精彩的对决。 远处，希薇丝妲的神色一松，缓缓舒了一口气。 另一边，提尔乌斯早就已经握紧双拳，站在观众席位上，脸色涨红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恨不得在场上战斗的身影是他自己！ 太惊险，太刺激了！ 看到银发少年神经病一样的举动，血蔷薇会的众人脸色不怎么好看。 “古代咒物么？” 埃菲·多米尼克抱着胳膊坐在位置上，脸色一沉，说出了心里的猜测。 与此同时，还有许多道视线聚焦在斗技场的正中央，注视着夏亚消失的地方。 伴随着一阵波纹，夏亚从巨大的冰荆棘投下的阴影之中缓缓走出，回头看了一眼安洁莉卡所造成的效果，面色平静。 其实一开始的战斗中，【隐匿之纱】几乎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现在是正午，阳光炽烈，整个斗技场上都很难见到影子，这就让夏亚的这枚古代咒物无法发挥功效，直到安洁莉卡用魔法发动了攻击，到处都是高高突起的冰刺，才给地面上投下了淡淡的影子。 而只要有影子，【隐匿之纱】就能带着夏亚潜行！ 想到这里，夏亚看向远处的安洁莉卡，笑着说道：“再强大的攻击，打不中人也是没有用的。” 安洁莉卡的脸色稍微有些苍白，似乎是射出那一箭之后，魔力有些枯竭。 但是她的脸上同样绽放出了一丝微笑，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嘲讽。 “爆。” 第三十一章 骑士力场！ “爆！” 伴随着一声轻叱，夏亚的耳朵里突然传来一阵冰块的碎裂声。 下一秒，身旁冰刺丛生的荆棘瞬间炸裂开来！ 不逊于极寒之弓造成的动静，这些冰刺纷纷破碎，形成了漂浮在空中的碎屑和雾气，如同雪崩一样浩浩荡荡，以极低的温度瞬间席卷了周围数十米的范围，所过之处，一切都冰结成了光滑的镜面！ 而刚使用完【隐匿之纱】的夏亚就在这些冰荆棘的附近，首当其冲地被冰结之雾给完全吞没！ 整个场地在安洁莉卡的操控下，都被这片浓烈的冰雾所覆盖，令人牙酸的冻结声不绝于耳。 安洁莉卡面带冷笑，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伸出手轻轻按了一下胸口的项链。 项链上浅绿色的圆珠宝石绽放出一抹光辉。 伴随着光芒的闪烁，安洁莉卡原本魔力使用过度而导致有些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粉嫩，急促的呼吸也平缓了很多。 短短数秒，疲惫迅速退去，魔力再次充盈，她恢复了平时的状态。 这件古代咒物名为【森精灵的祝福】，可以在短时间恢复使用者的生命力和魔力，对濒危之人来说简直就是起死回生的神器，但却在这种情况下，被安洁莉卡十分奢侈地用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 在阳光的照耀下，场上的雾气逐渐消散。 所有人都凝神静气地注视着，等待着雾气完全消散的那一幕。 他们隐约看到了一个身影。 随后，瞳孔一缩！ 斗技场的中央立着一尊冰冻的雕像，大半个身体都被死死封锁在了附带永冻属性的冰棺里，除了上半身和一只手臂还能勉强晃动几下之外，夏亚整个人都被困住了。 他的体表到处都是泛白的霜痕，发丝上凝结着冰锥，幽深的瞳孔轻轻颤动两下。 很显然，夏亚还有意识，并且在试图挣扎着，随着他的缓缓发力，不算太厚重的结晶表面微微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或许只需要再来几十秒，他就能够破冰而出。 但是在这样紧张快节奏的对决之中，安洁莉卡又怎么会给他几十秒的时间来恢复行动能力？ “永冻·狱冰群狼！” 很显然，安洁莉卡深谙趁热打铁的道理，并没有理会夏亚徒劳的挣扎，再次开始了吟唱。 五道蓝色的粗犷身影应召而来，从镜子一样泛着水波纹的冰面之中缓缓浮现。 那是五只完全由莹蓝色的坚冰构建而成的狼型生物，每一只都有马车大小，像是栩栩如生的荒野猛兽，苍白的瞳孔透露着凶悍，修长的狼吻之中隐隐有冰雾吹拂而出。 这是北地公国所特有的冰属性召唤物，每一只都有着一星大骑士左右的实力，但智力相对较低。 “吼——！！！！” 狱冰之狼巨爪刨地，蓄势待发，只要安洁莉卡下令，就会冲过去将夏亚彻底撕成碎片。 “到此为止了。”安洁莉卡注视着被困在冰雕之中无法动弹的夏亚，脸上露出了残忍的微笑，“向我求饶，否则，你会被撕成碎片。” 从一开始，她就一直很讨厌夏亚。 讨厌他那副轻描淡写的表情。 讨厌他明明很弱小，却从来不向自己屈服的样子。 而现在，安洁莉卡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张平静的脸上，露出令她愉悦的惶恐了。 ...... 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微微有些失落的同时，观众们也觉得这很合理。 能在安洁莉卡的手底下坚持这么久，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即使最后落败，至少不会有人嘲笑他。 只可惜，还是没能逃脱这样的的结局。 安洁莉卡说得没错，这是一场注定的败北。 “结束了。” 看台之上，神术师梅维思神色平静地站起身，准备转身离去。 这个结果，一点也不出乎她的预料。 这才是安洁莉卡的全部实力，足以冠绝王都年轻一代。 而奈娅背对着自己的老师，注视着斗技场里的这一幕，原本淡漠沉静的眼神中，终于出现了情绪的波动。 那是一丝微不可察的迷惘和担忧。 皎白纤细的手指交叉而握，藏在宽大的袖袍之下，微微有些颤抖。 而同一时间，另一侧的观众席上，卢修斯院长同样站起身。 他一刻都没有移开视线，枯槁的掌心之中隐隐有着强大的魔力缓缓凝聚，似乎随时准备出手，将夏亚救下来。 “不管结果如何，至少这位少年向我们展露出了他无与伦比的抗压能力，相比于天赋，精神上的强大更让我认可。”卢修斯院长低声说道，“但无论如何，大贵族就是大贵族，这样的坚固壁垒，绝不是区区一名学生能够打破的。” “森精灵的祝福，融合在灵魂中的极寒之弓，还有那个连我都有些眼馋的冰河之叹......光是这三样的价值，就远远超过一个普通勋爵的全部身家了。” “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最优质的资源，享受神术师的指导，再加上天赋也是顶尖，这样的对手，你让那个叫做夏亚的小家伙该怎么赢？” “除非，有奇迹发生。” 这番话，卢修斯院长是一边摇头叹气一边说的，更像是对某种社会现状发自内心的感慨。 大主教埃蒙德却微微皱着眉，没有说话。 那个少年从头到尾都给人一种很平静的感觉，就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样的人，会如此草率地在这里退场吗？ 这不仅仅是他心底的疑问。 同时也是西塔尔和罗德心里的疑问。 他们的心里隐隐期待着，会不会有奇迹的发生。 坐在角落的两名审判骑士，神色肃穆地注视着斗技场里的景象。 ...... 冷。 彻入骨髓的寒冷。 当夏亚从冰爆之中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被冻结成冰雕，封锁在冰棺一样的晶体之中。 除了麻木之外，他还感受到了冻伤带来的疼痛。 还是有些大意了。 夏亚在心里默默想到。 刚才那个瞬间，他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瞬间被冻结。 好在这具身体的恢复能力实在太强，只是短短数秒，就再度清醒过来。 用力活动了一下身体，冰晶的表面顿时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但也因此，身体获得了更多的动力反馈。 或许要不了几秒，自己就能从冰棺里挣脱出来。 夏亚用力地摇了摇勉强能够活动的那只手臂，上面的冰面隐隐碎裂下落。 与此同时，他的余光瞥见周围突然出现的几只庞然大物，正用凶悍的眼神锁定着他，随时准备扑过来将他撕碎。 “要求饶吗？” 安洁莉卡的声音从远处传入耳中。 他凝神看去，发现了一张面带微笑的俏脸，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看了过来。 夏亚没有说话，也不想说话，默默闭上了眼。 然而这种反应激怒了安洁莉卡。 你都已经沦落到这种境地了，居然还这么嚣张？！ “狱冰之狼，给我撕碎他！” 安洁莉卡的脸色骤然一冷，遥遥指向冰棺之中的夏亚。 “吼——！！！” 早已蓄势待发的巨狼们得到了命令，不约而同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随后这五匹拥有着大骑士实力的狱冰之狼，无比迅捷地朝着夏亚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踏碎冰面，张开血盆大口！ “少爷！” “夏亚同学！” 观众席的另一边，隐约传来了两声惊呼。 黛朵菈和希薇丝妲脸色苍白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十分无助地朝四周望去，希望有谁能来帮一帮夏亚。 对她们来说，什么爵位，什么决斗，都不如他的生命来得重要。 但很遗憾，学生之中几乎没有人能够介入这种层次的战斗，恐怕稍微一插手，就会被巨狼撕成碎片。 该隐阁下...... 希薇丝妲的眼角氤氲着一丝泪珠，面色悲伤，轻轻捧起双手，闭上了眼睛。 如果是夏亚看见眼前的这一幕，一定会觉得十分奇怪。 明明在他看来，两人只不过是普通朋友而已，为什么会因为他的事情而担忧到这种程度呢？ 尤其还有上次，居然一口气借给他两万枚金币。 但很可惜，现在的夏亚仍被困在冰棺之中，无心关注看台上发生的事情。 “那个小家伙快要不行了。” 卢修斯院长站起身，掌心绽放出一道纯白中夹杂着彩色的梦幻光芒，这是施展次元魔法的前兆。 他决定出手将夏亚转移。 可就在这时—— “等一等！”身旁的大主教埃德蒙突然起立，表情严肃地拦住了卢修斯院长，随后摇了摇头，苦笑道，“看样子，不用你出手了。” “我们都严重低估了这个小家伙。” ...... 注视着悍然扑向自己的五只冰狼，以及五张能够将人轻易撕成碎片的血盆大口，夏亚的神色平静，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惊慌。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光芒，鼓动全身肌肉，缓缓发力。 夏亚的体力点数足足有109点，比普通的大骑士要强太多太多了，刚才的战斗之中，也仅仅使用了三四成力量，只不过没有实际测量，再加上所有人潜意识里都不愿意相信他有更高的位阶，所以假定他只是一星大骑士而已。 可实际上，就算把三星到四星大骑士的体力量化出来，也只不过才80点左右！ “咔擦咔擦咔擦......” 伴随着冰块的节节碎裂，夏亚右手表面的冰晶炸裂开来，恢复了自由。 然而此刻，五只狱冰魔狼已经近在咫尺，就连它们口中喷出的冰雾都能轻易感觉到，只需要再过一瞬间，夏亚的身体就会被锋利的牙齿完全贯穿！ “吼——！！！” 震耳欲聋的兽吼响彻整个场馆，很多人都不忍心地闭上了眼，似乎不愿意看到接下来血腥的一幕。 要结束了吗？ 是死亡？ 还是安洁莉卡手下留情，仅仅撕咬成重伤？ “吵死了。” 一道平静的声音突然响起。 明明天大的危机就在眼前，可仍旧被困在冰棺里的夏亚只是微微皱眉，用力扭了扭脖子，然后高高举起唯一能够自由活动的右手。 五指张开，用力握拳。 “骑士......力场！” 第三十二章 独属于王骑的能力 “不可能！！！” 在夏亚高举右手，说出那句话的瞬间，坐在看台角落的罗德和西塔尔猛然起身，眼神中透露着难以置信，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在说：这小子在开什么玩笑？ 不仅仅是他们，就连正准备离场的梅维思都停下了脚步，有些失神地望着斗技场上的这一幕。 包括正准备出手的卢修斯院长和将他拦下来的大主教埃德蒙。 以及观众席中，少有的一些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的学生们。 他们的眼神里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了浓浓的震撼。 “轰——” “轰轰轰轰——” 伴随着五声连续的巨响，原本即将扑向夏亚的五只狱冰魔狼就像是遭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拉扯，上一秒还扑在半空中，下一秒轰然坠地！ 冰面上碎屑飞溅，狱冰魔狼们仿佛被一座山压在了身上，匍匐在地，身体扭曲残破，微微颤抖着。 它们的身下，一道道蛛网般细密的龟裂朝着各个方向蔓延开来，足以说明那道无形力量究竟有多么强大。 “嘭——” 伴随着闷声爆裂，夏亚安然无恙地活动着身体，破开冰棺走了出来，脚下踩着破碎的冰块。 脱困而出之后，夏亚将视线投向远处愣愣地站在原地的安洁莉卡，面色十分平静，就好像刚才生死一线的危局对他来说只不过是过家家一样。 “刚刚那是什么？” 安洁莉卡反问道。 她的眼神有些失焦，似乎并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如果说一开始的对决中，她是抱着戏谑的心态在战斗，打得比较随意，可是刚才那一波，她明明已经用出全力了，甚至还破天荒地动用了【森精灵的祝福】来恢复魔力。 而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在那样强大的组合技下，就算是来一位超凡骑士，也会被搞得手忙脚乱，甚至受到不轻的伤害。 可夏亚这幅样子，除了骑士服稍微有些破损之外，几乎没怎么受到影响。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内心的震惊和挫败感，抬起头看向夏亚。 与此同时，她的心里产生了许多疑惑。 重力魔法？魔武双修？ 不，不可能。 但一个骑士，又怎么可能会造成这样的效果？ 安洁莉卡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突然想到了另外的某个可能性。 类似的情况......在兄长那边，似乎也曾经见到过。 可是为什么？ 凭什么？ 一个乡下来的小贵族，怎么可能和圣耀骑士团的团长大人相提并论？！ 安洁莉卡抬起头，在观众席上快速寻找着来观战的兄长的身影，似乎想寻求这个疑惑的解答。 夏亚并没有在这个时候出手攻击，而是缓缓迈开了脚步。 冰面上，五只狱冰魔狼仿佛见到了天敌一样瑟瑟发抖，并且随着夏亚的逐渐靠近，地面再度下陷，蛛网裂痕朝四周快速扩散。 令人牙酸的碾压声不绝于耳。 刚才还威猛霸气的召唤物们，此刻仿佛变成了刚出生的小狼崽一样，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发出呜咽的惨叫。 夏亚的周围仿佛有着一片场域，似乎只要进入这个范围，就会受到强大力量的压迫，甚至还有精神方面的威慑。 “其实你自己心里也该有所猜测了。”夏亚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从一开始觉得我只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小小扈从，到调查之后发现或许是准骑士，再到刚才接下了你进攻的大骑士......反正底线一直在被刷新，为什么这次显得这么难以置信？” 安洁莉卡的手紧握成拳，放在身体两侧。 虽然恨不得撕碎夏亚的这幅嘴脸，但现在看来，事情的发展似乎并没有按照自己所想象的那样进行。 她死死地盯着夏亚，终于问出了心底最深的疑惑：“那是王骑力场？一个才三星，不，或许是四星的大骑士......你凭什么能掌握？” 安洁莉卡的口中说出了一个令人陌生的词汇。 从刚才轻而易举地挣脱冰棺的束缚就能看出来，夏亚的真实实力绝对不止一星大骑士，至少也有三星或者四星。 但此刻，她所惊讶的已经不仅仅是夏亚的真实境界了，而是对方掌握这个能力的背后所蕴含的意义。 王骑力场？ 夏亚有些疑惑，但是没有接话。 当时那个夜隐会的杀手，看到他使出了这个力场之后，临死前也难以置信地问他是不是王骑，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可系统给出的名称是【骑士力场】，由【骑士意志】这个技能进化而来。 也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而此刻，观众席上的绝大部分人都还处于懵逼状态。 刚才发生了什么？ 怎么突然之间，五只巨狼就像条狗一样被压在了地上？ 这是他们心里最深的疑惑。 他们互相望了望，议论了片刻，这才有某些了解真相的学生用十分艰涩的声音解释了起来，心底仍然是浓浓的不相信。 埃菲·多米尼克就是其中的一员。 他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见鬼......怎么可能？他？高阶大骑士？” 就连埃菲自己，从小到大享受着金狮鹫家族的各种优质资源，天赋也并不差，可如今也仅仅只是三星准骑士而已。 其中的差距，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赛莉投去了促狭的视线：“怎么，嫉妒呀？嫉妒安洁莉卡这么‘在意’他？还是嫉妒身为一个男人，他比你强得多？” 一旁的提尔乌斯有点想笑，暗爽不已，但想了想还是憋住了。 看起来，血蔷薇会也并不是那么团结。 至少这个紫裙少女噎人的水平一流，或许夏亚在这里的话，还能和她搭上话。 闻言，埃菲被气得不轻，捏着拳头有些激动地说道：“他？他比我强？” 俨然已经失去了往日里翩翩贵公子的气度。 可惜偏偏拿这个毒舌的家伙没有一点办法。 毕竟，那可是五皇子殿下钦定的未婚妻，紫罗兰家族的长女。 埃菲一阵气恼，随后颓然地捶了一拳：“你们根本不明白，能够在大骑士的位阶领悟这种力场，究竟代表着什么。” 那代表着......他以后大概率能够成为王骑！ 这句话他藏在了心里，出于某种可悲的自尊心，并没有说出口。 而另一边。 听着周围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希薇丝妲和同样有些兴奋的黛朵菈对视了一眼，眼神逐渐发亮。 夏亚同学，居然这么厉害吗？ 此刻，一种前所未有的念头油然而生。 难道他能赢下这场决斗？ ...... “是啊，我们这两个老家伙，真的都看走了眼。”看台的最高处，卢修斯院长苦笑着连连，看向夏亚的眼神，仿佛是在观察什么珍稀生物，“居然是王骑们才有资格掌握的那种威慑之力。” 王骑并不是一个境界，而是一种称号。 能够拥有这种称号的人，是那个境界之中的佼佼者。 闻言，埃德蒙摇了摇头说道：“倒也没那么夸张，这很明显只是一个雏形，并不具备王骑们动辄压塌一片建筑的破坏力。” “况且，领悟了这种力场之后，无法晋升王骑的人也有不少，至少我们教廷内部就有一些。” 身为光明教廷的成员，大主教埃德蒙很明显比卢修斯院长要更了解。 饶是如此，也已经足够惊人了。 先不说这究竟代表着什么，就连领悟这个能力的门槛，也得是超凡骑士起步！ 那可是大骑士之上的位阶，能让生命层次得到质变的境界，即使放在王都，也能够算是迈出了成为强者的第一步了。 虽然夏亚的天赋同样是无与伦比，但能够在他这个层次领悟力场的一丝雏形......怪物这个词已经无法用来形容他了。 因为这不仅仅是需要天赋所能做到的。 大主教埃德蒙沉思片刻，随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一般来说，这种力场只有经历过无数次生死之间的战斗、一次次突破极限，意志被锤炼到了极致之后，才有可能领悟，而这个小家伙才16岁......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或许，和他的身世有关。” 卢修斯院长回想起关于夏亚的传闻，说道。 两人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当然，对于卢修斯来说，更多的是一种从天而降的惊喜。 诺顿学院，似乎捡到宝了？ 卢修斯院长花白的胡子颤了颤，眼中满是高兴，已经决定之后无论花费什么样的代价，也一定要拉拢这个少年。 随后，他将视线投向了远处。 另外一边的角落里坐着几名阿尔及亚家族的成员，为首的是一位留着金色长发的英俊青年，一言不发地坐在看台上，默默注视着斗技场上的情形。 圣耀骑士团的团长，安洁莉卡的哥哥，同时也是卢修斯和埃德蒙口中的王骑之一。 那是足以媲美神术师层次的战略级存在。 当然，这里所指的并不是梅维思那样的新晋神术师，而是其中的佼佼者，毕竟同一个境界也有高下之分。 ...... “我算是明白，你这家伙为什么要让我来见证这场决斗了。” 重新坐回位置上之后，罗德似乎还沉浸在震惊之中。 可他身旁的西塔尔表现出来的震惊，却一点也不比他少。 你明白了？ 老子特娘的都不明白！ 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三星还是四星大骑士了？还领悟了王骑力场的雏形？ 这让他这个当老师的面子往哪里搁？！ “你......领悟那个了吗？” 沉默良久，西塔尔开口道。 “没。”罗德有些唏嘘，摇了摇头，“我处于九位审判长里比较弱的那个层次，和王骑还有一段距离，而且久居王都，足够强度的生死之战也少了太多。” “而扬名帝国的那几位王骑大人，大部分都崛起于十几年前，那时候帝国四处征战，他们哪个不是从血海一片的战争中拼杀出来的？” 西塔尔没有理会好友后半段感慨，听到他也没有领悟这种力场之后，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算特别丢人。 第三十三章 逐渐崩溃的安洁莉卡 在了解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之后，观众席上的学生们纷纷将视线投回了斗技场。 此刻，他们的眼里再也没有丝毫的轻视。 如果说夏亚是毫无根基的乡下贵族，完全靠着自己的努力晋升到了五星大骑士，那么他们更像是一群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 这种鲜明的讽刺，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虽然心里很不平衡，甚至觉得夏亚是用了什么作弊的手法，但卢修斯院长就在看台上，他都没有说话，自然也轮不到学生们去质疑。 一双双神色复杂的视线，投向了在战斗之中变得坑坑洼洼的斗技场。 夏亚抬起手，再度握拳。 随后，一股更加强大的压力从天而降，被力场所覆盖的五只魔物轰然崩碎，形成无数冰块散落在地。 本质上来说，这相当于一种灵性生物，没有真实的生命，自然没有器官血液之类的构造。 此刻的夏亚并不知道，自己究竟给那些大人物们带来了多么震撼的感觉，也并不知道，自己从无数次死亡之中领悟到的骑士力场，居然是某种更高层次力量的雏形。 “虽然不明白到底在惊讶什么，但是你打算像那样一直傻站在原地不动吗？” “在下等人的手里吃了大亏，心里肯定很不好受吧？呜呜呜，是不是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向我求饶吧，或许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的败北。” 看到安洁莉卡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夏亚学着安洁莉卡刚才的语气，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很显然，她现在的斗志已经有所降低。 似乎是夏亚刚才对她造成的冲击太大，又或许是因为强烈的不甘心，总而言之，在这样的战斗之中，一旦产生了退缩或者畏惧的心理，就是败北的苗头。 实在是太过强烈的反差。 明明不久前，还没有人觉得夏亚能够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可现在，他们心中的天秤似乎有所倾斜。 毕竟从境界上来说，夏亚距离安洁莉卡已经不远，甚至隐隐有并驾齐驱的趋势。 更何况，他还掌握着一种奇特的力场。 胜负五五开。 这是不少明眼人心里的想法。 就算安洁莉卡还能够拿出什么奇特的古代咒物或是魔导具，但这可是斗技场，范围不大，一名法师如果在没有任何支援的情况下被同境界的骑士近身，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夏亚说话的语气，安洁莉卡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纷乱的念头尽数压下，冷冰冰地说道：“你真的以为自己赢定我了？” “永冻·霜骑士！” “永冻·狱冰群狼！” 安洁莉卡快速吟唱着咒文，频繁地挥着手，手腕上戴着的【冰河之叹】光芒大作！ 森冷的寒意降临在她的周围，地面上再次开始结冰。 几道幽蓝色的身影从镜子一样的冰面之中缓缓浮现，这一次，除了刚才的狱冰魔狼之外，还多出了几道骑着骏马的重甲骑士的身影。 那些身影的构成和狱冰魔狼十分相似，是一种召唤出来的灵性生物，除了冰晶构成的身体之外，不具备活着的特性。 饶是如此，这些霜骑士也拥有三星大骑士的实力！ 一口气召唤出来总计二十只冰系的灵性生物后，即使是安洁莉卡也有些吃力，脸色苍白，法师袍下的纤细双手隐约有些颤抖。 这是透支过度的表现。 毕竟现在的她只是一名魔导士，不是魔导师，更不是大魔导师，像这样挥霍魔力，即使是她也有些吃紧。 【森精灵的祝福】再度绽放光辉，但比起上一次，这次的翠绿色光芒黯淡了许多。 很显然，这是某种需要蓄能的古代咒物，并不能无止境地使用下去。 “撕碎他！” 安洁莉卡好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愠怒，指挥着召唤生物冲向夏亚。 顿时，被厚重冰甲所包裹着的幽蓝色骑士纵马前冲，手持尖锐的骑枪，在几只狱冰魔狼的追随下，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骑士力场——” 夏亚再度握拳。 沛莫能御的巨力从天而降，伴随着上位者发出的精神震慑，为首的两名霜骑士所骑乘的冰马前腿应声折断，伴随着前冲的趋势，摔得人仰马翻。 随后，夏亚提起剑，踏步前行，如同一名真正的骑士，悍然陷阵！ 迎面而来的是一杆冰晶凝结而成的锋利骑枪，夏亚歪头闪避，黑发在劲风中轻轻飘扬，然后快若闪电地探出手，反握住了悍然而至的骑枪，夹在胳膊下。 “给我起来！” 伴随着一声暴喝，夏亚腰部发力，将身穿重甲的霜骑士给生生挑起，如同流星锤一样挥舞了两下，随后那名可怜的霜骑士倒飞出去，砸翻了一片同伴。 在它还未起身的瞬间，夏亚反手将骑枪投掷出去。 长枪如同划破长空的流星瞬间而至，将那位霜骑士钉杀在地。 “砰！” 伴随着晶体炸裂声，拥有三星大骑士实力的召唤物破碎开来！ “吼——！！！” 身后，三匹狱冰魔狼奔来，夏亚再度释放了骑士力场，然后手持长剑，拧身狂舞。 场面陷入了混乱。 “锵锵锵锵锵——” “吼——！！！” 夏亚将刚才的绚丽剑光再度施展出来，一个人同时和十几只拥有大骑士实力的冰系召唤物近身搏杀！ 如同月华一样的剑光将他的身体保护了出来，每一次挥剑都会对周围的召唤物造成不浅的伤害。 “永冻·冰蔓之枪！” 安洁莉卡并没有在旁边观战，稍微恢复了体力之后，再度扬起【冰河之叹】，如雨一样的冰枪纷纷坠落，深深贯入地面。 “噗嗤——” 一丛血花扬起，夏亚的肩膀上多了一道深深的划伤。 这也是他战斗以来第一次受伤。 场外顿时响起一阵惊呼。 在娇生惯养的贵族学生看来，这已经是很重的伤了，血不要命一样的流淌着。 尤其是默默观看着的黛朵菈，仿佛感同身受一样，眼睛微微一红。 但夏亚面色平静。 和魔女的诅咒相比，这种疼痛对他来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一边挥剑砍碎距离他最近的两头狱冰魔狼，闪身躲过身后递来的一柄锋利骑枪，随后夏亚抬起头，凝望着半空中剩余的十几道冰蔓之枪。 所有的轨迹尽收眼底，夏亚或是低头，或是拧身，或是单手撑地，瞬间闪身避过。 这是一场华丽的身法秀。 只要稍微失误一下，夏亚就会被从天而降的长枪给洞穿。 “嘭——！” 巨大的阴影伴随着压缩空气发出的呼啸声，一柄巨锤从后方朝着夏亚砸了过来。 那是一名扛着巨锤的霜骑士，在安洁莉卡的指挥之下，掐着空隙发动进攻。 刚要挥剑，手中的那柄骑士直剑却被另一边呼啸而至的狱冰魔狼给狠狠叼住，随后下颚发力，伴随着一声脆响，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旧直剑终于不堪重负，破碎开来。 “！！！” 看着明显和夏亚的身体不成比例的冰霜巨锤轰然而至，有不少人捂住了嘴。 安洁莉卡苍白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 谁叫你提着一堆破烂过来参加这场决斗的？ 这都是咎由自取！ 但随后，她的表情再次凝固住了。 第三十四章 超凡骑士级别的召唤物！ “弱。” 夏亚单手捏爆了那只狱冰魔狼的脖子，以此祭奠破碎的长剑，随后扬起手，朝着巨锤打出直拳。 他的直拳，就连夜隐会的大骑士都无法接下！ “太弱了！” 冰锤在他的拳头面前，就像是泥土做的一样，轻而易举地炸碎成几块。 与此同时，正前方、侧方以及后方的攻击如同跗骨之蛆，再度袭来！ 战斗的节奏实在太快，观众席上的学生们目不暇接。 这已经完全超越了学生层次，属于另一个次元的战斗。 学生之中，最强的魔法师对决最强的骑士。 恐怕在学院的斗技场上，再也不会出现这么精彩刺激的对决了。 许多人下意识地站起身，一刻也不敢移开视线，生怕稍微一走神，这场决斗就会在瞬息之间分出胜负。 混战还在继续，由于剧烈运动，夏亚的体力虽然有些下滑，但却颇有越战越勇的趋势。 他夺来了一柄霜骑士的长枪，左右开合，枪尖呼啸着将召唤生物纷纷洞穿，再加上时不时释放一次力场，导致根本没有生物能够近身。 场上的召唤生物逐渐减少，后续召唤出来的数量明显跟不上夏亚屠杀的速度。 全体力加点给夏亚带来的提升实在太强大了，无论哪方面都远超同境界的强者。。 而这个时候，即使是看台上的观众也发现了端倪，纷纷将视线投向了另一边。 安洁莉卡的小脸苍白一片，不复往日的明艳动人，更是失去了刚才霜之女神的空灵圣洁，就连身后的三枚法师之环都维持不住了，高耸的胸脯轻轻起伏着。 在所有人沉默的注视下，安洁莉卡咬了咬下唇，第三次用出了【森精灵的祝福】。 翠绿色光芒再次闪过，随后悄无声息地黯淡下来。 一天只能使用三次，这是这枚古代咒物的规则。 也就是说，再来一次刚才那种程度的召唤魔法，安洁莉卡的魔力就要彻底干涸了。 而反观夏亚的动作，简直就像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疯狂地杀戮、出枪，为本就残破的场地造成了更大的破坏。 甚至有明眼人注意到，夏亚一边战斗一边移动，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近！ 看这架势，就算再来一轮刚才程度的围攻，他也能全部反杀。 难道说，安洁莉卡的败迹已现？ 有些人的心里突然产生了这样一个荒谬的想法，本想开口嘲讽，但不知为什么又沉默下来。 全场寂静一片。 只有那道彪悍的身影在孤独地战斗着。 看台上的卢修斯院长默默注视着眼前的战斗，人已经麻木了。 今天的战斗，夏亚已经给他和他们带来了足够的惊喜，他已经笑不出来了，只有满心的感慨。 这孩子，能够独自前行到这种程度，究竟吃了多少苦，才硬生生将自己和大贵族后代之间的差距弥补了起来。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余光瞥见了远处的一道修长身影。 安洁莉卡的兄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单手扶着看台边上的栏杆，低头注视着斗技场中的景象，表情宁静，看不出内心的想法。 台下，安洁莉卡还在艰难抵抗着。 没错。 她已经从一开始的上位者，逐渐跌落成劣势的那一方，并且这个劣势还在不断扩大。 全体力加点的夏亚就像是无底洞一样，而她的魔力即将再次见底。 终于，当夏亚将一匹狱冰魔狼的身体扔了过去，安洁莉卡为了闪避使用了转移魔法，结果落地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 这是她第一次在斗技场上露出如此狼狈的样子。 安洁莉卡的神色麻木，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恐惧，还有深深的迷茫。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境地？ 我......会输吗？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给夏亚，安洁莉卡就陷入了深深的恐慌。 她抬起头，和看台上的那位圣耀骑士团团长对上了视线。 “兄长......” 安洁莉卡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试图从那双眼睛里找到宽慰和鼓励。 然而金发青年的神情十分平静，就像是不曾对她抱有任何期待，仿佛输赢都毫无关系，局外人一样注视着这场战斗。 安洁莉卡的心被深深刺痛了。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看到夏亚那幅平静安然的表情时，心里总会下意识地感觉到不爽了。 那分明是源于骨子里的一种漠视。 安洁莉卡缓缓低下头，用力捏了捏拳头。 不知为何，她的心底突然涌出了一股倔强。 这股倔强甚至盖过了可能会输给夏亚带来的恐慌。 我是阿尔及亚家的后代，从小享受着最强的资源，不可能输给一个乡下来的落魄贵族，这是我的骄傲！ 抬起头，注视着仿佛战神一般的夏亚，安洁莉轻咬银牙，下定了某个决心。 她扬起【冰河之叹】，将自己传送到最远处，和夏亚拉开了距离，短暂地避开了战斗的余波。 指尖轻轻拂过戴在手上的次元魔导具，一阵光芒闪过，她的手中顿时出现了一块泛着魔力波动的灰色石头，表面镌刻着繁复杂乱的晦涩咒文。 这块石头只有巴掌大小，但是从形状上看，却仿佛一扇紧紧闭合的门。 安洁莉卡的眼底闪过一丝决然。 “我承认。” “虽然不知道你使用了什么手段，但是单论实力，我目前确实弱于你。”她的脸色苍白无比，看上去有些狼狈，却骄傲地扬起雪嫩的下巴，“但是我绝不会输！阿尔及亚家绝不会输！” 话音刚落，手中灰色石门的裂隙在魔力的灌注下，绽放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智慧，魔法，元素......” “徘徊在拂晓森林深处的强大生物，以三位一体的无上存在作为见证，请聆听我的祈祷......” “请遵从神的旨意......” “请响应我的召唤.....” 随着安洁莉卡的吟唱，石头上的裂隙越来越多，光芒也愈发炽烈，到了最后，仿佛小太阳一般，照耀了整个斗技场。 “咔嗒、咔嗒......” 在石门即将破碎的瞬间，安洁莉卡毫不犹豫地将它丢了出去。 随后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踉跄着后退几步，跪坐在地，纤细的手腕用力地支撑着身体，看上去十分柔弱，完全失去了平时明艳飒爽姿态。 原本雪白细嫩的长腿被地面上的灰尘所沾染，放在往日里，这是有洁癖的安洁莉卡绝对无法忍受的一件事情。 可是现在，小脸煞白的她，眸子专注而又紧张地看着那道节节破碎的灰色石门，抬手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刺眼光芒。 为了激活那枚消耗性的古代咒物，她全身的魔力都被抽干了。 不仅如此，就连灵魂在献祭之后变得极度虚弱，甚至将导致未来不短的时间内，她都无法晋升到魔导师的位阶。 为了战胜夏亚，安洁莉卡甚至愿意接受可能会被同龄人后来居上的结果。 “嘭——” 灰色石门炸碎开来，但是其中蕴含着的神秘光辉却没有丝毫锐减，反而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凝聚成了一道更为巨大的光门。 那扇门大约有十几米左右高，门的中间凝聚着一团旋涡，不知道究竟通往何方。 夏亚打爆了场上最后一只霜骑士，抬眼望去，不由得瞳孔一缩。 这道光门让他产生了一种颇为忌惮的感觉。 “咚——” 如同擂鼓一样的低沉响声，从光门的背后传来。 “咚——” “咚————” “咚——————” 响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为斗技场带来了一丝丝的震感，地面上的石子和灰尘因此而缓缓颤动着。 那是某种巨型生物逐渐靠近而发出的脚步声。 来了！ 伴随着心里的预警，一道道惊诧的目光投向光门中央。 旋涡中心如同水波般颤动了几下，随后，一只布满了青苔的石质巨手，从光门中央轰然伸出！ 紧接着，另一只石质巨手扒在了门框的位置。 然后，是一前一后两只能够轻易踩烂狱冰魔狼身体的巨大岩石构成的足部。 四肢全部浮现之后，伴随着手臂的轰然发力，整具身体带着前冲的趋势，轰然冲出了光门！ 巨型生物的全貌顿时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是一尊十几米高的山岭巨人，由灰色岩石构成的魁梧身体上，布满了青苔和各种古旧的痕迹。 棱角分明的头部，一只泛着红光的石质独眼缓缓扭动几下，随后锁定了夏亚。 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它高高举起巨型石臂，如同从天而降的陨石一样挥拳，刮起强烈的飓风！ “轰——！！！” 前所未有的冲击波震撼了整座斗技场，滚滚烟尘如同气浪般席卷了观众席。 大地塌陷，碎石横飞。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尊来自拂晓森林深处的恐怖魔物，就连出手都这么迅捷，毫不犹豫，似乎根本不会听从安洁莉卡的指挥。 不可反抗。 不可直视。 不可逃脱。 巨人挥拳的一刹那，观众的心里诞生出了各种各样的想法。 即使是从高台上低头看去，也能完全领略到那尊山岭巨人有多么恐怖，在它庞大的身躯面前，无论是谁都会觉得自己十分渺小，刚才的霜骑士和狱冰魔狼和它一比，就仿佛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女神在上，这是什么怪物？” “山、山岭巨人？成年形态？” “这是魔导士能召唤出来的生物吗？！” “结束了，结束了......刚才的战斗放在这个大家伙面前，还有什么意义？” “哈哈，去死吧，乡下来的杂种！” 不出所料的，观众席上再次爆发出了杂乱的声音。 山岭巨人登场的一刹那，局势似乎有些控制不住了。 有人欢呼雀跃，有人义愤填膺，有人阴阳怪气。 角落里，卢修斯院长缓缓站起身，一边摇头，一边冷笑着对旁边的大主教埃德蒙说道：“超凡骑士级别的召唤生物......这场战斗到目前为止，已经完全脱离了初衷。” “这就是大贵族的气度么？呵，真是有够可笑！” 第三十五章 打赢她，人家请你吃雪糕！ 当陨石一样的巨拳从天而降的瞬间，远在看台最高处的卢修斯院长微微抬手，给观众席位上施加了一道半透明的魔法屏障。 伴随着山岭巨人的攻击，全场刮起了强烈的飓风，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飞溅，每一块都具有强大的动能，稍不注意，学生们就会被波及到。 滚滚烟尘持续了很久很久才逐渐散去。 地面上多出了一道深坑般的拳印，周围的地面大片大片下陷，如同蛛网一样的裂痕深深嵌入地底，让整个斗技场变得凹凸不平，向四周辐散开来。 夏亚不知什么时候退到了斗技场的边缘，望着前方崎岖不平的大地，沉默无言。 面对着山岭巨人的攻击，他仿佛暴风雨肆虐的大海上的一片小船，飘摇不定，稍有不慎，就会被巨浪打得粉碎。 战斗进行到这个层面，许多人的心里已经有所决断了。 这已经远远超过了学生所能承受的战斗水准，面对这样的巨型魔物，帝国往往会派出成整编队的骑士团成员前去讨伐，即使是这样，还不能保证没有伤亡。 “决斗者夏亚，你是否选择认输？” 就在这时，竞技通道里，传来了仲裁员急迫的询问。 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已经超出他们的预测了。 稍有不慎，等待夏亚的就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而他们也并未指责安洁莉卡的行为卑劣，因为对方能够拥有这种程度的古代咒物，并且付出严重的代价强行召唤出山岭巨人，没有违反决斗规则。 “......” 夏亚没有理会。 他将视线投向远处，注视着那道雄伟的身影，迈着沉重的步伐朝自己走来。 地面传来了清晰的震荡，碎石上下颤动。 超凡骑士？ 二星还是三星？ 仅凭现在的实力，想要击败对方有些困难。 夏亚在心里默默思量着。 他在等待一个契机。 ...... “你要去哪儿？” 希薇丝妲注视着突然起身的黛朵菈，有些惊讶地问道。 黛朵菈深吸一口气，捏着拳头缓缓说道：“我要去给少爷加油，这种局面......不该只由他一个人来承受。” 说着，她转身朝着过道的阶梯跑去，一路向下。 “哎呀，等等我！” 希薇丝妲有些急切地跺了跺脚，左右看了看，然后拉起背后的黑色斗篷，遮住了精致俏丽的面容，朝着黛朵菈的身影追了过去。 两人不顾工作人员的劝阻，一前一后来到了斗技场下层的选手通道。 放眼望去，刚才山岭巨人造成的破坏力更加直观地呈现在两名女生面前，走在后面的希薇丝妲不由得捂住了小嘴。 “不可能赢的......” “才不会，我相信少爷。” 黛朵菈扭过头，冲希薇丝妲露出了一个明艳的笑容。 随后，上前一步，来到了竞技通道的最边缘。 她的目光看向了远处的夏亚，双手扩成一个小喇叭，大声喊道：“少爷！” “？” 斗技场中的少年闻声回头，和笑吟吟的女仆对上了视线。 他皱着眉，摆了摆手，像是在是说：这里很危险，你赶紧离开。 但是黛朵菈无视了他的提醒，伸手解下了马尾辫上的发绳，一头黑色长发迎风而散，轻轻拂动。 “少爷，打赢了那个女人，今晚回去奖励你！”她目光盈盈地看着夏亚，双手撑着膝盖微微俯身，粉嫩的小舌轻舔唇角，“穿白丝让你吃雪糕怎么样？” “！！” 站在一旁的希薇丝妲，小脸唰得一下就变得通红无比。 原来他们是这种关系呀。 她的心底没来由地产生了几分失落。 “希薇丝妲小姐，你也来！” 正当她表情黯淡地低下头的时候，突然感觉黛朵菈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诶、诶？我也要穿吗？” 闻言，希薇丝妲再次抬起头，心底产生了几分慌乱。 白丝她倒是有很多条，短袜、及膝袜、过膝袜、裤袜、蹬脚袜......就是不知道夏亚同学喜欢哪一种类型的。 看到斗篷少女的精致小脸上突然增添了几分红晕，黛朵菈摆了摆手：“我的意思是让希薇丝妲小姐也给少爷加加油。” “......” 希薇丝妲的小脸更红了，双手交叠，轻轻抚在胸口。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在黛朵菈鼓励的眼神下，希薇丝妲学着她刚才的样子上前两步，将遮挡面容的斗篷掩了掩，确保看台上的人认不清自己。 毕竟她是阿尔吉亚家族的成员，在公开场合支持敌对存在，回去之后肯定会被责骂。 她注视着斗技场上的那道身影，深吸一口气，心脏砰砰直跳。 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的她，还是第一次做这么刺激的事情。 “夏、夏亚同学！”她羞怯地扩起小手，微微提高了声调，确保夏亚能够听见，“赢下这场对决，我、我就、我就......” “轰——！！！” 远处，山岭巨人第二次挥拳的巨响盖过了她说出口的话语。 ...... “夏亚！”在看到黛朵菈和斗篷少女的操作之后，伴随着山岭巨人挥拳的动静，早就热血沸腾了的提尔乌斯猛然站起身，用周遭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声喊道，“都走到这一步了，你一定要赢啊！！！” “赢下决斗，我就把我珍藏了十年的秘密记事本给你看！！！” 他兀自兴奋地挥了挥拳，来回走了两步。 说完这番话后，周围的人纷纷投来奇怪的眼神。 总感觉，这家伙跟我们不是活在一个次元的。 他们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提尔乌斯身上的那股中二气息。 “有趣，有趣！”就在这时，坐在后排的紫裙少女突然笑着拍了拍手，忍俊不禁道，“能看到那个女人吃瘪，真是太有趣了！” “既然如此，我也来凑凑热闹。” 在血蔷薇会所有成员震惊的目光中，赛莉提起裙子穿好高跟鞋，快步走到看台的护栏边缘。 她双手抓着护栏，俯下身子，透过滚滚烟尘依稀锁定了夏亚所在的位置。 乌黑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她伸出小手挡在额头，做出眺望的姿态，用柔媚的声音喊道：“阿德莱德子爵先生！” “想要和我约会吗？赢了安洁莉卡，人家陪你三天三夜哦！” 大胆露骨的发言震惊了周围的所有人，他们下意识想投来视线，但想起对方的身份后，硬生生止住了这个动作，满头大汗。 真是个无时无刻不在给人挖坑的女人。 太狠了。 夏亚就算赢了这场决斗，事后也必然会引起五皇子殿下的注意。 毕竟他的未婚妻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种话了，即使不关夏亚的事，但那位身份尊贵的殿下会在乎那么多吗？ 看着赛莉嘴角露出的笑容，周围的人不寒而栗地哆嗦了一下。 论起整蛊人的手段，安洁莉卡要远远逊色于这位紫罗兰家族的长女。 能引起她的兴趣，只能让夏亚自求多福了。 ...... “真是青春啊。” 看台上的西塔尔抱着胳膊，颇为感慨地笑了笑。 身着银甲的审判长罗德皱着眉：“你不准备出手救下那个小家伙吗？” 西塔尔摇了摇头：“再等等，我总感觉这小子现在的状态不像是在死撑。” “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因为按理来说，一名大骑士是绝对不可能横跨一个位阶击败这种巨型魔物的。” 不过，夏亚今天已经给他带来太多的震撼了。 为什么，这一次就不能稍微期待一下呢？ 他自嘲一笑，随后在罗德惊讶的眼神之中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臭小子，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 中气十足的喊声传遍全场。 “山岭巨人的致命弱点就是它的独眼，前提是你能造成媲美超凡骑士的伤害！” “你真是疯了。”罗德摇了摇头，“即使他是五星大骑士，距离超凡骑士有多远，你不会不知道的。” 西塔尔哈哈大笑：“你就当是我疯了吧。” 毕竟就连他自己也没抱有多大的期望。 只不过是突发奇想，无心插柳的一句提示罢了。 但是令他们俩万万没想到的是。 烟尘逐渐散去之后，在西塔尔惊讶的眼神中，背对着这边的夏亚似乎听到了他的提示，高高举起右手，竖起大拇指。 像是在说—— 收到！ 第三十六章 因为夏亚，所有人会记住那一分钟 “这就是你的对策吗？” 安洁莉卡双手撑地，看上去十分柔弱地俯趴在地上，原本白金色的头发沾染了些许灰尘，看起来十分狼狈。 但是她好看的眸子里却透露着几分玩味，注视着眼前那道修长的身影。 在刚才山岭巨人的攻击下，除了这片区域之外，整片斗技场都仿佛被坠落的陨石给摧毁了一样。 而夏亚再次使用【隐匿之纱】潜行到了安全的地方，也就是她所在的那小半块斗技台，现在正站在她面前不远处，背对着安洁莉卡。 “？” 夏亚回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难道你不是想着，如果站在召唤者本体附近的话，就能让她投鼠忌器？”安洁莉卡冷笑一声，双手将身体缓缓撑起，“你大可以尝试一下，看看山岭巨人会不会攻击这里。” “我绝不会辱没阿尔吉亚这个姓氏。” 在安洁莉卡看来，夏亚现在的行为就是在利用山岭巨人的范围攻击以及难以操控性，胁迫安洁莉卡终止召唤。 否则的话，以她现在无法动弹的虚弱状态，两人会一起死在山岭巨人的拳头下。 看到她这副自我感动到高*潮的模样，夏亚头也没回：“你想多了。” 还在嘴硬。 从刚才到现在，夏亚一次有效攻击都没有使出来，恰好能够证明，他对现在的这个局面已经没有任何对策了。 安洁莉卡自信地想到。 虽然整个过程有些坎坷，虽然让别人看到了自己有失仪态的一面，但是今天过后，她依然会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而夏亚将带着耻辱灰溜溜地滚回朗迪城，在那个破落的乡下度过余生。 或许未来某天，她以阿尔吉亚家族继承者的身份无意中路过那里的时候，还会顺道去看望一下，那个曾经在斗技场上给自己带来挫败的少年。 但这个世界，终究是由最后的胜利者掌控的。 想到这里，安洁莉卡冷笑不止。 “认输吧。”她伸手拂去发丝上的灰尘，凝视着夏亚的背影，“这只是一场决斗，难道你要和我赌命吗？” “轰隆隆......” 伴随着接二连三的巨响和震颤，山岭巨人转过身，朝着夏亚和安洁莉卡所在的位置缓缓走了过来。 泛着红光的独眼，再度锁定了目标。 深邃的影子从天而降延伸过来，将夏亚笼罩其中，就像是他身上那一抹挥之不去的死亡阴影。 “赌命？”夏亚像是听到了什么滑稽的话语，失笑出声，“恕我直言，你还不配。” 如果不是考虑到大庭广众之下，不能展露出死而复生这种神迹，夏亚早就刮痧刮死这头山岭巨人了。 闻言，安洁莉卡脸色一沉，刚想回击，就被夏亚的另一句话给打断了。 “还有，战斗没有结束之前，给我闭上嘴，从刚才到现在我有一百种方法先解决你这个臭婊子，没这么做的唯一原因，就是要为这场决斗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我要获得毫无争议的胜利，让你，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 夏亚注视着眼前逐渐逼近的庞然大物，轻声说道。 不成比例的身体差距，让他渺小得像是一个蚂蚁。 就在这时。 “臭小子，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 “山岭巨人的致命弱点就是它的独眼，前提是你能造成媲美超凡骑士的伤害！” 身处斗技场边缘的夏亚十分清晰地听到了导师西塔尔的呐喊，沉默片刻，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等待的契机，终于到来了。 他高举右手，用力地比了一个大拇指。 随后，夏亚一边活动着四肢和关节，一边微微伏下身体。 像是在为某件事情做着热身准备。 “真是个疯子！”安洁莉卡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夏亚的背影，随后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嘲笑，“难道你觉得，自己能够对超凡骑士级别的山岭巨人造成致命伤害？” “这是我目前为止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但是夏亚对她的嘲讽置若罔闻，一边活动着身体，一边点开了系统。 体力值这一栏，显示的数值高达109点。 之前曾经说过，就算把三星和四星的大骑士力量量化成数值，也只不过才80点左右，而夏亚更是远远超过了这个范畴。 根据他的估计，五星大骑士，顶破天也就100左右的体力值罢了。 虽然目前夏亚的等级还没有达标，独属于超凡骑士的能力和变化无法体现在他的身上，但只要经验值到位，他有极大概率能够直接晋升。 所以......媲美超凡骑士的力量？ 并不是没有。 只不过，要想对山岭巨人造成致命伤害，还需要再舔一把火罢了。 此时此刻的夏亚，就感觉身体里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 山岭巨人充满威压感的深邃影子从前方落下，伴随着移动时带起的劲风，让他的黑发缓缓飞舞着。 仰起头，和那只泛着猩红杀意的独眼对上了视线。 似乎并不满意一只蝼蚁用这样的眼神仰望自己，山岭巨人发出了震撼斗技场的怒吼，巨大的石质手臂高高抡起。 下一秒，挥出了飓风般的滚滚气浪，如同天降陨石一样悍然坠落！ 它要将目标粉碎成渣滓！ “轰——！！！！！！” 大地塌陷，飞沙走石。 在看台上一双双充满惊恐和压抑的眼神之中，巨手化作的残影瞬息间盖在了夏亚所在的位置，连带着烟尘和碎石，淹没了四方。 ...... “不好！” 得知夏亚拒绝结束战斗之后，一直焦心地关注着斗技场的卢修斯院长看见山岭巨人抡起手臂朝下挥去，瞳孔放大。 这可是学院未来四年的种子，怎么能在这里被一只魔物杀掉？ 尤其他还是个毫无根基的小贵族，对于派系林立的诺顿学院来说，简直是最适合拉拢的对象。 而且，卢修斯院长本人对这个孩子也充满欣赏。 所以当山岭巨人抡起手臂的一刹那，卢修斯院长抬起手臂，有些枯槁的指尖遥遥指向它的独眼，绽放出了一道梦幻般的绚丽彩华。 神术·次元湮灭之光！ 因为害怕波及到周围无辜的学生们，卢修斯院长刻意控制了输出量。 饶是如此，只要被这道光束击中，就会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散，不留下一丝痕迹。 可就在魔法即将释放出去的瞬间，卢修斯突然感觉身体一沉，原本运转顺畅的魔力也略微滞涩了几分，停顿了半秒后，光束才穿透空间，发射出去。 虽然只是短短半秒，但足以坐在另一边的某些人作出反应了。 神术师梅维思站起身，纤细的手指轻轻打了个响指。 “嗡——” 在湮灭之光发射的路径上，一扇不知道通向何处的虚无之门瞬间洞开，将绚丽的彩华吞噬殆尽，拦截下了这道攻击。 “你敢！！！” 卢修斯院长大怒。 论位阶，虽然同为神术师，但卢修斯院长的境界要比这位新晋神术师高很多。 他猛然站起身抬手虚握，像是要将梅维思和旁边的空间一起拢在手中。 霎时间，一片深邃的星空缓缓浮现，仿佛泥沼一样蔓延在梅维思的身边，让她的身体渗透其中，动弹不得。 几个呼吸之后，那道穿着月白色法袍的秀美身影缓缓消失在原地。 卢修斯院长在一怒之下，将她放逐到了星空！ 虽然不会致死，但对方想要回归现实，还是要花费一番代价。 原本已经足够提防梅维思了，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有人前来搅局！ 抱着这样的想法，卢修斯院长胸口快速起伏，压抑着怒火看向了一旁，发现那位金发青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边。 刚才魔力运行的滞涩，也是这位圣耀骑士团团长所造成的影响。 “你代表阿尔吉亚家？” 看着斗技场里的烟尘，以及被压在山岭巨人手臂下生死不知的夏亚，卢修斯院长沉声说道。 金发青年看了他一眼，然后将视线放回了斗技场上。 整个斗技场残破不堪，到处都是下陷的沟壑和裂痕，仿佛被巨兽践踏过的废墟一样。 过了一会儿，他平静地开口说道：“我拦下你，只是为了不让一名骑士在决斗中留下遗憾。” “安静看着吧，院长先生，这场有趣的决斗，结果未必是你们所想的那样。” ...... “咳咳咳——” 安洁莉卡咳嗽着挥手驱散面前的烟尘，恢复了视力。 直面山岭巨人全力一击的威势，和在看台上围观带来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至少，她亲身经历了那样的震撼。 烟尘渐渐散去。 伴随着周围光线的逐渐明朗，她的周围浮现了一层淡蓝色的光罩，在这种力量的保护下，得以在刚才攻击的余波中幸存。 山岭巨人的大手深深地嵌入地面，遭受到攻击的那片范围仿佛被爆裂魔法给轰炸了一样，已经看不出斗技场原来的模样了。 她抬起头，环视一圈，发现整个观众席都变得沉默无言。 没有往日里那些独属于她的喝彩和掌声。 因为今天的这场战斗，她的所有体面和自尊都被夏亚撕成粉碎，还顺带被扔在地面上狠狠踩了几脚。 注视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安洁莉卡破天荒的没有什么获胜的喜悦和成就。 反倒是心里居然产生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 “结束了......” 安洁莉卡轻轻叹了一口气，摇摇晃晃地扶着墙壁，试图站起身。 “是啊，该结束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废墟之中突然传来。 安洁莉卡脸色煞白，如遭雷击。 她下意识朝声音的来源之处看去，双腿一软，贴着墙壁滑倒在地，仪态尽失。 那山岭一样庞大魁梧的巨人身躯在微微颤抖着。 岩石手掌并非深深嵌入早已破碎不堪的斗技台，而是保持着一定的高度之后，僵持在了原地，再也无法降低一丝一毫。 它在和某个人角力。 “不、不可能......” 安洁莉卡有些干枯的嘴唇喃喃自语道，双目失神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佝偻着身体的夏亚两脚着地，深深陷入坚硬的地面之中，仅仅凭借着双手将和身体不成比例的岩石巨手生生托起。 不仅阻挡住了它下沉的态势，还伴随着微微的颤抖，节节向上！ 在刚才的战斗中，夏亚的骑士服已经彻底报废，此刻在他全身缓缓发力的状态下，变成一片片碎布，从身上脱落下来。 经过努力锤炼的修长身躯，就这样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但他们无心欣赏。 此时此刻，夏亚的身体表面隐约泛着红光，一道道火焰般的奇异纹理从背部延申到了躯干、四肢，甚至脸上，伴随着淡淡的蒸汽，缭绕在身体表面。 “咚、咚、咚、咚......” 强健有力的心跳如同擂鼓一样，清晰可闻地传入了安洁莉卡和周围观众们的耳朵里。 那是某种力量即将爆发的前奏。 爆燃斗气。 “轰——！！！！！！” 下一刻，伴随着如同蒸汽锅炉爆炸一般的巨响，无比强烈的风压伴随着浓烈的热气和蒸汽，从山岭巨人的手掌之下爆发开来！ 周围十数米之内的温度急剧上升，无数道漩涡一样的热流和蒸汽以夏亚为中心，朝四周疯狂交缠、扩散。 声势前所未有的浩大，如同龙卷风一样席卷全场！ 瞬间的爆发力和臂力将巨石手臂掀飞，伴随着淡淡的蒸汽，通体遍布奇异红纹的夏亚，如同魔物一样从烈风和气流之中缓步走出。 他双手抱拳，将指关节捏得“吧嗒”作响，嘴角噙着笑。 黑发随着劲风而飘扬。 在【爆燃斗气】的效果下，夏亚的力量得到了指数性的爆炸增长，他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 就算刚才力量方面还有所不如，但现在绝对已经和山岭巨人持平了。 再加上西塔尔告诉他的山岭巨人的致命弱点，夏亚无疑已经拥有了击溃对方的“最强之矛”！ 片刻之后，观众席上一片哗然！ 他们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发出这样的惊叹了。 “不会吧......” 西塔尔呆愣愣地看着斗技场内的景象，用力地捏了捏罗德的大腿，然而对方也是一脸傻眼的样子。 “不会吧......” 卢修斯院长和大主教埃德蒙双双起身，年迈的心脏有些支撑不住。 “不会吧......” 希薇丝妲和黛朵菈对视了一下，轻捂小嘴，眼底异彩涟涟。 “不会吧......” 包括赛莉和埃菲在内，血蔷薇会的众人以及暗中兴奋的提尔乌斯一同瞪大了眼睛。 “不会吧......” 谢尔盖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擅自开了赌局的他，已经因为场上接连不断的惊天反转而背负数千金币的债务了 “不会吧......” 此时此刻，不仅仅是和夏亚有关或是关注着他的人们，在场的所有学生和人员，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他们紧紧捏着拳头，下意识站起身，感觉自己在见证某个历史。 还剩十秒。 夏亚感受着身体里飞速流失的爆炸性力量，略微估算了一下时间。 如果按照刚正面的方式，绝对难以在短时间内和山岭巨人分出高下，这也是为什么夏亚刚才没有开启【爆燃斗气】的原因之一。 而现在，知道了它的致命弱点后，十秒钟对他来说，绰绰有余。 于是在万众瞩目之下，浑身遍布赤红色纹路的夏亚微微弯腰，身体下伏，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周遭的气流都在朝着他缓缓汇聚。 “你说得没错，这场从头到尾都粉饰着公平正义的无理闹剧，是时候该结束了。”他脑袋低垂，嘴角露出一丝畅快的笑意，“去你妈的神术师。” “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本就下陷的大地再度崩溃，蛛网一样的密布纹路朝着四面八方快速蔓延，就连斗技场边缘的墙皮都纷纷脱落！ 而原本站在地面上的夏亚，伴随着强烈无比的音爆，仿佛瞬移一样高高跃起。 此时此刻，他俯视着这头山岭巨人。 此时此刻，他心无杂念。 此时此刻，他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去你妈的......大贵族！！！” 16岁的少年，在看清楚这个世界的操蛋本质之后，发出了不愿妥协的怒吼和咆哮。 拧身，握拳。 无数双失神的眸子，聚焦在了这一刻。 时间也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 现在是新历一四九六年七月十六号下午三点之前的一分钟。 因为夏亚，所有人都会记住那一分钟。 “轰————————————！！！！！！” 第三十七章 落幕 沉默良久。 “......那是什么？” 眼神呆滞的西塔尔声音晦涩地开口道。 刚才夏亚所展现给他们的已经不算是惊喜，而是惊吓了。 他看到了什么？ 16岁的学生，一拳打烂了超凡骑士级别的山岭巨人？ 公正与审判之神在上，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疯狂了？ “或许......是已经失传了的古代骑士的能力。” 沉默了一会儿，见多识广的罗德皱着眉，不是非常确定地回答道。 从他的口中，说出了一个全新的词汇。 然而能有资格知道这个秘辛的人，非常非常少。 那是远古时期的最强大的骑士们所拥有的手段，但绝大多数都已经随着古代遗迹的陷落，遗失在那些地底下的废墟之中。 对于骑士系的修行者来说，这种能力要远比古代咒物来得有吸引力。 而想要觉醒类似的能力，除了一系列苛刻的条件之外，最基本的一点在于，需要融合远古生物的气息。 他接触过某些古老的存在？ 巨龙？ 精灵？ 又或是......某些守序阵营的古神？ 他顿时瞥了一眼旁边的老友，看着他一脸惊悚的样子，不由得扶额叹气。 那个少年绝不可能是西塔尔这家伙教导出来的，背后肯定有某些隐秘的强者存在。 想到这里，罗德不由得对他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好奇，感觉就像是在挖宝藏一样，一次又一次地在他身上发现新的惊喜。 “这小子，我们审判之塔预定了。” ...... 当梅维思好不容易破开空间壁垒，从放逐之中回归现实之后，重新出现在观众席上的她下意识感觉有些不对劲。 按理说，过去这么久，斗技场里已经分出了胜负，就算没有欢呼，也应该议论纷纷才对。 可是现在，全场一片寂静。 看看四周，几乎所有观众都双手握拳站在座位前，用一种令梅维思感到有些熟悉的眼神，默默注视着斗技场的正中央。 那种眼神，仿佛刚刚见证了某个奇迹。 “......” 穿着月白色法师袍、长相秀美的年轻神术师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她转过身，看向了自己的得意门生。 随后，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奈娅？你怎么哭了？” 在她被卢修斯院长放逐到星空前后的这段时间里，奈娅一直默默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是不具有自主思维的人偶一样，只有听到指令才会作出反应。 本该是这样才对。 可是现在，那张神情淡漠的精致小脸上，轻轻滑下两行热泪。 “老师......？” 闻言，奈娅抬起手，轻轻触碰眼角的泪珠。 看着指尖晶莹的液体，她的表情中破天荒地流露出几分茫然。 梅维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淡绿色的光芒。 “你是未来要晋升为大贤者的最强天才，怎么可以因为一些小事就哭哭啼啼的？”在奈娅的耳中，梅维思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飘渺空灵，“擦干净眼泪，忘掉那些困扰你的情绪，它们都是不必要的累赘。” “......” 奈娅娇小柔弱的身体微微摇晃了几下，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挣扎的神色。 见状，梅维思眼中的绿色光芒更盛了几分。 这一次，奈娅并没有太过抗拒，眼神很快恢复了往日的黯然无光，表情也重归淡漠。 “是，老师。” 她低下头，平静地回答道。 平息了眼底的绿色光芒后，梅维思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将视线投向斗技场内。 “既然你们都是这种反应，那么结果我也大概能猜到了。” “但是，一个没有背景的野小子......他凭什么？” 梅维思喃喃自语道。 随后，居高临下地将视线投向无数道目光聚焦的地方。 ...... 斗技场上，本就破碎不堪的地面再度出现了一道深坑。 山岭巨人庞大无比的岩石身躯，就四仰八叉地倒在那个深坑之中，躯体完好无损，但是头部却消失不见。 仔细看看，构成头部和独眼的部分，已经破碎成无数块渣滓，散落在场地各处了。 在夏亚最强的一拳之下，即使是拥有超凡骑士位阶的巨型魔物，也逃脱不了被秒杀的命运。 当然，这其中西塔尔的及时提醒占据了绝大部分因素，因为对夏亚来说，能够使用爆燃斗气尝试的机会并不多，只有短短十几秒而已。 “咳咳咳......” 一边挥手驱散周围的烟尘，夏亚一边从山岭巨人的残骸身上缓缓站起身。 因为爆燃斗气的效果已经过去，所以此刻，他身体表面的那些赤红纹路快速褪尽，蒸汽和热流也逐渐消散。 他抬起头，缓缓环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观众席上的学生们纷纷移开了视线。 他们在心虚。 毕竟决斗刚刚开始的时候，绝大部分人都抱着嘲讽和喷垃圾话的心态来到这里的。 谁又能想到，最后的赢家居然是这个几乎没有人看好的少年呢？ 见到他们这幅反应，夏亚咧着嘴笑了起来，像一个开心的孩子。 笑了一会儿后，他这才将视线投向了蜷缩在斗技场另一端的那个少女。 原本整洁干净的蔷薇色法师袍，也变得皱皱巴巴，表面沾满了灰尘，裸露在外的白嫩长腿上甚至还有几道渗着血的伤痕。 这是安洁莉卡从未想象过的结局。 夏亚从石堆里抽出一把破旧的长剑，挥舞几下，然后朝着安洁莉卡缓步走去。 看着对方已经毫无斗志的样子，他不由得嗤笑一声，将剑刃抵在了她细嫩的脖颈上。 “这副表情，比你平时的样子有趣太多了。” 伴随着剑刃缓缓向内，安洁莉卡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红痕，鲜血缓缓流淌。 似乎只要夏亚稍微一用力，这颗漂亮的脑袋就要和身体说拜拜了。 “......”安洁莉卡双目失神地看着山岭巨人的尸体，嘴角粘着一缕白金色的头发，“你杀了我吧。” “你认输吗？” 夏亚抬脚踩住安洁莉卡的肩胛，将她抵在后面的墙壁上。 “......你杀了我吧。” 安洁莉卡深深地低着头，再次重复道。 她似乎在用这副姿态，抗拒着那个令她无比恐惧的结果。 “啪啪！” 夏亚伸出手，没有丝毫怜香惜玉地抽了她两个耳光。 安洁莉卡的身体微微一颤，依然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夏亚摇了摇头，抬起头想要寻找仲裁员的身影：“都到这一步了，还不宣判胜......” 话还没说完，就在他分神的那个瞬间，安洁莉卡突然抬起头，原本灰败的眼神之中，闪过一道绿色的光芒！ 伴随着无声的吟唱，绿色流光笔直地朝夏亚激射而去！ “！！” 回过神来的夏亚瞳孔微微放大，来不及躲闪，眼睁睁看着那道绿光撞入了自己的眼睛里。 随后，流光化作了一枚繁复晦涩的咒文，在瞳孔之中缓缓浮沉着。 他的精神在那个瞬间似乎遭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脑袋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飘扬的黑发遮掩住了他现在的表情。 做完这一切后，安洁莉卡的眼角流下了两行血泪。 看样子，施展这种瞳术，对她来说后果十分严重。 但是一旦对方中咒，就会逐渐变成一具傀儡，无法对她的命令产生任何抵抗的情绪。 这是身处绝境的安洁莉卡最后的后手！ “放开我。” 这个时候，刚刚经历了绝境翻盘的安洁莉卡轻轻喘着气，表情犹有几分失魂落魄。 她试图将夏亚踩在自己肩膀上的靴子推开，用力推了两下，却纹丝不动。 这时，听到命令的夏亚缓缓抬起头，和安洁莉卡对上了视线。 他的眼底黯淡无光，仿佛一具任人操控的人偶。 第三十八章 挑衅神术师！ 见状，安洁莉卡微微松了一口气，看了看两人的姿势，略微平复了一下心绪，随后再度重复着刚才的命令：“放开我。” “是。”神情淡漠的夏亚点了点头，“谨听您的吩咐。” 说着，他缓缓放下了踩在她肩膀上的靴子，后退了两步。 安洁莉卡的心脏剧烈跳动着，逆境翻盘的刺激感让她浑身无力，看着夏亚此刻的样子，感觉像是在做梦。 这样就可以了？ 我......赢了？ “给我跪——” 刚准备开口下令，可下一秒，一只如同铁钳般的手掌死死卡住她细嫩的脖颈，将安洁莉卡的身体提了起来，粗暴地按在了斗技场边缘的墙壁上。 笑容凝固在了嘴角，呼吸滞涩的安洁莉卡惊慌失措地踢踏着双腿，恐惧地挣扎着，就连靴子都踢掉了一只。 恍惚中，她看见了夏亚充满戏谑的笑脸。 “我装的。”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说完这句话后，夏亚低下头，将自己的脸贴近了安洁莉卡。 “看着我的眼睛。” 充满威严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安洁莉卡下意识地抬眼，和他对上了视线。 那双漆黑深邃的瞳孔深处，两轮鲜红的血月缓缓转动着。 那轮血月的深处，似乎隐藏着尸山血海，无数道亡灵徘徊，数不清的死者在痛苦地嘶吼，这幅光景深深地印入了安洁莉卡的脑海之中。 霎时间，一股全所未有的恐惧和惊悚感袭上心头！ 安洁莉卡的身体战栗着，扑腾着双手双脚，仿佛被夏亚一头按进了深海里，无法呼吸！ “饶、饶了我......” 被夏亚钳制着的喉咙深处，依稀传来了带着哭腔的求饶声。 从出生到现在，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如同海啸一样铺天盖地而来的恐惧感。 这种感觉让她的精神几乎快要崩溃。 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夏亚的操控下，一枚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这是当年夏亚在疯狂找死的过程中，从红月教团首领那里攥取到的好处之一。 配合着【骑士意志】的效果，不仅极大程度上强化了他的精神抗性，还让他学会了一项精神控制类的技能，名为【恐惧之种】，使用出来的效果就是刚才那样。 这是红月教团用来发展教众的手段，除了洗脑之外，没有什么比恐惧更能够操控人心的了。 因此，夏亚不仅没有被安洁莉卡不成熟的瞳术控制，反而逆向破除了她的心理防线，种下了一枚精神种子。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一种比奴隶印记还要可怕的精神控制. 以后只要安洁莉卡见到夏亚，就会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惧，如同见到了天敌和上位者，无法对他产生任何反抗情绪。 两人之间的立场，也因此彻底颠倒过来。 “嘀嗒、嘀嗒、嘀嗒......” 过了一会儿，夏亚突然听到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 低头一看，发现一道透明的液体从安洁莉卡的大腿内侧缓缓流淌而下，顺着白嫩纤细的长腿，染湿了丝袜。 漏了？ 夏亚面色古怪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 “别、别看，求你了......求求......” 感受到身体不听使唤的生理反应，安洁莉卡充满恐惧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用带有哭腔的声音低低地恳求道。 让敌人看到了这番丑态，还不如杀了她。 但夏亚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对那些没点赫拉克勒斯数的臭女人说“不”。 于是，在全场观众不明真相的目光中，夏亚借着得天独厚的角度，独自一人将这幅“芙蓉出水”的荒唐场景毫无死角地欣赏了一遍。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果然有道理啊。” 他十分没品地吹起了口哨。 一开始，安洁莉卡还试图阻止夏亚的羞辱行为，到了后来，她干脆双手低垂，直接放弃了抵抗。 看她那幅满脸呆滞和灰败的样子，已经被玩坏了。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彻彻底底败给了眼前的这个少年。 见状，夏亚摇了摇头，将的安洁莉卡远远地扔在旁边的废墟之中。 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没办法做更过分的事情，不然夏亚还想测试一下【恐惧之种】对她的控制程度。 所以做完这一切后，他径直走回斗技场的中央，准备等待仲裁员宣判这次对决的最终结果。 虽然花费了一番功夫，但他还是将自己的大部分实力完美展现了出来，进入了那些高层的视线。 当然，如果被他们知道夏亚还隐藏着高阶术士的实力，估计又是一番大跌眼镜。 不说后无来者，至少算是前无古人了。 就在这时，夏亚视线一花，一名身穿灰色法师袍的白胡子老人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孩子，你很好，很不错。” 卢修斯院长上下打量着夏亚，眼睛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赞叹。 “院长先生？” 夏亚有些惊讶，但还是主动行礼道。 专注于战斗的他并不清楚，有多少大佬过来观看了这场战斗，不过院长现在的举动，还是在夏亚的预测范围之内的。 无非就是拉拢和刷好感罢了。 卢修斯院长呵呵一笑：“解气了吗？” 闻言，夏亚摇了摇头：“说实话，还是有一些怨气的。” “那么，大胆去做，只要不太过分，之后的事情我替你挡着。” 卢修斯院长捋了捋白胡子，说道。 夏亚眼前一亮：“什么事情都可以吗？” “呃.....” 不知道为什么，卢修斯看到他这副表情，捋胡子的手顿了顿。 “我想弄死她。” 夏亚转过身，指了指看台上的神术师梅维思，压低声音悄悄说道。 卢修斯院长身体晃了晃。 虽然他能够将梅维思放逐到星空，但想杀死对方是很难做到的，毕竟同处于一个层次，就算有所差距，也能凭借一些古代咒物所弥补。 况且，对方还是法师之塔最年轻的神术师，议事席中拥有一票否决权的存在，地位很高，深受皇家的青睐。 真要杀了她，他这个院长也别想干了。 归根结底在于年龄问题。 卢修斯已经很老了，但梅维思至今不过三十岁左右，对于一名神术师来说还很年轻，未来有一定的可能突破为大贤者。 “这个......有点难度。” 卢修斯沉默了一会儿，眼神复杂地看着夏亚。 “喔。” 夏亚的眼睛里充满了失望。 看来弄死梅维思的计划还得拖延一段时间，等自己实力强大起来，或许也不迟。 但无论如何，她在夏亚的心中，无疑已经被判了死刑。 想到这里，夏亚抬起头，朝看台上望了一眼。 高高在上的梅维思同样在低头注视着他，两人的视线顿时交汇在了一处。 夏亚笑了笑，抬手竖起了中指。 “操你妈。” ...... “有趣。” 注视着夏亚的挑衅举动，梅维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带着人偶一样的奈娅，转身离开了这里。 就在刚才的某个瞬间，她突然在夏亚的身上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由于只是一闪而逝，所以除了她之外，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卢修斯在内，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但深谙瞳术的梅维思，对那种气息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那种气息深邃而邪恶，充满了血腥味。 “血月的气息......”一边走，梅维思一边抿嘴轻笑，“看样子，教廷的异端审判所肯定会对这件事很感兴趣，毕竟他们追查红月教团已经很多年了，却一直没什么收获。” “你说对吧，奈娅？” 然而人偶一样的少女只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边，一声不吭。 第三十九章 ”太阳“的线索 安洁莉卡败给了那个朗迪城来的乡下小贵族！ 这则惊天动地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如同往平静的池塘中投掷了一块巨石一样，掀起了千层浪，使得学院彻底炸开了锅。 “诶诶，听说了吗？那场决斗，最后居然是夏亚赢了！” “这怎么可能？” “真的！当时在场的几千名学生都能作证！” “他？一个乡下来的小贵族？” 没有丝毫意外，整个学院的学生和导师们都被炸了出来，对此议论纷纷，满眼都是不敢相信，第一反应就是夏亚肯定使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 然而当时那么多大佬在场，如果有什么争议，肯定当场就指出来了。 更何况，最后安洁莉卡还很没有风度地召唤出了超凡骑士级别的生物，可依然败在了夏亚的手下。 这对诺顿学院的无数师生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他们猜到了开头，但是没有猜到结局。 毕竟谁又能想到，一个毫无根基也没什么存在感的一年级新生，能够以这样的方式战胜大贵族出身的天才少女呢？ 用的武器都是破烂的残次品，拿得出手的魔导具和古代咒物几乎没有，完全凭借着自己的实力。 而那些没去见证这场史无前例的精彩对决的学生们，听到同伴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的场景，无不捶胸顿足，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去看。 这不仅仅是一件乐子那么简单。 对于无数名生活在学院底层的边境贵族，乃至于所有平民学生来说，这场决斗具有某种强烈的象征意义：这是下级阶层对上级阶层发起的一场“反叛”。 夏亚似乎向他们传递了一个信号。 没有谁，生来卑微。 所以这件事情之后，他显而易见地火了一把。 整个学院，包括王都的不少上流阶级人士，都对这个消息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贵族产生了无比浓烈的兴趣。 更有甚者，对他在最后展现出来的秒杀山岭巨人的强大手段产生了觊觎之心。 然而这一切，在诺顿学院以卢修斯院长的名义发布了一条通知之后，就变得偃旗息鼓了。 简单粗暴地概括一下就是：从今往后，夏亚由学院罩了，一切来自外部的压迫和威胁因素，都将被视作和院长直接为敌。 没有谁想和一名高阶神术师所在的势力为敌。 当然，这其中有多少阿尔吉亚家族暗地里操作的成分，人们不得而知。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他们也不希望这件事情引起太过广泛的关注和议论，以免降低大贵族的威信。 总而言之，外界掀起了一场以夏亚为中心的无形风暴，看似平静，却随时能够化作万丈波涛将他倾轧成灰。 然而此时此刻，身处风暴中心的那名男主角，却在被另外一些事情困扰着。 ...... 当夏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 他是在仲裁员宣判过胜利之后才堪堪晕倒的，因为【爆燃斗气】的效果褪去，过度透支力量带来的后遗症显现了出来，倒在了匆忙赶来的黛朵菈的怀里。 按照系统给出的介绍，短期内自己似乎都不能再使用这个能力了。 不过那是对普通人而言。 只要夏亚到魔女那边，让她杀死自己，重生到复活点之后，自己的身体就会恢复到完美状态。 这也是一种另类的卡bug了。 夏亚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发现似乎在公寓的卧室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于是他抬起昏沉的脑袋，试图爬起来，想去盥洗室用凉水冲一把脸。 可下一秒，回过神来的夏亚无比震惊地发现，他的四肢居然分别被绳索绑在了床边，整个人呈“太”字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绑架？ 这是夏亚的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的可能性。 但是随后，夏亚用余光看见了坐在旁边沙发上不知道在干什么的黛朵菈，顿时松了一口气。 现在的他可谓是无比虚弱，就连捆着他手脚的绳子都没办法挣断，真要被做了什么事，是没办法反抗的。 毕竟夏亚的金手指只是被反派杀死后才能够复活，而不是被杀就能复活。 所以相比于前世某些肆无忌惮的网文男主角，夏亚的行为还是有一定的约束和忌惮的。 况且他身边还有在乎的人，不能连累她置身于危险。 夏亚看了看被绑起来的四肢，说道：“黛朵菈？” 此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少爷，您醒啦？” 听到主人苏醒的声音，坐在旁边的黛朵菈有些惊喜，但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热情地站起身过来抱住他。 夏亚感到有些奇怪，十分费力地扭头朝旁边看去，发现对方正穿着宽松的浴衣，头发湿漉漉的，应该是刚刚洗完澡。 不仅如此，沙发脚下还放置着一只木盆，木盆里荡漾着乳白色的浴液，表面浮着一层玫瑰花瓣。 黛朵菈那双纤细匀称的长腿从浴衣的下摆探了出来，雪嫩的裸足轻轻踢踏着浸泡在木盆里，十根足趾莹白无暇，指甲涂成了浅粉色，如同玲珑精致的编贝一样。 夏亚眨了眨眼：“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她轻轻一笑，将一双小脚从木盆中抬了起来，用毛巾仔细擦拭干净，然后站起身走到床边。 仔细凝视着夏亚的面容，黛朵菈俏脸泛红。 “之前说好了，赢了那个女人，回来奖励你呢。” 说着，她坐在床边，拿起柜子上的某样东西，轻轻一抖，那片布料顿时在空气中舒展开来。 仔细一看，是两条轻薄的过膝袜，泛着朦胧的光泽。 实际上，在夏亚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这些东西就已经发展的十分超前了，各种款式应有尽有，一点也没给夏亚留有插手的余地。 “什么奖励？” 夏亚的心跳微微有些加快，感觉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旖旎。 黛朵菈弯下腰，将袜口撑开一片弧度，裸足轻轻踩了进去，捏着袜边提了上来，洁白的布料完美贴合着修长的美腿，随后又将这个动作重复了一遍。 “你猜？” 她娇媚地横了他一眼，小手轻轻拂去褶皱。 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白袜被弧线优美的玉足微微撑开，微微透出足底浅粉色的肌肤。 “黛朵菈你冷静点，我觉得我们之间的纯洁感情不应该像这样变质，你知道的，我根本不是那种......嘶——” ...... 雪糕真好吃。 你问是什么味道的？ 那当然是玫瑰花香味了。 ...... 翌日清晨。 从睡梦中醒来的夏亚发现束缚着自己手脚的绳子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原本孱弱无力的身体也稍微得到了恢复，至少下床走路没什么问题。 夏亚缓慢地爬起身，穿上衣服，推开了卧室的门，一股香味顿时扑鼻而来。 仔细一看，黛朵菈正在厨房里忙碌着早餐。 她穿着平常的女仆裙，但并没有穿白丝，因为换洗的那双昨晚弄脏了，所以直接光着脚踩在棉拖鞋里，看起来居家又贤惠。 去盥洗室洗漱过后，夏亚慢悠悠地走到客厅，坐在自己平时看信件和报纸的那个沙发上。 出乎他意料的是，茶几上面摆着一封信件。 从地址来看，是线人寄来的信件，但明明前两天才汇总过一次才对。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夏亚微微皱着眉，慢慢拿起信封，拆开之后将信纸缓缓展开。 就在这时，做好早餐的黛朵菈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盘子从厨房走了出来。 看见夏亚的动作之后，她眨了眨眼解释道：“那是昨天才收到的信。” 等了很久也没有听见预想之中的回应，这让黛朵菈有些疑惑。 “少爷？” “......我知道了。” 夏亚的声音低沉而干涩。 他长久地低着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纸上的内容，捏着信纸的地方泛起深深的褶皱，双手微微颤抖。 那张信纸上，潦草地写着一行字。 “三天后，红蜘蛛酒馆，老位置......已有‘太阳’的线索。” 第四十章 白毛萝莉？ 今天是星期日，上午没有什么安排的希薇丝妲起得很早，在女仆的服侍下泡了会儿热水澡。 目前的阿尔吉亚宅邸只有她一个主人，所以破天荒地有些自由。 沐浴完毕，披着湿漉漉的波浪长发，希薇丝妲换上了宽松的睡裙，赤着两条光洁纤细的长腿，将身体摔进了柔软的床上，怀里抱着枕头，惬意地眯着眼，享受着假日的安宁。 片刻后，希薇丝妲突然睁开眼，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卧室，眼珠滴溜溜转了转。 “试试才买的‘那个’吧。”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的小脸微微一红，下意识就要摸向小拇指上的次元戒指。 可往常一样熟悉的金属触感并没有传来，希薇丝妲不由得表情一滞，从床上迅速坐起身。 她这才想起来，为了借钱给夏亚，之前把戒指给了他还没要回来，毕竟两万枚金币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希薇丝妲欲哭无泪，两只手用力地扯着头发，全然不见往日的优雅和矜持。 为什么临走的时候，居然忘记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给取出来了呀！ ...... “你说什么？” 夏亚双手拍在柜台前，瞪大眼睛询问道。 他把从安洁莉卡赢到的一万金币装在次元戒指里带了过来，想要买点虚界石粉末，然后赶紧去往魔女那里。 早上看了那封线人寄来的信之后，一种无形的紧迫感就一直催促着他。 不仅仅是调查“太阳”可能会引发的战斗，就连阿尔吉亚家族，大概率都已经敌视他了。 只有大骑士的位阶，远远不够。 更何况，现在夏亚身体虚弱，得赶紧死一次刷新状态才行。 于是他专程来到了隐秘渠道这里，谁知对方的回答让他的心凉了半截。 “所以说，货就是不够啦，虚界石粉末什么的。”一道慵懒中透露着不爽的声音传来，“还有，动作轻点，别把伦家的柜台给拍坏了！” 夏亚低头看去，和柜台后方的那道矮小身影对上了视线。 那是一名穿着可爱风睡袍的娇小萝莉，白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束在一起，搭在半露的粉嫩肩膀上，揉着惺忪的睡眼，不耐烦地看了过来。 值得一提的是，她的眸子泛着异样的猩红。 整体看上去只是个幼女而已，年龄不会超过十二岁，但偏偏说话的语气颇为老成。 夏亚低头看了看她的粉色棉拖鞋，眼角抽搐了几下。 “如果我在你这种年纪，肯定不会有那个脸自称‘伦家’。”他冷笑一声，“对吧，实际年龄超过一千岁的吸血鬼老太婆？” 白毛萝莉瞪了他一眼，挥了挥拳头：“随意谈论女性的年龄真是失礼啊，臭小子！” “还有，老身是血族！高贵的血族！” “咿呀！” 似乎是动作幅度太大，导致本就宽松的可爱睡袍从纤细的肩膀上轻轻滑落，刚才还很嚣张的小萝莉表情瞬间僵住了。 随后，她抽了抽嘴角，慢吞吞地将睡袍缓缓拉到肩膀上，故作淡定地说道：“咳哼——像你这种童贞男，肯定还没见识过成熟女人的美妙之处吧？” “......” 夏亚没眼看地捂住额头，缓缓移开了视线。 都说富萝莉富萝莉，年纪轻轻就能拥有这么一大片飞机场。 不过仔细想想眼前这家伙已经一千多岁了，即使以血族漫长的生命尺度来说也算得上老女人了，果然没什么好骄傲的。 正在嚷嚷着的这个白毛萝莉名叫奥克塔薇尔·卡厄斯，是夏亚五年前无意中救下的血族女性，职业是一名炼金术士，在明登大街的一个小巷子深处经营着一家魔导具商店。 平时生意惨淡，除了夏亚会定期拜访之外，基本上没有专程来到这里的客人。 而夏亚所需要的材料，包括记录仪式的禁忌之书，都是由她提供的。 但是对于奥克塔薇尔的来历，夏亚一概不知，只知道她以前好像是某个吸血鬼家族的成员。 “那你现在这边还有多少？” 夏亚叹了一口气，注视着整理衣物的奥克塔薇尔，说道。 时间很紧迫，距离线人提出的碰头时间只剩下两天多了，夏亚不可能让自己以这么虚弱的状态去见人。 更何况，现在王都觊觎他的人并不少。 闻言，奥克塔薇尔翻了个白眼，在柜台下的抽屉里一阵翻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只有些落灰的玻璃试管。 试管的底部，沉淀着薄薄的一层晶莹粉末，和夏亚平时举行仪式使用的是同种材料。 这就是价值万金的虚界石粉末。 看着试管里的数量，夏亚皱了皱眉，伸手接过，掂量了几下：“这总共才一克左右，可是进行一次仪式最少也需要两克吧？” “那你就得再等等了，因为我的渠道来源方最近好像遇到了一些麻烦，不能频繁地提供这种东西了。” 奥克塔薇尔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拖鞋挂在脚上一荡一荡的。 实际上，她刚刚拿出来的这点，还是很久以前的存货。 “可是我没时间等。”夏亚有些烦躁，指尖快速敲击着木制柜台，“有什么其他办法吗，老太婆？” “求人办事就是这种态度？” 奥克塔薇尔的鼻子里发出了轻轻的哼声，抬脚将粉色棉拖鞋踢飞到夏亚的面前。 “请教教我吧，尊贵的血族公主殿下！” 夏亚捡起拖鞋，走到她面前，帮她重新穿上。 然后，像是一名真正的骑士一样，神情肃穆地单膝跪地，牵起她细嫩的小手，在指尖轻轻落下一吻。 “讨厌啦，伦家才不是什么公主殿下~” 奥克塔薇尔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满意，猩红的眸子有些闪闪发亮，捧着小脸说道。 对于这个老女人，和她相处这么多年之后，夏亚早就把她的性格和脾气拿捏住了。 “其实，稍微简化一下仪式的工序也是可以的啦，前提是那个需要沟通的存在对你没有恶感，不会认为简化仪式是一种亵渎的行为。”奥克塔薇尔托着雪嫩的下巴，“这样的话，相对应的虚界石粉末数量，也可以减少一半。” “不过数量太少的话，有一定几率导致无法精准传送到所要去的位置，但是总体来说，不会偏差太大。” 有些得意地眯着眼说完这段话之后，再度睁开眼，奥克塔薇尔却发现那个少年已经消失在了店里。 “喂！” “钱还没付呢！该死的臭男人！” 第四十一章 邪神环伺的魔女宫殿 下城人想要进上城是需要手续和入关费用的，但是上城人想要出城却不需要。 所以在短暂地核查过身份之后，夏亚就离开了上城。 当然，身份是假的。 下城的治安情况很差，对于超凡现象的监控力度也比上城少很多，再加上因为城区整体贫困，没有能够代步的马车，因此夏亚直接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用【隐匿之纱】快速潜行在阴影之中。 路过艾琳的棚屋时他还留意了一下，却发现她并不在家。 或许是在她彼得爷爷那边。 夏亚没有多想，匆匆离开了那里。 来到隐秘据点之后，他并没有急着进屋，而是在周围的街道稍微转了转，试着打听那个夜隐会杀手的信息。 不出所料，在下城这种整体压抑灰暗的地方，光是讨生活就已经很艰难了，死掉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根本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 确认这件事已经消失在大众视野中后，夏亚松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即使是这样，生性谨慎的他也决定近期要更换据点了。 来到地下室之后，夏亚略微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找到了掺杂秘银的魔兽血液，将地面上的魔导阵法重新描绘了一遍，适当减少了某些节点的材料。 短暂的仪式过后，伴随着虚界石粉末飘散在诡笑图案的上方，熟悉的银色火焰再度升腾而起，镜面一样的通道展现在了夏亚的面前。 “魔女小姐应该不会生气吧......应该。” 回想起记忆中那道清冷的身影，夏亚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随后，他向前一步，整个人消失在了镜面之中。 ...... 该死的老太婆！ 当夏亚回过神来的时候，一股前所未有的坠落感包裹住了全身，心脏猛地提了起来。 越过传送通道之后，他震惊地发现自己居然被传送到了一处不见天日的幽暗深渊之中，周围满是嶙峋的石柱和峭壁，仿佛一口直通冥界的深井！ 夏亚渺小的身体正保持着符合物理规则的速度急速下坠，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是哪里？ 虽然满心疑惑，但是目前看来，没有人能够回答夏亚。 于是他展开了自救。 “热风术！” 伴随着一阵吟唱，夏亚双手掌心各浮现出了一道深红色的魔法阵，上面的咒文比较简易，一看就是最基础的学徒魔法。 但对现在的夏亚来说，可是能够救命的法术！ 伴随着最大功率运转，两道风柱从掌心的魔法阵之中喷射而出，一股凭空产生的推力瞬间减缓了夏亚的下坠速度。 夏亚目前的智力有46点，即使在术士的位阶之中也不算弱小了，所以使用学徒魔法的时候十分得心应手，再加上庞大的魔力总量，因此能够十分奢侈地释放这种低阶法术。 几秒钟之后，夏亚的身体停在了半空中，双手掌心朝下摊开，喷吐着热气流，以一种僵硬的姿势悬浮着。 “可惜少了一套钢铁侠战衣。” 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姿势，夏亚苦中作乐地吐槽道。 虽然目前身体还处在【爆燃斗气】的后遗症中，十分虚弱，但只涉及到骑士体系的力量，和他的魔法师修行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所以现在魔力还算充沛。 这也给夏亚敲响了一个警钟。 系统给出的奖励这么优渥，不是让他单独发展某条路线，而是要魔武双修的。 看来之后得稍微提升一下魔法师路线的位阶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夏亚将视线投向了周围。 这处类似于深渊的地方，幽暗不见天日，但是从四处缭绕着的丝丝缕缕的阴冷黑雾能够看出来，这里应该还在北大陆，距离魔女小姐所处的位置不会太远。 关于这点，奥克塔薇尔倒是没有欺骗他。 但是这么小的几率都被自己撞上了？ 夏亚苦笑一下，抬头望了望上方，就连一丝亮光都看不到。 这处类似于深井一样的地方只有两条路可供选择，向上或是向下。 稍微估算了一下上面的距离，恐怕就算消耗掉全部的魔力都没办法飞出这里，最后还是逃不过坠落的结局。 而按照奥克塔薇尔的描述，即使传送出现偏差，应该也距离目的地不远。 赌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夏亚解除了热风术，让身体再次朝着深渊坠落而去。 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尤其周围还残留着黑雾的气息，给人度秒如年一样的精神折磨。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或许是几分钟，又或许是几秒钟，终于，在夏亚目力所及之处，下方的深渊中隐约浮现出了一座雄伟宫殿的轮廓。 与此同时，被诅咒缠身的那种阴冷癫狂的感觉，逐渐弥漫到全身。 “！！” 等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之后，夏亚瞳孔一缩，连忙使用热风术让自己悬浮在半空中。 根据魔女小姐的说法，她所在的宫殿被众神封印，无法逃脱，而夏亚一眼望去，也确实看见了预料之中的场景。 那是一层圆球形状的膜状封印，将整座宫殿包裹在其中，表面上密密麻麻地缠绕着铁索，上方流转着数不清的古奥咒文，只是看上一眼，就感觉双眼刺痛，几欲流泪。 封印外部隐约缭绕着熟悉的黑雾，使得宫殿里面的景象看不真切。 这座圆球状的宫殿如同一座浮空岛，悬浮在深井一样的深渊通道的中央，堵住了下方的入口。 放眼望去，隐约能看到大量的黑雾沉积在下方，似乎想要冲破宫殿的阻碍。 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前世的燃气灶一样，宫殿是放置在燃气灶上的炊具，出火口是深渊的下方入口，而那些黑雾，就是托着宫殿熊熊燃烧的火焰。 似乎只要移开宫殿，那些黑雾就会以前所未有的汹涌态势，直冲天际！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最让夏亚震惊的一点在于，此时此刻，正有无数道如同幽灵一样邪异深邃的身影，缓缓游走漂浮在宫殿封印的最外围，仿佛嗅到血腥味的群鲨一样饥饿难耐，隐约传来令人头晕目眩的呓语和嚎叫！ 那些身影大小不一，形体各异。 有些披着破旧的虚化斗篷，扛着残破的镰刀，有些通体长有无数只惨白手掌在缓缓舞动，有些被湿滑粘腻的触须包围，还有些干脆没有形体，只有朦胧的一道人形虚影。 其中最让夏亚冒冷汗的，是一只印刻在虚空之中的巨大竖瞳，似乎是感受到了生人的气息，眼珠缓缓转动几下，随后投来了注视。 邪神。 这是夏亚脑海里瞬间闪过的想法。 被不可名状的存在注视之后，夏亚的身体瞬间产生了反应，海量的诡秘知识瞬间灌注到他的脑海之中，让他的灵魂瞬间就要炸开！ 头痛欲裂的同时，夏亚的体表开始疯狂作痒。 抬起手臂一看，密密麻麻的缝隙出现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其中有几只缓缓颤动两下，随后用力睁开！ 那些缝隙，是无数只眼睛从夏亚的皮肤表面生长了出来！ 不可直视神！ 夏亚在自己短暂的人生中，第二次深刻体会到这个道理。 不过他并没有惊慌，被反派杀死就能变强，这是系统带给他唯一也是最强的能力。 出于保险起见，夏亚还是打开了系统，准备查询一下。 谁知这个谨慎的举动，恰好救了他一命。 【该目标无法被认定为“反派”，请宿主重新选择，珍爱生命，从你做起。】 沃特发？ 夏亚满脑子疑惑。 看了看自己全身长满眼睛的恐怖症状，又看了看那道诡异无比的虚空竖瞳，夏亚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这玩意怎么是怎么和“反派”洗清关系的。 魔女小姐那么漂亮都逃不过“反派”的宿命，这大眼珠子凭什么？ 不过他的身体状态不允许多想，既然金手指都说了被虚空竖瞳杀死不会复活，那夏亚也不至于头铁去验证这点的真实性。 好在宫殿外围还有数不清的邪神，为了活下去，只能随便选一个了。 于是夏亚强忍着被污染的痛苦，将视线投向了另一处。 那是距离宫殿外围封印薄膜最近的一处地点，外围漂浮着一团漆黑无比的粘液，似乎可以随意幻化成任何形状。 此时此刻，祂正缓缓凝聚出一道拥有强大威能的尖刺，似乎要朝着封印表面刺去。 就是你了，臭臭泥！ 热风术瞬间爆发，夏亚坠落的身体以一个扭曲的角度，朝着漆黑粘液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 “住手！有什么事冲我来！” ...... 艾格妮丝和往常一样，坐在宫殿中央的台阶上，捧着一本古旧的书籍安静阅读着。 她看得很认真，过了很久才会翻到下一页。 长久地居住在这里，除了书籍之外，没什么能够打发时间的娱乐方式。 虽然她拥有虚空造物、创造场景的手段，但不存在记忆之中的场景是无法具现出来的。 很显然，在深渊中被封印了这么多年，有限的记忆已经被她以具体的形式重温过无数遍了。 “......” 某一刻，魔女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突然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了宫殿上方的某处，视线穿透虚空，看到了封印之外的景象。 那道目光之中，隐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第四十二章 魔女姐姐好飒！ 艾格妮丝默默合上了手中的书，眼睛里闪过一丝包含着惊讶和困惑在内的复杂情绪。 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但是接下来，魔女似乎并没有什么其它的动作，只是安静地坐在原地，注视着宫殿外的那道熟悉的身影。 此时的夏亚刚刚降落到宫殿上方的封印附近，被那只巨大的虚空竖瞳锁定。 只见他颤抖了几下，然后痛苦地捂着脑袋，全身的皮肤表面迅速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眼睛，和竖瞳一起齐刷刷地注视着他。 而在这之后，失去魔法支撑的夏亚从半空中迅速坠落下去。 正当魔女犹豫着是要出手相救，还是干脆给这个不死者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的时候，绝境之中的夏亚突然爆发出了一股力量。 他再次操控起魔法，十分勉强地朝着宫殿附近的球形封印跌跌撞撞地飞去。 要做什么？ 魔女小姐的心底闪过一丝疑惑。 紧接着，顺着他的飞行轨迹，艾格妮丝这才察觉到，距离封印薄弱点最近的某处，有一团深邃邪恶的粘液凝聚出了一道尖刺，朝着那处薄弱点落了下来！ 一旦封印被成功突破，外面聚集的无数邪神就会一股脑涌进来。 虽然封印可以瞬间修复，但那些是不可名状的奇诡存在，总有手段能够潜入宫殿之中。 “住手！有什么事冲我来！” 下一刻，一声饱含着急切的怒吼突然传来。 夏亚猛然张开双臂，义无反顾地挡在了那团漆黑粘液的前方，用心脏正对着尖刺突进的方向！ 魔女这才意识到，夏亚刚才那些行为的真正意义。 他要挡下那团漆黑粘液的攻击，不让它朝宫殿发动进攻！ 明明只是个蝼蚁。 看着夏亚痛苦万分却万分坚定的模样，艾格妮丝下意识站起身，捏紧了拳头。 一道光华闪过，和本体完全一样的精神思念体提着裙子，从身体里一步跨出。 下一秒，瞬间出现在了圆形封印的内侧。 随后，轻轻扬起小手！ ...... 虽然有些嫌弃，但身陷绝境的夏亚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归根结底，还是魔女小姐更香，给的经验值也更多。 于是他有些纠结地咂了咂嘴，张开双臂拦在了漆黑粘液的攻击路径上。 来吧，臭臭泥！ 可正当夏亚闭上双眼，想象着被尖刺突入心脏后带来的疼痛和恶心感时，一阵清脆的破碎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咔擦咔擦咔擦......” 如同玻璃破碎一样的细密声响不断传来。 听到这些声音，漆黑粘液凝聚而成的尖刺微微颤动了几下，随后放缓了速度，时间仿佛被暂停在了这一刻。 “砰！” 伴随着炸裂声，夏亚闻声睁开眼，匆忙回头看去，发现身后的封印表面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刚好可以通过一个人的缺口。 那道绝美而清冷的身影，优雅地提着裙子，从缺口之中一步跨出！ “魔、魔女阁下？” 夏亚愣住了。 随后，他感受到一股难以抵抗的巨力拽着自己的后衣领，朝下方的封印缺口快速坠落，落入宫殿之中。 “哗啦啦——” 似乎是感觉到了禁忌存在试图打破封印的预兆，缠绕在整座宫殿封印外围的无数条镌刻着咒文的铁索瞬间迸发出耀眼的金光，一股神圣的光明之力扩散开来！ 铁索仿佛拥有灵性一样，如同一条条巨蟒升腾而起，缓缓舞动着，朝魔女小姐所在的位置扑去。 它们要将她重新封印起来，封印在宫殿之中！ 但魔女神情冷漠，轻轻挥了挥手。 霎时间，空气仿佛被一股阴冷的力量给冻结住了。 紧接着以她为中心，一道由无数缕黑雾编织而成的巨大圆环瞬间扩散数百米，朝四面八方推进而去！ 邪神们沾染到黑雾之后，发出了声音各异的哀嚎，被迅速扩散的圆环驱赶着四散而去，直到退无可退，惨叫着沾染上黑雾，被诅咒快速蚕食着。 而那些散发着金光的铁索也纷纷飞舞着，被抗拒在数百米之外，无法前进分毫。 艾格妮丝弹出一道黑雾，将那团瑟瑟发抖的漆黑粘液封印了起来，然后像是丢垃圾一样，随手丢入封印的缺口。 做完这一切，她轻轻提着裙子，安静地站立在虚空之中，将视线投向了最高处的那只虚空竖瞳。 “你要在这里和我动手吗？” 魔女的声音清冷无比。 两尊明显拥有神灵位格的存在对视着，气势缓缓升腾而起，就连周围的空间都承受不住这样的压迫感，发出了轰鸣和震颤！ 姐姐好飒！ 浑身疼痛的夏亚躺在宫殿的地面上，不忘投去吃瓜的视线，看到魔女霸气无比地驱散那些邪神，压制诸神封印，并且和虚空竖瞳对峙的样子，默默呐喊助威。 漫长的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虚空竖瞳缓缓转动两下，随后轻轻闭合在一起，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魔女看了祂消失的位置一眼，随后转过身，淡漠地环视一圈。 “滚出我的宫殿。” 轻声留下这句重若万钧的话后，艾格妮丝的身影逐渐变淡，消失在了原地。 抗拒圆环也随之缓缓褪去。 如果再多停留一会儿，就会激活更强的封印反噬，甚至引来诸神的注视。 “铛啷啷——” 缠绕在封印外围的铁索金光消散，互相碰撞了一下，似乎在表达不满。 随后，缓缓游走着将那处封印的缺口给填补了起来。 原本暗无天日的深渊，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幽深和寂静，仿佛刚才并没有在这里发生过一场战斗。 ...... “又来这里做什么？” 思念体回归本体之后，魔女小姐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充满了冷漠和质问。 “我的目的，上次就已经说过了。” 夏亚爬起身，坐在地上，眨巴着眼睛看着对方。 全身上下的所有眼睛也同时看向了魔女小姐，有序地眨着。 “......” 见状，魔女轻轻皱眉，却出奇的没有反驳，只是一弹指，无形的力量就从天而降，灌注到夏亚的体内。 那是一道柔和不带有强制性的力量，如同教廷的圣光一样缓缓洗涤着夏亚的身体，给人温暖的感觉。 在夏亚惊讶的目光中，皮肤表面的那一双双眼睛如同褪去的幻象一样，逐渐消失在空气中，与此同时，和虚空竖瞳对视后被强行灌注进脑海里的那些疯狂的知识，也从他的脑海中慢慢淡化。 短短数秒，夏亚就恢复了原先的状态。 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感觉有些惊讶。 没想到，魔女小姐这样的反派还能顺便客串一下奶妈？ 见到夏亚性命无虞，魔女不再言语，转身走上台阶，和往常一样在最高处坐了下来，摊开手中的书籍。 “阁下，请问......刚才那只眼睛是哪位尊贵的存在？” 恢复正常之后，捡回一条命的夏亚缓缓站起身，开口问道。 听魔女小姐刚才的语气，绝对和祂认识，但关系似乎并不融洽。 而对方被系统认定，并不算是反派，所以夏亚感觉很疑惑，这大眼珠子怎么看怎么邪恶，怎么可能不是反派？ “祂叫亚德里恩。” 魔女淡淡地说道，与此同时，翻书声再度响起。 亚德里恩？ 从来没听过的名字。 夏亚一头雾水。 “祂的尊名是：全知全能的化身，元素之心，唯一创法者，三位一体的无上存在。”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心中的疑惑，魔女翻书的纤手停顿了片刻，轻声解释道。 轰隆！ 夏亚表情呆滞地站在原地，仿佛被从天而降的晴天霹雳给狠狠击中！ 居然......是那位元素之神？ 我刚才和元素之神的竖瞳对视了？ 夏亚有些傻眼。 难怪。 难怪当时感觉被庞杂无比的知识给狂暴鸿儒了。 现在想来，刚才虚空竖瞳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多半不是出于祂的本意，仅仅是因为“不可直视神”这一条铁律而已。 而身为尊贵的正统神明，系统又怎么会把祂定义成“反派”呢？ 倒是魔女小姐，真的勇，居然和那位信徒遍布整个大陆的强大存在刚正面。 毫不夸张的说，大部分正统科班出身的魔法师信仰的神明，都是那位象征着知识、魔法和元素的无上存在。 但是，祂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方来呢？ 夏亚用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看向了魔女。 这一次对方却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默默低头看书。 看样子，大概是觉得我还解除不到那个层次的隐秘。 夏亚叹了一口气。 “啪唧——” 就在这时，身旁突然传来了极其细微的动静。 夏亚循声望去，发现是那只可怜的臭臭泥正被黑雾疯狂蹂躏着，在地上来回翻滚。 好歹也是能和一众邪神盘踞在宫殿外面的存在，怎么也不算低端了，可在魔女小姐面前却完全嚣张不起来，就像一滩沥青一样。 “不杀了祂么？” 夏亚想了想，指了指臭臭泥问道，就连了解祂到底是什么生物的欲望都没有。 毕竟刚刚接受过元素之神的冲击，对他来说，就算是邪神，臭臭泥也已经不上台面了。 似乎听懂了夏亚的残忍话语，漆黑粘液加剧了翻滚的频率和速度，似乎在无声地抗拒和咒骂着。 什么活阎王！ 听到夏亚的询问，魔女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轻轻合上手中的书，用平静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夏亚。 在她看来，夏亚刚才奋不顾身挡在前面的举动，其实是有些愚蠢的。 但她并不想因此而责问他什么。 过了很久，魔女收回了目光，轻声自语道：“太弱了。” “这么弱，是没有办法......的。” “您说什么？” 夏亚没听清，问道。 魔女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祂是无形魔，一种狡诈的生物，可以变成任何一种非概念的实体存在，并且拥有其对应的能力。” “在过去，许多强者喜欢猎杀这一种族，制作成可以变作任何武器防具的咒物，用于增强实力，到了后来，几乎完全灭绝。” “而这一只，应该是世界上仅存的、实力最接近神明的无形魔了。” 她破天荒地一次性说了这么多句话。 随后，魔女并没有给夏亚继续询问的机会，轻启粉唇，平静地说道：“接下来，我会亲自抹去祂的戾气和自主意识，压制祂的本源。” “然后，让祂成为你的力量。” 第四十三章 被包养的滋味针不戳 啊这。 夏亚愣住了。 他抬头看了看魔女小姐，却发现她正在注视着宫殿边缘的浮雕石柱，好像刚才那番话不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一样。 说实话，夏亚还是比较惊讶的。 虽然他感觉和魔女小姐之间的相处还算和谐，但自认为关系并没有亲近到那一步。 再怎么说，对方也是神明级别的存在，精神思念体能和元素之神的一道竖瞳刚正面不落下风，这样强大的人，居然会关心一个小人物的实力强弱？ 还会主动帮忙提升实力？ 性格谨慎的夏亚宁愿相信，这其中是否有额外的因素。 很显然，自己之前对魔女小姐究竟做了些什么，他本人似乎并没有清晰的认知。 “您......”他迟疑了一下，“为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刚才那番话有些不妥，魔女小姐轻轻低下头，沉思片刻，然后用平静到毫无波动的语调说道：“第一次见面，你将我的本体从封印中解放了出来。” “第二次见面，你主动为我分担了一部分诅咒的反噬。” “还有刚才，虽然你的那种行为在我看来很愚蠢，但......”魔女稍微停顿片刻，抬头直视台下的少年，“从头到尾，你都没有向我索要过任何报酬。” “所以，这句‘为什么’，或许由我来询问更好。” 仿佛要看透人心的清冷目光投向夏亚。 很显然，对于他之前的说辞，魔女小姐并没有选择完全相信。 又或者说，仍旧存有一定的戒心，因为从头到尾，夏亚表现得都太过大义凛然了，就像是完全不为自己的感受考虑一样。 闻言，夏亚轻轻叹了一口气。 是啊，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也不单纯，又有什么资格质疑她呢？ 于是他行了一礼，笑着说道：“既然这样，十分感谢您的慷慨，阁下。” 魔女小姐轻轻颔首，没有说话。 但随后，她轻轻扬起手，雪白的皓腕从黑色纱裙的长袖之中微微探出，一道无形的力量波动涌现。 “吧唧！吧唧！” 似乎察觉到了魔女要对自己动粗的行为，臭臭泥疯狂地翻涌着，想要挣脱黑雾的束缚，想要逃离这附近。 可是面对这样的存在，所有的抵抗终究只是徒劳。 “嗡——” 伴随着一声振谐，直径数百米的魔导矩阵在地面上快速勾勒着，瞬间就囊括了整个大厅！ 以夏亚浅薄的学识无法判断这个阵法上面的咒文来源，似乎不属于任何一种外界已知的文字。 如果是提尔乌斯在这里，倒是有可能认得出来，毕竟语言学是他学习的领域。 赤红色的法阵逐渐散发出夺目的光彩，让站在一旁的夏亚微微眯起了眼。 虽然魔女小姐并没有说什么，但夏亚还是站起身，主动脱离了阵法的波及范围，朝着台阶上走了几步。 不知不觉，就站到了魔女小姐身边不远处的位置。 “......” 艾格妮丝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此刻，身处阵法的无形魔仿佛触碰到了烧红的烙铁，被那些古奥隐秘的文字稍微一沾，整团粘液就激烈地翻腾了起来，一道道阴冷的气息从体内飘散而出，局部甚至泛起了扭曲的波纹。 那些气息是由一道道不甘的冤魂构建而成的，伴随着尖叫和呓语，让夏亚的脸色有些发白。 这是来自无形魔的杀意和怨念，正在被逐一净化。 “祂要反击了。” 就在这时，魔女小姐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 下一秒，那团黑色粘液拔地而起，体积瞬间暴涨，化作一只高塔一样巨大的火焰巨龙，填满了偌大的宫殿，振翅咆哮！ “吼——！！！” 剧烈的威压和风暴四处辐散。 伴随着足以灼烧世间万物的烈焰吐息，狰狞的龙首和耀眼的火光扑面而来，给人的感觉仿佛真的在直面一头远古生物！ 但是很可惜，无论这头巨龙的声势究竟有多么恐怖，所造成的影响也难以突破魔导阵的范围。 终究只是无能狂怒罢了。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攻击连破防都做不到，巨龙的形体迅速溶解，分化成一滩漆黑粘液流淌在地。 但是触碰到阵法之后，又是一阵抽搐。 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内，夏亚眼睁睁地目睹了这只无形魔接二连三地切换形态，包括但不限于：泰坦巨人，深海之蟒，巫妖王，骸骨骑士...... 全都是现实难以一见的超凡生物，每一次变化都将那个生物的特性完美展现了出来。 夏亚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盛大的表演，既拓宽了见识，又很有趣。 这家伙......以后说不定能进马戏团。 他偷偷想到。 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 从始至终，无形魔都没办法逃脱炼化祂的魔导阵，仿佛笼中之鸟一样。 终于，消耗了太多力量的无形魔变身的频率降低了下来，仿佛一滩蔫头耷脑的烂泥躺在地面，时不时抽搐一下，完全丧失了反抗的能力。 “......” 夏亚正准备说话，却突然发现阵法之中的无形魔再度泛起了变身前的波动。 紧接着，在他震惊的注视下，那团粘液缓缓扩散开来，勾勒出了一道人形轮廓。 随着轮廓逐渐完善，原本漆黑的粘液也逐渐转化成白皙雪嫩的肌肤，漆黑如瀑的长发凭空生长出来，披散在身后，一直拖曳到地面上。 那是一名长相绝美、气质清冷的女性，以鸭子坐的姿势坐在地面上，双臂护在胸口，用冷漠的眼神注视着夏亚。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这家伙现在一丝不挂。 嗯，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丝不挂。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夏亚瞬间就惊呆了，然后冷汗直冒。 这......特么的不是魔女小姐吗？ 他下意识朝旁边看了一眼，发现对方表情如常，也并没有刻意让夏亚闭上眼。 但是一股冰冷而刺骨的气息，缓缓升腾而起。 “救......我......” 魔导阵里的“魔女小姐”嗓音清冷地呢喃道，看向夏亚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无助。 夏亚果断移开视线，对眼前的美景没有丝毫贪恋。 真的我都看过，还在乎你这冒牌货？ 见到两人无动于衷的样子，魔导阵里的“魔女”脸上逐渐露出一丝怨毒的神色。 随后，再度化作黑色的人形粘液。 但这一次，祂保持着一种隐约能看出来是女性的凹凸有致的身材，站在阵法的中央。 “我诅咒......” “我诅咒你，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伴随着陌生女性的痛苦嚎叫，无形魔缓缓跪在了地面上。 “轰！！！” 魔女小姐再度扬手，一道无法抵抗的巨力从天而降，将保持着女性身体的无形魔瞬间碾碎，黑色粘液顿时四处溅射开来。 与此同时，阵法红光大作，灼目到夏亚不得不闭上眼。 直到最后，再无声息。 终于结束了。 覆盖在中央的魔导阵缓缓褪尽光泽，消失在地面。 虽然刚才经历了十分激烈的一幕，但大殿里依然整洁如新，就好像不曾被破坏过一样。 最中央的地面上，缓缓漂浮着一道泛着奇异光泽的黑色液滴。 液滴毫无杂质，仿佛漆黑的宝石一样精致。 夏亚看了看那颗液滴，又看了看魔女小姐，没有说话。 “去接纳那股力量。” 魔女小姐没有提起刚才尴尬的一幕，略微说了一句，然后低头看书。 夏亚点了点头，朝宫殿的中央缓步走去。 液滴安静地悬浮在半空中，走近了看才发现其实体积很小，只有人类的瞳孔那么大。 难以想象，刚才还能变身巨龙的无形魔，被炼制之后居然只有这么点。 夏亚伸出手，将液滴握在了手中。 一股冰凉的触感传来，随后在他的注视下，液滴轻轻化作一滩液体，融化在夏亚的掌心之中，然后逐渐朝下渗透，消失在了血肉里。 整个过程只有短短几秒，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感受。 这就结束了？ 正当夏亚一脸疑惑地活动着手脚的时候，系统传来了提示。 【检测到您获得了新的装备“无形魔·烬（第一阶段）”，已导入系统。】 【无形魔·烬（第一阶段）：您可以根据心中的想法将它变化成任何一种不具有生命的非概念物品，当其转化成装备时，将给宿主带来200%的实力增幅。】 神器啊！ 看了一眼系统给出的注释，夏亚不由得发出了惊叹。 这种毫无限制的力量翻倍简直太爽了，而且看样子，这还只是第一阶段的效果而已。 这就是被富婆包养的感觉吗？ 也太爽了叭？ “我对它施加了一部分封印，所以你现在能够发挥出来的效果只有很小的一部分。”魔女将腿上的书缓缓翻了一页，低着头轻声说道，“你太弱了，无法掌控这股强大的力量。” “感谢阁下的馈赠。” 夏亚再度行了一礼。 “我说了，这是等价交换。” 魔女淡淡地回答道。 其实他来到这里已经是在薅魔女小姐的羊毛了，但对方并不自知，还这么慷慨地送给他神器傍身，这让夏亚觉得有些惭愧。 而在这之后，两人之间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原本准备直接让魔女放黑雾杀了他的夏亚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有选择这么做。 如果他干脆利落地离开这里，宫殿里就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魔女小姐并不是喜欢主动说话的人，但似乎也并不排斥和他对话。 出于心中的一丝莫名愧疚的情绪，夏亚看了看魔女小姐手中的书。 回想起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对方曾经将整座大殿化作了一处藏书浩瀚的图书馆，一眼望不到尽头。 “您喜欢看书吗？” 他试着主动搭话道。 魔女头都没有抬，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夏亚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虽然这么说或许有些自傲，但实际上在外界，我的身份是一名畅销书作者，曾经写过不少受欢迎的故事。” “您......有兴趣听一听我写的故事吗？” 第四十四章 灰姑娘和水晶鞋 闻言，正在翻页的魔女纤手微微停顿了一下。 她抬头看了夏亚一眼，似乎对于这件事感到有些惊讶，不过并没有表露出来。 看着夏亚包含着一丝期待的神情，魔女沉默了片刻，并没有直接拒绝。 款款站起身，环视了宽阔的大殿一眼，然后轻轻挥手。 就仿佛造物主用神笔凭空勾勒出一幅画卷，伴随着夏亚十分熟悉的“过场动画”，整座大殿的景象缓缓褪去，另一片空间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是一座用广阔都难以形容的藏书库，四面的高墙上嵌着书架，整齐有序地摆放着数不清的各类书籍。 不仅如此，地面上铺有绣着金丝花纹的红色地毯，地毯上到处堆满了已经看完的书籍。 魔女小姐转过身，轻声说道：“这里所有的书，我都看过。”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夏亚却听出了言外之意。 她的意思是说，在神明那样漫长的生命尺度中，各种各样的书籍都读过一遍了，已经很难有什么故事能够让她产生兴趣。 这是在质疑另一个世界几千年来无数文学巨匠的智慧结晶？ 看着魔女小姐毫无兴趣地随手拿起一本书，走回台阶边安静坐下的样子，夏亚当时就不乐意了。 拥有作家马甲的他很清楚，这个世界的文艺作品究竟有多么匮乏。 “您不妨听了之后再做评价。” 夏亚说道。 魔女小姐没有回答，纤细白皙的双腿轻轻并拢，将刚挑选的书放在了膝盖上，低头翻开了其中一页。 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夏亚看了看四周也没有落脚的地方，干脆就在原地盘腿而坐，周围环绕着着一堆厚重的书籍。 “我要讲述的故事是一则童话。” 夏亚语出惊人。 魔女仍然在低头翻阅着手上的书籍。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美丽的姑娘名叫辛德瑞拉......” ...... 与此同时。 王都上城区，审判之塔的某处人员调动部门，发生了这样一段对话。 “罗德大人，您是来视察工作的吗？” “嗯。” “快请进！” “我记得，想要加入审判之塔成为内部成员，最基础的年龄要求是18岁吧？” “没错，是这样的。” “这里有一份档案比较特殊，你看看。” “诺顿学院的学生......除了年龄之外，都达到基础门槛了，您的意思，是要破格录用吗？” “嗯。” “好的，属下这就去办理。” “给他安排一个低级巡查官的职位就行，他太年轻了，还需要磨炼。” “明白了。” ...... 《灰姑娘》的故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实际上，夏亚并没有选择最初的童话版本来讲述，而是选择了迪士尼的真人电影版本，过程中增添了许多润色，加重了爱情元素。 在讲述的过程中，他时不时朝魔女小姐那边看一眼，偷偷观察着她的反应。 夏亚一直在默数她翻页的频率。 从一开始的十几秒翻一次页，到二十秒翻一次页，再到后来半分钟才会翻页。 而从刚才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一分钟了，魔女小姐依然没有动静，仍旧停留在刚才看的那一页。 除此之外，在讲到辛德瑞拉凄惨身世以及她“灰姑娘”的绰号时，魔女小姐不经意间抬了一次头，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夏亚心里偷着乐。 如果只是原先的童话版本，倒不一定能有那么吸引人，而加重了成人元素之后，这就不仅仅是一则童话了，更像是一篇正儿八经的逆袭故事。 而当夏亚讲到水晶鞋的那一段时，魔女小姐第一次给出了动作上的明确反馈。 她先是微微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裸露在外的晶莹玉足，似乎在构想着什么。 但是很快，她似乎感觉到了夏亚的目光，默默收回了视线。 一同收回黑色裙摆下的，还有那双雪嫩的小脚。 “......由于时间临近十二点，回过神来的辛德瑞拉回想起仙女的叮嘱，匆忙地提着裙子想要离开宴会，结果临走时被王子拉了一把，不小心跌了一跤，在门口遗失了一只水晶鞋。” “而回到家后，白天来临，魔法失效的辛德瑞拉也恢复了往日灰姑娘的模样，继续日复一日地遭受着恶毒继母和继姐的压迫。” 讲到这里，夏亚突然顿住了。 其实从现实的角度来说，故事到这里或许已经可以结束了。 而对辛德瑞拉来说，那一夜更像是一场镜花水月般的幻梦，当她从梦境醒来，没有仙女，没有魔法，也没有水晶鞋。 有的仅仅是暗无天日的未来。 气氛突然就陷入了沉默。 夏亚低下头，摊开掌心，一滩黑色的液体缓缓渗出，然后在他的控制下，瞬间凝成了一柄漆黑色的单手剑。 他用【烬】凝聚出了一把阐释者，兴致勃勃地挥舞了两下。 要是再次面对安洁莉卡的冰蔓之枪，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喊“星爆气流斩”了。 而另一边。 “......” 感受到长久的静默，魔女小姐抬起头，看了夏亚一眼，并没有说话。 但是周围的气温平白无故地降低了几分。 毕竟谁都讨厌断章狗。 又过了一会儿，见夏亚仍旧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魔女微不可察地捏了一下拳。 最终，她缓缓合上手中的书，将目光看向那个少年。 魔女轻声询问道：“故事的结局，是什么。” 果然，比起所谓的神明，无论从行为模式还是性格来看，魔女小姐都更偏向于人类一些。 甚至于，对夏亚还存在着一丝两个人都没有察觉的迁就。 夏亚笑了笑，收回了手中的黑色长剑。 他大言不惭地说着胡话道：“辛德瑞拉那边，由于每天都被继母和继姐欺负，常年干着重体力劳动，导致衰老得很快，没过几年就去世了。” “而王子殿下找遍了全城，都没有找到他心中的那个女人，于是终生未娶，郁郁寡欢地离开了人世。” 魔女小姐表情平静地看着他。 “很符合现实的故事。” 她声音清冷地开口评价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在听完这个假结局之后，她的语调变得更冷淡了一些。 夏亚摇了摇头：“实际上，这个故事还有第二个结局。” “晚宴结束之后，为了再次见到自己的梦中情人，王子殿下发动了全城的力量，用辛德瑞拉遗留在他那里的水晶鞋，搜寻着拥有能穿上它的女孩。”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两位恶毒的继姐想要成为王妃，于是砍掉了两节脚趾和后跟，将王子引到了家中。” “但她们并没有瞒得过英明的王子殿下。” “而正当他万念俱灰，以为再也无法见到那个少女的时候，突然看见了在壁炉前打扫灰尘的‘灰姑娘’辛德瑞拉，” “出于好奇，王子殿下拿出水晶鞋，请求她尝试了一下。” “在他的注视下，辛德瑞拉成功穿上了那只漂亮的水晶鞋，并且承认了，自己就是那天晚上和他同舞的少女。” “于是，这个故事在最高潮的部分，迎来了完美的答案。” “从那以后，辛德瑞拉进入了王宫，成为了王子殿下珍爱的妻子，享尽一生荣华富贵，幸福美满。” 讲到这里，他抬起头，注视着有些发呆的魔女小姐。 不知道为什么，夏亚联想到了她不为人知的过往，虽然是整片大陆上人人谈之色变的终极反派，但很难说她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 或许，拥有某些和灰姑娘类似的经历，也并不是不可能。 毕竟谁都不是凭空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甚至在拥有穿越者心态的夏亚看来，神明，也只不过是极端强大的人类罢了。 当然，这些仅仅是猜测罢了。 但看她现在的样子，或许并不全是夏亚的一厢情愿。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所以说，完美的结局是存在的。”夏亚缓缓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微微摊开左右手，“区别在于，人们想要选择的......究竟是哪一个？” 第四十五章 有罪者艾格妮丝 “啪！” 沉默片刻，魔女小姐突然稍微有些用力地合上了手中的书籍。 她的神情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清冷，刚才听故事时产生的一丝动摇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没有什么王子殿下，也不会有完美结局，现实就是现实。”她抬眼看向夏亚，粉唇微张，“还有，你该走了。” 说完这句话后，她不经意间抬起头，看了一眼漆黑深邃的宫殿顶部。 那里升腾着无穷无尽的黑色雾气，在魔女小姐的操控下，似乎在和某种力量做着暗中对抗。 但是夏亚并不知道这一点。 他愣愣地看了看毫无表情的魔女小姐。 苦口婆心地说了这么一大堆，暗示了这么一大堆，到头来居然被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了？ 可恶。 夏亚忿忿不平地想到。 不过既然魔女小姐发话了，他也没什么道理继续留在这里，于是点了点头说道：“那么，请您对我施加诅咒吧。” 今天在宫殿里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外界还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呢。 线人和他约的是三天后，或许时间已经接近了也说不定。 但是出乎意料的，魔女看了他一眼，拒绝了这个请求。 “传送通道已经打开，这次你就从那里离开。” 魔女小姐站起身，走向附近的书架，将手上的书放回了空位，背对着夏亚说道。 夏亚愣住了。 虽然对于她能够随手打开传送通道自己却无法逃离宫殿这点表示疑惑，但他更在乎的是经验值。 本来现在就处于【爆燃斗气】的后遗症中，战力大打折扣，再加上近期可能会到来的有关“太阳”的线索和冲突，所以夏亚此刻对于实力的提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迫切程度。 他皱了皱眉：“您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 “我说了，离开这里。” 魔女背对着他，微微回头，露出小半个侧脸，被乌黑的长发微微遮掩，看不清现在的面目表情。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带上了一丝威严。 夏亚注视着魔女姣好而纤细的背影，沉默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好，我现在就走。” 说罢，他转身朝着大殿入口的那段通道走去。 很快，背影就消失在了宫殿之中。 等到整座宫殿恢复了往日的安静之后，站在书架前的魔女小姐突然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她扶在木制书架上的手在轻轻颤抖着。 过了一会儿，魔女小姐再度抬起头，看向宫殿的黑色穹顶，在光源的映照下，她的小脸显得更加苍白，没有血色。 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勉强。 其实这种勉强从刚才救下夏亚之后就已经存在了，但由于魔女小姐总是面无表情，不曾展现出任何异样，所以他并没有察觉到。 就在刚才，艾格妮丝前所未有地打破了宫殿的封印，并且斥退一众邪神，逼走元素之神亚德里恩。 她甚至还压制住了诸神封印短短片刻。 然而就是这一行为，让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封印产生了反馈，激活了这里更深层次的规则。 那是诸位神明联手制定的用于限制魔女的桎梏。 “......” 魔女小姐挥了挥手，将宫殿内的图书馆场景消去，朝着宫殿的台阶上缓缓走去。 走到最高处的平台之后，她抬手幻化出了一张红丝绒座椅，稍微整理了一下有些破旧的黑色纱裙，然后轻轻坐在上面。 她默默注视着夏亚消失的地方，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宫殿穹顶上的黑雾在缓缓消散。 既然夏亚已经离开了这里，她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强行压制那股来自神明力量了。 钟声开始鸣响。 一下，两下，三下......十二下。 和夏亚上次见到的情况一样，穹顶回响着十二下钟声，缓缓飘荡在宫殿里。 仿佛丧钟在为她而鸣响。 “轰——！！！” 洪钟大吕般的振谐声突然响彻这片空间，地面随之剧烈颤抖着，就连原本稳定的空间都变得摇摇欲坠！ 穹顶最高处，伴随着一阵无比强烈的波动，一道泛着璀璨金光的巨型图案，在虚空之中迅速勾勒着。 魔女小姐看了那道图案一眼，嘴角掀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随后，她招了招手，将厚重的日记本具现在了手里，捏着羽毛笔，翻到了最新的日期。 并没有多想，下笔轻轻书写了起来。 【那个少年......又出现了。】 【即使在经历过黑雾诅咒的痛苦之后，也依然选择了来到这里吗？】 天空之中，耀金色的标识已经勾勒完成，如同一轮绽放的烈日，将这个宫殿里的邪恶力量映照得无所遁形。 那道标识，是一个泛着华丽花纹的“天秤”图案。 如果夏亚在这里，一定能够第一时间发现，这个图案来自于审判之塔，代表着一位强大的正统神明。 公正与审判之神！ 但是魔女小姐丝毫不理会眼前的景象，漠不关心地继续低头书写着。 【似乎是传送的过程中出现了差错，导致并没有成功进入宫殿，而在被亚德里恩污染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用身体挡住想要破开封印的无形魔。】 【说来有些奇怪，从诞生那天就被世人所畏惧的我，第一次体会到了被别人保护的感觉。】 【讽刺的是，那个家伙弱小得像是一个蝼蚁。】 【是外面的世道变了吗？】 【为什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活在世界上。】 天秤图案微微颤动一下，随后充满威严的女性声音回响在了大殿之中，宣告着对于艾格妮丝的审判。 “有罪者艾格妮丝，你触犯了诸神在深渊宫殿内定下的律法，于此刻开始，实施惩罚。” 对此，她依旧置若罔闻，低头书写着日记。 但与此同时，魔女小姐的周身，逐渐汇聚着黑雾。 “罪责其一，此地禁止突破封印！” 声音威严但却充满机械化，因为宫殿是神明也无法投来注视的地方，强如元素之神也只能投下一道竖瞳，在外部观望。 所以这道声音，更像是遵循神明安排的惩罚意志，没有自我意识。 伴随着第一条罪责的宣判，天秤图案剧烈振动了一下，随后，一道缩小版的天秤符号化作金光从天而降，朝着魔女小姐的胸口激射而去！ “轰——” 黑雾拔地而起，化作一只黑色的雾之巨手，将那道金光抓握在了手中！ 伴随着两道力量的碰撞，虚空之中泛起丝丝黑色的裂纹，这是空间被破坏的标志。 金光和巨手相互抗衡了一会儿，随后，两道力量缓缓消融在半空中。 与此同时，魔女小姐握着羽毛笔的纤手轻轻颤抖了两下，本就苍白的小脸，变得更加没有血色了。 “罪责其二，此地禁止亵渎神明！” 第二道天秤印记再度化作璀璨金光，从天而降。 这条罪责，是针对艾格妮丝逼走元素之神的行为。 在这道意志看来，这就是赤裸裸的亵渎。 黑雾再度凝聚，化作一道漩涡将金光包裹在其中，急速旋转着，试图化解这道源自神明的力量。 过了很久，两道力量才消弭于无形。 坐在座椅上的魔女小姐面无表情地轻轻咳嗽了两下。 而在她的周围，可以调动的黑雾已经几乎没有了。 她依旧在动笔书写着。 【更奇怪的是，我居然会为了聆听一个弱小人类所讲述的童话故事，刻意压制诸神降下的惩罚，直到快要支撑不住，才让他离开。】 【而那个故事......】 写到这里，魔女小姐的眼中闪过一丝回忆。 【从前的我，似乎也曾有过类似“染灰的魔女”这样的称号呢。】 在魔女小姐落笔的同时，宫殿之间，金光盛灿！ 似乎是前两次都被魔女小姐尽数抵挡了下来，惩罚意志的面子上挂不住了。 “罪责其三，此地禁止无故赠予！” 前所未有的炽烈金光，势如破竹地穿透了魔女小姐面前凝聚出的黑雾，化作一枚硬币大小的印记，仿佛烙铁一样深深刻印在了她光滑白皙的胸口！ “......” 魔女小姐皱了皱眉，脸色更加苍白。 天秤印记印入魔女小姐的胸口之后并没有消散，而是继续绽放着金色光芒，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了神明的威严之下。 而公正与审判之神，是执掌律法和刑罚权柄的神明。 既然违背了规则，那就要受到惩罚。 魔女小姐的身体轻轻颤抖了几下，随后无力地瘫倒在座椅上，手中的羽毛笔掉落在地，像是在承受着某种源自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摧残。 印记一闪一闪，每一次涌现都会化作一阵力量潮汐，一寸一寸地冲刷着魔女小姐的精神和身体。 这是一种单方面的凌虐，唯一的目的就是带给她强烈的痛苦。 这种痛苦，甚至要比慢慢碾碎一个人全身上下所有骨骼还要来得剧烈。 但是魔女小姐的脸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后悔。 她轻轻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 大殿正前方的入口出，突然传来了一声叹息。 “魔女小姐......” “您这样做，还怎么让我能够堂而皇之地离开这里啊。” 少年的身影从阴影帷幕之中缓步走出，抬头注视着独自一人承受惩罚和痛苦的艾格妮丝，眼中充满了复杂的神情。 第四十六章 您......喜欢吗？ 魔女睁开眼，看向大殿入口处的黑发少年。 她的眼中闪过了困惑和愠怒。 因为要全身心和来自神明的力量对抗，太过勉强，以至于她粗心到没有发现使用【隐匿之纱】藏起来的夏亚。 “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魔女小姐的声调提高了几分。 随后，她用尽力量将身体坐正，不想在人类面前展露出自己失态的模样。 但是她藏在黑色纱裙下的纤细长腿正在微微颤抖，就连站起来面对他的力量都完全丧失了。 夏亚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突破封印，亵渎神明，无故赠与。 这三条源自惩罚意志宣判的罪责，夏亚全部听在耳中。 仔细想想，没有一条不是因为夏亚。 为了救他，魔女小姐强行使用精神思念体突破封印，逼走了元素之神亚德里恩，然后还将无形魔完全炼化成古代咒物赠送给了夏亚。 但是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向夏亚索要任何事物。 就连惩罚这件事情，都不曾向他透露分毫。 多么倔强的人。 夏亚深吸一口气。 魔女小姐施加给他的人情，有些太重了。 至少夏亚本人并不像她想得那么大义凛然，前几次见面所导致的死亡或许有些震撼，但归根结底也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 “阁下，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夏亚没有理会对方让自己离开的话语，迈开脚步准备走入大殿。 魔女小姐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冷意：“我说了，那是等价交换。” 她轻轻抬了抬指尖。 在夏亚还未步入宫殿的前一秒，门口的左右两扇石门，瞬间轰然关闭！ 那道清冷的身影消失在夏亚的眼前。 他愣了几秒，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身后的传送通道依然在维持着，只不过表面燃烧着的银色火焰在微微跳动，似乎在说，魔女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但是他想都没想这个选项。 “太小瞧我了吧？” 夏亚叹了一口气。 ...... 伴随着胸前天秤印记的闪烁，惩罚带来的痛苦还在持续。 魔女小姐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疼痛着，仿佛每一寸骨骼都被缓缓碾碎了一样。 但是她依旧面不改色，微微俯下身，想要拾起地上的羽毛笔。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摩擦声突然从前方的大殿入口传来。 魔女小姐皱了皱眉。 真是个不死心的家伙。 那道石门上沾染了一丝她随手释放出的力量，虽然只是很浅薄的一丝，也不是夏亚那样弱小的蝼蚁所能够强行突破得了的。 或许在尝试过挫折之后，就会自己离开了。 所以魔女小姐没有理会，捏住了掉落在地的羽毛笔。 一阵细密的响声传来。 “哧————” 随后，一道道白色丝绸一样的蒸汽流从石门下方微不可察的缝隙之中升腾而起。 “轰隆隆隆——” 伴随着石门和地面摩擦的粗糙声响，双扇门被缓缓推开了一丝。 但也仅仅是一丝罢了。 可下一秒，一道幽深的影子顺着石门投射在地面上的阴影，蹿出了那道根本不可能通过一个人的缝隙！ 在魔女小姐的注视之下，那道影子掀起一片帷幕，从中走出。 她愣住了。 此时此刻的夏亚皮肤表面泛着赤红色的奇异纹理，全身缭绕着蒸汽，黑发无风而动。 不仅如此，双臂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两只泛着黑光的手甲给牢牢包裹住。 那是【烬】变化出来的手甲，能够带给他的双倍增幅。 夏亚的身体摇晃了几下，随后踉跄地跪倒在了地上。 赤红色纹理和蒸汽快速褪去，就连包裹着双臂的甲胄都维持不住，重新渗入了皮肤之中。 明明身体已经出于强烈的副作用，但夏亚还是强行开启了【爆燃斗气】。 而这一次，他堪堪坚持了一秒不到。 “嘀嗒、嘀嗒、嘀嗒......” 成股成股的鲜血从夏亚的皮肤表面流淌而下。 因为第二次强行开启【爆燃斗气】产生的后遗症，他全身上下仿佛破碎的瓷器，裂开了无数道血痕，沾染在了衣服上，从缝隙之中滴落在第。 很快，就在地上汇聚成了一丝血洼。 “......” 魔女低头看向夏亚。 谁知对方同样仰起头，清秀的脸上沾满了鲜血，露出了一个在她看起来很傻的微笑。 “这种伤势......应该远远不及您现在的痛苦吧。” 夏亚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擦去了沾染在脸上的血液。 魔女小姐闭上了眼，纤白的手指用力攥紧了日记的表面。 “通道关闭了。” 她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没关系，我会在解决了您的问题之后再离开这里。”夏亚笑了笑，“您知道吗，我是一名作家，一名不那么喜欢悲剧结局的作家。” “所以我说了，完美结局是一定存在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只不过，需要思考。 而刚才呆在阴影帷幕中见证了惩罚全过程的夏亚，一直没有停止思考。 他在思索着，该如何帮助魔女小姐脱离当下的困境。 公正与审判之神。 三条罪责。 还有魔女小姐之前对话之中，反复提到的等价交换。 虽然放在那种语境之中并不算刻意，但细心的夏亚从那些话里听出了一丝违和感。 就像是在向某个存在刻意强调着什么一样。 或许是宫殿之中的惩罚意志。 又或许......是在说服她自己？ 面对这种超乎常态的现状，夏亚的大脑里掀起了一阵风暴，试着让自己抛开正常的思路去思考这一问题。 光靠他自己的力量是绝对没有办法的，但是或许有空子可以钻。 尤其出现在宫殿里的仅仅是一道没有思维的意志。 于是夏亚深吸一口气，仰起头朝着天空之中的那道耀金色天秤印记高声喊道：“不是无故赠与！” “听好了，这是一场献祭，是完完全全的等价交换！！！” 魔女突然睁开了眼，用惊异的眼神看向了夏亚。 与此同时，悬浮在宫殿最高处的那道太阳一样炽烈的天秤印记轻轻一震，似乎听到了夏亚的呐喊。 下一刻，魔女小姐胸前的印记停止了闪烁！ “看来被我猜中了。” 夏亚哈哈一笑。 道理很简单。 既然你说了，魔女小姐触犯了无故赠予之罪，那么让这一行为不成立，不就可以免去惩罚了吗？ 而从名字来看，公正与审判之神，永远不会违反规则。 夏亚抬头看去，魔女小姐胸口的印记只是停止了闪烁而已，并没有消失，她依旧软绵绵地倚靠在红丝绒座椅上，一动不动。 也就是说，接下来如果夏亚不能够扭转局面，惩罚将会继续。 重点在于，等价交换。 夏亚仔细想了想，自己全身上下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能够抵得上【无形魔·烬】这件古代咒物的价值。 满打满算，也就只有次元戒指里的两万多金币而已，还有一万多是希薇丝妲上次剩下的。 可这种强大的宝物，根本不可能用金钱来衡量。 但刚才说过了，面对这种涉及神明的问题，不能用常规思路来思考，所以在对惩罚意志呐喊的时候，夏亚所说的是“献祭”而非“交易”。 什么是献祭？ 凡人通过献上物品取悦神明，从而获得神明的祝福和馈赠。 这就是献祭的本质，在“取悦”二字。 夏亚根本拿不出拥有同等价值的东西，因此在这件事情上，稍微扭曲了其中的本质。 也就是说，他只要拿出可以取悦魔女的物品呈现给她，让她发自内心感觉值得，那么这就是一场成功的献祭。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要讨好魔女小姐啊！ 夏亚默默地想到。 他打开了次元戒指，试图找找希薇丝妲在里面留下的物品。 因为除此之外，他的身上也只有【隐匿之纱】唯一一件值钱的东西了。 可惜，夏亚翻找了半天，除了一堆金灿灿的钱币，还有几瓶没什么太大价值的魔药之外，他并没有找到期望中的物品。 哪怕是化妆品也好啊！ 虽然魔女小姐天生丽质，根本不需要化妆，素颜就能打败世界上所有女性。 但对于这种现代的新奇小玩意儿，说不定人家反而会有些好奇呢？ 可是根本没有找到。 正当夏亚绝望的想要放弃，试试能不能用什么故事来交换的时候，他突然在次元空间的最深处发现了一只木盒。 这是什么？ 抱着微微的期待，他打开了这个木盒。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里面居然摆放着一对做工精致的系带高跟凉鞋，鞋子旁边，似乎还整齐地叠放着一双黑色丝袜？ 夏亚轻咳几下，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 也对，如果真是什么珍贵的宝物，估计对方也不会这么放心地交给自己。 但是希薇丝妲，像这种性感妖娆的路线，并不适合你。 夏亚的心里莫名闪过这样一个想法，随后摇了摇头，将思绪再度放回了眼下急需解决的事情上。 他抬起头，下意识瞥了一眼跌坐在座椅上的魔女小姐。 就是这一瞥，那双素白无瑕的柔嫩小脚，顿时映入他的眼帘。 夏亚突然想起，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魔女小姐一直是裸足示人，没有穿过鞋。 是不想穿，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而这双高跟凉鞋通体黑色，泛着亮光，表面镶嵌着华丽的宝石，看上去造价昂贵。 他想到了自己刚刚讲过的，灰姑娘与水晶鞋的故事。 “阁下，这双鞋......您喜欢吗？” 没有刻意强调价值，因为魔女小姐也根本不会在意这种东西。 一直注视着夏亚的魔女小姐，看着他拿在手里的华丽高跟鞋，目光轻轻颤动。 看到她这副样子，夏亚轻轻松了一口气。 至少，不会讨厌。 他抬头看向高处的天秤印记，高声说道：“这就是我要献祭的物品。” 但过了很久，印记都不为所动。 难道......要穿上这双鞋才行？ 看了看手中性感风格的高跟凉鞋，又看了看倚靠在座椅上的魔女小姐，夏亚的心中突然诞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在心里做出了决断，拖着残破的身躯缓步接近魔女小姐。 没过多久，就进入了印记的波及范围。 出自公正与审判之神的惩罚果然很“公正”，唯独只针对违反了规则的魔女，身处其中的夏亚并没有感到丝毫的不适。 他走到魔女的面前，俯下身子，单膝跪地，注视着脸色苍白的绝美女性。 魔女抬起头，困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理解他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夏亚和她对视一眼，轻声说道：“魔女阁下，请原谅我的无礼......但是我觉得您穿上它，一定会很好看。” 说出这番话的同时，由于对方并没有多余的力量克制附近残存的黑雾，导致它们如同活物一样，疯狂地朝着拥有生命的夏亚涌了过去！ 夏亚闷哼一声。 黑雾快速地吞噬着他的生命，为了和死亡赛跑，夏亚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在魔女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他伸出一只手拿起高跟鞋，另一只手则轻轻握住了她柔嫩细滑的脚掌。 小脚轻轻一缩，但仍旧没有逃过夏亚的手掌。 脚心传来了冰冷的温度，足尖素白无瑕，微微泛着柔和的浅粉，一如魔女小姐展露出来的清冷气质。 感受着手中如同玉石般温润的肌肤，夏亚心无杂念，一边对抗着疯狂的诅咒，一边将盈盈一握的玉足轻轻放进了高跟凉鞋之中，然后缓慢地绑好系带。 穿完其中一只后，再度握住另一只纤细的脚踝，进行着同样的的操作。 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夏亚很清楚，自己再一次走向了生命的倒计时。 尽力了。 他看着那双在黑色高跟凉鞋的衬托下，显得愈发晶莹美好的双足，觉得自己完成了使命。 二度开启【爆燃斗气】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接近崩溃，再加上魔女小姐周围的黑雾诅咒，此刻的夏亚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他低着头，看着那双雪嫩的小脚上沾染到了几滴自己的鲜血，苦笑一声。 随后，用尽最后的力气轻声说道：“很抱歉，不过......您喜欢吗？” 他希望听到那声“喜欢”，这样，才能毫无顾虑地离开这里。 可惜，还没有来得及听到回答，他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 魔女的粉唇翕动两下，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片刻之后，似乎是感受到某种状态的达成，天秤图案轻轻一震，十分突兀地停了下来，然后缓缓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惩罚结束了。 夏亚并不知道，他最后的行为成功取悦了魔女。 就连魔女自己也不知道。 她缓慢地爬起身，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被凉鞋包裹着的玉足和脚背上沾染着的鲜血，并没有厌恶的擦去。 她突然想到了，夏亚刚才讲述的那个故事。 所谓的完美结局，还有灰姑娘的水晶鞋。 灰姑娘有王子殿下的拯救，那么......她呢？ 沉默良久。 终于，寂静的宫殿之中，响起了一声微不可察的话语。 “......喜欢。” 第四十七章 奈娅的日记本（关键章节） 深夜。 矗立在紫罗兰商业街附近的梅维思宅邸中，管家熄灭了大部分灯光。 奈娅·阿德莱德安静地坐在自己的房间内。 似乎是刚刚沐浴过，所以现在的她换下了宽大的法师袍和尖角巫师帽，仅仅穿着一件包臀短裤，赤着两条白生生的细腿，上半身套着一件轻薄的白色吊带背心，看起来清爽无比。 原本扎在左右旁边的两条长辫也放了下来，长发披散在背后。 她的表情十分淡漠，此刻正在阅读着羊皮纸上的魔法咒语，仔细钻研。 但说到底，这也只是她的老师梅维思给她安排的任务罢了。 距离学院决斗事件已经过去两天半了，在某些力量的暗中运作下，这件事情的影响正在逐渐消弭于无形。 而奈娅依旧每天做着那些平凡而日常的事情：冥想，修炼魔法，上课，读书，睡觉。 过了一会儿，桌边的明黄色魔法灯轻轻摇晃了几下。 随后，在奈娅毫无表情的注视下，魔法光源中央的烛火化作了一道朦胧的女性身影。 “奈娅，该睡觉了，睡前记得吃药。” 很明显，声音来自于梅维思。 她对于奈娅平日里的“关心呵护”无微不至到了接近病态的地步。 “是，老师。” 奈娅听到指令后，平静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羊皮纸收好，熄灭了书桌上的灯光。 说睡觉就睡觉，没有丝毫的停留，也没有干些其他事的想法，奈娅如同一个遵循指令行动的人偶一样。 她轻轻坐在床边，手中拿着一只小瓶子，瓶子里装着透明液体。 正准备喝下药水的那一刻，奈娅的眉毛突然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她感觉脑袋有些眩晕。 隐约之中，似乎有一道不知从哪里来的声音在急切地提示着她，别喝！ 别喝！ 别喝！ 别喝！ 那道声音回响在她的脑海里，逐渐放大。 不得已之下，奈娅将手中的玻璃瓶放在了一旁，准备对自己施展一道冥想时降低杂念的魔法。 可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房间书架上的某个位置，她面色紧张地朝其中一本被掏空的书里夹了一个小册子。 片刻之后，从画面之中回过神来的奈娅感觉心中有些焦躁，往日里安宁静谧的心境不复存在。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朝着不远处的书架走去。 循着记忆中的那个画面，她很快找到了那本被掏空的书，翻开之后，里面果然安静地躺着一只有些破旧的笔记本。 奈娅的瞳孔颤动了两下，但偏偏表情淡漠无比，看起来十分违和。 思考片刻，她将笔记本从书中拿了出来，左右看了看，然后又从书架上取走另一本书，走回床边。 如果有人进来了，可以用看书作为掩饰。 她脱掉拖鞋，躺进了被子里，一边将刚才放在床上的玻璃瓶拿了起来，准备喝药。 一边打开瓶塞，一边翻开了那个小册子的第一页。 【不要喝药！不要喝药！不要喝药！】 扉页上面，熟悉的字迹展露在奈娅的眼中，她的小手轻轻颤抖了一下，瓶中的透明液体洒出了些许。 她看了看手中的魔药，回想起梅维思之前嘱托自己的话语。 “‘药’能让你保持内心静谧，更轻易地沟通元素的力量，未来能有机会晋升到大贤者的位阶。” 可这个小册子上说的，却是截然相反的话语。 她认得这是自己的字迹，可分明失去了写这段话时的记忆。 其实从很久以前她就有这样的症状了，经常感觉时间在跳跃，有关于现实的记忆断断续续的，并且逐渐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但她从未思考过这些异常。 “......” 她看了看手中的魔药。 最终还是听从了小册子上的建议，暂且将它放到了一旁。 然后，她变带着一丝丝的困惑，阅读起手中的这个笔记来。 这似乎是一本日记，起始的时间是新历1492年，也就是三年之前。 【1月15日。】 【突然回想起了很多事情，原来......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纸上泛着泪痕)】 【我一定是被梅维思老师做了什么手脚。】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会定期记录日记，如果有哪天缺失，绝对是出了什么问题。】 【2月3日。】 【可怕......太可怕了！】 【一眨眼之间，时间居然直接跳跃了半个月，一定是那个药有问题。】 【我被控制了！】 【未来的“我”，如果你看到了这里，一定要切记，不要喝药！不要喝药！】 【2月5日。】 【哥哥又来寻找我了，很开心，但为什么他对我的语气这么冷淡？】 【难道是忘却记忆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2月6日。】 【新的药物又被调配出来了，但这次我装作被控制的样子，表面上喝下了那瓶药，实际上之后就吐了出来。】 【梅维思看见我这幅样子，似乎很开心，抚摸着我的脸，称赞我是她最完美的作品。】 【真恶心！】 ...... 【3月18日。】 【原来，除了药物之外，她还掌握着某种能够控制精神的暗示型瞳术，幸好之前暗中做了准备，即使是这样仍然花费了一个多月才从沉睡中清醒过来。】 【不知道另一个“我”，也就是人偶人格，究竟做了些什么？】 【对了，最近梅维思似乎总是在和一个黑袍神秘人见面，值得留意。】 【3月27日。】 【她和那个神秘人又见面了，这一次，我仍然装作被控制的样子。】 【或许是在对我使用过瞳术之后，觉得我彻底沦为一个木偶，所以两人的谈话并没有太过防备。】 【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听到，梅维思似乎迫切地想加入某个组织，但是神秘人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 【一名即将晋升为神术师的存在，都没有资格成为外围成员？】 【多么恐怖的组织！】 【4月9日。】 【我终于听到了那个组织的一些信息。】 【组织名叫“诸神黄昏”，标记是一轮“残缺的太阳”！】 【回想起哥哥上次无意中提到的话语，他让我留意“太阳”这个符号。】 【难道说......】 ...... 【8月17日。】 【梅维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改变了魔药的配比，并且监督我喝完，这一次，居然足足过了一年多，我才有机会清醒。】 【好了，日记继续。】 【8月29日。】 【在失去意识的这一年里，梅维思似乎在那个组织里取得了更进一步的地位。】 【而我也终于知道，我究竟对哥哥做了些什么。（泪痕）】 【奈娅，你太差劲了。】 【但是现在，现在还不行，不能和哥哥相认，因为梅维思太强大了，我们无法反抗。】 【隐忍！】 【9月9日。】 【太可怕了！】 【“诸神黄昏”是多么可怕的一个组织！】 【即使已经晋升为神术师，梅维思依然没有进入组织的核心圈子，甚至都算不上有什么话语权。】 【不行，我一定要提醒哥哥，让他小心“太阳”！！！】 【对了，就用匿名信的方式！】 ...... 【2月5日。】 【梅维思察觉到了我最近的异常。】 【之前似乎是有些顾忌，不愿损伤到我的精神和灵魂，所以一直没有使用强制手段。】 【可这一次，她或需要用更加恐怖的药物来控制我。】 【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写日记了】 【唯一的机会，就是我这么多年拼劲全力留下的一丝后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恢复记忆，我也要为之祈祷。】 【或许，只有在目睹过某些事，遭受过强烈的冲击之后，才有那么一丝机会，能重新恢复自我。】 【但是梅维思会给我这样的机会吗？】 【真想再见哥哥一面啊......】 【晚安，这个世界。】 “啪嗒......” 看到这里，奈娅的眼中，不知何时蓄满了泪水。 她轻轻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丝悲伤的微笑。 一切的一切，全部回想起来了。 ...... 深夜。 在上城内，这个时间点正是夜生活丰富的时段。 而作为王都内最大的冒险者聚集地，明登大街自然是灯火通明，整条街张灯结彩，到处都是妓院、酒馆，还有武器店、魔物商店等等。 此刻，开在大街尽头的红蜘蛛酒馆内，夏亚正坐在木制吧台前，端着一杯啤酒默默饮用着。 从魔女小姐那里离开之后，夏亚发现外界已经过去了足足两天，为深渊和现实的时间比例感到操蛋的同时，他直接乘坐马车来到了这里。 距离他和线人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可是那个线人依旧没有出现。 他微微皱了皱眉。 倒不是已经等候得不耐烦了，而是隐约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看了看吧台后的肥胖老板。 以前自己还在当冒险者的时候，就经常来这里吃饭了，这么多年来，已经十分熟悉。 “唐恩老板，向你打听一件事。” 说着，夏亚从口袋里翻出一枚银币，扔在了木桌上。 作为打听的费用，已经绰绰有余了。 唐恩老板留着大胡子，长相看起来十分粗犷。 他笑着接过银币，用一种十分违和的纤细声线说道：“小夏亚，这次出手怎么这么阔绰？” 听起来像是一个中年大妈。 但是夏亚并没有嘲笑他，因为唐恩在以前的战斗中，为了保护队友，声带以下曾经受到过几乎致死的创伤。 “你知道亚林现在住在哪里吗？那个‘松鼠’亚林，最擅长情报收集的冒险者。” 夏亚问道。 “去明登大街78号的巷子里碰碰运气，亚林是个单身汉，巷子尽头左手那个破屋子就是他的家！” 说出情报之后，唐恩老板心安理得地手下了这枚银币。 “谢了！” 夏亚举起酒杯，朝他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得到这则消息之后，他就离开了红蜘蛛酒馆，前往唐恩老板所说的那个地点。 “咚咚咚——” 站在逼仄破旧的巷子深处，夏亚敲响了那个残破的木门。 但是很长时间都无人回应。 与此同时，心中的那股不妙的感觉也越来越强。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了门。 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甚至能够用杂物间来形容，到处堆放着器材和书籍，只有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破旧的床。 夏亚的拳头缓缓捏紧。 在他的视线尽头，整张床都被鲜血所浸染，伴随着撕裂的脏器以及四溅的白色脑浆。 那张床上，安静地伫立着一具尸体。 一杆长枪穿胸而过，将尸体钉在了后方的墙上，脖子以上的部位只剩下了半截残破的下巴，头部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给完全捏碎了一样。 尸体旁边的灰色石墙上，用鲜血绘制了某些东西。 那是一道有些潦草的印记，只能隐约分辨得出，是一轮有些残破的太阳。 印记的下方，写着一句话。 “当你向我们投来注视的时候，我们也在注视着你。” 第四十八章 紫罗兰少女 注视着眼前血腥而残忍的这一幕，夏亚沉默了很久很久。 长枪穿胸而过钉在墙上，脑袋被捏碎。 多么熟悉的一幕。 十年前，他也是这样死在了那名黑甲骑士的手里。 一样的手法，一样的灭绝人性，似乎在用血淋淋的现实向他宣告，和他们作对，究竟会面临怎样的下场。 刽子手？ 不，那是一群冷血的畜生！ 夏亚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准备检查尸体。 从尸体的状态以及伤口处飞舞的苍蝇判断，人应该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也就是说，寄到学院的那封信，应该不是出自亚林之手。 毕竟这帮人就连夏亚死前的状态都能还原出来，很大概率已经认出了他的真实身份，那个来自朗迪城的灾难遗孤。 而从时间来看，一切的起因或许就是之前的那场闹得沸沸扬扬的决斗。 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将真实实力展露在众人面前的夏亚，引来了他们的注视。 16岁的五星大骑士，觉醒了王骑力场的雏形，还拥有短时间爆发到超凡骑士的神秘手段。 前无古人自然不必说，甚至可以称得上后无来者。 夏亚深吸一口气，一时间想到了很多事。 他委托的线人有很多，唯独亚林遭遇到了这种境况，这正说明他或许是真的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触碰到了那些人的底线。 可是随着他的死去，一切都变得不可知了。 努力寻找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线索，却又亲眼看着它被斩断。 这种滋味，着实不太好受。 “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看着亚林的尸体，夏亚右手用力按在胸口，面无表情地朝着它行了一礼。 似乎是感受到了誓言的真诚，无头尸体原本紧紧扣住胃部的那只手突然失去了握力，从上方软软地垂落到身边。 夏亚愣住了。 他突然察觉到了异常。 亚林死之前，为什么要紧紧捂住那个位置，就连脊柱被长枪截断了都没有放手？ 他立刻上前两步，踩在破旧脏乱的床上，视线看向了无头尸体的上方，残破的半截下巴那里，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顺着食道朝下延伸，直达胃部。 夏亚没有多想，抬手凝聚出了一小股黑色液滴，控制着【烬】流入了尸体的食道深处。 虽然是液体，但这件古代咒物的特性之一就是永远不会沾染任何杂质，所以夏亚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控制着它在尸体的胃部仔细搜索着。 很快，就有了结果。 伴随着黑色液体汇聚成股，如同毒液一样从食道口涌了出来，夏亚的眼睛顿时一亮。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团被凝固的蜡液包裹着的纸团。 他真的留下了某些东西！ 略微擦拭了一下，夏亚就将蜡丸拨开，将里面保存还算完好的一团纸展开。 果不其然，上面密密麻麻地书写着许多潦草的字迹，看上去像是在赶时间。 借着屋外投射进来的月光，夏亚仔细阅读了起来。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死了。】 【本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委托任务，帮那小子寻找到仇家就行，万万没想到，这其中居然还牵扯到了大贵族！】 【他妈的，如果是夏亚你小子看到了这封信，真得给我磕一个！】 【嘿嘿，当然，如果我还活着就两说了，非得让你带我去明登大街最贵的娼馆尝尝矮人族少女的滋味。】 【好了，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 【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去紫罗兰伯爵的家里探查一番，如果我猜得没错，那座宅邸的下方，绝对藏着什么东西！】 【我就是在那里遇见了一名穿着黑色长袍的神秘人，无意中发现他的胸口绣着你所描述的那个太阳标记，结果离开那里之后，就遭到了永无止境的追杀！】 【杀手来自于夜隐会，据我猜测，他们绝对和那个神秘组织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小心黑色面具！】 【哦对了，紫罗兰伯爵夫人的胸真他娘的大，跟两坨蜜瓜似的。】 【哈哈哈，开个玩笑，刚刚逃离了一次追杀，现在脑子有点乱，一时间想到的有用线索也就只有这些了。】 【我要是真的死了，你呢，也别太介怀，毕竟我无依无靠孤身一人在王都闯荡，每天刀尖舔血，早就已经做好了随时死掉的准备。】 【毕竟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 【真他娘的操蛋。】 默默阅读完这封绝笔信之后，夏亚的拇指不知什么时候深深陷进了纸里，捏出了深深的皱褶。 “是啊，真他娘的操蛋。” 他轻声附和道。 再度给亚林的尸体鞠了一躬，随后夏亚便将这封信放进了胸前的口袋里。 紫罗兰伯爵。 虽然从爵位上来听，和同为圆桌十二贵族的阿尔吉亚大公相差很远，但实际上，他其实是另外分出去的一脉直系。 而紫罗兰主家的当代掌权人，则是赫赫有名的拉图索斯公爵大人。 身为紫罗兰公爵的长子，这位伯爵先生在十几年前的战争时代，凭借家族背景，在军中屡屡立下战功，不断被破格擢升，短短几年就拥有了伯爵爵位。 令夏亚没想到的是，这位伯爵先生，居然和“太阳”牵扯上了关系。 而且看样子，有着不浅的交集。 一边思考着，夏亚一边朝着门外走去。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一阵惊慌无比的呐喊声，从面前不远处的巷子传来。 “杀、杀人了！！！” 夏亚皱了皱眉，刚想使用【隐匿之纱】逃离现场，却听到一阵密密麻麻的沉重脚步声传来。 一队刚好在附近巡逻的治安队迅速涌进了小巷子里，为首的一名铁甲骑士目光瞬间锁定住了夏亚。 这里是王都，是上城，和混乱无比的下城不同，治安程度以及超凡能力的检测程度要高出太多层，毕竟是无数达官贵人居住的城市，再怎么严谨也不为过。 夏亚想了想，还是没有草率地就这么逃离这里。 因为他从中嗅出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于是他轻轻举起双手，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叫夏亚·阿德莱德，是诺顿学院最年轻的大骑士，导师是原审判之塔的骑士长西塔尔，就连院长卢修斯先生对我青睐有加。” 尸体的死亡时间已经过去很多天了，而那时自己有绝对完备的不在场证明，诺顿学院的无数师生都能给他作证。 况且，他现在也并不是没有后台。 听到夏亚的话语，铁甲骑士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让周围的士兵将他团团围住却并没有逮捕他，似乎有些忌惮，然后走进了案发现场。 没过几秒，他就捏着鼻子走了出来，仔细打量着夏亚，随后问道：“看到我们却跑也不跑，是自认为跑不掉？还是说，人不是你杀的？” 夏亚耸了耸肩：“当然不是我，你没看到墙上留下的标记么？” “标记？”铁甲骑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胡话？” 夏亚皱眉，刚想上前一步，却被拦了下来。 “我什么都不会做的，只是进去再看一眼。” 夏亚摊了摊手，解释道。 为首的铁甲骑士点了点头。 于是在众人的簇拥下，夏亚再度走进了亚林的房间内。 注视着尸体旁边的墙壁，他的瞳孔轻轻一缩。 刚才涂抹在墙壁上的残缺太阳，以及那句带有威胁性质的话语，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就仿佛不曾在这个房间里出现过。 ...... 毫无反抗地被逮捕之后，夏亚被立刻转送到了审判之塔。 作为城市治安处的上级部门，遇到重大或是疑难案件，第一选择就是交往专业人士那边处理。 所以没过多久，夏亚就戴着镣铐出现在了一间还算整洁的审讯室中，坐在椅子上，面前放置着一张锈迹斑斑的铁桌，上方昏黄的魔法光源一闪一闪。 不管是前世今生，进局子还是头一次。 或许是为了给嫌疑人造成一定的心理压力，所以将周围的环境设置成这样，并且将他长时间晾在这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 正当夏亚逐渐感到有些无聊的时候，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那是一只纤细的手腕，握着门把的五指涂着有些妖冶的淡紫色，光从手的样子就能大概判断出，进来的一定是位年轻的美人。 监禁，女搜查官，囚犯.avi。 “巡查官女士，这是他的具体信息，不过......您为什么一定要坚持独自审讯呢？” “不要问那么多，守在这里就行，别让任何人打扰这里。” 打开门后，那名女性并没有第一时间进来，而是和门外的某个下属低声交谈着什么。 夏亚的听力不错，因此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对话的重点。 坚持独自审讯？ 夏亚微微感觉有些诧异。 听她这副语气，似乎和自己认识？ 可是夏亚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除了已经离开审判之塔的西塔尔先生之外，自己还认识哪位审判之塔的成员。 下一刻，答案揭晓。 伴随着审讯室的门被完全推开，一名身穿审判之塔制式长风衣，蹬着黑色高筒靴的长发女性，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那是一名长相妖媚的少女，乌黑的长发披肩，皮肤白皙如雪，眼角长着一颗恰到好处的泪痣，在制服的衬托下，显得飒爽无比。 她的嘴角带着一丝诱人的微笑。 “还记得我吗，阿德莱德子爵先生？” 第四十九章 有兴趣成为我的舞伴吗？ 赛莉·拉图索斯。 看着眼前长相妖媚的少女，脑海里的记忆逐渐浮出水面。 难怪刚才听到她的声音时，感觉有些熟悉。 而且，这家伙好像就是紫罗兰家族的长女，也不知道和信里所说的紫罗兰伯爵是什么关系。 父女吗？ 夏亚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没有把异样表现在脸上。 如果真的是父女，那可就有意思了。 自己刚想追查紫罗兰伯爵宅邸有关的事情，她就这样直勾勾地撞了上来。 太过巧合，令他格外在意。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餐厅，安洁莉卡当时为了以势压人，拉来了不少血蔷薇会的成员，她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夏亚隐约记得，那次她似乎并没有对他抱有敌意，反而和安洁莉卡之间疑似有些不和。 第二次则是在三天前的决斗之中，当时专注于和山岭巨人对峙的夏亚隐约听到了几声呐喊，似乎来自和自己熟悉的几个人，比方说黛朵菈，希薇丝妲还有提尔乌斯。 而赛莉的声音也夹杂在其中，似乎说了什么“约会三天”之类的字眼。 不过夏亚并没有当真，后来甚至忘记了这件事儿。 朝夏亚露出了一个明媚甜美的微笑后，赛莉关上了审讯室的大门，款步走到铁桌对面，坐了下来。 “你好哇，阿德莱德先生。” 赛莉两腿交叠在一起，将手肘支在桌子上，双手托着雪嫩的下巴，抿着嘴眨巴着眼睛。 “你应该还是诺顿学院的四年级学生吧。”夏亚想了想，“为什么会出现在审判之塔这种地方？” “哦对，或许......我该称呼你为巡查官小姐？” “叫我赛莉学姐就行啦。”赛莉摇了摇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夏亚，“明明刚刚经历过命案，还被带到了这种地方，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害怕呢？” 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却抛出了一个同样不轻不重的问题，像是在做交换。 “因为人不是我杀的，而且来之前，我顺便拜托朋友去学院通知了西塔尔先生，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差不多了。” 夏亚想了想，直言不讳道。 毕竟也没什么必要隐瞒。 其实这个案子真的很简单，不论从排查嫌疑人的角度，又或是找一位占卜师过来通灵，都只能得出和夏亚无关的结论。 赛莉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泽，轻轻点了点头：“回答你刚才的第一个问题。” “审判之塔高层和我家族创办的紫罗兰商会来往密切，而临近毕业，也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于是家里就托关系把我安排在了这里。” 闻言，夏亚点了点头。 按照心照不宣的规定，该她提问了。 赛莉十分随意地捻起一张纸，略微浏览了一下，然后单手托腮，凝视着夏亚：“报告上说，你被逮捕之后，宣称案发现场的墙壁上有真正凶手留下来的犯罪记号，可是目击者一直声称，并不存在那种东西。”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记号？” “一个残缺的太阳。” 夏亚的回答没有丝毫停顿。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他的视线一刻也没有从赛莉的脸上移开，试图从中察觉到什么蛛丝马迹。 如果她真的带有某种目的性，那么一定和“太阳”有关。 可对方只是挑了挑眉：“残缺的太阳......光明教廷吗？” 夏亚没有说话。 见状，赛莉抿嘴一笑，探出手越过桌子，帮带着镣铐的夏亚轻轻理了理衣领：“当了一段时间巡查官，各种类型的犯人也或多或少见过一些，你还是第一个想要牵着审讯者鼻子走的。” “问吧。” 夏亚这才点了点头：“令尊是那位紫罗兰伯爵大人吗？” “当然，对了，顺带一提，我的未婚夫是五皇子。”赛莉收回涂着淡紫色指甲油的纤细手指，嘴角上扬，“和皇子殿下的女人共处一室，是不是感觉格外刺激？” “确实刺激，对了，这也算一个问题。” 夏亚点了点头，回答道。 赛莉的表情一滞，下一秒捂着嘴咯咯直笑，银铃般的声音在审讯室里回响。 “你真有趣。” 不知道是戳到了她那一处笑点，赛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过了很久才缓过来，指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滴。 “赛莉学姐支开一同审问的同事，只为了单独审问我，是为了什么？” 夏亚等到她平复了气息后，继续开口问道。 赛莉歪着脑袋看着他：“因为我对你的故事很感兴趣，对你所展现出来的天赋很感兴趣，对你让安洁莉卡出糗这件事情很感兴趣。” “所以，在知道有个叫夏亚的年轻人被抓来了之后，我第一时间就接下了这个案件。” 啊这。 原来是乐子人么。 夏亚轻轻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 虽然对于赛莉的出现感到十分奇怪，但夏亚并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甚至有种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想法。 于是夏亚默默唤出了系统，看了看从魔女小姐那边回来之后暂时没有动用的27点点数。 没错，夏亚这次回归连着升了9级。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据他猜测，或许是解除本体封印之后的这段日子里，魔女小姐又取回了一些力量。 她变得更强了，夏亚获得的经验自然也就越多。 这当然是件好事。 于是当着赛莉的面，夏亚默默地朝自己的魅力值上面加了5点。 魅力值5点是正常人的数值，而原先夏亚就有10点，算是很英俊的那一类了。 再加上这些，已经逐渐接近人类所能达到的颜值极限。 目前看来，魅力的计算方式或许和其他几项不太一样。 毕竟这不是修行境界，没有很大的空间可以提升，长相这种东西本来就因人而异，达到某个极值之后再往上升，或许就不算是人类的范畴了。 当然，就算将魅力值提高到某个层次之后，自动领悟出【魅惑】之类的被动技能，夏亚也丝毫不奇怪。 加完点之后，夏亚再度抬起头，平静地看向了桌子对面的赛莉：“该你提问了，学姐。” 在他的注视下，赛莉的眼睛微微睁大，短暂地愣了一会儿，随后有些刻意地移开视线。 “......” 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有些焦躁地站起身背对着夏亚，穿着黑色高筒靴的足尖连连点地。 随后，扭过头，露出了一丝危险的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的那个瞬间，突然觉得你变得更加顺眼了一些，甚至隐约让我产生了一种冲动。” “一种将你掐死在这里然后带回去制作成标本的冲动。” “在象征着公平正义的审判之塔内部大声宣扬犯罪行为，真的没问题吗？” 夏亚眨了眨眼，问道。 “因为这就是人家的本质呀？”赛莉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了许多，走到夏亚面前，俯下身挑起他的下巴，“我是一个邪恶的坏女人。” “咚咚咚——” 敲门声适时地响了起来。 赛莉有些不爽地皱了皱眉，然后直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什么事？” “上面让我把这样东西转交给夏亚巡查官先生，还说这是一场误会，他是我们审判之塔的内部成员，出现在案发现场是为了查线索，只是忘记携带证明身份的徽章而已。” “你说什么？” 赛莉有些难以置信地接过对方递来的一个小盒子，打开盖子后，里面安静地陈列着一枚硬币大小的徽章，徽章表面镌刻着天秤的图案。 拿起勋章，背面镌刻着一行细小的文字。 【夏亚·阿德莱德，审判之塔总部，低级巡查官。】 “......我知道了。” 再三确认过勋章的真实性后，赛莉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然后关上门。 回到审讯者的位置上后，她再一次打量起了夏亚。 这一次她看得格外专注，就像是要把他里里外外看个通透一样。 过了很久，她才抿嘴轻笑道：“你真的是一个无时无刻不在给人惊喜的家伙。” “餐厅那次是这样，决斗场那次也是这样。” 然而夏亚此刻也正处在懵逼中呢。 本来只是想让西塔尔先生托关系把自己放出去而已，怎么一转头，自己也成了审判之塔的一员？ 虽然只是低级巡查官，但夏亚非常清楚其中的含金量。 区别于更类似协会制度的法师之塔，审判之塔可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行政机构，一个无比森严的国家机器。 赛莉能够进来就职一点也不意外，但他夏亚又凭什么？ 凭一个已经退伍的前审判骑士长西塔尔先生？ 他自认为自己没那么大的面子。 抱着满腹疑惑，夏亚举起手中铭刻着魔法咒语的镣铐：“能给我解开吗？” 赛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走过去拿出钥匙帮他解开。 得到解放之后，夏亚伸出手，想要将桌子上的巡查官徽章拿到手中，但赛莉却抢先一步将盒子按在手里。 夏亚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妖媚少女。 “我越来越中意你了，学弟。”她伸出诱人的小粉舌，舔了舔唇角，“明天晚上八点，紫罗兰伯爵宅邸将会有一场空前盛大的宴会，身为女主人之一，我现在正式向你发出邀请。” “夏亚·阿德莱德先生，有兴趣成为我的舞伴吗？” 第五十章 意识之海，“梅维思”，以及古神触须 深夜，当夏亚回到学院公寓时，黛朵菈已经倚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从餐桌上摆满的食物来看，她应该是在等他回来用餐。 夏亚的内心顿时平静了下来。 刚才还在思考着晚宴还有“太阳”之类的事情，心情有些烦躁。 至于亚林的尸体，目前还不能从审判之塔认领回来，所以夏亚决定等到案件查完之后，再给将他好好安葬。 不过这大概率将会被归结成一桩悬案。 “太阳”绝对是个隐秘而强大的组织，甚至能和大贵族扯上关系，而且那个印记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墙壁上，说明对方绝对有这个自信不被追查到。 不过夏亚现在已经莫名其妙地成了审判之塔的成员，还是低级巡查官，这给了他更多的机会去追查那个组织。 虽然只是低级巡查官，所拥有的权限也比普通成员要高得多。 徽章一戴，在外面走路的他可是正儿八经拥有执法权的，且一切行动凌驾于于城市治安部门之上。 至于另一个问题，关于赛莉提出的晚宴邀请，夏亚当然是答应了下来。 且不说那5点魅力值就是为了这种情况而加的，再怎么说，亚林也用生命提示了他，紫罗兰宅邸的地下隐藏着他想要的线索。 机会就在眼前，怎么可能放过？ 不过现在，夏亚只想好好抱一抱眼前的女仆小姐。 他悄悄走上前，蹲在沙发面前凝视着黛朵菈明艳的小脸，微微一笑，然后缓缓凑近她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但下一秒，有些异样的触感传来。 那是如同果冻般晶莹细嫩的触感，带着丝丝独属于女性的甜蜜。 夏亚垂眼看去，发现黛朵菈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睁着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仰着头，双唇相对，四目相望。 随后，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逞般的笑意。 唇与唇指尖触之即离，夏亚无奈地笑了笑：“是我吵醒你了吗？” “或许是心灵感应也说不定呢？” 黛朵菈用一种甜腻的声音说道，吐气如兰。 她伸手用力搂住了夏亚的脖子，然后穿着白丝的小脚用力一蹬，踢掉了脚上的棉拖鞋。 “少爷，抱我。” 夏亚想也没想，一只手将黛朵菈拦腰抱起，另一只手托着腿弯，以公主抱的姿势将她抱了起来。 相比于之前，自从那天晚上黛朵菈喂他“吃雪糕”的大胆行为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知不觉变得更加亲密了一些。 “少爷又去干什么了？怎么身上有一股坏女人的味道？” 黛朵菈揉了揉眼睛，有些困倦地说道。 “你太困了，错觉。” “唔......” 将黛朵菈抱回卧室后，夏亚坐在床边轻声细语地和她聊了一会儿天。 这种行为在他还小的时候很常见，不过近些年，主仆两人已经很久没这样说过话了。 好不容易将她哄睡着之后，夏亚这才悄悄离去。 看着餐桌上摆着的奶油炖菜、面包还有烤鸡，夏亚用魔法稍微加热了一下，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整个下午和晚上，他只在唐恩老板那里喝了一杯啤酒而已，现在已经很饿了。 所谓家庭，不就是这样的意义吗？ 在经历过无比“精彩”的几天之后，回到家能有巧笑嫣然的女仆姐姐，还有香喷喷的饭菜，这就已经将他完全治愈了。 吃饱喝足之后，夏亚去盥洗室里洗了个澡，然后舒舒服服地回到卧室。 睡觉！ ...... 当夏亚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虚无之中。 周围是幽深的黑暗，脚下的地面光滑无比，随着他的缓慢移动，还会逐渐泛起涟漪。 “这是......清醒梦？” 夏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疑惑自语道。 就在刚才，他明明洗完澡，回到温暖的床上搂着香喷喷的白丝女仆睡大觉才对，怎么一醒来就出现在了这种鬼地方？ “不是梦境。” 一道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女性声音突然传来，夏亚心里微微一惊。 他抬头望去，隐约看见了某件事物。 原本是不能视物的情况，可偏偏夏亚看见，面前的空间缓缓浮动着一团如同黑曜石般的光滑液滴。 “无形魔？” 夏亚脱口而出道。 “看来你还记得我。” 那道声音之中，透露着一丝怨毒。 随后，在他惊讶的注视下，那团粘液迅速扩大，坠落在地，迅速具现成人形。 “你不是已经被抹杀了吗？” 夏亚皱了皱眉，看着面前隐约具有女性轮廓的漆黑粘液，问道。 “这是我残存的一丝意识，化身成了诅咒的形式依附在你的身上。”女性轮廓缓缓浮沉着，发出了尖锐的笑声，“连魔女都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说起来，还得感谢你。” “要不是你今天在深渊宫殿之外的现实世界使用了我，并且接触到了某种古老的气息，否则我还不会被刺激到，这么快就苏醒过来。” “有意思。”夏亚看着她癫狂的样子，笑着说道，“杀你的人又不是我，甚至我当时还主动凑过去想给你杀，怎么最后反而把仇恨归结到了我身上？” “是不敢吧？” “就连再次面对魔女小姐的胆量都没有了，对吧？” 夏亚轻描淡写的话语激怒了她。 无形魔高声尖叫道：“谁说我不敢的！下次见到她，我一定要把她的脸给撕成碎片！！！” “你冲我吼那么大声干什么，你去找魔女啊？” 夏亚摊了摊手，无耻地推卸责任。 无形魔愣了片刻，随后露出一丝阴恻恻的笑容：“你在害怕？” “呵呵。” 夏亚面无表情地回应道。 “我知道了，你在害怕我，因为这里是我的主场！！！” 祂说着前后不搭的话语，行为动作有些难以理解，黑色液体构成的女性身躯不断扭曲着，化作各种各样的形态。 这个无形魔，怎么恢复意识之后，感觉不太聪明的亚子？ 夏亚感到有些头疼。 随后，她尖叫着从背后凝聚出一大股黑色粘液，仿佛奔涌而来的浪潮一样，将夏亚吞噬了进去！ “哈哈哈哈！” “我要先抹除你的意识，夺舍你的身体，然后再降临现实，一步一步复苏，走到最高处！” “我要成为最强的邪神！” “然后，向那个该死的贱女人发起复仇！！！” 目睹着夏亚毫无反抗之力就被吞噬到了黑液之中，无形魔仰天大笑，像个疯女人一样。 而接触到夏亚的身体之后，无形魔的眼睛微微一亮。 那些黑液不仅仅吞噬了夏亚的意识，还顺带读取了他的一些记忆。 “这个女人，倒是长相不错。” 随后，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几下，快速凝聚成了一名穿着月白色法师袍，长相秀美的年轻女人。 神术师，梅维思。 那张秀美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得色，看着毫无动静的夏亚，正准备将他完全吞噬，可紧接着就愣住了。 祂突然感觉，源自自己身体的黑色粘液，似乎有些不受控制。 “唉，你已经疯了。” 黑色粘液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叹息。 夏亚从黏液之中一步跨出，全身上下完好无损，注视着变换成梅维思样子的无形魔，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里其实是我的意识之海吗？”夏亚摇了摇头，举目远眺，将周围的情形纳入眼中，“没想到这种教科书上才有的唯心世界观，居然真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如果我刚才没有发现这点，并且不尝试反抗的话，意识恐怕就真的要被你给吞噬了吧。” “你、你你是怎么发现的？” “梅维思”秀美的小脸上露出惊惧的面容，后退两步，想要操控黑色粘液继续进攻夏亚，却发现根本没有回应。 恐惧的情绪再度浮现。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现在的夏亚，祂突然感觉仿佛是另一位魔女站到了祂的面前一样。 “刚刚进来的时候，你记得我做了一个什么动作吗？” 夏亚没卖关子，主动提示道。 “你......” “梅维思”回忆起刚才的情形，发现夏亚在说完第一句话后，低头看了看两只手掌。 “猜对了。” 夏亚哈哈大笑，将手掌摊开，展现在祂的面前。 本该是布满掌纹的手心，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两只带着花纹的眼睛。 “这叫写轮眼......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夏亚看着眼前的无形魔，“本以为是个清醒梦就胡乱尝试了一下，没想到居然能随意操控这里的一切。” “然后在和你的对话中，我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你只是一个寄生在我身上的诅咒罢了，就连魔女小姐都没有察觉到的弱小存在，怎么可能有力量创造或凝聚出这样一片空间，并且把我拉入其中，定夺生死？” “你、你欺骗我？！！！” 听到夏亚的这番发言，无形魔有些惊慌，但本就受到重创的祂，根本没有几分理智去思考。 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让她没有选择在夏亚的身上继续蛰伏，默默积蓄力量。 当然，这其中也存在着对于夏亚的过分轻视。 祂原先可是位格接近神明的存在，而在祂看来，夏亚只是个弱小的大骑士罢了。 “顺带一提，就算你真的在这里杀了我，我也不会死，甚至会感谢你......哦不对，你现在太弱了，根本提供不了什么经验，那还是算了吧。” 夏亚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你知道吗？刚才你自认为从我脑海里读取到的这个女人的形象，是我刻意传递给你的。” “她......是我目前最恨的人之一。” “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多次尝试发现自己没有丝毫能力还击之后，无形魔彻底陷入了慌乱，顶着梅维思的秀美小脸，露出了惶恐的神情。 “这副表情啊，真是让人赏心悦目。”夏亚逐渐癫狂地大笑出声，活脱脱像个大反派，“我记得，你幻化成什么种族，就能拥有那个种族的所有生理结构吧？” “嘿嘿......” “出来吧，古神触须！！！” 刹那间，无数道湿滑粘腻的触手，从夏亚的背后铺天盖地地凝聚了出来，朝着这里的唯一一个目标奔涌而去！ “梅维思”踉踉跄跄地跌坐在地，万分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随后，瑟瑟发抖地抱住了头。 “不要啊！！！” 第五十一章 希薇丝妲：我高跟鞋呢？ “沙沙沙......” 书房内燃着一只明黄色的魔法灯，坐在书桌前的梅维思正在仔细书写着一封信。 旁边的桌子上投下了大片大片的阴影。 某一刻她突然停下笔，皱了皱眉，有些不自在地晃了晃肩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的那个瞬间，她突然感觉有一股阴冷湿滑的触感袭遍全身，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到了神术师这个层次，灵感极高，有时候确实会偶然感受到一些难以解读的启示。 或许，待会儿该去做一个占卜？ 梅维思默默想到。 又过了一会儿，这封信写到了尾声，在末尾留下自己的姓名以及印章之后，她拿出一个信封，将信塞了进去。 印上火漆之后，她将信件放在桌上，拿起旁边的铃铛摇了摇。 片刻后，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一名管家模样不苟言笑的老人行了一礼，随后走了进来：“大人，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吗？” “将这封信送往光明教廷的异端审判所，交给尼德罗大法官，他一定会感兴趣的。” 梅维思将身体倚靠在松软的座椅里，淡淡地说道。 信的内容，自然是关于夏亚。 “是。” “对了，安洁莉卡现在情况怎么样？我上次让你调查的事情结果如何了？” 梅维思主动询问到。 老管家再度行了一礼：“安洁莉卡小姐确实疑似中了某种思想烙印，和您所形容的状态非常吻合。” “呵呵。”梅维思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看样子，那个叫夏亚的小家伙，果然和‘红月’的关系匪浅，曼斯菲尔德就连这种魔法都传授给了他。”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一旁默默无闻的管家却十分了解。 曼斯菲尔德，就是曾经引发“血月惨案”的那位邪教头子，在帝国通缉榜上名列前茅，光明教廷对他恨之入骨。 因为那场惨案里，他疯狂追杀各个教区的高阶神职人员，甚至还献祭了十几万名女神的虔诚信徒，导致光明教廷元气大伤。 虽然在希伦帝国境内，皇族和贵族们的权力本来就要盖过神权，但那件事之后，教廷的话语权更是衰退了几分。 所以这些年来，教廷对红月教团的追杀和通缉从未停止过。 但可惜，那群邪教成员无比奸猾，狡兔三窟，追查一直没什么线索，顶多抓住一些不入流的外围成员。 “我记得，过去十年里，异端审判所处理了不下三起关于红月教团的大案，都涉及到了其中的核心成员。” 梅维思露出了几分思索的神色。 “是的，那三名红月成员最后都在教廷广场的信仰石柱前，接受了圣光的审判。” 老管家回答道。 说得很委婉，实际上在当众审判之后，他们就直接被圣光给湮灭了。 听到管家的回答，梅维思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16岁就要晋升超凡骑士、领悟力场雏形并且拥有古代骑士的核心能力，这样史无前例的天才，一定被许多人所期待着吧？” “可如果到头来，当他们发现这只不过是一场来自于邪教的谎言，而那个所谓的‘天才’最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民众的怒火烧死在信仰石柱上......会是多么的有趣。” 老管家没有接话。 “对了，这两天奈娅的情况如何？” “没有异常，正按照您预料的那样，逐渐向‘降生之皿’转化着。” “我说了，暂时不要用这个称呼，等到......之后，再说这些。” “是。” 等到管家拿着信件离开了书房之后，梅维思注视着魔法灯里跃动着的烛光，轻轻眯着眼。 其实，为了那个计划，她已经在刻意压制奈娅的修行进度了，否则给与她大量资源的话，甚至有可能已经晋升为魔导师了。 “不过，一个乡下的子爵家族，却能生出这对怪物一样的子女，仅仅是巧合吗？” “还是说......另有隐情？” ...... 当夏亚一脸舒适地脱离意识空间后，发现自己的身体果然还安静地躺在床上。 看了看窗外，已经是临近中午了。 看来意识之海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也不同，就和睡觉做梦一样，明明感觉只过了一小会儿，烦人的闹钟就准时响了起来。 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夏亚就忍不住有些想笑。 过程惨不忍睹，反正到了最后，无形魔直接两眼翻白，口水直淌，话都说不连贯。 在逼迫祂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之后，夏亚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虽然和当时环伺在深渊宫殿外围的那群邪神相比，臭臭泥有点不上台面，但好歹也是接近神明实力、寿命悠久的古老存在，祂的见识和阅历也是一种宝贵的财富。 对了，顺带一提，烬就是祂的名字。 走到客厅，夏亚看见黛朵菈在打扫卫生，想了想，严肃叮嘱道：“最近这几个月，尽量不要随便离开学院，需要什么东西，我外出的时候会给你带回来的。” 目前的情况就是，“太阳”在暗，他在明。 如果只是孤身一人，那什么都好说，但偏偏黛朵菈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 而在王都最中央的诺顿学院内，她的安全可以得到最好的保障。 黛朵菈看到夏亚这副样子，没有多问，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后指了指桌上的信件：“少爷，圣弗莱出版社寄了一封信过来。” 出版社？ 夏亚有些疑惑。 第三期版税分成才刚刚到账不久，催稿的事情上次也在信中说过了，这次又是什么事？ 抱着一丝疑惑，他拿起了那封略有厚度的信封。 拆开之后的第一眼，他就看见了一张造型华丽的邀请函，表面上印刻着烫金色的紫罗兰花。 哦豁。 夏亚顿时了然，拿出另一张信纸看了一眼。 【尊敬的“该隐”阁下：】 【由于无法查到您的个人信息，故本社于昨日收到拉图索斯伯爵先生的委托，将这封邀请函转交给您，希望您能出席23日晚上八点在紫罗兰宅邸举行的假面舞会。】 【根据伯爵先生所叙述，有位书迷想与您一晤。】 落款是圣弗莱出版社的印章。 在王都，类似于畅销书作家、钢琴家或是顶级画师之类的职业，往往很容易受到上流阶层的追捧，拥有较高的社会地位。 夏亚就是其中之一。 在过去的日子里，类似的舞会邀请函经常会寄到他的公寓。 “少爷，要拒绝吗？” 正在扫地的黛朵菈凑过来看了一眼。 之前遇到这种情况，夏亚都会选择拒绝，所以她下意识地这样开口问道。 “不，我会去的。” 夏亚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已经答应了赛莉的邀请，但夏亚准备两头下注。 这是邀请函给予他的灵感。 当时赛莉没有说清楚这是一场娱乐性质的假面舞会，他还是从邀请函里才得到了这一消息。 也就是说，到时候到场的宾客们，都要戴上遮挡面容的面具。 这就有了很大的操作空间。 他要利用双重身份潜入这场宴会。 这样想着，夏亚将邀请函装回了信封里。 “咚咚——” 就在这时，公寓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黛朵菈主动走了过去，将门打开后，有些惊讶地看着门口的那位访客。 “希薇丝妲小姐？” “黛朵菈姐姐，请问夏亚同学在家吗？” “在的，就在客厅，快请进吧！” “啊谢谢，但是不用了，我的马车在楼下，一会儿就得离开......那个，如果方便的话，能帮我喊一下他吗？我说两句话就走。” 这样的对话落入夏亚的耳中。 于是他主动走到门口，对黛朵菈说道：“你先去忙吧。” “嗯。” 黛朵菈用饱含深意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离开了门口。 今天的希薇丝妲穿着纯白色的连衣裙，金色的波浪长发绑成了精致的麻花辫搭在肩膀上，戴着一顶丝织遮阳帽，看起来少了几分高贵，多了几分邻家少女的清新。 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夏亚就想到了在深渊宫殿，自己给魔女小姐穿鞋的那一幕。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希薇丝妲的纤细双腿，下意识脑补成了黑丝配细带高跟凉鞋的样子。 果然这种故作性感的风格，和她不是很搭。 话说，小姑娘还有这种爱好吗？ 然而夏亚的面部表情全都落在了希薇丝妲的眼中，本就有些羞怯的她，小脸顿时变得通红无比。 果然被他发现了！ 将穿着坡跟凉鞋的小脚朝后缩了缩，希薇丝妲红着脸，小脑袋深深低垂。 过了很久，才用微若蚊讷的声音，小声说道：“能、能把东西还给我吗？” “次元戒指吗？哦，我现在就——” “不、不是的，是那个盒子。” 希薇丝妲用尽全身的勇气，红着脸抬头看了夏亚一眼，用有些羞愤的语气说道。 “弄丢了，真的很抱歉。”他想了想，诚恳地说道，“作为补偿，买一个同种样式的赔给你可以吗？” 弄丢了？ 放在戒指里的东西怎么会丢呢？ 希薇丝妲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她在某些书上曾经看到过，有些男生在这个年纪，对那种事情比较向往，甚至会偷偷收集女生的原味。 可是......那双高跟鞋和丝袜，她还没有穿过啊？ 想到这里，希薇丝妲深吸一口气。 其实这件事不是她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不过既然夏亚主动提及赔偿，那么刚好可以顺着他的话说出来。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随后捻起一缕肩膀上的发丝，状若无意地说道：“那么就拜托夏亚同学了，下次假期，我会和你一起去的。” “诶？” ...... 送走希薇丝妲之后，夏亚并没有留在公寓里，而是出门乘坐马车，去街上买了两套造型不同的宴会礼服。 很快，时间就来到了夜晚。 紫罗兰伯爵府邸前人来人往，一辆辆造型华贵的马车在仆人的引导下驶入庄园内。 晚宴，拉开序幕。 第五十二章 蜜瓜......伯爵夫人 “怎么跟做贼一样？” 夏亚猫着腰，跟在赛莉的身后，表情古怪地问道。 眼前的妖媚少女穿着比较休闲的紫色长裙，头发盘在脑袋上，露出一截莹白无瑕的纤细后颈。 听到夏亚的询问，她回过头，妩媚地白了他一眼：“我未婚夫在，你还想走正门呐？” “刺激。” 两个人现在的状态简直就像是偷情一样，从紫罗兰伯爵宅邸后门的一个暗道潜入了进来，避开了所有的守卫。 这是昨天在审判之塔离开之前，赛莉和他约好的地点。 毕竟夏亚收到的邀请函是发给“该隐”的，而不是现在这个身份。 更何况，现在“太阳”已经注意到了他，万一待会儿发生了什么事，一旦被直到夏亚出现在了这里，最后肯定会被归结到他身上。 果然如之前所说，这家伙是个邪恶的坏女人。 明明未婚夫也来出席了这场宴会，却毫不在意地将另一个男人带了进来。 是政治联姻？ 还是说，那位皇子太过草包？ 虽然在王都呆了这么多年，但是夏亚对于皇家的事情几乎没有什么了解。 “话说，你们家类似的暗道有很多吗？” 夏亚想了想，若无其事地问道。 他没有忘记自己这次来的主要目的。 “有不少，光我知道的都有三条了，这还是当年父亲遭受到几场针对宅邸的政治刺杀之后，才着手制造这些秘密通道。”赛莉顿了顿，随后轻轻眯着眼，“怎么，想偷偷溜进来和我约会？” “是学姐想让我这么做吧？” 夏亚和她拉扯道。 15点魅力，没在怕的。 “哼，反正你还欠我三天约会。” 赛莉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夏亚走出了暗道，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作为举办宴会的主体，紫罗兰宅邸坐落在王都郊外的一处庄园内，占地面积有些吓人。 粗略估计一下，比夏亚小时候住的那个破旧庄园要大上百倍。 许多贵族都会有类似的置业，周末或是闲暇之余，组织宴会或是狩猎，邀请亲朋好友过来盛装出席，这是上流社会最主要的社交手段之一。 “走这边。” 赛莉招呼着夏亚从一处狭小的鹅卵石小道穿过花园，来到了豪华宅邸的墙脚下。 轻轻推开其中一个窗户，赛莉突然扶住了夏亚的肩膀：“弯一下腰。” “干什么？” 夏亚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照办了。 赛莉轻笑着踢掉了高跟鞋提在手中，露出两只涂着淡紫色指甲油的纤嫩玉足，抬腿踩在了夏亚的肩膀上：“别抬头看，我没穿。” 真的假的？ 夏亚刚想抬头，就感觉一道轻盈的身子轻轻一跃，以他为垫脚石，如同一只紫色的蝴蝶，姿态翩翩地落入了房间里。 随后伸出一只小手说道：“上来。” 夏亚没有握住那只手，以他目前的身体素质，十几米的高墙也能轻松跳上去。 落地之后，夏亚感觉自己踩在了一片松软的地毯上面。 “给你便宜都不占？”赛莉看了他一眼，“你的面具在那里，别忘了戴上，舞会的规则就是，无论发生什么，面具都不能摘下来。” “好了，骑士先生，宴会马上就要开场，我要换舞裙了。” “其实你现在这身也很好看。” 夏亚眨了眨眼，说道。 “感谢您的赞美，不过你真的要这样看我换衣服吗？” 赛莉一边轻笑着看着他，一边伸手拨开后颈的长发，拉下了衣服的拉链。 夏亚耸耸肩，拿起桌上放着的面具打量了一会儿，发现只能遮住眼睛和上半张脸，整体造型看上去像是一只黑色渡鸦，两边镶嵌着羽毛和钻石。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过了一会儿，夏亚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是你的房间？” “没错哦，你是第一个进到我这里的男人~” 赛莉用引人遐想的话打趣道，与此同时将黑色丝袜从脚踝提至大腿根部。 “对了，我想出去一下。” 夏亚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背对着赛莉说道。 “你一出去就会被发现的。” “没事，我有自己的办法。” 夏亚扬了扬手上的【隐匿之纱】，回答道。 随后在赛莉的注视下，夏亚突然化作一道阴影潜入了帷幕之中，快速消失不见。 “记得早点回来，你要陪我跳今天的第一支舞！” ...... “呼，真搞得跟偷情一样。” 重新出现在紫罗兰庄园的正门口，坐在马车中的夏亚，俨然已经换了一套衣服，戴上了另一张假面。 在给门口的守卫出示了邀请函之后，他就化作无数参加晚会的上流阶级的其中一员，来到了宅邸面前。 此刻，整个庄园灯火通明，仆人和侍者来来往往，引领一位位盛装出席的宾客入内。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造型各异的假面面具，谁也认不出来谁。 晚宴已经开始了。 夏亚缓缓步入宴会门口，注视着人来人往的大厅，正中央的演奏台上，乐师正在演奏着美妙的舞曲。 旁边的长餐桌上铺着精致的花纹桌布，摆放着造假昂贵的银质烛台，设有牛排、甜点、水果等各类冷食任人夹取。 虽然舞会还没开始，但人们都在三三两两地分布在一层各处，端着香槟聊着天。 略微数了数，已经到场的人，不包括侍者在内，大概超过了两百人。 算是一场比较盛大的宴会了。 而此刻，整座紫罗兰府邸金碧辉煌，吊顶的水晶大灯洒下明黄色的光芒，地上的瓷砖泛着绣金色的华丽纹路，处处都尽显奢华大气。 从端着盘子路过的侍者那边取走一杯香槟，夏亚便装作若无其事地进入了就近的一小拨人群中，抬了抬杯口，然后很自然地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由于互相不知道身份，所以并没有谈论私密的话题，仅仅是涉及到一些艺术方面的见解。 比如说，人群中的那位，此刻正在对紫罗兰伯爵的油画收藏进行点评。 听了一会儿，感觉狗屁不通，夏亚顿时无趣地离开了那里。 他并没有忘记今晚过来的真正目的。 又过了一会儿，伴随着人群的逐渐安静，整场晚宴的主人公到场了。 夏亚仰起头，看向站在二层楼梯边缘，端着酒杯，带着猫头鹰假面的那个中年男子。 紫罗兰伯爵。 虽然被面具遮挡了面容，但隐约能看得出他是一名长相英武的中年人，约莫四十岁，乌黑的头发朝后梳起，身材健硕。 他的身旁站着一名身材高挑的紫裙少女，带着天使一样的白羽毛面具，遮住了半张脸，露出雪嫩的下巴和粉色的樱唇。 少女似乎有些百无聊赖，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着某个人。 “女士们先生们。” “对于到场的各位，我只有一个要求。” 略带一丝威严的嗓音，经由扩音魔法传遍了全场，原本还有些议论的大厅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毕竟是出身军伍，就连说说话都带着严肃的味道，让人下意识捏把汗。 “既然收到了拉图索斯家的邀请，那就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最友善的朋友，希望你们在这个漫长的夜晚，玩得开心，喝得愉快！” “当然，如果能无意中凑成一两对姻缘，我也是很乐见其成的。” 原本威严的声音瞬间松弛了下来，带着一丝男士才能听懂的暗示。 紫罗兰伯爵微微举杯示意，嘴角露出一丝轻笑。 与此同时，舞台中央的乐团也正式开始了演奏，将整场晚会拉上了第一个高潮！ 趁着人群的骚动，夏亚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在没什么人注意的情况下，放下酒杯，尾随着一名侍者前往了偏厅走廊。 来之前，他大致观察过了周围的建筑分布。 如果真的按照亚林所描述的那样，存在着某样东西在地下，那么很大概率和酒窖之类的地方有关。 所以离开热闹的舞会之后，夏亚就开始仔细寻找了起来。 “请问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到您？” 一名侍者看见了夏亚，走过来礼貌地询问道。 “厕......呃。” 夏亚刚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可就在这时，眼神突然一凝！ 他的余光瞥见一名带着黑色面具的宾客，同样离开了热闹非凡的大厅，消失在了走廊尽头的楼梯。 问题在于，那个面具的模样，夏亚曾经见到过。 当时在下城区，那个想要暗杀他的白面具杀手，脸上就戴着这种类型的面具！ 当时他声称自己来自夜隐会。 亚林留给他的绝笔信里也曾提到过，夜隐会绝对和那个神秘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要小心黑面具。 而那个家伙...... 注视着黑面具消失的地方，夏亚的眼睛眯了眯。 他对侍者说道：“我可以去二楼参观一下吗？” 谁知侍者轻轻摇了摇头：“很抱歉，先生，除非是伯爵亲自邀请的客人，否则不会得到允许......但是除了二楼以上，整座庄园的其它地方，您可以随意去留。” “刚才那位......” “那是伯爵大人的朋友。” 说完这句话后，侍者行了一礼，然后就离开了。 有意思。 这种反应，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什么的话，或许只会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但对于夏亚来说，几乎就是把“有问题”这三个字甩在了他脸上！ 既然走正路走不通，那他也不是没有别的手段。 想到这里，夏亚找到了就近的某个杂物间，化成一道阴影快速位移着来到窗外。 现在夜色正深，到处都是可供潜行的阴影。 所以很快，夏亚就随机潜入了二楼的某个房间内。 正当他从阴影帷幕中走出，准备打量一下这个房间的环境。 就在这时，一道轻柔中带着一丝好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是谁？” 夏亚微微一惊，身体僵在了原地。 闻声望去，发现一名身穿黑色长裙的贵妇，正坐在床边，仔细打量着他。 还有什么比被现场抓包更尴尬的事情呢。 夏亚叹了一口气，看向那名贵妇模样的女人。 她气质娴静温婉，成熟中透着一丝少女般的清纯，明净的眼睛仿佛林中跑出的小鹿一样，水润而无辜，透露着几分楚楚动人的神色。 总体来说，这是一名三十多岁的贵妇人。 而在看到她的瞬间，夏亚下意识脑补了一个词汇。 蜜瓜。 前世只在本子里看到过此等可耻奶量，没想到这辈子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他涨了一波见识。 亚林诚不欺我！ 回想起那家伙在信中提到的情况，夏亚顿时明白为什么一个女人能给他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 不仅长相好看，奶量下作，关键在于，她的腰肢并不粗大，算得上匀称有致。 虽然和赛莉那样的少女相比，身材略显丰腴，但对她这种气质的女人来说，反而是锦上添花，对某些年龄偏小的男性充满了致命诱惑。 当然，夏亚坚信自己并不是其中之一。 “伯爵......夫人？” 过了很久，夏亚才低声开口说道。 紫罗兰伯爵，真是个令人嫉妒的家伙。 不过仔细一看，她倒是和赛莉长得一点都不像。 “你认识我？” 被戴着面具的陌生男性闯入卧室，这位紫罗兰夫人不仅没有惊慌和警惕，反而充满了好奇。 夏亚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 他在纠结，不知道是把她打晕，还是在事情没有闹大之前赶紧跑路。 如果闹大了，他今天的行为就算是失败了。 果然，骑士干不来刺客的细活儿。 似乎是察觉到了夏亚的坏心眼，她轻轻蹙眉，用商量的语气小声说道：“如果你想跑的话，就赶紧跑吧，但是不要把我打晕好不好？” “我有些怕疼......”她看了夏亚一眼，稍微挺直腰板，“当然，你要是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外面有看守防止我乱跑，但也不会未经允许随便进来。” 夏亚皱了皱眉。 虽然感觉这位夫人的心理年龄有些幼稚，但这不是重点。 身为这座宅邸的女主人，她居然没有自由行动的权力？ 需要被像个犯人一样看守在这个房间里？ 敏锐的夏亚下意识捕捉到了这番话的违和之处，男人的第六感告诉他，这条线索或许很重要。 夏亚看了看贵妇人，确认过她似乎并没有想着找人来抓住他，仔细思考了一会儿。 看样子她没有敌意，或许能从这方面入手。 我夏亚，人称女性之友！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顶着那张15点魅力值的脸，朝紫罗兰夫人轻轻一笑。 对方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小脸微微有些泛红，轻轻眨了眨眼，然后低下了头，快要埋在胸前。 夏亚的微笑对于女性造成的杀伤力可见一斑。 想了想现在畅销书作者的身份，夏亚忍着别扭，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随后，将视线投向窗外，用略带惆怅的文青口吻，轻声说道：“月色真美。” 可说完这句话后，他的表情稍微有些凝固。 漆黑的夜空中，厚厚的云层遮盖住了皎洁的月光，就连星星都只有三两只，孤零零的绽放着光芒。 哪里还有月亮？ 正当夏亚准备生硬地切换到“夫人您更美”这个话题的时候，身后的贵妇突然用一种对暗号的不确定语气，小声问道：“风也温柔？” 他回过头，看着她满脸惊喜的样子，心中有些感叹。 哦豁。 这也能碰上书迷。 还是个铁粉啊。 第五十三章 扛着夫人连夜跑路！ 其实在《基督山伯爵》和《三个火枪手》之前，夏亚也曾有过其它出版的书籍。 但由于前世专业不对口，导致前几本书的文抄工作有些不顺利，再加上他还没能完全从穿越者的身份转换过来，所以那几本书写的惨不忍睹。 毕竟没有模板，不是原样抄下来就行，记忆也有所缺漏，转换成这个世界的文字之后，需要自己的艺术加工。 所以前几本书，夏亚不出所料地“扑街”了。 出于自嗨精神，他在前几本书里增添了不少这个世界的人看不懂的梗和段子，导致读者观感很差。 所以在提起作家该隐的时候，人们往往会忽略他的前几本书。 所以在听到紫罗兰伯爵夫人的话之后，他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书迷。 夏亚顿时想起邀请函里圣弗莱出版社所提及的，好像确实有位书迷要见他。 就是这位夫人？ 抱着有些疑惑的想法，在夏亚的注视下，紫罗兰夫人站起身，双手握在一起，捧在胸口，有些紧张地问道。 “您......您是该隐先生？” 看着某处颤颤巍巍的样子，夏亚都有点替她嫌累。 他点了点头：“是我。” “天呐，女神在上！” 紫罗兰夫人双眼发亮，面色潮红地捂住小嘴，低声说道。 与此同时，她还做了一个祈祷的动作，仿佛之前曾经像女神许愿过，然后实现了愿望一样。 “您是丰饶女神的信徒？” 看着那个动作，夏亚有些疑惑。 按理来说，王都内最大的两个信仰团体也就是法师之塔和教廷了，其它神明的信仰虽然不禁止，但根本争不过这两股势力的信徒。 据说丰饶教会已经势弱到整个王都只剩下一座教堂的地步，还是设立在下城之外。 虽然夏亚并不信仰神明，但需要装样子的时候还是会扮成光明信徒的。 “是啊，我和我的母亲都信仰丰饶，希望在死后能够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 紫罗兰夫人点了点头。 难怪。 她的信仰有多么虔诚，已经在胸前体现出来了。 不愧是丰饶的信徒。 夏亚深吸一口气。 “该隐先生，我、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你的书，自从几年前那本《简爱》发售之后，就一直是您的书迷了！” 紫罗兰夫人的视线一刻也不离开夏亚，羞涩地说道。 说完这句话后，她转过身，哒哒哒地小跑着，来到了书架前，有些费力地捧起一摞书，然后走了回去。 在夏亚的注视下，她稍微整理一下长裙，然后跪坐在地。 “《简爱》、《乱世佳人》、《三个火枪手》二次修订版，《基督山伯爵》上下册......” 看着仿佛小女孩炫耀自己的首饰盒一样，跪坐在地毯上絮絮叨叨的紫罗兰夫人，夏亚有些感慨。 这副如数家珍的样子，应该没少看他的书。 于是夏亚想了想，决定先诱之以利，然后套取情报：“要签名吗？” 此时对方正低着头，翻找着什么，听到夏亚的话，惊喜地抬起头：“可、可以吗？” 顺着这个角度，夏亚的目光无意间落在她的胸口。 随后，眼神一缩！ 倒不是因为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地方，而是在她的胸脯上方，接近脖子的部位，有一道瓶盖大小的淡色印记。 借着窗外的光隐约能看出，是一棵大树的形状。 这不是丰饶教会的印记吗？ 难不成紫罗兰夫人还是个叛逆少女，为了彰显自己的信仰，还整了个纹身出来？ 看见夏亚的目光，紫罗兰夫人小脸一红，抬手轻轻遮挡住胸脯，另一只手撩起耳边的长发放在耳后。 “别、别看那里......” 她的眼神似乎有些躲闪。 “......”夏亚放下心中的疑惑，微微蹲下身子，伸出手说道，“当然可以，请给我笔，我签在封面上。” “啊、好的！” 紫罗兰夫人急急忙忙地站起身。 原本只是一个简单的起身动作而已。 按理说，换成另外任何一名身材正常的女性，都不会遇到什么意外情况。 但她不一样。 她是蜜瓜，是丰饶之神的信徒。 所以在夏亚震惊的眼神中，那对丰饶颤颤巍巍地扑到了他的脸上！ 伴随着一阵清幽好闻的香气，以及妙不可言的柔软程度，夏亚感觉自己仿佛升天了。 “......” 紫罗兰夫人红着小脸，说了一声抱歉，然后走到书桌前，为他取来了签字笔。 接过笔后，夏亚在书的扉页上留下了该隐的签名。 一边签着名，夏亚一边状若无意地询问道：“夫人在这个家里不能自由走动吗？” “我......” 紫罗兰夫人的眼神有些黯淡。 不知道是不是触及到她的伤心事，过了很久很久，才接着说道：“自从两年前被诊断出患病之后，我就被丈夫要求住在这里，没有出去过了。” “我......我快要死啦。” 紫罗兰夫人抱着膝盖，学着夏亚的样子，缓缓蹲在他的身边。 明明整个人的性子都显得有些幼稚，或者说，少女，但此时此刻，夏亚分明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凄美。 不过很快，她就调整了过来。 “能在回归女神的怀抱前，见到该隐阁下一面，我已经很开心了。”紫罗兰夫人抿嘴一笑，“住在庄园的这段时间，我看得最多的书，就是您的作品。” “您得了什么病？” 夏亚签名的手顿了顿，随后继续书写着。 紫罗兰夫人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 “自从两年前开始，我就患上了一种偶尔会昏迷的怪病，或是听到某些别人听不到的喃喃细语，绝大多数时候，全身无力，就连路都没办法走。” “王都最出名的医生诊断不出任何结果，光明神殿的大神官也尝试过为我施加祝福，可是症状依旧没有好转......” “他们说，这种没办法治愈的病在逐渐蚕食着我的生命力，或许下次昏迷，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是啊，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不知道”更可怕的疾病呢？ 夏亚叹了一口气。 虽然对她有些怜悯，但并不意味着他忘记了今天来得目的。 于是他暂时放下了这个话题：“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我看见一个戴着黑色面具......”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的嘴被一只柔嫩冰凉的小手给捂住了。 “嘘。”紫罗兰夫人的神情有些紧张，“那个家伙，很可怕，不是什么好人。” 坏人？ 终于能听到有用的消息了吗？ 紫罗兰夫人似乎听到门外传来了动静，示意他稍微安静一会儿，等脚步声渐行渐远后，这才松开捂住夏亚的手。 少顷，她压低声音说道：“那个黑面具，在庄园的下面开凿了一片空间，之前我曾经不小心误闯了那里，结果被抓住了。 “在什么位置？” 夏亚眼睛一亮。 ...... 可恶的夏亚！ 眼看舞会已经开始，身为全场最焦点的那个女性，赛莉已经接连拒绝了不下十五名男士的邀请了。 夏亚今天如果真的就这么消失不见，以她的性格，或许一支舞都不跳地等待舞会结束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怎么不和皇子殿下跳一支舞？” 注视着舞池中左右逢源的那位尊贵人物，紫罗兰伯爵站在了女儿的身旁，端着酒杯问道。 “今天累了，不想跳。” 赛莉头也不抬，淡淡地说道。 “喔。” 伯爵喝了一口酒。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说道：“这两天不要回宅邸这边了，诺薇拉的病情有些严重，需要治疗。” 赛莉没有回答。 ...... 离开紫罗兰夫人的房间后，夏亚没有停留，径直朝着她所形容的那个地方潜行而去。 根据对方的描述，那个地下祭坛应该建在酒窖的正下方。 这也和夏亚之前的猜测不谋而合。 至于其它情况，紫罗兰夫人一概不知。 在她的指点下，夏亚化作暗影潜行在夜晚得天独厚的黑暗中，很快就寻到了紫罗兰庄园的那个酒窖。 果然，夏亚在门口看见了比其他地方更加严密的守卫。 “......” 潜伏在阴影帷幕中的夏亚皱了皱眉。 如果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倒是不算太难，但作为紫罗兰伯爵和那个黑面具隐蔽建造的地方，不可能只有这一层关卡。 后续肯定会有强者守卫。 如果有一个合适的身份混进去就好了。 刚刚冒出这样的想法，夏亚突然注意到，酒窖的门被推开了。 随后，一名白面具从内部走了出来，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这里。 而在看到白面具的时候，那些卫兵不约而同地朝他鞠了一躬，似乎对方的地位比他们高很多。 夏亚眼睛一亮。 之前知道了那个杀手来自于夜隐会，他当时就把这个组织记载了心里，毁尸灭迹前，连那个白色面具也一同带走了，现在正躺在次元戒指之中。 于是他看了看那人的长袍样式，控制着【烬】变换成了同款样式，然后取出那个夜隐会杀手的面具戴上。 等那个人走远之后，他这才装模做样地走了出来。 “......” 卫兵们看到夏亚夏亚的身影，似乎有些疑惑。 于是一名领头的队长走了过来，行了一礼：“大人，今天怎么这么早换班了？” 夏亚在心里默默捏了一把汗。 说话是肯定不能说的，他又不会变声，一听就能听出破绽来。 思索片刻，夏亚脚步不停，不紧不慢地穿过了这群卫兵，朝着酒窖的门口走去。 “哼！” 压低声音哼了一声表示心情不好之后，夏亚没有说话，头也不回地推开门，不慌不忙地走了进去。 背对着卫兵们的注视，夏亚重重地关上了酒窖的门。 “今天这位大人似乎脾气还不错？” 关上门之后，夏亚隐约听到门外有人这样小声评价道。 他松了一口气。 第一关算是过了，但是听那个卫兵队长的语气，似乎待会儿会有人过来换班。 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夏亚也就只能跑路了。 所以，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夏亚抬头看去，发现一排排木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昂贵葡萄酒，在昏黄灯光的照耀下，瓶中氤氲着梦幻般的紫色酒液，整个酒窖里充满着葡萄的香气。 光这些葡萄酒的价值，就足以抵的上王都中心的一套豪宅。 但夏亚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些酒的上面。 据紫罗兰夫人所说，那个祭坛就挖掘在酒窖的正下方，所以一定有一处通道通向那里。 但是夏亚放眼望去，四面都是墙壁，地面上也是一片整洁，丝毫没有被发掘过的痕迹。 难道是有暗门？ 夏亚仔细搜索了一圈，甚至将所有酒瓶都转了一下，试图像前世那样，碰运气开启某个隐秘通道的大门，但十几分钟过去，依然没有收获。 正当他有些微微焦急的时候，心底突然冒出了一个女性的声音。 “那里，角落的地方，有一处用于遮掩的幻术。” 声音有些没精打采的，就像是才从某种剧烈运动中缓过来一样。 夏亚轻轻一笑。 那天晚上，无形魔被他制服之后，被迫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其中一项就是在夏亚遇到困难，而祂恰好有解决的办法的时候，要主动帮忙。 如果被夏亚发现了，少不了一顿折磨。 在尝过苦头之后，无形魔选择了妥协和合作。 毕竟现在的祂只不过是一道渺小的意识罢了，不能对夏亚造成任何影响，所以只能暂且像这样苟且偷生地活下去。 在无形魔的提示下，夏亚很快就找到了被幻术遮掩的地方。 伴随着一阵水波般的晃动，眼前的景象瞬间改变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暗道。 夏亚没有多想，顶着一张白面具，堂而皇之地走了下去。 很快，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暗道的下方是一片开阔的空间，约莫和夏亚所居住的公寓差不多大，四面都是还未修缮的土层和用于支撑的木架，就和矿洞差不多。 放眼望去，还有另一个矿洞入口，开凿向更深处的地底。 而此刻，这处空间里，正有另外一名白面具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桌前，安静地翻阅着一叠纸。 似乎是听见有人下来了，他抬起头看了夏亚一眼。 随后低声说道：“你是第几席？代号是什么？” 夏亚一问三不知。 他犹豫了一下，反问道：“你呢？” 那人见夏亚不回答他，似乎有些警惕，不过还是主动报上了代号：“第七十六席，代号‘毒堇草’，你要是再不说我就......” 话还没说完，在“毒堇草”惊骇的目光中，夏亚仿佛野兽般暴起，化作残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抬手的瞬间，一道黑色液体迅速包裹住夏亚的右手，然后凝聚成泛着金属光泽的狰狞手甲，仿佛野兽的爪子一样，五指尖锐，节节包裹着！ “来人——” 呐喊声还未出口，代号“毒堇草”的成员便被一股难以抵抗的巨力捏碎了喉咙！ 伴随着骨骼碎裂声，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双眼逐渐暗淡下去。 夏亚几乎瞬间就捏死了对方。 粗略估计，这个人大概有着中阶大骑士左右的实力，但在他的暴起杀人面前，就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 看着微微抽搐的尸体，夏亚走上前，捡起他的面具给自己戴上。 每个面具似乎都有细微的差别，这是夏亚刚刚发现的一件事。 “这个代号，现在归我了。” 留下这句话后，夏亚头也不回地朝着更深处的矿洞快速走去。 杀了一个人，动作又得加快了。 ...... 五分钟后。 “你是谁？” 走到半路上，夏亚又遇见了两名白面具。 这一次，他丝毫不慌地回答道：“第七十六席，代号‘毒堇草’。” 这次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夏亚朝他们看去。 谁知两名夜隐会成员对视了一眼。 “不对！我认识那家伙，你和他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看着两名瞬间进入战斗状态的成员，夏亚皱了皱眉。 麻烦。 战斗瞬间就结束了。 擦了擦面具上沾染着的鲜血，夏亚继续向下走去。 整个矿洞的道路是一个斜坡，目前为止，夏亚已经走了很远了，粗略估计一下，大概向下延申了上百米。 ...... 十分钟后。 夏亚终于看到了矿洞的尽头。 看着远处虚掩着的大门，以及门两边隐约站着的两名守卫，他的心情十分平静。 刚才的路上，他又杀了三波非要过来找茬送死的白面具。 不过随着逐渐深入，实力也在不断增强。 但很可惜，这些人无一例外不是夏亚的一合之敌。 不过对夏亚来说，今晚的冒险已经完全变味儿了，他本想当一名来无影去无踪的刺客，可到头来，仅仅是把潜入过程中遇见的所有人都给杀了而已。 赶紧结束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夏亚朝着守卫那边缓步走去。 与此同时，隐约听见两人的对话声。 “啧啧，紫罗兰夫人绝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性感的女人，那胸，那屁股，要是能和这样的女人睡一觉，老子怎么也值了。” “谁不是呢？只可惜，在接下来的‘仪式’里，她就要......” “你是谁？” 刚听到关键时刻，另一名守卫突然提起手中的剑鞘，做出拔剑的姿势，严阵以待地面对着夏亚。 “第二十三席，‘塞壬’。” 夏亚淡淡地回答道。 这是他第三次更换代号了。 目前看来，排在末位的代号是用草药学的各种植物名称命名的，而排在前面的代号则是诸如“巫妖”、“水鬼”等超凡生物。 理所当然的，席位越靠前，实力越强。 “说出通行口令。” 守门的白面具说道。 夏亚愣了一下，随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在守门人惊讶的注视下，他轻轻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我只想像个刺客一样安安静静地搞潜行而已......你说你们非要逼我干什么？” 伴随着两声惨叫，夏亚手持黑色长剑，从血光之中缓缓走过，推开了木门。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开阔的地下溶洞，并不逼仄，处处彰显着人为开凿的痕迹，视线尽头伫立着一个小型祭坛，约莫有一栋单层民居那么大。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看仔细，就被被几道声音喝止住了：“什么人？！” 看着眼前快速包围过来的二十多名白面具，夏亚摇了摇头。 黑色液体瞬间包裹住他的全身，一具泛着黑色光泽的骑士铠甲缓缓凝聚在体表，如同巨龙鳞片一样的奇异纹理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节节嵌合在全身！ 低头凝视着如同兽爪一样尖锐锋利的五指，夏亚微微伏底身体，做出冲刺的前兆。 与此同时，口中低声念诵了一个词汇。 “骑士......力场。” ...... 明明是一场宾主尽欢的舞会，气氛十分热烈，但不知道为什么，身为主人的紫罗兰伯爵却总感觉心里有些慌。 他想起了某些事，于是对身旁正在向他搭话的名媛淑女低笑着说道“很抱歉，我要失陪一下。” 说着，他放下酒杯，朝着三楼的某个房间走去。 推开门后，一名戴着黑面具的神秘人正坐在书桌前。 他走上前，看着那名黑面具，淡淡地说道：“祭坛那边，没什么问题吧？” “嘿嘿，才刚刚去看过一眼，没有异常。” “那就好。”紫罗兰伯爵点了点头，“‘仪式’即将开始，神已经逝去，身为信徒的我们，要维持住祂最后的威仪。” “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你待会儿再去巡查一次。” “嘿嘿，我这边没什么问题。”黑面具笑了笑，“倒是你的夫人，作为‘仪式’的载体，有没有做好为信仰献上生命的准备？” “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 紫罗兰伯爵冷笑着说道。 ...... 缓缓擦去脸上的鲜血，夏亚解除了武装，黑色液体缓缓渗进体内。 或许是他的画风有些奇怪，总之，好好的一场潜行游戏，被他变成了割草无双。 他缓步走到祭坛面前，发现平台上绘制着繁复难懂的魔导矩阵，粗略看了一眼，大概是某种用于召唤的仪式魔法。 不过夏亚不是科班出身，看不懂这些。 问题在于，摆放在魔导矩阵各个节点的那些材料他看得懂啊？ “深红之石、雾滴结晶、虚空妖的骸骨、世界树的枝桠，还有......” 夏亚的眼睛逐渐发亮。 当他看见矩阵核心的一样材料时，不禁喘起了粗气。 一整块虚界石！ 足足有半个拳头那么大！ 我超，换算成前往深渊宫殿的剂量，那得够他升多少级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夏亚哈哈大笑。 随后，如同强盗过境一样，将能看见的所有珍稀材料，一股脑全打包收进了戒指里。 做完这一切，他颇为满足地抬起头。 可在看清楚祭坛前方的石壁之后，他突然愣住了。 那道墙壁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字迹，如同一道残缺的石碑，镶嵌在泥土之中。 石碑的正中央，印着一处古旧的图案。 那是一棵栩栩如生的大树形状的印记。 丰饶教会？ 夏亚瞬间回想起，刚才和紫罗兰夫人对话时，无意中看见她胸口的那个印记。 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为了彰显自己的信仰。 可现在看来，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紫罗兰庄园的地底下，为什么藏着这样一个祭坛和石碑？ 石碑的上面，为什么雕刻着丰饶女神的印记？ 而且，刚才杀死那两名门口守卫前，他们的交谈也引人深思。 按照那个对话，紫罗兰夫人将会是这场仪式魔法的关键所在。 而结合夫人自己的说法，看样子，她所谓令她命不久矣的疾病，应该也和这场仪式有关。 夏亚顿时陷入了沉思。 虽然不是很想管别人的家事，但涉及到了“太阳”的计划和阴谋，他就来劲了。 目前看来，“太阳”那个组织似乎要在紫罗兰伯爵庄园的正下方，举行某种神秘仪式，用于召唤某个存在降临现实。 只可惜，目前为止一个高层也没有见到。 那个黑面具倒是有机会知道某些内幕消息，紫罗兰伯爵也是，但都不好下手。 不过...... 夏亚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一亮，随后快速离开了这里。 当然，在走之前，他还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惊喜。 ...... 紫罗兰夫人有些失落地坐在床边。 虽然见到了自己喜欢的作家，但对方干脆利落的离去，无疑让她感觉有些难过。 这或许是两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抚摸着封面上留下来的签名痕迹，紫罗兰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突然想起来，曾经还是个少女的时候，是多么的无忧无虑。 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了。 仿佛被囚禁在这里一样，只能在庄园里活动，丈夫对她的态度冷漠，女儿也不愿意搭理她。 除了看书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娱乐方式。 夏亚根本不知道，他，或者说他写的书，在紫罗兰夫人的心里占据了多么重要的分量。 所以在见到夏亚之后，她的内心格外高兴。 “真想去外面看看啊......” 紫罗兰夫人轻声说道。 “那么夫人，要不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呢？” 一道略微有些轻佻的声音，突然从床边传来。 她下意识站起身，捂住波涛汹涌的胸口，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卧室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该隐......先生？” 一名戴着黑色假面，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朝她递出一只手，面带微笑，像是要把她从深渊之中拽出来一样。 “忘掉家庭，忘掉疾病，忘掉这座囚禁你数年的庄园......忘掉一切。” “跟我离开这里吧！” 没错。 作为仪式魔法的关键核心，夏亚，要将紫罗兰夫人彻底拐跑！ 这就是他为了破坏“太阳”的计划，而想出来的最终对策！ 第五十四章 和魔女即将到来的第四次见面 “诶、诶？” 紫罗兰夫人有些呆萌地指了指自己。 等到夏亚点了点头后，她的眼中下意识涌现出一抹惊喜和向往，但很快，就被沉重的现实给压了下去。 沉默了一会儿，她望了望夏亚，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白嫩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笑着说道：“好啦，该隐先生，你能这么说，我很开心......但是天色不早，你该走啦。” 轻轻撩起柔顺的长发夹在耳后。 这一刻，紫罗兰夫人笑得无比静谧温柔。 “为什么？”夏亚收回了手，注视着她的俏脸，“你难道不想逃离这个囚笼么？” “您是想带着我私奔吗？” 黑暗中，紫罗兰夫人水润的眸子微微颤动着，像是在无声地询问夏亚。 “你要是这么想，也可以。” 夏亚顿了顿，说道。 其实主要目的还是破坏“太阳”的计划，顺手将她从这片泥沼之中拯救出来倒是其次。 但夏亚向来不是冷漠的人，尤其他还是那种比较喜欢吃水果的少年，比方说蜜瓜什么的。 其实早在第一次去深渊宫殿的时候就有征兆了，当时被魔女本体的呓语所影响，夏亚在那棵树下，看见的就是魔女小姐温婉大姐姐的模样。 听到夏亚的回答后，紫罗兰夫人的小脸一红。 她抬起头，看着夏亚，嗫嚅着说道：“我有丈夫和女儿了......” “而且、而且您在《简爱》那本书里，女主角不是也拒绝了罗切斯特的私奔请求吗？” 紫罗兰夫人双手轻轻绞在一起，鼓足勇气说道。 说出这句话后，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雪腻的肩膀松懈下来。 与此同时，明明三十多岁却仿佛少女般莹白的小脸泛起一丝酡红，就像是刚喝了杯蜜酒一样。 对于这种类似中世纪背景下的传统女性来说，能够说出“私奔”这两个字已经是莫大的勇气了。 夏亚顿时乐了。 书都是我......我亲手抄的，你还用书里的角色来反驳我？ “既然你喜欢《简爱》，那你一定能读出我这本书的核心思想才对。”夏亚摇了摇头，“从头到尾，我都在鼓励看这本书的女性和简爱一样，敢于追求爱情，敢于对现存秩序发起反抗。” “可为什么到了你这里，却一直停留在原地，犹豫不前？” 紫罗兰夫人怔住了，随后深深低下了头。 过了很久，她才轻声说道：“可是，他、他们不会让我走的......” “谁？” 感觉到紫罗兰夫人的态度犹豫了一些，夏亚问道。 “我丈夫，还有那个黑面具。” 紫罗兰夫人想了想，说道。 “这个好办，稍等。”夏亚打了个响指，随后消失在原地，“你先收拾好东西，等我回来。” 紫罗兰夫人怔怔地看着他消失的地方。 难道说，他要......？ ...... 舞会临近尾声，绝大多数人都已经跳了两支舞，唯独这场宴会的女主角赛莉，仍然无聊地趴在二楼的栏杆前，托腮凝望着正门。 无视了所有异样的目光，戴着白色天使面具的她咬牙切齿地想着某个违约的家伙。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她！ 满腔怨气的赛莉端起酒杯，“咕嘟咕嘟”灌下半杯葡萄酒，已是微醺。 低头注视着一层大厅里搂着今晚第十名舞的五皇子，她冷笑一下，没有说话。 本来就是不包含任何感情的政治联姻，双方该怎么玩就怎么玩，这是墨守成规的事情罢了。 虽然对方似乎有些垂涎自己的身体，但赛莉根本不会给那个草包皇子碰一下。 又过了一会儿，额头出汗但是心情不错的五皇子走到二楼，站在赛莉的身边。 “好歹是我的未婚妻，第一支舞不陪我跳也就罢了，作为收尾，是不是应该赏个脸，让周围的客人们看看？” 年轻的金发男子笑着说道。 赛莉看着他递过来的手，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心中泛起了一丝恶心和厌恶。 只不过是为了把她当成在朋友客人面前炫耀的工具罢了，就像是在宣誓“主权”，这种把她当成物品一样的观念让她感觉浑身不适。 但是出于对皇家的尊重，赛莉仰起头，喝了一口酒，没有当场骂出声。 跳舞是不可能跳的，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按住夏亚暴打一顿，以泄心头之恨。 “赛莉。” 见到对方不搭理自己，五皇子皱了皱眉，加重语气说道。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赛莉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光泽。 原本懒散地趴在二楼栏杆边缘的她，眨了眨眼，扶着栏杆站直身体，将酒杯放在了一旁。 怎么突然有精神了？ 五皇子没有多想，以为是她想明白了，顿时眉头舒展，说道：“对嘛，这才是......” “我的舞伴已经来了。” 赛莉面带嘲讽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正门。 一名戴着黑色渡鸦面具、身材颀长的年轻人，正面带微笑，十分得体从容地走进宴会的大厅，就好像不曾迟到过一样。 随后，赛莉轻轻提起紫色流苏长裙的边缘，踩着精致的同色高跟鞋，款款走下环形楼梯，耳朵上的钻石饰品随着行走而轻轻晃动。 在众目睽睽之下，戴着黑色渡鸦面具的少年，和戴着白色天使面具的少女缓缓拉近距离。 随后，少年微微躬身，像是一个真正的绅士一样，朝赛莉递出了手。 “抱歉，美丽的公主殿下，我来晚了。” 夏亚注视着眼前妖媚的少女，称赞道。 “公主殿下？咯咯咯，要是旁人听到了，你就不怕他们以谋逆的罪名将我们俩这对狗男女抓起来？” 赛莉捂嘴轻笑，涂着淡紫色指甲油的小手轻轻放在夏亚温暖的掌心，随后朝前迈出一步。 夏亚自然而然地搂住她的纤细腰肢，拉入怀中：“那还是算了，我挺怕死的。” 音乐响起。 伴随着悠扬的节拍，两人时而分开，时而牵手，时而停顿，时而绕圈。 紫色流苏长裙如同波浪一样轻轻旋转，微微荡起一片弧度，露出一截莹白纤细的小腿。 两人的舞姿是如此的优雅，以至于逐渐吸引到了全场的目光。 但沉浸在某种奇妙气氛中的两人，无视了那些人的注视。 最终，在音乐达到一个高朝的时候，赛莉仰起头，注视着夏亚高达15点魅力的脸，眉毛轻颤了几下。 其实那天在审判之塔里，她说的是真话。 她确实是个坏女人，也确实在夏亚加完点的那个瞬间，对他产生了某种强烈的占有欲。 为了掩饰内心的某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她当时才故作强硬地说出了“想杀死夏亚并做成人偶摆在家里”这种暴言。 赛莉舔了舔晶莹的嘴唇，然后小声说道：“你是不是想吻我？” “没有啊？” 夏亚眨了眨眼，诚实地回答道。 “但是我想吻你了。” 话音刚落，赛莉突然踮起脚尖，粉唇如同蜻蜓点水一样轻轻印在了夏亚的嘴上，触之即离。 “和坏女人一同赴死吧！” 赛莉笑吟吟地看着夏亚，全然不管这一行为的后果，娇声说道。 湿润，香甜。 只可惜时间太短，让夏亚有些遗憾。 于是他想了想，说道：“刚才在开玩笑，其实我一点也不怕死。” 说完这句话后，夏亚深深地低下了头。 刚才还像个小狐狸一样乐呵呵的赛莉，表情瞬间凝固住了。 周围发出了惊呼。 “啪嚓！” 二楼某处，五皇子注视着舞池中发生的这一幕，愤怒地摔碎了手中的玻璃杯。 几秒钟之后。 心满意足的夏亚舞步逐渐停歇，松开了有些气喘吁吁的赛莉。 音乐也渐渐低沉。 一舞结束。 “虽然我知道你有一点点利用我的成分，但既然收了利息，也就不跟你计较什么了。”夏亚笑了笑，说道，“况且，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你呢？” “对了，小心点你那个未婚夫，他不是什么好人。” 夏亚饱含深意地抬起头，注视着站在二楼的那位皇子殿下。 系统给出的标注是鲜红无比的“反派”两个大字。 好不容易从那个深吻之中回过神来，赛莉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夏亚。 与此同时，闻讯赶来的紫罗兰伯爵出现在了二楼。 这位出身军旅的伯爵大神，此刻摘掉了面具，皱着眉低头看向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敢当众亵渎他女儿的少年。 夏亚迎上了他的视线，顺手从旁边侍者的托盘中接过一杯香槟。 随后，向紫罗兰伯爵轻轻举杯示意，无声地比着口型。 “BOOM！” 话音刚落，庄园的酒窖轰然爆发出冲天烈焰！ 在祭坛那边，夏亚找到了一些深红之石，这种石头产自提尔乌斯的家乡，是一种魔力导通性质很强的矿物。 但它也存在着某些奇妙的缺点。 比方说，长时间浸泡在血液之中，就会爆炸。 ...... “站住！” 伴随着一声喝斥，刚刚摘下面具的夏亚站在夜色中，缓缓转过身。 离开宴会大厅之后，他畅通无阻地返回了宅邸的后方。 绝大部分兵力都被惊慌失措的紫罗兰伯爵给派去救火了，唯独那名闻讯而来的黑面具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同寻常，追了过来。 “你的身上，有一种让我很熟悉的气息。” 黑面具很显然是夜隐会的某个高层，见识不凡。 “大魔导师，七环。” 意识空间里，烬小姐主动出声提示道，但似乎并不怎么想和夏亚交谈。 夏亚点了点头，目光看向黑面具。 “祭坛那边发生的事情，和你有关吧？”对方阴恻恻地笑了笑，“虽然我不是‘降生’那一派的，但这好歹也是上面的计划之一，可不能让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 “况且，那些价值上百万的珍贵材料，都在你身上吧？” “嘿嘿嘿......” 黑面具笑了笑，俨然露出了几分杀人越货的眼神。 虽然这是上层组织和紫罗兰家族合作收集到的材料，但既然仪式已经被破坏，材料就已经是“丢失”的状态了。 “铮铮铮铮铮铮铮——” 伴随着连绵不绝的声响，一道道赤红色伴随着火焰的法师之环从他的身后依次浮现。 “你的代号是什么？” 夏亚并没有做出反击的姿态，而是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嘿嘿，我是夜隐会的副会长，代号‘阿波罗’。”黑面具突然握紧右手，“真是奇怪的遗言。” 一道赤红色的火柱如同龙卷风般，瞬间冲天而起！ 神火·天之柱！ 足足高达七环的火焰魔法，仿佛暴虐的巨龙一般吞噬了周围的场地，少年瘦弱而渺小的身影被光焰吞没。 几乎是瞬间，黑面具就察觉到，对方生命气息伴随着火焰灼烧，在逐渐消散。 足足过了几十秒，席卷了周围数百米草地的火焰在将一切吞噬成焦黑的灰烬之后，才缓缓熄灭下去。 “嘿嘿......” 黑面具耸了耸肩。 那个少年已经被烧得尸骨无存了，只剩下一枚闪闪发亮的次元戒指，跌落在地。 他没有多想，朝戒指掉落的地方走去。 随后弯下腰，将它捡了起来。 “噗嗤——” 还没站起身，他的表情突然凝固在了脸上。 一道阴冷的力量从后背贯通的胸前。 他难以置信地咳出鲜血，缓缓低下头。 胸前心脏的位置，一只被黑色鳞甲节节包裹住的大手，正握着他还在微微跳动着的心脏。 “你、你不是已经......” “没错，我确实被杀死了。”夏亚捏碎心脏，抽出手臂，“但谁说开挂玩家不能复活呢？” 这家伙虽然有七环大魔导师的实力，但似乎脑子不怎么灵光。 不过这也正常，在面对夏亚这样看似弱小的存在时，谁有会抱着强烈的警惕之心呢？ 更何况，他确确实实地在黑面具面前死了一次，并且摘下戒指扔在地上当作诱饵。 至于复活点，则是夏亚趁黑面具不注意设定在他身后的位置的。 没有哪位大魔导师愿意被一名可以瞬间爆发出双倍力量的超凡骑士近身，而且还是靠近到了几乎贴在一起的距离。 这就是莽夫的不讲道理之处。 “不过你还真是个废物啊。” 夏亚看了看停滞不动的经验条，吐槽道。 伴随着目光的逐渐黯淡，夏亚低下头，取走了他脸上的黑面具以及手上的戒指。 顺便还让烬小姐读取了他的思维和记忆。 这是祂在夏亚的意识之海里展现出来的手段，当时读取夏亚刻意传达给祂的记忆之后，完美变身成了“梅维思”。 做完这一切后，夏亚头也不回地化作一道暗影，消失在了夜色里。 整座紫罗兰庄园，陷入了混乱之中。 ...... 在听到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之后，紫罗兰夫人心中顿时涌起了强烈的不安。 该隐先生......去做什么了？ “他已经死了。” 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卧室之中。 紫罗兰夫人连忙转过身，本以为能看到那个俊美少年熟悉的身影，却没想到，引入眼帘的是一名戴着黑面具的男子。 “吧嗒——” 她愣了片刻，捂着小嘴后退几步，然后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 “是我......是我害了他......” 紫罗兰夫人好看的眼睛里逐渐蓄满泪水，从娇嫩的脸颊上轻轻滑落。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凄然。 “咳咳，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夏亚见做得有些过火了，连忙摘下了面具。 “黑面具已经被我杀了，你的丈夫现在估计没心情管你的事，以后可能也没什么心情了。” “这你要是还不答应，我可就要把你直接扛起来跑路了啊？” 夏亚故作凶恶地捏了捏拳头。 紫罗兰夫人见到该隐先生“死而复生”，连忙擦干净眼泪，有些害羞地破涕为笑。 并没有过多怀疑。 因为这个奇妙的少年说出来的话，仿佛天然具有某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那、那麻烦该隐先生您背我一下，我......我不太走得动路。” ...... 对于紫罗兰庄园的绝大多数人，包括伯爵本人来说，这都是个十分糟糕的夜晚。 但是对夏亚来说，这是个收获颇丰的美妙夜晚。 总计战利品：包括虚界石在内价值上百万金币的各类仪式材料、七环大魔导师的记忆片段、美少女的一个香吻，以及一名翘家的大龄文艺女青年。 嗯，哪里都大的那种。 所以此刻，他心情舒畅地坐在某件魔具商店的店内。 “所以说，这就是你把别的女人带回到我家的理由？” 穿着睡衣的白毛萝莉单手叉腰，像是看怪物一样注视着那名少年。 “夫人就先拜托老太婆你了，安置在别的地方我不太放心，等处理完最近的那些事情，再回来找你。” 夏亚看了一眼端着热茶坐在不远处的紫罗兰夫人，对奥克塔薇尔说道。 “哼哼，除非，这些材料分我一部分，否则免谈。” 奥克塔薇尔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仪式材料，猩红的瞳孔有些闪闪发亮，露出了财迷一样的视线。 “可以，其中一部分就当是抵消债务了。” 夏亚想起上次自己没付钱就跑路的老嫖客嘴脸，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这块虚界石，你有什么想法吗？” 看着足足有小半个拳头那么大的矿石，奥克塔薇尔询问道。 “能帮我做成那种专门用于传送到某个固定地点的空间魔导具吗？那些材料你可以再多拿一些，就当是劳务费了。” 夏亚想了想，询问道。 “当然，我可是尊贵的血族！是王都最强的制作师！” 小萝莉双手叉腰，傲娇地哼哼道。 “对了，在制作之前，先给我预留出足够三次仪式的粉末，我等一会儿就要用。” 夏亚估计了一下据点里其它材料的剩余数量，说道。 捣毁了“太阳”的计划之后，他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产生了更强的紧迫感。 仅仅是下属组织夜隐会的副会长就有大魔导师的实力，夏亚还是凭借着骑士的身体强度，以及金手指的隐秘性，强行剧情杀了对方。 很难想象，那个组织里的正式成员，究竟有多么恐怖。 所以在拿走虚界石之后，他立刻来到了这里。 不仅仅是为了安置紫罗兰夫人，还是为了自己的升级计划。 过了一会儿，当奥克塔薇尔拿出提纯好的三根试管之后，夏亚将它们收进口袋里，随后，消失在晨曦初绽的大街上。 第五十五章 艾格妮丝阁下，欢迎您来到我的家！ 虽然王都没有实行宵禁，但是上下城之间的城门并不是全天开放的。 好在夏亚现在的身份是审判之塔的低级巡查官，所以在出示了身份证明之后，守城的卫兵就恭恭敬敬地放他出城了。 此刻，晨曦初绽，隐约的日光微微铺洒在街道上，唤醒了这座有些破败的城市。 从人们的脸上，夏亚只能看见麻木不仁。 “约克镇这一季的收成又少了很多，真希望女神能保佑我们。” “听说所有粮食和庄稼一夜之间全部枯死，就连丰饶教会的人都被惊动了。” “那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少了一个当劳工的去处而已。” “唉，再这样下去，就连饭都要吃不上了......” “可怜我家的小玛丽，才两岁，就要和她没用的老爹一起天天饿肚子。” “不知道城里那些贵族老爷们生活得怎么样，粮食产量这么少，估计也跟我们一样有上顿没下顿吧？” “你还有功夫关心他们？” 类似的对话在夏亚穿过锡克大街的时候，不断传入他的耳中。 约克镇是距离王都最近的一处城镇，以丰厚的小麦产量著称，又被形容成“王都的粮仓”。 但听他们的语气，似乎受到了某些异常情况的影响，引起了丰饶教会的注意。 回想起昨夜发生在紫罗兰宅邸的一幕幕，夏亚产生了一些大胆的猜测。 女神或许出了什么问题。 夏亚想了想，准备到魔女宫殿之后，去询问一下艾格妮丝小姐。 而烬目前还在消化那名大魔导师的记忆，所以暂且不谈。 在经过艾琳家的那个棚屋时，他缓缓停下了脚步。 之前去进行仪式的路上发现小家伙并不在家，当时没有想太多，以为是老彼得在带孩子，急着去见魔女就直接离开了。 而这一次，透过有些破旧的木门，夏亚发现棚屋里仍然是空空如也。 破旧的被褥和枕头被放置在稻草床的一端，似乎已经有好几天没人使用过了。 夏亚皱了皱眉。 在下城这种混乱不堪的地方，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于是他回到大街上，拦下了街边的一名补鞋匠。 “你知道老彼得住在哪里么？” 他递给对方一个铜板，对方感激涕零地接了过去，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没过一会儿，夏亚出现在了一户有些破旧的单层民居门口。 再三敲了敲门之后，老彼得为他打开了门。 “夏亚先生？” 他愣了一下，随后拄着拐杖有些高兴地邀请他进来喝茶。 但是夏亚摇了摇头，直言不讳道：“艾琳现在在您这里吗？” “我正愁没办法转告您这件事呢。”老彼得的拐杖轻轻点了点地面，笑着回答道，“前阵子丰饶教堂的几名修女路过这里，在听说了小艾琳的故事之后心生怜悯，便在征得同意后，将她带回教堂了，算是收养。” “丰饶教堂？” 夏亚疑惑地问道。 总感觉，跟丰饶教会有关的词条，这两天总是在夏亚的生活中怒刷存在感。 “那些人可靠吗？” 老彼得点了点头：“当然了，当然了，我已经和我的妻子去教堂看过小家伙好几次了，那些修女也很和善，像是把她当作妹妹一样。” “对了，要不要待会儿和我这个老头子一起去看一看小艾琳？” 回想起那道又黑又瘦仿佛小乞丐一样的身影，夏亚轻轻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打扰您了。” 对于艾琳的关照，本身就是出于心血来潮的怜悯，他并不想将这段关系发展成责任，也不想过度干预她的人生。 既然现在一切安好，他就放心了。 告别了老彼得之后，夏亚径直来到了仪式据点。 当下，没有什么比提升实力更重要的事情。 ...... 银色的火焰升腾而起，镜面一样的传送通道在夏亚的面前延展开来。 一步跨入其中，伴随着些许空间传送的颠簸，他再度来到了这座深渊宫殿之中。 上次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抬起头，看向了宫殿内部的景象。 原以为坐在宫殿冰冷的台阶上默默看书已经成为了魔女小姐的日常，可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她似乎并没有在看书。 眼前出现的是乡间田野般的怡然景象。 魔女小姐坐在一片微风吹拂的稻田之中，穿着破旧的黑色纱裙，任由乌墨一样的秀美长发迎风拂动。 远处，风车缓缓转动着，一望无际的青翠田野上，时不时掠过几只飞鸟。 而艾格妮丝正安静地坐在一张木椅上，左手托着沾染了各种颜色的颜料盘，右手捻着一只画笔，面对着画架上的空白纸张，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她果然拥有着在一定范围内创造实物的权柄。 这......是否有些类似于创世神？ 夏亚无端产生了几分猜测。 根据他的脑补，就连“魔女小姐其实是原创世神明然后被奸邪小人夺走权柄诬以恶名之后封印在深渊中”这种离谱的剧情都出来了。 回过神之后，夏亚摇了摇头。 “......” 似乎是察觉到了夏亚的气息，魔女小姐轻轻放下手中的画笔，站起身，注视着站在宫殿入口处的少年，就像是在迎接他一样。 “艾格妮丝阁下，下午好。” 夏亚和往常一样打招呼道。 有些意外的是，这一次，魔女小姐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随后，她抬起手，将眼前的景象化作水波一样的幻象，消失在空气中，原本冰冷死寂的大殿再度出现在眼前。 看样子，她今天心情不错。 回想起上次见面发生的事情，夏亚下意识低头看向她的脚踝。 魔女小姐正在缓步走上台阶，黑色纱裙轻轻晃荡，偶尔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小腿。 晶莹玉嫩的小脚上，是夏亚上次为她亲手穿上的那双高跟凉鞋。 黑色的高跟系带凉鞋和黑色的纱裙，与魔女小姐素白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反衬，美得惊心动魄。 仿佛......本就貌美的灰姑娘穿上了水晶鞋，变得更加光彩夺目。 只可惜，她现在穿着的纱裙，有些过于破旧了。 不知道这是否存在某些隐情，就和她之前坚持赤足行走一样。 走到台阶上方的红丝绒座椅面前，魔女小姐整理了一下长裙，然后轻轻坐在了椅子上，修长的双腿交叠而放。 和赛莉不一样，魔女小姐并没有涂指甲油的爱好，因此十根莹白的脚趾仿佛编贝一样紧密排列，前端的指甲泛着素雅的浅粉色。 “......”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魔女小姐下意识回想起上次所发生的情形。 那个时候，双足被夏亚轻轻捧在手里的异样感受让她的心情格外奇怪，有些痒，又有些前所未有的温暖。 从来没有人给她做过这样的事情。 怀着一丝难以言明的心绪，魔女小姐不着痕迹地将脚收回了裙摆下方。 片刻后，她声音清冷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夏亚想了想，决定直奔主题。 “您在被封印在这里之前，认识丰饶女神吗？” “......”魔女小姐的右手轻轻撑着侧脸，沉默片刻，“认识。” 果然是大佬。 于是他继续问道：“那位存在的近况如何？” “祂是否遭遇到了某些极端情况，以至于对人类世界的掌控程度变弱了许多？” “你想问的就只有这些吗？” 谁知魔女小姐在听了夏亚的询问之后，神色清冷了几分，并没有直接回答。 “呃......” 夏亚被问住了。 见到他死活不开窍的样子，魔女小姐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 “我问你。”她的声音空灵而飘渺，“对你来说，每次离开这里，都意味着要再经历一遍诅咒的折磨，虽然不会真的死去，但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是真实存在的。” “这值得吗？” 与此同时，她的目光注视着夏亚，似乎想从那双眼睛的最深处看到答案。 “当然。”回想起自己从魔女小姐这里得到的好处，夏亚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对我来说，在这座宫殿和您相遇......唯独这件事，是我从未感到后悔的事情。” 废话。 死一次升这么多级，代价仅仅是早就习惯了的死亡的痛苦，忍忍就过去了，换谁谁不愿意？ 更何况，偶尔还会有魔女小姐发放的福利和神秘大礼包。 “你......” 魔女小姐紧接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夏亚澄澈宁静的目光，顿时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相信了夏亚所说的话。 但也因此，心情变得更加无奈了。 在艾格妮丝看来，她只是一个被囚禁在这里的肮脏罪人而已，就算和夏亚有所交集，到最后，也必然会给他带来注定的死亡。 虽然夏亚全然不在意这种事，也从来不向她提出利益交换，只是一味地伤害自己，奉献自己。 但就是这样的态度，让艾格妮丝有些心累。 沉默了一会儿，她身体向后，轻轻倚靠在柔软的座椅上。 “对于外界的情况我暂且不了解。”魔女小姐缓缓说道，似乎在解答夏亚刚才的问题，“但从你的问题之中，大概能有些猜测。” “丰饶女神，在我还行走在大陆的那段岁月就已经存在了，祂并不是某个特定的个体，而是由无数道聚合意识组成的生物，像是大树一样，有一个共同的枝干，但也以此分化出了无数道枝桠。” “据我被封印之前所知的情况来看，祂的主体曾经受到过严重伤害。” “如果猜得没错，祂......应该是解体，或是堕落了。” 这句话仿若惊雷一样，在夏亚的脑海之中炸开！ 我的老天！ 本以为只是神明的状态不对劲而已。 可现在，根据魔女小姐所说，实际情况恐怕要更加爆炸！ 夏亚的呼吸不由得变得粗重了许多。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态，他眼巴巴地望着眼前的魔女小姐，想听听下文。 谁知对方似乎并不像继续讲述和神灵有关的秘辛和历史，而是投来了平静的视线。 “你......有什么想要为自己实现的愿望吗？” 魔女小姐似乎对外界的一切情况都不怎么感兴趣，安静地看着夏亚。 可恶，好想听到下文啊！ 终于体会到读者寄刀片催更的那种心情了！ 不过看到魔女小姐不置可否的神情，夏亚只能叹了一口气，暂且将心中的好奇抛在脑后。 “确实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您。” “说。” 魔女小姐淡淡的说道。 “您是否拥有一定程度上创造环境、影响现实的能力？” 夏亚不知想到了什么，略微有些紧张地询问道。 魔女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您能将他人心中所想象的某种特定场景具现出来吗？” “那个人必须对场景里的一切事物拥有具体认知，才可以。” 魔女轻声答道。 “那么，艾格妮丝阁下，我想拜托您，配合我做一次大胆的尝试。” ...... 五分钟后。 魔女小姐站在夏亚的面前，食指轻轻点在了他的额头。 两人之间的距离前所未有的接近，但夏亚的心里却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法。 他更在乎，这次的尝试是否能够成功。 在毫无抵抗地对她开放了自己的记忆之后，夏亚脑海里的场景顿时浮现在魔女小姐的眼前。 “您能具现出来吗？” 不知为什么，艾格妮丝从夏亚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紧张的颤抖。 “可以。” 艾格妮丝点了点头，随后轻轻抬起手。 伴随着场景的逐渐切换，一道道夏亚记忆中的景象和事物凭空生成在大殿之中。 紧接着，一栋在艾格妮丝看来造型有些奇怪的房屋拔地而起，各个细节随着夏亚的回忆和补充逐渐完善。 夏亚的拳头缓缓攥紧。 居然成功了。 一开始的尝试仅仅是在意识之海将这处场景还原出来而已，没想到，魔女小姐在读取到了他的意识之后，真的具现到了现实。 当然，这也依靠着夏亚对这处场景拥有绝对熟悉的认知，才能做到这一点。 “这是什么地方？” 艾格妮丝有些困惑地看着眼前奇形怪状的建筑物，开口问道。 “这是我的家。” 我前世在地球的......那个家。 夏亚的心中产生了一丝缅怀。 注视着眼前熟悉的场景，他深吸一口气，随后转过身，微笑着向魔女小姐发出了邀请。 “艾格妮丝阁下，欢迎您......来到我的家。” 第五十六章 甜吗？ 无法将不存在的事物，或是脑海中没有认知的事物创造出来，这是魔女小姐能力的唯一缺陷。 也就是说，在没有阅读夏亚记忆的基础上，这栋建筑风格十分奇怪的房子和里面的一切物件、陈设，对她来说都是不存在的事物，不具有认知。 但只要满足了这两点，她就能进行创造。 而夏亚前世二十多年的记忆自然不可能是虚假，对他来说，地球也是真实存在的位面。 所以在意识之海里无所不能的他，将前世所居住的那个二层楼小复式给等比例复刻了出来，并将细节大体上填充完毕。 这些具体认知和细节，是只有夏亚才知道的事情。 然后通过魔女小姐，将其具现到现实。 对夏亚来说，这是一个来自于平行世界的微小奇迹。 “......” 魔女小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眼前造型奇特的房子。 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内部一些细节有所缺漏，只能暂时以半成品的样子存在。” “不过，之后可以依靠你的记忆补全。” “先请进吧。”闻言，夏亚笑着上前一步，推开大门，走进花园中，“虽然这里是您创造出来的，但容我冒昧地自称一句主人。” “您是客人，理应由我来招待您。” 魔女小姐迎着夏亚的目光，轻轻仰起小脸，像是要将这座双层建筑印入脑海中。 这是她数千年来，第一次接触到外界的事物。 以往脑海里的那些记忆，早就已经被她具现过无数次，甚至到了刻骨铭心的地步。 所以那一丝新奇感，是无法抹去的。 少顷，魔女小姐轻轻点了点头，踩着系带高跟鞋，款款走入花园内，足音清脆悦耳。 “这是秋千，我小的时候经常坐在上面，荡来荡去。” 经过花园的时候，夏亚指了指圆桌旁的那架秋千，上面长满了爬墙虎，隐约泛着锈斑。 “我知道。”魔女小姐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我坐过。” 那个眼神仿佛在说，别把她当成什么没什么见识的小女孩。 “抱歉，阁下，我稍微有些激动。” 夏亚苦笑着摇了摇头。 因为见到了带有前世痕迹的熟悉场景，他将自己的身份摆在了地球人这个定位上，下意识带着一丝优越感。 但是魔女小姐并没有因此斥责他。 不过，魔女小姐也曾坐过秋千吗？ 难以想象。 夏亚看着清冷美艳的黑裙女子，脑补了一下她坐在秋千上的画面。 总感觉有点可爱啊。 似乎是察觉到了夏亚的目光，魔女小姐的声音变冷了一些：“你在想什么？” “没，咳咳......” 夏亚摇了摇头，走到花园旁边的某个角落，搬来了一样东西。 那是开在花盆里的一丛鲜花，娇艳开放的白色花瓣上泛着晶莹的露珠，隐隐有花香。 因为家里刚好有个花园，所以前世在家闲来无事的时候，夏亚就喜欢倒腾一些花花草草的事物。 而这些品种，都是兰德大陆这个位面所不存在的。 毕竟后世的种花技术太过发达，什么嫁接、扦插、分株、压条，培育出的优良品种远胜这个世界的园丁。 如果夏亚能够拥有将其具现出来的能力，肯定会去开一个王都最大的鲜花售卖店。 到时候，估计会受到无数夫人小姐等名流贵族的追捧。 “这是月季花，只开在我的家乡，花语是尊崇与纯洁......您觉得好看吗？” 夏亚指了指花盆，主动介绍道。 这是他穿越之前，养得最好的一个品种。 出乎夏亚预料的是，魔女小姐的视线短暂地停留片刻，随后轻轻摇了摇头。 她稍微打量了一会儿这间庭院，随后，抬手指了指放在最角落的几株植物。 “那种花，叫什么？” 说着，手中轻轻泛起一阵波纹。 下一秒，那朵花就出现在了魔女小姐的手中。 那是一株样子有些奇怪、花瓣纤细无比的血红色植物，看起来远不如月季花纯洁大气，只能说是很有特点。 夏亚的表情有些古怪。 “这叫石蒜花。” 他试着用这个世界的语言翻译出来，很显然，做不到信达雅。 “......” 魔女小姐抬起头，清冷地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被盯了一会儿后，夏亚这才忍不住笑道：“当然，它还有另外两个名字。” “彼岸花，或者，曼殊沙华。” 注视着手中的花朵，魔女小姐轻轻咀嚼着那个略带禅意名字：“曼殊......沙华。” “它的花语是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魔女小姐再度开口问道。 “象征着无尽的爱、悲伤的回忆、永远的分离和死亡。”夏亚看着魔女小姐绝美的侧脸，轻声说道，“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和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当然，它还有一个并不为人知的花语。” “救赎。” 魔女小姐的瞳孔缓缓放大。 视线虽然注视着手中的花，但是心思却不知道飘忽到了哪里去，纤细的小手轻轻颤抖了一下，连带着曼珠沙华的花瓣微微晃动。 夏亚注视着魔女小姐略微有些失神的模样，并没有意外。 有哪个女性不喜欢花呢？ 沉默了一会儿，魔女小姐轻轻收起手中的曼珠沙华，然后低声说道：“继续吧。” 见到她调整好心情后，夏亚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有点没做好准备。 没有做好已经融入到这个世界之后，再次见到前世生活的地方的准备。 或许，这是某种另类的近乡情更怯吧。 他和魔女之间隔了半米距离，双双朝着正门走去。 深吸一口气，拧开门把手。 “我回来了。” 刹那间，熟悉的景象和生活气息引入眼帘。 玄关，木质地板，吊灯，客厅，电视，茶几，厨房，浴室，楼梯......满是地球21世纪生活烙印的屋子，再一次出现在了夏亚的面前。 魔女小姐抬起头，仔细地打量着屋子里的景象。 在夏亚没有察觉到的地方，她轻轻攥紧了拳头。 很明显，屋子里面全都是魔女小姐完全陌生的事物，连最基本的认知都没有，这让这位拥有神灵位格的强大存在，破天荒地感受到了一股冲击。 这是科技和变革带来的冲击。 “请进吧，艾格妮丝阁下。” 夏亚率先脱了鞋，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棉拖鞋，穿在脚上。 注视着他的行为，魔女小姐愣了一下，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黑色纱裙下被高跟鞋包裹着的细嫩小脚。 “哦，抱歉，这是我家乡那边的习惯，进门需要换拖鞋。”夏亚看出了魔女小姐的犹豫，说道，“不过阁下是客人，您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就可以，直接穿鞋进来也是可以的。” 艾格妮丝无声地注视着夏亚，试图分辨出这是不是在戏弄她。 毕竟，夏亚之前就有过类似的举动。 比方说讲故事讲到一半停下来，等她忍不住主动询问故事的结局，这才好整以暇地讲完。 再比如说，刚才介绍花名的时候，明明可以直接说出女性喜欢的那个称呼，却非要整一出“石蒜花”这种操作。 魔女小姐说话不多，并不意味着她察觉不到。 但是她却并没有计较夏亚的这些行为，甚至略微有些纵容。 若是被和她相熟的那些存在看到这些场景，估计会惊讶地合不拢嘴。 曾经的那个足以毁灭世界的强大魔女，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模样？ “......” 确认过这并不是戏弄之后，魔女小姐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轻轻弯下腰。 在夏亚惊讶的注视下，她解开了细带高跟鞋的绑结，莹白纤细的足趾蜷了蜷，然后从鞋子里抬起脚，赤足踩在有些冰凉的木地板上。 随后，再一次重复了这个动作。 见到她这副入乡随俗的姿态，夏亚赶紧打开鞋柜，找了一双粉色拖鞋，摆在了魔女小姐的面前。 “......” 似乎是对拖鞋的颜色有些不满意，魔女小姐注视着鞋面上印着的可爱小兔子，最终还是学着夏亚的样子穿上。 原本清冷的气质瞬间就被可爱风格的拖鞋给破坏了。 但也因此，少了几分神明般的高高在上，多了几分普通女性的居家生活气息。 “这就是你的家吗？” 跟在夏亚身后走进客厅，魔女小姐的视线不断切换到各个事物上，开口说道。 房子分为上下两层。 一层是由客厅、阳台、厨房、衣帽间、浴室组成的，所有物品的摆放位置和状态，都保持着夏亚穿越前最后见到的样子。 客厅中央的墙上，液晶彩电没有关，正在播放着一则商品广告，这则声音首先吸引了魔女小姐的注意。 看着广告里正在介绍某种食物的导购员，视线久久没有移开。 少顷，她的眼神变得有些怜悯，开口说道：“她也被困在这样一个狭小的地方，只能日复一日做着同样的事情？” “她......犯了什么罪？” 闻言，夏亚从缅怀之中回过神来。 看了看电视机里的导购员，夏亚笑着说道：“这并不是被囚禁，而是事先收集到的一份影像，通过这个......类似于魔导具一样的物品，能够在不同时间段播放出来，供人们观看。” 这样解释就比较通俗易懂了。 魔女小姐松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随后将视线放在了茶几上。 茶几上有些杂乱地摆放着一些东西，比方说香烟、打火机、手机、卫生纸之类的物品，但吸引魔女小姐注意的，是桌角放着的那个大熊玩偶。 玩偶被装在透明的袋子里，还没拆开。 想起这玩意儿的来历，夏亚有些啼笑皆非地说道：“这叫抱抱熊，当时还是为了追女孩子才买回来的，结果幸幸苦苦追了几个月，最后还失败了，就没送出手。” “总是嘲讽别人是舔狗，仔细想想，我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夏亚用自嘲的语气说道。 “舔狗，是什么？” 魔女小姐看了夏亚一眼。 夏亚想了想，解释道：“就是那种，掏心窝子想要为喜欢的人付出，但人家弃之如履，用热脸去贴冷屁股的傻缺。” 在理解了他所说的话之后，魔女小姐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应当自信一些”她轻声说道，像是在安慰夏亚，“你不是舔狗。” “至少在我看来，你是一个好人。” “咳咳咳......” 魔女小姐，这可不兴说啊！ 夏亚苦笑着想到。 没想到，居然被魔女小姐发了好人卡，虽然对方并不是那个意思。 很显然，在并非地球人的艾格妮丝看来，她的那句话就是出于对夏亚的赞赏和安慰。 为了转移话题，夏亚朝冰箱走去。 “对了，您饿不饿，想不想尝试一下我家乡的食物？” 魔女小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神明又怎么会拥有普通人类的生理需求呢？ 打开冰箱后，夏亚从冷冻区域翻找了一阵，找到了一盒草莓味的冰淇淋。 他找来一支干净的铁勺，将冰淇淋盒子打开之后，递给了魔女小姐。 魔女小姐注视着盒子里的粉色糕状物体，伸手接过，没有拒绝。 对她来说，这些都是无比新奇的事物。 记忆是很珍贵的东西，尤其对被封印在深渊宫殿中的魔女小姐来说，每一段记忆，都值得她反复重现。 更何况，人类的生命十分短暂，虽然夏亚有些特殊，但在她心里，依然是一名人类。 既然是人类，就迟早会死，这些记忆就愈发显得弥足珍贵。 所以魔女小姐并没有拒绝夏亚的提议。 自从上次他为她主动穿鞋之后，艾格妮丝就想明白了许多事。 “......” 令她感觉惊讶的是，入手之后，一阵冰凉的触感传了过来。 用勺子轻轻刮起一点，魔女小姐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随后在夏亚有些紧张的注视下，放到了嘴里。 入口冰凉，细腻，很快就化作了粘稠的液体，扩散在口腔里。 细细品鉴了一会儿，魔女小姐缓缓说道：“口感有些奇特，但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 夏亚感觉自己仿佛受到了挑衅。。 魔女阁下，你惹怒了一个自身草莓党！ 于是他另外拿来一根勺子，在冰淇淋上刮了一大块儿，然后送入口中。 随后，夏亚的表情愣住了。 果然如魔女小姐所说，冰凉，细腻，但是一点味道也没有。 啊这。 我草莓冰淇淋呢？ 注视着夏亚的表情，魔女小姐想了想，解释道：“大概是因为，你在构筑这段场景的时候有些缺漏，因此细节上还原不到位。” “可以补全吗？” 心心念念着草莓冰淇淋的夏亚开口问道。 沉默了一会儿，魔女小姐说道：“可以。” “我需要怎么做？” 夏亚眼睛微微一亮。 “把你的手给我。”魔女小姐轻轻抬起手，“然后回忆具体细节，由我来填充。” “呃，可以吗？” 注视着她素白无瑕的纤手，夏亚问道。 魔女小姐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在外界如同花花公子一样，敢弄漏安洁莉卡、吃女仆雪糕、强吻赛莉、扛走紫罗蓝夫人的夏亚，在面对魔女小姐的时候，破天荒地有些忸怩。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和那双柔荑轻轻交叠在了一起。 冰凉，细滑，柔软。 随后，他的脑海里回忆起草莓味道的具体细节，伴随着一阵淡淡光泽闪过，原本无味的冰淇淋颜色变得鲜艳了许多。 在夏亚有些紧张的注视下，魔女小姐再度拿起勺子，刮了一点送入口中，粉嫩的舌头轻轻一抿。 “甜吗？” “......嗯。” 第五十七章 美神的诅咒 “这是燃气灶，和魔法驱动的火焰灶台相比，更消耗能源，算是有优有劣。” “这是抽纸，您看，如此轻薄方便，即抽即用。” “这是花洒，能够释放水流，用来清洁身体，还有这些，是洗发露和沐浴液。” “这是衣帽间，用来存放衣服的地方，嘿，这件......这件是我上高中时候穿的校服。” “这是电脑，只可惜我不怎么玩游戏，现在也没办法联网。” “还有这个，这是……” 夏亚一边说着，一边带魔女小姐参观着自己的家，为她介绍各种生活上的用品。 当然，这不仅仅是在介绍，也是对往事的一次回忆和整理。 那些尘封在记忆中的过往逐渐浮上心头。 魔女小姐一言不发，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寸步不离，时而默默注视着某个感兴趣的物件，时而对着空气发着呆。 从始至终，她的手中都捧着一盒草莓冰淇淋。 “......” 在刮走最后一勺后，魔女小姐愣了愣，轻轻咽下口中融化的粘稠液体，然后看了夏亚一眼。 在发现他正兴致勃勃地介绍着屋里的情况之后，艾格妮丝不着痕迹地动了动手指。 盒子微微波动几下，原本被吃光了的冰淇淋再度填满。 过了一会儿，夏亚意犹未尽地转过身，看了魔女小姐一眼，又看了看盒子里的冰淇淋。 “怎么感觉变多了？” 夏亚眨了眨眼。 魔女小姐放下手中的勺子，声音清冷道：“我吃得慢。” “哦，好。” 夏亚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随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某处角落，眼睛一亮，大步走了过去。 那个角落放着一只很大的盒子，看起来是一个没有拆封的快递。 拆开盒子看清楚之后，夏亚有些失望，因为盒子里空空如也，说明魔女小姐的具现这处细节并没有还原出来。 “那个......” 夏亚的视线飘向了魔女小姐。 艾格妮丝看了看手中捧着的冰淇淋，思考一会儿，然后放下勺子，踩着粉红色的棉拖鞋上前两步。 她面色平静地握住了夏亚的手。 伴随着熟悉的波纹变换，盒子里所装着的物件展现在夏亚和魔女小姐的面前。 夏亚轻笑一声，随后松开手，转过身面向她。 “艾格妮丝阁下，容我隆重地为您介绍，人类历史上最杰出的一项发明。”一边说着，夏亚一边弯下腰，将快递盒里的东西搬了出来，“至少，是我个人认为最杰出的一项发明。” “其名为，足浴按摩盆！” “没人能够拒绝足浴按摩盆，就像没人能够拒绝驾驶高达一样。” 夏亚眉飞色舞地说道。 “......” 看了看夏亚手中外壳黑黢黢的脚盆，又看了看夏亚。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感觉这家伙很幼稚。 魔女小姐一边看着他，一边挖了勺草莓冰淇淋送入嘴中。 看到对方无动于衷的样子，夏亚微微一笑。 阁下，请见识一下21世纪的人类科技，然后佩服到五体投地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夏亚说道：“您要试试吗？” 魔女小姐摇了摇头。 “那是您绝对没有体会过的奇妙感受，相信您在尝试过一次之后，就会彻底爱上它。” 夏亚循循善诱道。 或许是“没有体会过的奇妙感受”这一点戳中了魔女小姐的心，本着留下更多回忆的想法，她思考了片刻，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您先坐到沙发那边，就是电视机前的那个位置。” 夏亚指了一下，然后抱着足浴按摩盆跑去浴室。 注视着他的背影，魔女小姐捧着冰淇淋，一边吃着一边缓缓走到沙发旁边，整理了一下裙子，然后坐了上去。 刹那间，前所未有的柔软和舒适感包裹住全身。 魔女小姐突然对夏亚所说的“人类科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她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然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沙发的表面，像是在和自己的那张红丝绒座椅作比较。 得出的结果是，全方位碾压。 “......” 魔女小姐轻轻蹙眉。 坐过这样松软的沙发之后，或许，以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回想起刚才到现在发生的情况，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长长的睫毛颤抖了几下。 似乎只要夏亚出现在这里，她所经历的事情要比过去上万年被封印在宫殿里的枯燥日常加起来还要有趣。 不知过了多久。 当夏亚再次出现在客厅的时候，手里端着一只装满了水的黑色足浴按摩盆。 盆里荡漾着热水，蒸汽缓缓升腾。 将这盆水摆在魔女小姐粉色拖鞋的旁边，夏亚身体半蹲，调试着上面的档位按钮。 “您把拖鞋脱了，然后脚放进来就可以了。” 夏亚一边低头摆弄着，一边说道。 其实听到这玩意儿的名字之后，魔女小姐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况且，对艾格妮丝来说，自己的脚被他看了那么多遍，就连摸都摸过了，因此心理阈值也随之降低了许多。 莹白雪嫩的裸足从拖鞋里移出，纤细的足尖轻轻点了点，然后缓缓放进盆中，如同两只晶莹可爱的小白鱼游入水里，伴随着水波的轻微波动，愈发好看。 魔女小姐的脚很美，这是连夏亚都承认的事实。 足弓曲线优美，肌肤白皙，足底粉嫩平滑，脚趾排列整齐紧密，仿佛洁白的贝壳一样，每个部分的比例都恰到好处。 感受着适宜的水温，以及经过夏亚调整之下微微刺激的水流，魔女小姐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气。 总感觉，全身上下都因此而变得放松了许多。 “吧嗒。” 夏亚突然按了一个按钮。 下一刻，她突然感觉足底的浴盆突然一左一右升上来两个凹凸不平的滚轮抵住脚心，快速转动了起来！ “？！” 魔女小姐的身体一颤，小脚下意识朝上一踢。 伴随着水花的溅射而起，蹲在地上的夏亚感觉到一只温热滑嫩的裸足突然踩在了他的脸上，然后像是受惊了一样快速收回去。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沉默了很久很久，夏亚打圆场道：“嗯......可能是刺激太强了，我稍微调低档一些。”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站起身，不敢再去看魔女小姐的眼睛。 好像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出糗的样子。 为了不把之前攒起来的好感度败光，夏亚选择给魔女小姐留点面子。 “......” 艾格妮丝低着头，黑色的长发遮挡住了她的侧脸，令人看不清现在的表情。 少顷，她低声说道：“不脏......” “什么？” 魔女小姐顿了顿：“我是神明，和人类不同，即使一万年不清洗身体，也干净如新。” “喔。” 夏亚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 魔女小姐刻意解释这件事情的行为本身就很奇妙。 “您先在这里泡一会儿，冰箱里还有些食材，我去做饭，待会儿尝尝我的手艺。” 留下这句话后，夏亚径直走向了厨房。 魔女小姐这才轻轻抬起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将裸足放回热水之中。 “笃笃笃笃——” 没过多久，厨房里响起了切菜的声音。 身后是松软的沙发，脚下是温暖的足浴盆，这是艾格妮丝上万年来从未体会过的放松感受。 静谧，安宁。 她注视着在厨房里忙碌的夏亚，眼底闪过一丝柔和。 捧着草莓味的冰淇淋，享受着感官上的舒适，远处的电视机里播放着从未看过的节目，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传来了富有节奏感的切菜声。 总感觉，这样的场景，似乎不错。 魔女小姐轻轻眯起了眼。 曾几何时，她好像也向往过这样闲适安宁的生活。 ...... 当夏亚做好两菜一汤端上餐桌之后，回到客厅的他发现，魔女小姐将身体倚靠在松软的沙发里，双手十指交错而握，放在小腹上。 此时此刻，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察觉到了夏亚的靠近，魔女小姐修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几下，随后睁开了眼。 刚刚睁开眼睛的艾格妮丝，眼神并没有往日的清冷和淡漠，似乎刚从一场悠久的缅怀之中回过神来。 “您还好吗？” 夏亚指了指餐桌，说道。 魔女小姐一言不发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点了点头。 她穿好拖鞋站起身，和夏亚一道，朝着餐桌走去。 餐桌上摆着两只碟子还有一个大碗，盛放着热气腾腾的食物。 他并没有做米饭，因为目的不是填饱肚子，仅仅是为了尝一尝熟悉的味道。 考虑到异世界的社会背景和饮食习惯，夏亚做的虽然是中国菜，但是口味比较清淡，分别是：清蒸鲈鱼，红烧肉，鸡汤。 “尝尝看。” 夏亚递过去一只勺子，自己则拿起一双筷子。 魔女小姐端起一碗汤，轻轻吹了一下，然后抿了一小口。 霎那间，鲜美的滋味涌入口腔！ 虽然贵为神明位格，但魔女小姐所生活的时代充斥着战乱和杀戮，人类文明的整体基调偏向野蛮，生活层次水平自然远远不及夏亚所在的地球。 而成为神明之后，一切诸如口腹之欲等生理需求都完全摈弃，就更没有机会吃到美食了。 而所谓美食，就是能让人产生感动的食物。 所以此时此刻，魔女小姐被来自异世界的一碗鸡汤给征服了。 虽然她表情十分平静，但夏亚分明从中读出了几分轻快。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两人便安静地开始了用餐，仿佛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过了一会儿，夏亚犹豫了一下，问出一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 “艾格妮丝阁下，您明明拥有创造一切的权能，可为什么总是穿着这样一件显得破旧的裙子？就连鞋子也是......” 魔女小姐用勺子挖起一块鲜嫩的鱼肉，沾了沾汤汁，送入嘴中。 细细咀嚼了一会儿，她控制着食物消失在口中，这才轻声说道：“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不能？” 夏亚下意识联想起，那道来自公正与审判之神的惩罚意志。 “在我刚被封印在这里的时候，曾经受到过诅咒。”在吃了美食之后，魔女小姐似乎谈兴不错，“那是来自于一位神明的诅咒。” “皎月女神，比阿特丽丝。” 从魔女小姐的口中，再度出现了一尊神明的名字。 但是早就经历过元素之神、丰饶女神的冲击的夏亚，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显得太过失态。 况且，在以光明女神为国教的希伦帝国境内，虽然允许其它信仰的存在，但皎月女神并不是其中之一。 至于原因，夏亚并不是很清楚。 他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魔女小姐：“什么样的诅咒？” 魔女小姐看了看他，放下勺子，平静地说道，“‘永远不能变得更美’的诅咒。” 这算哪门子诅咒？ 夏亚感到有些惊奇，感觉更像是小孩过家家一样。 “因为祂的力量层次不够，所以诅咒只能做到这一步，而不是改变我的容貌。” “即使是这样，在这座深渊宫殿中，身为罪人的我也失去了装扮自己的权力，而这件黑色纱裙，是祂给我留下的最后一层遮羞布。” 她轻声回答道。 这就是她为什么一直穿着破旧纱裙，赤足行走的原因。 “而皎月女神的另一个尊名，似乎是美神。”夏亚像是明白了什么，接过话茬，“所以，这是嫉妒？” 魔女小姐没有说话，但是态度不置可否。 “您已经足够美了，即使没有首饰和服装的点缀，也足以成为夜空中最耀眼的月亮，收获全世界的赞美。” 夏亚安慰道。 魔女小姐的小手顿了顿，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 然后，她轻轻放下碗和勺子，注视着夏亚：“并不是这样。” “实际上，你是从我诞生那天以来，唯一一个用“美”来形容我的人类。” “换做是普通人类，所能看见的只是我最丑陋最邪恶的一面，而在那个瞬间，他们就会陷入失控和疯狂，然后死去。” “在他们眼中，我仍然是那个丑恶而残暴的魔女。” 闻言，夏亚下意识回想起，自己和魔女小姐第二次见面时，所目睹到黑雾暴走的景象。 那时候，他确实有些失控暴走，但最终还是靠着意志力坚持了下来。 连他这个拥有金手指的男人都沦落到这种境地。 难以想象，魔女小姐在其他人类眼中，究竟是多么不可名状的形象。 “或许，只有在经历过足够多的‘死’之后，才能不畏惧黑雾本身的‘死’，才能不畏惧我。” “从而......看清楚我真实的样子。” 夏亚突然觉得有些刺激。 他想到了自己给魔女小姐穿上的高跟鞋。 “为什么我给您穿上的那双鞋，似乎没有受到影响，直到现在也还穿在您的脚上？” 夏亚问出了事情的关键。 “因为你是上万年来唯一一个出现在深渊宫殿的人类。”魔女小姐的视线看向另一边，“并且，承认了我的‘美’。” 所以，夏亚为她穿上的鞋，并不会受到影响。 原来如此。 虽然有点绕弯，但总体来说，这就和公正与审判之神当时降临的惩罚意志差不多。 所造成的影响，只针对魔女小姐一个人。 饶是如此，他也是在满足了诸多困难到极点的条件之后，才成功为魔女小姐穿上了那双高跟鞋。 换做另一个没有金手指的人来，恐怕见到魔女小姐的第一眼就疯了。 原来我是天选之人。 回想起当时脑子里突然冒出的给她穿高跟鞋的疯狂念头，此刻，吃饱了撑的夏亚，脑海里再度浮现出一个有些疯狂的想法。 “您......想试试别的衣服吗？” 第五十八章 魔女暖暖 其实当这个疯狂的想法脱口而出的瞬间，夏亚就有点后悔了。 不过想了想，自己来这里的终极目的是什么？ 不就是找死么？ 所以只是短暂的犹豫之后，夏亚再次头铁起来：“如果您想避开诅咒，试一试别的衣服，我可以代劳。” 说罢，目光清澈地看向对面。 他可以对天发誓，色批什么的是不存在的，完完全全是为了魔女小姐而已！ 魔女小姐并没有回答，安静地端着手中的热汤，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过了一会儿，才缓缓放下碗，抬眼看向夏亚。 “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她长久地注视着对方，声音清冷，“虽然三番两次地纵容你的冒犯行为，但并不意味着，我和你平日接触的那些人类女性一样。” “你......是否有些过于轻视我了。” 粉嫩的唇中接连不断地吐出冰冷的话语。 很显然，不论是身为一位拥有神明位格的存在，还是身为一名女性，魔女小姐都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 如果不是被囚禁在深渊宫殿看书看了上万年，现在变得佛系了太多，再加上她对夏亚这个人类的感官确实不错，要是换个人来的话，这会儿恐怕坟头草都已经长出来了。 在她听来，夏亚的这番话，和“魔女小姐我想看您的裸体”有什么区别？ 明明加起来只见过五次面。 就算是人类女性，也不会白给到这种程度吧？ 所以此刻，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俨然已经带有了几分冰寒，正以质询的态度注视着夏亚。 当女性觉得自己被轻视了的时候，所爆发出来的情绪往往会出人意料。 夏亚愣了一下。 讲个笑话。 他现在还是处男。 如果只是为了当色批，那黛朵菈随时愿意为少爷效劳。 就连玩得很开的赛莉，似乎都有点那个意思，给他吃了不少豆腐。 更何况，夏亚还没忘记阿尔吉亚家有位被自己种下了恐惧之种的千金大小姐来着，要是真想把她变成热兵器，简直是手到擒来。 “您误会了。”夏亚摇了摇头，伸手接过桌上的碗，给她盛了一碗汤，“我并不是那种无礼之徒。” “只是我认为，在身为受罚的罪人之前，阁下首先是一位女性，追求美是女性的天性，也是您最基础的权力。” “可是这项权利，现在被一个位格不如您的存在给剥夺了。” 夏亚又给魔女小姐夹了一块鱼腩肉，随后继续说道：“从这个诅咒的效果来看，我想，那位女神的长相应该是不如您，所以才会产生嫉妒的吧？” “而阁下现在过得这么凄苦，就连衣服都是那位女神‘施舍’给您的‘遮羞布’，如果再被祂看见这副样子，您觉得祂会不会拍手称快？。” “我们为什么要做令仇者快的事情？” “您......难道就没有哪怕一点点不甘心吗？” 沉默片刻，魔女小姐身上升起的压迫感逐渐消散。 她闭上眼，低声说道：“很久以前，我......也曾有过一条很喜欢的裙子，但是后来比阿特丽丝看上了，就想方设法抢了过去。” “祂一直是这样的人，喜欢的东西，就会千方百计地想要夺走。” 嚯。 这还是位资深绿茶女神。 不过说起裙子，夏亚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和艾琳在屋顶上看月亮的时候，她说过的话。 “我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大姐姐，穿着那种一折一折的裙子在上面跳舞。” 这是她的原话。 当时夏亚还以为是小孩子的童趣之言，没怎么当真。 可听到魔女小姐的回忆之后，他想了想，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您喜欢的裙子，是不是类似于那种百褶的款式？” 闻言，魔女小姐愣住了。 她盯着夏亚的眼睛，清冷的声调提高了几分：“你......见过比阿特丽丝那个女人？” 他摇了摇头，将当时和艾琳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闻言，魔女小姐轻轻叹了一口气：“自从抢走我的裙子之后，祂就一直穿在身上，从来没有脱下过。” “祂的破坏欲和占有欲很强，一旦被察觉到你和我之间牵扯很深，一定会对你不利。” “你要小心。” 夏亚点了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夏亚感觉两人说了大半天，又把话题绕远了。 于是他再度提出建议：“我这个想法的本意并不是冒犯阁下。” “如果您愿意，完全可以封闭我的视觉，让我的目光不至于亵渎到您的身体，更不会触碰到您。” “不用了。”魔女小姐摇了摇头，“况且，由我本人创造出来的衣服和首饰，也在诅咒的范围之内。” “除非，它们的来源不属于深渊宫殿。” “这个好办。”夏亚打了个响指，忽略了魔女小姐的前半句话，“您先送我出去。” ...... 好说歹说，才让魔女小姐不太情愿地分出了一缕黑雾杀死了自己。 离开深渊宫殿后，先看了看时间。 这次在宫殿里呆的有些久，外界已经过去了两天，现在正是第三天的深夜。 走到大街上，夏亚抬头看了看绽放着清冷辉芒的月亮，心想，抢了魔女心爱的小裙子的绿茶女神就在那里？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他突然感觉有些眩晕。 与此同时，耳边隐约传来了细碎的呢喃声。 又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夏亚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随后，他连夜回到上城，趁着城内的夜生活还没有落幕，将城内的所有高级裁缝店都光顾了一遍。 “对对对，按照这种款式，拉链开在这里。” “呃，尺码？我想想，大概这么大？” “所有颜色的丝袜一样给我来一条。” “赶工，用最快的速度，今天我就要，可以加钱，价格你随便开！” “子爵夫人的订单？呵，你面前站着的就是一名尊贵的子爵大人！” “况且，我这是受审判之塔的委托办事，这是我的巡查官徽章，看清楚了。” “行，那我晚点来拿。” 类似的对话不断发生在几家专程服务上流的裁缝店里。 夏亚使出了浑身解数，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好几万金币如同流水一样被花掉了。 别问，问就是刚刚洗劫过紫罗兰庄园，现在身家百万，不缺魔女暖暖那点钱！ 而夏亚每进入一家裁缝店，就会将烬小姐所变化而成的一种服装款式展示给他们看，打个样。 一间裁缝店负责赶工一套衣服，同时进行，速度会快许多。 况且，夏亚让他们做的可不是这个世界繁琐华丽的衣裙，动辄一条裙子十几斤，而是一些前世风格的简约服装。 再结合这个世界特有的某些魔法手段，因此工期很短，只花了数个小时就完工了。 在这期间，无事可做的夏亚回了一趟学院，看了看黛朵菈。 等到一切都结束后，夏亚带着装满了次元戒指的各类衣裙，回到了深渊宫殿。 ...... 由于宫殿和外界的时间比例不同，因此在魔女小姐的感官中，仅仅过了一小会儿，夏亚就再次出现在了传送门的入口。 顺带一提，魔女小姐并没有凭空打开传送门的能力。 之前想要将夏亚传送出去的行为，是建立在之前的传送通道还没彻底熄灭的条件下，她能够再维持一段时间。 所以这次刚一进入宫殿，夏亚就随手熄灭了传送门上的银色火焰。 随手关门，是个好习惯。 这样魔女小姐就只有杀了他，才能让他离开这里了。 “......” 在魔女小姐的注视下，夏亚将一件件成套的衣裙服装从戒指里取了出来。 绝大部分，都是她从未见过的奇怪款式。 “你......真的要这样吗？” 她神色复杂地注视着夏亚手中的衣裙，说道。 “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话很有意思。” “别低头，皇冠会掉，别流泪，贱人会笑。” “在这样的情况下，您只有自己活得开心快乐、变得美丽漂亮，才算是对那些落井下石的人最有力的回击。” 夏亚手中提着一件吊带纤细的白色连衣裙，说道。 魔女小姐是那种性子清冷的类型，想让她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不可能的。 那夏亚有什么办法？ 只能自己主动一些了。 “况且，阁下以为，我为什么要不厌其烦地来到这里？”夏亚坦然一笑，“忘掉过去吧，脱掉那件该死的‘遮羞布’，由我来成为你一个见证您的美丽的人类。” 注视着夏亚的眼睛，魔女小姐沉默了很久。 最终，她轻轻挥了挥手。 霎时间，这片空间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之中！ 夏亚并没有夜视的能力，因此，只能凭借听觉，朝魔女小姐的方向走去。 “不用了。”一道声音突然从夏亚面前传来，“就在这里吧。” 黑暗中，唯一拥有视觉的魔女小姐目光轻颤，深吸一口气。 伴随着一阵水波颤动，遮蔽身体的破旧长裙消失在了身上，一道绝美素白的胴体展现在宫殿之中。 ...... 当灯光再度亮起，夏亚眨了眨眼，然后从有些死寂的黑暗中回过神来。 其实过程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旖旎。 除了布料摩擦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外，夏亚从头到尾都没有别的感受，就连魔女小姐的皮肤都没有碰到。 看着镜子前，穿着白色长裙的魔女小姐，夏亚微微一愣。 换了一条裙子之后，就连感官上给人的美都变了。 如果说原本穿着黑色长裙的魔女小姐有些清冷和妖冶的话，现在的她，多了几分清凉和休闲的气质。 配上系带高跟凉鞋，仿佛去海边度假的女大学生一样。 注视着眼前的景象，魔女小姐轻轻提起裙子边缘，默默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说话。 但夏亚分明从那道视线中，看出了几分讶然。 一万年没有装扮过自己，身为女性的艾格妮丝，被压抑的爱美天性因此得到了释放。 夏亚缓缓走到魔女小姐身边，从戒指中掏出了一只遮阳草帽，轻轻戴在了她的头上。 “真美。”夏亚下意识感叹道，“嗯......我是说，您真美。” 魔女小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继续吧。” 又过了一会儿，夏亚取来了第二件衣服，那是由坡跟小皮鞋、黑丝裤袜、百褶短裙、水手服组成的某个组合。 “在我的家乡，这套服装又被成为jk制服......咳咳，给您选择这一套，纯粹是因为觉得您很年轻，充满青春的活力和朝气。” 夏亚瞎扯道。 灯光又一次熄灭了。 因为有裤袜这种东西，夏亚不出意外地再次感受了一下魔女小姐柔弱无骨的玉足。 细滑，精致。 因为离得太近，夏亚甚至还闻到了隐约传来的清幽香气。 艾格妮丝没说什么，但他分明从她的裸足上察觉到了几分微微的颤抖。 好不容易换完这一身后，当灯光亮起来的一刹那，夏亚忍不住鼓起了掌。 雪之下同学，千反田同学，诗羽学姐，麻衣学姐......很抱歉，我背叛了二次元黑长直jk。 三次元真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夏亚把深渊宫殿之行的画风给彻底搞成了魔女暖暖小游戏。 与此同时，和异世界画风格格不入的各类衣裙首饰，被搭配在了魔女小姐的身上。 只能说，当她换装的时候，就成了世界上最完美的女模特。 那已经不是裙子适不适合她的程度了，而是哪件衣服穿在她身上不好看的程度。 毕竟她可是把一件“遮羞布”穿出了惊艳感的女人。 试了一圈之后，在他的强烈建议下，给魔女小姐换回了最开始的白色吊带连衣裙。 “我该走了。” 最终，夏亚有些遗憾地说道。 外界已经过去很久，他在现实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为魔女小姐所做的这一切，已经足够了。 “......” 魔女小姐轻轻扶着头上的遮阳草帽，注视着夏亚。 少顷，她开口说道：“等你下次来，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随后，手中升腾起一道黑色雾气。 夏亚毫无惧色地上前一步，将那股黑色雾气接纳到自己的心脏，脸色苍白，痛苦无比。 似乎是不愿意看见眼前的这一幕，魔女小姐闭上眼，踩着足音清脆的高跟鞋，缓缓转过身。 注视着她的背影，夏亚脸色苍白地说道：“不必介怀，阁下，我是不会死的。” “还有......作为交换，下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将......为您展现一个......奇迹......” “一个......来自平行世界的奇迹。” ...... 当夏亚重新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并没有出现在召唤仪式的据点里，眼前出现的是一望无际的黑色平原。 平原的尽头，悬挂着一轮皎白的圆月。 “原来如此。” “你就是那个将艾格妮丝从封印中释放出来的人类。” 一道空灵清澈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夏亚循声望去。 远处一棵大树最粗壮的那根枝桠上，坐着一名身穿白色百褶长裙的少女，如同白雪一样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穿着舞鞋的修长双腿一荡一荡的，仿佛月光下翩翩起舞的精灵舞者。 她的小脸白皙无暇，但却仿佛被一道模糊的力量给屏蔽，看不清楚真实的长相。 “她居然没杀了你，真有趣。”少女咯咯直笑，从大树上轻盈落下，双手背在身后，弯着腰出现在夏亚面前，“恭喜你，你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被魔女眷顾的男人。” “我和艾格妮丝是很好的朋友，既然你是被她眷顾的人，那么......想不想成为我的眷属？” 悦耳的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带着一丝蛊惑的味道在内。 夏亚看了看眼前的这位白发少女，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就是那个抢人家裙子的绿茶婊？” 在他的视野里。 白发少女的上方，静静地悬挂着表示“反派”的鲜红标记。 第五十九章 魔女vs女神：你选谁？ 比阿特丽丝今天也和往常一样，在自己的皎月神殿里翩翩起舞，为人间洒下清冷的辉芒的同时，偶尔也回应一下信徒的祈祷。 “魔镜啊魔镜，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她一边翩翩起舞，一边用优美的声线念诗般地吟唱道。 在以白色为主基调的神殿内，仿佛冰雪中绽放着绝妙舞姿的精灵舞者。 神殿正中央放置着一面等身镜，周围镶嵌着金子做的装饰，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珍奇宝石。 听到比阿特丽丝的询问，被称为魔镜的宝物表面泛起一阵波涛汹涌的迷雾。 随后，这面被号称“知晓一切问题的答案”的镜子里，缓缓凝聚出了一张平平无奇的女性的脸，除了嘴巴之外，其它器官光滑一片。 “我、我尊敬的主人，晚上好，您......” 很显然，镜灵说话的语气有些谄媚，又有些小心翼翼。 “......” 并没有听到往常那样的回答，比阿特丽丝踮着脚尖在原地轻盈地转了一圈，仿佛优雅的白天鹅一样。 随后，收回了舞姿。 她站在原地，面带笑容地说道：“怎么了？” “难道......我不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女人吗？” 话音刚落，比阿特丽丝的身体就出现在了魔镜的面前。 镜灵没有五官的脸微微颤动了几下，就像是在害怕一样。 随后，它用卑微的态度说道：“主、主人，您还是自己看吧......” 说罢，镜子里的迷雾快速凝聚成了一幅有些模糊的画面。 画面之中，隐约出现了一名身穿白色长裙的清冷女子，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全身上下只有素白和乌黑两种颜色，美的纯粹，令人无比失神。 仅仅是一道纤细曼妙的背影，就仿佛能将全世界的目光吸引过去。 那是一种超越了极限的美感。 似乎是察觉到被窥视，清冷女子回头，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随后，抬手一指。 那根纤细莹白的手指，仿佛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壁垒，朝着比阿特丽丝的眉心点去。 “咔擦！” 伴随着一声惨叫，镜子表面泛起丝丝裂痕，随后画面消失不见，镜灵也彻底销声匿迹。 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比阿特丽丝开心地笑了起来。 “有人破解了我的诅咒？” “艾格妮丝，你......这是爱上了一名人类？” ...... 回到黑暗平原。 “什么是绿茶婊？” 当听到夏亚说出那句话之后，比阿特丽丝愣了一下。 她以为夏亚并没有认出来她的真实身份，所以才像现在这样，缺乏敬畏之心。 “大概就是那种，在人前装出楚楚可怜、人畜无害、岁月静好却多愁善感的样子，背后善于心计、横刀夺爱的女人。” 夏亚想了想，给出了一个完美的定义。 比阿特丽丝凑近了几步，上下打量了夏亚一阵，又眨眨眼看了看别处。 随后，她指了指自己，娇声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夏亚点了点头：“你是美神，但还是个绿茶婊。” 比阿特丽丝愣住了。 她伸出手，想摸摸夏亚的脑门，看看他是不是发烧烧坏了脑子。 可是夏亚却朝后退了一步。 “不熟。”他抱歉地笑了笑，“对了，你现在是不是有点想弄死我？” “是有点。”比阿特丽丝点点头，随后捂嘴轻笑，“知道我是神明，怎么一点也不敬畏？” “而且，我是艾格妮丝最好的朋友，她难道没和你说过吗？” 夏亚只用一句话就让比阿特丽丝破防了。 “我要是被一个长相不如自己的女人抢了裙子，还很不要脸地霸占了‘美神’的位置，也不会拿出来炫耀的。”夏亚见仇恨还有点不够，便添油加醋道，“话说，‘美神’这个称号，一般来说不是应该由最美的女神持有吗？” 比阿特丽丝漂亮的眼睛轻轻眯起，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看来，她什么都告诉你了。”比阿特丽丝的声音变得平淡了一些，“不过，区区人类，你又懂些什么？” “要不您展露一下真容，让我评价评价？” 夏亚看了看她模糊的脸，说道。 比阿特丽丝想了想，随后轻笑着伸手在脸上摸了一下，那层模糊的封印顿时消除了。 刹那间，一张冰雪精灵般的精致面容，展现在夏亚的面前。 又是碾压了他所见过所有人类女性颜值的存在。 毕竟是神明，总有这样那样的神奇力量，能够提升自己。 夏亚愣了片刻，感觉一股无形的魅惑之力直冲大脑，温柔的呢喃细语在耳边缓缓响起。 他的眼睛逐渐失神。 很快，瞳孔中倒映着的身影，就只剩下眼前的这位女神大人了。 比阿特丽丝的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虽然不明白艾格妮丝那个女人为什么会对这个喜欢膈应神的家伙产生眷顾，但她比阿特丽丝平生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横刀夺爱！ 看着原本属于别人的珍贵事物，转眼间落到自己手中，而原主人抱憾终生的样子，多是一件美事？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牛头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比阿特丽丝上前一步，轻轻伸手捏住了夏亚的下巴。 长相倒是还不错，即使在人类里面，也能算得上顶尖，甚至超越了以美貌著称的精灵种。 再向前一步，就有机会将这份容貌晋升到“超凡”的领域。 有时候，长得帅也是一种能力。 抱着戏谑的想法，比阿特丽丝突然挥了挥手。 顿时，一面带着丝丝裂痕的镜子出现在了旁边。 “主、主人？” 镜子里传来了镜灵胆怯的声音。 刚刚遭受了魔女的随手一指，现在的它状态并不好，几乎要陷入沉睡。 但比阿特丽丝并不在乎这些。 她轻轻打了个响指，顿时，镜面里的迷雾像是不受控制一样，快速旋转起来。 “主、主人，饶了我，再被艾格妮丝大人像那样攻击一次，我就要彻底破碎了！” 镜灵十分凄惨地求饶到。 “那么，就破碎吧，毕竟将你从亚德里恩那里抢过来之后，已经过去三千多年了，差不多有些腻了。” 在镜灵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比阿特丽丝满不在乎地说道。 随后，在她的强行控制下，镜面泛起一道道波纹，一处夏亚极其熟悉的场景，顿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那是魔女小姐所在的深渊宫殿。 而这一次，魔镜在皎月女神的控制下，在宫殿之中制造出了类似于视频通话的效果。 ...... 宫殿之中，正在安静地照着镜子的魔女小姐，突然察觉到镜子表面泛起了一阵迷雾。 随后，眼前出现了一片黑暗平原，平原的尽头，一轮皎洁的圆月正在绽放着清冷的辉芒。 她的眸子轻颤两下。 在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之后，艾格妮丝上前一步，用前所未有的寒冷声线，说道：“比阿特丽丝？” 视线的尽头，一名冰雪精灵般的白发少女，正轻轻捏着夏亚的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 而那个熟悉的黑发少年，双目失神。 魔女小姐的拳头下意识攥在了一起：“放了他。”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就算打破诸神封印，违背誓约，我也一定会从这里出去。” “然后......杀了你。” “人家好怕哦~”听到魔女小姐快要化作实质温度的冰冷声音，比阿特丽丝委屈地说道，“艾格妮丝姐姐，你误会我了。” “我只是想做一个测试而已啦。” “......” 魔女小姐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从很久以前开始，这个性质恶劣的女人就一直喜欢破坏感情，践踏别人珍贵的事物。 这次，她又要做什么？ 在艾格妮丝无言的注视下，比阿特丽丝轻启红唇，注视着眼前的少年。 “我美吗？” 这一声呢喃仿佛情人般温柔，回荡在夏亚的耳边。 夏亚呆愣愣地沉默了几秒，随后声音沉闷地说道：“美。” “那么，你能给我的美貌打多少分？” “......十分。” 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比阿特丽丝轻轻点了点头。 随后，面带戏谑地指了指镜子里的深渊宫殿：“她美吗？” “美。” “那......你能给她的容貌，打多少分呢？” “乖孩子，要‘实话实说’哦？” 比阿特丽丝在那四个字上略微加重语气说道。 “够了！” 魔女小姐深吸一口气，将声调提高了几分。 她雪白的十指紧握，破天荒地有些情绪激动，胸口快速起伏着。 昔日的仇人遇到了她所在意的人类少年，仿佛当时被抢走心爱裙子的一幕，即将再次上演。 “九......九......” 夏亚有些呆滞地重复着这个数字。 我赢了！ 比阿特丽丝心中暗喜。 艾格妮丝的美貌自然是不需要质疑的，在她还未被封印到深渊宫殿之前，一直是比阿特丽丝心中的梦魇。 而现在，听到被魔女眷顾的少年，亲口承认她比艾格妮丝优秀，这种感觉，令她几乎要达到高朝。 魔女小姐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轻轻闭上了眼。 和她有关的事物，又一次被无情地剥夺走了。 在深渊宫殿佛系了无数年的魔女小姐，头一次无比渴望破开封印，拥有昔日的力量。 “九......九十九。” 一道出乎意料的声音突然传来。 魔女小姐突然睁开了眼，随后，比阿特丽丝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了夏亚。 夏亚摇了摇头，原本黯淡的眸子恢复了往常的灵动。 “忘记说了，我打分比较喜欢用百分制。”他戏谑地笑了笑，“在我心里，你给艾格妮丝阁下提鞋都不配。” “我最讨厌你这种臭婊子了。” “说起来，要不是白发对冲国人有特工，这个评分可能还会更低。” “艾格妮丝阁下才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性，完美到全身上下都没有任何一丝瑕疵，这就是我最真实的评价。” “怎么样，还要继续听下去吗？” 从魅惑之中挣脱出来的夏亚，笑着说道。 他随手关上了系统弹窗。 就在刚才，看到比阿特丽丝真容的一刹那，夏亚突然感觉有些不妙，于是赶紧点开了系统。 上次和这次升级之后奖励的属性点还没有加，足足高达81点。 所以夏亚毫不犹豫地在魅力上狂加15点。 【由于魅力值达到30，您领悟了“魅惑之瞳”。】 【魅惑之瞳】：当你发动这项技能时，和你对视的所有生物都将陷入“魅惑”，效果强弱将由你的精神强度决定；不发动技能时，你将获得400%的魅惑抗性提升。 这就是这项技能的效果。 当然，夏亚能够摆脱皎月女神的魅惑，最关键的一点在于，对方并没有认真。 仅仅是凭借美神的天然魅力，将他拉入了魅惑状态，但是并没有真的动用神明的手段。 这也是她身为女神的最后一丝骄傲了。 而当夏亚“声情并茂”地发表着对于艾格妮丝的评价时，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镜子里，魔女小姐不知什么时候移开了视线。 黑发垂落在莹白的侧脸，让人看不清她现在的表情。 刚才被魅惑的时候，夏亚不知道比阿特丽丝“连线”了深渊宫殿。 “我超？” 当夏亚注意到旁边镜子里的景象之后，整个人陷入了懵逼之中。 很显然，刚才说那句“完美到全身上下都没有任何一丝瑕疵”的时候，夏亚并没有经过大脑，而是想到了某些美妙的场景。 所以此刻，他社死了。 “魔、魔女阁下？” 他有些尴尬地说道。 艾格妮丝轻轻抬起头，用一种莫名的视线注视着他。 随后，低声说道：“下次见。” 说罢，轻轻一挥手，切断了魔镜的连线。 这么冷漠的吗？ 原以为魔女小姐会顺带着将自己救出来，但现在夏亚只能靠自己了。 毕竟魔女小姐很清楚，夏亚是不会死的。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注视着眼前阴晴不定的比阿特丽丝，说道：“事已至此，你杀了我吧。” “如你所愿。” 比阿特丽丝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威严，雪白色的长发无风自动，轻盈纤细的身体缓缓升起。 她的背后，是一轮散发着清冷辉芒的圆月。 此时此刻，她才有了几分皎月女神的圣洁气质。 “面对女神的恩泽，居然不知死活地选择艾格妮丝那个臭女人......”比阿特丽丝冷漠无情地说道，“夏亚·阿德莱德，我宣判你死刑。” 铺天盖地的月光仿佛大海上汹涌的浪潮和波涛一样，从黑暗平原的尽头高高升起。 那是足以遮蔽夜幕的无尽月光，视线所及之处，尽是女神的威严！ 随后，月光之潮汹涌澎湃地朝着夏亚所在的位置，冲刷而去！ 面对这样的攻击，夏亚仿佛像是海啸之中的一条飘摇不定的小船，只需要轻轻一蹭，就会被碾成碎片。 谢了，女神阁下。 虽然在我心里，你依然是个绿茶婊，还是非常玩不起的那种。 注视着能够轻易摧毁一片城市的可怕月光浪潮，夏亚平静地想到。 可下一秒，他的身体十分突兀地消失在了原地。 “轰——！！！” 月光之潮轰然落下，但却失去了那个被宣判死刑的目标。 比阿特丽丝愣了一下，随后怒气沉沉地朝天上的某处投去视线：“亚德里恩？！你做什么？！” 气急败坏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平原。 过了一会儿，虚空之中缓缓裂开一道缝隙。 一枚巨大的竖瞳，仿佛至高之神一样俯瞰着身形渺小的比阿特丽丝。 少顷，一道声音波动缓缓传来。 “这是一万年前，我欠艾格妮丝那个小姑娘的一个承诺，还有......” “他，是被我注视过的人类。” 胸口快速地起伏了一会儿，比阿特丽丝渐渐恢复了平静。 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冷笑着说道：“无所谓。” “反正，我在那个家伙的身上留下了‘印记’。” 第六十章 紫罗兰夫人的误会 深夜。 当诺薇拉从有些硬邦邦的床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体有些燥热。 她下意识想摇铃唤来女仆，却突然想起，自从三天前的那个晚上，自己被该隐先生从紫罗兰庄园“绑架”出来之后，就已经不再是那个雍容贵气的紫罗兰夫人了。 这种感觉倒是很新奇。 诺薇拉缓缓起身，轻轻抚摸着胸前的那个树形印记。 最近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感觉这里会隐隐发热，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声音在温柔地呼唤着她。 更离谱的是，她还会时不时地做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梦境。 而梦境的男主角...... “该隐先生。” 诺薇拉捂住有些胀痛的胸口，脸色微红，下意识呢喃出声道。 她环视了一圈，发现狭小的卧室里并没有那道令她安心的身影，只能怅然若失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住在那个自称血族的小姑娘家里，她还是感觉有些别扭的。 对方总是一脸仇视地盯着她的胸口看个不停，然后称呼她为“胖子”，差点把从来没吵过架的诺薇拉难过得哭出来。 “......” 感觉失去了睡意，诺薇拉只能起身，将手腕上套着的发圈取下来，把身后有些凌乱的长发束成一股，轻轻搭在雪嫩圆润的肩膀上。 随后，赤着白莹莹的裸足，踩在了拖鞋里。 此刻的诺薇拉穿着轻纱一样的黑色睡衣，肩膀的系带微微耷拉下来，整个人看上去风情万种，像是熟透了的蜜瓜一样，香醇动人。 她的双腿并不算少女那样纤细，略微有一丝丰腴，但皮肤紧致白皙，弧线优美，比例匀称，足以称得上是一双美腿。 看着窗外皎白的月光，诺薇拉推开门，走出了自己的小卧室。 此刻，魔具商店里依然灯光透亮。 不远处的工作台边，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材料和零件，伴随着一阵阵窃窃私语般的轻笑声，那名白发小萝莉正坐在桌边，组装着什么。 “桀桀桀，夏亚一定会为老身这个天才的想法而感到震惊的......” 一边组装，嘴里还念叨个不停。 诺薇拉看了专注于工作的小萝莉一会儿，随后走到厨房，倒了两杯水，然后回到工作台。 “喝点水吧？” 诺薇拉看起来明明比奥克塔薇尔大了二十来岁，但却有些傻乎乎地笑着说道。 然后，随手将小萝莉头发上的一块矿石碎屑摘了下来。 “？！” 奥克塔薇尔像是炸了毛的猫咪一样，突然反应过来，警惕地注视着眼前这位打断她工作的女人。 “......” 一看到这奶牛一样的女人，奥克塔薇尔就气得不行。 看了看自己贫瘠的前胸，又看了看，她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 诺薇拉被她像这样注视了一会儿，有些不自在地理了理耳边的头发，顺手将胸口的衣服朝上拉了拉。 少顷，被对方这种目光困扰了三天的诺薇拉，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奥克塔薇尔小姐，您......是不是想......那、那个啦？” “什么？” 奥克塔薇尔刚好感觉有些口渴，接过水杯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随后疑惑地问道。 诺薇拉白皙的小脸上浮现出一层红霞。 她犹豫了一会儿，随后视线有些躲闪，断断续续地说道：“就、就是......吃奶......” 说完这句话后，她微微仰起身体，连带着蜜瓜产生了连锁晃动。 来到这里的时候，诺薇拉并不知道奥克塔薇尔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活了上千年的血族。 光从外形来看，这是个比赛莉还要小不少的幼女。 因为常年看书，导致诺薇拉的想象力不错，因此下意识脑补出了诸如“从小失去生母”、“独自一人长大无依无靠”之类的离谱桥段。 所以此刻，她有些母性泛滥。 奥克塔薇尔愣了几秒，随后羞愤地叫出声：“走开啊，胖子！” “夏亚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畸形的女人？！” 小萝莉气得面红耳赤，呲着尖牙说道。 她深刻地意识到了，面前的这个女人究竟有多么心机。 “夏、夏亚？”诺薇拉想了想，随后意识到了什么，“该隐先生的真名，叫夏亚吗？” “还有......您刚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夏亚就是夏亚，什么该隐不该隐的。”奥克塔薇尔没好气地放下水杯，继续手中的魔导具组装工作，“至于刚才那句话，呵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夏亚把别的女人带到这里来。”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除了他家里的那个喜欢背着主人骂脏话的女仆之外，还没见过他和哪个女人走得这么近。” 诺薇拉愣住了。 奥克塔薇尔的话语不断回响在她的脑海之中。 她下意识低下头，看了看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 夏亚先生......喜欢我？ 所以才会像罗切斯特和简爱那样，奋不顾身地带我私奔，将我从那个囚笼一样的庄园中拯救出来？ 诺薇拉的脸红了个通透，感觉体温都上升了不少。 她羞涩地捂着脸，快步跑回了小卧室，将身体埋在了被子里。 注视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以及某些部位颤颤巍巍的样子，奥克塔薇尔恼火地挥了挥小拳头。 “得意忘形的胖子！” “而且，怎么总感觉她的身上隐约带着一丝......丰饶母树的气息？” ...... 当夏亚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眼前是一座宏伟无比的高塔，即使仰起头也只能勉强看到顶部泛着神性光辉的符号。 不远处的高塔入口，一位穿着法师袍的守门人将警惕的视线投了过来。 这里是法师之塔，是整个希伦帝国以至于兰德大陆最尊崇的学术中心，就是和中立城市学术之都相比都不遑多让。 因为在这里的人们，都是元素之神的信徒。 夏亚晃了晃脑袋，有些呆愣愣地看着周围来往的行人，但却并没有人搭理他，似乎对眼前这个凭空出现的少年一点也不惊奇。 我......不是应该死了吗？ 抱着疑惑的想法，夏亚点开了系统，瞅了一眼状态栏，随后惊讶的发现，等级和自由属性点依然保持着刚才从魔女小姐那边离开时的数值。 【姓名：夏亚·阿德莱德】 【等级：LV.48】 【种族：人类】 【年龄：16岁】 【位阶：二星超凡骑士/三星术士】 【体力：120】 【智力：46】 【魅力：30】 【幸运：21】 【可分配自由属性点：66】 没有被比阿特丽丝给杀死？ 谁救了我？ 夏亚呆愣愣地抬起头，眼中出现了法师之塔顶端的三角形印记。 随后，产生了一丝难以置信的猜测。 难道...... “这里是法师之塔王都总部，无关人等，迅速离开！” 守门人早就注意到夏亚这个愣头青的存在了，此刻一脸警惕地走上前来，呵斥道。 以往并不是没有那种修炼把脑子修炼傻了的民间魔法师，试图跑到这里来堵门，想要让议事席的长老们承认他们的研究。 但绝大多数都只是疯子的自嗨和幻想罢了。 所以此刻看到夏亚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难免有些怀疑。 回过神来的夏亚皱了皱眉。 他将次元戒指打开，施施然地取出审判之塔的巡查官徽章，出示在他眼前。 “审判之塔办事，无关人等，迅速离开！” ...... 离开法师之塔后，夏亚找了一家冒险者旅馆开了间房。 在连续拒绝了三波上门推荐自己的应召女郎后，他感到有些世风日下。 “半精灵少女，熊人族少女，居然连小人族少女都有，太可耻了，什么异世界风俗指南？” 夏亚叹了一口气，躺在床上注视着天花板。 他并没有急着回到学院，因为在“太阳”近期的计划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他并不打算将那些人的注意力吸引到黛朵菈那边。 其实除了她之外，夏亚在这个世界上就没什么太在乎的人了。 而之前给魔女小姐做衣服的时候，他抽空回了一趟学校，拜托西塔尔和卢修斯院长多照看一下。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才从导师那里得知，巡查官徽章是审判之塔某个看中他潜力的高层安排的。 “......”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思绪纷乱的夏亚回过神来。 随后，他来到盥洗室，打开门站在镜子前，解开了衣服扣子。 顿时，一道修长的身体展现在镜子前，肌肉鼓胀分明，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但穿上衣服的夏亚根本看不出来居然是这样一个肌肉男，甚至看起来还有些瘦削。 但此刻夏亚的关注重点并不在自己的完美身材上面。 他的目光，落在了胸口正中央的位置。 那个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道血月标志，周围带着奇怪的纹理。 仔细一看，就像是长在胸前的令咒一样。 我就是比阿特丽丝的master？ 想想都不可能。 看了看这道血月印记的周围的奇怪纹理，排列整齐有序。 仔细数一数，足足有九道。 九道血色纹理，包围着血月。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夏亚想了想，向烬小姐询问道。 沉默了一会儿，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心底响起。 “这是皎月女神的标志，被打上这个印记的人，意味着受到了祂的关注。” 烬小姐有气无力地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缺水太严重，导致祂现在依旧没什么精神。 闻言，夏亚眼前一亮。 从黑暗平原离开的时候，比阿特丽丝分明是一脸想要杀了他的样子，毕竟夏亚在那个时候，如此戏耍了一位神明。 而看样子，这个印记的功能大概有着某种追踪效果。 这意味着，夏亚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会遭遇皎月女神以及祂所拥有势力永无止境的追杀。 还有什么比这......更带劲的事情呢？ 夏亚乐得合不拢嘴。 “对了，上次那个黑面具的记忆，你消化完毕了没有？” 过了一会儿，夏亚想到了这件事儿，于是主动询问道。 “收集到了一部分。”烬小姐低声说道，“但那个组织似乎拥有某位强大的反侦察法师，能够截断关键部分的记忆。” “你看到了什么？” 随后，烬小姐将黑面具记忆中，比较关键的两个节点，具现到了夏亚的面前。 第一个片段，是黑面具和一名神秘人见面的场景，那名神秘人穿着黑色的斗篷，胸前衣领的部位绣着一道残缺的太阳印记。 此刻，他正在用充满威严的语气，对这位夜隐会的副会长叮嘱着某件事情。 但由于受到烬小姐所说的神秘力量的干扰，导致对话根本听不清。 只有在记忆的最后，隐约听到了“神格”、“净化”之类的字眼。 看完这个片段后，夏亚深吸一口气。 果真如同亚林那封信里所说，紫罗兰庄园的地下祭坛和“太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随后，第二个片段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个片段十分短暂，只有一个画面能够看清。 那是一片不知道在哪里的洞窟深处一样的地方，到处都是积水和肮脏的淤泥。 视线尽头，隐约能看见一道道藤蔓和根茎深深扎根在石壁之中汲取着某种养分，仿佛一道参天巨树折断了之后，树根还在顽强存活着。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在那半截枯萎的巨树上面，他看见了一张人脸。 那张人脸双眼紧闭，安详而又静谧，虽然和树根是同种材质，但却依稀能分辨其精致的长相。 夏亚愣住了。 因为那张脸，和紫罗兰夫人长得一摸一样。 ...... 异端裁判所，大法官执政厅内。 看完手中的案卷之后，尼德罗大法官结束了一天的忙碌，摘下眼睛，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双眼。 最近几个月，希伦帝国境内各处和异端有关的超凡案件比例明显上升，这让他十分头疼。 轻轻叹了一口气后，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按响了旁边的铃铛。 随后，一名带着单片眼镜的儒雅青年，从门口走了进来。 “先生。” 秘书模样的青年轻声说道。 “上次从梅维思那里受到的检举信，你去核实过了吗？” 尼德罗大法官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 秘书点了点头：“从受害者安洁莉卡的身上，我们确实检查出了血月的印记，并在事后派遣教廷骑士对嫌疑人夏亚展开了暗中观察。” “他的警惕性很高，几乎没有跟踪成功过，而他最近时不时会离开上城，不知道在背地里做些什么。” “那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 尼德罗大法官的表情有些欣慰。 自从当年的那桩血月惨案之后，他这么多年来，无时无刻不在追查红月教团和首领曼斯菲尔德的消息。 其实在很多年前，希伦帝国境内是允许拥有月亮信仰的，但是自从血月惨案之后，皎月女神的信徒们就全都销声匿迹了。 毕竟，谁也不想和邪教沾上关系。 “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夏亚究竟是条多大的鱼，到底值不值得收网。” 尼德罗大法官喃喃自语道。 “那么先生，到底应该怎样分辨红月成员在教团中所拥有的地位呢？” 秘书询问道。 尼德罗笑着看了他一眼，缓缓解释道：“地位的高低，并不是由他们来决定，而是由那位存在所决定的。” 说着，他指了指窗外。 那轮皎白的月亮绽放着清冷的辉芒。 “一旦受到了祂的注视，并且受到了眷顾的话，身体上就会自主形成一道‘血月’的标志，这种标志区分了教内成员的三六九等。” “以印记周围的纹理数量区分，最少是一道纹理，依次逐渐增加，纹理越多，受到女神宠爱的程度就越深，因此在教团中的地位也就越高。” 秘书点了点头：“那么，曼斯菲尔德有几道纹理呢？” “他啊。”听到这个名字，尼德罗大法官的表情变得有些捉摸不透，“他是当代教团首领，自然受到了女神最多的宠爱，血月纹理足足有七道。” “这种状态下，他甚至能够短暂地借用女神的一丝权柄，也因此，他所领导的红月教团，最难根除。” “那么。有没有人拥有更多的纹理呢？” 秘书追问道。 “不可能。”尼德罗大法官失笑出声，“再往上，就是九道纹理了。” “真要有那样的人，估计得是女神的亲儿子吧？” ...... 与此同时，远在王都某家冒险者旅馆的夏亚，打了个喷嚏。 “谁在背后议论我？” 他嘟囔道。 第六十一章 女神的预言 翌日中午。 在一楼用过午餐之后，夏亚就离开了冒险者旅店，准备前往奥克塔薇尔那里，询问紫罗兰夫人一些事情。 其实根据夏亚手头上目前掌握的信息，就能将整件事情的脉络大致整理清楚了。 从昨天晚上烬小姐提供给他的那两段记忆来看，“太阳”这个组织似乎在谋划着让某位神明复苏降临，并达成某种目的。 结合紫罗兰庄园地下的那块石碑，以及紫罗兰夫人胸前的印记，夏亚笃定，所涉及到的神明就是那位丰饶女神。 而根据魔女小姐当时随口提及的情报，那位女神现在的情况恐怕很不好。 要么是堕落成了邪神，要么是意识解体成了许多股。 但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太阳”因为夏亚的搅局而被迫终止的祭坛计划，都和紫罗兰夫人密切相关。 不妨大胆猜测一下。 紫罗兰夫人，是否就是仪式上用于承载丰饶女神一道意识降临的容器？ 这个猜测多半和事情的真相所吻合。 所以目前，那位夫人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想到这里，夏亚加快了脚步，决定在奥克塔薇尔家里住下，寸步不离。 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车行驶声。 伴随着车夫的喝斥，以及车厢上那道明眼人一下就看得出来的尊贵家徽，行人只能无奈地避让。 夏亚没有回头，继续思考着自己的事情，但也朝旁边稍微让了让。 可随后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不得不暂时将思考置于脑后。 一声剧烈的刹车声后，一道影子遮挡住了夏亚身旁的光线，他抬头看去，发现身旁停着一辆豪华马车。 马车侧前方的旗帜上面，绣着紫罗兰花的图案。 拉图索斯家的人？ 夏亚愣了一下，随后在周围路人惊讶的目光中，马车的门被一位女仆打开了。 相貌端庄秀丽的女仆主动行礼道：“阿德莱德少爷，大小姐请您上车。” 赛莉？ 夏亚心中顿时了然，皱着眉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上车。 虽然刚刚把她母亲给拐跑了，但这种时候紫罗兰庄园肯定比他更慌，不能漏怯。 况且，骑士的事情能叫拐吗？ 那叫拯救！ 车内空间似乎比车外看起来要大不少，都足以抵得上一间小型民居了，或许是涉及到了某些次元魔法的奥妙，令夏亚啧啧称奇。 上车之后，又走进了一个私密的小房间内，夏亚这才看到了赛莉。 今天的她看起来气色有些不佳，黑色长发披散在侧脸，小脑袋轻轻倚靠在单向车窗上，闭目养神。 她穿着审判之塔标志性的制服大衣，里面是黑色的女式内衬，下半身则是膝盖以上的短裙，两条纤细匀称的白皙长腿有些大胆地裸露着，脚上踩着一双女式小皮靴。 该说不说，真有那么一丝jk的神韵。 听到夏亚推门而入的声音，赛莉有些疲惫地睁开眼，声音低沉地说道：“夏亚，我的母亲失踪了。” “真的吗？” 夏亚愣了一下，随后痛心疾首道。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赛莉察觉到了什么。 “嗯......” 赛莉轻轻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夏亚入座之后，赛莉踢掉了脚上的靴子，将一双穿着黑色短袜的小脚搭在了夏亚的腿上，随后换了一个姿势，像是小猫一样蜷缩在车窗旁边。 “......” 夏亚看了看膝盖上的小脚，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赛莉，没有说话。 “帮我捏捏脚。” 过了一会儿，赛莉轻声说道。 她睁开眼，目光盈盈地注视着夏亚。 夏亚想了想，寻思自己好歹把人家母亲拐跑了，或多或少有点心虚，于是点了点头。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一只小脚，抵住柔嫩的足心，开始轻轻按压起来。 “嗯......”感受到足底传来的力道，赛莉小声叫了一下，“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啊？” 夏亚倒吸一口凉气，寻思女人的第六感真就这么不讲道理？ “不然怎么心甘情愿帮我做这种事情？”赛莉看了他一眼，“是因为那个吻？” 她指的是上次舞会的时候，夏亚当着她未婚夫的面强吻她的事情。 “喔，或许吧。” 夏亚含混不清地回答道，手上动作不停，稍微加重了力道。 “那你大可不必介意。”赛莉舒服地眯着眼，轻轻哼哼着，“虽然有些惊讶，但我也并不讨厌有魄力的男人。” “帮我把袜子脱了......顺便告诉你一下，我的脚从不出汗，而且每天都有泡玫瑰牛乳浴保养，所以不用嫌弃。” 赛莉的嘴角微微翘起，注视着夏亚帮她脱去短袜，露出两只匀称完美的裸足。 如她所说，每天浸泡在玫瑰香露和牛乳之中，使这一双漂亮的小脚看起来白皙如玉，光滑平整，没有一丝角质和死皮，甚至还隐约泛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每一处指甲上都精心涂着淡紫色的指甲油，伴随着赛莉轻轻晃动脚趾的动作，充满了别样的诱惑力。 夏亚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最近和女人的脚脱不开关系。 出于对个人爱好的澄清，他严肃地解释道：“其实我不是足控，也不是喜欢才做这种事的......话说，你怎么笑得这么高兴？” 突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夏亚愣愣地看着笑得像一只小狐狸似的赛莉。 她捂着嘴，柔媚地白了他一眼：“你是第一个帮我做这种事的男人，我感觉很开心，不可以吗？” “但你不是因为母亲的事情而难过着么？” 夏亚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引起了赛莉的些许不满，裸足轻轻踢了踢夏亚的手臂：“有什么难过的，我和那个女人没什么感情，她到底是生是死，与我无关。” 啊这。 夏亚有些汗颜。 没想到，她居然还是个带孝女。 似乎是看出了夏亚异样的表情，赛莉解释道：“诺薇拉不是我的亲生母亲，生母在我刚出生那年就去世了。” “如果你一定觉得我要对一个几乎没见过几面、却总是一脸开心地喊我女儿的陌生女人有什么亲情的话......”赛莉笑了笑，“那么，把我当成那个夺走你初吻的坏女人，不就行了？” “谁说我这是初吻的？” 夏亚有些不乐意了。 赛莉轻笑一声：“我不仅知道那是你的初吻，还知道你是个处男，毕竟这种事情就像天上的太阳一样显而易见。” 这么说的话，那确实。 毕竟每天洗完澡之后就又变成原装出厂了，还是女性比较吃亏。 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搞得好像你身经百战一样。” 夏亚嗤笑一声，但还是决定继续手上的动作。 毕竟，她脸上的疲惫和困倦不是作假。 “话说，让我上车是为了带我去哪里？” 夏亚问道。 “巡查官大人，距离您正式就职已经过去足足五天啦，就算是走后门进的审判之塔，难道不用上班的吗？” 赛莉吐槽道。 夏亚这才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已经是个公务员了，但却从来没有履行过职责来着。 倒是专属于巡查官的特权，他满打满算已经动用过不下五次了。 不过说起审判之塔，夏亚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要事在身。 于是他询问道：“如果我能提供某处地点的画像的话，组织里有没有精通地点定位的占卜师，能帮我占卜出具体的位置？” “拿出来看看。” 赛莉扬了扬手，手腕纤细而洁白。 于是夏亚从次元戒指里，将晚上烬小姐等比例绘制出来的速写图取了出来。 当然，在绘画的时候，夏亚专门让烬小姐略去了残破树根上面和紫罗兰夫人一模一样的那张脸。 由于这个世界没有铅笔和碳素笔，所以这幅画看起来稍微有些潦草，但并不影响具体判断。 因为本来就是一处洞窟一样的场景，根本判断不出来。 要想在偌大的希伦帝国寻找这么一处地点，无异于大海捞针。 当然，根据夏亚的猜测，这处洞窟有不小的概率就在距离王都不远的拂晓森林里。 毕竟仪式的地点就在王都郊外的紫罗兰庄园内，不可能相隔太远。 “那个戒指，看起来不是男士的。”赛莉的关注重点显然不在画上，有些不满地踢了踢小脚，“摘掉，用我的。” 说着，将自己手上的那只取了下来，递给了夏亚。 “至于这处地点......怎么感觉有些眼熟呢？” ...... 轻轻抚摸着平坦的小腹，诺薇拉托着下巴坐在二楼的窗户边，注视着楼下的景色。 她穿着雍容华贵的黑色流苏长裙，看起来恢复了几分贵妇人的气质，但由于长发没有女仆帮忙打理，所以只能草草地搭在右侧的肩膀上，多了几分慵懒。 刚才询问奥克塔薇尔有没有午餐的时候，被对方拿出的两袋血包给打发了，那时候才知道眼前这位看起来很幼小的女孩，居然是寿命超过一千年的吸血鬼。 但诺薇拉是一个很普通的人类啊？ 人不吃饭就会饿，虽然前几天也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勉强打发过去了。 不过最近的身体状况倒是好了不少。 以前在诺薇拉病情最严重的时候，整个人虚弱得只能躺在床上，什么事都要在女仆的服侍下才能完成，连路都走不动。 而现在，即使两三天没怎么吃东西，诺薇拉也依然感觉很有精神。 而且...... “这里，是不是又大了一些？” 她捧了捧沉甸甸的胸脯，有些苦恼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她的余光突然瞥见楼下巷子里的人群中，缓缓经过了一名长相陌生的男子。 他拿着一张羊皮纸画像，正在向周围的人询问着什么。 令诺薇拉在意的是，那名男子所穿的衣袍样式，和庄园里的面具组织成员是同种款式！ 夜隐会只是个隐秘的组织，即使白天行走在大街上，还是会和普通人一样露脸，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但是细心的诺薇拉认了出来。 她慌忙弯腰蹲下，原本从囚笼中逃脱的轻松和解脱顿时烟消云散，美梦才刚刚过了几天就被戳破了。 她有些无措地捂住小嘴，眼睛里泛起一丝雾气。 “该隐先生......” 少顷，狭小的卧室之中，传来了一声胆怯的呼唤。 ...... 郊外，丰饶大教堂。 由于最近帝国境内粮食的收成并不好，所以许多周围城镇的平民和劳工会在礼拜日过来做弥撒，祈祷下一季能够丰收。 而许多来到教堂的丰饶信徒，不约而同地看到了有些奇怪的一幕。 大主教戴纳的身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多了一名穿着修道服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起来又黑又瘦，但是那双眼睛灵动无比，随时随地打量着周围，像是在欣赏着这个世界。 “她叫艾琳·纳塔利，在不久前聆听过女神的教诲之后，成为了我们的一员。”大主教戴纳是个和蔼的老人，声音充满了亲切感，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凡信仰者，即可获得庇佑和安宁，未来将回归女神的怀抱。” “凡信仰者，即可获得庇佑和安宁，未来将回归女神的怀抱。” 信徒们虔诚地吟诵道。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天色逐渐黯淡。 丰饶大教堂内，弥撒仪式结束之后，信徒们逐渐离开了教堂，偶尔还有一两名有所困惑的信徒，在和大主教戴纳交谈着，希望解答心中的困惑。 终于，告别了最后一名信徒之后，丰饶大教堂今天也结束了自己的使命。 大主教戴纳这才有时间，稍微休息一会儿。 主持完整的仪式是很累的，所以此刻，他的额头上渗出了一些汗水。 “戴纳爷爷，喝点水吧？” 就在这时，艾琳的声音响起，从旁边递来一杯水。 比起夏亚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现在的她无疑要变得外向了许多，更是多了几分这个年纪的孩子所特有的活泼开朗。 “小艾琳？功课做完了吗？” 戴纳温和地笑了笑，伸手接过水杯，轻轻摸了摸女孩的小脑袋。 “认字，好困难......” 艾琳有些羞愧地说道。 她毕竟是下城区出生的穷苦人家，父母早亡，根本没有接受过任何教育，一个字也不认识。 “要听故事吗？” 戴纳歇息了一会儿，看着停留在他身边没有离去的孩子，哈哈一笑，说道。 艾琳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随后从身后拿出一本书：“戴纳爷爷，这是在你书桌上找到的，我只认识扉页上《启示录》这三个字。” 见状，戴纳无奈地笑着说道：“这本书，艾琳以后不可以乱拿，万一搞丢了，主教爷爷会很着急的，知道了吗？” “喔......” 艾琳见自己好像做错了事，连忙低下头。 “不是责怪你。”戴纳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要想扭转一个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深深的自卑感，并不容易，“既然艾琳想听，那爷爷给你读，好吗？” “好！” “不过，你要答应爷爷一件事情。” “什么？” “你的眼睛很漂亮，要学会用那双眼睛，抬起头注视周围的每一个人，注视这个世界，好吗？” 说着，将艾琳小小的身体抱了起来，放在一旁安置信徒的长椅上。 在得到艾琳的答应之后，他笑了笑。 然后，翻开《启示录》的其中一页。 这一老一小，仿佛祖孙一样的两人，在安静的教堂里，轻声交谈了起来。 “看这里......一切苦难都是女神降下的考验，我们要怀着如同大地一样广博的仁慈之心，去对待周围的人和事......” “那爸爸和妈妈......” “不必难过，艾琳，他们已经去往丰饶神国，回归了女神的怀抱，未来有一天，你也会去往那里，和他们重聚。” “女神大人也会有属于自己的考验吗？” “这句话，只有和爷爷相处的时候说一说，明白吗？一旦去到外面，不可以提起，会被信徒们当成是对女神的亵渎。” “对、对不起......” “不必拘束，艾琳，我可以回答你的这个问题，女神当然有属于自己的考验，甚至就在当下，祂正面临着某些苦难。” “或许有不少心怀不轨之人，想要谋夺祂的权柄和力量，给祂带去阻碍，但是这一切都不会得逞。” “为什么？” “因为女神早就预见了这样的场景，并且曾经降下过启示。” “未来的某天，有位身负数位无上存在青睐的神眷者大人，会带着神明们的恩泽行走在大地上，他所过之处，每一寸土地都化作了乐土，人们的苦难和冤屈因此得以化解。” “那位大人，是‘救世’的关键。” “他将会和女神意志在人间的代行者，即身负母树印记的女性，结为一体，成为生死与共的亲密之人，并携手拯救无数生命。” “那么......这件事，会在什么时候发生呢？” “或许，并不遥远。” 戴纳轻声说道。 随后，将视线抬起，看向了丰饶大教堂正中央的女神雕像。 祂的表情仁慈而又怜悯。 第六十二章 哭泣的诺薇拉 当马车缓缓停在审判之塔门口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了。 “帮我把袜子穿起来~” 和夏亚聊了一阵天之后，再加上特殊按摩，赛莉似乎恢复了往日的活泼，轻轻踢了踢洁白的裸足，示意道。 上一个让夏亚穿袜子的是魔女小姐，但赛莉更加主动。 “我才不是你的仆人。”夏亚将那双黑色短袜扔到了赛莉的膝盖上，然后站起身，“有没有地方洗手？” “不许洗！” 赛莉袜子也不穿了，光着脚踩进小皮靴里，然后从座位上跳起来，搂住夏亚的脖子，将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 “你是第一个帮我按摩脚的男人，我会记一辈子。”赛莉轻轻踮起脚尖，咬了咬夏亚的耳朵，促狭地笑了笑，“手感怎么样？” “就那样。” 夏亚提起裤子不认人，全然忘记了他刚才是怎么偷偷吃豆腐的。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你最近又变得顺眼了很多。” 赛莉挂在夏亚的身上不下来，不断踢踏着小腿，让夏亚不得不伸手拖住她的大腿，背在身上。 注视着夏亚的侧脸，赛莉没有说话，轻轻将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享受着短暂的宁静。 我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感觉这个男人就像是毒药一样，令人沉沦？ 赛莉眨巴着眼睛，不由自主地想到。 轻轻嗅了嗅夏亚身上的男性气息，不由得有些心跳加快。 从小到大，周围围绕着无数的男生，可从未有人带给她类似的感受。 虽然一开始确实是带着某项目的接近夏亚的，可接触了这么长时间下来，赛莉不得不承认，她似乎开始对这家伙有些在意了。 “被别人看见我俩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一边背着赛莉，夏亚一边叹气着说道。 “驾！” 赛莉丝毫不慌，修长的双腿用力一夹，模拟骑马的声音道。 随后，这对狗男女就这样下了马车。 紫罗兰家族的昂贵车驾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所以此刻，他们看见这对情侣一样的少年少女以这么亲密的姿态走出马车，纷纷投去注视。 夏亚有些无奈。 虽然上次强吻事件就已经被五皇子惦记上了，而夏亚也并不怕他。 想都不用想，区区一个皇子，能有多强的手下？ 不夸张的说，现在就连神术师都没办法让他涨经验条了，目光都放在了诸神身上。 但他怕麻烦啊？ 好在走进审判之塔后，赛莉就主动跳了下来，与此同时，气质也变得有些冷艳起来。 看样子，刚才那副态度仅仅针对夏亚。 身为高级巡查官，赛莉能在刚成年达到这个级别，很显然是靠着家里的关系，该说不说，她还是夏亚的直属女上司。 “我们去找专业人士，来解决你的问题。” 赛莉淡淡地说道。 与此同时，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见夏亚没反应，她愣了一下，随后不着痕迹地戳了戳夏亚的侧腰。 “干嘛？” “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赛莉小声说道，“你们男生不都喜欢这种冷艳御姐风吗？” 闻言，夏亚不屑地瞥了一眼她的胸口，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真要论起冷艳御姐风，魔女小姐爆杀你这种小丫头片子十条街，什么是天然冷什么是故作高冷，还是很容易区分的。 见夏亚不在搭理她，赛莉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爽，但想起夏亚有正事要办也就暂时没说什么。 他带着夏亚做传送阵，来到了她办公所在的区域。 和刚才那驾马车一样，审判之塔从外面看只是个面积适中的高塔，虽然层数很多，但占地面积并不算特别大。 可走进来之后却感觉别有洞天，实际空间扩增了何止十倍？ 身为高级巡查官，赛莉的手下有一只直属于她的工作小组，拥有一整层的办公区域，所以当赛莉和夏亚从门口双双走入的时候，许多成员都抬起了头。 “巡查官女士。” 他们不约而同地问候道，随后继续手头上的工作和任务。 似乎没有人在乎她身边的夏亚究竟是什么身份。 看起来，这位紫罗兰家族的大小姐，御下的手段不简单，比起那个蠢女人安洁莉卡，甩开了几十条街。 看来同为大贵族的继承人，智商也是有高低之分的。 只见赛莉淡淡地拍了拍手，说道：“这位是夏亚·阿德莱德，上面派来辅助我的助手，你们同样要称他为长官。” “我不在这里的时候，他的命令等同于我。” “明白。” 手下人虽然有些惊讶，但齐刷刷地回答道。 随后，赛莉朝某处招了招手。 一名穿着有些破旧的斗篷的少女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指了指自己：“我、我吗？” “这里的占卜师只有你一个。”赛莉平静地说道，“不找你，还找谁？” ...... “真是麻烦的女人。” 奥克塔薇尔咂了咂嘴，注视着眼前哭哭啼啼的诺薇拉。 就在刚才，注意到楼下异状的她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对方。 夏亚并没有想到，自己那天晚上在紫罗兰庄园的行径还是有所破绽，虽然没有被识破身份，但还是被寻人这方面的高手抓住了把柄。 理由很简单，那就是诺薇拉身上若隐若现的丰饶母树气息。 这股气息很淡，除非像奥克塔薇尔那样面对面才能隐约察觉到，但凭借一些稀奇的古代咒物，也并不是不能达成这样的条件。 只花了短短三天，紫罗兰伯爵的势力以及“太阳”这个组织，就将范围锁定了。 并不是夏亚粗心大意，他其实很谨慎，谨慎到了逃跑时的每一步都咨询了烬小姐的建议。 但烬小姐也仅仅只是一道残存意识罢了。 更何况，祂生前都没有达到神明的位格，远远算不上知晓一切，自然也会有所失误。 “抱、抱歉，不过......我、我想见该隐先生。” 诺薇拉的眼睛里充满了水汽，指尖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珠，看起来我见犹怜。 “别哭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奥克塔薇尔不耐烦地说道，“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既然把你托付给了我，我是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的。” 虽然很不情愿，但奥克塔薇尔好歹也是个信守承诺的血族。 更何况，在这之前，她已经收了夏亚不少珍惜材料作为补偿了，如果直接把诺薇拉交出去，有违她的尊严。 “去楼上躲好，不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发出声音。”奥克塔薇尔将一件东西交给了诺薇拉，“把这个挂在门把手上面，除非有神术师过来破解，否则短时间内，没人能够进去。” “除了我和夏亚之外，任何人喊你，你都不要开门，听明白了吗？” “那、那你......” 诺薇拉不愿意将奥克塔薇尔单独留在这里，拉着她的衣角说道。 “笑死，老身可是高贵的血族，你以为那些蝼蚁一样的移动血包们，能够伤到我？” 说着，奥克塔薇尔用力地推了她一把，随后解开束在脑后的马尾辫，将一头白发披散在纤细的肩膀上。 猩红的瞳孔泛着血色的光泽。 “真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注视着诺薇拉被她推了一把之后，剧烈晃动着的某处，她不爽地说道。 奥克塔薇尔万万没有想到，她这辈子居然会为了一个男人的姘头挺身而出，虽然她本意并不是这样想的。 她缓步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的一角，向外窥视。 不知什么时候，整条街道变得无比安静。 ...... 回到书房后，诺薇拉低声啜泣着，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微微有些发抖。 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一样，她隐约觉得，今天如果被抓到，下场就不仅仅是被囚禁了。 直觉告诉她，自己身体里的那种疾病，就是和那些人的目的有关。 或许，今天之后，她将不再是她，而是以某种她不愿意的面貌，重新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忘记女儿，忘记夏亚，忘记原本就不多的在乎的人。 忘记一切。 其实她并不是怕死，因为患病这么多年，早就做好了随时死去的准备。 但是她认为，自己还有要做的事情。 原本以为往后的时间还很长。 可真的到了面对现实的时候，却还是感觉到浓浓的后悔。 “我、我还没有再见你一面，跟你说声谢谢啊......” 诺薇拉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将签有该隐笔名的那本《简爱》抱在怀中，轻轻摩梭着扉页。 ...... “能定位到吗？” 夏亚看着被斗篷遮挡住容貌的内向少女占卜师，询问道。 “啊、啊啊、抱歉、我那个.......抱歉！” 少女占卜师正在看着他提供的速写图，听到夏亚突然搭话，手足无措地结巴道。 “她不擅长和男性说话，还是我来吧。”赛莉出面打了圆场，“香缇雅，你的‘滴水定位法’能够锁定这处位置吗？” 见状，名叫香缇雅的少女松了一口气。 她轻轻拍了拍略有起伏的胸口，低着头小声说道：“线、线索不足，要是能有去过这里的人的贴身物品，成功的概率会、会高不少......” 闻言，赛莉将视线投向夏亚。 夏亚没有犹豫，之前就考虑到了这种情况，所以他当时杀了那个黑面具之后，将沾染了他血液的衣袍撕下来一小片。 将衣服碎片递给香缇雅之后，他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摆弄了一阵，随后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应、应该可以的。” 说着，她从衣袍之中掏出来一张地图，地图上面印着王都上下城区以及周边地带的大致区域图。 根据夏亚之前的猜测，那处有着人脸树根的深邃洞窟，应该就在距离王都附近的地方，所以范围一下子缩小了很多。 香缇雅将王都地形分布图摊开在桌子上，随后，从衣领里扯出挂在脖子上的一支试剂。 试剂瓶中，装着一管淡绿色的液体。 涉及到自己的专业领域之后，她似乎变得专业了许多，在两人的注视下，用纤细的食指指尖轻轻沾了一点绿色液体。 等到液体如同水珠一样悬挂在指尖却不滴落的时候，她轻轻闭上眼，念诵起了一道咒文。 根据夏亚有限的学识能够判断，她说的应该是古精灵语。 片刻后，指尖的那滴液体泛起了微微的绿色光芒。 她这才睁开眼，小心翼翼地将食指指尖朝下高高举在地图上方，液滴摇摇欲坠。 在夏亚惊讶的注视下，她开始轻轻移动手臂，用指尖漫无目的地在地图上搜寻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液滴突然从指尖滴落，落在了地图上的某处。 三道视线同时看去。 随后，夏亚和赛莉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明登大街？” 作为人口密度和流量最大的街区，这里虽然没有什么地标性建筑物，但聚居程度之高，不可小觑，许多境外人员和冒险家都喜欢住在这里。 这也是当年夏亚打拼的地方。 但问题在于，那幅图上面所画出的速写表示，地点在一处洞窟一样的通道之中。 明登大街，根本不可能符合条件！ “是不是算错了？” 夏亚皱着眉，看向了香缇雅。 谁知香缇雅涨红了小脸，似乎想反驳他，但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不，应该没有算错。”赛莉注视着地图上的区域，陷入了沉思，“刚拿到这幅图的时候我就说，感觉有些眼熟。” “这里，应该是王都中心下水道的位置，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那里确实有一处面积不小的疏通口。” 夏亚悚然。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那群疯子居然把降临仪式的地点定在了王都人口密度最大的街区下方！ 而且，这样看来，奥克塔薇尔和紫罗兰夫人那边，可能有危险！ “抱歉，我有点急事，要离开一下。” “喂，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 然而少年急匆匆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门口。 第六十三章 生如夏花般绚烂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夹杂着一丝冲天血光，强烈的爆炸声响彻了整个街道。 路过的行人被吓了一跳，纷纷朝声音出现的那个地方看去，却发现一队队穿着厚重铠甲的卫兵将附近的街道控制住了，并且驱散人群。 “拉图索斯家族私人卫队在此处理超凡事件，无关人等迅速离开，避免伤亡！” 为首的领队高声喊道。 在王都上城区，你可以不知道光明教廷，也可以不知道审判之塔，但你绝对不能不知道大贵族。 某些情况下，那十二位圆桌贵族的声名甚至接近于希伦皇帝的威势。 所以一听到这是紫罗兰家族在办事，行人们都知趣地当作没有看到，径直离开了冲突的爆发现场。 而此刻，巷子深处，那间魔具商店门口，已是一片狼藉。 几十名重装骑士如同就韭菜一样被一茬接一茬割倒在地，却无法给眼前那名幼女一样的身影带去任何伤害。 奥克塔薇尔泛着笑容，一丝属于敌人的鲜血从嫣红的唇边缓缓淌下。 “已经好多年没有尝过这么新鲜的血液了。”她伸出小粉舌，轻舔指尖，“还真是怀念啊。” 自从被夏亚救回来，并在得知奥克塔薇尔是一名血族之后，他就严令禁止她出门猎杀人类吸血。 而作为补偿，夏亚会定期到她这里来，提供足够她吃得饱的血液。 毕竟这个世界的医疗程度不比前世，并没有血库之类的存在，血液也无法长期保存，但身为不死者，夏亚自身的血液可以说是无穷无尽的。 她注视着朝小巷深处逐渐缩进的包围圈，叹了一口气。 “明明才过了没几年安稳日子，估计又得连夜逃离这个国家了。”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的事情了，夏亚。” 奥克塔薇尔的眼中闪过一丝柔和以及缅怀，似乎是想起了那个少年。 随后微微躬身，消失在原地。 眼中泛起的红光，在空气中拉成细线。 “锵锵锵锵锵——” 血族小萝莉用左右人视网膜无法捕捉到的急速，杀入人群之中。 只是瞬间，超凡骑士及以下的士兵就被割草一样地破开重甲，血光飞溅！ 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冲阵，数不尽的血光冲天而起，化作涓涓细流流淌在地面上，染红了整个小巷。 “血傀·英灵武士。” 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吟唱，奥克塔薇尔的脚下缓缓勾勒出一道血红色的魔导矩阵。 随后，一道道由鲜血凝聚而成的形态不一的武士，手持各种各样的武器，从脚下浸染的鲜血之中，缓缓升起。 它们的眼中，同样泛着血光。 远处。 站在卫队士兵重重包围下的紫罗兰伯爵，正在另一栋房屋的高处俯瞰着占据。 几天前发生在紫罗兰庄园的事件，令他损失惨重，不仅丢失了价值上百万金币的仪式材料，就连自己的妻子都被拐跑了，成为了圈子里的笑柄。 他很清楚，诺薇拉无论从长相还是气质来说，都属于极其吸引男人的那一类。 所以三天过去，很可能已经发生了一些令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倒不是在意自己妻子的贞洁，而是害怕影响到那个计划。 这样想着，他瞥了一眼身边的黑袍神秘人。 神秘人的衣领上，隐约能看见用金丝绣成的残缺太阳。 “是一名擅长使用血魔法的血族，活人越多的地方她越强大。”神秘人淡淡地说道，似乎对于身旁的伯爵先生一点也不尊重，“实力大概是八环的大魔导师。” “地形狭隘的巷战，骑士会比较吃亏，要出手吗？” 紫罗兰伯爵建议道。 “可以，不过得等你的人死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出手，仪式将近，我要确保自己维持住完美的状态。” 黑袍神秘人十分冷血地说道。 “好。” 奇怪的是，紫罗兰伯爵居然没什么愠怒，点了点头。 因为在那个计划面前，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被舍弃的。 ...... 该死！ 该死！ 该死！ 我居然没想到这一茬！ 难怪，难怪紫罗兰伯爵和“太阳”那个组织，会把祭坛设立在距离地下，而不是地面上！ 夏亚在房屋上拔足狂奔，时不时高高跃起。 仔细思考一下的话，位于王都郊外的紫罗兰庄园，距离上城区边缘的明登大街，似乎并不遥远。 如果真的按照赛莉所说，王都的下水道设施四通八达的话，以紫罗兰庄园四处是暗道的尿性，未必不会有一条通向那个洞窟。 冷静。 当务之急是赶紧赶回去，希望还来得及。 紫罗兰夫人涉及到了这次仪式的关键，所以暂时性命无虞，但奥克塔薇尔就不一定了。 首先她是异端，是被光明教廷通缉的血族成员，一旦发生冲突，身份就会遭到暴露，解释，就成了人人喊打的境地。 况且，她虽然有着八环大魔导师的实力，但其实在夏亚几年前将她救回来之后，一直有暗伤没有恢复。 真要和比她强的人打起来，很容易被抓住破绽。 实在不行......就赶紧跑啊，老太婆！ 反正你最擅长的就是逃跑，不是吗？ “轰——！！！” 就在这时，听力极其敏锐的夏亚，隐约听到他所奔赴的方向，传来一道爆炸声。 远远望去，城区的另一端，依稀掀起一片烟尘。 他瞳孔一缩。 该来的还是来了。 “太阳......” 夏亚的拳头用力地攥紧。 ...... 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的诺薇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啜泣。 从刚才开始，外面就一直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战斗声。 因为奥克塔薇尔嘱咐过，除了夏亚和她之外，不要给任何人开门，听到异常的动静也是一样。 她的眼中泛着残余的水雾，有些失神地注视着墙角的某处。 她会死吗？ 诺薇拉在心里询问着自己。 虽然听奥克塔薇尔的语气，她是个了不起的血族，但是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温室之中，人生轨迹被完全固定的紫罗兰夫人，对于超凡领域的事情完全没有概念。 在她看来，那个白头发的小女孩，看上去明明就是还在母亲怀中撒娇的年纪。 可就是这样 我真是个恶劣的家伙。 某一刻，诺薇拉的心中突然泛起了对于自己懦弱行为的强烈厌恶。 其实一切事情的起因，都是由她造成的。 不论是给该隐先生指路那个地下祭坛，导致引来了紫罗兰伯爵的怒火，还是后续像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一样答应了他的私奔请求。 更何况，现在的她还像个懦夫一样，瑟瑟发抖地藏在卧室里，让另一个还没有她女儿大的小女孩，去面临这一切。 她......一定在流血吧？ 诺薇拉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当年还是一名无忧无虑的少女的时候，在丰饶教会修道院里研习神学的记忆。 那是东部拜朗行省某个依托种植业而生的小城市，光明女神的恩泽没有照耀到的地方。 那里的每个人，都是丰饶女神的虔诚信徒。 在没有被紫罗兰家族的人找到并接走之前，她的人生充满了无忧无虑，虽然生活并不富裕，但十分幸福。 可是自从来到王都，成为紫罗兰庄园名义上的女主人之后，她很快就被查出来患有某种疾病。 诺薇拉分明记得，当疾病被查出来的那天，自己丈夫的眼里分明闪烁着某种欣喜的光泽。 从那以后，她人生的基调就彻底变成了一片灰暗，仿佛从一片无忧无虑的丛林中被抓到了鸟笼里，成为了金丝雀一样的存在。 因此，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没怎么经历过世事的诺薇拉，心理年龄并不大。 她从未获得过成长。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推移，这种感觉逐渐加深。 原本因为来到大城市而明媚好奇的内心，也逐渐枯朽灰暗。 就是在这段仿佛被囚禁一样的日子里，某天，紫罗兰夫人突然从书架上发现了一本书。 《简爱》。 那是她人生之中第一次看到这种爱情题材的小说，因此很快就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于是，她拜托女仆去买了这个作者其它的著作，并且废寝忘食地阅读了起来。 有趣！ 精彩！ 这是诺薇拉在看这些书的时候，心中唯一的想法。 等到全部看完之后，怅然若失的她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写出如此风格多变、剧情深邃的大作呢？ 和后来看过的其它书相比，这个作者的个人痕迹并不强烈，甚至于风格多变到了诡异的程度，所有的想法都仿佛天马行空，毫无轨迹，捉摸不透，令人眼前一亮。 也因此，该隐的作品在之后的许多年里，都成为了诺薇拉独自生活的精神支持。 直到紫罗兰庄园几天前的晚宴，感觉自己时日无多的诺薇拉，主动向紫罗兰伯爵提出了请求。 “邀请函，能否给圣弗莱出版社的畅销书作家‘该隐’发一份？” 似乎是考虑到这么多年来的夫妻情分，或许是心里也有所愧疚，因此，紫罗兰伯爵在深思熟虑之后，答应了这个请求。 然后，在那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夏亚和诺薇拉之间发生了如此戏剧性的一幕。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 和他相遇之后的短短几个小时内，诺薇拉感觉自己的经历比过去十几年加起来还要有趣刺激。 甚至于，听说紫罗兰庄园发生了爆炸之后，她还有些羞愧地感觉到了一丝爽快。 就像是复仇归来的基督山伯爵一样。 而被夏亚留在这里后，和奥克塔薇尔相处的这几天也并不无聊。 虽然她一直称呼自己为“胖女人”，但诺薇拉听得出来，这个小姑娘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 甚至于，刚才还为了保护她挺身而出。 这可不仅仅是责任所能形容的，而是一种诺薇拉所不具备的坚强和勇气。 他们，都是坚强的人，能够独自在这个世界上自由地生活下去。 那么......我呢？ 诺薇拉抱着自己的膝盖，微微一颤。 胸前的树形印记，前所未有地发出了一股滚烫的感觉。 她意识到，自己的那个期限，或许就在今天。 于是诺薇拉下意识想起，夏亚在向她提出私奔请求之后，所说的那句话。 “既然你喜欢《简爱》，那你一定能读出我这本书的核心思想才对。” “从头到尾，我都在鼓励看这本书的女性和简爱一样坚强，敢于追求爱情，敢于对现存秩序发起反抗。” 接着，她又心有所感，将视线放在了手中捧着的那本《简爱》的扉页。 扉页上，不仅仅有着该隐的签名，还有夏亚留下的一句勉励。 一句对于即将走到生命终点的病人的勉励。 “愿你，生如夏花般绚烂，死如秋叶般静美。” 她轻轻擦去眼眼泪，一字一句地咀嚼着这句话。 ...... “血傀·血之泥沼！” 由上百名准骑士和大骑士、甚至还有不少超凡骑士构成的攻坚小队，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样，横尸街头。 地面上的血液扩散地越来越多，将四面八方想要攻来的其他战士逼退。 这片街道，已经在八环大魔导师和无数名骑士的战斗之中，彻底沦为了废墟。 要不是奥克塔薇尔刻意控制了力量，不想伤及无辜，否则以一名八环大魔导师的全部力量，半个城区都将化为灰烬。 此刻，奥克塔薇尔的状态似乎并不好。 她雪白的肩胛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缓缓蠕动。 但刚要愈合，一道圣洁威严的光明力量就会突然迸发出来，将那道伤口再次扩大。 “要不是因为现在是白天，老身比较虚弱，你们早就被我全杀光了。” 奥克塔薇尔冷笑着说道，轻轻喘着气，捂住肩膀上的伤口。 这道伤口是刚才被一名夜隐会擅长刺杀的超凡骑士留下的。 对方付出了三十六条人命，强行拖住了这位大魔导师一秒，然后瞬息之间，将一把名叫【光明咏叹调】的古代咒物刺入了她的肩胛。 这柄拥有神圣属性的匕首，对于血族这样的超凡生物来说，简直就是特攻。 也因此，原本还算游刃有余的奥克塔薇尔，现在显得十分吃力。 身体里，当年被夏亚救回来之后一直没有愈合的暗伤也开始发作了。 “虽然是靠近城郊的区域，但是动静太大，容易引起别人的注视。” 紫罗兰伯爵提醒道。 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十几分钟，有心人或许已经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情。 “我知道了。” 黑袍神秘人淡淡地说道。 下一刻，他的身影出现在了小巷深处，和奥克塔薇尔面对面的位置。 一股令她感到惊悚的气息升腾而起。 “......神术师？” 奥克塔薇尔擦去脸上被溅到的血液，没什么波动地说道。 其实一开始，她就感觉被一道实力远胜自己的视线给锁定住了，因此现在并没有太过惊讶。 “今天之后，或许就不是了。” 黑袍神秘人说道。 随后，他轻轻伸出一只手：“虽然很想劝你投降加入我们，但看样子你也不是会因为力量而屈服的血族，所以我敬重你所坚持的这份骄傲，并决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去。” “次元·虚界神棺。” 并没有什么慷慨激昂的开场，也没有奥克塔薇尔想象之中独属于神术师的毁天灭地的威能。 四道上百米高的半透明壁障从天而降，仿佛凭空出现一样，构成了一道立方体，将奥克塔薇尔及其方圆数十米的范围禁锢在其中。 壁障的表面泛着梦幻般的奇异光泽和深邃的纹路，看起来并不厚重，仿佛玻璃一样，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 就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血族小萝莉就被封印在了棺材里。 她操控着地上的血液，凝聚成血傀，试图朝着壁障发动进攻，但伴随着一道无形的波动，彻底浸没消失在了壁障之中。 “没用的。”黑袍人摇了摇头，“这是四道通向未知领域的次元屏障，后面是人类无法生存的空间乱流，一旦将身体的某个部位越过这道界限，就会被彻底搅碎。” “顺带一提，屏障没有实体，所以，除非我将你释放出来，否则是无法打破的。” 闻言，奥克塔薇尔抬头，看向上方的天空。 那个位置，是没有屏障存在的。 于是她冷笑着纵身一跃，背后张开了一对血族之翼，化作残影朝上方飞去。 可下一秒，奥克塔薇尔的表情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噗嗤噗嗤噗嗤噗嗤——” 伴随着一阵细密的穿刺声，无数道尖锐的木刺仿佛荆棘一样从大地奔涌而出，瞬间将奥克塔薇尔的身体洞穿，钉在了半空中！ “忘了告诉你。”黑袍神秘人无声地笑了笑，“我是双系。” “......” 被洞穿的奥克塔薇尔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绝望神情。 夏亚究竟招惹到了什么样的怪物？ 身为血族，即使身体被洞穿，生命力顽强的她也依旧没有濒死。 但是，如果被带有神圣属性的古代咒物洞穿大脑的话，就不一样了。 在她无声的注视下，黑袍神秘人将一旁掉落的【光明咏叹调】捡起，在手中掂量着。 身为空间属性的神术师的他，只要简单地施展一次传送魔法，就能将这柄利刃毫无阻碍地送入她的大脑之中。 奥克塔薇尔轻轻闭上了眼。 “再见。” 黑袍神秘人淡淡地宣判道。 可就在这时，一道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声音，突然响起。 “住手！” 闻言，黑袍神秘人将视线投向了那间早已残破不堪的魔具商店内。 穿着黑色流苏长裙的贵妇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 她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柔美的脸上并没有惊慌，手上握着一柄尖锐的利刃，横在自己光洁的脖颈前，神色平静。 诺薇拉再度开口道：“所有人放下武器，住手。”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黑袍神秘人淡淡一笑，说道。 “我知道，在你们眼里，从未把我当成过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诺薇拉的气质似乎发生了惊人的转变，之前的天真和懦弱完全消失不见，“但就算是身为一件物品，在你们所谓的计划中，我也是最重要的那一环吧？” “继续说。” 黑袍神秘人的语气似乎多了几分赞赏。 “我如果受到什么致命伤害的话，你们的计划，应该就没办法实施了吧。” “既然如此，那么现在在场的所有人，是不是应该暂时听从一下我的建议，先将手上的武器放下？” 诺薇拉冷静地说道。 “你凭什么以为，我不能在你伤害自己之前，出手阻止你？”黑袍人笑了笑，“更何况，我并不觉得，一个从小到大被囚禁在庄园里的傀儡，会有自杀的勇气。” “那么，就试试看吧。” 诺薇拉手中的利刃朝里动了动，一道鲜红的血液从伤口之中涌出，但是她的面色丝毫不变。 此时此刻，一股独属于紫罗兰夫人的贵气和坚强，在她的身上缓缓绽放。 “叮当——”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黑袍神秘人率先做出了表率，扔掉了手中的匕首，并且解除了奥克塔薇尔身上的木刺和空间禁锢。 随后，他继续说道：“我的诚意已经展现出来了。” “既然你知道，你对我们的计划很重要，那么，如果一直用生命作为胁迫，我们是不是要无止境的答应你的一切要求呢？” “你应该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当然明白。”诺薇拉点了点头，“放过奥克塔薇尔，并且之后不再追究和这件事有关的无辜人，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在这之后，我会和你们一起离开。” “好，我答应你，之后会从这里撤兵，并且给她时间，逃离王都。” 黑袍神秘人没有过多犹豫，允诺道。 “我不会相信你的承诺，所以在你们的计划实施之前，我都会保持现在的状态。” “可以。” 黑袍神秘人挥了挥手。 周围的士兵顿时得到了命令，如同潮水一样从附近的街道撤离而去。 “虽然看上去伤得很严重，但以血族强大的愈合力而言，她还保持着不低的战斗能力。”黑袍神秘人摊了摊手，“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不会追杀她，足够她逃离现场。” “至于之后，审判之塔或是异端裁判所会不会有所行动，这就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怎么样？我的诚意足够了吧？” “当然。”紫罗兰夫人轻笑一声，“不过在走之前，我还想跟她说句话。” ...... 当夏亚匆匆赶到现场的时候，印入眼帘的是一片废墟一样的街道。 周边区域缓缓聚集着行人，似乎在观察着这片区域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以想象，在王都这样的地界，发生如此激烈的战斗之后，短时间内居然没有官方的人员前来插手。 或许，这是“太阳”那个组织从中干预周旋的结果。 夏亚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进巷子深处。 地面上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血液在缓缓干涸，隐约能看到这里曾经爆发过多么惨烈的战斗。 他有些紧张地四处望了望，随后，在废墟的尽头，看见了一道努力支撑起身体的瘦小身影。 那道身影沐浴在血液之中，浑身上下都是伤口。 “！！” 夏亚快步上前，将奥克塔薇尔残破的身体揽在怀里。 “对不起，我来晚了。” 虽然觉得这句话很傻逼，但此刻，没有什么能够表达他心中的愧疚之情。 “我没事。”奥克塔薇尔轻轻咳出一口鲜血，随后又有些心疼地将血液咽了回去，“他们......刚走不久，带走了那个胖女人，说是......要完成什么计划。” “我知道，不过现在你更重要。” 夏亚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丝微笑。 “怎么，你在担心我这个老太婆？”白毛小萝莉嘿嘿一笑，“我......就说嘛，你这种臭小子......怎么可能，抵挡、抵挡得住......我这种成熟女性的诱惑？” 夏亚回想起两人上上次见面时，对方不甘示弱的吐槽，顿时哭笑不得：“你都这样了，还有心思说这种话？” “对了，这个......给你。” 说着，奥克塔薇尔将一本书从怀里拿出，递给了夏亚。 那是诺薇拉留下的那本《简爱》。 “她说，谢谢。”奥克塔薇尔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还有......再见。” “我知道了。” 夏亚没什么情绪波动地点了点头。 “去追他们吧，不用管我......”奥克塔薇尔的眉毛皱成了一团，“一定要替我弄死那个老东西......然后，把那个胖女人救出来。” “上次我拜托你做的定点传送魔导具，做好了吗？” 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夏亚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问道。 “当然，你以为我是谁？” 说着，奥克塔薇尔颤颤巍巍地从次元戒指之中，取出一根镶嵌着一大块虚界石的藤木魔杖。 夏亚点了点头，将魔杖接过。 随后，他发现，自己用于传送到深渊宫殿的那个诡笑图案，正以一种奇妙的状态悬浮在虚界石的中央。 这根造假几十万金币的魔杖唯一的功能，就是将人传送到那处深渊宫殿之中。 之前也说过，夏亚进行传送仪式的那本禁忌之书，是奥克塔薇尔提供给他的，所以对于他目前在做的事情，也略微有所察觉。 “等会儿见到了那位存在，就说你是夏亚的朋友，如果她不知道夏亚是谁，就告诉她，‘灰姑娘与水晶鞋’。” 夏亚手中，缓缓凝聚着魔力波动。 “你、你要干什么？” 奥克塔薇尔有些惊讶地说道。 她想要起身阻止夏亚，但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几乎无法做到了。 与此同时，在她的视线之中，刚才退去的那些士兵和夜隐会成员们，再度缓缓靠近这片街道。 很显然，那名黑袍神秘人，并不像他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守约。 “别担心，她是个好人，不会伤害你的。”夏亚安慰性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至于你说的报仇......” 手中的魔杖绽放出银色光芒，将奥克塔薇尔给吞噬其中，瞬间消失不见。 夏亚背对着无数名骑士和刺客，缓缓站起身。 一道黑甲浮现于体表。 “我知道了。” 第六十四章 夏亚，亵渎丰饶！ 被紫罗兰伯爵的马车接走之后，诺薇拉手中的刀从始至终都横在脖颈，细嫩的皮肤多了几道伤痕。 按照紫罗兰夫人原本的性格，受到这种程度的伤，很有可能已经哭出来了，毕竟她最怕的就是疼。 可是此时此刻，为了给奥克塔薇尔拖延时间，为了给夏亚自保的时间，她一脸平静地做着以前完全不敢想的事情。 当一个人敢对自己发狠的时候，她或许就接近成长了。 有时候，一个人获得成长，或许只需要几分钟、一本书、一句话。 诺薇拉就是其中之一。 此刻，她过往的柔弱和逆来顺受，似乎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手不酸吗？” 马车内，座位另一端的紫罗兰伯爵向诺薇拉投来了关心的视线。 “现在问这种话，不觉得虚伪吗？”诺薇拉轻轻一笑，“对了，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紫罗兰伯爵从马车里的储物箱中抽出一支红酒，倒了一杯递给诺薇拉。 诺薇拉没有理会他的虚情假意，直言道：“把我从西菲尔城接走的这十二年里，娶我为妻也好，送给我紫罗兰庄园也好，对我做的这些事情，有一件是出于你的本意吗？” “你......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过吗？” 诺薇拉平静的眼神仿佛一柄利剑，刺透了紫罗兰伯爵的心。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嫉妒，或许是犹豫，总而言之，紫罗兰伯爵的心中，此刻泛起了一股压抑感。 “你以前不会问这种问题的。” 他烦躁地撤掉衣领上的蝴蝶结，解开了大衣的纽扣，闷声说道。 或许是觉得几天不见，诺薇拉整个人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这种变化是过去共同生活在紫罗兰庄园里未曾展现过的。 那个家伙，对她做了什么？ “对，以前的我，就像是一件任人摆弄的物品一样，不需要有自己的意志，只需要每天在庄园里按部就班地生活下去，等待你们计划成熟的那天，成为仪式的养料奉献自己。” “但是这样的人生，和家畜有何区别？” 紫罗兰夫人冷笑一声。 她用另一只手轻轻取下无名指上的那枚昂贵的婚戒，像是不感兴趣一样，随手丢在了紫罗兰伯爵的胸前。 “从今天起，我们恩断义绝。” 说完这句话后，诺薇拉就不再言语，安静地等候马车抵达旅途的终点。 感觉气氛有些沉闷，紫罗兰伯爵喝掉了手中原本为诺薇拉准备的红葡萄酒，随后放下酒杯，起身离开了这个包厢。 很显然，身为拉图索斯公爵的长子，曾经立下赫赫战功的紫罗兰伯爵，他的座驾要比女儿赛莉的那辆来得更为豪华宽敞。 此刻，黑袍神秘人正坐在另一个包厢里闭目养神。 “她变得令我感到有些陌生。” 坐在黑袍神秘人对面后，紫罗兰伯爵低声说道。 “无所谓，反正过了今天，她就不会以现在的这个身份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黑袍神秘人淡淡地说道，“更何况，作为‘主’降临的容器，她生来就不需要拥有自己的意志，能够允许一道凡人的意识占据那道躯壳三十年之久，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 紫罗兰伯爵轻轻点了点头。 少顷，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主动提醒道：“今天的动静闹得有些大，我父亲的名号都有些不好使，审判之塔那边，或许压不住了。” “所以，待会儿仪式的动作一定要快，至于丰饶母树所需要汲取的养分，明登大街附近有不少没有背景的外乡人以及冒险者。” “虽然闹出的动静或许会有些大，但那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位能够自由行走于人间的神明，凡俗的法度和善恶观已经不具有审判祂的权力了。” 紫罗兰伯爵像是在对神秘人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道。 黑袍神秘人点了点头：“对了，她还是纯洁之身吗？” “应该还是。” “那就好，否则一旦因为容器的缺陷引起‘主’的不满，导致神格的融合过程出现差错，一切努力都将白费。” “要知道，我们即将做的，可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 一身龙鳞黑甲的夏亚低下头，轻轻翻开手中的那本《简爱》。 扉页的寄语还是他当时灵光一现写下的话，其实并没有什么深意，只是觉得和紫罗兰夫人有些相衬，就写了下来。 “愿你，生如夏花般绚烂，死如秋叶般静美。” 这句话的旁边，隐约晕染着两滴泪痕。 “......” 夏亚轻轻叹了一口气，随便翻开其中一页。 注视着留白部分密密麻麻的娟秀字迹，他突然愣住了。 很显然，紫罗兰夫人在阅读这本书的时候，并不仅仅是在阅读，还顺带在旁边写下了不少读书时候的心得感悟。 “简·爱，多么自强自立的女性，也只有该隐先生这样的大文豪，才能塑造出立体感这么强的角色吧？” “在刻画罗切斯特这个角色的时候，该隐先生是否参考了自身的某些经历？” “嘿嘿，那么，他一定是位长相英俊的年轻绅士，对待女孩子格外风度，但却有点花心。” “真想和该隐先生见上一面啊......” “第八遍读到这里，还是很有感触，毕竟是该隐先生的作品，就是有一种让人反复阅读品味的魔力。” “贝茜，多么善良的角色，想必该隐先生在现实里，也有一位这么善解人意的女仆小姐吧？” “圆满结局，完结撒花，期待该隐先生的下一部大作！” “该隐先生......” “该隐先生......” “......” 夏亚有些默然。 对他来说，以该隐这个身份所撰写的一切书籍，仅仅是为了赚钱而已，更何况这只是拾人牙慧的文抄之作，夏亚从来没有把这件事正儿八经地放在心上。 可在默默翻看完紫罗兰夫人的读书注解之后，他才突然惊觉。 或许有时候，你所以为不值一文的文字，在别人的心目中，就是陪伴她度过无数个日夜的精神食粮。 一路走来，就连紫罗兰夫人自己都没发觉，虽然两人之前没有任何交际，但她的人生中，处处是夏亚存在过的痕迹。 他下意识将手中的书翻到了最后一页。 “如果，如果您能看到这里，那么我很高兴，因为这是我和您之间最后一次‘对话’了。” “有很多想说的和想做的，但因为没法见面，所以还是算了吧。” “听奥克塔薇尔小姐介绍，您的真名叫夏亚，夏亚·阿德莱德，但是居然只有16岁，老实说，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很震惊。” “借鉴您某本书中所说的话，这算不算得上是‘老牛吃嫩草’呢？” “嗯，开个玩笑，希望您不要介意。” “夏亚先生，我的人生，或许已经到此为止了，但您未来的道路还很长，紫罗兰家族背后牵扯到的势力很复杂，甚至还有皇族的影子，而伯爵只不过是他们推举出来的一位代言人罢了。” “所以，为了您的安全，和我有关的事情，就这么忘了吧。” “不必挂念，不必徒增感伤。” “对了，似乎自从见面以来，还没有做过自我介绍。” “我叫诺薇拉，诺薇拉·尤莱娅。” 类似于绝笔信一样的文字，到这里就结束了。 夏亚深吸一口气。 与此同时，周围终于传来了官方卫队姗姗来迟的动静。 一身黑色骑甲的夏亚缓缓攥紧拳头，从某些事物上缓缓站起身。 “不、不许动！” 一队城卫兵将夏亚周围缓缓包围住，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由得有些胆寒。 此时此刻，夏亚正坐在一堆高高堆起的尸体上方，漠然扫视着周围缓缓聚拢的士兵们。 刚才他就是在这样一堆死相无比凄惨的尸体上方，阅读诺薇拉留下的那本书的。 “诺薇拉，你的名字很好听。” 夏亚轻声说道。 随后，他高高跃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消失在了半空中。 “别让他跑了！” 城卫兵们刚要追击，却看见一个小盒子从天而降。 “啪嗒。” 在摔到地面上的同时，盒子被打开了，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枚勋章。 那是属于赛莉的高级巡查官勋章。 与此同时，天空中隐约传来了一句话。 “立即通报审判之塔，伯顿北区明登大街正下方中心下水道、郊外紫罗兰庄园酒窖地下，有不明势力正在举行邪神祭祀！” ...... 当诺薇拉从马车之中走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一处异常潮湿阴冷的洞窟之中。 她的周围站着许多名身穿奇异花纹斗篷的组织成员，防止她自杀或是逃跑。 她微微蹙眉，感觉身体里充满着一股燥热，以及莫名的冲动。 与此同时，胸口的那道树形印记，也变得无比滚烫。 这是在她过去的许多年里，从未发生过的情况。 “熟悉吗？”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紧随其后走下马车的，是那名穿着黑袍的神秘人，衣领处绣着金色的残缺太阳。 “感觉熟悉吗？”似乎是以为诺薇拉有些没听清，黑袍神秘人张开双臂，像是要将这片空间囊括在其中，“这里，这里的一切，你应该有所印象。” “毕竟，三十二年前，当我无意中在这里发现依托王都无数人口生命气息存活的‘残缺丰饶母树之根’的时候，你刚刚出生才对。” “这些年里，我和组织耗费了无数资源和财力，才勉强将这截树根救活，并且和‘主’残缺的一道意识建立了连接。” “你，没有印象了吗？” 说着，黑袍神秘人将视线投向了远处的洞窟深处。 诺薇拉下意识地扭过头，顺着那道视线看向了他所说的位置。 随后，整个人如遭雷击！ “那、那是什么......”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双手下意识地垂落，手中的利刃也抓不紧了。 见状，旁边有几名组织成员就要走过来，将她控制住，但黑袍神秘人挥了挥手，表示不需要。 “那是你。”黑袍神秘人回答了她的困惑，“当然，更准确的说，那是‘主’的一部分。” 洞窟深处，数不清的藤蔓和树根遒劲地扎根在坚硬的石壁之中，顽强地向四周生长扩散着，像是将方圆几千米的地上世界囊括其中，汲取着属于活人的养分。 丰饶母树，是丰饶女神的化身，也是世间生命鼎盛的象征。 此刻，一张独属于女性柔美的脸，正闭着眼，面带安详的笑容，附着在那道残缺的树干上。 那张脸，和诺薇拉一模一样。 黑袍神秘人走到她的身边，和她并肩而立：“我们要做的，是一项伟大的事业，是要将神迹重现在大地上，这当然会有许多不必要的牺牲。” “我们会记得你，记得你为‘诸神黄昏’所做的一切。” 说着，黑袍神秘人轻轻一推诺薇拉的后背。 下一秒，她眼睛一花，发现自己瞬间跨越了数十米的距离，来到了丰饶母树的脚下。 凑近了看才能察觉到，这棵树仅仅是残缺的一小部分，就有十几个合抱粗，倘若让它以原本的样貌降临于世，不知道该是多么壮观的景象。 诺薇拉失魂落魄地抬起头，注视着树干上那张令她无比熟悉的脸。 “洪——” 一道道原本不属于她的记忆，在脑海中瞬间炸开！ “啊！！！” 诺薇拉发出一声凄惨的痛呼，捂着脑袋，缓缓跪坐在地。 在那些庞大繁杂的记忆之中，诺薇拉仿佛彻底变成了另外一种存在，在以前所未有的角度俯瞰着这个世界，一切的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 与此同时，数不清的邪异呓语和奇诡的呢喃声在耳边逐渐扩大。 诺薇拉感觉浑身上下痛苦无比，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从她的身体里逐渐复苏。 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能够确定的事情只有一件。 即将开始的仪式，以及那个不可言说的主，绝对不是什么守序阵营的善良存在。 诺薇拉感觉自己仿佛受到了某些精神污染。 那是......邪神。 “果然，主已经堕落了。”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黑袍神秘人发出一声痛苦的感叹，“而主分化出的这道意识，也沾染了堕落的气息。” “这是早就有所猜测的情报，不是吗？”紫罗兰伯爵站在他旁边，轻声说道，“所以，区别于那些死板的‘降生派’，我们‘造神派’才是组织的正统，我们的思想，终将得到完美的注解。” 黑袍神秘人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诺薇拉似乎稍微适应了这种精神污染，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想要找到地方逃跑。 但丰饶母树和通道的这段路上，早已被黑袍神秘人设下了次元封印，只能进，不能出。 看着诺薇拉梨花带雨地哭泣着，抱着膝盖坐在树下的样子，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心理波动。 “祭坛那边，可以开始了。” 某一刻，黑袍神秘人突然说道。 紫罗兰伯爵深深地看了诺薇拉最后一眼，点了点头。 随后，激活了手中的某件古代咒物。 与此同时，紫罗兰庄园酒窖地下，已经被重新布置好的祭坛前，数不清的夜隐会成员正虔诚地跪在地上，一边祈祷着，一边亲吻着潮湿的土壤。 他们口中不约而同地吟诵着一句话。 “祂重临于世间，必将带来丰饶的福音......” “祂重临于世间，必将带来丰饶的福音......” “祂重临于世间，必将带来丰饶的福音......” 这些祷文仿佛具有某种奇妙的力量，在祭司的主持之下，祭坛上的魔导矩阵以及无数珍惜材料，绽放出了夺目的光辉。 祭坛前方的那块古老石碑上面，树形印记和古奥文字缓缓发亮。 一声声振谐凭空响起，伴随着仪式材料的响应，一道似乎正在沉睡的远古气息，被唤醒了。 “轰——！！！” 在无数普通人看不到的世界，一道光柱从紫罗兰庄园的某处冲天而起。 随后，浓烈的生命气息朝着附近区域逐渐扩散。 不知道为什么，许多行人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身体里传来的一丝燥热。 他们下意识地产生了想要繁衍交配的冲动。 而半路上，正在赶往明登大街中心下水道的夏亚察觉到了异变的源头，没有言语，再次加快了速度。 ...... “该死，怎么会这么突然？” “丰饶的气息之中，夹杂着一丝邪神的呓语？” 审判之塔中，正在独属于自己的次元空间里修炼的审判长罗德察觉到了异状，汗毛倒竖。 这可是王都，希伦帝国境内人口流量最大的地方，同时也是商业和政治的中心。 一旦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对整个国家来说，都是灭顶的打击！ 身为总部轮值的审判长，他立刻发动了灾难来临的红色紧急预案。 与此同时，整个审判之塔内，无数道身影整装待发。 “全体审判骑士出动，一定要阻止这场灾难！” ...... “是......他们吗？” 异端裁判所内，尼德罗大法官同样察觉到了骤然而来的神降气息，身体瞬间出现在王都中央的高空，俯视着眼前的这一幕。 在他的视角之中，一棵虚幻般的参天巨树正驻扎在王都的西北角，似乎在缓缓复苏，汲取着周围属于人类的生命力。 那颗树上带有的神性和邪性气息，令他胆寒。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是一样的疯狂。” 尼德罗大法官的眼中闪烁着某种光泽，喃喃自语道。 ...... “‘造神派’终究是先行一步了吗？” 宅邸内，正坐在书房里安静看书的梅维思淡淡地说道，似乎对于正在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感到意外。 诸神黄昏这个隐秘组织的势力范围遍布整个兰德大陆，对每个国家都有很深的渗透。 在王都细心经营了这么多年，许多权力中枢和国家机器都遭到了腐蚀。 他们可以许诺的有很多。 除了力量、金钱、女人之外，甚至还有所谓的永生。 也因此，当灾难来临时，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做好应对的准备。 当然，这也有夏亚搅局的成分在内。 如果不是他抢走了诺薇拉，或许计划会更晚实施，而不是像现在这么仓促。 毕竟和奥克塔薇尔的战斗波及甚广，就算想隐瞒都没有办法。 只能将计就计，立刻开始仪式。 “既然这样，就让我们‘降生派’好好看一看，你们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吧。” 梅维思端起手中的茶杯，轻轻喝了一口，低声说道。 ...... “全体学生，立刻前往中心广场集合！” 学院内，突如其来的灾难警报将所有人都惊呆了。 在卢修斯院长和诸位导师的运作下，作为希伦帝国未来最宝贵的一批财富，他们拥有比任何人都优先撤离王都避难的权力。 “黛朵菈姐姐，我们快走吧，院长先生据说要开启传送阵，将我们传送到安全的地带，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夏亚的公寓门口，希薇丝妲有些担忧地说道。 “可是......少爷呢？” 黛朵菈忧心忡忡地注视着天空，总感觉一场暴雨即将席卷这座繁华的城市。 “夏亚同学让我转告你，一切行动跟随大家进行，不用管他。” 希薇丝妲安抚道。 “也对，毕竟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黛朵菈低下头，自嘲一笑。 ...... 地下洞窟。 伴随着古老气息的复苏，整座洞窟之中驻扎在石壁里的藤蔓和根茎开始微微扭曲，仿佛在响应着紫罗兰庄园脚下的那座祭坛。 与此同时，地面发出了微微震颤，无数碎石从下水道的上方落下。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要逃离的冲动。 且不说这里有位神术师级别的次元魔法使用者，更何况，主的意识降临丰饶母树的这一幕神迹，倘若能亲眼目睹，足以让他们感到痛哭流涕。 感受到了王都境内强烈的生命气息，丰饶母树疯狂汲取，壮大着自己。 原本残破的躯干逐渐抽出了新芽，伴随着邪异的扭动，看起来渗人无比。 而树干上的那张柔美的小脸上，嘴角逐渐掀起一丝诡异的微笑。 随后，眼睛缓缓张开。 “俯身！” 黑袍神秘人快速下令。 不需要他提醒，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跪倒在地，仿佛最虔诚的信徒一样，为自身的信仰而祈祷着。 不可直视神，这是兰德大陆千百年来流传的铁律。 他们毫不怀疑，只要和那道视线对上的瞬间，就会立刻陷入疯狂和暴走。 紧接着，一道强烈无比的波动，仿佛心脏一样快速跳动着，不断朝周围辐散出令人心悸的神秘力量。 “呷——————！！！！！！” 丰饶母树的躯干上，那张和诺薇拉一模一样的脸逐渐扭曲。 随后，发出尖啸！ 几乎是瞬间，在场的许多实力低微的存在，就失去了意识，七窍流血，面色痛苦而扭曲地跌倒在地，随后失去意识，逐渐陷入脑死亡。 一道道藤蔓拔地而起，将那些尸体包裹在其中，疯狂汲取着残留的生命气息。 似乎是不满足这点微末的力量，丰饶母树的根茎开始了剧烈的翻腾。 与此同时，整个王都的西北区域，发出了强烈的地震！ 此时此刻，诺薇拉似乎又变回了当年被困在紫罗兰庄园之中的那个捂住的小女孩，抱着膝盖，低声啜泣着。 之前伪装的坚强完全消失不见。 一道道声音在她的耳边不断回响着，不属于她的记忆在脑海之中逐渐复苏。 “该、该隐先生，我感觉，我感觉好疼......” 平生最怕疼的紫罗兰夫人，无意识地发出了呢喃。 随后，那张脸和她对上了视线。 一道道藤蔓将她包裹在内，伴随着某种奇妙的律动，将诺薇拉缓缓举起，举到和树干上的人脸相持平的地方。 “还记得我们的计划是什么吗？” 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黑袍神秘人低着头，对紫罗兰伯爵说道。 “在神的仪式降临容器、神格即将融合宿体的瞬间，将吸收了我主全部污染和意识的容器杀死，取走神格，由你进行吞噬，然后瞬间晋升大贤者，一步跨越到半神的境界。” “这就是，‘人造神明计划’。” 人类谋夺的残缺权柄，当然不可能让他达到神明的层次，甚至就连十分之一的威能，都难以重现。 不过这就足够了。 足够他获得悠久的生命，以及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 黑袍神秘人点了点头：“介时，我将赐予你力量和永生。” 话音刚落，一道足以灼伤所有视线的炽烈光芒，如同一轮太阳，缓缓绽放出了光芒！ 那就是承载了丰饶女神一道意识的残缺神格，仔细一看，会发现其中混杂着一道道灰色的雾气。 那些呓语和呢喃的来源，就是于此。 虽然这道神格仅仅是残缺的存在，并不完整，但也不是人类所能够承受的力量。 更何况，其中还蕴含着神明的无上意念，以及丰饶女神堕落之后，产生的邪异和污染。 毫不夸张地说，即使是神术师，只要沾染到了这些污染，就会立刻堕落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怕存在。 即使诺薇拉是带有树形印记的丰饶女神宿体，沾染了这些气息，也绝对没有保持理智的可能性。 更大的可能性，是化作一尊暴走的邪神，然后在祸乱大陆一段时间之后，被另外几位神明降下神罚。 但很显然，黑袍神秘人对此早有准备。 诸神黄昏，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看，神格已经降临了！” 不顾双眼被烈光灼烧的痛苦，黑袍神秘人站起身，一边流着感动的泪水，一边双手向天，发出呐喊。 那道光球，从树干上的人脸口中缓缓脱离，随后，朝着诺薇拉飘去。 与此同时，她胸口的树形印记，散发出了夺目的光辉，二者之间仿佛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将神格朝那个方向逐渐接纳。 意识即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轻轻闭上了眼。 “诺薇拉，我叫诺薇拉·尤莱娅。” 她不知对谁，轻声说道。 一道黑影闪过。 “轰——！！！” 伴随着强烈的音爆和呼啸而至的烈风，那道全身包裹着黑甲的不速之客瞬间突破了包围圈，撞死了想要挡住他的许多人。 然后，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越过黑袍神秘人的头顶，朝着洞窟深处爆冲而去！ “拦住他！” 被眼前始料未及的景象给惊呆了的黑袍神秘人站起身，怒吼道。 一位图腾骑士踏碎大地，身形消失在原地，随后出现在黑甲骑士的正后方。 【加点成功。】 【是否晋升为“图腾骑士”？】 【您已晋升为“图腾骑士”，请选择您的战斗图腾。】 “骑士力场！！！！” “爆燃斗气！！！！” 伴随着一声怒吼，黑甲骑士的身上瞬间爆发出震撼天地的强大气息，接连突破原本境界的桎梏。 他微微一侧身，闪过了那名图腾骑士的进攻，随后，如同兽爪一样的右手仿佛闪电般探出，一把捏住那名图腾骑士的脸，按入地面！ “轰——！！！” 伴随着鲜血和脑浆四溅，大地破碎震动！ 与此同时，见情况不妙，黑袍人释放了强悍无比的空间神术。 “次元·虚空绞杀！” 一道漩涡凭空出现在黑甲骑士所经过的道路上，伴随着强烈无比的空间乱流，只需要稍微一触碰，就会瞬间被搅碎成渣。 但那名骑士仿佛不惧生死一样，朝着漩涡继续冲去。 “唰唰唰唰——” 无数道次元之刃瞬间将他分割成无数块，随后化作白光消失在原地。 “不知死活！” 可话还没说完，黑袍人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一道白光闪过，黑甲骑士仿佛毫发无损一样重新出现在原地，并且以所有人无法反映过来的急速，踏碎地面，高高跃起。 他撞破了前方拦路的屏障。 随后，带着屏障破裂的碎片，骑士一头撞入了丰饶女神降生仪式的范围之中。 那道泛着炽烈光芒的神格，近在咫尺。 意识有些模糊的诺薇拉听到了身边的动静，轻轻睁开了眼。 黑甲骑士脸上的头盔褪去，露出了一张英俊而又清秀的少年面目。 “诺薇拉，很好听的名字。” 夏亚微微一笑。 随后，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伸手一抓，将那道泛着炽烈光芒的神格吞入腹中！ 第六十五章 请、请轻一点 诸神黄昏这个已经存在于现世不下五千年的隐秘组织，主要分成两个派系。 降生派的观念偏向保守，希望能够争取到神明的垂青，准备好宿体容器，祈求神明降临，行走于人世间。 造神派的观念是，在末世即将来临之前，人类需要将足够自救的力量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所以谋夺神格、晋升半神，就是他们的唯一目的。 而丰饶女神的解体堕落，就是他们的天赐良机。 当女神意识和神格降临于世后，第一个融合的对象就是身为宿体容器的诺薇拉。 但由于丰饶女神的堕落，连带着神格也被污染了,需要将污染和呓语排除出来。 所以，在诺薇拉的意识被侵占之后，神格还未融合的瞬间，他们将邪神意识连带着宿体容器彻底杀死，然后夺取神格。 这样的机会，或许未来很多年都不会再遇到了。 因此，为了今天的计划，黑袍神秘人和他身后的势力，呕心沥血地准备了几十年。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在今日摘取胜利的果实。 可现在，全都被毁了。 黑袍神秘人、紫罗兰伯爵以及在场的无数名丰饶信徒，一脸惊骇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 那名长相清秀俊朗的少年，一把捞走悬浮在半空中的神格，随后毫无顾忌地吞进了肚子里！ “住手！！！” 黑袍神秘人身形一闪，瞬间移动到了夏亚的面前，想要阻止他的行为，但为时已晚。 那道如同炽日一样凝聚着部分神明权柄的神格，消失在了夏亚口中。 “滚。” 夏亚冷笑一声，趁着身上多重buff的效果还在，随手一拳打出席卷整个地下洞窟的狂暴气浪，将这名神术师给逼退。 对方的魔法杀不死夏亚，但被刚刚晋升为图腾骑士的他近身之后，即使是神术师也会头疼。 黑袍神秘人瞬间退回洞窟入口，脸色颇为难看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 “女、女神大人......” 他的身旁，许多名虔诚的信徒呆愣愣地看着夏亚，缓缓跪伏在地，发出了啜泣。 他们心中的信仰，居然被一个粗暴而野蛮的骑士给吞食了下去！ 感受着体内的异物，夏亚深吸一口气，感觉十分刺激。 或许这是他重生以来，做过最刺激的事情了。 好在这道丰饶女神的意识已经堕落，被系统定义成了反派。 所以，将神格吃下之后，就算是爆体而亡什么的，夏亚也有心理准备。 而重生之后，那道神格和意识将会和黑雾一样，被系统清除掉。 “唔......” 这时，仪式进行到一半陷入昏迷的诺薇拉，像是被周围的动静给吵醒了一样，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悬浮在半空中的少年骑士，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想要伸手揉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包围在一层藤蔓之中。 于是诺薇拉小声说道：“该隐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说我是在做梦？您、您能捏一捏我的脸，看看疼不疼吗？” 诺薇拉显然还有些神志不清，不好意思地道。 夏亚伸出手捏了捏紫罗兰夫人柔嫩顺滑的小脸：“不是在做梦，好好睡一觉，醒来一切都结束了。” “晚安......该隐先......生......” 闻言，紫罗兰夫人点了点头，随后缓缓闭上眼。 看样子，是还没从刚才的精神污染之中回过神来。 夏亚笑了笑，随后转过头，看向远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状的诸神黄昏成员。 “你们......” 刚要开口说话，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神力波动，开始从夏亚的体内扩散！ 一道古老而神秘的气息逐渐苏醒，仿佛拥有包容万物的广袤力量，又仿佛孕育着世间所有的生命。 很显然，吞噬神格之后，夏亚的身体出现了某种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异变。 丰饶女神的堕落意识，正在他的体内缓缓复苏！ “呃......” 夏亚突然从高空中坠落，痛苦万分地捂住腹部。 透过黑甲，有一道小太阳般的炽烈物体在他的腹部绽放着光辉，像是心脏一样剧烈跳动着。 独属于神明的位格和权柄，开始和夏亚的身体产生融合！ 伴随着他痛不欲生的嚎叫，一道道藤蔓般的树形纹理浮现于夏亚的体表，伴随着邪异和癫狂的丰饶母树气息，轰然降临！ 狂乱奔走的树根和藤蔓不断搅碎大地，在整个王都掀起了强烈的震感。 伴随着权柄的逐渐融合，被邪神的力量所污染的夏亚，隐约感觉自己似乎共享了某些丰饶女神的能力。 但在丧失理智的情况下，他并没有闲工夫思考，随后，像是要将身体里这股无比庞大的力量给宣泄出去一样，朝着洞窟外的众人奋力一挥手。 伴随着一声声惨叫，尖锐的地刺和藤蔓瞬间席卷了那里。 几乎只是一瞬间，上百名诸神黄昏的成员被抽干了生命力，变成一具具干尸，破碎成粉末。 “那是......？！” 黑袍神秘人深吸一口气，扶住紫罗兰伯爵的肩膀，瞬间消失在原地。 目前的情况，已经不适合再呆下去了。 在离开现场的最后一刻，黑袍神秘人在夏亚的脸上隐约看到了另一张脸，在来回切换着。 那是一张极其酷似诺薇拉的成熟女人的柔美面容。 而此刻，夏亚依然在对抗着神格的力量，以及其中蕴含着的邪神污染。 与此同时，他产生了一丝疑惑。 我怎么还没有炸？ 夏亚的想法就是赶紧死，死完了一切结束。 可偏偏，那道神格和其中的意识似乎并不这么想。 他甚至隐约感觉，和神格的融合居然在逐渐变得水到渠成。 与此同时，脑海里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你......是谁？” “......” 夏亚根本无心回答。 他发出一声长啸，音波将洞窟震得接近塌方，但无数道树根瞬间冲天而起，将那些石块托在了半空中，让丰饶母树不至于被淹没。 相比之下，还是被魔女小姐的诅咒杀死更加痛苦绝望一些。 不过被堕落的丰饶气息所污染的感受并不舒服。 丰饶女神，同时象征着生育和繁衍。 可在堕落污染之后，这重象征的含义也被歪曲了几分。 所以现在，夏亚不仅要承受着污染带来的痛苦，还要疯狂压抑着身体里源源不断的某种冲动。 其名为，杏欲。 没错，在这种危急关头，夏亚可耻地嗯了。 “......” 突然，面色苍白的夏亚深深皱起了眉。 他在神格力量的污染之中，察觉到了一丝极为熟悉的气息。 那是......黑雾！ “该死！怎么是个人类男性？” 没等夏亚多想，那道声音就变得越来越清晰。 隐约能够分辨出，和诺薇拉有几分相似，但要显得更加冷漠。 感受到当前宿体的真实状况，刚刚复苏的丰饶女神意识发出了惊叫。 作为女神降临的宿体容器，最基础的要求就是一定要选择身材丰腴、面容姣好的处女，同时象征着大地母亲的慈祥和女神的纯洁，否则会被认为是不敬。 可无论是哪个要求，夏亚都完全不沾边。 于是，刚刚降临的丰饶女神，不出意外地愤怒了。 更让她愤怒的是，眼前的这个宿体，在被侵占了意识之后，不仅不开放这具身体的所有权限，反而在以一种极为顽强的姿态抵抗着。 “丰饶信徒在哪里？！” 丰饶女神的意识不断地尖叫着。 看起来，这道意识被污染之后，理智不太高的亚子。 也对。 要是对方一脸心平气和坐下来谈谈的态度，夏亚都要怀疑这家伙到底有没有被污染。 “别叫了，丰饶......女士，暂且这么称呼你。”夏亚有些艰难地说道，“既然都降临了，那么就先呆在这个躯壳里，如何？” 明明我才是被夺舍的那个，委屈的应该是我才对。 夏亚这样想到。 现在的他有些不急着死去了，因为他察觉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比方说，为什么污染丰饶母树的气息，会是自己最为熟悉的黑雾。 但此时此刻，被污染的丰饶女神根本听不进去夏亚的话。 祂试图强行控制夏亚，用灵魂力量对他的意识发出了围剿。 “蝼蚁，给我去死！” 一道浑身包裹着邪异黑雾和触手、隐约能看得清是人形的女性生物，朝着夏亚释放出了无形的精神波动。 “洪——” 夏亚的灵魂瞬间变得萎靡。 但是面色苍白，全身遍布着奇怪的绿色纹理的夏亚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不顾瞬间从七窍之中喷出的鲜血。 “差不多得了。” “你说什么？！” 丰饶女神怒气冲冲地再次释放出绞杀之力。 “我说......差不多得了。”夏亚轻轻咳出鲜血，身体在吞噬神格之后，变得有些残破不堪，“再继续的话，我都感觉有些情况不妙了。” “你还没察觉到吗？” 隐约感受到身体里传来的某种变化，夏亚低声说道。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伴随着一道能够将夏亚的灵魂轻易碾碎的强大力量，丰饶女神即将彻底抹去他的意识！ “唉。” 夏亚叹了一口气，不反抗，也不闪躲。 而就在那道力量即将造成伤害的前一秒。 “轰——” “轰——” “轰——” 三道气息不同的强大力量，伴随着三种不同颜色的光柱，从夏亚的身上绽放开来！ 胸前九道纹理包围着的血月标记瞬间绽放出清冷的辉芒，眉心缓缓凝聚出一道淡蓝色的竖瞳，与此同时，夏亚的身后，骤然散发出强烈无比的黑雾气息！ 这是三位拥有神明位格的无上存在，在他体内留下的印记。 知识、魔法与元素之神，亚德里恩。 皎月与美之神，比阿特丽丝。 以及......无尽黑雾之主，艾格妮丝。 无论哪一位，都是绝对不逊色于丰饶女神的强大存在，此刻，不约而同地在夏亚的身上爆发出来！ 很显然，被这三位神明标记过的夏亚，不论是否得到了祂们的青睐，但最起码，祂们不会让夏亚无缘无故死在同种层次的存在手中。 是丰饶女神的神力，激发了这三股力量。 原本强势无比的堕落丰饶女神意识，瞬间被这三股来自不同神明的力量给压下，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仿佛被围堵在墙角的小女孩一样，瑟瑟发抖。 “居然、居然是祂们？”丰饶女神的声音之中，透露着强烈无比的难以置信，“你究竟是谁？！” “不、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很显然，仅仅是一道堕落的残缺意识，丰饶女神并不能同时对抗三位和祂同等位格的力量。 “该死，该死！” “既然你们逼我......” 伴随着一阵极不稳定的波动，丰饶女神的意识变得有些摇摇欲坠。 在即将被三道力量碾碎之前，祂抬手一指。 伴随着一道道虔诚的祈祷和钟声，在夏亚的注视下，虚空之中，一道金色的巨门缓缓打开。 这是......丰饶女神的神国！ “哈哈哈哈哈！！！” 堕落的丰饶女神意识狂笑着，控制着夏亚的身体，一把抓住陷入沉睡的诺薇拉，朝着门内世界坠落而去。 “轰！” 随后，大门缓缓关闭，消失在了原地。 ...... 伫立在半空中的尼德罗，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滴下了汗水。 那是过于惊恐而流出的冷汗。 少顷，他的身边多出了另外一道身影。 “刚才那是什么？！” 梅维思安静地站在他的旁边，惊疑不定地说道。 尼德罗大法官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苦笑着说道：“三道、不对，加上丰饶女神的气息在内，一共是四道。” “如果我没猜错，其中除了智慧之神、皎月女神之外，还存在着一股邪恶到极点的诅咒气息，仅仅是隔了这么远稍微感知一下，我都接近失去理智了。” “四位......神明？” 梅维思咀嚼着这句话的内在含义，心脏狂跳，一种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觉袭上心头。 对于诸神黄昏这个组织，她一直觉得很神秘，神秘到了这个大陆上每一个国家，似乎都有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但当你想要深入调查的时候，却发现什么信息也无法得知。 可在刚才的事情发生之后，梅维思破天荒地感觉，自己所在的组织，似乎碰上了硬茬子。 那可是三位神明！ 高高在上的神明！ “你应该和这次事件的幕后元凶有联系吧？” 尼德罗注视着原本驻扎在王都西北区域的那颗参天树影逐渐崩溃消散，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事件为什么结束了，但很显然，这一切都和几位神明的布置有关。 “没有根据的事情，不要乱猜。” 梅维思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 “结束了？” 率领着审判骑士匆匆赶到现场后，罗德突然察觉到，笼罩在空中的那道古老而强大的神明气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散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试图感知周围的情况，可最终，一无所获。 除了空气中残留着某些令人血液沸腾想要繁殖的气息之外，再也没有其它。 ...... 当诺薇拉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衣衫凌乱地躺在一片草地上。 她捂着晕乎乎的额头，缓缓站起身。 “这里是......” 诺薇拉抬起头，环视一圈，发现自己整身处一处绿意盎然的奇幻世界。 这里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巨型植物，外界只有巴掌大小的花花草草，在这里摇身一变，变成了参天大树。 与此同时，数不尽梦幻般的魔法辉芒仿佛星辰一样悬浮在半空中，林间时不时掠过一只只长着透明翅膀的小精灵，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 “啊，夏亚先生！” 就在这时，诺薇拉终于发现了捂着脑袋跪坐在地微微颤抖着的夏亚。 他的身上沾满了鲜血，皮肤发红，像是烧红了的螃蟹一样滚烫。 听到诺薇拉的呼唤，夏亚表情狰狞地看了过来。 “别、别过来......” 他将身体伏在地面上，用力地咬住自己的虎口，鲜血四溅，仿佛在压抑着某种强烈的冲动。 “您、您怎么了？” 诺薇拉的声音一颤，看到夏亚这副样子，眼中不由得升起水雾。 “他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是被带有丰饶气息的欲望所污染了。” 一道和诺薇拉几乎完全一样的女性声音从旁边传来。 诺薇拉抬头望去，发现旁边一株巨型红花的叶子上，安静地坐着一道美丽的身影。 那道身影穿着由花瓣和绿叶编织而成的长裙，赤着洁白的双足，低头看了过来。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丰饶女神，塞琳娜。”丰饶女神的残缺意识轻声说道，“拜这个人类少年所赐，成功从污染之中解脱了出来。” 在塞琳娜的解释之下，诺薇拉逐渐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在回到神国之后，拥有更高权限的丰饶女神抓住了转瞬即逝的机会，在神格还未完全融合、但污染已经完全侵占夏亚意识的瞬间，将纯净神格的力量剥离了出来。 只留下污染和堕落的气息，留存在夏亚的身体之中。 源自丰饶女神被扭曲的象征，无穷无尽的冲动和欲望席卷了他全身。 而他正在苦苦压制着欲望。 这是神明最怕的一种力量，因为祂们的实力太过强大，哪怕精神受到一丝污染，都会产生难以想象的异变。 原先的丰饶女神，也正是因此而解体的，只剩下这道残余的主体意识还能回到神国之中。 说来有些奇怪，那些让祂产生堕落的黑雾，在遇见夏亚的时候，就像碰到了什么熟人一样，朝他疯狂涌去。 这也极大程度上缓解了丰饶女神的压力，才能做出之后的行动。 “那、那夏亚先生该怎么办？” 诺薇拉流着眼泪，想要上前扶住夏亚。 “他不会这么轻易死去的。”塞琳娜缓缓说道，“身为被三位无上存在青睐的神眷者，他肩负着救世的使命。” “这是许多年前，我在《启示录》中留下的预言，看样子，应验的时候就快要到了。” 似乎是想起了某些往事，塞琳娜从树叶上轻轻落了下来。 “你也拥有着自己的使命。” 正当诺薇拉伸手触碰夏亚，却被他皮肤表面的高温烫得缩回手的时候，塞琳娜再次开口说道。 “我的使命？” 诺薇拉困惑地抬头看着塞琳娜。 “你将和他结为一体，成为生死与共的亲密之人，并携手拯救无数生命，这是预言的原话。” “想知道这句话该怎么解读吗？” 诺薇拉沉默片刻，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作为女神意志在人间的代行者，拥有树形印记的化身，你更偏向于温婉祥和的大地母亲的形象。”塞琳娜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而身为容器，你真正需要做的是容纳某些事物。” “很显然，他们都完全理解错了这个‘容器’的概念，误以为是用于承载我的意识而存在的。” “实际上并非如此。” 塞琳娜顿了顿，随后，在诺薇拉呆滞的目光中，道出了实情。 “你的任务，是要怀上那个少年的子嗣，诞下被诸神眷顾的后裔，成为他的眷侣。” “这，才是《启示录》中未曾提及的，事情的真相。” 诺薇拉愣住了。 “生、生孩子？” 她呆滞地看了看丰饶女神的意识，又看了看正在疯狂抵抗着欲望的夏亚，重复道。 “没错，这就是你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最初也是唯一的使命。” 塞琳娜的口中，缓缓吐露出冰冷而残酷的话语。 闻言，诺薇拉缓缓低下头。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浮上心头。 原来，这才是我存在的意义。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过了很久很久，她低着头轻声说道：“这样做，就可以救夏亚先生了吗？” “没错。” 塞琳娜说道。 但实际上，这只是个谎言。 如果没什么意外，连神明都无法抵抗的意志侵蚀，会将夏亚变成一只不知疲倦只为宣泄欲望的丑陋怪物，直到彻底死去。 但为了自己的计划，丰饶女神选择了隐瞒。 在身为凡人的夏亚吞噬掉神格的一刹那，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我做。” 没什么犹豫，诺薇拉平静地点了点头。 随后，缓步朝着蜷缩在地面上的夏亚走去。 “别、别......” 夏亚喘着粗气，双目赤红，几乎快要被各种邪恶的欲念所淹没。 “该隐先生，乖，乖一点。”此刻，诺薇拉的眼中流转着温柔，仿佛一位大姐姐一样，轻声引导着夏亚，“不用害怕，一会儿......就不难受啦。” 但她的眼底，闪过了一丝谁也无法察觉到的痛苦。 一丝身为容器，无人能够体会的痛苦。 即使，对方是她想要亲近的该隐先生。 见状，夏亚紧咬牙关，双手支撑着地面，缓缓爬起。 “站住......停、停下......” 他的身体在微微抽搐着，强烈的欲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赶紧扑倒眼前这位堪称绝色的贵妇人。 但是他仅剩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听我说，听我说......” “我......我并不是为了什么复杂原因，才救你的......” 此刻，夏亚的双目之中，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注视着诺薇拉有些惊讶的双眼，尽力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 “你、你一直很想获得自由吧......？” “你......想知道自己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吧......？” “你想真正拥有自己选择的......权力吧？” “诺薇拉，你并不是什么容器......” “你......是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个体，拥有着属于......自己的人生，未来、未来还很长......” “从今往后，没有人能够逼迫你......逼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这......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就算是神明......也不行。” 夏亚用尽最后的理智，断断续续地说道。 一道泪珠潸然滑过诺薇拉的侧脸。 她哭了。 但也笑了。 笑得格外美艳动人。 注视着眼前让她产生了莫名情愫的少年，诺薇拉踢掉脚上的高跟鞋，缓步接近夏亚，随后捏住了肩膀上的长裙系带。 在夏亚难以置信的注视下，轻轻拉开了系带的一段。 顿时，失去了支撑力的黑色流苏长裙，从曼妙丰腴的躯体上缓缓滑落。 诺薇拉抬脚踩过松软的裙子，缓缓跪坐在夏亚身边。 随后，温柔地抱住了他。 “请、请轻一点。” 第六十六章 您要娶我吗？ 身穿一袭白裙的艾格妮丝，亭亭玉立地站在宫殿中央的那个双层建筑前。 在这种地方出现一个用于居家生活的复式小楼，本来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夏亚走之后，魔女小姐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将它抹除。 这几天，她时不时就会来到这里，进去转一转，看看夏亚家乡的那些新奇物件。 同时有些好奇。 距离她被封印在这里已经过去上万年，外面的世界究竟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她能够变出任何一本书籍，汲取一切知识，但没有见过的事物，是无法体会其中妙处的。 魔女小姐轻轻叹了一口气。 自从夏亚时不时出现在这座宫殿之后，她原本枯燥死寂的生活，似乎也增添了几分生气。 而艾格妮丝所展露出来的表情，也越来越多了。 除了笑容。 她依旧不明白，夏亚所说的笑究竟该怎样表达。 仅仅是嘴角上扬？ 但是情绪没有相应变化的话，做出来的这个动作也是毫无意义的。 唯独当时夏亚为她换鞋的时候，以及第一次尝到草莓味冰淇淋的时候，心情才稍微感觉有些轻快。 艾格妮丝沉默了一会儿，安静地走进院子里，随后低头注视着花圃里盛开的花朵。 那株名叫曼殊沙华的红色植物。 艾格妮丝轻轻闭上了眼，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空间波动传来，她下意识睁开眼，有些手忙脚乱地挥了挥手，面前的建筑顿时如同水波颤动一般消失无踪。 “......” 等到抹除了眼前的建筑之后，她才感到有些后悔。 魔女小姐深吸一口气，将视线投向了大殿的入口处。 本以为看到的会是那道熟悉的少年身影，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全身沾染着鲜血的娇小少女。 她留着白色的及肩短发，双眼染着血色，这是血族的标准体征。 艾格妮丝皱了皱眉。 倒不是好奇她的身份，而是为自己刚才不小心抹除那栋建筑的行为而感到有些不愉快。 说到底，似乎就是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造成的。 于是艾格妮丝有些心情不好地看向了血族少女。 奥克塔薇尔此刻有些蒙蔽。 她瑟瑟发抖地趴在地上，努力抬头，看向了眼前那位在她看来被扭曲的线条和黑雾包裹着的身影，本就十分虚弱的身体更是感觉到了一股逐渐剥夺她生命的阴冷。 血族的生命力很顽强，这是毋庸置疑的，就算被伤到致命部位，只要补充足够的活人鲜血，就能快速恢复。 但奥克塔薇尔此刻居然感觉，伴随着那一丝丝阴冷的力量入侵体内，血族强大的生命本源，居然产生了不可逆的损耗！ 奥克塔薇尔试图努力爬起身，但受到黑雾的影响，浑身发冷，四肢不听使唤。 要知道，她可是血族！ 冷血动物！ 居然会感觉到冷？ 这真是太可怕了。 这绝对是她见过最强大的存在！ 或许，比起传说中的那位血族始祖也不遑多让。 “阁、阁下......” 奥克塔薇尔的声音下意识带上了一丝哭腔。 她现在心里恨不得指着夏亚的鼻子破口大骂，本来在现实世界，稍微休息一会儿补充点血液，或许还能逃走。 可现在，他把她推进了一个什么样的火坑？！ “你是谁？” 艾格妮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对方因为大殿里残留的一丝微小的黑雾诅咒而感到身体不适，于是轻轻一挥手。 顿时，一道类似于月亮般的清冷辉芒从天而降，笼罩在奥克塔薇尔的身上。 如同人类接收到太阳的光照一样，身为月亮的眷族，奥克塔薇尔感受到原本冰冷的身体里传来了一阵暖洋洋的感觉。 她下意识发出了舒服的申吟。 “我、我是夏亚的朋友，我叫奥克塔薇尔，是卡厄斯家族的成员，一名拥有纯正血统的血族。” 奥克塔薇尔在兀自坚持着某些奇怪的骄傲。 魔女小姐轻轻蹙眉。 她看了奥克塔薇尔一眼，轻声说道，“倒是卡厄斯这个姓氏，听起来有些熟悉。” “哦，记起来了，好像是以前总习惯跟在比阿特丽丝周围的那个......那个舔狗。” 魔女小姐想了想，突然感觉夏亚上次所说的这个词汇，能够完美形容对方之前的那些行为。 闻言，奥克塔薇尔有些呆滞。 比阿特丽丝这个名讳，身为卡厄斯家族的核心成员，她当然有所耳闻。 那可是皎月女神的名字！ 在现世，信仰月亮的人根本不会提起，因为直呼名讳是对神明的一种亵渎！ 奥克塔薇尔晕晕乎乎地爬起身，跪坐在地。 本以为对方是和血族始祖差不多强大的存在，但现在看来，简直是可笑的猜想。 对方说出“比阿特丽丝”这个名字的时候，分明带着一种平视，甚至微微有些嘲讽的语气在内。 神明起步！ 这是奥克塔薇尔重新评估之后，做出的猜测。 所以，她立刻摒弃了心中的一丝骄傲，变得卑微了起来。 “至于你说的夏亚......是谁？” 魔女小姐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她的心里有所猜测，但并不确定。 “他、他应该经常来到这个地方，他还说，如果您不知道他是谁，就让我跟您说一句话。” “什么话？” 奥克塔薇尔小心翼翼地看了魔女小姐一眼：“灰姑娘和水晶鞋。” 虽然并不理解这句话有什么内在含义，但她此刻突然感觉夏亚有点牛逼。 能和这样的存在建立关系，得是什么样的狠人啊？ 恢复了精神之后，奥克塔薇尔这才慢慢察觉到一些事情。 看了一眼大殿外笼罩着的黑色雾气，以及夏亚之前向她索要禁忌之书的行为，她大概猜到了眼前这位存在的真实身份。 那位差点毁灭世界的魔女！ 这样想着，奥克塔薇尔的眼中下意识闪过一丝恐慌。 似乎是看出来她的不自在，魔女小姐瞥了她一眼，随后转过身，踩着高跟凉鞋，缓步走回了自己的红丝绒座椅前。 注视着眼前坐了无数年的座椅，艾格妮丝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夏亚家里的那张沙发。 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嘴后，艾格妮丝轻轻一挥手。 顿时，一道原模原样的真皮沙发，出现在眼前。 她理了理裙子，将纤细曼妙的身体轻轻陷进松软的沙发之中，双腿交叠，足尖部位的高跟鞋微微脱落，露出细嫩莹白的足底。 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道：“他......夏亚的全名，是什么？” 魔女小姐突然想起，自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夏亚装死骗到了她的真名之后，后来又见了那么多次面，却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是两人之间相处得过于自然，导致她根本没有细想，没有在意这个问题。 现在被奥克塔薇尔提出来之后，艾格妮丝才产生了几分好奇。 “夏亚·阿德莱德。” 奥克塔薇尔一边捂住肩胛上被【光明咏叹调】刺伤一直无法愈合的伤口，一边回答道。 见状，艾格妮丝轻轻一挥手，那道挥之不去的光明力量顿时烟消云散。 “你对他在现实的情况，了解多少？” 她淡淡地问道。 “大部分都知道。” 奥克塔薇尔小声回答道。 “大部分......” 艾格妮丝咀嚼着这个词汇，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一丝不舒服。 就好像，自己对他一无所知一样。 “说说和他有关的事情。” 艾格妮丝看了奥克塔薇尔一眼，再次挥了挥手。 顿时，一道装着几十升鲜血的玻璃器皿出现在奥克塔薇尔的旁边，上面还插着一根长长的吸管。 这是夏亚走之后，艾格妮丝在厨房里发现的，觉得很好用，就顺手具现了出来。 奥克塔薇尔眼前一亮，闻到新鲜血液的香气，口水都忍不住流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对方一眼，就像是在征询家长能不能吃零食的小孩子一样。 不过面对眼前这位寿命起码上万年的存在，奥克塔薇尔也确实像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喝吧。” 艾格妮丝心情似乎有些不错，点了点头，应允道。 于是奥克塔薇尔欢快地叼住吸管，大口吮吸起来。 几口血液下肚之后，她露出了有些惬意的表情。 甘甜，清冽，可口。 就像夏亚的鲜血一样，质量很高。 艾格妮丝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开口说道：“这就是以他的血液为模板创造的。” 呃。 奥克塔薇尔有些惊讶，随后点了点头。 理了理思绪之后，她露出了一丝回忆的神色，以自己的记忆，开口述说道：“和他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五年前，嗯，那是一个月亮很圆的夜晚。” “当时......” 以亲身经历者的身份，奥克塔薇尔开始了叙述。 和夏亚的接触其实并不多，因此，这五年时光的一点一滴，很快就由奥克塔薇尔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从当年夏亚将她捡回去救治，到刚才因为受伤而被他传送过来。 而从头到尾，魔女小姐都在安静地聆听着，偶尔询问一个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大概就是这样。” 最终，奥克塔薇尔喝了一口鲜血，小声说道。 魔女小姐点了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她轻声说道：“他......很多年之前，就像现在这样了吗？” “什么？” 奥克塔薇尔愣了一下。 “从不在乎自己的感受，也不会索求回报。”魔女小姐迟疑了一下，“仅仅是......仅仅是一味地对别人好，甚至不惜付出生命。” 这句话说出口之后，艾格妮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刚才还在说卡厄斯是个舔狗，仔细想想，夏亚和她相处的时候，从行为上来说，似乎也有几分相似？ 对她好，不求回报，但她大多数时候却总是冷脸以待。 回想起自己之前的行为，艾格妮丝稍微感觉有一丝后悔。 下次和他说话的时候，应该更亲切一些。 要是能学会笑就好了。 “好像......是这样的。” 奥克塔薇尔回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听到她在被一群十分强大的异端追杀，简直热情得不行。 也就是因为那一次，奥克塔薇尔才会对这个人类少年另眼相看。 “他......在现实，有在乎的人吗？” 魔女小姐本来是想问问，夏亚是否有关系亲密的女性，但感觉这个问题不太好开口。 而她的本意也仅仅是询问这个问题罢了。 因为夏亚出现在这里之后的一系列行为，让艾格妮丝产生了一些猜测。 书上说，当一个男人愿意为了一个女人直面死亡的时候，说明他很爱那个女人。 他......会不会对我抱有某些想法？ 对于自己的长相和魅力，艾格妮丝是具有清晰的认知的，虽然不会像比阿特丽丝那个女人一样，以此为资本炫耀，但并不意味着她不觉得自己很美。 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魔女小姐就曾询问过夏亚，是不是因为她的美貌才愿意解开封印的。 “应该没有。” 奥克塔薇尔想了想，还是没把诺薇拉那个女人供出来。 毕竟从刚才发生的事情来看，夏亚将那个女人托付给她，似乎并不仅仅是觊觎她的色相，而是涉及到了某些更深层次的阴谋。 ...... “啊秋！” 夏亚打了个喷嚏。 谁在议论我？ 他迷迷糊糊地想到。 恍惚之中，他感觉自己仿佛枕在一片柔软的云端，一双细嫩轻柔的小手正在轻轻抚摸着他的侧脸。 与此同时，脸上似乎坠着一对有些沉重的柔软物体，隐约带着一丝香气。 他猛然睁开眼，下意识想要起身，却撞到了那对沉重的物体，反弹了回去。 “呀！” 上方传来了诺薇拉有些害羞的惊呼。 夏亚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正躺在诺薇拉并拢的双膝之间，枕在那片雪嫩柔软的腿肉上。 而刚才在他昏迷的时候，也是诺薇拉正在轻轻抚摸着他的侧脸。 看了看上方悬着的蜜瓜，夏亚叹了一口气。 不愧是低下头看不见自己脚尖的女人，就连现在，给夏亚膝枕的时候，从下往上看，她的脸都被完全挡住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夏亚想要伸手拨开那对碍事的东西坐起身，但却无法下手。 诺薇拉看了看他无处安放的手，小脸一红：“这里是塞琳娜大人的神国，刚才我们被一起传送到了这个地方。” “另、另外，夏亚先生，如果、如果您想的话......可以摸的......” 诺薇拉害羞地说道。 回想起刚才，被欲望吞噬的夏亚毫无顾忌的动作，她脸红心跳不已。 “嘶......” 在诺薇拉提醒过之后，夏亚这才隐约回想起一些事。 随后沉默了。 他似乎在情急之下，对眼前的这位贵妇人，做了某些不可饶恕的事情。 这就很尴尬了。 夏亚有些头疼地想到。 虽说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洗个澡之后就又是纯情少年了，但两世为人的夏亚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 他其实还是比较保守的那种类型，和一个人发生关系之后，不可能像海王一样潇洒地抽身离去。 “......对不起。” 憋了半天，夏亚才吭哧吭哧地憋出了这句话。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诺薇拉摇了摇头：“才没有这样的事，是我勾引了夏亚先生才对。” “您应该还是第一次吧？” “嗯。” 夏亚坦言道。 “那么，是我这个三十多岁的老女人占了您的便宜才对，您不嫌弃吧？” 诺薇拉轻轻一笑。 随后伸出双手，轻轻按在夏亚的太阳穴两端，给他按摩。 “很抱歉......最后，还是让你做了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感受着两只温热的小手传来的舒适力道，夏亚低声说道。 他逐渐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虽然大言不惭地说出了不会让诺薇拉再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但夏亚最终还是败给了邪神的污染，也败给了柰子。 可恶。 人类的意志力，就这么薄弱吗？ 夏亚羞愧地想到。 “不是这样哦，夏亚先生。”诺薇拉摇了摇头，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脸颊，“我是自愿的。” “虽然......虽然我有丈夫了，但刚在您对我做那种事的时候，感觉到您那样迫切地需要我，我觉得......很满足。” “而且，第一次的对象是您，真的是太好了。” 诺薇拉轻声说道。 “第一次？” 夏亚愣住了，欲言又止。 但仔细一想，顿时释然了。 毕竟是用来承载女神降临的容器，容器的纯洁性是肯定需要保证的。 而紫罗兰伯爵，一个人类国度的小小贵族，何德何能敢碰诺薇拉？ 恐怕，就连肢体接触都没有。 难怪第一次见诺薇拉的时候，她是住在单独的卧室里。 这么一想，夏亚的心情更复杂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段关系。 “对了，这个......给您。” 在夏亚看不到的地方，诺薇拉突然小声说道。 随后，从旁边拿出了一块白色的布料。 布料上缀着华丽好看的花纹，带着一丝和诺薇拉身上同样的淡雅香气。 但无论怎么看，这样东西都是三角形的。 内库？ 夏亚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随后轻轻延展开来。 一道触目惊心的落红，出现在了布料的正中央，似乎昭示着诺薇拉的纯洁性。 她不好意思地说道：“虽然我已经结婚了，但还没有做过那种事......以前看过一本书上说，很多男性会认为这是值得纪念的事物，专门收藏起来......” “您如果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吧......” 夏亚叹了一口气。 随后，将那条布料收回了戒指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轻轻从诺薇拉的大腿上爬起身，席地而坐，面对面看向了诺薇拉。 对方的脸上布满了红霞。 他稍微措了一会儿辞，随后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开口说道：“我的身上，背负着父母的血海深仇，有一股强大的势力潜藏在王都内，等待着我将他们连根拔起。” 诺薇拉的目光轻轻一颤，似乎明白了他要说些什么。 她勉强一笑：“我知道的，夏亚先生，您不用......” “先听我说。”夏亚沉静的目光看向对方，“所以，在没有复仇之前，我没什么心思去想别的事情。” “跟在我身边，会很危险，而实际上，我已经不止一次将身边的家人拖入险境了，所以，我不想连累你。”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你愿意等我，等我复完仇，处理完所有的事情之后，那时，你若是还对我抱有现在的感情的话......” “我会娶你的。” 夏亚笑了笑，说道。 但在那之前，对方伸出了食指，轻轻按在了他的嘴唇上。 “您要娶我吗？”诺薇拉的眼睛里氤氲着水汽，笑着摇了摇头，“讨、讨厌，您又把人家弄哭了，但是，不许说这样的话。” “如果您是因为责任才选择这么做的话，身为女人，我也太失败了。” “我更希望，您能在真正喜欢上我之后，再向我求婚，而在那之前，就是我需要做的事情了——尽力让您喜欢上我。” 夏亚的目光一颤。 不得不说，无论从长相还是性格来说，诺薇拉都是最适合成为妻子的那个人。 “况且，夏亚的心里，应该还有其她爱慕的女性存在吧？” 停顿了片刻之后，诺薇拉擦干净泪水，看了夏亚一眼，小声说道。 “没有，你想多了。” 夏亚愣了一下，十分肯定地说道。 闻言，诺薇拉的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我想想......刚才您压在我身上的时候，似乎有些失去理智，一直在不停地呼唤某些名字呢。” “比方说，黛朵菈、奥克塔薇尔、希薇丝妲什么的，对了，好像还有赛莉。” 说道继女的名字之后，诺薇拉的眼中明显闪过了一丝幽怨。 随后，在夏亚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她继续补充道：“当然，这些名字的呼唤频率，似乎都不如一个叫‘艾格妮丝’的小姐来得多。” “怎么可能？！” 夏亚仿佛触电一样，从地上跳起，用一种绝不可能的语气大声说道。 “您一直在喊她的名字，都没有停过。” 诺薇拉目光悠悠地看了过来。 不是吧。 我居然是这种lsp？ 夏亚有些怀疑人生地仰头望天，却发现丰饶神国里没有天空这种概念存在。 不过出去之后，确实该去魔女小姐那边了。 不管是即将和“太阳”产生的正面冲突，还是其它因素。 既然奥克塔薇尔做好了那根传送魔杖，就表示夏亚以后可以经常前往魔女小姐那边，不再受到金钱和材料的限制。 想到这里，夏亚目光转了一圈，随后问道：“塞琳娜阁下呢？” “她说她去稳固神格了，所以需要消失一段时间。” 诺薇拉缓缓站起身，说道。 “那正好，这里现在应该没什么人打扰。”夏亚说道，“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请说！” “待会儿，我可能会陷入沉睡一段时间，无论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都不要让任何因素打扰到我。” 夏亚说道。 在和魔女小姐下次见面之前，他要去准备上次分别时所说的那个奇迹。 那个来自于平行世界的奇迹。 第六十七章 魔女小姐，这里，是地球 “拉图索斯巡查官？” 一声呼唤将陷入思虑中的赛莉唤醒，她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看向了会议室的主座。 “啊，抱歉，我有些走神，您说什么？” 工作状态的赛莉明显变得有些认真，少了和夏亚相处时的古灵精怪。 闻言，坐在主座的罗德审判长将桌上放着的盒子朝前推了推：“这是在另一处战斗现场发现的，根据徽章背面的个人信息来看，应该属于你。” “据目击者描述，留下这枚徽章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黑甲骑士，由于带着面具，看不清长相，但声音很年轻。” “我？” 赛莉微微一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她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高级巡查官徽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夏亚？ 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之前曾和她贴身接触过的男生。 如果真的是被偷走的话，那也只能是他了。 因为其他人靠近赛莉的时候，虽然表面上不说，但她心里的警惕性很高，随时都能察觉到异状。 除了夏亚。 这个猜测也和她刚才所思考的事情不谋而合。 距离王都惊鸿一现的参天树影事件，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 这五天里，除了疏散灾区民众之外，他们对受灾现场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 那可是波及了整座城市西北城区的大灾难，要不是最后关头因为不明原因降下了三位神明的神罚，导致灾厄源头不知所踪，否则，死伤最少也要以二十万计。 届时，无论是局势稳定还是经济发展，都会受到严重的打击。 前些年希伦帝国大肆扩张，到处征战，敌对国家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乐见其成，趁虚而入。 所以，无论那个阻止了这场灾难的是个人还是一股神秘势力，都能够算得上是拯救了帝国的英雄。 “......” 赛莉一言不发地接过自己的徽章，低头注视着。 夏亚，你究竟在搞什么？ 赛莉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其实猜得到，夏亚和这件事绝对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为什么当时香缇雅刚刚查出来那个速写图上的地点，夏亚就一脸急切的样子离开了审判之塔。 然后，明登大街就爆发了战斗。 更离谱的是，战斗结束刚不久，似乎是为了赶时间，那股邪恶的祭祀势力就让邪神的意志降临于世。 而截至目前，夏亚已经失踪了整整五天。 不知道为什么，赛莉的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十分诡异的想法。 结合当日发生在紫罗兰庄园的混乱事件，以及她的继母诺薇拉失踪的情况来看，或许，同样和夏亚有着某种程度上的联系。 甚至于，诺薇拉就是他绑架走的。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赛莉就被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美貌轻轻一蹙。 他绑架人妻做什么？ 而且，如果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的话，是不是说明，自己的父亲紫罗兰伯爵，就是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之一？ 他们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纠结，审判长罗德轻轻一笑：“看样子，你应该有什么想法了吧。” 闻言，周围的几位审判骑士长以及高级巡查官不约而同地投来了视线。 赛莉迟疑了片刻：“我......” 虽然自己猜测夏亚和这件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她一点也没有把他供出来的想法。 说到底，这份工作是家族安排的，并非出自赛莉本意。 而以她的性格，也很难产生什么使命感和责任感。 乐子最重要。 虽然目前看来，这个乐子似乎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哼，下次见面，如果不给我一个好的解释，我就用脚狠狠地踩你的脸！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下线。”罗德端起旁边的茶水喝了一口，“而实际上，你的那位出现在明登大街的线人，也确实为这场灾难提供了难以磨灭的贡献。” “如果不是他的提醒，以至于审判之塔提前做好了一些准备，这次的伤亡或许不可估量。” “也就是说，你和那位无名英雄，是这次事件的功臣。” “至于这个问题，塔内后续会给你嘉奖，当然，如果你愿意提供那位线人的具体信息的话，我们也很高兴。” 罗德笑了笑，说道。 赛莉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 要是被你知道，那位黑甲骑士其实是你亲手提拔起来的小巡查官，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毕竟，发生在明登大街的战斗太过惨烈，现场留下了总计一百八十具尸体，大部分是出自那个神秘组织的成员。 经过调查，是一个名叫夜隐会的杀手组织。 这是一项彪悍到了极点的战绩。 看样子，上次的决斗之后，那家伙又变强了很多。 也不知道是怎么修炼的。 ...... “这、这是什么？！” 意识之海内，具现出“梅维思”形象的烬小姐注视着眼前的场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她似乎受到了太过强烈的冲击，以至于话都说不连贯。 “总之，这样的话，大致的雏形就有了。” 夏亚笑了笑，回答道。 上次在意识之海内试着具现过自己前世那个房子的场景，并没有花太大的功夫就构建出来了，然后让魔女小姐阅读他的记忆，以此具现到现实。 所以这一次，有了先例的夏亚早已轻车熟路。 饶是如此，眼前的这一幕，也绝对能用“奇迹”二字来形容。 就连创造出这副景象的夏亚，都感觉有些震惊。 他压下了心中的几分激动和缅怀，扭过头，对着烬小姐吐槽道：“话说，你顶着这张脸，总会让我忍不住想对你做点什么。” 闻言，化身为“梅维思”的烬小姐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哀怨：“你想对我做其他事情，都可以的，但是别像上次一样......” “开个玩笑。”夏亚笑着摆了摆手，“你最近好歹也是帮了我不少忙，我怎么会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呢？” “倒是你，似乎很喜欢这副皮囊？” “还可以，身为人类女性，长相和气质都属于高质量。” 烬小姐迟疑了一下，坦言道。 夏亚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像现在这样，全心全意地辅佐我，未来的某天，我或许会将这副躯壳抢过来，让你夺舍。” “真的？” 闻言，烬小姐眼睛一亮。 之前夺舍夏亚失败，她还以为这辈子都只能成为一道残缺意识，停留在夏亚的意识之海内苟且偷生。 可目前看来，似乎还有转机？ “看你表现了。”夏亚并没有将这块饼画的太大，“而目前，就有一项艰巨的任务要传达给你。” “说。” ...... 当夏亚从意识之海回到现实的时候，发现自己又享受到了诺薇拉的膝枕待遇。 “您醒啦？” 诺薇拉理了理裙子，丰润的臀部朝后挪了挪，扶着夏亚的肩膀让他坐起身。 “我睡了多久？” 夏亚站起身，询问道 “大概......十个小时左右？” 诺薇拉抬头看着他，想要撑着膝盖站起身，却感觉双腿已经麻木了。 于是她可怜兮兮地伸出手，看向了夏亚。 夏亚笑了笑，没什么避讳，轻轻捏住她的小手，将诺薇拉扶了起来。 在发生过那种亲密关系之后，要还是那么矫情，就显得有些过了。 见状，诺薇拉小脸微微一红。 她迟疑了片刻，低声说道：“您、您能抱一抱我吗？” 她现在的表情和气质，就像是热恋中的女生一样。 对于从未有过类似经历的诺薇拉来说，恋心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她根本没什么事件整理自己的情绪，因此，一些行为就显得有些少女。 看着向自己撒娇的人妻，夏亚叹了一口气。 顶不住顶不住。 如果不是他的意志比较鉴定，换作任何一个人来，此刻恐怕已经沉溺于温柔乡了。 不过他还是伸手搂过诺薇拉带着一丝少妇般丰腴的腰肢，将她抱进怀中。 最大的感受就是软。 又软又鼓。 不愧是丰饶女神的容器啊。 “好温暖呀......” 从未被人这样拥抱过的诺薇拉小声呢喃道。 她像是小猫一样轻轻蹭了蹭夏亚的胸口，闭上眼睛安静地感受着。 温存片刻之后，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然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丰饶女神塞琳娜突然出现在两人旁边，吓了诺薇拉一跳。 她俏脸粉红地离开夏亚的怀抱，想要低下头注视自己的脚尖，却发现被一对事物给挡住了。 “我......” “已经说过了，身为容器，你的使命就是和他交配，然后产下后代。”塞琳娜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谁让你和他搞这种小屁孩过家家一样的谈恋爱了？” 斥责完诺薇拉之后，她深深地看了夏亚一眼。 看样子，这个少年还有什么底牌。 本来以为被污染了的他会成为只知道繁殖和交配的怪物，却没想到，最终还是靠着理智占据了上风。 那可是足以严重影响到神明的污染！ 当然，也就是夏亚现在不知道对方内心的想法，要是知道了，非得吐槽两句。 你这污染里就这么点黑雾，算个鸡毛？ 劳资已经不知道被正统黑雾反复虐杀过多少回了！ 那种痛苦和影响，夏亚早就可以凭借意志撑过去了。 更何况，还有诺薇拉亲自上阵，帮他排遣了丰饶女神污染带来的无尽欲望。 而他并不知道，自己在不经意间达成了“凡人之躯比肩神明”这样的成就。 不过这也引起了夏亚的疑惑：“塞琳娜女士，你为什么会被那种力量所污染？” 通过上次和魔女小姐的对话可以推测，导致丰饶女神堕落解体的原因，应该和魔女小姐无关。 塞琳娜看了他一眼：“你知道那种力量？” “也对，你身上有艾格妮丝的印记和气息，不可能不知道这种事......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从艾格妮丝的手里活下来，并得到她的青睐的。” “或许是运气不错，成为了去往那里的第一个人类。” 夏亚含混不清地解释道。 塞琳娜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开口说道：“既然你去过深渊宫殿，那么一定知道，这座宫殿的存在，是为了阻止某些力量入侵现世吧。” 闻言，夏亚悚然一惊！ 他下意识回想起，自己第三次去往深渊宫殿的时候，不小心传送到了宫殿之外，也因此得到了智慧之神的注视。 当时，他惊鸿一瞥发现，深渊宫殿似乎悬浮在一个类似于通道的入口处，下方是源源不断泄露出来的狂暴黑雾。 就像是在封印着什么一样。 难道说，深渊宫殿的下方，是黑雾的源头？ 可根据传说所描述，那些黑雾不是魔女小姐天生自带的诅咒吗？ 夏亚有些懵圈。 似乎是看出了他深深的困惑，塞琳娜没有卖关子，继续说道：“具体的情况，涉及到一万年前的某些关键，我不能透露，如果一定想知道的话，那么就去询问艾格妮丝吧。” “唯一能说的一点就是，有一股来自于地心的污染力量，正在不断地入侵现实，这就是导致末世即将来临的罪魁祸首。” “还记得笼罩着小半个北大陆的黑雾吗？” “当然记得，人类学者称之为‘无尽黑雾地带’。” 夏亚回答道。 闻言，塞琳娜的嘴角掀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无尽黑雾？” “如果我告诉你，那种规模的黑雾，仅仅是来自于地心无意中泄露出来的一丝恶念，你会作何感想？” “一丝......恶念？” 夏亚愣住了。 随后，头皮发麻。 仅仅是一丝恶念，就能造成这种规模的灾难，导致黑雾境内除了裂土之外没有任何生灵的存在，要是大幅度泄漏到现实，绝对是一场波及到全人类的灭顶之灾！ “你不害怕吗？” 似乎是看见诺薇拉轻轻抱着夏亚胳膊的姿态，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塞琳娜皱了皱眉，问道。 “我、我只要能和夏亚先生一起就好了。” 诺薇拉有些紧张地看着丰饶女神，说道。 夏亚对诺薇拉轻轻笑了笑，示意她不必紧张，随后询问道：“那么......还有什么是我现在能知道的吗？” 塞琳娜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夏亚。 过了很久，她才摇着头说道：“虽然预言告诉我，你是涉及到救世的关键，但怎么看怎么不像。” “你太弱了。” 弱？ 夏亚想了想，没有争辩。 你柰子大，你说话更有分量。 不过这个时候，夏亚才突然反应过来一些事情。 真要是按她所说的这样，那么每次杀死自己的，严格意义上来说，是那股来自于地心的力量？ 这股力量似乎就连诸位神明都有些束手无策，甚至让丰饶女神面临目前的艰难处境。 可夏亚不一样啊？ 他突然感觉，系统真正牛逼的地方，这才显露出来。 试想，在黑雾来临之际，一个能够在黑雾中无限死亡重生，无限提升实力上限的存在，并且伴随着每次复活，之前所吸收的黑雾都能完全消失不见。 这岂不是一个究极卡bug神兽外加人形净化器？ 意识到这点后，夏亚看了看塞琳娜。 看来，她所说的救世的关键，似乎并不是没有道理。 原来您不仅仅是波特大。 想到这里，夏亚开口说道：“塞琳娜女士，我或许需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可以放行吗？” “不行。”塞琳娜斩钉截铁地说道，“没有怀上神眷之子前，不允许离开这里。” “可是我和艾格妮丝阁下越好见面的时间，就是这两天。” 夏亚假装有些头疼地说道。 他根本不想让自己未来的孩子成为神明的工具，而且也不可能就这么荒唐地让诺薇拉怀孕。 况且，说实话夏亚现在有些双腿发软。 根据诺薇拉刚才无意中透露的情况来看，自己在她身上少说耕耘了二十多次，这也太离谱了。 明明我是个不导翁来着。 夏亚悲哀地想到。 前世总说什么无情的蛇精机器，没想到重生之后，自己也体会了一把。 “那就允许你三天假期。”塞琳娜看了看夏亚，说道，“不要耍花招，我在你身上留下了丰饶印记，无论你去到哪里，我都能把你找回来。” “除非你以后一辈子都躲在艾格妮丝的宫殿里。” “那我呢？” 诺薇拉眼睛一亮，想要跟着夏亚离开。 “你不行，身为容器，你也同样弱得离谱，在你们俩下次见面之前，就留在这里修炼魔法。” “我会亲自教导你的。” ...... 伴随着一阵熟悉的空间波动，银色的火焰通道在宫殿的入口处熊熊燃烧着。 夏亚从中一步跨出，随后走进宫殿。 离开丰饶神国之前，塞琳娜给他身上留下了一道树形印记，只要触碰这个印记，并且呼唤她的真名，就能传送到丰饶神国去。 所以回到现实之后，夏亚没有管那场灾难的后续。 他并不知道自己居然成为了众人苦苦寻找的那个神秘英雄，也不知道，许多股盘根错节的势力在暗中探寻着他。 现在的夏亚只有一个念头。 提升实力。 所以他马不停蹄地使用奥克塔薇尔制造的空间传送魔杖，来到了深渊宫殿。 走进大殿了一刻，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夏亚有些发愣。 只见魔女小姐娴静地翘着长腿，坐在松软的沙发中，身旁的台阶下，坐着一名白发小萝莉，正抱着一罐鲜血狂饮。 察觉到有人进来后，两女不约而同地抬眼看去。 “夏亚！” 奥克塔薇尔眼睛微微一亮，刚想起身去迎接他，却感觉一道清冷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 顿时瑟瑟发抖地坐回台阶，抱着血罐继续畅饮。 我只是个无情的饮血机器。 “来了？” 魔女小姐放下手中的书，轻轻站起身，看着夏亚说道。 夏亚愣了一下。 怎么感觉这俩人之间的关系有点奇怪的亚子？ 有种严厉的母亲在管教小女儿的既视感。 而且，魔女小姐今天是不是有些过于主动？ 不知道自己被艾格妮丝无意中定义成了舔狗的夏亚，照常行礼道：“下午好，艾格妮丝阁下。” “您......怎么了？” 闻言，艾格妮丝轻轻皱了皱眉。 因为感觉自己之前对待夏亚的态度有些过于冷淡，让对方的立场有些偏向于舔狗，所以魔女小姐决定对他稍微热情一些。 可现在看来，似乎有些适得其反。 见状，魔女小姐原本平静的小脸上，顿时浮现出往日的清冷。 她淡淡地说道：“没什么。” 随后，缓缓坐回沙发。 “你见过塞琳娜了？” 稍微打量了夏亚一会儿，魔女小姐轻声说道。 根据奥克塔薇尔刚才所描述的情况，她大致猜到了夏亚刚刚去了丰饶女神的神国。 而起因，就是几位神明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 “是的。”夏亚点了点头，“她还让我来询问您，有关地心污染的事情。” 他的心里有太多的疑惑了。 其中最疑惑的一点在于，魔女小姐既然不是诅咒的源头，为什么会自称“罪人”，并被封印在这里？ 又为什么，她吸收了这么多的黑雾，却并没有任何影响？ 类似的疑惑还有很多，但偏偏那些存在都喜欢当谜语人。 闻言，魔女小姐沉默着看了夏亚一会儿。 “你......很特殊。”少顷，她轻声说道，“自从第二次见面之后，知道你能化解黑雾的力量，我就有所察觉了。” “或许，你当时所说的那个来自梦境的启示，并不是虚假......” 梦境的启示？ 夏亚下意识回想起，自己和魔女小姐第二次见面时，自己随口编造的那个理由。 他说自己是受到梦境的启示前来拯救魔女小姐的。 现在看来，她似乎从一开始就有些相信夏亚所说的这件事？ “阁下为什么会被封印在这里？” 夏亚想了想，问道。 “这是我的赎罪，也是我生来的使命。” 魔女小姐闭上眼，低声说道，像是回想起了某些不太好的回忆。 沉默半晌。 夏亚安静地等待着，没有打扰魔女小姐的思绪。 过了一会儿，她再次睁开眼，轻声说道：“塞琳娜说得没有错，现在的你太弱了，就连知道所有秘辛的能力都没有。” “我......” 夏亚深吸一口气，刚想辩驳，就被艾格妮丝打断了发言。 “并不是轻视你，你要相信我，相信这一点。”她清冽的目光直直地注视着夏亚，“仅仅是知道这件事本身，都会遭受到精神崩坏。” “这涉及到一万年前和诸神有关的誓约，被神明们附加了无比隐秘的不可知性，只要稍微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就会引来祂们的注视。” “不仅仅包括你们北大陆所信仰的那几位神明，还包括了许多隐秘存在。” “所以......抱歉。” 破天荒的，魔女小姐居然对夏亚说出了这种话。 这还让夏亚能说什么呢？ 原本心中的一丝怨气也烟消云散了。 魔女小姐还是第一次露出这副态度跟他说话，光凭这点，夏亚就感觉有些受宠若惊。 归根结底，还是他实力太弱所造成的。 虽然目前他已经晋升到了图腾骑士，距离王骑和神术师所在的位阶，也只差一个境界了。 但和高高在上的诸神相比，还是捉襟见肘。 于是夏亚轻声叹了一口气：“是我的问题。” 而此刻，坐在一旁偷听的奥克塔薇尔已经被惊呆了。 这样的恐怖存在......居然对夏亚这家伙说抱歉？ 什么软饭硬吃？ 我以后是不是得对他态度稍微好点？ 想到这里，感受到夏亚投来的疑惑目光，奥克塔薇尔下意识露出了有些讨好的笑容，随后反应过来，表情一僵。 可恶，我堂堂血族，居然沦落到这种下场！ 奥克塔薇尔抱着血罐狂喝一阵，化悲痛为力量。 “对了。”魔女小姐似乎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上次离开时，你曾说过，要为我展现一个奇迹。” “那是......什么样的奇迹？” 艾格妮丝轻声询问道。 夏亚轻轻一笑，说道：“您想看一看吗？” 艾格妮丝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夏亚想了想，询问道：“您应该能分出一道意识，像无形魔那样进入我的意识空间吧？” “可以。” 魔女小姐没有迟疑，点了点头。 无形魔能做到的事情，她没有理由做不到。 于是在奥克塔薇尔惊悚的目光中，夏亚缓步走上台阶，微微躬身，对着沙发上的魔女小姐伸出一只手。 就像是对女伴发出共舞邀请一样。 魔女小姐安静地注视了他一会儿，随后抬起白皙纤细的小手，轻轻放进了他的掌心。 意识，交融在了一起。 ...... 当艾格妮丝睁开眼之后，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深邃的空间之中。 她环视了一圈，视线不由自主地朝下移去。 随后，瞳孔一缩！ 此刻的她，仿佛神明一样高高悬浮在天空之中，不远处的云层内，悬挂着一轮炽烈的太阳。 但这些并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太阳的光芒所照耀着的地方，一座城市的轮廓缓缓浮现。 那是一座广袤到一眼看不到边界的城市，是一座由钢筋混凝土高楼构建出来的繁华城市。 四通八达的道路如同蛛网般密布，无数车辆行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足以媲美审判之塔和法师之塔的高大建筑在这里随处可见。 这是一座前所未有的城市。 也是魔女小姐的眼中，从未出现过的奇妙光景。 即使身为神明，她也被眼前这座有如神迹一样的景象给深深震撼到了。 她的胸口快速起伏着，呼吸有些急促。 眼前的这一幕似乎昭示着，一个前所未有的世界，正在她面前徐徐拉开序幕。 她破天荒地产生了一丝紧张感，双手轻轻捏住长裙的边缘。 已经记不清上一次产生这种情绪是什么时候了。 艾格妮丝默默想到。 就在这时，身旁突然传来了夏亚轻快的声音。 “虽然还有海量的细节没有填充，但我想，带您参观这里的途中，足够我将它们补全了。” “意识之海真是个好地方，好就好在，能够让一切事物，变为虚幻的真实。” “总之......艾格妮丝阁下，这是我的家乡。” 欢迎您，来到21世纪的地球。 第六十八章 涂、涂指甲油？ “艾格妮丝阁下，欢迎来到我的家乡。” 夏亚伫立在高空之中，站在魔女小姐的身边，轻声说道。 眼前这座由钢筋混凝土构建而成的高度现代化的城市，就是他要为对方展露的那个奇迹。 当时烬小姐看到这一幕的第一眼，身为半神级别的存在，她就被彻底震撼到了。 同样的，虽然贵为神明位格，但被困在深渊宫殿上万年，魔女小姐从未经历过世俗变迁，仅仅是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终日阅读书籍，一边幻想着书中从未见过的事物。 如果没有实际见到过，没有具体认知，那么就没办法将想象中的事物创造出来。 更何况，眼前的这一幕，是来自平行世界的降维打击。 所以这个时候，魔女小姐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得有些失神。 她白皙纤细的十指轻轻绞在一起，像是对眼前的这一幕不知所措。 明明在外界，只需要挥挥手就能让整座城市被黑雾吞没，让一切生命走到尽头，但偏偏此刻，一丝来自于灵魂深处对另一个伟大文明的敬畏，油然而生。 似乎是察觉到了魔女小姐的心情波动，夏亚没有说话，而是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在意识空间内的他是上帝般的存在，因此，瞬间移动也只需要想一想就能够做到。 艾格妮丝感到眼前一花，随后和夏亚双双出现在了城市的一条人行道上。 周围是神色匆匆的行人，穿着奇怪却大胆的服装，旁边的大路上，穿行着来来往往的奇怪车辆，虽然没有马拉，但却出奇地快速而又平稳。 这就是......他的家乡？ 从高空的俯瞰变成置身于这座城市，艾格妮丝的心中这才产生了几分真实感，即使这里严格意义上来说只能算是梦境。 “这里，叫什么？” 少顷，艾格妮丝平复了心潮澎湃，恢复了往日的安静和沉默，轻声说道。 “魔都。”夏亚回答道，“我先带您四处转一转吧？” 魔女小姐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就顺着人行道的边缘，并排走了起来。 周围的路人并不少，偶尔会有人投来视线，似乎是被艾格妮丝的美惊艳到了。 “......” 艾格妮丝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上万年没有见过这么多人类，她其实算得上是一名资深宅女，虽然没有社恐，但时隔这么久再次融入人类社会，多少还是会感觉有些奇怪。 尤其这还是一位邪神。 见状，夏亚解释道：“毕竟是意识空间，虽然看起来栩栩如生，但实际上也只是具现出来的神态而已，他们不具有自我思考的能力。” 实际上，就算是在意识之海内，想要完美维持一座城市的运转，对于夏亚来说，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所以他对烬小姐开放了一部分记忆权限，将不少细节的模拟方法交给了她，代替夏亚操控这座城市。 当然，如果他愿意，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将权力剥夺回来。 闻言，艾格妮丝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就这么安静地漫步在大街上，夏亚仿佛回到了孩童时代一样，小心翼翼地踩在路边的石坎边缘，双手张开维持平衡。 艾格妮丝看着他，心情逐渐放松。 走到道路的尽头后，红绿灯和十字路口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夏亚想了想，说道：“要不要试一试这里的交通工具？” 艾格妮丝轻轻蹙眉，注视着路上来玩的车辆：“虽然和马车差异很大......但总体来说，并不算什么新颖的事物。” 毕竟二者都是坐在密闭空间，用其它动力代替人力驱动。 谁知夏亚神秘地摇了摇头：“不不不，并不是那种交通工具。” 说着，他朝艾格妮丝递出了手。 魔女小姐下意识以为，夏亚是需要她的力量将那件交通工具具现出来，没有多想，轻轻握住了夏亚的手。 可随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将手不着痕迹地抽了回来。 她平静地看着夏亚，没有说话。 夏亚讪讪一笑：“抱歉，下意识以为这里是外面。” 随后，他打了一个响指，两人面前就瞬间出现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铮亮的外观令魔女小姐投去了疑惑的视线。 没有外力驱动的交通工具，应该怎么样驾驶？ 而且，看起来就连落座的位置都没有。 正当她有些疑惑之时，夏亚上前一步，跨在了真皮座椅上，随后指了指后车座，说道：“您坐在这里就可以了。” “坐在......这里？” 魔女小姐看了看金属框架搭成的后车座，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平时坐惯了沙发和红丝绒座椅，想要让她的后面接触这么冰冷坚硬的事物，艾格妮丝自诩做不到。 “我可以瞬移。” 魔女小姐想了想，不着痕迹地拒绝道。 夏亚笑着说道：“您忘了，这是我的意识之海，再加上您进来的仅仅是一道意识，权柄已经被削弱了很多。” 艾格妮丝怔了一下，随后移开了视线。 她突然意识到，在夏亚向她发出邀请之后，自己是否答应得有些太干脆，就连最基本的质疑都没有。 就好像下意识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不会伤害她一样。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沉默片刻，稍微整理了一下白色长裙，随后按照夏亚的指示侧身坐在了后车座上。 两只被高跟凉鞋包裹着的小脚微微翘起，轻点地面作为支撑。 “您......算了。” 夏亚看了看魔女小姐。 她膝盖微微并拢，两脚分开，露出白生生的纤细小腿，双手轻轻绞在一起，放在大腿上。 本想提醒一句，但想了想魔女小姐的性格，还是决定不主动开口。 “坐稳了，出发！” 夏亚一抬腿，随后踩在了脚蹬子上。 凉风微微拂过艾格妮丝白皙姣好的侧脸，将黑发微微吹起，双腿离开了地面的支撑后，她下意识伸手抱住了夏亚的腰部。 “......” 感受着两个轮子的奇怪交通工具摇摇晃晃却又无比平稳地行驶在道路上，艾格妮丝想把手收回来，却又觉得下一刻自己就会跌下车。 顿时感觉有些进退两难。 她抬头，看了看眼前少年修长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是夏亚似乎忽略了艾格妮丝手上的动作，微微侧过头来，兴致不错地开口说道：“阁下，接下来的行程，我来安排好吗？” “艾格妮丝......”魔女小姐犹豫了一下，“仅仅是在这里的话，叫我的名字就好。” 或许是为了融入这座城市的气氛，又或许对她自己来说，现在只是个没太多力量的普通女性，所以魔女小姐破天荒地开口道。 “呃......” 夏亚愣了片刻，有些犹豫。 说实话，虽然魔女小姐长得很好看，但夏亚平时对她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亵渎之心，毕竟实力差距摆在那里，敬畏还是有的。 所以称呼方面，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得意忘形的事情。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 魔女小姐主动要求夏亚称呼她的名字，这很稀奇。 稀奇到有些反常的地步。 夏亚默默地想到。 但其实说白了，他就是有些不太好意思。 少顷，一边蹬着脚踏车的夏亚，一边小声说了一句：“艾、艾格妮丝......” 夏亚。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魔女小姐的表情安然，在心里默默回答道。 询问过奥克塔薇尔关于夏亚的姓名之后，这是艾格妮丝一直想做的一件事情。 ...... “这是哪里？” 从自行车后座轻轻踩在地面，艾格妮丝一直有些悬着的心顿时恢复了踏实。 她注视着眼前商店一样的地方，询问道。 “这是买衣服的地方。”夏亚将脚踏车的撑了起来，站在魔女小姐的身边，“我们现在还维持着外界的样子，和周围多少有些格格不入，所以还是先买衣服吧。” 其实艾格妮丝还好，白裙和高跟鞋，不算太奇怪。 但或许是某些奇怪的心理作祟，夏亚总觉得这身衣服有些太过保守，想让现代的潮流元素和魔女小姐碰撞一下，看看能够产生出怎样的火花。 “欢迎光临。” 她默默跟在夏亚身后，走进了这间装潢简约的服装店。 “您的女朋友长得真好看，简直就是天生的衣架子，要不要试试本店新推出的款式？” 虽然知道这里的人和事都是虚假，但导购员热情的样子还是让魔女小姐有些不适应。 而且，有个称呼令她感觉有些在意。 “什么是‘女朋友’？” 她靠近了夏亚一些，轻声问道。 “呃......是我家乡这边的特殊称呼，”夏亚沉默片刻，“就是关系还可以的异性朋友，能够一起出去玩的那种。” “嗯。” 魔女小姐的疑惑得到了解答，轻轻点了点头。 我是夏亚的女朋友？ 倒也挺新奇。 艾格妮丝默默想到。 如果换成以前的她，要是知道自己未来会和某个弱小的人类成为朋友，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可现在，事情偏偏就奇妙地发生在了她的眼前。 夏亚轻轻擦去冷汗，见糊弄过去了，便指了指展柜中的一套衣服，说道：“那身拿过来试一试。” “好的先生。” 导购员去而复返，拿来了一套衣服和一双鞋。 夏亚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小隔间：“那里是更衣室，您在房子里换好衣服再出来。” 闻言，魔女小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少顷，她小声问道：“我......一个人？” 那不然呢？ 还能让我康康身体发育的好不好？ 当然这种话夏亚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美神的诅咒应该波及不到我的意识空间。” 夏亚想了想，回答道。 魔女小姐愣了一下，随后一把接过导购员手中的衣服，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走进更衣室之后，艾格妮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或许是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多，导致这种最基本的事情都忘记了。 他会不会觉得我是在依赖他？ 艾格妮丝轻蹙秀眉，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而感到不悦。 又小小地纠结了一会儿之后，艾格妮丝注视着面前的等身镜，轻轻拉下肩膀上的裙子系带。 布料缓缓划过皎白曼妙的身体，坠落在地。 随后，艾格妮丝将视线投向了刚才匆匆接过的那一套衣服。 顿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这怎么如此暴露？ ...... 十分钟之后，更衣室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伸了出来，但人像是不敢面对现实一样，藏在门口。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夏亚愣了一下，随后上前几步，低声说道：“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露得太多了......” 艾格妮丝清冷中透着一丝迟疑的声音，从门的后方传来。 闻言，夏亚笑了笑：“这就是我们这边的穿衣风格，实际上走在街上，并不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您。” “......” 沉默了一会儿，艾格妮丝这才缓缓走出更衣室。 注视着眼前风格彻底变换的魔女小姐，夏亚眼前一亮。 此刻，艾格妮丝的上半身穿着稍显宽大的女士白衬衣，腰部的布料被收紧系成一个结，露出小半截盈盈一握的腰肢还有可爱的肚脐。 下半身稍显大胆，堪堪达到大腿根部的牛仔热裤紧紧包裹着魔女小姐曲线圆润的臀部，两条比例完美匀称的纤细长腿白皙无瑕，莹白的玉足踩着一双坡跟凉鞋。 总的来说，是一种介于都市丽人和少女之间的风格。 成熟之中透露着几分青春靓丽。 这种转变也使得原本看不出年纪的魔女小姐，成功朝着少女转变。 “哇，您的女朋友简直太漂亮了！”女导购员眼睛一亮，走上前连连鼓掌，“总感觉，比起品牌方签约的明星模特，都要好看太多了！” 说着，她还指了指宣传海报上的欧美模特。 简直弱爆了。 夏亚看了看海报上的金发女郎，不屑地想到。 论长相，魔女小姐更偏向亚洲和欧洲的结合，黑发黑眸，但五官相对立体，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论身材，更是爆杀她们几十条街！ 这样想着，夏亚不由得将视线投向了魔女小姐的胸口。 随后微微一愣。 他赶紧看了看四周，发现除了女导购员之外，并没有别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即使是意识空间，他也很在乎这种事的。 随后，夏亚拦在魔女小姐的身前，低声说道：“您......是不是没穿内衣？” “内衣？” 魔女小姐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咀嚼着这个词汇。 看样子，在魔女小姐被封印之前的年代，人类社会并没有进化出这样便利女性的东西。 仔细想想，第一次和魔女小姐见面的时候，对方也仅仅是用黑雾凝聚出了一件破旧的黑色纱裙穿在身上，似乎并没有其它保护身体的意识。 于是夏亚轻轻咳了一声，将这件事解释给了魔女小姐。 她先是愣了一会儿，似乎没办法接受现实，随后深深地低下了头。 黑发遮掩住了她现在的表情。 少顷，艾格妮丝伸手挡住胸口，缓缓走回了更衣室。 ...... “先生，这边推荐您的女朋友搭配一些深色系的指甲油和口红，因为服装整体风格偏淡色和森系，更能衬托出层次感。” 趁着魔女小姐穿内衣的功夫，女导购员向夏亚推荐起来。 见夏亚似乎不是很懂这方面的问题，女导购员顿时抿嘴一笑：“如果您需要，我们这边可以提供配套的化妆品和化妆师。” “暂时不用了吧。” 夏亚摇了摇头。 魔女小姐本来就美得不行，化妆只会掩盖她的颜值，唯独这点夏亚可以肯定。 更何况让别人触摸她的脸，就算是女性，估计魔女小姐也不会同意。 至今为止她只同意过和夏亚的肢体接触。 不过...... 夏亚想了想，说道：“呃，指甲油和口红，如果有推荐的话，给我来一套。” “好的，您稍等。” “指甲油和口红是什么？” 就在这时，艾格妮丝声音传来。 她换好了内衣，一脸平静地走出更衣室，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看了看魔女小姐纤细的十指，以及玲珑可爱的白皙足趾，指甲上泛着纯天然的浅粉色。 夏亚便不厌其烦地为她解释了一下。 魔女小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这个世界的人类女性，为了提升容貌，居然将装饰做到了这种地步。 她稍微想了想，感觉并不排斥，便和夏亚安静地等待着女导购员。 过了一会儿，导购员去而复返，手中提着一个品牌方的小纸袋。 “给，这款唇釉和指甲油，是官方推荐的搭配，海报里的模特用的就是这个。” 女导购员说完之后，就安静地离开了，将时间留给了这对男女。 由于意识之海里的物品无法带到现实，而且魔女小姐没有认知的情况下，不能具现出来。 因此，夏亚取出了口红和指甲油，说道：“要现在试试吗？” 魔女小姐注视着透明玻璃瓶中亮晶晶的樱粉色液体，轻轻皱了皱眉：“我该......怎么用？” 夏亚想了想，感觉对方不一定能够做出大庭广众之下弯腰涂油的动作。 于是犹豫了几秒，低声说道：“需要我帮您吗？” “可以。” 艾格妮丝没有多想，点头说道。 随后，走回更衣室，坐在了里面的椅子上。 指甲油，听名字应该是和脚有关。 艾格妮丝看了看自己那双雪嫩白净的纤足，没什么犹豫，从凉鞋之中缓缓抽出裸足，微微抬起，抬到夏亚面前。 她的脚被夏亚或是看或是摸过很多次，已经觉得没什么所谓了。 就连抵触的情绪都没有。 夏亚找来一只小板凳，坐在比魔女小姐低一些的位置，伸手轻轻握住她温热细腻的足心，那里的肌肤平滑无比，白得赛雪欺霜。 足趾纤细，紧密地排列并拢着，微微向内蜷缩，透着一丝保守的羞怯。 用前世的一句古话“三寸金莲”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夏亚轻轻拧开指甲油的瓶盖，用小毛刷沾了沾樱花色的指甲油，随后说道：“我......开始了？” “嗯。” 似乎是感觉自己的脚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包裹，就连气味和触感都完全掌握了，魔女小姐的回答声中微微透着一丝颤音。 其实在下真不是足控......算了，是就是吧。 注视着魔女盈盈一握的纤足，夏亚没出息地想到。 真香。 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说都是。 ...... 王都，光明教廷，异端裁判所。 “你来找我做什么？” 注视着眼前穿着月白色法师袍的秀美女性，尼德罗大法官皱着眉说道。 距离古神复苏事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 这一周里，他忙得焦头烂额，一直在处理要务。 不仅如此，还在派人大力追查着和神秘人有关的事情。 身为拯救了王都的英雄，神秘人的身上同时肩负着三位神明的气息，这是否表明，诸神的眷者即将再度重临大地，行使祂们的权力？ 这是一个紧急的信号. 因为身为光明的信徒，尼德罗在当日的事件之中，并未分辨出光明女神的气息。 而此刻，看见梅维思找上门来，他感觉有些心烦。 “有结果了吗？” 梅维思问道。 很显然，她是在询问有关神秘人的信息。 “就算有又怎么样？”尼德罗皱了皱眉，“难不成你和你背后的人要对他不利？” “我告诉你，虽然不知道那个人的真实身份，但他是拯救了帝国、阻止邪神降临的英雄，更是身负神明青睐的眷属。” “想要动他，不妨仔细掂量掂量，你和你身后的人，够不够资格。” 闻言，梅维思轻笑道：“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呵呵，深受陛下信赖的你，又有什么事做不出？”尼德罗直摇头，“真搞不懂，为什么陛下会相信你所允诺的鬼话。” “至于允诺了什么，我也猜得到，无非就是永生之类的噱头。” “看样子，是没有结果了。”对于他的暗讽，梅维思笑了笑，没有理会，“那么不妨听听我的推测。” “当日的事件中，你应该感受到了很强烈的月神气息吧？” 这句话让尼德罗眉头紧锁。 沉思了片刻后，他低声回答道：“你是说......红月教团？” 梅维思点了点头：“既然调查陷入了僵局，而目前和血月唯一相关的线索就是那个少年，为什么不从这点入手呢？” “说不定这次的事件、那个拯救了王都的神秘人，就和红月教团以及曼斯菲尔德有关。” “而据我所知，那个叫做夏亚的年轻人，已经接近两周没有在学院里出现过了......或许他并没有介入这件事，但绝对和红月教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留下这些话后，梅维思没有再多说什么，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异端裁判所内。 她和尼德罗的关系有些复杂，既算得上半个敌人，也算得上半个盟友。 所以此刻，她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来提醒对方。 而这个猜测是很合理的。 只可惜。 他们并不知道，拯救了王都的英雄，和他们口中与红月教团有关的异端少年，居然是同一个人。 尼德罗大法官坐在书桌前，沉思了很久很久。 最终，他唤来了自己的秘书。 “克伦威尔，你去处理这件事。”他有些疲惫地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先发布通缉令，尽快将那个少年控制起来，但不要太粗暴，不要伤害到他。” “抓捕回来之后，检查一下他的身上，有没有象征地位的血月标记。” “如果没有，就放他走。” “如果有......” 尼德罗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沉。 此时此刻，他想起了血月惨案那晚，无数惨死在曼斯菲尔德手中的同伴。 “那就让他在在信仰石柱下、民众的唾骂声中，接受光明之火的审判。” 第六十九章 哪里都很香的魔女小姐 “你......很喜欢女人的脚吗？” 艾格妮丝将纤细的长腿并拢，轻轻搭在夏亚的膝盖上，两只玉足交叠在一起，纤长莹白的足趾顶端，被染成了樱色。 和素白的皮肤对比之下，显得格外明艳动人。 “怎么可能？”夏亚下意识干笑了一声，反驳道，“除了您之外，我还没有碰过别的女人的脚。” 嗯，赛莉还是少女，不算女人。 至于诺薇拉和女仆小姐......咳咳，前者他基本上没什么意识，后者单纯是被彪悍的女仆小姐绑架了。 说起来，有好几天没见到黛朵菈了，有些想念。 等出去之后回家看看。 想到这里，夏亚松开了艾格妮丝的小脚，将指甲油的瓶盖子拧起来。 拧盖子的时候还不经意间把手凑近鼻尖闻了闻。 居然带着一丝淡淡的幽香，就和魔女小姐的体香差不多，令人心旷神怡。 绝了。 不愧是神明，就连这里都是香的。 原本以为只有二次元美少女才会这样。 夏亚默默想到。 这个不经意间的动作被魔女小姐看在眼里，她轻轻蹙眉，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 但回想起自己曾经在一本名叫《恶与欲》的书中所看过的内容，对许多男性来说，从气味、触感和轮廓这几个方面品鉴女性的足部，似乎算得上是比较主流的癖好，想了想，也就没有指责他。 只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随后，她轻声说道：“达到神明的位格之后，原本属于人类的正常代谢和生理需求基本上都会消失，所以各方面......都显得比较精致。” “但是人类女性，不会这样。”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要是对普通女人这么做，小心肺部真菌感染！ 但夏亚一脸懵逼，只能愣愣地点了点头。 “然后......要怎么做？” 涂好指甲油之后，魔女小姐继续开口问道。 夏亚将装着唇釉的小盒子递了过去，说道：“您用手指轻轻沾一点，点在嘴唇上，然后轻轻抿一下就行了。” 闻言，艾格妮丝点了点头，照做了。 原本就粉嫩的嘴唇，在半透明泛着浅粉色的唇釉的装饰下，显得湿润而晶莹，像是水果味的果冻一样诱人，不禁想凑上去咬一口。 做完这一切后，艾格妮丝将双脚从夏亚的腿上放下，然后穿好鞋，轻轻站起身。 “可以了吗？” 艾格妮丝看了夏亚一眼，轻轻侧身，站在镜子前，说道。 “当然。” 夏亚用赞赏的语气说道。 换了一身衣服的魔女小姐，此刻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名都市丽人，带着青春少女的靓丽感，完全看不出违和感。 “那就......走吧。” 感觉在服装店耽误了太久时间，魔女小姐开口说道。 意识之海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一样，这一点夏亚之前也有所发现。 这就好比做梦，明明感觉梦里只过了一小会儿，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 而他们此刻的身体正处在深渊宫殿之中，深渊宫殿和外界的时间流速也不一样。 换句话说，在意识空间内只过了一小会儿，或许现实世界就已经过去了一周。 所以留给夏亚和艾格妮丝的时间并不多。 夏亚点了点头，和魔女小姐离开了服装店。 并没有给钱，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靠着他前世留存的记忆碎片拼凑而成的，并不具有智能的行为模式和逻辑，所以一些前世的常理在这里并不适用。 这就好比之前夏亚拜托艾格妮丝具现出的那个房子，里面有不少电器，看上去都能正常运作。 但实际上，这些器件仅仅是维持着外表看起来的样子而已，由于夏亚对内部构造并不具有明确认知，所以即使是拆开，也不会看见什么复杂的电路结构。 重新走回大街上，夏亚看了看天空。 “现在还是早上，要不要去喝点什么？” ...... 猫咖，全称猫咪咖啡馆，是21世纪新兴的一种餐饮模式。 在猫咖里，所有人都可以放下包袱，开开心心地撸猫，以此缓解平时积攒的压力和孤独，喝咖啡反倒成了其次。 而此刻，夏亚和魔女小姐就站在一家名叫“猫之茗”的咖啡馆门口。 透过玻璃，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不少品种的猫咪，或是优雅地舔毛，或是慵懒地躺在地上露出肚皮，又或是活泼地追逐打闹。 由于现在时间还很早，因此猫咖里还没有客人。 当然，这其中存在多少烬小姐的助攻成分，我们不得而知。 “明明是用餐的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野兽跑进来，还没人管？” 注视着猫咖里的场景，艾格妮丝蹙眉说道。 猫这种生物，在异世界的兰德大陆并不存在，因此魔女小姐并不认得这种小动物。 野兽？ 夏亚面色古怪，看了看墙角蜷缩着打哈气的一只胖橘，心说我噬元兽可不答应。 走进猫咖，女店长顿时眼前一亮，迎了上来。 “欢迎光临猫之茗咖啡厅，请问两位需要喝点什么？” 夏亚看了看魔女小姐。 魔女小姐看不懂菜单上的汉字，也从来没尝过这些饮品，因此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她犹豫了一下，随后对夏亚说道：“我......跟你喝一样的就行。” “您确定？” 夏亚一挑眉。 魔女小姐点了点头。 既然夏亚能喝得下去，她为什么不行呢？ 于是夏亚对女店员笑了笑，说道：“两杯冰美式，再来三根猫条和200克猫粮。” “好的，请稍等。” 说罢，店员就去咖啡台前忙碌了起来。 趁着这个时间，魔女小姐找了一个靠里的位置坐了下来，安静地打量着猫咖内的陈设。 就在这时，一只布偶猫迈着优雅的小脚步，昂着头从桌子的另一边走了过来。 它睥睨着看了艾格妮丝一眼，就像是在说，人类，快给我食物！ 魔女小姐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这副小公主一样的做派，让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某位自诩世界第一美丽的女神。 虽然这种小动物看起来有些毛茸茸的，团在手里手感应该不错，但她就是有些反感。 于是艾格妮丝冷冷地注视了它一眼。 刹那间，布偶猫如临大敌，全身的毛发炸开，随后像是受惊一样弓着身子从桌上跳了下去，跑远了。 跑到一半的时候，还挥爪子拍了旁边的一只小黑猫一下。 小黑猫看起来才几个月大，小小的一团，像个黑炭一样，有几分长毛猫的血统，目测应该和拿破仑猫类似。 被大猫打了一下之后，它也不叫，安静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然后踉跄地站了起来。 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视线，小黑猫仰起头，看着桌子前的漂亮大姐姐，轻轻“喵”了一声，随后慢吞吞地爬了过来。 “......” 艾格妮丝愣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了看柜台，发现夏亚正在取猫粮，周围也没有别的顾客。 于是魔女小姐犹豫了一下，朝旁边稍微挪了挪。 相比于刚才那只倨傲的布偶猫，这只小黑猫看起来尤为奶气，圆圆的小眼睛和毛色一样，充满了对眼前这名女人的好奇。 看到魔女小姐朝旁边移动了一点距离，小黑猫又“喵”了一声，还以为对方在和它玩什么游戏。 于是站起身，打量了一下座椅的高度，随后下肢用力一跃！ “啪嗒！” 很可惜，这种高度对它来说，还是太难了点。 跌落在地的小黑猫打了个滚，感觉有点疼，呲牙咧嘴了一阵后，露出了流泪猫猫头的表情。 不过很快它就调整了过来，将目标再次锁定了魔女小姐旁边的空位。 看样子，今天不跳上去不罢休。 我该怎么办？ 对于这种情况，魔女小姐也有点束手无策。 她看了夏亚一眼，发现对方正在和店员交谈，只能再度将视线移回地面。 曾经杀伐果断的艾格妮丝，如今竟然被一只小猫给难住了。 她低下头，和那只小猫对视了一会儿。 随后，小声说道：“......想上来吗？” 小黑猫的脑袋歪了歪，随后在地上翻了一下，露出小小的肚皮。 魔女小姐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又看了夏亚一眼，确认他没有关注这边后，微微弯下腰，用指尖轻轻戳了戳小黑猫的肚皮。 毛茸茸的，感觉很舒服。 魔女小姐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 她从未想过，这种小兽的手感居然这么好。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用有些迟疑的双手轻轻握住小黑猫的腰部，随后试图将它抱起来。 但或许是由于姿势不太对，小黑猫翻滚了一下，然后从她的手中跳了出来。 正当魔女小姐准备再次伸手的时候，就在这时，另一只手突然抢先一步，揽着小猫前爪的腋下，将它轻轻抱了起来。 “......” 魔女小姐若无其事地起身，理了理耳边垂落的黑色长发，将视线投向夏亚。 谁知对方将一脸无辜的小猫抱了起来，挡在脸前，说道：“大姐姐，想抱抱我吗？” “喝的东西来了吗？” 魔女小姐并没有搭理夏亚，平静地说道。 夏亚将手中的小猫放在了艾格妮丝面前的桌子上，随后转身朝着咖啡台那边走去。 魔女小姐这才将视线再度放在了眼前乖巧蹲着的小猫咪上面。 看着眼前一小团毛茸茸的小兽，满脸无辜地看着自己的样子，她的心头微微一颤。 艾格妮丝突然感觉有点明白这家店存在的意义了。 她轻轻伸出手，挠了挠小猫的下巴。 对方似乎很享受地眯着眼，喉咙里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 “喵......” 当艾格妮丝口中下意识发出这个声音的同时，瞬间就惊醒了。 我在干什么？ 魔女小姐愣愣地抬起头，和眼前端着两杯咖啡走到她面前的夏亚对上了视线。 他的表情同样带着一丝诧异。 “你......” “要尝尝咖啡吗？” 为了掩饰自己的惊讶和失态，夏亚主动说道。 不过他很快又后悔了。 ...... “对不起。” 离开猫咖店之后，夏亚主动认怂道。 刚才不仅目睹了魔女小姐学猫叫的模样，还让对方喝了冰美式。 要知道这玩意儿其实就是意式浓缩加点水和冰块，没有任何甜味添加剂，喝起来既酸又苦，除非资深咖啡控，否则很难体会到其中的乐趣。 “......” 魔女小姐的表情有些冷漠，并没有搭理夏亚。 她的舌头轻轻吐了吐，感觉颇为酸涩不适。 自从尝过了夏亚家的草莓味冰淇淋之后，艾格妮丝一直以为，他家乡的饮品肯定是以甜味为主，所以并没有多想。 谁知道，在尝试过冰美式之后，魔女小姐有些怀疑人生。 这种东西，真的会有人喜欢喝吗？ 她颇为冷淡地瞥了夏亚一眼，严重怀疑是这家伙想要捉弄自己。 少顷，她冷声说道：“你喜欢喝这种东西？” 夏亚讪笑一下，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回答道：“或许，倒不一定是喜欢这种饮品的味道，而是追求其中所象征的一种精致文化吧。” “其实说白了，我以前就是有点臭矫情，觉得坐在咖啡店点杯看起来比较小资的昂贵饮品，就有种精英阶级的感觉。” 这确实是大学时期的夏亚经常干的事情。 现在想来，其实有些可笑。 魔女小姐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走在街头，任由微风吹起黑色的头发。 ...... 等艾格妮丝的情绪过了之后，接下来的时间里，夏亚又带她尝了尝本帮菜，去了一次实弹射击馆，然后看了场电影。 电影是重制版的《泰坦尼克号》。 做完这一切后，天色已经有些黯淡了。 于是在夏亚的建议下，两人找了一处公园，租了条船，在波澜不惊的湖水上泛舟而行。 周围安静无比，除了水面上偶尔掠过的飞鸟，和水中花团锦簇的金鱼群，没有什么能打扰此刻安详静谧的氛围。 魔女小姐并拢双腿，斜放在船头，注视着水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刻的她虽然穿着现代的装饰，但气质却十分沉静，多了几分独属于神明的深邃和无言。 那道姣好的背影，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今天还算开心吗，艾格妮丝小姐？” 一边划着船，夏亚一边开口说道。 艾格妮丝没有回答，轻声说道：“你呢？” “感觉，你心里的某些事情，或者说压力，释放了不少。” 闻言，夏亚微微一愣。 其实说到底，今天故地重游的举动，不仅仅是为了魔女小姐，其中有不少原因，是夏亚自身。 现实面对的压力很重，再加上穿越十几年，夏亚或多或少有些怀念前世的生活了。 虽然对他来说，已经回不去了。 正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艾格妮丝突然开口说道：“如果我能解开封印，回到现实，而你在意识之海中不断完善这座城市，直到完美无瑕的地步，或许，我能将这里完全具现出来。” “包括里面所有的人和事物。” 夏亚倒吸一口凉气。 魔女小姐......就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到吗？ 原以为之前在宫殿里已经算是神迹了，没想到对她来说只不过是随手而为罢了。 不过夏亚苦笑一下，摇了摇头：“就算具现出来，也不过是仿制品罢了。” 熟悉的人和事都已经不存在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夏亚情绪有些低落。 魔女小姐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她轻轻站起身，转身面对着划船的夏亚。 穿着白衬衫的艾格妮丝以夕阳和晚霞为背景，晚风微微拂动她乌黑的长发，看起来很美很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亚总觉得她的嘴角轻轻掀起，似乎带着一丝笑意。 “其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你虽然看起来谦逊，心里却有一股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傲气，虽然并不知道这股傲气的根据是什么。” “就连我，就连神明那样的存在，你也并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我......” 夏亚刚想解释，就被魔女小姐打断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并不是说你不好，实际上，你是自从我诞生以来，第一个用这种态度对待我的人类。” “并没有畏惧和厌恶，看向我的目光也很清澈。” “我......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夏亚微微一愣。 “其实在遇见你之前，我也不是现在这样的。” “以前的我，没有朋友，没有亲近的人，总觉得一个人只要足够强大，就能很好很从容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但其实，我也是有弱点的。”魔女小姐用一种袒露心迹的语气，低着头说道，“比方说，我很怕水，很怕黑，很怕被水淹没之后，那种逐渐下沉、陷入黑暗的绝望感。” 说道这里，魔女小姐微微弯下腰，轻轻脱去鞋子，赤足站在木船的最前端。 “刚才那部电影......叫《泰坦尼克号》吧？” 不知道是在询问夏亚，还是在喃喃自语，魔女小姐站在船头，看了看周围静谧的湖面。 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应景，她轻轻挥了挥手。 接着，在夏亚震惊的注视下，整座湖水的中心像是被海怪席卷了一样，掀起了巨浪和漩涡。 如影随形的黑雾悄然而至，将一潭湖水晕染成了绝望的森冷格调，只是看一眼，就令人感到无比压抑，仿佛湖水身处潜藏着一只巨怪，要将落水之人尽数吞噬！ 与此同时，朵朵鲜血一样的红花，从漩涡周围的湖面缓缓升起，绽放开来。 那是曼殊沙华。 此时此刻，这片湖水在魔女小姐的力量下，仿佛化作了冥府之河，小船瞬间就变得摇摇欲坠，看样子只需要一瞬间，就会被倾覆在湖中。 “您......” 似乎对眼前的一幕感到无比震惊，夏亚下意识开口说道。 这是他的意识空间，怎么魔女小姐反客为主了？ 夏亚试着用力量改变这里，但却发现原本随心所欲的能力，像是被完全剥夺了一样。 这就是神明的手段？ 少顷，艾格妮丝回眸，轻声说道：“来玩个游戏吧。” 说着，她用一种莫名的视线看向夏亚。 “现在的我，仅仅只是一道微小的意识，可湖水中的黑雾却是真实的，一旦落水之后，接触湖水太久，你面前的这个我就会彻底消失。” “如果你选择救我，虽然知道你不会死，但直接作用在意识和精神上的黑雾诅咒，将会带来远胜肉体千百倍的痛苦，甚至污染你的精神，影响你的思维。” “其实救不救，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影响，因为这仅仅是一道微小的意识而已，不会影响到现实。” “如果一定要给个理由，可以当作是身为魔女的我，闲来无事进行的一次恶作剧。” “那么......你会怎么选呢？” 艾格妮丝低声说道。 她默默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过身。 伴随着黑发飞舞，在夏亚震惊的视线之中，魔女小姐轻轻踮起脚尖，张开双手，落入水中。 “嘶嘶嘶——” 水中如同浓墨一样的黑雾，仿佛感知到了宿主的存在，化身扭曲的黑蛇和线条，朝着魔女小姐轰然涌去！ “！！” 夏亚瞳孔一缩，下意识扔掉了手中的船桨，来不及多想，紧随其后，跃入水中。 一股阴冷的感觉彻底包裹着了他。 那是一种即为泥泞的绝望感，仿佛一双双来自于冥府的手，将他逐渐朝下拽去，直到再也无法上浮。 “......” 恍惚间，夏亚隐约感觉到，一双细嫩冰凉的小手，轻轻抚在他的脸颊，仿佛情人般的温存。 他仿佛看见了一张凄美而素白的小脸。 那张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 当夏亚惊醒之后，发现自己仍然身处深渊宫殿之中。 他赶忙站起身，环视一圈，随后看见了好整以暇地坐在台阶上的魔女小姐。 她的表情平静，就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您......欺骗了我？” 夏亚迟疑了一下，随后说道。 刚才魔女小姐落水之后，夏亚紧随其后跳了下去，也做好了承受痛苦的准备。 可是他却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感受到艾格妮丝所说的那种痛苦。 坐在一旁的奥克塔薇尔看到两人突然醒来，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看见魔女小姐轻轻一扬手，随后，便化作水波，消失在了原地。 她被对方转移到了宫殿里的其它空间。 做完这件事之后，艾格妮丝这才站起身，穿着高跟鞋从台阶上缓步走下。 “没错，我骗了你。”艾格妮丝用悦耳的嗓音，轻声说道，“那毕竟是你的意识之海，我就算能够进行某种程度上的操控，也无法具现‘黑雾’这种存在。” “但你，还是跳下去了。” 就连犹豫都没有。 艾格妮丝咀嚼着这句话，黑发微微遮挡了她的面容，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两人之间随后陷入了沉默。 过了很久很久，艾格妮丝突然轻声说道：“来做一个约定吧。”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过了多久，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出现在你的身边，帮助你，这是对于刚才那个恶作剧的补偿。” 就像我很清楚，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跳进水里救我一样。 ...... 魔女小姐这是书看多了，文青病犯了？ 夏亚叹了一口气，对艾格妮丝刚才的行为表示不解，又是跳河又是约定，怎么搞得跟青春伤痛文学一样。 但最终，他还是答应了那个约定。 毕竟对他来说，没什么太大的影响，甚至还能得到一位邪神的承诺，稳赚不赔。 而且刚才临走时，对方还塞给他一样东西。 “这是【大光明核心】，我会将它融合进你的体内，有了这件东西，即使在外界，比阿特丽丝也不会来找你的麻烦。” “那是光明女神的物品，而她，最惧怕光明女神。” 这是魔女小姐当时的原话。 看样子，对方还记得夏亚上次离开时，曾经狠狠羞辱了皎月女神，并被她打下了印记。 总感觉，又在不经意间得知了某些神明的小秘密。 抱着这样的想法，夏亚正准备再次掏出空间魔杖，传送到魔女小姐那边升个级什么的。 可就在这时，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正身处一片洞窟之中。 夏亚愣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 当时前往丰饶神国之前，自己被那名黑袍神秘人杀死过一次，复活点就设置在了这个洞窟之中，所以从魔女小姐那边离开之后，被传送到了这里。 “什么人？！” 一道呵斥声突然传来。 夏亚抬眼看去，发现洞窟的入口处，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群全副武装的骑士小队。 应该是是发现了丰饶母树残根之后，前来调查的队伍。 看样子，这里的现场已经被很好地保护了起来，所以突兀地出现在这里的夏亚，自然显得有些可疑。 于是他取出自己的巡查官徽章，出示给他们看，道：“我是审判之塔的初级巡查官，夏亚·阿德莱德。” 谁知对方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深深的忌惮。 这让夏亚感到有些奇怪。 审判之塔的名头，还是第一次不好使。 正当他准备再说一遍的时候，对方突然发出一声爆喝：“拿下！” 随后，骑士们疯狂涌入洞窟，用一道道闪着寒光的武器指着他，包围了起来。 “帝国一级通缉犯夏亚·阿德莱德，这里是异端裁判所‘夜莺’小队，我宣布，在此对你实施逮捕！” “请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第七十章 夏亚：血月圣子？我不到啊！ “谁允许你们异端裁判所抓走我的人了？！” 罗德一巴掌拍碎眼前的桌子，神色阴沉地说道。 他穿着一身银色骑士甲胄，刚刚结束了审判之塔中的日常修炼，就听闻这个消息，赶了过来。 最近因为一直忙于古神复苏事件的善后工作，并追查那个神秘组织和救世英雄的下落，导致对于现实的某些事情关注度不够。 再加上异端裁判所的这番行动是暗中进行的，所以并没有接收到风声。 尼德罗大法官注视着眼前破碎成渣的木桌，摘下了眼镜，叹了一口气说道：“成年期枯木妖的躯干，在深海油蜡中浸泡了三年才形成的天然纹路和涂层，造价不低于十万金币。” “记得赔偿。” “滚蛋吧，老东西。”罗德冷笑着上前一步，独属于王骑的威势笼罩在这片区域，让许多路过的工作人员脸色一白，“异端这种离谱的理由，都能套在那小子身上，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感受着这位后辈带来的压迫感，尼德罗大法官微微一笑：“这是突破了？难怪有底气上我这里来闹。” “不过啊，那件事之后已经过去整整十五年了......你还是不愿意叫我一声‘老师’吗？” “你配吗？” 罗德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他似乎回忆起了某些令他感到痛苦的往事，双拳用力捏紧。 少顷，他才继续说道：“正是因为我无比清楚，红月教团的成员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恶魔，所以才无比确定，那个孩子，绝不可能和红月有关。” “况且这是我审判之塔内部的事情，理应由内部处置。” “尼德罗，你越权了？” “哦？你确定吗？”见到昔日的学生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尼德罗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且不提涉及异端的事件，应该交由异端裁判所来处置，这并不算越权。” “就拿那个孩子来说，呵呵......你确定他真的如你印象中的那样，是个普通人？” 说到这里，尼德罗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撼。 就仿佛之前刚刚经历过某些令他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样。 “你什么意思？” 罗德皱着眉，冷声道。 “天赋、上限，自人们出生的那一刻起，这些因素就已经注定了一个人未来究竟能够达到怎样的成就。” “也许后续的人生之中还会有际遇，比方说受到神明的垂青，又或是吞服了某些古代魔药，但那样的情况太少太少。” 尼德罗挥了挥手，一道时钟形状的魔法矩阵出现在地面上，代表分钟的指针缓缓朝逆时针方向，转动了两格。 下一刻，地面上杂乱的物品，以及破碎成渣的木桌残骸瞬间被一道银白色的光芒所笼罩。 随后，在罗德略微有些惊讶的目光中，这些物品重新凝聚成两分钟前的样子。 这老头子，实力又变强了不少。 尤其是对方除了光明魔法之外，作为第二辅修的时间魔法。 这是光**廷高层人士的特权。 毕竟，作为执掌太阳的女神，光阴和时间也在祂的权柄之中。 尼德罗将手臂轻轻搭在桌子上，露出了沉思的面容：“我调查过夏亚这个少年，在他很小的时候曾经接受过教区的天赋测试，后来梅维思去收徒的时候也看过一眼。” “得出的评价都是平庸。” “但自从十年前，他的家乡被一股不知名的侵略者势力给屠戮殆尽之后，他辗转来到了王都，开始逐渐展露出一些不寻常之处。” “虽然他做得很隐蔽，但我们依然追查到了他曾经化名为‘该隐’，在明登大街活跃过一段时间，实力迅速提升到准骑士，甚至大骑士的地步。” “他甚至还有一个同名的身份，是圣弗莱出版社的知名作家。” “以此为依托，他快速积攒了一笔财富，并且在暗地里搜寻了一批看起来用于邪教祭祀的珍惜材料，这其中，就包括虚界石粉末。” 罗德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他是真的不知道，夏亚曾经有着这样的过去。 “根据我的猜测，这个少年很有可能就是在家里发生惨剧之后接触到了红月教团，成为了其中的一员，为了复仇，被迷失了视野，并且想要以此追逐力量。” 尼德罗继续补充道。 沉默了一会儿，罗德低声说道：“这些，都只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罢了。” “那么，要来看看一些决定性的证据吗？”尼德罗笑了笑，“你绝对会震惊的。” 片刻之后。 在尼德罗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异端裁判所的地下监狱。 由于周围全都是厚重的泥土和岩层，因此想要越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地下监狱一共分为九层，越往深处，被囚禁的罪犯的实力就越强，犯下的罪孽也就越深。 而夏亚在被检测出来图腾骑士的实力之后，加上他敏感的身份，因此不出意外，被关在了地下监狱最深的那一层。 自从被逮捕之后，他并没有试图反抗，而是听从了异端裁判所的安排，冷静到抓捕他的骑士们都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 俯身站在最高处的看台上，罗德将视线投在了这片光照不加的森冷监狱中。 随后，目光锁定了其中一间牢房。 第九层区域，目前并没有其它囚犯在这里。 因为这种罪大恶极的囚犯一般都会在每月的审判之日，被吊在光**廷中心广场的信仰石柱上，照例接受光明圣火的审判，化作了灰烬。 对于异端和邪教徒，光**廷的处理手法向来很残酷。 如果不出意外，夏亚接下来也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在借着魔法光源隐约的光照中，他看清了夏亚此刻的状态。 随后，瞳孔一缩！ 此刻的夏亚被浸泡在森冷的冰泉之中，双手双脚扣着枷锁，无法自由行动，还要同时接受源源不断的寒冷气息，限制住他的行动能力。 他紧闭双眼，赤裸上身，安静地坐在地上，面色平静。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让罗德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夏亚的胸口处，一轮鲜红的血月标记，伴随着九道纹理，印在正中央。 罗德目光一颤，随后看向了一旁保持沉默的尼德罗大法官。 “九道？” “没错，我之前看到的时候，和你的反应差不多。”尼德罗叹了一口气，“九道啊，那可是超越了曼斯菲尔德的数量，还有什么，是能比他这个首领还要地位尊崇的存在？” 红月圣子。 两人的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这样一个词汇。 获得了皎月女神前所未有的宠爱，是神明在人间的代行者，放在以前，足以被捧上神坛，尊称一声“圣徒”。 罗德被这个消息给深深地冲击到了，过了好久，才稍微平复下心态。 回想起之前，西塔尔对他说，这是他最得意的学生，希望自己好好照看，而罗德也确实这么做了。 现在想来，还真是可笑。 对方凭借神明的恩宠，以及邪恶祭祀获得的力量，实力已经不知不觉间超过了西塔尔，就连和罗德之间的差距，都只剩下一个境界了。 王骑只是一个称号，而这个境界一般被称为“圣骑士”。 “我要和他说几句话。” 沉默良久，罗德低声说道。 尼德罗大法官点了点头。 随后，只见这位审判之塔目前最年轻的审判长缓步走下石阶，来到了夏亚所在的囚牢面前。 “还认识我吗？” 罗德缓缓说道。 闻言，夏亚睁开眼，看向了眼前说话的男性。 被浸泡在寒冰之泉中的感觉并不好受，一种如影随形的冰冻感包裹着全身，让他不能动弹。 不过对比一下被黑雾吞噬的痛苦，这么点感觉也就像是挠痒痒一样了。 “审判长大人？” 看清楚眼前的男性之后，夏亚笑了笑，说道。 “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审判长。”罗德面无表情地说道，“但你已经背叛了审判之塔的初衷，成为了异端了一员。” “说了很多次了，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夏亚叹了一口气，回答道。 其实他和这个审判长大人见面的次数不多，当时决斗场上见过一次，后来去审判之塔报道的时候，赛莉给他介绍过一次。 说到底，夏亚对审判之塔这个组织，其实没什么归属感。 倒是借着组织的名头狐假虎威过几次。 “你真不知道你胸口这道标记所代表的意义？” 罗德看了一眼猩红的标记，说道。 夏亚愣了一下，随后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他只知道，他现在是比阿特丽丝那个绿茶婊的重点监控对象。 “红月圣子，超越教团首领曼斯菲尔德的存在，你所做的一切都代表着皎月女神的意志。” “我不到啊......” 沉默了很久，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回答道。 他是真不知道这道印记所代表的意义，也并不知道自己早就被异端裁判所给盯上了。 在罗德的解释下，他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这个标记，还有这样一种意义在内，这也太离谱了。 比阿特丽丝是个抖m？ 明明自己羞辱了她，到头来居然还这样对待自己？ 这事儿实在是太操蛋了，操蛋到他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难道要将前往深渊宫殿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全说出来？ 那么周围人看他的眼神或许就不是惊异，而是惊悚了。 和黑雾以及魔女相比，红月教团立刻就沦为了不入流的存在，毕竟祸乱一个教区和祸乱一片大陆的区别，相信正常人都能理解。 那才是真正的异端。 所以此刻，夏亚有些哑口无言。 罗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说道：“我会尽力将你转移到审判之塔，但不一定能够成功，毕竟身为异端，你不可能逃得掉审判。” “塔内......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叛徒。” “如果失败了，你大概率会在一周后，光**廷的大型弥撒仪式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光明圣火的审判。” “总之，做好心理准备吧。” 说完这句话后，罗德就离开了这里。 注视着他的背影，夏亚无声地笑了笑。 ...... 梅维思宅邸。 “审判的时间定下来了吗？” 一位身穿黑袍的神秘人坐在沙发上，对着梅维思淡淡说道。 他的领口绣着残缺的太阳标记。 但从声音分辨，和夏亚当日见到的那个祭祀丰饶的神秘人，很显然不是同一个。 毕竟这种装扮是诸神黄昏这个组织高层的统一装束。 闻言，梅维思的态度破天荒的有些谦卑。 她笑了笑，回答道：“艾萨克大人，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时间大概在下个周末。” “可惜，这样一个完美的宿体容器被浪费了。”名叫艾萨克的黑袍神秘人摇了摇头，“不过既然他在追查组织，也确实给我们造成了一定的麻烦，那还是杀了比较好。” “更何况，那可是皎月女神的神眷者，一旦接触过多，或许会被祂察觉到关于我们的事情。” 梅维思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其实有句话她并没有说。 夏亚身为男性，并不适合作为女神降生的容器，可偏偏，在希伦帝国境内，主流的信仰基本上都是女神。 公正与审判之神、光明女神、丰饶女神，都是以女性的身份面对世人的。 除了智慧之神以外。 不过以夏亚这种极度偏向骑士的身体，也不适合作为那位三位一体的无上存在降生的容器。 除非......不是希伦帝国境内的信仰。 比方说，大陆最南部的杰马尔王国，以酷烈好战的风格闻名于世，那里的所有人都以战神为信仰，除了战神教徒之外的存在，都会被视为异端。 “我听说，那个少年，好像和你有些恩怨？” 过了一会儿，艾萨克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 梅维思低下头，解释道：“她的妹妹是八号‘降生之皿’，也曾和我的弟子发生过冲突，但并不算什么大事。” “也对，现在说这些其实没什么意义了。”艾萨克笑了笑，“毕竟一周之后，他就会在万众瞩目之下，被绑在信仰石柱上，接受光**廷的审判。” “好像还从未有人能够在光明圣火的‘洗礼’之下存活吧？” 梅维思点了点头：“那毕竟是来自于女神最精纯的光明之力，足以将世间的邪恶焚烧殆尽。”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两人都没什么反应，就好像“邪恶”这个词和他们毫无关联一样。 毕竟对他们来说，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是为了在末世来临前拯救世界。 少顷，艾萨克缓缓站起身：“我先走了。” “接下来的重心，除了放在光**廷之外，还要继续追查‘造神派’当天遇到的那名神秘人，如果能将他招揽到我们这边，绝对是一件好事。” “毕竟，集合了三道神明印记之人，从古至今，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 “你还有心情笑？” 赛莉脸色疲惫地站在牢房门口，注视着浸泡在寒冰之泉内的夏亚，恨恨地说道。 在夏亚被捕三天之后，她凭借审判之塔高级巡查官的身份，终于申请到了探视的权力。 这几天，她一直在四处奔走着，或是凭借家族的力量，或是凭借以前积攒下来的人脉，试图为夏亚脱罪。 “辛苦你了。” 夏亚毫不掩饰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微笑着说道。 被抓进来的这几天里，他倒是没受到什么严刑拷打，仅仅是被囚禁在这里而已。 能够感受到有人在外面为他而努力，夏亚还是很感动的。 赛莉轻哼一声：“这种话，还是等你出来之后再说吧。” 夏亚挠了挠头：“我应该、或许、大概是没办法以普通人的身份离开异端裁判所了吧？” 一旁的守卫在赛莉的示意下，打开了牢房的门。 穿着紫色衣裙的赛莉缓步走进牢房，来到夏亚面前，蹲下身子伸出手，握住了他被寒冰之泉浸泡得有些发白的双手。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赛莉皱了皱眉，试图用自己的体温为他驱散寒意，但并没有什么效果，“毕竟你胸前的标记，就是无法伪造的铁证。” “那怎么办？” 夏亚轻轻捏了捏赛莉白皙细嫩的小手，表示宽慰。 “光明圣火的审判是绝对的，至今为止从未有人从中生还，也就是说，一旦你被押送往信仰石柱，就没办法回头了。” “也就是说，我死定了？” 夏亚想了想，说道。 “不考虑死之前留个种，给你们阿德莱德家族留个后代什么的吗？” 赛莉看着眼前稍微有些憔悴的少年，轻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留？” 赛莉将胸前的布料轻轻朝拉了拉，露出一小片如同牛奶般细嫩顺滑的白皙皮肤：“比方说......我？” “不愧是坏女人。” 夏亚眨了眨眼，笑着回答道。 就在这时，赛莉突然朝前移动了一小段距离，将小脑袋轻轻倚靠在夏亚的心口，抱着膝盖，将身体蜷缩在他的胸前。 感受着温暖的娇躯，以及鼻尖挥之不去的紫罗兰花香，夏亚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 他刚想坦白，告诉赛莉对方之所以会这么痴迷于他，是因为魅力值的缘故。 但是赛莉伸出手指，轻轻按住了他的嘴唇。 随后，双手环抱，搂住了夏亚。 “抱我。” 她轻声呢喃道。 夏亚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轻轻搂住了赛莉。 两人仿佛真正的情侣一样温存了一会儿。 随后，夏亚突然听见赛莉在自己的耳边低声说道：“我的胸口藏着一柄匕首，把它取出来，然后挟持我，离开这里。” “距离光**廷总部三条大街之外的威尔巷深处停了一辆马车，它会带你去能够逃离王都的地方。” “你疯了？” 夏亚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回答道。 此刻，门口的守卫已经投来了警惕的视线，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你也说了，我是坏女人。”赛莉妖媚一笑，伸出粉红的舌尖轻轻舔了舔夏亚的耳垂，“既然这样，帮忙越个狱逃个亡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吗？” “好了，快点动手吧，我会配合你的。” 说着，赛莉轻轻托着自己含苞待放的胸部，匕首的手柄从中间缓缓上浮。 夏亚轻轻叹了一口气。 母亲是这样，女儿也是这样。 这个紫罗兰家族，是上辈子欠了他什么吗？ 他轻轻松开赛莉，在对方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扶着她的肩膀，神色严肃地说道：“不要为了我，搭上你的前途。” 赛莉的眉毛轻颤两下，随后双眼中升起一丝水雾。 因为就在刚才，夏亚放弃了逃生的最后希望。 在这之后，就算曼斯菲尔德率领红月教团亲临此地，也只会得到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一想到以后再也不能捉弄这个少年，再也不能享受他的足部按摩，再也不能亲吻他，身为坏女人的赛莉，破天荒地产生了一丝心慌。 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的心口仿佛被一只手给攥紧了，闷得她难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绪。 “白痴，混蛋，你、你不想活啦？” 她一边红着眼睛，一边捶打着夏亚的胸口，用带着一丝哭腔的声音，不断骂道。 “我不会死的。”夏亚哈哈一笑，将紫罗兰少女搂进怀里，“来做个约定吧。” “就在不久前，我刚刚和别人做了一个约定，作为那个约定的延续，我向你保证。” “我，夏亚·阿德莱德，是不会死的。” “我一定会活着，出去见你。” ...... “诶诶，听说了吗？那个名动王都的夏亚，居然是个邪教徒？” “害，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也愣住了，好像是和红月教团有关？” “那他可真该死，活该被异端审判所抓住，活该被烧死在信仰石柱上。” “谁说不是呢？” “或许，就连他所谓的天赋，都是通过邪恶献祭而得到的，否则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能打得过安洁莉卡小姐。” “血月教徒确实可恨，而他还号称是当代血月圣子，手下该沾染了多少条无辜的人命？” “光**廷的弥撒仪式那天，好像是礼拜日，你会去中心广场那边围观审判吗？” “去吧，去凑个热闹也好。” “话说，拯救了王都的那位无名英雄，到底查出来具体身份没有？” “还没吧，否则我们应该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这么对比一下还真是讽刺，虽然都说那位英雄或许只是你我身边的一名普通的市民，只是在危机到来的时候默默拯救这座城市，但目前看来，我们身边还是不乏夏亚这种血月教徒一样的邪恶存在。” “别搞笑了，那家伙，也配和英雄大人相比？” 一夜之间，夏亚是邪教徒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学院。 这则消息的热度瞬间盖过了学生们关于古神降临事件种，那位无名英雄的讨论热度。 夏亚还算保守的风评，瞬间一边倒了。 一些早就嫉妒他很久的学生们，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抹黑他，辱骂他，似乎以和他成为同学这一点为耻。 而原本偏向夏亚的学院一方，也变得沉默了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不撇清关系已经算是情分了，毕竟人赃俱获，虽然还不清楚他犯了什么罪，但身为异端这一点，是绝对没办法洗清的。 几乎是短短两天内，原本身为击败了安洁莉卡的第一天才的夏亚，瞬间成为了红月教徒那样，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样的存在。 他们并没有闲心等待事情彻底水落石出，也不会认为有反转，而是迅速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居高临下地指责他。 同一时间，学院的公寓内。 “咚咚咚——” 希薇丝妲神色担忧地敲响了夏亚所在的公寓的门。 注视着门口被各种燃料涂上的充满羞辱意味的涂鸦和文字，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门被轻轻打开了一条缝隙。 黛朵菈有些憔悴的小脸出现在门口。 在看清楚是谁之后，她抱歉一笑：“不好意思，让您见到丑态了。” 将希薇丝妲迎进房间后，黛朵菈轻轻鞠了一躬，回答道。 “你还好吗？” 希薇丝妲心疼地上前一步，握住了黛朵菈的小手。 “......” 沉默了片刻，黛朵菈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将头倚靠在了希薇丝妲的肩膀上。 “我、我好想见他，我好像见少爷一面呀，呜呜呜......” 她哭的梨花带雨，断断续续地说道。 “等晚上回去，我就去拜托父......父亲，让他安排这件事。”希薇丝妲安慰着女仆小姐，“而且事情还没到最后时刻，不要灰心。” “我一直在努力，将夏亚同学解救出来。” 希薇丝妲轻声说道。 与此同时，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就像是做出了某个艰难的决断一样。 当时在决斗场上的时候，她曾经对夏亚说过，如果他赢下对决，就告诉他自己埋藏了十六年的一个身份。 而现在，是时候动用那个身份了。 第七十一章 女神大人，您觉得我有罪吗？ “有人想要见你。” 守卫冷酷的声音从镶嵌着魔法纹路的铁栅栏外传来。 浸泡在寒冰之泉中的夏亚睁开眼。 此刻，他原本修长健美的身体上结满了冰碴，伴随着他轻轻一震，这些冰碴立刻化作碎屑，飘落在地。 进阶到图腾骑士之后，他的肉体已经达到了一个非常强悍的地步，足以令普通骑士致死的伤害，对他的影响微乎其微。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会是谁？ 距离审判日只剩下两天了，能在这种时候打通关系进来探视的人，怎么想怎么只有那几位。 难道他们不怕和“血月教徒”扯上关系？ 抱着这种想法，夏亚换了一个姿势，抱着右腿膝盖倚在墙壁上，将视线投向了地下九层监狱的入口处。 随后，一道完全出乎他预料的身影，出现在了监狱之中。 “麻烦您了。” 安洁莉卡落落大方地一笑，穿着蔷薇色法师袍的她看起来明艳动人。 “只能给你二十分钟，有什么要说的话，尽快。” 尼德罗大法官的秘书克伦威尔点了点头，随后对着守卫眼神示意。 守卫们得到命令，纷纷离开了这里。 等到监狱的门被关闭之后，安洁莉卡这才收回笑容，面色变得无比平静。 随后，她缓缓转过身，走下石阶，走到了这名第九层监狱唯一一名犯人的面前。 除了他之外，被囚禁在第九层的所有异端，已经在这几天内被全部处刑。 所以现在，这里已经算得上是夏亚的私人牢房了。 夏亚挑了挑眉。 自从学院的那场决斗之后，和安洁莉卡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不过本身也没什么见面的必要。 但是夏亚有些不明白，在这种时候，她来这里做什么？ 在他毫不避讳的注视下，安洁莉卡缓步走到他所在的监牢前。 她用一种莫名的眼神，打量了一下夏亚周围的环境，随后露出一丝居高临下的轻笑。 “感觉怎么样？” 她微微俯身，白金色的发丝吹落在耳畔，明艳动人的小脸上，充满了对于夏亚落魄现状的嘲讽。 之前被夏亚击败之后，再加上当着他的面漏水，双重打击将安洁莉卡的骄傲彻底摧毁。 那段时间内，她一只呆在自己的卧室里，几乎没有出去过，总觉得周围人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嘲讽。 尤其是夏亚在她的内心深处种下的那道【恐惧之种】。 许多个夜晚，当她在梦中梦见那个少年的身影时，都会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道无比可怕的梦魇所占据，被惊醒的同时，会羞愧地发现床单湿漉漉的。 没错，自从斗技场之后，安洁莉卡就患上了一种怪病。 只要一听到和夏亚相关的事情，并不小心联想到他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漏尿。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的战栗。 因为这种怪病，甚至令她无法正常生活。 用餐的时候、沐浴的时候、换衣服的时候，无时无刻不要担心这个问题。 到了后来，当安洁莉卡呆在自家宅邸的时候，甚至被逼无奈，不得不真空行动。 只穿着一条裙子，里面凉飕飕的。 毕竟每天换洗内裤的时候，女仆们要是知道了这个隐疾，还不知道会怎么偷偷议论她。 安洁莉卡最在意的就是脸面。 所以在两天前，得知夏亚原来是血月教徒，并且已经被异端裁判所逮捕归案之后，她激动地差点落泪。 一般来说，施咒者死后，作用在她身上的刻印也就随之消失，那么安洁莉卡就能恢复正常的生活。 所以今天，为了庆祝原本生活的回归，她特地拜托父亲阿尔吉亚大公，托关系将她送了进来。 不为别的，只为在夏亚面前狠狠奚落他一回，以报当时的一箭之仇。 闻言，夏亚轻轻笑了笑。 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啧啧称奇地打量着安洁莉卡：“每天尿裤子的滋味不好受吧？” “仔细闻闻，你身上好像有股尿骚味。” 安洁莉卡的表情一窒，嘲讽的表情凝固在小脸上。 随后她恨恨地捏着拳头，提高声音说道：“都已经快要死了，还有心情说这种话？” 说完这句话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随后冷笑着瞥了夏亚一眼。 “如果你是为了膈应我，才说这种话，那么我的评价是，幼稚。” 有句话安洁莉卡并没有解释。 身为在北地公国长大的女性，拥有永冻体质的她，在晋升为魔导士之后，就被魔力彻底改善了身体。 不仅生命本质获得了提升，就连生理代谢都和普通人不一样了。 毕竟所谓变强，就是不断提升生命本质，不断朝着最高点进化的一条道路，每提升一步，都能带来天翻地覆的改变。 这就好比夏亚。 晋升为图腾骑士之后，他就已经彻底摆脱了需要进食的桎梏，吃喝拉撒已经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 最直观的一点在于，夏亚被关进牢房将近一周，滴水未进，却依然保持着活力。 到了这一步，很难再用人类来形容他。 而安洁莉卡也是一样。 虽然境界上比夏亚差了不少，甚至远远甩在身后，但她是魔法师，被魔力改造过身体之后，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再加上她特殊的永冻体质，导致从她身体里流出的体液，都洁净无比。 换句话说，气味什么的，是完全不存在的。 就连颜色都是纯透明。 “来做个交易吧。”安洁莉卡眯着眼睛，长久地注视着夏亚，“为我解开你在我意识里种下的那道印记。” “而作为交换，等你死后，我会不让人为难你身边的亲近之人。” 闻言，夏亚无声地轻笑了一下。 “异端裁判所的人没有为你解咒？” 他问道。 安洁莉卡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怼。 被种下印记之后，她当然尝试了各种方法，甚至去教廷接受了净化术，但即使花费了大代价，也仅仅只能稍微降低印记给她带来的压迫。 根除是无法根除的。 所以她在夏亚即将走上刑场之前，找到了这里。 “这样一看，你真的是一点成长都没有啊。”夏亚摇了摇头，啧啧称奇，“和赛莉一比，你简直被她全方位爆杀，就连身为女性的魅力，都远远不如。” “况且，我凭什么要相信一个婊子的承诺？” 夏亚换了一个姿势，翘着二郎腿说道。 安洁莉卡紧咬银牙，捏住拳头，提高声音说道：“你难道一点也不关心你周围人的死活吗？” “那个女仆？还有你的妹妹奈娅？” “黛朵菈？已经给她安排好后路了，至于奈娅......我和她早就断绝来往，她以后会是什么样，和我无关。” 夏亚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漠，毫无感情地说道。 但其实并非如此。 在监狱里的夏亚所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能够拜托赛莉去照顾一下黛朵菈已经是极限，至于身为梅维思弟子的奈娅，夏亚根本无力干涉。 只能用这种看似冷漠的语调，尽可能和她撇清关系。 希望不会影响到她的前程。 闻言，安洁莉卡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微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到了现在，你还什么端倪都没有发现啊。” “......” 夏亚愣了一下。 安洁莉卡上下打量着夏亚，啧啧地说道：“身为兄长，你还真是不称职，就连发生在自己妹妹身上的事情，过了这么久了，还没有丝毫察觉。” “真是大心脏啊。” “你什么意思？” 夏亚微微皱起眉。 “你真以为，奈娅对你那么冷漠，是因为攀上了大人物之后，想割舍掉无用的亲情？” 夏亚深深地思考了几秒，随后瞳孔一缩！ 他缓缓站起身，朝着牢房边缘缓步走去。 “她对奈娅做了什么？” 夏亚的目光锁定住了安洁莉卡，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从牢房内部传到了外界。 安洁莉卡下意识回想起，自己在斗技场上被他狠狠击败的那一幕，下意识后退两步，但随后回过神来，对自己的怯懦感到羞愤。 于是她捏着拳头，高声说道：“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只是一个锒铛入狱的囚徒罢了，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神术师势力，难不成，你还有什么异想天开的念头？” “我在问你问题。” 夏亚再度重复了一边刚才的话语。 安洁莉卡的脸色一沉。 此刻，她再度感觉到，自己的那个部位传来了一丝湿意，小腹的鼓胀感让她觉得自己即将再次当着他的面一泻千里。 但她还是兀自强撑着，对夏亚嘲讽道：“这里是监狱，难不成你还想对我做些什么？” 话音刚落，夏亚的瞳孔之中，两轮血月隐约浮沉着！ “看着我的眼睛。” 一道难以违抗的威严声音从牢房内传到安洁莉卡的耳中。 她愣了一下，刚准备不由自主地遵照他的命令，耳坠上的宝石突然闪过一道光华！ 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血月之瞳和她之间的联系，被魔导具给切断了。 安洁莉卡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都已经知道了你的能力，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毫无防备地来这里见你？” 她不屑地说道。 就仿佛眼前的这个少年，已经面临末路。 见状，夏亚依旧没有收回视线，而是再次说道：“看着我的眼睛。” 与此同时，他瞳孔里的血月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充满诱惑的粉色标记，在缓缓绽放着摄人心神的光芒。 【魅惑之瞳】，发动！ 这是当时面对比阿特丽丝的魅惑时，为了摆脱控制，夏亚将自己的魅力值提升到30点后领悟的能力。 其效果，不言而喻。 还沉浸在胜利者的喜悦中的安洁莉卡，以为自己有着魔导具的依仗，毫不在意地朝他瞥去一眼。 可就是这样一眼，让她彻底沉沦在那对瞳孔之中！ 这、这家伙以前，有这么好看吗？ 安洁莉卡下意识地想到。 与此同时，她心中原本对于夏亚的仇恨和怨念，也随着两人之间的对视，逐渐消散了。 安洁莉卡的心跳微微加快，瞳孔中倒映着两道心型标记。 怎么感觉，我现在有些奇怪？ 安洁莉卡俏脸粉红，目光躲闪，仿佛眼前站着的这名少年，是她这辈子的初恋。 “对、对不起......” 她捂着胸口，有些羞愧地说道。 刚才对他的态度和语气未免太恶劣了一点，得道歉。 他......不会因此而讨厌我了吧？ 安洁莉卡患得患失地想到。 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将日常的那些记忆抛在了脑后，眼中只剩下夏亚一人。 但是看着眼前长相明艳的漂亮女生，夏亚冷笑一声，甚至没有一丝奇怪的想法。 “把耳坠摘了。” 他淡淡地命令道。 “那、那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安洁莉卡没有丝毫的犹豫，轻轻拨开耳边的长发，将那件抵抗精神奴役的魔导具取了下来。 而魅惑并不在精神奴役的行列。 这更像是长相和气质超越了人类极限后，对她的一种潜移默化的心理暗示，让她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夏亚。 硬要说的话，这更像是催眠。 摘掉耳坠的一刹那，夏亚的右瞳立刻升起一轮血月。 刹那间，安洁莉卡的眼前浮现了尸山血海，无数死者和亡灵在她眼前徘徊。 她立刻崩溃地捂住脑袋，尖叫着蹲在了地上。 “我、我什么都听你的，饶、饶了我......” 斗技场上的那一幕再度出现在夏亚的面前。 但和上一次不同的是，现在的安洁莉卡，处于魅惑和恐惧的双重控制之下。 如果不出意外，她这辈子都无法从夏亚笼罩的阴影之中逃脱出来了。 注视着瑟瑟发抖的少女，夏亚没有丝毫的怜悯。 他高高在上地站在牢房内，露出一丝残酷而又邪恶的笑容：“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说给我听。” “对了，一边说，一边像现在这样蹲着，给我表演一下你最擅长的那个。” 片刻之后。 伴随着少女瑟瑟发抖的啜泣，地牢里响起了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 ...... “您真的要见陛下吗？” 穿着考究、带着金边眼镜的行宫伯爵面色犹豫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希薇丝妲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随后点了点头。 “没错，爱德华叔叔。” 闻言，行宫伯爵爱德华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记忆中的小女孩，不知不觉已经长成了眼前的这副模样。 身为皇帝陛下最宠信的近臣，爱德华的心中思绪繁多。 自从十六年前，戴安娜王妃生下希薇丝妲之后就与世长辞，只留下嗷嗷待哺的幼女，以及悲痛万分的希伦皇帝。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希伦皇帝并不喜欢希薇丝妲的原因之一。 所以才会在她刚出生之后，就秘密送往阿尔吉亚大公那边，交由他来抚养，甚至成为了他名义上的女儿。 至于几年前，希薇丝妲回到王都，被红月教团围剿的那次事件，明面上被认定为是为了对阿尔吉亚大公进行政治胁迫，实际上，是对于皇权的一次挑衅。 身为皇女，希薇丝妲一旦落入了邪教徒的手里，其下场可想而知。 等待行宫伯爵通报完毕之后，希薇丝妲获得了入内许可，朝着爱德华叔叔轻轻点了点头。 “陛下今天心情不佳，你小心一些，不要顶撞他。” 经过希薇丝妲身边的时候，爱德华轻轻提示道。 希薇丝妲的眼中闪过一丝感激，随后点了点头。 在宫廷侍女的带领下，希薇丝妲缓缓走进了希伦皇帝的寝宫，在入内的同时，轻轻摘下了头发上的一枚发卡。 一道淡淡的光华闪过。 下一刻，希薇丝妲的形象变了个样。 原本白金色长发、拥有典型希伦人长相的她，此刻白发披肩，玲珑小巧的耳朵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又尖又长的样子，探出了头发，不仅如此，虽然长相没有改变，但她的皮肤变得更加嫩白细腻，瞳孔之中泛着翠绿的色泽。 半精灵。 宫廷侍女的心底浮现出这样一个词汇。 与此同时，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鄙夷。 这是不纯血统的明证。 身为人类帝国的继承人之一，怎么可以掺杂低贱的精灵血脉？ 尤其还是那种就连精灵族都十分排斥的半精灵！ 这一点，才是希伦皇帝最厌恶希薇丝妲的原因。 以至于在她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将她送去了北地公国。 她的生母戴安娜王妃是典型的人类长相，但由于掺杂了一丝精灵族血统，导致这种极低概率事件发生在了希薇丝妲的身上。 返祖现象。 “父亲大人，贵安。” 走进宫殿内，希薇丝妲注视着坐在书桌后安静阅读的中年男子，开口说道。 “有什么事？” 希伦皇帝头也不抬，将手中的书轻轻翻了一页。 “我想.....请您救一个人。” 希薇丝妲低着头，回答道。 “是谁？” “您应该有所耳闻，是那个被扣上‘邪教徒’的帽子，被关进异端审判所的夏亚，他......是我的朋友。” “不可能。” 希伦皇帝轻轻合上手中的书，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半精灵少女。 似乎在女儿的身上看到了往日心爱妻子的一丝影子，希伦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沉痛。 也因此，稍微有些心软。 于是他继续说道：“尼德罗那边，对于这个案子很重视，即使想插手，也会阻碍重重。” “而且所谓的扣帽子，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已，真实的情况，异端裁判所那边比你更清楚。” “更何况......一个乡下来的小贵族，虽然继承了阿德莱德那个姓氏，可根本没有展现丝毫先祖的荣光，不值得我花费代价，处理这件事。”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 希薇丝妲低着头，轻轻咬着下唇，眼眶之中升腾起了一丝水雾。 “不是的......不是的......”她轻轻摇了摇头，“他绝不可能是什么邪教徒，更不可能和红月教团沾上关系。” “因为八年前将我从曼斯菲尔德那帮人手里救下来的，就是他，夏亚！” “为了救我，他差点付出了生命。” 希薇丝妲的身体轻轻晃了晃，随后缓缓跪下，匍匐在地，额头用力贴着地面上的红毯。 “爸爸，这么多年来，我很少这么称呼您。”希薇丝妲用带着一丝哭腔的声音，轻声说道，“就这一次，求求您了......” 沉默良久。 最终，一道毫不留情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将希薇丝妲笼罩在其中。 她如坠冰窟。 “那么，他一定要死。” ...... 对于绝大多数希伦帝国的平民来说，两天只不过是他们一辈子单调劳碌生活中一段转瞬即逝的时间。 可对于身处王都，尤其是上城内的无数信仰光明的人来说，这两天令他们等得无比焦心。 不过好在，执掌光阴的光明女神并没有拖得太久，在许多人的期盼下，两天时间匆匆而逝。 终于，一月一度的大型弥撒日终于到来。 而这一天，所有光明女神的信徒都会聚集在光明教廷总部的中心广场上，在大神官的带领下，虔诚地念诵《光明圣典》，念诵女神的名。 做完这一切后，就会开始圣祭仪式，每个教徒都能领到免费的圣餐。 而今天，在这一切活动开始之前，有一项另外的流程，令信徒们格外在意。 此时此刻，光明教廷足以容纳数万人的宽阔广场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除了信徒之外，还聚集着无数想要来凑热闹的市民。 因为今天不仅仅是弥撒日，同时还是处决异端的审判之日。 这就好比夏亚前世，古代在集市口行刑砍头的时候，总会有一群围观的老百姓一样。 谢尔盖就是其中之一。 身为诺顿学院的学生，他和不少狐朋狗友都来到了中心广场，准备观摩审判仪式。 虽然审判的对象就是他的同学，但谢尔盖的脸上没有丝毫怜悯，反而一脸兴奋地和旁边的朋友交谈着。 “只能说是好死，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毕竟是异教徒，不能算人，烧死了也就烧死了，当年红月信仰的那帮疯子对我们的同胞做了些什么，现在就该千百倍地奉还回去！” “嘘，小点声，咱们毕竟是学生，还是别太招摇。” “你太谨慎了，仔细听听周围的声音？全都是愤愤不平的咒骂！” 言毕，几名学生模样的少年看了看四周，发现类似这样的讨论并不少。 虽然光明女神教诲信徒们要拥有一颗博爱的心，但对于红月信徒的仇视，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情。 血月惨案的那一幕，至今无人敢忘。 所以此刻，夏亚俨然成为了全民公敌。 不知过了多久。 当广场上的信徒们等得有些焦心的时候，高台之上的审判席位前，出现了几道身影。 那是以尼德罗大法官为首的几名异端审判所的高层人士，此刻，纷纷出现在了公众的面前。 不仅如此，就连审判之塔的人也来了。 虽然只有审判长罗德以及高级巡查官赛莉，但这也表明了审判之塔的态度。 对于叛徒，绝不姑息！ 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尼德罗的视线和看台旁的神术师梅维思轻轻交汇了一下，不着痕迹地移开。 随后，他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光明广场，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请大家稍微安静一些。” 很快，广场上就变得一片寂静。 尼德罗轻轻点了点头，翻开桌上的案卷。 “将异端者‘夏亚·阿德莱德’带到信仰石柱前。” 没过多久，两名实力强大的教廷骑士，押送着双手双脚戴着镣铐的夏亚，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光明广场中央的巨型石柱前。 石柱大概有四十多米高，表面镌刻着光明女神降临于世的浮雕，以及一幅幅展现神迹的壁画。 壁画上还雕刻有古希伦文字作为注解。 这些都是《光明圣典》中所记录的内容，被浓缩在了这道石柱上。 因为这道信仰石柱，就是《光明教典》的最初始版本，也是女神在人间留存的为数不多的神迹之一。 光明教廷内部甚至可以通过这根石柱，沟通女神，获得回应。 此刻的夏亚全身上下只有一条长裤，赤裸着修长的上身，肌肉分明的胸膛，一道被九条纹理包围的血月标记，十分醒目。 “这就是那个异端？” “九道纹理，这是否意味着什么？” “蠢货，你还记不记得异端裁判所之前发布的声明公告？这可是目前抓到的地位最高的红月教团的成员，据说还是教内的圣子，地位无比尊崇！” “嚯，那还真是一条大鱼。” “他要是死了，那帮异教徒估计也会心疼很久吧？” “活该。” 与此同时，广场上的许多人再次小声议论了起来。 但是这一次，尼德罗并没有制止他们的行为，而是安静地等待着，像是展览一样，将夏亚展示在世人面前。 赛莉眼眶一红，险些落泪。 她注视着面色无比平静、丝毫没有赴死觉悟的夏亚，双手用力地绞在了一起。 你说过，一定会活着出来见我的。 她在心里默默想到。 过了很久很久。 当广场上再度恢复安静之时，尼德罗大法官这才再度开口道：“这就是本次需要审判的异端。” “他叫‘夏亚·阿德莱德’，来自萨科行省南部朗迪城的一个小村子，父亲是拥有子爵头衔的领主。” “本该由他继承的这个姓氏，现在，却因他而蒙羞。” 尼德罗大法官顿了顿，随后，声音之中掺杂了几分威严：“夏亚·阿德莱德。” “你触犯了异端罪、间谍罪、叛国罪。” “身为帝国人，却倒戈为邪恶，和那群禽兽生不如的异端同流合污，严重损伤到了无数血月惨案幸存者的感情。” “信仰光明的人们......你们觉得，他有罪吗？” “有罪！” “罪大恶极！” “死刑！”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听闻尼德罗大法官的询问之后，光明广场前，无数王都的居民和信徒高举拳头，义愤填膺地呐喊道。 整座广场上立刻变得沸反盈天。 尼德罗点了点头，将视线投向了夏亚。 “如你所见，异端者夏亚·阿德莱德，你明白你的罪孽，并且为之忏悔吗？” 闻言，夏亚无声地笑了笑。 “你笑什么？” 尼德罗大法官并没有什么意外。 临刑前的异端，究竟会展现出怎样的反应，这些年来他见过太多太多了。 绝大部分至死都在坚持心中的邪恶信仰，为了求生而求饶的很少很少。 夏亚咧着嘴：“我笑你居然将判罪的权力交给了那群只会叫嚷的民众，妄图使用舆论来审判我。” “不过我不怪罪他们，我怜悯他们。” “怜悯他们任劳任怨地为你们提供源源不断的金钱和信仰之力，还要被一些简单的政令和声明蒙在鼓里，像只猪猡一样被牵着鼻子走。” “怜悯他们，永远无法知道真相，却对着错误的人高举兵戈。” 闻言，尼德罗大法官皱了皱眉。 “异端者夏亚，你认罪吗？” 声音提高了几分，并且携带着由魔法力量强化过的精神威慑。 换做普通人，现在已经被吓得跪倒在信仰石柱前忏悔了。 “认罪？”夏亚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哈哈大笑，“这个问题，为什么不问问你们信仰的女神呢？” 闻言，人群中响起了一声声嗤笑。 都到了这一步了，血月教徒的铁证摆在这里，谁还管你有没有罪？ 难道女神大人还真的降临一次，亲自定夺这件事不成？ 有不少人摇了摇头，已经准备开始下一个环节了。 审判异端，降临光明圣火。 那可是难得一见的神迹！ 可就在这时。 广场的正中央，再次响起了夏亚清晰可闻的呐喊。 “我指控！” 回音响彻了整个广场。 无数人为之一愣。 他们不明白，到了这种关头，夏亚还有闲心指控谁？ 一道道目光聚集在广场中央那道孤独的身影上。 夏亚高声说道：“我指控！” “我指控神术师梅维思，对我的亲生妹妹实施人身控制，将她制作成傀儡，更是雇佣杀手想要对我斩草除根，以谋夺爵位！” “我指控紫罗兰伯爵以及他身后的组织，企图开启邪恶祭祀，让堕落邪神降临王都，汲取生命！” “我指控光明教廷，以莫须有的罪名通缉我，操控舆论污蔑我，想要借助审判的手段除掉我！” 夏亚深吸一口气。 “最后，我指控这座城市。” “我指控你们，无知而又蒙昧地企图谋害拯救过你们的......所谓‘英雄’。” 见状，审判席位上，尼德罗大法官轻轻摇了摇头。 “他已经疯了。” 正当他准备开始审判仪式的最后流程，引动光明圣火裁决他时。 夏亚突然仰起头，面带微笑地注视着信仰石柱上，象征着光明女神的那道圣洁高贵的身影。 祂的表情悲天悯人，头上悬浮着神圣的光明印记。 “女神大人，您......也觉得我有罪吗？” 话音刚落。 广场正中央的信仰石柱上，突然绽放出一道耀金色的圣洁光芒。 那道光芒直达天际，化作一道整个王都都能见到的炽烈光柱，夹杂着强烈无比的神威，贯通天地！ 第七十二章 审判之日，神降之时！ 时间推移到夏亚刚离开深渊宫殿前。 感受着宫殿内残余的圣洁气息，抱着血罐子的奥克塔薇尔缩了缩雪嫩的肩膀，有些瑟瑟发抖。 “那、那是什么？” 她赶紧喝了一口夏亚的复制体血液压压惊，随后怯生生地问道。 在深渊宫殿的这些日子，原本属于血族的骄傲和高冷已经消失不见，锐气被完全磨平，取而代之的是瑟瑟发抖的蹲墙角。 毕竟眼前的存在位格实在太高，就连她的先祖卡厄斯都不配给对方提鞋。 艾格妮丝看了血族小萝莉一眼，随后移开视线，轻轻挥了挥手。 顿时，宫殿内残余的光明气息瞬间消散。 就在刚才，魔女小姐当着她的面，将一枚圆形光球融合进了夏亚的心脏部位，然后杀死了对方。 那道圆形光球中所蕴藏的圣洁气息，浩瀚到令身为血族的她感到发自内心的战栗，仿佛是一种源于位格的压制。 “呼——” 感受到令她十分不适的光明气息的消失，小萝莉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魔女小姐一眼。 被【光明咏叹调】刺伤肩胛之后，她的伤口都无法愈合，而那道光球，又何止胜它千百倍？ “那是大光明核心，是光明女神晋升神明之前的力量源泉，蕴含着世间最精纯的光之力。”魔女小姐坐回沙发上，双腿轻轻交叠在一起，“而比阿特丽丝那个女人，最惧怕的就是光明。” “卡厄斯身为月亮的眷族，自然也会将这份畏惧和压制一脉相承。” 这就是为什么圣洁的光明力量能对血族产生源自灵魂的压制力。 奥克塔薇尔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总感觉关于神明的话题有些过于高大上了。 “那.....大光明核心，对夏亚有什么用？” 艾格妮丝看了她一眼，似乎谈兴不错，托着雪嫩的下巴轻声回答道：“获得光明的祝福，引来祂的注视。” “这样的话，比阿特丽丝那个女人，就不敢随便针对他了。” “祂是谁？” “......光明女神，潘妮雅拉。” 魔女小姐的视线有些飘忽地看向大殿上方，似乎穿透了一切阻碍，注视着天上的那轮太阳。 ...... “那是......什么？” 贯通天地的光柱绽放出来的一刹那，刚准备召唤光明圣火引来圣裁的尼德罗大法官，瞬间失去了和信仰石柱之间的联系。 那道光芒实在是太过耀眼，就连身为光明教廷高层人士的他，都感觉难以直视。 他用手微微遮挡着双眼，视网膜上留下了仿佛被太阳灼烧过之后残余的光点。 那股源自灵魂的支配感和上位感，令他产生了一种难以置信的猜测。 他缓缓扭头，看向了信仰石柱前的夏亚。 此刻，夏亚的黑色短发随风而动，微微飘舞，健美修长的身体上散发着一种朦胧的耀金色光辉。 他的心脏炽热而又有力，仿佛一轮太阳穿透了胸膛，在剧烈跳动着，带来了细密的鼓点。 一股浩瀚神威，从光柱之中扩散开来！ 与此同时信仰石柱的正中央，那道象征着女神的身影轮廓，泛出了一丝同样的光芒，耀金色的光芒迅速勾勒出了一道人形的身影，以及独属于光明女神的神圣印记。 随后，那道泛着金光的印记和身影和夏亚心口的大光明核心交相辉映，发出了频率相同的震谐。 在尼德罗大法官以及随行的光明教廷高层人士的见证之下，那道印记化作一团柔和的金光缓缓飘出了信仰石柱。 夏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体凭空产生出了一股力量拖着他缓缓向上漂浮。 直到和那道印记平齐的地方。 那团柔和的金光轻轻颤动两下，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逐渐化作了一道有些模糊不清的人形身影。 那道身影，和浮雕上充满圣洁和悲天悯人气息的身影神似不已。 女子的长相看不真切，但所有看到眼前这一幕的人，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种，她在对我微笑的感受。 那是一种，浑身上下被暖洋洋的气息所包裹的感觉。 这其中包括尼德罗、梅维思、罗德等高阶强者在内。 他们齐刷刷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在意识到某件事之后，有些心肺骤停。 “女神、冕下？” 尼德罗失魂落魄地注视着那道光团幻化而成的身影，声音艰涩地开口说道。 在执行今天的审判之前，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一种情况。 不仅脱离了原本预定的轨道，甚至还超出了他的掌控。 这家伙，不应该是血月教徒才对吗？ 尼德罗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视线却不愿移开分毫。 因为他很清楚，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或许，这是他这辈子距离神启最近的一次。 “明明，只是一次异端审判才对......” 此刻，尼德罗即使再迟钝，也足以意识到眼前所发生的情况。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他这才回想起，刚才站在信仰石柱前，夏亚所指控的那句话。 尤其是最后一句，他指控这座城市。 “难道？！” 尼德罗下意识将这件事和两周前的那次古神降临事件结合在了一起。 随后，瞪大双眼，像是见鬼了一样，看向了远处的夏亚。 只见光明女神的化身朝前漂浮了一段距离，来到夏亚的面前。 祂安静地注视着夏亚，随后缓缓伸出手，像是在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温柔地将他搂在怀里。 紧接着，在尼德罗惊骇的注视下，那道光明之力幻化而成的身影迅速消融，勾勒成象征着光明女神的神圣印记，缓缓悬浮在夏亚的脑后。 “替我向艾格妮丝问好。” 那道身影完全消散之前，在他的耳边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夏亚缓缓睁开双眼，耀金色的瞳孔威严而宁静。 此时此刻，如同一轮金色炽日悬浮在信仰石柱前的夏亚，恍若圣徒。 举头三尺有神明。 ...... 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光明广场上，发出了阵阵哗然声。 “不会吧？” 人群之中，谢尔盖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场景。 他下意识想起，当时在学院斗技场上发生的那一幕。 明明已经陷入绝境。 可那个少年坚韧不屈的身影，却始终能在危急关头，爆发出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力量。 原本以为，这些都是靠着邪教祭祀等不正途径获得的力量，简直快要让他松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吐出口，一道耳光就再度抽了上来。 谢尔盖失魂落魄地后退两步，注视着周围信徒们虔诚无比地匍匐在地，念诵光明女神的尊名。 他并不信仰光明，而是智慧之神的信徒。 “不会的、不会的......” 谢尔盖喃喃自语道。 ...... 当光柱升起的刹那，整个王都，包括下城的上百万民众，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下意识想要看向那道通天光芒，但却被炽烈的光芒灼伤了眼。 他们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灵魂的敬畏和战栗。 就在刚才，他们中的许多人还在为生存而奋力奔波，为了养家糊口而挥洒汗水。 如果按照原本的人生轨迹，或许一辈子都会在没有未来的日子中，因为不堪重负的身体或是生活的压力而丧失希望。 这样的情况在下城并不罕见，甚至成为了一种常态化的趋势。 每天都有人在不停地死去，不停地陷入绝望。 直到生活磨皮了他们的棱角，以及心中原本赤忱的信仰。 可今天，他们看到了光明。 他们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个世界是有神的。 “神......降临了。” 许多属于光明的虔诚信徒在感知到这道力量之后，泪流满面，缓缓俯身亲吻着土地，喃喃自语。 在后世的历史典籍中，人类学者往往会为这一日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神降之日。 那一天，他们见到了光。 ...... 好吵。 当夏亚回过神来的时候，感觉耳边传来了如同潮水一样的祈祷声。 他下意识捂住脑袋，随手一挥。 顿时，一道伴随着祥和圣洁的光明之力从天而降，如同甘霖一样缓缓飘洒进在场所有信徒的身体之中。 刹那间，所有被祝福的信徒，感觉身体被一股暖洋洋的力量所灌注。 那道力量迅速化解了他们身体里的病痛，让他们变得健康。 感受到身体里传来的变化，信徒们喜极而泣。 与此同时，响彻在夏亚脑海之中的那些祈祷声随之小了一些。 他这才恢复了一些精力去思考刚才发生的事情。 回想起在信仰石柱前，他极为大胆的询问的举动，居然真的引来了异象，甚至还得到了光明女神的祝福。 魔女小姐到底给了我什么？ 回想起自己离开深渊宫殿时，对方融入进他的心脏的那团圆形物品，夏亚就感觉一阵头疼。 原以为能够在审判的时候引起一些异象，证明自己的立场就足够了。 可现在看来，动静似乎闹得有点大。 而且光明女神离开之前，依稀听见祂留下了一句“替我向艾格妮丝问好”这样的话。 夏亚睁开眼，注视着如同神棍一样悬浮在半空中的自己，叹了一口气。 此刻的他沐浴着光明之力，整个人看起来威严而又圣洁，脑后更是悬浮着象征光明女神的神圣标记。 略微感受了一下，就连实力都获得了大幅度的提升。 虽然根据夏亚估计，这股力量很快就会烟消云散，届时他会恢复原本的位阶，可饶是如此，在这短暂的buff时间里，也足够他做很多事了。 夏亚并不是那种畏首畏尾的人。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按照既定轨迹，将这场闹剧给彻底结束吧。 这样想着，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审判席位上的尼德罗大法官，轻轻一笑。 “你赦免我的罪吗，法官大人？” ......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你不会骗我的。 此刻，审判台下，赛莉捧着双手，泪流满面。 明明已经被前所未有的光明之力灼伤了双眼，她却倔强地不愿意移开视线，注视着沐浴在光明之力的那道修长身影，哽咽着。 与此同时，心中的那块大石头轰然坠地。 真好。 赛莉一边哭着，一边抿嘴微笑。 “你赦免我的罪吗，法官大人？” 在赛莉的注视下，恍若圣徒一样悬浮在空中的夏亚，平静地质问道。 尼德罗大法官失魂落魄地后退两步，随后踉跄着跪倒在地。 他沉默良久，随后低着头，用一种极为谦卑的语气说道：“这一切都是我的罪，圣子殿下。” 在众目睽睽之下获得了光明女神的祝福和眷顾，夏亚此刻当然有资格被尊称一句圣子。 毫不夸张地说，在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情之后，势力盘根错节的教廷内部，会诞生一股绝对忠诚于女神、忠诚于夏亚的势力。 他们都明白，千百年来从未降下神迹的光明女神，此举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去追究尼德罗大法官等人的失职和污蔑，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在这之后，我会辞去大法官的职务，成为一名苦修士，前往北地公国传播光明的信仰，以此来锤炼心智，剔除杂念。” 还没等夏亚主动开口，他就提出了惩罚的方案。 夏亚点了点头：“很好。” 随后，在赛莉惊讶的注视下，他身形一闪，瞬间转移到了紫裙少女的面前。 “哭了？” 注视着眼前有些清瘦的妖媚少女，夏亚微微一笑，伸手帮她轻轻擦去眼泪。 “没有。” 似乎是不愿意被夏亚看到梨花带雨的模样，赛莉扭过头，闹别扭一样地说道。 估算着身体里的光明之力，还有不少事情要做的夏亚没有耽搁。 他轻轻抱了抱赛莉，随后念诵道：“愿光明之力，永远眷顾你。” 刹那间，赛莉的额头缓缓勾勒出一道耀金色的神圣印记。 一股暖洋洋的力量洗礼了她，让她变得更加通透无瑕，就连原本纹丝不动的境界，在此刻，也获得了长足的提升！ “你......” 沐浴在光明之力中的赛莉有些呆滞。 没想到这家伙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她的面前，居然只是为了给她施加一道祝福。 这让自诩坏女人的她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 感受到周围无数道羡慕嫉妒的眼神，赛莉小脸一红。 这、这家伙，怎么这么会撩人？ 糟糕，又有点想吻他了怎么办？ 想必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一定会很刺激吧？ 赛莉下意识回想起，那天晚上舞会时发生的场景。 “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夏亚笑了笑，牵了一下赛莉的手，不知道自己的这一举动撩拨了少女心弦。 他做这个举动的理由很单纯。 随着古神事件逐渐被各大势力逐渐抽丝剥茧，紫罗兰伯爵迟早会被当成替罪羊推出台前。 那个时候，身为他的女儿，赛莉也会变得十分危险。 而夏亚的这个举动，直接告诉了目睹这一情况的所有人，她是被光明眷顾的少女，你们谁也不能动！ 做完这一切后，夏亚的身形再度一闪，随后冲天而起，周身的光明之力越发精纯炽烈。 他悬挂在王都的最高处，仿佛一轮金灿灿的小太阳。 此时此刻，无数来自于光明信徒的祈祷声，淹没了夏亚。 他平静无比地俯瞰众生，仿佛将世间的一切疾苦都纳入眼中。 此时此刻，他就是神明的代行者。 于是，夏亚平静的声音回响在这座城市的上空。 “我说过，我不怪罪你们，我怜悯你们，因为你们自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力。” 他轻轻挥了挥手。 顿时，源自他体内的光明之力，化作一场金色的细雨，瞬间囊括了整座王都的下城区！ 那里是祈祷声最强烈的地方，也是夏亚在亲身经历过之后，最为同情的地方。 感受着光明的信徒们源源不断传来的感恩情绪，夏亚叹了一口气。 随后，将视线投向了虚空中的某处。 光明女神的祝福之力还留有剩余。 接下来，该算一算旧账了。 ...... “该死！” 梅维思慌不择路地穿梭在虚空之中，试图快速逃离王都，逃离那处令她无比惧怕的地方。 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血月信仰的邪教徒，居然会同时得到光明女神的青睐？ 那些神明都眼瞎了不成？！ 一想起自己和组织这么多年来所追寻的力量，此刻却被夏亚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梅维思就产生了一股强烈无比的嫉妒。 但是此刻，她只有逃命一条路可以走。 因为她很清楚，她和夏亚之间，究竟存在着一种怎样不共戴天的仇恨。 只要逃离希伦境内...... 感受着和王都距离的不断拉远，梅维思心中的那块石头逐渐落地。 “看样子，那并不是能够长时间使用的力量，这样的话，我还有机会。” 又一次穿梭虚空之后，回到一片森林上空的梅维思稍稍停顿了片刻，松了一口气，说道。 此刻的她，已经有些脱力。 即使是神术师，在短时间穿梭了小半个帝国的领土之后，也感到了疲惫。 可就在这时，一道令她汗毛倒竖的声音，从耳畔轻轻响起。 “杀你，足够了。” 第七十三章 我杀你，一千遍也不够！ “杀你，足够了。” 夏亚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神出鬼没的幽灵一样，传入梅维思的耳中。 她瞳孔一缩，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这家伙...... 身穿月白色巫师袍的梅维思，秀美的小脸紧绷，额头上渗出一丝冷汗。 虽然被光明之力祝福了，但她居然感觉不到夏亚此刻的位阶。 神术师？ 圣骑士？ 又或是......更高？ 她的心脏怦怦狂跳，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着她。 即使刚才用了太多的次元穿梭，但此刻梅维思依然不敢停顿。 只要拖到光明女神的祝福之力效果结束，她就能立刻反杀夏亚。 “欸呀呀，你在害怕什么？” 见状，夏亚的背后延展出一对灿金色的羽翼，轻轻一振，以不逊于瞬移的速度，仿佛影子一样紧紧锁定在梅维思的身后。 原本身为骑士，除了身体能力和系统附带的几样超凡之力外，夏亚没有任何神奇手段。 但获得了光明女神的buff增益之后，此刻他的魔法师修行境界比梅维思只强不弱！ 烈风将黑发和衣袍刮得猎猎作响，沐浴在光明之力中的他放声大笑，感觉自己现在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注视着前方摇摇欲坠的秀美身影，保持急速飞行的夏亚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刹那间，梅维思的脚下瞬间勾勒出一片笼罩着方圆数百米的巨大魔导矩阵，乍一看仿佛是一面时钟。 “？！” 注视着脚下出现在的矩阵，梅维思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下一秒，原本还在快速行走的秒针，闪过一道光华，随后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握住了一样，缓缓颤动了两下，随后无力地停滞在了原地。 刹那间，梅维思周围的时间都被冻结了。 光阴、时间，这是独属于光明女神的权柄。 “咔擦咔擦——” 被冻结在时停的范围内，那种无力感并不好受，不过所幸梅维思以前和时间系魔法师交手过，所以犹豫了一秒之后，就做出了反击。 她的瞳孔之中闪过一道翠绿色的辉芒，化作一道冲击，轰在了时间屏障上。 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她的身体轻轻摇晃几下，随后十分狼狈地从时停区域之中挣脱了出来。 夏亚并没有惊讶，在她刚刚脱离时停的瞬间，再度打了一个响指。 “轰——！！！” 光明神术璀璨绽放，一道光球伴随着剧烈爆炸，以圣洁和威严的力量将梅维思纤细的身体完全吞没。 随后在她还未回过神来的刹那，夏亚身后的羽翼轻轻一振，瞬间出现在了爆炸的中心！ 光明之力无法损伤他分毫，因此，即为精准地在爆炸中一把扣住梅维思的小脸，随后极为粗暴地朝地面上掷去！ 伴随着巨响和土地破裂声，梅维思的身体化作一道残影，狠狠贯入了坚硬的岩石地面，溅起一大片烟尘。 “咳咳咳......” 等到烟尘逐渐散去，梅维思一边口吐鲜血，一边颤抖着从深坑之中缓缓爬起。 魔法师的体质相对孱弱，遭受了这样的重击，当然伤得不清。 此刻，梅维思原本秀美的小脸苍白无比，脸上充满了无法掩饰的震撼和难以置信。 “大贤者......？” 梅维思注视着悬浮在天空上，恍若圣徒降临的夏亚，紧咬下唇，失魂落魄地说道。 半神之下，大贤者就是魔法师修行的极限。 那是超越了神术师的存在。 原以为夏亚的位阶顶多和她持平，可现在看来，似乎是想得太多了。 夏亚轻笑一声，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狼狈无比的梅维思。 此刻，她原本月白色的法师袍沾满了尘埃，破损的布料之中，隐约露出了粉白无瑕的肌肤。 “告诉我，阿德莱德家族当年被灭门的真相。” “......” 梅维思紧咬下唇，从次元戒指之中取出了自己的魔导具。 那是一个类似于占卜师水晶球一样的魔导具，球体的正中央旋转着一团淡灰色的迷雾。 “啪！” 夏亚再次打了一个响指，即为精纯的光明之力再度在梅维思的周身炸开！ 伴随着一道纤细身影的不断翻滚倒退，梅维思看看抵挡住了这一击，但随之倒飞出去，狠狠地摔在了岩石地面上。 “我需要真相。”夏亚一个跨步，再度出现在了梅维思的面前，“告诉我，凶手是诸神黄昏中的哪一位。” 闻言，梅维思的嘴角掀起一丝惨笑：“反正都是死，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此时此刻，原本属于神术师梅维思的高高在上的立场瞬间倒转。 而这个变故，仅仅发生在十几分钟内。 “告诉我，我会让你‘活下去’。” 夏亚平静地说道。 当然，具体怎么活，是否被夺舍，就不是现在能说得出口的了。 夏亚并没有忘记，上次和烬小姐许诺的话。 而他万万没想到，仅仅是时隔几日，那句话居然这么快就要成真了。 只能说魔女小姐太给力了。 闻言，梅维思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真的？”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夏亚，似乎在验证这句话的真实性，“你真的......会放了我？” 夏亚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那我......” 闻言，梅维思似乎陷入了挣扎，一边说着，一边深深低下了头。 过了很久很久。 正当夏亚皱了皱眉，准备再度开口询问的时候，她这才抬起头，低声说道：“......我说。” “你的父母......死于组织的一场祭祀。” “当时，为了凑齐祭祀仪式的全部材料，还需要两百名人类的鲜血和灵魂，所以就将目标定在了距离最近的那个小村子......” “而事先路过那个村子的我，无意中发现了你妹妹的天赋异禀，就顺便将她从村子里带了出来。” “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梅维思惨笑一下，说道。 从头到尾，这就是一场毫不掩饰的谋杀和屠戮。 不是因为任何想要粉饰成伟光正的理由，也没有其它能够勉强解释的原因。 仅仅是因为他们需要，需要生命和鲜血作为祭祀的其中一环，就像是在路边随手拔了一根草一样，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杀死了村子里的两百多名村民。 为了这个所谓的答案，夏亚这十年来付出了所能付出的一切，忍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可当他最终听到这个答案时，却感觉分外的不真实。 人命如草芥，这句荒唐可笑的话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毁灭你，与你何干？ 夏亚笑了。 就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 就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而葬送了两百多条活生生的性命？ 就为了......你们所谓的拯救世界？ 夏亚的瞳孔有些失神。 他至今都难以忘记，父母在死前为了保护他所发生的惨烈的战斗，以及最后倒在血泊之中，无助地看向他的眼神。 “......” 注视着夏亚愣神的功夫，梅维思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 她手中的水晶球雾气无声地翻滚，快速凝聚成了一只眼瞳的形状。 一股古老而磅礴的气势瞬间降临在了这片区域。 她抓准夏亚分神的间隙，身形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那个快要破碎的水晶球，跌落在地。 一道无形的大门仿佛被打开了，独属于神明的强大气势轰然扩散！ 梅维思隶属于法师之塔，她的信仰时三位一体的智慧之神，而智慧之神的标记则是一只眼眸。 “不是只有你才能引起神降。” 梅维思脸色苍白，位阶连续跌落，很快就掉到了大魔导师的地步。 智慧之神是一位温和的存在，一般来说，向祂祈祷的信徒，只要足够虔诚，并且送上价值足够的祭品，祂都会给予物超所值的回应。 就比如当日，在斗技场上，安洁莉卡消耗了大量魔力，召唤出了媲美超凡骑士境界的存在。 而此刻，梅维思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祈求来了智慧之神亚德里恩的一次亲自出手。 去死吧！ 梅维思的眼中闪烁着疯狂和杀意。 她注视着身处风暴中心的那名沐浴着光明之力的少年，随后微微一愣。 他......为什么不逃跑？ 从气势上来说，虽然夏亚获得了光明女神的祝福之力，但要想抵抗神明级别的攻击，是绝对不可能的。 “找死。” 她刚一开口，可下一秒，残余的一丝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一道遮天蔽日的瞳孔缓缓浮现于天际，由云雾凝聚而成，看起来仿若创世神明，在俯瞰着这个世界。 可夏亚不仅没有惊慌，反而看着梅维思逃离的方向，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 “嗡——” 伴随着一声奇妙的震颤，夏亚的额头上绽放出了苍白色的神力光芒！ 一道缩小型的眼眸标记出现在了他的额头上，闪烁着威光，似乎在向梅维思召唤出来的那道弥天之眸传递着什么信号。 顿时，原本雷霆闪烁、风暴凝聚的这方天地，为之一滞。 随后在梅维思惊骇欲绝的眼神中，来自智慧之神的天地异象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短短数秒，就消失了干净！ “忘了跟你说。”夏亚低声说道，“我认识的神明好像有点多。” 随后他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了梅维思的面前。 感受着夏亚居高临下的俯瞰，梅维思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你、你说能让我活下去......” 闻言，夏亚笑得很开心。 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话语，却令梅维思感到分外心凉。 “十年前，我的父母，领地里的村民，也曾这样祈求过你们，可你们并没有在意。”夏亚咧着嘴，森白的牙齿令他看起来充满了煞气，“而现在，你凭什么？” “你凭什么......祈求我饶你一命？” 夏亚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杀你，一千遍也不够。” ...... 当无形魔感觉到一股排斥的信号从夏亚的意识之海传递出来时，不禁心里一慌。 正在积攒力量猥琐发育的她还没来得及等多久，似乎就要被夏亚驱逐出去了。 可当她如同墨水一样的本体出现在现实世界时，瞬间愣住了。 眼前出现的是一道衣不蔽体的秀美女子，全身上下布满了凌虐过的伤痕，此刻在光明圣疗术的帮助下，缓缓愈合着。 烬小姐微微一愣。 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和夏亚记忆中的那个仇人长相一模一样。 “她这是......” 烬小姐有些迟疑，因为她下意识想起夏亚上次跟她的允诺，不由得惊异地瞥了他一眼。 此刻夏亚浑身包裹着金光，脑后悬浮着十字形的光明标记，看起来仿若人间行走的神明。 “圣疗术还真是方便啊。”夏亚平静地注视着眼前已经精神呆滞的秀美女子，“接下来，就是你的事情了。” 就在刚才，他使用了一切能够使用的手段，不断虐杀着梅维思，每当她快要死去的时候，一发圣疗术堪堪将她救回来，恢复意识之后，再度将魔法和拳头一股脑招呼上去。 现在的她因为经历过超出界限的痛苦，已经有些精神崩坏了。 闻言，烬小姐有些惊喜地看了夏亚一眼：“你、你愿意放我自由了？” “并不是，你还有别的用处。”夏亚冷笑一声，“看看我脑袋后面这道标记，明白什么意思吗？” 闻言，烬小姐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不过很快调整了回来：“我知道了，之后我会向以前那样，继续为你提供帮助的。” 夏亚点了点头。 随后，在他的注视下，无形魔彻底化作一滩粘腻湿滑的液体，仿佛史莱姆一样紧紧包裹住梅维思的全身。 随后，沿着她皮肤的每一处毛孔，缓缓渗入了进去。 “我、大概、需要一个小时时间......” 初步控制了梅维思之后，无形魔操纵着这具身体，有些艰难地开口说道。 “正好，我似乎也有点事要去做。” 感受到体表光明之力的微微闪烁，以及耳边隐约传来的仿若神启一样的召唤，夏亚心中有所明悟。 随后，他缓缓降落在地面，脑后的光明印记逐渐崩碎成片，伴随着微风飞到他的面前。 随后，在他的注视下，这些碎片缓缓拼凑成了一道光门。 夏亚叹了一口气，缓步走了进去。 第七十四章 你拯救世界，我拯救你 “你就是夏亚？” 当夏亚从无尽白光淹没之中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云层之上，云层的尽头悬挂着一轮明艳的炽日，虽然耀眼，却并不灼目。 光明神国。 曾去过比阿特丽丝的皎月神国以及塞琳娜的丰饶神国之后，夏亚第一时间认出了这里。 随后他将视线投向了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 一道沐浴在金光之中的女性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身材高挑，气质圣洁，却充满着一种照耀万物的亲和感，仿佛温暖的太阳一样。 “女神冕下。” 夏亚微微俯身，按照自己见魔女小姐时的礼节，打了一个招呼。 由于全身沐浴着金光，以至于夏亚并不能看清楚对方的长相，但从身体轮廓来看，绝对是一名不逊于另外几名女神的美人。 听到对方好奇的语气，并不像夏亚想象中那么高高在上，也并没有什么恶意，顿时微微松了一口气。 “是的，我就是夏亚......不过，您是怎么知道的？” 闻言，光明女神轻轻一笑：“不用这么拘谨，既然你是艾格妮丝选中的人，那么，喊我潘妮雅拉就可以了。” 潘妮雅拉。 这是夏亚知道的第五个神明的名字。 “当你踏入我的神国的瞬间，我就自动回溯了时间长河，看到了和你过去相关的一些碎片。” “不过很奇怪，虽然知道了你有无限复活的能力，但每次重生之后，都会有一段不短的时间处于虚无朦胧的状态，就连我都无法观测到。” 夏亚微微一愣，随后释然了。 看样子，系统的位格甚至还要在神明之上。 毕竟自己去了那么多次深渊宫殿，可魔女小姐却从来没发现过和系统有关的端倪。 “姆......不过，身为被艾格妮丝青睐的凡人，你倒是有些过于普通了。” 潘妮雅拉仔细打量着夏亚，不带有任何恶意地评价道。 夏亚轻轻叹了一口气。 上次丰饶女神的残余意识见到他之后，所做出的评价也是这样。 身为凡人，无法入诸神的眼也很正常。 “您找我，是有什么需要叮嘱的吗，潘妮雅拉阁下？” 夏亚开口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今天得到光明女神的祝福之后，他就一直有一种隐约的预感。 这种预感，或许和魔女小姐有关。 光明女神似乎为夏亚的敏锐而感到惊讶，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开口说道：“艾格妮丝把我的光明核心送给了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 夏亚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随后摇头。 闻言，光明女神轻轻转过身，留下一道高挑纤细的身影。 她缓步朝前走，过了很久很久，才回答了刚才的那个问题。 “这意味着，她想让你活下去。” “您说......什么？” 夏亚愣了一下，随后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道。 “当我感受到光明核心居然出现在你身上的时候，心里的惊讶不比你少。”光明女神无声地笑了笑，似乎有些苦涩，“可艾格妮丝她啊......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任性的孩子呢。” “很久很久之前就是这样。” “现在......还是这样。” “我不明白。” 夏亚沉默片刻，随后摇了摇头说道。 “关于末世的情况，你应该已经听塞琳娜或者比阿特丽丝说过了吧？” “断断续续听了一些，结合我自己的猜测，所谓‘末世’，大概就是来自于地心的那股邪恶力量正在不断侵蚀现实，如果不加以制止，就会将整个世界引导向灭亡。” “没错。”闻言，潘妮雅拉点了点头，“但实际上，问题的严重性，要远远超出你的预料。” “封印......或许撑不了多久了。” 听到封印这个词，夏亚下意识想到了上次塞琳娜所说的那些话。 作为黑雾入侵现实的唯一通道，深渊宫殿正是起到了某种类似于封印的作用，上万年来，一直孤独地守卫在深渊入口，将绝大多数弥散出来的黑雾隔绝于世。 而根据魔女小姐的说法，她是在赎罪。 究竟是多么沉重的罪孽，必须要将她画地为牢在地狱一样的地方，足足上万年都难以抵消？ 不知道为什么，夏亚的心中微微一颤。 “您说封印撑不了多久......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光明女神潘妮雅拉叹了一口气，“艾格妮丝，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她会怎么样？” 夏亚没有停顿，立刻询问道。 见到他这副急切的模样，潘妮雅拉轻轻点了点头：“看样子，光明核心也不算给错了人......要想知道她会怎么样，首先需要知晓一件事。” “那就是，艾格妮丝，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言毕，光明女神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小手轻轻在脸上一抚。 刹那间，光明褪去，一张令夏亚无比熟悉的俏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夏亚如遭雷击。 “魔、魔女小姐？” 他失神片刻，喃喃自语道。 “我不是艾格妮丝。”潘妮雅拉面色平静，“要想理解这一切，首先，你需要听一个故事。” ...... 在很久很久以前，这片大陆尚且出于混沌且蒙昧的时候，天地之间诞生了一道光。 那道光破开了黑暗，驱散了黑暗，在这片荒凉孤寂的大陆上创造了无限的生命，并给予他们繁衍生息的权力。 我们姑且将这道光称之为父神。 做出了创世的壮举之后，父神似乎耗尽了全部力量，走向凋亡，而他所拥有的权柄也逐渐分崩离析，散落到世界各处，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 漫长而悠久的时间流逝之后，那些分崩离析的神明权柄，逐渐诞生出了一道道属于自己的独立意识。 从沉睡中苏醒之后，祂们化作人形，行走于世间，留下无数传说和神迹，逐渐获得了信仰和拥戴。 祂们被称作为神明。 有执掌智慧、元素和魔法的神明，为人类解除蒙昧，带来足以和大自然抗争的力量。 有执掌公理与正义的神明，为人类带来裁决和法度，让他们归化于文明。 有执掌力量和斗争的神明，让大地陷入战火和纷争，大动兵戈。 随着一位位神明降临于世，一个诸神并起的绚烂时代缓缓降临。 而这其中最为耀眼的存在，要数执掌光明权柄的光明女神，以及执掌创造权柄的创造女神。 这两道权柄，是父神最强大的力量。 虽然其它权柄分崩离析，但唯独这两道，一直围绕在对方左右。 从这两道权柄之中，诞生了一对孪生女神。 祂们长相一样，性格却天差地别。 身为姐姐的光明女神端庄稳重，圣洁而又和蔼。 可作为妹妹，创造女神就显得有些不太着调了。 她拥有着创造一切的力量以及不死之躯，在如此强大的力量的加持下，性格也变得有些跳脱顽皮。 因为无论出了什么事，创造万物的权柄都能为祂善后，让这个世间没有遗憾。 祂喜欢看海，于是用蔚蓝的海水填满了大陆周边的空隙。 祂喜欢冰雪，于是轻轻一挥手，将大陆北部化作一片冻土。 祂喜欢热闹，于是创造了大量的人类，以至于人口过于拥挤，人们为了争夺资源而自相残杀，大地陷入了无尽的战火。 那段日子里，每天都有无数的人在死去。 而这就是灾难的开端。 人类有灵，在死后会化作一道虚无的力量飘散在天地之间，反哺万事万物。 当然，这仅仅是一名人类在死后最完美的情况。 可在那个无尽战乱的年代，战争之神在大地上兴风作浪，一场国与国之间的冲突就会轻易造成数万人的伤亡，以至于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人类的死都带着一股强烈的怨气，久久难以消散。 一开始还没什么端倪，毕竟这片大陆过于广袤足以容纳很多东西。 可等到死亡的数量越来越多，百万、千万，甚至上亿的时候，那一道道无处可去的怨气，便几乎快要化作实质性的诅咒，缠绕着整座大陆。 似乎是过于强烈的怨气和死气，导致原本沉睡在地心的某个存在被激活，灾厄的源头因此而诞生。 那是父神消散之前都没有发现过的一道隐患。 由于力量层次太过强大，以至于神明们都无法抵挡。 混沌魔核。 这就是诸神为地心不可名状的事物所取的名字。 而那个不可名状的事物，似乎在父神创世之前就已经存在于这片大陆的地心中央了，祂一直在沉睡，原本或许会就这么沉睡下去，直到整片大陆再度恢复孤寂和荒凉。 可偏偏，整座大陆短时间内出现的磅礴死气，唤醒了祂的一丝意识。 虽然仅仅是一丝意识，可在混沌魔核苏醒的那一天，整座大陆几乎是遭受到了灭顶之灾。 足以吞噬一切的黑雾从地心奔涌出来，疯狂扩散到大陆的所有角落，将遇见的一切生命吞噬殆尽，壮大己身，随后继续扩散下去。 这仿佛是一场无药可医的疫病，即使是最高明的“医生”光明女神，对此也束手无策。 死。 死。 死。 除了死之外，再无其他。 正当整座大陆即将濒临崩溃之时。 身为灾难的始作俑者，创造女神站了出来。 由于受到父神的传承，祂拥有着永恒的生命和不死的特性，即使是拥有“必死”特性的黑雾，除了给祂造成强烈的痛苦之外，也不能在短时间杀死祂。 在短时间内目睹了人界的滔天惨剧之后，祂被前所未有的悔恨和自我厌恶给吞没。 身为创造女神，本该和姐姐一样，为这个世间送去福祉才对。 可因为祂的玩乐失职，却给生灵带来了灭顶之灾。 于是祂决定赎罪，决定忏悔。 为了阻止这一切，祂恳求诸位神明联合在一起，将地心的深渊入口勉强封印了起来。 而封印的核心，就是祂自己。 没错。 为了抵挡住黑雾，创造女神将自己作为了封印的核心，以永恒的生命和不死的身躯为代价，堵住了深渊的入口，将涌向现实世界的绝大多数黑雾吸收到了身体里。 而作为对自己的惩罚，祂不仅要在未来无尽的岁月之中，画地为牢般地生存在封印之中，还要每时每刻承受黑雾诅咒带来的痛苦。 这就是身为创造女神，最后的救赎。 自此，经过成千上万年的过渡，人界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而出于某些仍然记恨祂过去所作所为的神明的刻意传播，极恶魔女的传说逐渐流传在这片大陆上。 ...... “所以......那位传说中的创造女神......就是艾格妮丝阁下？” 听完这则故事之后，受到前所未有冲击的夏亚沉默了很久，少顷，才声音艰涩地开口说道。 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 虽然之前也有过或多或少的猜测，但他真的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 魔女小姐的前身，居然是一位传说中的女神？ 难怪，难怪在深渊宫殿的时候，魔女小姐总是能创造出任何事物。 甚至于，就连夏亚记忆中的那座城市，据她所说，都能具现在现实世界。 “这就是艾格妮丝的身世。”潘妮雅拉点了点头，“知晓这一切之后，你是否......觉得有些厌憎她？” 夏亚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一口气：“硬要说的话，无论多深的罪孽，在经受过黑雾诅咒上万年的折磨之后，也足够了。” 他很清楚，黑雾能给人带来多么强烈的痛苦，对此感同身受。 潘妮雅拉轻轻闭上眼。 对于这个妹妹，祂当然十分心疼，可身为众神之首，祂必须要做出表率。 实际上，时至今日，仍然有不少神明对艾格妮丝抱有恶意。 比如说，亲近生命的丰饶女神塞琳娜，再比如说，皎月女神比阿特丽丝。 “这是她对自己的惩罚。”潘妮雅拉闭着眼，“但是现在的她需要的不是惩罚，而是救赎。” “虽然......作为封印核心，她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光明女神叹了一口气。 毕竟地心的那道混沌魔核，可是和父神一个级别的存在，甚至还略有超过。 长期被黑雾侵蚀之下，艾格妮丝即使拥有永恒的生命和不死之躯，也终究被磨到了极限。 通俗一点来说，她快要死了。 “您刚才所说，光明核心代表着生的权力，又是什么意思？” 沉默了一会儿后，夏亚再度开口问道。 潘妮雅拉看了他一眼：“在末世来临的时候，这道核心会自动产生预警，将拥有它的存在瞬间传送到我的神国。” “除了诸神的神国能够勉强抵挡之外，没有任何生物能够在黑雾诅咒之下存活。” “那可是‘混沌魔核’的真正力量，即使你拥有着无限重生的能力，可终究会有意志被磨灭的那一天。” “换句话说，艾格妮丝就是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所以才会将这件东西交付与你。” “她......很在意你啊。” 闻言，夏亚深吸一口气，内心深处似乎涌现出了一股冲动。 但是潘妮雅拉并没有察觉到夏亚内心的想法，轻轻转过身，凝视着云层尽头的那一轮烈日。 “跟你说这么多，并不是要你去做什么，而是希望你，能在艾格妮丝离开这个世界之后，成为为数不多记挂着她的存在。” “虽然你们人类的寿命很短，但我想，和你所经历的一切，一定是她漫长生命中，最璀璨的那道光芒。” 夏亚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不由得想起，和魔女小姐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为了糊弄对方，所说出的那句话。 “魔女阁下，从今往后，让您一生不幸的邪恶诅咒，由我来承受！” 原本只是夏亚为了吸收黑雾诅咒而说出的场面话。 可现在想想，或许在魔女小姐心里，这句话重若千钧。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对于艾格妮丝来说，他所许诺的解放，他所形容的救赎，究竟有着怎样的分量。 或许，她的心房，就是从那时开始，微微裂开了缝隙。 然后，在夏亚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朝缝隙之中洒落了一道阳光。 那是魔女小姐被封印上万年来，绝望而灰暗的生命之中，仅剩也是最为灿烂的一道阳光。 其名为，救赎。 “或许......”夏亚深吸一口气，“或许，还有一件事，是我能够做到的。” 光明女神骤然转过身。 “在这之前，我能否回到现实世界，和身边的人告个别？” ...... 彻底掌控了这具身体之后，烬松了一口气。 看了看周围的平原地带，她再三确认，完全没有察觉到夏亚的气息。 可她很清楚，对方刚才是去往了光明女神的神国。 想到这一点，烬小姐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畏惧。 原本或多或少有一点想要逃离这里的想法，可自己又如何能逃得过光明女神的手掌心呢？ 看样子，这辈子彻底交代在那个家伙的手上了。 好在人类的寿命很短，而无形魔的生命悠久，就算耗，也要耗死他！ 这个念头刚刚产生，烬小姐的眼前就出现了一道光门。 她的身体迅速紧绷。 随后，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光门之中走了出来。 “还算听话。” 夏亚笑了笑，说道。 此刻，他的身上已经失去了光明之力的加持，掉回了原本图腾骑士的境界。 可偏偏，烬小姐无法对眼前的少年升起丝毫的反抗之心。 “别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夏亚轻轻一笑，“虽然这么看你还挺顺眼的。” 烬小姐松了一口气：“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用这具身体服侍你，刚才检查过了，她还是处女。” 闻言，夏亚失笑道：“这种话，还是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说吧。” “下次见面？”烬小姐有些疑惑，“你要去哪里？” “这就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了。”夏亚摇了摇头，“听好了，接下来这三件事，是你未来几年必须完成的任务。” “其一，保护好我身边的亲近之人，不能让她们受到丝毫的伤害，想必你现在拥有身体之后，很快就能恢复到半神的位阶。” “其二，利用梅维思的这个身份，深入探寻诸神黄昏这个组织，试着成为组织里的高层，并查清所有成员的名单。” “其三，顺着梅维思和宫廷内部的关系，逐渐掌控这个国家。” “就这些？” 烬小姐有些诧异。 很显然，对她来说，这些并不算什么难事。 “就这些，但前提是，你真的能尽心尽职地完成它们。”夏亚看了她一眼，“我和不少神明的关系都不错，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顺带一提，诸神黄昏这个组织，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倘若过于轻视，绝对会吃大亏。” 毕竟是以狩猎神格为目的的疯狂组织，就算组织里有几名寿命悠久的半神存在，都不奇怪。 “我知道了......” 烬小姐神色复杂地说道。 夏亚走得太突然，临走时还给了她这么自由的权限，让她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 夏亚先生，怎么还不来接我？ 这都过去多少天了？ 抱着一丝轻微的怨念，正处于热恋中的诺薇拉嘟着嘴，默默想到。 明明......有个惊喜要告诉他来着。 想到这里，诺薇拉轻轻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柔和。 就在这时，一道身穿翠绿衣裙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塞琳娜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刚才，夏亚回来过一趟。” “夏亚先生来了？” 诺薇拉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站起身，急切地寻找着那道身影。 见状，塞琳娜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只呆了一小会儿，很快就走了，说是离别之前，不必徒增伤感。” “离别？”诺薇拉有些懵懂，“他要去哪里？” “没说，只是告诉我，短时间内，或许不会回来了。” 塞琳娜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 “唔......” 诺薇拉眼眶一红，有些失落地低下头，想看看自己的脚尖，却发现根本看不到。 “这是他临走时，留给你的东西。” 说着，塞琳娜将一本书扔了过来。 诺薇拉下意识接过书籍，发现是夏亚所编撰的《简爱》。 她翻开扉页，看到了一句话。 “简爱小姐，下次见面，可就轮到你带着罗切斯特先生私奔了！” “扑哧！” 诺薇拉破涕而笑。 ...... 梅维思宅邸内部。 奈娅正在书桌前，默默阅读卷轴上的文字。 某一刻，她无神的瞳孔之中，突然闪过一道绿光。 刹那间原本束缚着她的意识和理性的枷锁，瞬间溃散了。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四下看了看，随后将目光锁定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的窗帘上。 她隐约感觉到，刚才似乎有谁曾经来过。 奈娅缓缓站起身，朝着窗台那边走去。 在被微风不断吹拂而起的窗帘之后，放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精致糖果。 奈娅怔住了。 她轻轻拨开糖果堆，取出了盒子底部的一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 “很抱歉，没能给你一个幸福的童年。” 奈娅双手颤抖着，眼睛茫然无措地四下看去，想要找到留下这封信的人，却没有任何收获。 少顷，她轻轻将信封抱在怀里。 一股强烈的酸性情绪充斥着奈娅的胸膛，她深深地低着头，无声地哭了出来。 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滴在了地毯上。 她哭得那么安静，却仿佛被汹涌的悲伤所淹没。 “哥哥。” ...... “吓我一跳。” 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少年，赛莉翻了个白眼，随后露出了明媚的笑意。 夏亚同样笑了笑：“事情比较突然，我就长话短说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或许是几个月，或许是几年，我会消失在所有人的眼中，因此，临走之前，特地来找你道个别。” “带上我。” 赛莉想都没想，也没有询问任何理由，伸手搂住了夏亚的脖子说道。 夏亚苦笑一声，“我这是要去拯救世界的。” “那不更好？”赛莉的眼中闪过一道光泽，“按照《三个火枪手》里所写的那样，你是侠客，我是侠女，岂不天生一对？” “别闹。”夏亚摇了摇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要照顾好自己，小心五皇子，小心你的父亲紫罗兰伯爵......很难和你解释这些事情，但一定要相信我。” “......” 赛莉深深地皱着眉。 她这才明白，眼前这个刚刚在王都创造了神迹的少年，确实是在很严肃的和她告别。 “......和你当时展现出来的力量有关吗？” 沉默了一会儿，她低声说道。 “差不多。” “那么......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闻言，夏亚神色古怪地笑了笑。 “我尽量。” ...... “少爷......” 黛朵菈躺在卧室的床上，有些神志不清地嘟囔着夏亚的名字。 此刻的她发着高烧，体温很烫。 出现在了房间之中的夏亚注视着陪伴自己长大的女仆小姐，眼中闪过了一丝温柔。 他悄悄走到女仆小姐的床边，凝视着对方娇憨的睡颜，少顷，在黛朵菈的额头上落下了一吻。 “晚安。” 黛朵菈原本紧蹙的眉毛，缓缓舒展开来。 做完这一切后，夏亚转过身，正准备借助光明女神的力量回到光明神国。 可就在这时，一声惊呼制止了他。 “夏亚同学？” 希薇丝妲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碗汤药，似乎是准备为黛朵菈服下。 夏亚叹了一口气。 “好久不见，希未丝妲同学。” 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随后和她一起悄悄离开了卧室。 “我要走了。” 刚来到客厅，夏亚就开门见山地说道。 “你......” 这让满腔疑问的希薇丝妲顿时一愣。 过了好久，才轻声说道：“危险吗？” “还行。” “那么你走之前，我想让你看一看......另一个我。” 说着，希薇丝妲伸手摘下了头发上用于变装的发卡。 伴随着一阵水波般的颤动，一名长相精致绝美的半精灵少女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她嫣然一笑：“该隐阁下，祝你一路顺风！” ...... “事情都办完了吗？” 光明神国内，再次见到夏亚的潘妮雅拉，神色复杂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年。 “差不多了。”夏亚笑了笑，“而且，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不至于闹得那么大动静。” 潘妮雅拉摇了摇头：“你不明白，你即将做的事情，究竟有着多么大的风险，甚至于用十死无生都能形容。” “巧了，我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死。” 夏亚耸了耸肩。 “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 “确定。” “即使你需要每分每秒不间断地承受远比艾格妮丝还要强烈千万倍的无尽痛苦，一年、两年、五年甚至十年......即使你的精神和意志都会因此而崩毁？” “没错。” “对了，这件事情千万不要告诉魔女小姐，拜托了。” “......你真是个奇怪的男人，我收回之前的话。” 沉默了一会儿，潘妮雅拉叹了一口气，用莫名的眼神注视着夏亚。 随后，她轻轻伸出手，搭在了夏亚的肩膀上。 伴随着一阵空间传送的波动，夏亚眼前一花。 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无比黑暗的地方。 在这里，黑暗似乎就是一切的主旋律，除了黑暗之外，就连空间、时间的概念，在这里似乎都完全消失了。 一股极为熟悉且阴冷的气息，包裹住了夏亚。 与此同时，光明女神潘妮雅拉手中燃起一道金色神火，充当照明。 夏亚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那是一片远比陆地还要广袤的神秘空间，目力所及之处，远比深渊宫殿还要浓烈百倍的强大黑雾，仿佛深渊巨兽一样缠绕凝结在一起。 在这里，就连空气都被黑雾所吞噬了。 地窟的中央，一团类似于心脏一样的巨大肉块占据了这片空间的绝大部分，伴随着微微的跳动，肉块表面的无数道缺口中，时不时涌出无比浓烈的黑色雾气。 混沌魔核。 来历不明的强大存在。 “现在的你有着神力的庇佑，所以显得游刃有余。”潘妮雅拉轻声说道，“等我离开这里之后，就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这是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被这种黑雾吞噬的痛苦，即使是神明也无法长时间承受，就连艾格妮丝，也是靠着神力才缓解了绝大部分。” “而你......仅仅是一名普通人类而已。” “您可真啰嗦，和艾格妮丝阁下天差地别。” 夏亚有些嫌弃地看了潘妮雅拉一眼，撇撇嘴说道，随后纵身一跃。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地心，以及足以覆灭整个地表的无尽黑雾。 和这里相比，笼罩着北大陆的所谓黑雾地带，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伴随着强烈无比的痛苦和阴冷，周围的黑雾诅咒像是嗅到了鲜血的群鲨一样，铺天盖地地奔涌而来，瞬间就将夏亚完全淹没，钻入他的体内，将他引向死亡。 察觉到隐约传来的坠落感，夏亚轻轻闭上双眼。 永无止境的孤独和黑暗包裹住了他。 晚安，魔女小姐。 你拯救世界，我拯救你。 【是否将此地设置为复活点？】 “是。” 大结局 再杀我一次吧，魔女小姐！ “怎么夏亚还没回来啊？” 深渊宫殿中，奥克塔薇尔抱着血罐子，百无聊赖地说道。 来到这里之后，和外界彻底切断了联系的她，完全失去了对于时间的感知。 饶是如此，她也察觉到，距离夏亚上次来到这里，或许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 魔女小姐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本书仔细地阅读着。 但是在奥克塔薇尔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她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捏紧了书封。 很显然，艾格妮丝也并不像她看起来的那样平静。 少顷，她缓缓合上手中的书：“身处外界，拥有大光明核心的他，是绝对不会遭到任何危险的。” “或许，是遇上了什么需要紧急处理的事情吧。” 艾格妮丝下意识回答道，随后微微一愣。 按照以往的她，就连这样的解释都不会说出口。 不知不觉中，经常来到这里的夏亚让她逐渐养成了一种定期和人说话的习惯，而现在，这个习惯被打破之后，就连她都感到了一丝不适应。 艾格妮丝轻轻地皱了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有些心慌。 ...... 又是几个月过去了。 深渊宫殿中始终没有再见到夏亚的身影，就连魔女小姐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这一日，她面色有些担忧地站在宫殿边缘的石柱旁边，试图穿透封印，朝外界投出视线。 本以为这不会成功，毕竟来自于神明的封锁实在太强大，就连她都难以突破。 可这一次，出乎预料的是，她轻而易举地“看见”了外界的景象。 “......” 魔女小姐收回了视线，思考了一会儿。 随后，她突然惊觉，意识到了一件事。 原本快要将她逼到绝境的黑雾诅咒，最近给她带来的痛苦似乎减弱了许多？ 这种变化是在不知不觉中潜移默化的产生的，以至于就连魔女小姐自己都没有发现，日常的神力运转都变得轻松了许多，以至于原先的权柄都得到了一些恢复。 这似乎是一个很好的征兆。 可是魔女小姐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难道说......潘妮雅拉祂们找到了化解黑雾的办法？ 想到这种可能，艾格妮丝的心中就微微一松。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被封印在这里的一万年时间就不算白费。 她充满悔恨的内心，也稍微得到了救赎。 这一万多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被自己的内心所折磨着，煎熬着，一天也未曾缓解过。 不对。 魔女小姐微微愣了一下。 如果说在深渊宫殿生活的主基调是死寂而绝望，那么，那名胆大妄为的少年，就是照进她生活中的一束光。 唯有和他相处的记忆，是令魔女小姐感到轻松的记忆。 虽然短暂，却在不断的回忆之中，历久弥新。 正当魔女小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时候。 突然听到远处，奥克塔薇尔传来的一声惊呼：“您看那边，是不是有裂痕在蔓延？” 闻言，艾格妮丝下意识将视线投向了奥克塔薇尔所指向的地方。 那是深渊宫殿之外的诸神封印。 原本稳如磐石的表面，就连邪神都没办法突破分毫，可是此时此刻，居然伴随着“咔擦咔擦”的声音，掀起了一道道裂纹。 裂纹不断扩散，很快，就蔓延到了整座大殿的穹顶上。 魔女小姐愣住了。 封印......被解除了？ 这个令她难以置信的想法产生的瞬间，伴随着一阵细密的玻璃破碎声，穹顶之上的诸神封印化作无数道光斑碎屑，从天空中缓缓坠落，仿佛在下一场五彩斑斓的雨。 魔女小姐怔怔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 少顷，她漂亮的眼睛里，升腾起一丝水雾。 前所未有的惊喜和解脱感裹挟着她。 这个信号只说明了一件事。 黑雾的问题，被彻底解决了！ 而她，也终于得到了诸神的原谅，能够脱离深渊宫殿，回到现实世界。 这场长达一万多年的救赎之旅，似乎可以就此画上句点。 艾格妮丝轻轻拭去眼泪，看向奥克塔薇尔，说道：“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说着，轻轻一挥手，没等对方回答，就将她传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后，魔女小姐刚准备前往现实世界，可就在这时，一种难以言明的犹豫情绪突然袭上心头。 出去之后......要做什么？ 艾格妮丝默默想到。 她的脑海里下意识闪过一道身影。 “去......找他吧。” ...... “姐......姐？” 出现在光明神国内，艾格妮丝注视着眼前沐浴着光明之力的年轻女性，看着对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长相，轻声说道。 “艾格妮丝！” 一万年未见，光明女神潘妮雅拉无比想念自己的妹妹，惊喜地抱住了她。 感受着姐姐的拥抱，艾格妮丝的嘴角轻轻颤动了两下，可最终，还是没有成功地笑出来。 “好久不见，姐姐。” 沉默了一会儿，她轻轻抱了抱潘妮雅拉，小声说道。 重逢的喜悦冲淡了魔女小姐心中原本的纠结和怯意。 还有什么比刑满释放之后见到了自己的亲人更值得喜悦的事情呢？ “来，快过来，到姐姐的神殿里，我们好好说说话。” 寒暄之后，潘妮雅拉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有些心疼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牵着她的手说道。 魔女小姐犹豫了一下，“您......见过夏亚吗？” “就是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人类少年。” “......”潘妮雅拉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随后转过身，对艾格妮丝微笑道，“见过哦，他现在很好，正在人类的国度里，以成为伟大的骑士而努力修行着。” “姐姐。” 魔女小姐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安静地注视着潘妮雅拉。 过了很久之后，才轻声说道：“从很久以前开始，您就不擅长说谎。” “请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潘妮雅拉原本微笑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沉默良久，随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注视着眼前纤瘦却倔强的身影，潘妮雅拉轻轻咬了咬下唇，随后转过身，背对着艾格妮丝说道：“他......现在正在地心，混沌魔核的所在地。” 魔女小姐的拳头瞬间攥紧，随后无力地松开。 她没有丝毫犹豫，转过身，就要将自己传送到外界。 “你要做什么？” 抢在她行动之前，潘妮雅拉阻止了她的行为，召唤出一道金色的囚笼，将她囚禁在其中。 被封印在深渊宫殿上万年，魔女小姐原先的力量和权柄变得有些衰弱，以至于现在并不是姐姐的对手。 “放开我。”她冷冷地说道，“我要去找他。” “这一切，本不该是他来承受。” 难怪。 难怪出来之前，心里总有一股异样的感觉。 难怪他这么久没到宫殿里来。 魔女小姐通体绽放出黑色雾气，试图将金色囚笼震碎，可是失去了地心涌出的黑雾的帮助，现在的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我不会放你出去的。”潘妮雅拉这时似乎才恢复了身为女神的威严，“且不说你去往那里之后，或许会让他的努力功亏一篑。” “就连夏亚本人，也并不希望你这么做。” “这是他临走时留给你的东西。” 说着，光明女神潘妮雅拉挥手唤出一张纸条，传送到魔女小姐的掌心。 她一边奋力抵抗突破着姐姐的封印，一边将视线投向了手中的纸条。 上面工整干净地写着几句话。 “阁下，我曾经说过，完美结局是存在的，区别在于，人们想要选择的究竟是哪一个。” “所以这一次，由我来选择。” “希望您能允许我的鲁莽，让我帅到最后一刻。” 魔女小姐脸色煞白。 如遭雷击。 ...... 时间匆匆而逝。 很快，距离深渊宫殿的封印解开，就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魔女小姐无时无刻不在潘妮雅拉设下的光明囚笼之中挣扎着，试图突破封印，去往那个少年的身边，陪着他一同经受苦难。 而光明女神的立场也很坚决。 不许去！ 就这样，姐妹俩才刚刚见面，就这么僵持了整整一个月。 直到今天。 “姐姐。” 倚靠在囚笼边缘的艾格妮丝，突然轻声说道。 “什么事？” 潘妮雅拉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了囚笼旁边。 “我想明白了。”艾格妮丝低着头，轻声说道，“在他出来之前，我不会去找他的。” “你真的想明白了？” “嗯。”艾格妮丝点了点头，“不过相对的，希望您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希望，在地表足够靠近他的地方，能够拥有一片无人打扰的区域，大约一座城市那么大。” “就只有这些？” 闻言，潘妮雅拉有些将信将疑。 艾格妮丝轻声回答道：“对，就只有这些。” ...... 离开光明神国之后，艾格妮丝果然如约，没有突然反悔，前往混沌魔核的所在之处。 她来到了潘妮雅拉为她指明的地方。 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十分适合人类聚居的场所。 悬浮在高空中，艾格妮丝安静地注视着下方的平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少顷，她轻声说道：“你曾经和我说过，那是来自于平行世界的奇迹，以前......我不懂什么是奇迹，也不会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事物。” “而现在。”魔女小姐的目光轻轻颤动两下，“如果你愿意，这，就是我能为你展现的——奇迹。” 话音刚落，魔女小姐的身后缓缓浮现出一道象征着创造权柄的神圣印记。 她轻轻张开双臂，仿佛神明一样立于云端。 随后，伴随着一阵强烈无比的神力光芒，这片大地开始了剧烈的颤动！ 伴随着光芒的闪烁，一栋栋摩天建筑拔地而起，高耸入云，蛛网般密布的交通公路迅速穿插延伸，将各个节点联系到一起。 记忆中的场景逐渐重现于世，钢筋混凝土构建而成的现代都市轰然降临！ 这是......神迹。 上次分别的时候，她曾经向夏亚许诺过，如果他愿意，回到现实之后，会帮他把这座城市创造出来。 而现在，她真的做到了这一点。 可是当时带她畅游这座城市的那个少年，却已经不知所踪。 “......” 艾格妮丝深吸一口气，轻轻降落在了一望无际的城市中央。 此时此刻，这座城市里一个人也没有。 艾格妮丝轻轻地走在街头，走过这座城市的每一处角落，回忆着她和夏亚相处时的美好记忆。 服装店、猫咖、本帮菜馆、电影院、湖心公园...... 往事的一幕幕逐渐浮上心头。 最终，漫无目的地散布到了城郊之后，魔女小姐找到了一片宽阔的草坪。 她站在草地中央，轻轻挥了挥手。 顿时，一栋双层建筑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那是夏亚的家。 艾格妮丝缓步走进花园，凝视着长势不错的曼殊沙华，还有泛着斑驳锈迹的秋千。 随后，她在玄关换上那只粉色的兔兔拖鞋，安静地走进了客厅。 注视着眼前无比熟悉的一幕，她不知是对谁，轻声说道：“我回来了。” 无人回应。 她无声地走到冰箱门口，一阵翻找，找到了夏亚当时开给她的那盒草莓味冰淇淋。 她找来勺子，轻轻挖出一勺，送入嘴中。 一道晶莹的泪滴轻轻滑落。 魔女小姐并不会笑，但是，她会哭。 “如果连你都不在了，这样的城市，这样的家......又有什么意义？” ...... 五年后。 清晨，在二楼的卧室醒来，魔女小姐穿着有些宽大的白衬衫，轻轻伸了一个懒腰。 起床之后，她来到盥洗室，用洗面奶仔细地清洁了皮肤，随后挤出牙膏，认真地刷着牙。 清洗完毕，她拿起一只发圈，将一头黑色长发系成了马尾。 随后，她缓缓走下楼，来到了厨房的灶台前。 轻车熟路地点起火之后，她打了两个煎蛋，煎了四张培根，又顺便用黄油煎了一下面包。 做完这一切后，她端起盛放着早餐的两只餐盘，一只放在桌子对面，另一只放在了自己面前。 “早啊。” 她轻声说道，可桌子对面空无一人。 就这样，在安静的氛围之中，魔女小姐细嚼慢咽地吃完了这顿早餐。 随后，她收拾好盘子，清晰了一边，放回碗橱中。 整个过程中，丝毫的神力都没有动用。 除了必须忽略她过于优秀的颜值之外，看起来简直就是一名来自平行世界的普通居家女性。 类似的场景，在这五年中，已经逐渐成为了日常。 一开始或许还有很多疑惑，但随着艾格妮丝的不断摸索，逐渐掌握了生活在这座城市、这个家里的方式。 用完早餐之后，她准备和往常一样，换上夏亚的运动服，去城市里跑几圈。 可就在这时，一名不速之客突然找上了门。 “姐姐？”艾格妮丝看着眼前的女人，轻声说道，“要喝点咖啡吗？” 潘妮雅拉的眼中闪过一丝感慨。 她的妹妹艾格妮丝，似乎正在朝着某种良性的方式转变着。 “不用了。”潘妮雅拉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我来，有一件事想要通知你。” “就在刚才，源自混沌魔核的跳动，经过验证，似乎彻底停止了。” “唰！” 话音刚落，艾格妮丝就瞬间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还是那么冒失。” 潘妮雅拉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展颜一笑。 她看了看桌上摆放着的那一份早餐，心情不错。 “今天，似乎是个适合重逢的好日子呢。” ...... 当艾格妮丝匆匆赶到地心的时候，瞬间察觉到了那里所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足以吞噬整座大陆的无尽黑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无踪了。 就连一丝一毫的残余都没有留下。 注视着黑黢黢的地心入口，她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现在就在那里吗？ 他还好吗？ 还记得我吗？ 这一刻，艾格妮丝仿佛少女一样，内心深处传来了数不尽的悸动。 既想赶紧下去，揭晓最终答案，又感到无比担忧，担忧那个少年是否安好。 受到创伤是绝对的。 毕竟过去的五年里，他一直在不停地经受着来自黑雾的痛苦和死亡，一刻也没有停，在这样的经历之后，就算是性情大变，甚至变得不像原先的他一样，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艾格妮丝的心中突然产生了浓浓的犹豫。 我......真的有资格见他吗？ 踌躇片刻，艾格妮丝最终深吸一口气。 她缓步向前，步入了那道深邃无比的黑暗。 “夏亚？” 艾格妮丝轻声呼唤着那个少年的名字，略带一丝颤音。 仿佛是一件瓷器一样，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生怕摔坏了。 黑暗中，她隐约察觉到了一丝呼吸声。 艾格妮丝心头一颤，略微停顿了一会儿，随后快步朝着呼吸声的方向走去。 她的掌心升腾起一道暖黄色的光源。 “......” 衣衫褴褛的少年，正轻轻倚靠在一面石壁上，神色安然地陷入睡眠。 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痛苦，更多的反倒是因为睡眠姿势不佳而导致腰酸背痛。 艾格妮丝的视线，瞬间变得无比柔和。 她终于见到了这五年内，令她朝思暮想的少年。 “夏亚。” 她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认真念诵着这个名字。 似乎是过于寂静的洞窟时隔五年传来了一丝动静，原本睡得很香的夏亚眼睛颤动两下。 随后，缓缓睁开。 “早安，魔女小姐。” 他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的说道。 随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他下意识坐直身体，十分惊讶地注视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性：“魔女小姐？” “夏亚。” 艾格妮丝仿佛在应和他一样，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与此同时，嘴角轻轻颤动两下，露出了一个柔和的微笑。 刹那间，魔女小姐的身边，开出了鲜花。 从沉睡中醒来的夏亚很显然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再加上魔女小姐破天荒的微笑，足足过了好几秒，他才惊觉地拍一下自己的脑袋，对着面前的虚空点了几下。 “唔，还差一点点，就能满级了。”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 随后，夏亚将视线投向了魔女小姐。 这五年里，夏亚将足以毁灭世界的黑雾全部吸收进了自己的体内。 唯独还剩下最后一道。 那就是魔女小姐体内缠绕着的诅咒。 想到这里，夏亚缓缓站起身，在魔女小姐盈盈的目光中，上前几步。 他露出了一个干净而清新的笑容，一如当年见面时，所展露出来的样子。 少年就是少年，无论时隔多久，依然保持着当年的那一丝赤忱之心。 二人的视线相交，仿佛跨越了时空的距离和阻碍。 “故事的开端，以黑雾作为我们相识的起始，既然如此，结尾的地方，也应当由黑雾来结束。” “毕竟从一开始就已经约好了要拯救您，不是吗？” “所以......” “再杀我一次吧，魔女小姐！” 完结感言 没错，故事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 我得跟大家道个歉，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原本预计百万字的篇幅，却在三十多万就迎来了结局，这是我一开始并没有想到的。 不过在我看来，这个故事的结尾虽然很仓促，但并非不合理的烂尾，至少，给了所有人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下面来和大家聊一聊，这本书目前为止的具体情况。 先汇报一下成绩，本书上架一个月，目前为止五万收藏，四万五粉丝值，均订两万三，完结时侯的追读大概在九千左右。 很不错的成绩，这得益于大家的支持，在这里再次说声感谢和抱歉。 当我的朋友听说我要完结的时候，全都表示非常震惊，甚至还有很久以前就认识的好兄弟，说恨不得打我一顿。 实际上他们说得没错。 如果以赚钱为目的继续写下去，写到一百万字，就算后续剧情天崩地裂，最起码也能再赚个十来万。 而以我之前的大纲以及剧情储备，一百万字并不算特别难，至少我前期埋下的许多暗线，还没有用上。 比如说希薇丝妲的皇女身份，可以引出我预想中的一段皇位争夺战的大剧情，这和赛莉的未婚夫五皇子能够产生剧情联系。 又比如说，诸神黄昏的造神派，后续会涉及到一个天大的阴谋，他们在暗中谋划着献祭整座下城无数穷人的生命，用来召唤邪神，然后杀死邪神获得神格——故事的高潮部分，在所有人的绝望中，夏亚为了升级及时赶到，为整座城市挡下足以致命的一击。 再比如说，丰饶教堂的小女孩艾琳，原本计划中她是要死的，因为和紫罗兰伯爵有所谋划的那个黑袍神秘人，就是丰饶教堂的大主教戴纳。 能写的剧情太多了。 可是我真的不想继续写了。 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其实一直追读过来的朋友应该能看得出来，早在奈娅的日记那段章节之后，我的剧情就一直在加速。 举几个最简单的例子。 原本和诺薇拉之间的故事高朝，会发生在三十万字左右，但我二十万就已经写出来了。 原本为了用于扩充剧情深度的低级巡查官职位，可以配合着赛莉去处理几个事件，顺便丰满一下赛莉的人设，但我都没有写。 而另一方面，这才三十万字，但男主已经和四五个神明级别的存在打过照面了。 当然，最明显也是最严重的一点在于，魔女小姐的感情线，我推得太快了。 一开始的设想中，魔女这条线是类似于诡秘之主的塔罗会一样的存在，定期召开，作为一种金手指体现。 本该和塔罗会一样贯穿全文、缓慢推进才对，可一旦进度过快，整本书的节奏都会被打乱。 就比方说，明明才开了四五次塔罗会，结果克莱恩原地顿悟执掌源堡，瞬间化身福生玄黄天尊，觉醒盲目吃鱼权柄。 这显然不合理。 所以当魔女线推进过快，就必然会面临这样的结局。 至于我为什么会加速，原因有很多。 除了刚上架冲榜的时候，因为评论区和间贴里太多差评，导致作者有些怀疑人生，所再三思考之后，删去了妹妹线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在于，我自己犯了蠢。 从后续的追读不难看出来，读者更喜欢看魔女那边的剧情，这一方面说明魔女小姐我塑造的还不错，另一方面说明，现实世界的角色人设薄弱。 上架前的章节，明明是塑造角色的大好时机，但我却为了自嗨，写下了那段不少人看起来很尴尬的决斗剧情，而且一写就是三万字。 这就导致追读到收费章节之后，大家根本不愿意看现实剧情。 可为了写长，现实剧情是不可抛弃的重点，这就导致我陷入了两难。 然后做出了删除奈娅线路的决定，这一点大家应该能看得出来，前面不少伏笔，我后面提都不敢提。 这就产生了连锁反应。 因为奈娅线和诸神黄昏线是息息相关的，少了这条线，很多剧情根本没办法展开了。 唉，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作者自己的问题。 水平不够，导致这本书写成了现在这样的情况。 虽然你们看起来或许还勉强能读下去，但身为作者，我觉得很不满意，没有激情，十分失败。 所以，这本书就此完结，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为了赚钱而继续写下去，更大的概率是太监。 至少，我通宵写出了这个结尾，个人感觉还算是有可取之处。 比如男主所说的“你拯救世界，我拯救你”，当时听着音乐写下那段话，着实有点小激动。 故事的最后还让夏亚狠狠地装了一把。 后台这两天是不太敢看了，毕竟这本书上榜之后就一直在挨骂，如果大家想看后续的番外剧情，就在这一层的间贴里留言“gkd”，如果想看的人不少的话，我一定会写。 以上这些是关于这本书的大致总结。 至于新书，已经有想法了，还是西幻，大概四月份能出来，到时候我还是会用这个账号发布，不会换号跑路的，这点大家放心，毕竟犯了错就要立正挨打。 卑微长安，在这里给所有看到完结的读者老爷们磕一个了。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