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怪谈之主 作者：弘鱼 天涯弘鱼最新鼎力大作，年度必看。空间里弥漫着清新的气息，那是比雨后空气更清爽的气息。 这处空间就是他穿越以来最大的秘密。 这些年，他一直探索，却从未真的进入这里。 真的来到这里后，他自然而然就知道了这里的许多信息。 比如……这穹顶上垂下的光，以及墙壁上绽放荧光地浮雕，就是这些年他的成果。 每一块造型奇特的浮雕，都对应一个经由四枫院悠制造的怪谈故事。 简单来说， 就是编纂都市传说这样的怪谈故事，散播出去。 只要有了一定影响力，就会在某个空白石板之上，升起对应的浮雕。 怪谈的影响力越大，浮雕的光就越明亮。 “素材【发鬼】，符合标准。” 四枫院悠恋恋不舍地抚摸了下质感很棒的黑木梳。 随后，连带着那缕发鬼的青丝，一并投入到池中。 叮，是物品碰撞到坚硬岩壁的声响。 “【怪异之主】：1、散播至少一百个成功的怪谈（125/100）；2、新鲜的上位妖怪素材（1/1）；3、神血（0/3）。” 序 怪谈之主 天空阴沉沉的，朦胧的细密雨丝，淅淅沥沥地下着。静谧的树林，杂草丛生的花坛，爬满藤蔓的钢铁栅栏，废弃的西式别墅。 阴暗潮湿的房间里，破损的窗户，冷风夹杂着冰凉的雨丝，淋下。 阴寒、湿冷的感觉，终于惊醒了躺在地上的少年。 自不太美妙的噩梦中惊醒，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四枫院悠缓缓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略显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庆幸。 活下来了！ 回想起昨夜的经历，即便已经过去了一夜，四枫院悠还是觉得心脏在剧烈跳动。 实在是太刺激了！ 这是他穿越十六年以来，做过的最刺激的一件事。 他亲手干掉了一只活生生的上位怪异。 摸索着怀中，找到右手紧紧捏着的一柄旧木梳。 木梳触感冰凉细腻，通体乌黑锃亮，反射着光，仿佛上等的黑宝石。 木齿残缺中间，缠绕着一缕青丝。 四枫院悠凑到鼻翼下，轻轻嗅了嗅。 果然，带着一种幽怨缠绵的女子清香。 这香气不存于现实，用任何仪器都不能检测出来。 是常人根本无法辨识的，独属于怪异的一种能量气息。 这个世界自古以来就存在着魑魅魍魉。 活跃于阴暗的角落，以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与他们共存着。 四枫院悠解决掉的这只妖怪，本体就是寄宿在梳子上的灵。 “想必生前是有尊贵身份的女子吧，这梳子也可能算是古董。” 这木梳与发丝，已经是他的战利品。 四枫院悠终于凑齐了最后的素材。“开启。” 眼前一暗，他整个身体仿佛急速地坠入黑暗的空间之中。 耳畔隐约有着呼啸的风声，接着一切都归于寂静。 脚下有着踏上实地的感觉时眼前忽然一明。 眼前是一处空无一物的石室。 环顾四周，周围四面都是一块块方形石板 ，严丝合缝 ，组成墙壁。 细看时，有约摸一两百块石板较为特殊——不但有各种各样的凸出浮雕，还都带着莹莹的光，光芒或高或低，但都带着力量的气息。 浮雕看着都是奇形怪状， 有着各种匪夷所思造型的怪物。 颇有些东瀛浮世绘的风格。 石室上方有着半透明的穹顶，隐约有着微弱的天光照下，方才他就是自那处下降而来。 约六七块榻榻米大小的地板上，中心绽放着光，有着细小的一汪小池。 池中有浅浅的一层液体，勉强覆盖了地面，散发淡淡的白光，照着周围，不至于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上方有着稀薄透明的水雾，不时凝结出一两滴露水，顺着池壁低落下去。 时而就听到“滴答”一声，那是水滴滴落的美妙音色。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一回到这里，就感觉自己仿佛游子归家一样，说不出地舒适。 空间里弥漫着清新的气息，那是比雨后空气更清爽的气息。 这处空间就是他穿越以来最大的秘密。 这些年，他一直探索，却从未真的进入这里。 真的来到这里后，他自然而然就知道了这里的许多信息。 比如……这穹顶上垂下的光，以及墙壁上绽放荧光地浮雕，就是这些年他的成果。 每一块造型奇特的浮雕，都对应一个经由四枫院悠制造的怪谈故事。 简单来说， 就是编纂都市传说这样的怪谈故事，散播出去。 只要有了一定影响力，就会在某个空白石板之上，升起对应的浮雕。 怪谈的影响力越大，浮雕的光就越明亮。 “素材【发鬼】，符合标准。” 四枫院悠恋恋不舍地抚摸了下质感很棒的黑木梳。 随后，连带着那缕发鬼的青丝，一并投入到池中。 叮，是物品碰撞到坚硬岩壁的声响。 “【怪异之主】：1、散播至少一百个成功的怪谈（125/100）；2、新鲜的上位妖怪素材（1/1）；3、神血（0/3）。” 神血这种东西，根本没有办法寻找。 不过，神社之中有供奉的所谓“御神体”。 顾名思义，就是作为神的身体供奉的物品。 四枫院悠从角落的口袋里，拖出一个贴满符纸的棉布口袋，向下倾倒。 破碎的古玉、其貌不扬的石头、断裂的小刀、用过的毛笔、自然生长的奇怪木根······ 御神体既然被作为神的身体供奉着，自然不再是凡物，在这个幽暗的地方都带着淡淡的荧光。 沉入池中的数十件供奉之物，汇聚了浓烈的宝光。 “神血（10/3）。” “是否开始蜕变【怪异之主】。” “开始!” 轻微的颤动，自脚下微微传来。 随后，一阵电波杂音声，由弱转强，回荡在这片空间里。 长长的白色光雾，自池中蒸腾而起，袅袅而上，矫若游龙。 这浓烈的白色光雾，在空中形成一个轮廓。 隐约构成一面与他等身高的半透明烟墙。 大量的光与雾，不断蒸腾而出。 光云充斥其中，很快填充形成实质。 伴随着璀璨夺目的耀眼白光后，形成亮银色的一块银质墙壁。 这墙壁之上光滑可鉴，流淌着流质的光线，隐隐透着一种神圣的威严。 四枫院悠上前一步，将手按在银色石壁之上。 刚刚触及到表面，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就自心底涌现。 这是自然的，因为这里面的素材，本就有他自己的血与灵。 迫不及待地将手按下，如入无物般，手臂就陷入了其中。 能量的暖流浸入了手中。 紧接着，四枫院悠闭上眼睛，向前一大步，整个迈入了其中。 整个身体都浸泡在能量的气息中，无时无刻不被温暖柔和的气息包裹。 不断有着力量涌入身中，如同久旱逢甘霖一样，他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养分”。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淡淡的银白色火苗，在他的胸口绽放。 所有的光雾都迅速被这火苗转化，没入身中。 他显现出高达两米的巨大银色巨人之躯，笼罩在淡淡的银光里。 “灵格提升完成。” “【怪异之主】，领域【怪谈】。” 冰冷淡漠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四枫院悠却充耳不闻。 他整个身心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 终于……超越凡人了！从此以后，只要世间还有怪谈流传，只要魑魅魍魉之物不曾灭绝，他便可于常世之中不朽长存。 穿越十六年，在这个存在异常的世界，四枫院悠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受到强烈无比的安心感。 意识再度穿越黑暗，上升，上升。 仿佛自深沉的梦境之中苏醒，四枫院悠睁开眼睛。 眼前依旧是昏暗潮湿的废弃古宅。 破开的窗台上，雨丝纷纷扬扬。 一切仿佛依然如故，但在此时此刻的他眼中，却有了巨大变化。 空气之中，漂浮着细碎的烟雾状气体，呈现极淡的灰色。 常年无人的废弃古宅，最容易被魑魅魍魉占据，散发出异类的气息 凭借灵觉，也可以察觉到这些气息，但如同隔着厚厚的毛坯玻璃，去观察昏暗的街景，不如现在真切。 四枫院悠微微皱眉。 这些气息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下水道淤积的厚重泥垢一样，带着令人恶心的气息。 心意一动，目光所及之处，凭空生一阵风，风中跳跃着流动的蓝色电芒火花。 立刻，空间里变得洁净 四枫院悠闭目感受。 每时每刻都有涓滴细流般能量气息，丝丝滋润着身与灵。 纯净，滋润，稳定。 取出一面小镜子，四枫院悠揽镜自照。 镜中少年面目约十五六岁，有着细碎而精神的短发，五官端正，眸子明亮有神。 肌肤表面晶莹如玉，仿佛有着淡淡的光流淌着。 有着超越常人的神秘魅力，丢在人群之中，都是一眼难忘。 具体的难以形容。 就仿佛，在一大堆黑白色的照片里，忽然出现一张色彩鲜明的彩色照片那样。 “终于，不一样了啊……” 第一章鬼姬之馆 “记住，夜晚绝对不能离开房间！” “无论听到任何动静，都绝对， 绝对，不可以出去。” “江户时代的鬼姬，一直徘徊在这片森林里，在日暮后，就会抓走看见她真面目的人。” 长野市， 神山町，一间古朴清幽的旅馆内。上了年纪的中年馆主，站在【鬼姬馆】的木质楼梯之前，竖着一根食指，对着旅行团的人，神神秘秘地说着。 旅行团的几个人，都是不太信的样子。 对于虚无缥缈的鬼怪，大多数人都是三分信七分不信。 不过看着旅店老板煞有介事那样子，表情很严肃，完全不像是在表演。 这就让人有些心中忐忑起来。 终于是有了些怪谈物语的氛围。 【日暮下的鬼姬】，这就是这处“鬼姬馆”一直以来流传的怪谈故事。 “那么请问一下，馆主，被抓走的人后来怎么样呢？” 旅行团靠后排， 一名一直安安静静的少年，忽然开口，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他有着干净利落的短发，穿着长袖衬衫，修长的牛仔裤，背着个旅行包。 此时望向馆主时，还显得有些稚嫩的俊秀少年 ，眼中有着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好奇。 “咳咳， 这个问题嘛……” 馆主轻轻咳嗽了下 ，摸了摸下巴的胡须。 “我想，大约是神隐了吧 ，毕竟从来没有被鬼姬带走后还能返回的例子。” 神隐……就是失踪、下落不明的同义词。 “所以说， 果然是死了吧。” 馆主最后这么下了结论。 “好了各位， 你们预约的房间就在这里，希望你们能玩得愉快。” 旅馆的女招待引领着他们 ，走在这座颇有历史沧桑感的古老旅店里面。 “这是您预定的房间。” 拉开的纸门之后，是精致的榻榻米房间。 古色古香的窗户打开了一半，夕阳的橘黄色余晖照在房间里 将房间映衬得一片琥珀色。 两卷干净的白色被褥，铺在榻榻米上，旁边还有着折叠整齐一卷薄被，有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花朵纹饰，看起来精美华贵。 清风拂面 ，带来些许凉意。 从这里可以看见夕阳之中，愈发显得阴森诡秘的森林。 深处 ，一片黑黢黢的， 似乎藏着什么暗影一样。 不愧是怪谈发生之地啊……四枫院悠打量了一圈，房间整体干净、整洁，基本符合心理预期。 “谢谢你 ，我很满意。” 他对引路的少女这么说着。 少女垂下头去，面色微红，眼神有些不敢多看他。 眼前的少年，有着别样的魅力，越看越是耐看，甚至让人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 简直像是物语之中的公卿贵公子，完美地在现实再现。 只是短短时间，就让她有了不小的好感。 “您满意就好。” 她抬起头来，用着最轻柔的声音询问: “晚餐在半个小时后，您是去大厅还是送到房间里来？” “房间里吧。” 四枫院悠想了想。 趁着今天状态不错，他想先把灵感记录下来。 作为一名小有名气的怪谈小说作家，四枫院悠特意选择了这处取材地点。 位于森林包围之中，日暮之后徘徊着鬼姬的旅馆。 这家旅馆在某个小圈子里还是有着不大不小的名气。 以善于经营氛围，很有复古风格颇受好评。 “那么，我就不打扰您了。” 穿着粉色和服的少女躬身一礼，退出房间，体贴地拉上了纸门。 外面走廊上， 零乱的脚步声 ，交谈声，逐渐远去。 房间里终于回归了寂静。 窗外，不知名的鸟儿鸣叫着，扑棱着翅膀，从树丛中飞过。 “希望这次可以顺利完成新作。” 在房间的书桌上，摊开笔记本，四枫院悠没有立刻开始写作，而是眯起了眼睛。 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上，不知不觉已经有整整十六年了。 是的，四枫院悠曾经是个穿越者。 从婴儿做起，重新经历了十六年人生。 他的生活习惯，语言文字，以及其它方面，都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世界，适应了如今的这个身份。 “这个世界整体上是非常和平和安全的现代化社会。” “虽然历史轨迹与我原先所在的世界完全不同，地理也不尽相同， 但还是可以看出许多似是而非的地方。” “这个世界没有天朝，没有日本，只有樱岛。” “大体上看是科技为主的世界，也是电气文明，然后进入网络时代 ，这方面发展相差不大。” “只是，我知道这个文明不是只有纯粹的科技。” 记忆里，这一世还在幼年时，曾经亲眼目睹过超自然力量。 人流稀少的町下街道，在傍晚时，几乎没有人走动。 透过行驶的电车窗户，向外看去，匆匆一瞥，他记忆下一个短暂的印象。 有透明如胶质的巨大“果冻”，包裹着一个挣扎的人形，迅速拖入了河道下方。 河面泛着幽幽的紫黑色光泽，有着朦胧的水雾。 雾气之中飘着两排精美诡异的河灯，一直通往着远方。 那时他的身体还是婴儿时期，尚未发育完全的大脑， 并不足以承载成年人的思维，所以并不能理解所看到的那一幕。 直到逐渐身体长成，他才回忆起来这些。 河灯都是苍白的，绘着彼岸花。 在这个世界的文化之中， 流动的河道 ，也被视为与黄泉相连。 所以四枫院悠大胆猜测，那可能就是通往地狱的河道，以及狩猎人类的鬼怪。 从那个时候开始 ，他就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确隐藏着神秘。 这些神秘，自然不会公之于众。 许多脍炙人口的怪谈故事，却有可能记载着这些神秘的真相。 追寻怪谈，成为怪谈小说作家，家有可能揭开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当然，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毕竟这是存在超自然力量的世界。 追寻怪谈，发掘真相，有可能遭遇到真正的超自然。 “系统。” 心念之中默念着，眼前出现黯淡的金色光辉。 一本砖头厚重的黑色封面笔记本，出现在他的眼前， 凭空悬浮着。 封面只有着《怪谈》两个大字。 有着淡淡光感的透明屏幕，从笔记本上投影而出，形如电脑上是资料框。 淡淡的水墨字迹出现在资料框里。 “任务：创作符合条件的怪谈，并受到欢迎（已完成）。” “世界的变化正在加快，请尽快搜集怪谈，增强力量。” “怪谈：132/100。” 看到这里，四枫院悠沉默了。 凑齐一百个有质量的怪谈故事，着实是个难题。 第一次看时，上面的提示的还有十年。 上次看时，提示却是“三天内完成任务”。 “如果时间再长点就好了。” “132个怪谈汇聚的力量，已经这么强，如果是一千，一万呢？” 四枫院悠轻轻摇了摇头。 这只是奢望罢了。 累积了十六年，只有一百多怪谈。 其它的，统统不符合标准。 连在空间中形成对应石板都做不到。 “要走的路还很遥远呐……” 他虽然已经是怪谈之主，理论上可以自怪谈的领域之中获得力量。 凡是存在的都市传说，古代物语，妖怪逸闻，新怪谈……都可以按一定比例增强他的力量。 只是他对于领域的掌握力度并不高，这个比例也是低得可怜。 进步一直在有，只是速度就不尽如人意了。 意念微动，淡淡的白色透明屏幕拉到左下方，几行字迹静静地躺在那里。 “任务：怪谈的主宰。” “描述：身为新生的怪谈之主， 尝试着将怪异纳入你的麾下。” “封印或契约三只都市怪谈的正体（0/3）。” 这就是四枫院悠前来的另一个原因。 这里，也许有适宜的目标。 第二章超自然的痕迹 意识再度穿越黑暗，上升，上升。 自深沉的梦境之中苏醒，四枫院悠睁开眼睛。 眼前依旧是旅馆的房间。 天色已暗，外面灰蒙蒙的，已经到了晚间。 打开的窗台上，细密的雨丝纷纷扬扬，不时飘落到房间里，打湿了窗台一侧。 不知何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 透过窗台，隐约可见，笼罩在朦胧雨幕之中的暮色森林。 深邃，黑暗，死寂，有着令人畏惧的魔力。 房间里，几盏带着装饰的落地灯，在角落里散发着幽幽的柔和白光。 四枫院悠发现已经躺在床铺上， 和衣而卧，身上盖着被褥。 微微抬头，他望向桌上 。 那里有着一个精致的梨木食盒，食盒上贴着着一张便签。 字迹娟秀，写得很密。 “四枫院先生，我在用餐时间前来，您已经睡着了，无论如何都叫不醒您。” “因为太阳落下后降温很快，伏在桌上睡一定会着凉，所以自作主张将您挪到被子里，请原谅我的擅自主张。” “另外，晚饭盛放在保温食盒里，希望您醒来时还是热的。” “最后祝您平安。” “注：入夜以后，请不要出门！” 看来的确已经过了不少时间了。 四枫院悠打开梨木的食盒，热腾腾的白汽顿时冒了出来。 最上层是香肠，炸虾还有天妇罗。 下层是海苔寿司，饭团还有大福。 最下面是味增汤。 散发着食物的香气，看起来似乎烹调得都还不错，让人很有食欲。 按照习惯，先喝了味增汤，鲜味很足，别有一番独特的本地风味。 寿司有咸有甜，松软好吃，外面包裹着海苔，撒了些细碎的糖砂，口感不错。 炸虾与天妇罗显得一般，不过都还能够接受。 用完餐后，整理好食盒。 四枫院悠盘坐在柔软的被褥里，按着遥控器，换着频道。 这处于深山的旅馆，居然也有电视。 换个几个频道，都没有符合心意的节目。 四枫院悠一下一下地按着键，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旅馆里是有些问题，刚刚那种不详的气息……” “虽然很微弱，属性也让我厌恶，但是的确是超自然的力量。” “还有那个女招待留下的便签，似乎也在暗示着什么……” 想到这里 ，四枫院悠心中某种预感越发强烈。 那是“笃定有某种事情正在或即将发生”的感觉。 这种感觉自心中无来由地涌现。 这种强烈的直觉，让他无法忽略 。 在过去尚且还是凡人时，因为过人的灵力也获得一定的预感能力。 在如今，这属于神的直觉，远超乎过去的想象。 尽管不能说绝对准确，毕竟神的直觉也可能被更上层的力量误导。 “的确有古怪……” 凭直觉判断，四枫院悠察觉到恶意 ，但却没有多少紧张感。 仅仅是这处的气息，远不是他的对手。 更何况，凡人与神之间，有着巨大的力量鸿沟。 鬼怪之流可能或许比凡人强出许多，于但与他而言还不够看。 寻常阴阳师，就需要准备符咒、阵地、式神，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三十英寸的屏幕上出现了某个似乎是直播的节目。 “西田警部，西田警部，请问这次的事件是否超自然事件？” “目击者称，出现了幽灵出租车，是否真实？” “官方在掩盖超自然现象的真相吗？” 大量闪光灯闪烁不停。 一群记者包围着画面之中的警部，跟随着，狂奔着，各种长枪短炮聚焦着他。 这个警部看起来五十多岁，鬓角带霜 ，行走之间步伐稳健有力，面对镜头时也很熟练，完全没有任何怯场。 “无可奉告！” 这位年过半百的警部，只是冷冷地撂下这句，就大踏步地向着前方的警车走去。 这当然不能让记者满意。 于是人群就紧随着他的步伐 同步移动着。 周围有白色的绳子拉起了隔离带，一排排警车上闪烁着红红绿绿的灯光。 忽然，前方一名记者身形矫健地越过同行，以一个精妙的体操动作，从空中跨越了隔离带以及人墙的阻隔。 在众人来不及反应之前，他迅速屈膝落地，精准地将话筒堵到这名中年警部的鼻子下面。 紧接着，他以一个非常快速却又刚好能让人全部听清楚的语速，熟练地询问着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问题： “西田警部，这里是《每日揭秘》的直播间，我们的观众提供了一条有趣的消息。” “日暮里的诅咒事件已经持续了整整六十年，每年的学生因为各种意外去世，其中就包括你的亲属，请真消息属实吗？” “据说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申请调入非正常事件对策厅认知，情况属实吗？” 西田警部猛地脚步一顿，以一种充满了气势的眼神，瞪着身前的记者。 后者摆弄了下胸前的别针，眼神示意了一下，以一种大无畏的态度，笑了笑。 这可是直播，而且是有几十万人正在关注着的直播。 西田警部怒视着这个接人伤疤的家伙，眼神仿佛是要把他生吃了一样。 整整三秒之后，他才冷冷地撂下一句话： “无可奉告！” 随后，他脚步再不停顿，分开人群。 坐进车内之后，只见他重重地地关上车门，发出很响亮的“轰”地一声， 隐隐可以看见那辆警车都在颤动。 记者们跟在缓缓驶出停车场的车子后，继续轰炸着： “这是幽灵出租车的第六次出没， 有目击者拍下了视频，请回答，这是否是超自然现象的？幕府是否一直在掩盖真相？” 又是超自然现象造成的案例！ 四枫院悠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十六年，已经见过不少这种情况了。 这个真实存在超自然力量，自然会引发许多案例。 当然就整体就频率而言，超自然力量其实并没有多么泛滥。 问题在于传播速度。 在这个信息非常发达的时代，一个目击者拍下的超自然目击视频，很可能几个小时内就传遍全樱岛。 这带给了樱岛幕府极大的压力。 即便如此，幕府依旧没有公开承认超自然的存在。 对于大部分普通人而言， 鬼怪神灵都只是个噱头，是骗子的骗局。 除非真的遇到 ，谁会信呢？ 大多数人，一辈子也遇不到，最多也只是半信半疑罢了。 第三章崇宫纪子 就在这时，房间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四枫院悠连忙调低了电视的音量。 “是谁？” “是我，四枫院先生。” 纸门拉开，出现了见过一面的人影，那位负责为他引路的少女。 她穿着淡粉色的和服，微微躬身，亲切温柔地询问。 “四枫院先生，您远道而来， 一定很累了吧？“ “没有，睡了一觉，我现在精神抖擞。”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这时在灯光下，他将少女看得很清楚。 端正的五官，细细的黛眉，狡黠柔媚的眸子，柔顺及腰的飘逸长发，以及恰到好处的齐刘海。 虽然因为年纪的缘故，显得有些青涩，但已经有着令人动容的丽色。 这样的美丽少女，无论在哪里都会成为人群之中的焦点…… 只是为什么会在这里做招待？ 倒不是四枫院悠歧视这职业，而是这里的地点很有问题。 深山，旅馆，对于她这样的容貌，简直是危险指数成倍上升。 “别的客人都是远道而来，大多都已经睡下了，所以能不能……” 少女神色间有些为难。 四枫院悠明白，应该是有客人觉得吵闹了。 “抱歉，我现在就关了它。” 直接按下关闭键。 少女舒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 “对了，这张便签是你写的吗？” 四枫院悠出示了压在食盒下方的便签纸。 “嗯，是我……” 少女面色有些犹豫， 还是继续提醒着： “无论外面发生什么，或者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 请您牢记，不要随意离开房间。” “据说会真的遭遇不测。” “这么说，真有鬼姬吗？” 四枫院悠认真的询问。 “……这个……不太好说呢……” 少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我也是刚来这里不久，所以不太清楚本地得事情。” “你是外地人？” 四枫院悠抓住了她话中的关键信息。 “是，不过……” 她略过了这个话题，继续说: “这里好像真的曾有客人失踪过，据说还有京都府来的警部补在这附近出过车祸……从各种方面来说，这里都是不详得很。” 少女的语气暗沉，平静中透着点诡谲的气息，在这幽静的夜间，更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这说不定是旅馆自己放出去的消息，制造怪谈氛围，用来吸引游客的手段。” 四枫院悠镇定地一笑。 “别处地方或许是……唯有这里不是。” 少女点点头赞同部分，又轻轻摇头，幽幽地叹息着，叹息声低不可闻。 她以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呢喃着： “因为我的姐姐，就是在这里消失的啊。” 少女的眸子蓄着水雾，不知不觉竟已濡湿。 “抱歉。” 四枫院低头道歉。 “啊，不，是我对不住，不知不觉就跟您说了这么多。” 少女急急忙忙掏出手帕擦了擦，又急急忙忙对着随身的镜子，略补了补淡妆。 妆容极淡，本是丽质，无需修饰。 只是工作时，化妆与否，是一种礼数，也是态度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跟您说话总是很愉快。” “你叫崇宫纪子？真是好听的姓氏。” 四枫院悠注意到她胸前的制服上，别着工作牌。 “是的，四枫院先生，我也这样觉得。”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位四枫院悠身边，崇宫纪子就有着非常轻松的感觉，完全不觉得时间过得迅速。 “来这种穷乡僻壤，你会感到失望吗？” “除了温泉还算不错之外，这里就没有别的特产了。” 少女似乎有些歉意。 “没有什么 ，我之前也是住在小城市里面。 说是城市，其实十年前还只是个被田和森林包围的小地方。” “对于我而言，来到这里，看见森林，就仿佛重温了童年一样，非常温馨。” 少女捂住了嘴，轻轻笑了笑。 趁着氛围还不错，四枫院悠询问了一点冒昧的问题： “崇宫你好像还没有到打工的年纪吧？为什么要跑来深山里？” “是呢，我本来还是在私立高中学习，但是因为父亲意外丢掉了工作……” “所以……算是打零工 ，但是薪水却比别处高出一些。” 少女说这话时，眼神闪烁，眉宇建也有笼罩了些许阴霾。 不过，很快她又重新展露了甜美的笑容。 “总之我一定能做到的。” “冒昧问一句，能不能透露具体数额？” 四枫院悠提出了这个问题。 崇宫纪子捂住樱唇，似乎略显为难。 “哎？这个 ……问这个啊……” 崇宫纪子犹豫了下。 但不知为何 ，内心之中就有某种悸动，让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只待十天，有15万円，还包食宿和往返车票。” 这真的不得了，比许多正式职员的工资要高出许多……难怪这样的美少女会出现在这里。 “我回答了您的一个问题，也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崇宫纪子侧过脸，转向书桌，侧对着四枫院悠，精致如画的侧颜一览无余 整齐柔顺的长发垂下，发梢在腰间轻轻扫过，乌黑而有光泽，让让有伸手握住仔细把玩都冲动。 崇宫纪子指着桌上的书稿，上面记录了一些散碎灵感。 “您是作家吗？” 四枫院悠点点头： “我是一名怪谈小说作者。” “真好，您是作家啊，那一定是来取材的了？” “是啊 ，听说鬼姬曾是大名的姬君，历史上没有留下名姓的民姬……这个传说是真的吗？” “鬼姬的传说，具体有多久也说不好，可能有两百年了吧。” “我也说不清楚这些……不过听说了另一件事。” 崇宫纪子下意识左右看了看， 随后凑过脸来，压低了声音，语气急促地说 ： “这附近就是森林，过去每年都有游客失踪，然后对外都会说成是鬼姬的作祟。” “所谓的民姬，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人，只是他们用来掩饰失踪案件的借口！” “所以您一定要当心 ，这里毕竟深山啊！” 接下来，四枫院悠又从崇宫纪子口中得知了一些情报 ，关于这个旅店的关系。 但对于怪谈之类，她却几乎没有太多有价值的消息。 “真是对不住，刚刚聊得开心居然忘了时间。” 崇宫纪子低下头 ，微微躬身。 她的面上微微发烫，有些羞涩的反应。 “没关系，谁都有压力大的时候。” 四枫院悠宽慰着她，心里面却在奇怪。 “这个崇宫纪子身上 ，也沾染了先前那种不洁的气息。” 念及刚刚她的提醒，四枫院悠瞩目望去，视线聚焦在她身上， 微微动用新获得的力量。 淡淡的白光，在她身上一闪而过。 原本在她身上，笼罩着些许晦涩的灰色烟气，这时立刻消散无形。 崇宫纪子感觉到周身一轻，心灵上好像尘埃拂去一样，没来由地就觉得轻松了许多。 崇宫纪子带着笑容，对四枫院悠说： “好久没有这么轻松的时候了，谢谢您，愿意听我说这么多。” “是我要谢谢你的提醒才对。” 四枫院悠微笑着。 “今夜我一定不会轻易出门的。” “祝您睡得安稳。” 崇宫纪子提起裙摆，微微欠身，随后阖上推拉门。 木屐踩在木质的走廊上，逐渐远去。 “也祝你……平安无事。” 四枫院悠这么祝愿着。 第四章容器 走廊的尽头，是一间禁闭的木门。 崇宫纪子有些奇怪。 平常这个时间点，休息室还不到关门的时候。 “喵～” 外廊下，白色的灯笼照亮周围。 一只毛色雪白的猫咪趴在木质小阶梯上。 绿色的眸子，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是你啊……” 崇宫纪子露出笑容，停下了脚步。 她记得这只猫，一个月前她刚刚来到这里时就发现了它。 似乎是只野猫。 蹲下身子，伸出手，她小心地抚摸着白色小猫的毛发。 “喵～喵～” 不知为何 ，今晚的小猫有些烦躁不安。 照顾了它一段时间了，崇宫纪子也有了些经验。 她注意到小猫明显的烦躁，坐立不安怎么都不能安抚。 到了后来，小猫来回踱步，更是干脆撕咬着她木屐上的带子，往远离房间的方向拖。 “怎么了？” 崇宫纪子愣了愣。 小猫松开口，焦急的眼神，不安的呢喃着。 借着又是撕咬着她的木屐，试着往反方向拖。 “……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吗？” “喵……” 猫咪抬头凝望着她，轻声呢喃着。 “……” 崇宫纪子露出苦恼的表情。 “可是我还有工作啊，晚上还有值班。” “喵——” 猫咪忽然退后一大步，弓起身子，浑身炸毛，两只宝石一样的眸子瞪圆，怒视着崇宫纪子的背后。 房门已经打开，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 一个冷淡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她在这里。” 崇宫纪子刚刚转身，就被一把按住。 “差点让她跑了！” “当心点 ，这可是好不容易找来的祭品。” 崇宫纪子在惊恐中，被几个人拖进了房间里。 厚重的大门重重地关上。 “好了，祭品到了。” 中年的旅馆老板，面无表情地坐在圆桌一角，敲着桌面，提醒着： “现在已经到时间了。” 崇宫纪子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沙发，冰箱还有茶几的地方都被推到靠墙。 空出的大片区域用注连绳围起来 里面布置着神台。 神台上方，有一个半米高的和服女子人偶，以及一个更小一点的巴掌大娃娃玩偶。 神台下面一层摆放着着各种看不出用途的古怪符咒。 “好了，你们记住，这个女人不能出事。” 往常待她很和蔼可亲的馆主，这时候却面露凶狠之色。 “以前你们骗新人女导游过来，搞出了几次人命，我都给你们遮掩过去了。” “反正这里是神山町，京都府的废物别想在这里查到任何东西。” “但是这个女人，你们不能动！” “外来者，十六岁，相同的生日，出众的外貌，流淌着高贵的血脉……” “找到符合以上条件的女子，本身已经是碰运气。 还要想办法让她来到这里，这非常麻烦。” “上次那个女人本来就很符合，但没想到进行到一半出了差错。” “幸好，她还有个妹妹。” 神田馆主冷冷地瞄了一眼崇宫纪子，唇角带着残酷的笑意，眼神之中却一片冰冷。 崇宫纪子一颗心顿时坠入了深渊，泪水涌出，眼前一片朦胧。 “这个蠢女人跟她的姐姐一样蠢，傻乎乎的就被骗来了。” “还想找证据？” 神田馆主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手中的木杖在地上顿了顿。 “别说你找不到，就算京都府的警方亲自搜查，也别想找到。” 他猖狂地大笑着，在笑少女的天真。 “知不知道这里为什么叫神田町？” “因为这里有神田家！” “我神田家先祖带人开辟了神田町 ，世世代代都是领主。” “就算到了现在，代代也是町议员。” “进了神田町，就是老夫的地盘！” “实话告诉你，你的姐姐就是死在这里，你也一样。” 神田馆主用打量物品而非活人的眼神，从上到下好好地在少女凹凸有致的身材上逡巡。。 这视线之中有着不加掩饰的恶意于贪婪，让崇宫纪子感觉很恶心。 “很好 ，很不错……民子传说是大名家姬君，容貌倾倒四国。 你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也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了。” “考虑到那是战国时代，能穿华服、吃饱饭的人也不多，所以民子真实容貌未必就真能胜过你。” “你与民子各方面都很像，作为容器有非常高的匹配度。” 注意到少女眼中深深地恨意，馆主却露出欣慰的笑容。 “对 ，就是这样。” “努力地怨恨我吧！” “你的怨恨，你的不甘，都会构成术的一环……” 转身，神田馆主吩咐着敬畏都众人： “仔细盯着 ，这次不能再出差错！” “别再给人找到自杀的机会！” “因为短时间内，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找出第三人了 。” “是！” 在场的人都是心中一凛，大声地弯腰应着。 “大人你放心，这次我们捆得很紧，都是您吩咐过的。” “就是，而且从昨天开始，她的饮食里面都有加料，不会影响仪式，只会让她四肢无力，绝不可能逃走的。” 终于，他们离开了，关上了大门 重重地锁死。 黑暗，笼罩了眼前。 崇宫纪子一颗心如同坠入了最深的冰山底下。 懊悔， 自责，伴随着不争气地泪水，大滴大滴地滚落。 黑暗之中，只有雨水敲打在走廊之上的声音。 强烈的不甘，让她努力地挣扎着。 粗糙的钢链勒紧了她的手腕脚腕，丝毫也挣脱不开，只让自己累出了一身汗。 身着水手服的黑发少女，如幽灵一样，瞬移一般出现在眼前。 她平静地询问着： “是你一直在寻找我吗？” “地狱少女！” 崇宫纪子瞪大了眼睛。 都市传说之中的“地狱少女”，就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 “你的怨恨，我来消解。” “但是，在那之后，你也必须付出代价……” 话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了顿，古井不波的面容上 ，也有了些表情，尽管只是转瞬即逝。 “你被选作了容器，这座公馆的地下，遍布咒印，连接着某个大型的咒术工房。” “工房就坐落在这片大地的灵脉之上 ，汇聚了上百平方公里内唯一一条灵脉。” “你很特殊，神田家发现你和你的姐姐，都是罕见的返祖灵媒。” “在古代，你们的先祖之中曾出过侍奉神的嫒巫女，崇宫这个姓氏甚至也流淌着圣血。” “虽然圣血早已散入民间，稀释到微乎其微，但是你的确继承了这份与众不同的资质——成为嫒巫女的资质。” “所以，祂告诉我……你还可以有另一个选择。 ” “其他人会堕入地狱，承受炼狱的折磨……但是偶尔有你这样天赋特殊，适合承载地狱力量的人，就可以选择成为祂的使者。” “你，愿意成为我的候补吗？” 第五章幽禁之灵 夜深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在瓦片上，从走廊的屋檐汇聚而下。 隐约可以听见风卷过院中草木的声音。 忽然风雨声清晰了起来，伴随着一阵冰凉的水汽。 四枫院悠和衣而睡，感受到冰凉的风吹入，在地上坐直起身。 这时房间里还显得昏暗，但可以看出外面还有着灯亮着。 原来是窗户被风吹开。 雨水顺着敞开的木窗，打在窗沿上，更有些顺着木窗的边缘流淌而下，在地板上逐渐打湿了一片。 踩在松软的被褥上，四枫院悠关拢了窗户。 风雨声再度被隔绝在外，室内回复了静谧。 恰在这个时候，他听见风雨声遮掩下，不太明显的脚步声。 “这个时间段，谁在走廊上乱转？” 四枫院悠心中警惕。 樱岛的许多地方町市，内部极为报团，又极为排外。 曾经发生过外来者进入村子后，下落不明。 整个村子都参与包庇，集体阻止调查组的事情。 这类事情，最后往往都是查无可查，再无下文。 崇宫纪子提醒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往这方面猜测。 “其实她也很危险。”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又是外来人身份，在这种深山的旅馆打工…… 简直就是想不危险都难。 可别真的发生了不可挽回的事情。 “所以说，真的是为了钱？” 皱了皱眉，四枫院悠决定还是去看一看。 “我留她身上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流逝，还可以感应她的方位。” “这个旅馆藏着秘密，是肯定的。” 轻轻打开纸门，走廊上比房间亮一些，但整体上还是显得比较昏暗。 寥寥几盏白色的灯笼，隔着有些远，昏暗的灯光完全无法驱散走廊上大片的阴影。 一阵凉风带着微雨，从廊下穿过。 靠近院落的一侧已经被雨丝打湿了。 就着昏暗的光线，看见地上有些部分有着明显的阴影。 空气之中有着明显的水汽，夹杂着一些陈旧的霉味。 走廊上空无一人，但是风中隐约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四枫院悠望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夜晚的长廊显得幽深鬼魅，有着非常令人不安的氛围。 四枫院悠沿着走廊靠内一侧，缓缓向前。 经过几间客房，都是一片黑暗寂静，完全听不到人声。 “纸门的隔音……有这么好？” 继续前行，经过廊下一处壁灯，白幽幽的光线，只照亮了周围三尺。 眼尖的四枫院悠 ，一眼就看见一个巴掌大小的彩瓷人偶，静静地靠在房间外面。 走近了看，人偶上面还贴着朱砂绘制的白色符纸。 从这人偶上，他感觉到了另一种淡淡的力量反应。 “符咒力量制造的人偶，放在游客外面，是什么用意？” 白天时，肯定没有这种人偶。 偏偏入夜就有了…… 再加上旅馆一再强调的“入夜不得出门”规定。 越发显得扑朔迷离了。 没有贸然去碰这个未知的东西。 四枫院悠从各种方向，尽可能观察它。 “仓田……” 他读出人偶背后的名字，后面部分则是角度问题，根本看不清。 “人偶背后写了某个人的名字。” 人偶斜倚在房间外，视线幽幽地望着远方，越发衬托出诡秘。 四枫院悠探手在附近地地面上摸了一把。 有潮湿的气息，带着些许泥泞。 有人经过这里，然后放下了人偶。 “起码不是人偶自己能活动……” 指尖轻弹，一点白色火星飘落，隔空落在人偶身上， 立即化作一蓬半透明带着乳白色的火苗，吞没了整个人偶。 这人偶被火焰包裹住，整个燃烧、扭曲、变形。 隐隐约约，四枫院悠听见一声婉转的叹息。 这叹息似是女声，婉转柔媚，从墙板之中传来。 “……谢谢。” 好似透明果冻一样的胶质躯体，晃晃悠悠地穿过墙板，缓缓显出。 黯淡的壁灯下，依稀看出是穿着天空一样淡蓝色连衣裙的高挑女子。 她神情恍惚，带着几分落寞，又叹了几声后，微微鞠躬： “谢谢法师大人救我，我叫崇宫幸子。” “我被束缚在这里，已经有一年了，直到今晚，他们才把我放出来。” 她半透明的躯体显得虚幻不定，好似飘摇的烟雾水汽一样，隔着她还能看见身后的走廊。 “你说你被困在这里一年？” 这女子轻轻点头，随后语气有些急促。 “法师大人， 快点离开！” “整座公馆都是陷阱 ，这里的人都已经中了术，再也别想醒过来。” “术？” 四枫院悠重复了下。 他没有感觉到有什么术作用于自己身上…… 可能有吧，只是是力量太微弱了，直接被免疫了。 到他这个程度，已经可以免疫许多常见的咒术。 “除你之外，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我不能离开人偶太远，不过我附近几个房间的客人，都已经死了。” “您也快点走吧，这里是神田家的领地……与他们在这里对抗是不明智的。” 崇宫幸子力劝四枫院悠离开。 在她看来，身前这名跟她妹妹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人，哪怕有些本事，但也不可能是这里神田家对手。 不如趁着对方还没有注意到，想办法离开。 “崇宫幸子。” “是。” 她有些奇怪，但还是应了。 “你真的姓崇宫？” 四枫院悠想起了崇宫纪子。 “不敢在大人面前说谎。” “你是不是有亲人叫做崇宫纪子？” “……那是我的妹妹。” 崇宫幸子幽幽说道，哀叹似的轻轻叹着。 “她一定是来找我的，我就知道她会来。” 有些喜悦 ，又有些生气于妹妹的莽撞，崇宫幸子的情绪很复杂。 “你还记得自己怎么死的吗？” 她颤抖了一下，半笼罩在长发下的苍白面容都扭曲了。 似乎是回想起很不好、很痛苦的经历。 “我被骗过来，被抓住，捆在仪式之间，黑色的火涌进了我的身体，我就死了。” 话语之中听不出情绪，只是一片冰凉。 不过四枫院悠还是可以想象到一些，那必然极为痛苦。 脑海中转过许多想法。 驱使鬼怪侵占活人身体，这种听起来就很邪道的做法，早就是明令禁止。 虽然说，越是禁止，就越会有人研究……但那都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 “殿下，我的妹妹……” 不等她说完， 四枫院悠就明白了。 他没有直接应承下来。 “我只能说尽量。” “如果太困难，或者超出我的能力，那我只能说抱歉了。” 第六章渐进 “万分感谢，大人。” 崇宫幸子又是鞠躬一礼，身形越发单薄 隐隐有维持不住的迹象。 “大人，我……可能要离开了。” 崇宫幸子感觉到一种吸引的力量，在逐渐增强。 “是冥界的召唤，你已经逗留够久了。” 四枫院悠扫了一眼 ，就判断出她此刻的状态。 “滞留越久，牵引力一般就越强，直到抵达最大。 正常情况下，普通死灵根本不会滞留到第七天。” “你先前是被强力扣留，用咒束缚在这里，现在被我解脱了。” “但据你所说，你滞留已经长达一年，这样的牵引力早就抵达最大值了 ” “如果不是这座旅馆，现在已经被结界包裹住，你根本撑不到五分钟。” “大人，我还不想离开……” 幸子忽然跪倒，伏在地上哀求着： “我想见见纪子，回去见见爸爸……我还有许多想做的事情……” “可是你已经死了……罢了……” 看见两滴透明的泪珠缓缓自她精致的脸颊上滚落，她的躯体越来越显得虚幻透明。 四枫院悠心中一软。 “破例一次。” 虚虚划了几笔，水汽汇聚，在半空之中集结，迅速勾勒出一道符。 带着淡淡白光的符，化作一道白线，迅疾地没入身中。 迅速，白光在她的体表微微覆盖、充盈。 透明虚幻的躯体也迅速有了形与质，变得几乎与常人没有分别。 “你先躲好，我不方便带着你。” “这些萤火虫是我的式神，必要时会召唤你。” —————————— 安置好崇宫幸子，四枫院继续前进。 注意到走廊拐角处，隐约有光，似乎那里的房间还亮着灯。 四枫院悠过去时，光却不见了。 一阵风卷过，身后“劈啪”一声，似乎有人匆匆走过。 转身去看时，只是树叶被风卷下。 一路走来，所有的房间 ，都是一片漆黑。 更没有一丝的声音。 空气里某种难闻的味道越发浓郁了。 “去员工休息室看看，那里晚上总该留有值班的人手。” 转身时，忽然眼前有人影一闪而过。 四枫院悠双手拢在袖子里，眼神凌厉起来。 伴随着灵力的凝聚，他的发梢附近隐隐有细小的气流凭空涌现，周围更是若隐若现的光晕浮现。 没有试图去追那个人影，四枫院悠试着在墙壁上摸索灯的开关。 尽管是号称完全复古的建筑，但一样经过改装，安装了水电空调。 走廊上除了壁灯，灯笼之外，也有走廊灯的开关。 很快摸索到按钮，但是反复按着都是无用。 “白天灯还是好好的……” 四枫院悠就近打开一扇纸门，里面却空无一人。 只有打开的被褥，入手尚有余温。 “不可能这么快就转移所有人！” 周围越发昏暗了起来，哪怕有壁灯的光，那种黑暗的“感觉”却越来越浓郁。 眼中可以见到，光线在变化。 光与影的交界处，逐渐有模糊的分层重影地带出现。 “这里的灵力性质，越来越接近冥界了。” 世界可简单分为阴阳。 阳就是现世，活人居住。 阴就是冥界，死后世界。 这块区域内的灵力，正在接近于冥界，说明有人正在举行与冥界相关的仪式。 在这期间，这里会营造出接近于死后世界的异常。 简答来说 ，就是容易出灵异。 “啪嗒”“啪嗒”。 身后的走廊传来弹珠滚落在地上的声音。 四枫院悠立即转身，顺着走廊，一步一步，缓缓过去。 追溯声音的来源，来到一处房间外面。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划拉”一声，四枫院悠拉开纸门。 门后一片昏暗中，迎面而来就是一片腥臭的气息。 几个模糊的身影飘了出来，面目狰狞。 四枫院悠早有准备，只是退后几步。 借助走廊上的灯光，看清楚他们。 这些身影形态都很奇怪，若隐若现，笼罩在浅浅的黑色雾气之中。 容貌五官都不太清晰，依稀可以分辨出男女老少，但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狰狞，显得阴森可怖。 大部分都衣服带着血污，有些头颅歪折，有些胸膛破开，死相都是极为凄惨。 这些身影在灯光下，也是显得模糊不清，身体边缘处甚至直接没入雾气之中，显得虚浮不定。 四枫院悠闪避时，还有闲心注意它们的脚下。 足部都没入了黑雾之中，直接看不见脚踝与下半截小腿部位，整个都像是漂浮在空中。 这些形态古怪的东西，带着浓郁的污秽气息，如同下水道沉淀了几十年的恶臭，弥漫在整个走廊上。 四枫院悠眉头紧蹙，面上不耐。 如果被这种东西纠缠到，简直是噩梦。 掌心一合一分，他周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白光之中。 这光并不激烈，但蒸腾如焰，窜出三尺，其中凝聚着强大的力量。 光照亮了走廊，驱散了黑暗。 周遭的风雨仿佛停顿了片刻，雨线在划过淡淡的银线，靠近四枫院悠之前就凭空蒸发殆尽。 空间之中弥漫着淡淡的威压，这些怪物摄于压力，立刻不敢靠近。 “退下，否则死！” 四枫院悠的声音，听在它们耳中，如同天空传来的滚雷一样，轰隆隆在灵的角度炸开。 这些面貌不清的灵，似乎保留了部分灵智，在原地挣扎了下，终究还是求生的本能 ，胜过了某些命令。 他们恭敬地让开走廊，退到阴影与黑暗的角落。 并且足够谨慎小心，避开了四枫院悠身上的光芒辐射范围。 四枫院悠正要向前，忽然想到一节，双目一凝，带着威迫感，就望向其中一只人形。 “你们还保留多少灵智？” 这些都是灵体，并非活人血肉之躯。 四枫院悠一眼就能辨别。 被询问的人形定在原地。 周遭被这视线携带的灵压完全封锁，凝固起来。 看面目似乎是个女子，披散着头发，面目阴森，低垂着头，几次张开了口，却发不出声音。 四枫院悠收敛了下灵力威压。 如蒙大赦的魅影当即跪倒在空中，稀薄的黑灰色雾气托住了它。 只是在靠近的走廊地板上，迅速凝结一层细碎的冰面。 “我是前两年死的，所以还清醒。” “他们都是死了很久，记忆损失严重，理智也逐渐丧失了。” “大部分都已经变得跟傻子一样，少部分连说话都不会了。” 再问了一些细节，没有太多价值。 只能确定，这个旅馆的确用结界隔绝了两层。 一层正常营业，一层用于仪式。 现在，四枫院悠就置身于仪式那一层。 这座馆，这片森林，甚至包括更远一点的区域，如今看来都是一个大型咒术仪式的基盘。 地下灵脉灵性都汇聚在这里， 就在前方。 一片翻滚的黑云，从下面大地上蒸腾而起，弥漫包裹前方的某个房。间 黑色的火焰灼烧着一切，带着陌生的力量。 “从被束缚在这片土地上的灵来看，最早是六七十年前的服饰了。” 这说明这个仪式起码存在了六十年。 “虽然这仅仅是深山之中，一个人口不足五千人的町……” “但六十年过去，怎么也该孕育出了有意思的东西。” 第七章民姬 “放过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啊啊啊……” 公馆一楼，大厅。 男人慌乱的惨叫着，在一楼的大厅内，发出杀猪般歇斯底里的嚎叫。 米黄色的地板上，布满着各种古怪的器具，材质一眼就能看出是骨头雕刻而成。 幽蓝色的鬼火在这些骨器之中熊熊燃烧着。 密密麻麻的钢铁支柱，用钢铁的锁链穿过，围绕着中央形成一个完整的圆。 每一个支柱下，都各自跪着一个人。 他们都穿黑衣，跪在立柱下的则明显身份高处一些，服饰上也有些细节变化 ，多出一些意义不明的金线花边。 “民姬……归来.……民姬……归来……” 跪着的众人都是低头念诵，不断重复着单调的词汇。 在不断重复的响起的同时，地面上也在腾起黑色的雾气。 这雾气很有些古怪，自地下丝丝缕缕渗透出来。 一出现 ，就好似被吸引一样，全部涌向了最中央的——身穿华丽盛装的神像。 这个时候 ，神像上笼罩着不详的黑色灵光 ，照得大厅一片诡异。 “不要 ，别杀我啊啊啊——” 奋力挣扎的中年秃头男人 ，拼死抓住地板，被两个黑衣人拖着腿，在地上拖动。 “我是早市株式会社的社长 ，是跟山口会的佐佐木认识的！” “杀了我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放了我，放了我 我给你们20亿円，现金 ！现金旧钞！” “不要啊 ，我还不想死啊啊啊啊——” 指甲挠在木板上，发出让人耳朵不适的杂音。 “他太吵了。” 神田拓真不耐地挥手。 于是有一个身材高大地黑衣人 上前高举棒球棍，摆起姿势，用力一挥。 “彭”，沉闷的打击声后，一切清净了。 拖行都地板上，血迹蔓延开来。。 陆续有黑衣人来来往往 ，将一个个鲜活的人体绑在立柱上。 最中间则的横卧在地上的崇宫纪子。 她被换上了华丽的白色十二单，约摸十四五岁，长发斜斜地披散到腰间，头上装饰着翡翠和金色的头饰。 她眼角带着泪珠，蹙着眉，似乎陷入了梦魇之中。 “神田大人，仪式进行得很顺利。” 一个男子恭敬地在馆主面前汇报。 “排斥程度怎么样？” “她对鬼姬的力量只有很轻微的排斥，现在用上了秘药，排斥反应还在持续下降。” 男子的话语之中可以听出他的惊讶。 活人的灵力，本来就与鬼的力量格格不入，更不要说是如此剧烈的侵入，本来因此会产生剧烈的排斥。 严重的，直接会导致人体死亡。 他经手数百上千次实验，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活人，对鬼姬民子的力量匹配度如此之高。 就连她的姐姐，也远不及她。 就仿佛，她就是四百年前那位民子的亲姐妹一样。 相当完美。 作为接引鬼姬之力的“容器”，可以说是独一无二也不为过。 “做得好。” “不愧是曾经望月家的血脉，嫒巫女的资质，传说中月之天女的后裔。” “果然是神子的后裔，就是与普通人不一样。” “小原啊，你知道巫女的由来吗？” “听闻最初的巫女，就是天照女神。” “这是神话的说法，谁不清楚是不是真的。” 老人拄着手杖，观察着仪式细节 ，缓缓走动。 “不过最初可以肯定，巫女是直接的神裔。” “唯有流淌着神血，才能侍奉神灵。” “到了更接近现在的时代 ，神裔的血夜稀释了，但依然是有能觉醒这份资质的。 她们有常人难以想象的能力——她们通常被称之为嫒巫女。” 神田拓真紧紧攥着手中的木杖，不知不觉间手心已经冒了一层细密的汗。 他并不如表现在外的那么镇定。 “嫒巫女，即神子，与外面打工的所谓巫女完全是两码事。” “在过去，因为力量进一步遗失，甚至连许多斋院都不是真正的嫒巫女，到了现代更稀少了。” “我费尽心思，才找到这么一对姐妹，既有天分 ，又没有庇护，太难得了……实在是太难得了！” 神田馆主觉得自己一定是祖神眷顾了，才能这么幸运。 “是，大人，这一定是神田家历代先祖的庇佑。 ” “您一定能完成先代的夙愿，完成式神民姬。” 小原士郎恭敬道。 他是神田家的谱代家臣，忠诚可靠 ，所以神田家这次的计划也让他参与进来。 “这不仅仅是历代的夙愿！” “更是为了复仇！” “6年前，我的儿子儿媳、孙子，你的祖父母，被迫切腹，以平息清秋院家那位魔星的愤怒。” “我作为长辈，亲手为儿子全家介错，砍下他们三口的头颅，装到盒子里。” “在雪地里，跪着走完了三十里。” “我的腿，就是那个时候废掉的。” 神田馆主平静地诉说着六年前的往事。 这一切对于他而言，就仿佛发生在昨天一夜。 儿子的求助，孙子的恐惧，以及自己无可奈何的心情…… 儿媳是自己至交好友唯一的女儿 ，也是自己看到大的。 当时劝她为神田家切腹， 她大哭了一场，但还是平静的接受了，只是请求先死。 还记得她死后，老友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两家几乎成了陌路。 他的指节摩挲着手杖，用力的攥着，苍老枯萎的手臂上，青筋蜿蜒扭曲。 小原士郎沉默了起来。 “你一定还在怨恨我吧？” 神田馆主自顾自说着。 平时喜欢沉默的他，今天似乎话格外地多。 好像要把这些年积累下来的情绪，统统倾诉出来。 “其实没有必要掩饰的……我都知道。” “神田家会洗刷这个耻辱。” “我会讨回这个仇恨，连带你的祖父母那份。”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小原士郎从沉默中恢复，劝了一句： “即便如此，风险也是很大。” “那毕竟是显赫的名门，曾有正面击退过大妖怪的百鬼夜行的记录，更何况民姬才刚刚成型，力量远没有抵达巅峰，最多堪堪抵达大妖怪的临界点。” 小原士郎到底还有理智，不认为完成了这么一个式神 ，就可以挑战清秋院家。 “你不懂，只要有了民姬，一切都可以的！” 老人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他已经全然听不见任何异见了。 第八章满怀希望 “还可以更强一些，更强一些——” 老人面上笼罩着一层青灰色，眼神却极为有神。 他的目光都被中央的“民姬”吸引，仿佛沙漠之中行将饿死的人看见了绿洲。 “需要有人自愿牺牲……” 他喃喃道。 “民姬是鬼族，是我家造出的鬼怪。” “她由这片土地下的灵脉孕育胚胎，由几十年来口口相传的《民姬物语》赋予灵性，再加上这个术塑造的形态与能力……才是完整的她。” “灵脉的力量已经调整到最佳，早已定型，这个时候也不可能调整。” “术式也是同理，都是已经完善到极致。” “神田町的人口还是太少了，哪怕这二十年来大力发展，也不足两万人。” “这样汇聚的畏，还是单薄了些，可以维持她的存在，但不足以加强她的特性。” “现在只剩下自愿的牺牲……才能有效加强她的力量。” 神田拓真的话刚说完，就有一阵冷风卷过。 室内的火焰， 齐齐一弯，发出噼啪的驳杂脆响，光影明灭不定。 室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斗听着他的讲述。 他的话里，饱含感情。 “我家先祖曾经探寻过大江山，从古战场的余烬里找到一点火星，埋进灵脉深处，辛苦培养……那是旧地狱的火焰，带着浓郁的鬼的气息。” “这个火种，在咒术下孕育了特殊的生机。” “鬼本来是古代妖怪之中，相当强力的一族。 力量强大，生命力顽强，寿命悠长， 还有一些实用的妖术。” “可惜这种妖怪数量稀少，出现的也大多已经很强，不可能轻易降服。” “如果能从头培养一只，属于我们家的鬼，作为役使的鬼神，神田家就可以取得更多土地，甚至成为名门。” “于是有了天才般的构思，最终落到实处，才有了民姬。” “当初的祖训，其中取得土地已经有些过时，但振兴家业的目标，却是从未变更过。” 神田馆主扫视了大厅内一圈。 “现在，我需要有人自愿牺牲，不同于之前被抓来、骗来，被迫献出姓性命的祭品，而是完全地，自愿地，发自内心的。” “趁着民姬还没有真正完成，我们还有最后的一点余裕。 现在的每一个自愿的牺牲，都可以大大加强她的潜力。” 问过之后，是一阵沉默。 终于有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咳嗽着 。 那是一个相当老迈的老人，全白的头发，枯瘦的身材，还有着老人斑。 光看外貌，比神田馆主还要老。 “拓真，我也老了，活不了几天了，就让我先走一程吧。” “他们年轻人，日子还长着，不急，不急……” 神田馆主目中流露出复杂，沉重地点头。 这是他的朋友，从小到大的朋友。 这个时候，还站了出来，支持他。 “还有我……” “我也活够了……” “神田 一定要成功啊！” 越来越多的老人，主动站出来，向他打着招呼，告着别。 他们的每一个人，都是神田馆主曾经的同学、朋友、家臣…… 现在都在为了同一个目标，自愿赴死。 翻滚的黑色火焰，浓郁翻滚。 他们一个个主动走上前，被火舌吞没。 每一个牺牲靠近，火焰都会翻滚，呼地一下升高几尺。 渐渐的 ，热浪逼近。 立柱下跪着诵念经文的黑衣人，也不得不退开。 灼热的黑火，顺着立柱蔓延， 将一个个绑在柱子上的“祭品”，吞没进去。 神田馆主已经没有再说话了。 无言的沉默，笼罩着他的周围。 “大人，我们也愿意做牺牲。” 又有一批人，站了出来。 “不，不用了。” “我说不用了……” 神田拓真忽然说着。 “不是自愿的牺牲，效果很微弱，所以有犹豫的，不需要过去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 然而站出来的老人，却坚持着。 “大人，您建的养老院，以后还会开吗？” “会！” 神田馆主重重地点头。 “神田町，会繁荣下去吗？” “会的，这座山会整个挖空……有了民姬的力量，一定可以办到，阻碍神田町发展的山，可以挖平！” “以后会是神田市吗？” 几个老妇人，互相搀扶着，走近了询问。 “会的，我会是第一任神田市长……” “真好啊……” 他们欣慰地笑了，似乎看见了神田馆主描述的光辉未来。 “神田町不会消失，会变成新的城市，虽然一开始只是几万人的小城市，但是山挖开以后，就会多出平原地。” “虽然这平原不会太大，但是以后也可能居住三十万人。” “真好啊……三十万人，神田町变成三十万人的大城市啦！” 这样笑着，他们也向前走入了火焰里。 火焰继续膨胀，窜高。 这些不是他的朋友、同学、家臣，仅仅是曾经受过他的恩惠，直到现在，还愿意相信他的人。 神田拓真老泪纵横，目送着他们离去。 这么多自愿牺牲的人，似乎终于引发了某种变化。 肉眼可见的，浓烈的黑火中，绽放出淡淡的，微不可察的一线红光。 “还差一点点。” 他不甘地低吼着，扶着木杖，涨得满脸通红，喘着气。 “那么多人，那么多人的牺牲，不可以失败！” “绝不可以失败——” 仿佛是输红眼的赌徒那样 ，他的目光看向了身边其他人。 “大人，这是为什么？” 男人瞪大了眼睛，身体重重倒下。 只见一道红影，来回如风。 仪式之间，瞬间就成为了炼狱杀场。 “民姬”居然在仪式过程之中脱出，疯狂屠戮着黑衣人。 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民姬其实没有自我。 就算有，也会被术式操纵。 “您为什么？” 接连死亡的人，临死前都满怀着这个疑问。 神田拓真望着这一幕，有些难过。 但他的眼神之中满是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因为在物语的终幕……民子化身为鬼姬，杀死了她的仇敌。” “为了让物语更完整再现，让鬼姬的力量能够更好地塑造，只能请你们再牺牲一下了。” 第九章我无愧也 神田拓真已经站在地上一个画出的五芒星阵图上，手杖上纹路散发着淡淡的光，如同橡皮擦一样，将自己的身形迅速隐去。 仪式之间内，还有人企图挣扎。 三三两两的白光炸开，护身符形成水色的护罩。 只是那倍火焰染成红色的魅影，却丝毫不受阻拦。 锋利的爪子寒光炽烈。 只是简单地一划，一撕，所谓的护罩简直比纸还薄。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又陆续消失。 短短几秒，碰撞就已结束。 只留下血色的雨瀑，溅在天花板、榻榻米、门、窗之上。 空气之中，飘散着浓郁的铁锈的气息。 淡淡的血雾，弥漫在房间里，缓缓沉淀下去，带着温热的气息。 神田拓真似是不忍，阖上了双眼， 悲痛地哭着，泪流满面。 “这都是为了神田家的大业……” “你们期盼的未来，我一定会实现！” “神田家一定会背负你们的希望，继续前进。” “神田町一定会继续发展，成为三十万人的大城市。” “至于三郎，你联系对策厅咒搜官的事，我就不计较了……以后慰灵碑上，你也会被记载为过程。” 大厅之中，只余下他一人，孤单萧索，对着空气难过地发泄着什么。 “我们一定不会失败的……这么多人的牺牲，这么多年的努力，我们怎么允许失败？！” “不可能会失败的！” 灵觉之中，黑雾自地而起，沸腾、涌动，浓密的烟柱如烟卷一样，向着中央螺旋汇聚而去。 那道伫立不动的身影，被浓郁的乌光笼罩，透出的灵力气息一点一点上升之中。 神田拓真按捺住激动的心情， 耐心地等待着。 忽然间，只觉得周围一切都静了下来。 “噗”地一声，一个声音轻轻传出。 一点黑红色的火苗，自烟雾中心诞生，随后猛地扩散。 视野之内只余一片黑红色的火海。 一股比先前更加凝聚而且稳定的灵力波动，好似波纹一样扫过周围。 神田拓真表面容颜看去只是中年， 实则内里早已老朽。 突兀地感受到这股灵压，呼吸顿时一窒，微微有些气喘。 抓着领口 ，急促呼吸了几下，他的面上露出狂喜： “终于成了……成了！” “民姬，这就是民姬的力量啊！” “这股堪比大阴阳师的灵压！” “我神田家终于也有了，足以传世的式神！” “只要有民姬的力量，什么花开院，清秋院，都不能阻碍我了！” 他浑浊的眼神之中，透出无比的狂热与自信： “我神田拓真，即将成为当代的大阴阳师！” “来吧，民姬，来到我的身边……” 用着好似与情人对话时的呢喃，神田拓真轻轻咏唱着语言的歌谣。 音节古朴，韵味悠然，隐隐合乎乐理。 黑火在他的眼前，如浪涛一样徐徐分开。 两排悠悠燃烧的白色灯笼，静静地飘在空中，将黑火吸入，化作火源。 已经彻底化作废墟的仪式之间，周围大片的秘咒字迹蜿蜒笼罩着这里。 淡淡的金色，与黑红二色的光弥漫着。 在这样仿若虚幻的意境之中，一个女子迈步走出。 每一步踏出，都有两个灯笼凭空生出，涌动的鬼火拱卫着她。 优雅妩媚的和服，黑底红纹，绘制着无数盛开的花朵。 乌黑的长发无风自动，在空中轻轻飘扬，却衬托得她更加清丽柔美。 这女子走得很慢，似乎也没有预料到会出现在这里。 “妾身又来到了世间了啊……” 本是真正意义上刚刚诞生的的“民子”，却似乎拥有着记忆与智慧。 神田拓真作为策划者与创造者，自然知道， 这是完全虚构的记忆。 虽说“民姬”自身本系虚构，但她的生平与履历却的确是取自历史原型，许多细节都很真实。 曾有一位家主，邂逅一位流落民间的大名家姬君，取其亲身经历加工而成。 这也是神田町流传的《民姬物语集》由来。 “民姬”诞生于今日，此时，此地。 民姬的物语却早已流传。 人心之畏，孕育魑魅魍魉。 这就是神话时代之后，怪异们诞生的普遍方式。 神田家也不能凭空塑造新的鬼怪，依旧借助了这种规则。 越是强大的鬼怪，诞生需要的条件越是苛刻。 神田家也只是取了巧，利用灵脉的力量，大大加强了成型的速度，使得本来需要几百年的孕育时间，缩短到百年之内。 又竭尽所能，使得“民姬”一诞生就迈入了真正大妖怪的门槛。 大妖怪，是凌驾于普通妖怪之上的 ，真正的强者。 在古代，就是能够一人击败一支军队的存在。 这就是全部的谋划。 最初的构思到现在，完全实现。 “来，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神田馆主迫不及待的利用秘咒，对新生的民姬下达命令。 只是民姬在走到半途时，忽然顿足不前，做出侧耳倾听的姿态。 神田拓真心中猛地一阵悸动，某种强烈的不安，粗暴地揪住了他的心灵。 这超出了他的预计！ 它诞生之后， 本该受到灵体深处以及容器素体之中两套咒术的控制。 绝不可能自行活动才对！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不甘心的他，双手交叉结印，咒力却如同石沉大海一样，任凭他如何催动都没有反应。 反观“民姬”，在聆听了一阵之后，似乎恍然大悟一般，眼神之中多出几份灵动。 清丽可爱的面容上，展露了浅浅的笑颜。 她轻轻拢了拢刘海，将几缕发丝拢到而后。 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露出几份促狭，望着本已经隐去身形的神田拓真： “我们再一次见面了呢，神田先生。” “似乎就剩下你一个人了？” 她环顾四周 ，空荡荡的。 乌黑的瞳子里，写满了好奇。 少女可爱地偏了偏脑袋，笑得很甜又很冷。 “呐，神田先生，你一定想不到吧？” “是我啊，崇宫纪子哦。” “你一定以为醒过来的是受你操纵的民姬吧？”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眼神之中都转为快意。 “真是没想到 ，居然有那么多人愿意相信你，你在这个町名声还挺好的？” “不，不能用好人形容，简直可以说是圣人一样的存在了。” “你这样的人，本来我向来是敬佩的，但你杀了我姐姐。” “你有过哪怕一丝一毫的愧疚吗？” 神田拓真挺直了脊背，顶着强烈的灵压，浑身上下得骨节都在哀嚎。 他目光之中燃烧着火焰 ，浑身上下斗充满了一股凛然正气，毫无畏惧地与崇宫纪子对视。 “我身正，我道直，有何愧疚？” “我所作所为，一为神田家家名传承，二为神田町数千户人富裕前途。” “我背负这么多人的希望，怎么可能因为区区几个外地人，就停止前进” “你问我有没有愧疚？” “我当然没有愧疚。”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至仁。 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神田拓真用古汉语念出了这段汉文，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他的精气神仿佛都在瞬间得到了升华一样。 隐隐有一种觉悟的光。 “小丫头，你懂什么呢？” “你怎么懂我的义，我的道？” 尽管场面上，崇宫纪子的灵压压倒性地强 ，却反过来似乎气势上反被压住了。 “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杀你姐姐。” “如果你不合格，也会杀了你。” “直到成功为止。” “没有这样的觉悟，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追随我？相信我？” “心怀大仁，不吝牺牲，这一切都是为了成就光辉的未来。” “实现道路的路上，怎么可能没有牺牲的血？” “无论是自己人的，还是外人的 ，但只要最终成功 ，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小丫头，你虽然得到了力量，但你还是不懂。” “问我有何愧？” “我无愧也。” 这一瞬间 ，神田拓真仿佛化身为置身魔窟的真儒，为了自己的道理，呵斥着手握重病的君王。 几乎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气势，让崇宫纪子也一时为之所摄。 第十章要是您早点出现 “……你说的我听得懂，但你该死。” “你心怀正义，但只是你自己的正义，只是这个町村民的正义，但是跟我没有关系。” “你说完了吗？” 少女的声音回荡在夜空里，干靖，利落，没有迷惑。 “果然没有被我糊弄过去啊……” 深仇大恨，怎么可能几句话过他？ 神田拓真笑了笑，随后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到了这时，他的脊背依旧挺直如松。 无视了骨节已经在沉重压力下，缓缓扭曲作响，他深深凝望着身前。 黑火飘摇中 ，长发少女一双黑眸中，倒映着模糊的自己。 “稀世罕见的珍宝，可惜不属于我……真是可惜，可惜……” “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脱身的吗？” “你不可能接触过阴阳法。” “我知道你从小到大的所有的人际关系。” “你只是普通家庭的女孩而已。” “你想知道啊？” 少女笑意吟吟，朱唇微启，用一种咏叹调轻轻诉说着： “飘忽不定的罪孽之影，可悲的宿命，迷失的道路，杀戮他人，追求力量” “想，死一次看看吗？” 雪白曼妙的手臂，轻轻自宽大的振袖和服袖口中探出。 清脆的铃声，传出震慑灵魂的力量。 “阎，阎魔……” 眼前逐渐陷入朦胧，神田拓真涌出无限的恐惧之色，努力挣扎对抗着睡意。 然而终于还是陷入了黑暗之中。 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淡淡的透明灵体，自躯体之中上浮，飘在空中。 “爱，这样做就可以了吗？” “爱？” “民子”左右看了看 却没有找到黑色水手服的少女。 “到此为止——” 四枫院悠忽然瞬移一样，横在“民子”与神田拓真的灵之间。 反手迅速结印，点在空中，大片墨迹迅速在虚空蔓延开来，爬满神田拓真的灵体，又迅速隐没。 只在灵体眉心形成锁链样的淡红色纹路。 一招手，一块半人高的石板， 拔地而起。 一团光的漩涡，卷起微型的旋风，将这只灵体吸入。 石板上淡淡的白光浮现，线条迅速凸出，勾勒出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像。 “四枫院先生……您也是阴阳师？” “民子”没有动手的意思，平静地站在原地，旁观着他做完这一切。 “没想到，你居然成为了地狱的使者。” 四枫院悠眼神有些复杂，也有些遗憾。 他望着少女的眼神 ，解释着： “神田拓真与你有深仇大恨，我知道你不会放过他。” “只是我还需要他掌握的神田流咒术……” “用完你随意处置。” “另外，地狱并不是个好去处。” “它也不主持正义，只是遵循复仇的规则，消解怨恨而已。” 崇宫纪子平静地点头： “咒杀他人，害人害己，诅咒者也会在死后堕入地狱……爱已经都告诉过我了 ”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露出一个淡淡的苦涩笑容 “没有人帮我……都以为我在无理取闹。” “就算去役所，也只会被以为定为失踪，根本不会有搜查。” “我拼尽一切努力，也做不到的事情，地狱却能帮我做到。” “没有别的选择了……” “就算把灵魂送给地狱，至少我报了仇……至于下地狱，那是我死后的事了。 ” “……其实怎么说呢，我也缺一个真证有资质的巫女，如果你当初找到我， 我会愿意的。” 四枫院悠已经旁观了很久，考虑很清楚了。 崇宫纪子就是他适合的巫女人选。 不是那种在神社打扫、售卖御守的兼职巫女，而是可以传达神意、沟通神力的真正巫女。 “看到你，我就觉得我家神社有一名鬼巫女也不错。” “四枫院先生，如果您能早点出现就好了。” “您要做什么，可以现在就做吗？” 少女柔声询问着。 “不是不相信您，只是，我实在是迫不及待……想送他下地狱。” 四枫院悠却不急着动手。 “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可以帮你解除你与地狱的联系。” “现在契约还没有正式订下，我还有能力替你解决！” “拖久了，地狱的力量与你一体，就麻烦了！” “来， 握住我的手！” 他伸出白净的右手，流光如瀑，渲染出光的海洋。 崇宫纪子下意识地伸手 按在脖颈下方。 一道漆黑的徽记就在那里。 那是她刚刚与地狱少女达成的契约。 只要在这里，握住他的手…… 崇宫纪子对四枫院悠很有些好感，已经想要答应。 恰在这时，水手服的少女出现在场中，平静的双眸注视着一切。 “爱！” 崇宫纪子好像做坏事被发现的孩子一样，缩回手，手足无措地解释。 “我……我不是……” “没关系……他说的没错，地狱不是好地方。” 名为爱的少女依旧平静地对待着她。 “地狱少女……” 感受到那股带着深沉黑暗的气息中，隐约而晦涩的意志，跨越空间降临而来。 周围逐渐朦胧异化的空间，越来越接近冥土的性质。 “再这样下去，活物就不能生存了，阴质的力量过浓，整个空间都接近阴质态了。” 所谓阴质态，就是世界的另一面，即暗面、冥土、死后世界等等，这不适宜活物。 这处空间迅速阴质化，就是在接近那种冥土的恶劣环境。 四枫院悠深深地皱眉起来，对地狱的力量警惕起来。 他一抬手，身上已换了一身洁白的净衣，长袍广袖。 一面蝙蝠扇哗啦展开，挡在下巴下面，接着他笑了起来： “你是来阻拦我的吗？地狱的少女？” 在问完这句以后，藏于扇后的双唇微颤，似乎无声地说着什么。 微不可察的咒力波动，掩盖在三者强烈的力量波动之中，丝毫不显眼。 “并不是。” 阎魔爱平静地与他对视着，那双瞳孔之中波澜不惊。 “的确如你所说，地狱不主持正义。” “更何况，这世上本来也没有绝对的善恶正义。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立场，各自都正义也不相同。” “地狱的正义，就是消解世间的怨恨 ，并且收获灵魂。” “从来都明码标价……替人复仇，收取灵魂。” “这是地狱通信的本质，也是地狱参与循环的规则所在。” “要破坏这契约，干涉地狱的意志，你，做好与地狱对抗的准备了吗？” 第十一章交涉 如同高中生一样的少女，在暮色掩映之下，越发显得森然。 周围一片死寂，整个鬼姬馆都没有了活人。 化作灰烬的仪式之间，直接就可以看见天色。 黑云渐渐远去，夜幕之上露出几点淡青色的星辰。 四枫院悠忽然笑了。 “地狱的确可怕，神秘，古老，强大。” “不过我却知晓地狱的来源。” 接下来，他深深凝视着阎魔爱的双眼，面容郑重而肃穆，一字一顿地说： “地狱本是不存在，正因为人心的邪恶，才会形成。” “在恰到某个关键的时间点，某个少女被村民作为生祭的，饱含怨恨而死。 有着非凡的资质和强大的灵力，她强烈的怨恨沟通了当时的雏形。” “于是 ，地狱少女诞生了，从此活跃在阴阳之间，而地狱也跨越了重要的一步。” 阎魔爱面上那一闪而过的细微惊容，没能逃出他的观察。 “果然，我说对了。” “难消之恨，愿为解之。” “咒杀他人，怨恨渡往地狱。” “诅咒者同样死后堕入地狱。” “所谓地狱，就是由人类的怨恨所成的异域。 生于怨恨， 也吞噬怨恨，同时渴求充满充满怨恨的灵魂。” “但是，它也不得不遵从一定的规则，不可以无条件地掠夺灵魂，否则打乱阴阳秩序，违背天道之理。” “它要取走灵魂，也必须遵从事先订立的契约。” “原因已不可考，但这些大致可以理解为地狱运转的法理之一。” 四枫院悠忽然转头，高声询问崇宫纪子： “没有见到仇人下地狱，你的怨恨就消除了吗？” 崇宫纪子这个神秘侧的小白，懵懵懂懂地听着对峙的二人，正觉得眼界大开。 乍一听到这个问题，她下意识愤怒地捏紧粉拳，回答： “没有！我一定要亲眼看他下地狱！” 这话一出，阎魔爱沉默了。 她背后隐约浮现的力量，也顿时沉寂了下去。 的确，契约并没有彻底达成。 所以，崇宫纪子的灵魂还不完全属于地狱。 四枫院悠露出得意而不过分失礼的笑容。 扇子轻轻挡住下半张面，他的声音带着笑意： “哎呀，哎呀，看来是我不个不小心，做了回坏人呢……” “崇宫小姐，我刚刚看见了你的姐姐哦！” “不知道你想不想见她呢？” 一提到自己的姐姐，崇宫纪子激动了起来： “姐姐，姐姐她还活着吗？” “当然……死了。” “只是她的灵还徘徊在这里……要见见吗？” 四枫院悠已经拿到了决胜的底牌。 有幸子的劝说，不愁崇宫纪子不留下来。 再怎么说，在地狱工作，哪有生活在现世舒服。 掌握了鬼姬力量的崇宫纪子，卖身给地狱太浪费了，不如给他工作。 地狱家大业大，也不缺一个候选使者。 阎魔爱只是静静地伫立着，似乎没有插手的意思。 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于自己的工作被横插一手，似乎没有什么意见一样。 她平静的表面之下， 真实的心情……莫非也不希望看见崇宫纪子下地狱吗？ 四枫院悠只能猜测着。 比针还细，比丝还柔的雨，从上方飘扬而下。 庭院里树梢上挂着的灯笼，散发着幽暗的光，在风中摇曳不定。 没过多久， 就看见空中星星点点的萤火顶着风雨飞来。 四枫院悠扬起袖子，萤火如倦鸟归巢一般，径直没入其中。 崇宫幸子跟在萤火的指引下 飘忽而来。 “姐姐——” 崇宫纪子动情地呼唤着 ，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姐姐身上，一遍遍地唤着： “姐姐……姐姐……姐姐……” 终于重逢亲人的喜悦，盈满了心中。 少女将这段时日以来的担忧、委屈还有恐惧，统统化作泪水。 “好了，好了，纪子，快松开。” “唔……不要——姐姐，我好想你……” 十五岁的少女撒着娇，就是不肯松手。 只有在这时，她才恢复了自己往日的活泼。 托四枫院悠的力量帮助，幸子已经洗去了污秽，恢复了稳固的形态。 只是看着还有些透明，不同于常人。 幸子也红了眼眶，抚着妹妹纪子的头，叹着气： “纪子，我也很想你啊……” 短暂的温存之后，幸子就开始以长姐的身份训诫： “你为什么这么傻？” “明知道这里有问题，你还要过来，是想送死吗？” “如果不是遇到好心的阎魔小姐，你就白死了知不知道？” 阎魔爱扭过头去，不去看姐妹之间的谈话。 她对四枫院悠开口询问： “你的目的不仅仅是神田拓真 ，对吧？” 敏于人心的地狱少女，已经察觉了四枫院悠崇宫纪子的企图。 “嗯，是啊。” 四枫院毫不掩饰自己对崇宫纪子的觊觎。 “继承了强大鬼族的力量，崇宫纪子已经不是人类，她本身又太年轻，我就费点心思收留她吧。” “一个妖怪要想好好地隐藏自己，生活在城市里，可是有许多注意地事项呢！” 没有靠山的妖怪，就是野生的妖怪，可不是那么容易生存。 “你要豢养她吗？” “你是指，被神社豢养的那些怪异？” 四枫院悠摇了摇头， 又点了点头，笑着摇了摇扇子。 “没有怪异作祟，怎么显得出我家神社灵验？” “恰好需要几个这样的妖怪下属，替我打理香火……必要时也可以制造些异变，招揽信徒，增加收入。” 据四枫院所知 ，许多神社、寺庙乃至于阴阳师家族 ，都有豢养这类妖怪（式神）。 野生的妖怪就是杂草，不作祟也可以无视，但一旦被察觉身份，就会被本地神社、家族退治、驱逐。 许多无伤大雅的作祟 ，其实压根就是神社自家豢养的妖怪搞出来的。 偶尔神社之间也会互相交换游戏。 你派出妖怪到我境内作祟 ，我家收到奉钱，驱逐但是不杀； 下一年 ，交换。 不如此 ，不能财源滚滚。 “大妖怪已经是可以影响城市平衡的力量，不可能被无视。” “要是她自己能获得册封最好，不然就选择受一方接受庇护……否则时间久了，各种麻烦都会找上门去。” “其实一般的妖怪我瞧不上，对我而言，纪子就很不错，半鬼半人，灵力很强。” “接受我的庇护，摆脱野生妖怪的身份，对于她也是好事，我会挡掉许多麻烦。 她还可以继续住在人间，与亲人在一起，继续上学。” 阎魔爱又不说话了。 她只是默默地站在风雨中，等待着结果。 第十二章秘传 四枫院趁着这短暂的间隙，分心探入空间内部。 一面竖起的粗糙石板面上，浮雕不断挣扎、摇晃 ，试图从石板内突破出来。 白光一明、一黯，随后就是迸出大量金红色的火花。 “醒得这么快？” 神田拓真灵魂苏醒的速度比四枫院想象中要快许多。 随即他就想明白了。 “阎魔爱似乎是借出了一些地狱的力量，崇宫纪子倚仗这份力量摄取灵魂，附带还有对灵魂的压制效果。” “所以神田拓真其实肉体还未必死亡 ，只是意识暂时被压制 ，在这时候感受到危险，强行苏醒过来？” 如果是真的人死之后，灵魂苏醒是需要时间的。 常人要整整好几天，灵力强大的法师、阴阳师需要时间不等。 以神田拓真的灵力，起码要七天才对。 注意力集中到空间之内，随后一点淡白色光由小变大，化作画面框。 “已封印外来灵体，检索怪谈库中，存在匹配怪谈，是否转化为怪异？” 四枫院悠第一次收到这个提示。 将注意力集中在这行字上，很快一些信息就流入心中。 “【怪谈】领域，将特定对象转化为故事之中存在的怪异正体……但是代价全部由我支付。” 四枫院悠很快弄清楚了这个选项的意义。 怪异可以笼统代指一切超自然之物……比如说东瀛本土的妖怪，西洋的魔兽、血族，以及一些作祟的死物等等。 这种制造出来的怪异，直接受四枫院悠辖制，不能违背他的命令。 它们在外活跃时，获得的“畏”或者“信仰”，也会有比例转化为四枫院悠的力量。 与此同时创造一只怪异，也有不少限制。 不光需要四枫院悠消耗自身的力量，而且还会有相当幅度的疲倦期。 “我的灵格已经是神，应该也能将力量授予他人，做到类似的事情并不难。” 或者说，这只是怪谈之主的本能罢了。 四枫院悠没有尝试过，但知道自己可以做到这点。 “空间的这个功能，只是将这个领域的能力直接提示给我。” “是否赋予目标特定怪谈之力？” 提示框持续闪烁着，提醒着四枫院悠。 厚重古朴的石板表面，已经有大量火花迸发而出。 逐渐醒转过来的神田拓真，似乎在石板内部，激烈地对抗着封印的力量。 伴随着激烈刺耳的摩擦声，些许散碎的石屑落了下来，在空中散化作点点白色星尘，绚烂瑰丽。 “否！” 这可是别人的复仇对象，用完还要还的。 “试着拷问情报，尤其是神田流的秘传。” 四枫院悠意念之中，传递出自己的要求。 “能够实现。” 空间之中，自穹顶垂下白光一束，直直地罩在这块左右摇晃的石板上。 挣扎更加激烈起来 ，石板表面，更是有人形的凸起，好似橡皮泥那样。 石板本身 ，其实是封印的具现化。 他几乎就要破开了。 只是光中，随后就有一种力场落了下去。 凸起立刻抚平了，银色浅浅的白银光泽，镀上了石板表面。 一切反抗都镇压了下去。 流光如瀑，大多是淡灰色的例子，少数淡淡的白色，呈现不规则地轨迹。 伴随着这些流光笼罩而下，丝丝水蒸气一样的气，从石板之中，断断续续地抽取而出。 这些薄雾并不消散，也不汇往别处去，而是在空中逐渐凝结，隐隐形成书册的模样。 “果然可行！” 本来还担心空间能不能做到这点。 这时亲眼看见了，四枫院悠就松了口气。 咒术的传承历来严苛，只在家族内部秘密流传。 部分秘传更是口口相传，只授下代继承人。 正常情况下，作为外人的四枫院悠，哪怕捕获了神田拓真的灵魂，也休想窥探。 历史上曾有专门针对灵魂的咒术师，借此窥探各家秘传。 之后，各流派都有开发针对灵的防护与保密手段。 必要时，宁可自毁也不允许泄密。 正因如此，反而有效杜绝了这类袭击事件——就算抓住死灵拷问，也是一无所获，渐渐就没有人这么做了。 空间却有这大能，能隔绝内外，压制咒术，强行剥离出知识。 四枫院悠看的心神摇曳，感觉看懂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懂。 灰白色的雾气逐渐汇聚起来，凝聚的形状充实，形成一本灰白质地的灵质之书。 下方已经半天没有消息了，石板上的光色黯淡了约一半左右。 这是抽取了神田拓真的灵，承载秘策。 心神在书页上轻轻一触，就见这本薄薄的册子在眼前缓缓打开。 扉页寄语《神田流》。 一页一页，徐徐在四枫院悠眼前展开。 拔魔，结界，护身，封印，诅咒，五行，占候，咒具，妖怪…… 有些他有所了解，在四枫院流阴阳术中也有类似论述，但却有截然不同的观点； 更多的，则是他没有涉及到的领域。 匆匆浏览一遍，无暇精读，四枫院悠翻到最末一卷。 《秘传——式神鬼姬》。 秘传只有一项，却占据了整本书一半的内容。 开篇就是神田流先祖对强大式神的构想，提出了“人造式神”的理念，并进行了初步的构思。 后续是历代神田流继承者对这个理念的继承，并完善了构思。 他们如何完善这个秘传的过程，探索中遇到的困难，与尝试解决的办法，相当于在手把手教导四枫院悠。 从鬼姬馆的设计，灵脉节点选择与布置，设置不同功用的结界，再到探索幽世的隐秘，甚至捕获真正的强大鬼族进行对比研究…… 以及最关键的，最后一步，在灵脉之中，对鬼姬进行塑造形体，升华出足以媲美古代大妖怪的强大式神。 这就是“鬼姬民子”的由来。 耗尽四百年心血，由神田家历代精英完善而出的第一个成品。 其中涉及到的神秘学领域非常渊博，让四枫院悠看得如痴如醉。 这绝对是历代神田流阴阳术的精华所在。 值了！ 太值了！ 四枫院悠灵力已经相当强大，欠缺的只是知识。 神田流当然不能跟花开院、清秋院这等一流名门相提并论，但已经足够弥补他的短板。 等此间事了，花上一两年融会贯通之后，四枫院悠就有把握整体实力更上一层楼。 即便已经是不朽的神，也要不断学习、进步。 第十三章死一次试试？ 黑云在天空漂移，逐渐透出星光。 一弯新月在几片浮云拱卫下，散发出朦胧的白色柔光。 微风细雨之中，穿着水手服的美丽少女，静静地站在那里。 一位容貌英俊到不似凡人，遮住一只眼睛的青年，在她身侧出现，询问着： “小姐，接下来该怎么做？” 抬头望了望另一边，那对姐妹似乎在商谈着什么，甚至笑了出声。 银铃一样的笑声伴随着风传来，在夜色之中传得很远。 “没想到地狱通信，居然会被强行阻止了，人间什么时候又出现了这么强的人？” 打扮妩媚成熟，穿着古典和服，露出一大截脖颈的高挑美人，也从水手服少女的身后冒出来。 “那位的力量根本不是人类应该有的……就算是阴阳师家族也不应该到这个程度。” 各自矮小面目和蔼的老人，紧随其后，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地狱通信是不允许随意中断的，打断它，有触怒地狱的风险。” 水手服少女那双绯红色的瞳孔之中，映照出了部分真实。 她谨慎用词，斟酌着语气，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着： “如果我没有看错，他根本不是人类。” “小姐，你看见了什么？” 英俊的少年继续询问。 “……有很强的阻碍。” “有地狱的支持，也看不见吗？” 高挑女子有些不甘心失败。 秀丽的少女又看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不行，地狱的力量也被阻挡在外面，只能看见他的伪装。” “人类是做不到这步的，他……似乎有与地狱相似的本质。” 这话说出来，三者都是一惊。 “小姐，我们是不是卷入了不得了的漩涡里面了？” 个子矮小的老人笑容也有些僵硬了。 “明明是个与地狱相似的怪物，却想着要伪装成人类吗？” “这就麻烦了，小姐，你打算怎么做呢！” 阎魔爱面色冷漠，似乎没有一丝情感。 “什么都不做，只要等待就可以了。” “我们能做的，已经做了。” “接下来，就看他与地狱的交涉了！” 她的目光幽幽，似乎有着某种期待。 “你，能对抗地狱吗？” 被刘海挡住眼睛的英俊男子，叹了口气： “小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按照往常的流程。 首先是当事人的怨恨抵达了联系地狱的程度，才能在深夜十二点登录“地狱通讯”的主页。 地狱少女出现后，会给予凝聚着诅咒的黑草人， 解开红绳就正式达成契约，而咒杀对象当即被拉入地狱。 施加诅咒者，死后也会一并堕入地狱。 地狱少女本人是没有立场，只严格执行程序的。 崇宫纪子一直追寻地狱通信，但她很显然并没有走正规流程。 即便如此 ，她在打听地狱通信的过程之中 ，也被活跃在人世的一目连他们关注到。 经过一番考察后，这才有了之前的事情。 “小姐她，大约是觉得纪子小姐有成为地狱使者的潜质吧。” 秃顶的老人开口说着。 他的本体是古代的马车轮入道，也是地狱少女阎魔爱的下属。 “我的火焰是沾染了一些地狱气息的火焰 ，说是焚烧罪孽的业火也可。” “但是纪子小姐之前却引发了更浓郁的业火……她天生就很适合地狱啊！” 四枫院悠睁开了眼睛，听到了这样的话，却不以为然。 “可我却不这么想。” 他身着白色的净衣，宽大的袖子在风中鼓荡，猎猎作响。 “终究还是要由她自己选择，是去地狱工作，还是留在人间？” “谁也不能代替她做出决定。” 四枫院悠的话落下后，崇宫纪子扯着幸子的衣服过来了。 她的面色好多了，带着喜意，眼角还有些泪珠没有擦干。 没有二话，当先就冲着地狱少女一行人，深深地一躬。 “谢谢你，爱，还有大家……” “但是……对不起……我食言了……” 崇宫纪子的声音里有着愧疚。 可以听得出，对这个十六岁的少女而言，违背诺言让她很内疚。 “你没有食言，也不需要说对不起。” 阎魔爱依旧很平静地对待这一切。 “原本我们也没有按照正常流程走……何况钻空子的也不是你。” 崇宫纪子更惭愧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幸子拉了拉她的手，对她们又是深深一礼。 随后，幸子牵着她的手，来到四枫院悠面前，低头轻声说着： “四枫院殿下，以后，就请您多多关照了！” “请您多多指教。” 姐妹俩都是深深一礼。 “既然这样，你们就与我订立了正式的契约。” 四枫院悠笑着点头。 丝丝缕缕的明光落下，笼罩在她们周身，最后化作淡淡的光雨。 沐浴在其中，两人都有些变化。 崇宫幸子的灵更加稳固了，渐渐生出了形质，多出些有血有肉的感觉。 纪子的脖颈上， 樱桃大小的黑色印记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淡淡的朱砂印记。 除此之外，这是原本一看就不属于人类的火焰，也灵活地收敛了起来。 “接下来，是我们之间的事了。” 四枫院望向默默等待的地狱少女。 “没有人可以挑衅地狱。” 黑发的少女，那双玛瑙一样的瞳中，倒映着那个白衣如雪的少年。 她已经反复使用了地狱的幻象，试图勾起眼前这人……或许非人之物的罪孽 ，让他陷入幻象。 这本来是地狱通信流程之中，进行第一轮罪孽惩戒的步骤，也是因此从地狱获得的力量。 只是全然没有任何用处。 “我必须要遵循地狱的理。” 她继续这么说。 四枫院一招手，半透明带着黯淡白光的灵体，飘在空中，已经奄奄一息。 它似乎遭受了许多折磨，灵体的边缘都不正常地开始模糊，隐隐有化作灰白的迹象。 “这就是怨恨的目标，不过不能由你拖入地狱，还得交给纪子。” “现在我要阻止你了，虽然是钻空子，但你也必须遵守规则，不是吗？” “不错，唯有地狱的理，是我无法违背的。” 阎魔爱肃穆道： “此乃天道之理，我必须遵循。” “打破秩序、挑衅地狱的人啊，要死一次试试吗？” 第十四章理与地狱的少女 阎魔爱轻轻伸出左手。 不知何时 ，她已经换了一身黑底花纹的华美和服。 那纤细柔美的左臂，自那华美的黑色和服长袖下探出。 清脆的铃声 ，带着醉人的魔力。 瓣瓣樱花，如同倒逆之蝶一样飞舞。 如梦如幻的场景之中，二人的身形都被包裹。 眼前的一切都陷入黑暗。 平静地等待着，感受着空间的转移。 四枫院悠睁开眼时，眼前弥漫着淡淡的水雾。 自身已经站在一处小舟上 ，黑色的水面漂浮着许多有着华丽花纹的灯笼。 周围有着令人战栗的森森寒意，仿佛凝结不化的冰川一样，而诡异的是 黑色的水面却没有结冰。 “哗啦……哗啦……” 身侧，黑色的和服少女正在轻轻划着。 “这里就是前往地狱的冥河？” 四枫院悠啧啧称奇，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周围。 远处，巨大的朱红色鸟居， 立在水面之上。 平静的水流之下，四枫院悠的目力却看见了无数沉浸在水中的碎片。 是的，灵魂的碎片。 这条河是不折不扣，真正意义上的冥河。 无数残缺不全的灵体，都沉在其中。 它们的形体都有着残缺，形态也有点模糊，是濒临消亡的灵。 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沉寂下去 ，直到彻底破碎，化作冥河底部的一抔灰烬。 千百年来，冥河的土壤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累积起来。 感受到四枫院悠的神力，无数还有着本能的人形，都睁开了眼睛。 它们的眼中都带着恶意与怨毒。 还有着对生人的恨意，与强烈的嫉妒。 “这份怨恨，将渡往地狱。” 阎魔爱划着桨，平静地说着。 “谁的怨恨？” “地狱的怨恨。” “那就试试看吧，看看地狱能不能留下我。” 四枫院悠望着这冥河之中，那数之不清的灵，笑了起来。 “凭这些濒临消失的灵，数目再多也是不够的。” 一片寂静都黑暗之中，四枫院悠的身上噌的一下燃起浓烈的白色火焰。 熊熊的阴白色火焰之中，高大的银色巨人出现，体表有着不少淡红色的法纹。 尤其是那双眼睛，透出淡淡的青光，似乎隐藏着特殊的力量。 “人心之中，孕育魑魅魍魉。” “我是魑魅魍魉之主，于一切怪谈物语中，长存不灭。” “怪谈之理，与地狱之理一般无二， 同是天道之理。” “现在，地狱，你仔细看看。” “我不同于那些普通的神灵。” “我真正的神体就是怪谈的概念，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因此我获得了真正的不朽。” “你我都知道，唯有真正拥有这世界的一份，才是不朽。” 四枫院悠唯有在这里，才透露了真正的奥秘。 所谓理，就是世界的一部分。 如果将整个世界分成三万份，那么怪谈之理就占据其中的一份左右。 所谓的不朽，就是只要这一部分没有消失，四枫院悠就常存不灭。 “怪谈之主，于一切怪谈物语之中 常存不灭”，本质就基于此。 “哪怕消灭我这个行走在人间的躯体 ，我也只是重归理之座，之后重新降临。” “除非你将我彻底消灭，但是怪谈的理将彻底消失，世界会永远损失掉三万分之一。” 银色巨人的声音如雷霆一样，在这片宁静的河面上。 朱红色鸟居之后，更为深邃黑暗的河面之下，忽然涌起浪涛。 愤怒的意志与高过鸟居的巨人接触，双方似乎交谈了片刻。 带着愤怒与不甘的意志，连续掀起了巨浪。 但终究，还是重归于平静。 鸟居之前，敞开了一道光的门户，隐隐投入阳光。 “再会了，理与地狱的少女。” 四枫院悠恢复了人类的模样，跨入光中。 白色的光拉长、变形 形成淡淡的白色马车样式。 背对着她，最后招了招手，四枫院悠袖子一扬，一页白纸飘飘然下落。 在下落的过程中，白纸如同气球一样 ，鼓着气，膨胀开来。 几乎就在落到驾车的地方前，化作了一个穿着细碎粉色唐装的女子，挽着发髻，文静地侍立在前方，拉起缰绳。 那车架前的马，也是纸张之中一并走出。 “拟物幻形……阴阳之法。” 阎魔爱久远的岁月之中，也见过许多构思精巧的阴阳术法。 她一眼就看出，这是阴阳师用剪纸制造的简易式神，吹出去的气则是临时赋予的灵力。 并非真正塑造了灵魂，只是幻化出来的外形，接着这股灵力做出一些行动。 一旦灵力耗尽，或者材质不堪其重，就会报废。 是基础之中的基础， 消耗品一样的存在。 单纯以术的角度看，只能算是精巧，但胜在灵力够强 。 因此即便是最基础的式神，也有着相当强度的力量。 “那么，桔梗 ，驾车吧。” 四枫院悠撩开帘子，坐了进去，接着唤出了式神的名字，下达了指令。 背对着他的文静女子，轻轻点头。 车子踏着空，向前奔跑，迅速穿过无形的门扉，消失在门后的黑暗之中。 是的 ，恰好在车架穿过的瞬间，门后的光明，转为黑暗。 阎魔爱举起袖口，挡住刺眼的眼光。 再回头时，只余下空荡荡的船面。 “……四枫院……悠……” 持有怪谈之理的神。 黑色和服的少女，深深记住了这个名字。 她姣好的面容上，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微笑。 “门后是冥土的荒芜地带，可不是那么容易回去的。” “这次就算扯平了。” “纪子选择回去，也好，她本不该来到这里。” 崇宫纪子在那个世界还有牵挂，所以可以选择回去，而她已经……无牵无挂。 爱有些寂寞地望着那片倾泻下来的阳光。 在无人知晓的时候，这位最初坠入地狱的少女，早已在漫长的岁月里，悄然执掌了地狱之理。 照亮地狱的光很快消失，黑暗的河面又恢复了宁静，只余下少女孤单的身影。 好似不会感到寂寞一样，她独自划着小船，一如过去数百年那样。 穿过巨大的朱色鸟居，沿着河灯照亮的河道，划向远方被迷雾笼罩的地狱。 第十五章冥土 门扉只是象征 实质是地狱让开的路。 穿过之后，外面顿时一片漆黑。 唯有车内淡淡的白光，成为了唯一的光源。 “果然是她。” 尽管似乎被埋伏了一下，但四枫院悠却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正如四枫院悠猜测的那样。 作为几乎伴随着地狱成长的阎魔爱，有极大可能，已经登上或者接近了“理”。 所以她的地位不会动摇。 哪怕日后还有别的地狱少女，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地狱本无主，谁恰逢其会 ，抓住机会 ，自然飞上枝头变凤凰。 “这里，应该是冥土之中的某处。” 暗红色的月，那朦胧光线自天而下，但月亮太细小了，四周近乎一片漆黑。 只有天空发出混沌的青光。 说是青光，只是与地上的黑暗相较而言，天空的颜色简直谈不上有光存在。 空气湿漉漉的 。 皮肤凉浸浸的，但身上却汗淋淋的。 透过帘子吹进来的风却带着寒意。 不过，尽管如此。身上的汗还是出个不停。 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 ，试图混淆着四枫院悠的判断。 “有意思……” 神的感觉，自然可以辨别清楚，不过是虚假的影响。 只是能够辨识，却还没有能无视这里的特殊。 车轮有传来碾过沙石的声音，由臀部传送进体内。 微微掀起帘子，外面是一片黑暗。 黑暗之中，唯有这辆马车笼罩在白色的光里。 前方是穿着层叠唐衣的女子，名唤“桔梗”。 取自桔梗花之名。 在这寂静都黑暗之中 ，她的身影好像洒满了磷粉一样，闪烁着光。 远处有一阵森然的冷风，吹拂了过来。 她的身影好像轻飘飘地，几乎就要被吹飞的感觉。 只是这终究只是错觉。 阴风卷过，马车两边的车轮上 ，忽然涌现洁白明亮、如同白玉的火焰。 这火焰所过之处，有光辉撒下，黑色的土地都被照亮。 四枫院悠撩起一边的帘子，从小窗里望着下方。 在他的意愿下，马车这时贴着地面行驶 光辉落下到地，变成了一些零散的花草。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芽、成长、开花，部分还长出了果实。 黑暗之中，有形态模糊的东西出来 ，争抢着这些东西。 整体来看，是黑色的环境，下方几乎没有任何植物，只有黑色的灰烬。 远方是火烧一样的天边，阴云一层层，不时有着呼啸的风，阵阵席卷着各处。 马车原本是贴着地面踏空飞行 这时候降落到黑色的地面。 立刻，车轮下方 ，但凡经过之处，就形成了一层绿色的土地，并且向四周扩张。 原本似乎有浅浅的小溪 ，似乎是阴河的支流。 这时候立刻变得清澈干净，汩汩流淌。 空气之中跳跃着流光 ，还有着芳草的气息，河面也涌动着干净的水。 周围有些东西，但依旧是不成形态。 它们不敢靠近，伴随着这净化的绿色扩张到哪，它们就往后退到哪。 “可怜，可怜 ，真是可怜。” 这里已经是冥土相当荒凉的地方了。 就连阴河的支流 ，都似乎断流很久 ，几乎没有水。 难以想象落到这里的灵魂，过着如何的生活。 远处零星地分布着些光明，影影绰绰地还有丘陵地形。 马车继续行驶，这里没有东西南北，只按照四枫院的设定，去往现世。 穿过这片区域 ，周围连月也没有了。 四周一片黑暗 ， 没有了风 ，也没有土地的气息，什么都没有。 掀起帘子，前方驾车女子，妩媚优美的背影，绽放着美丽的磷光。 “桔梗，遇到什么不要停留，敢试图纠缠就消灭掉。 ” 文静的女子轻轻点头 ，却没有声音。 她到底不是活物，只是剪出来的幻影，并没有真正的灵智。 所谓阴阳师式神，其实大多数都是这类。 操纵有灵智之物，比如妖怪……是有反噬其主的可能，因此通常不能力量高于阴阳师自身。 只是人对力量的追求是无止尽的，总有人试图走捷径。 其中典型，就是神田家。 试图驾驭远超过自身的灵，以凡人的力量，驾驭大妖怪……哪怕是人造的大妖怪，但力量就是力量。 可以说，哪怕没有外人干涉，起码也有一半可能性玩脱。 就在他吩咐之后不就，前方的黑暗中“噗”地燃起苍白的火焰。 火焰随即变大，形成了鬼的模样。 这鬼是个头发散乱的女子，她仰望虚空，牙齿格格作响。 想再看清楚一点的时候，她倏地又变成了一条青鳞蛇，悠然消失在黑暗中。 再细看时，黑暗之中似乎有无数肉眼看不清的东西在挤挤碰碰。 突然，原先看不清的东西又看得见了。 诡异的人头忽然闪现，还有类似头发的奇怪东西。 动物的头、骨、内脏，以及其他不明不白的东西。 书桌形状的东西，嘴唇，异形的鬼，眼球…… 在形状怪异的东西中间，马车依旧向着某个目标前行。 从轻轻掀起的帘子缝隙里，令人恶心、反胃的微风迎面吹来。 这是有毒的瘴气。 这气息飘荡着，如烟雾又 带着诡异的青灰色。 在靠近马车附近时，被白光丝丝净化、转化位一阵清风。 沿途越来越多的鬼魅出现，有许多是樱岛神话之中的妖怪。 大部分力量很弱 ，也不凶恶，看见笼罩着神光的马车 ，也只是退避。 只有极少数才会纠缠着，不知死活地试图攻击。 一开始，“桔梗”都还能应付。 零星一些凶恶的鬼物忍耐不住，从黑暗处跳出来。 几乎来不及看到它们的具体形态 ，就看见白光骤亮 ，化作一道火焰 ，迅速燃成灰烬。 到了后来 ，凶恶的鬼物居然越来越多。 几十只鬼物试图扑上来，“桔梗”身上的光黯淡下去。 四枫院悠撩开帘子，手中虚虚一握，就多出一柄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木剑。 握紧，挥剑。 几十朵灿烂的白色烟火在空中绽放。 终于迫退了这蠢蠢欲动的鬼物 四枫院悠的车架来到了一片似乎是路口的地方。 周围都是黑色的建筑物 ，看着像是城镇， 部分亮着光。 一个白发老人的声音，忽然从车前传来。 “既然是人身之神，为什么来到这里？” 他说的似乎是几百年前的语言， 不过交流起来并没有大碍。 “神游冥土，偶然造访。” “哦，那今日有人打开地狱与人间的通道 ，也是你喽？” “我只是恰好遇到罢了。” “能从地狱里平安离开，真是不可思议啊……” 这白发老人赞叹着，随后就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停下的马车却缓缓行驶起来。 “跨越了这里，就真的回去现世了。” 第十六章一起回去？ 连夜的雨终于停了，但是也不算阳光明媚，天空像蒙了一层白纸般，白茫茫的。 时值清晨，树叶、草叶湿漉漉的，空气清凉。 带着些许凉意的早晨，森林之中鸟雀的鸣叫声，丝毫不知疲倦。 四枫院悠边走边望着鬼姬馆的围墙。 这是大唐建筑样式的围墙。 墙自齐胸以上的高度有雕饰，顶上覆以山檐式装饰瓦顶。 这种围墙令人联想到寺庙。 四枫院悠披散着头发，长长地超过脖颈。 地狱到底是生气了，给他指了相当麻烦的路。 从这条路返回现世的过程，并不是那么愉快。 以至于他不得不显出本相，将内敛的力量释放，以应对路途上的一些危险。 当时还是垂到腰间的长发，现在已经短了半截。 在恢复常人姿态后，这半截头发也保留了下来。 空气中悬浮着无数比雾气还细小的水滴。 只需在这样的空气中步行，布料就会吸附这种小水滴，变得沉重起来。 鬼姬馆的竹制大门，敞开着，空荡荡的一片。 走在寂静的庭院里，四枫院悠有些怅然若失。 昨日刚到这里时 ，还是很有幽静野趣的深山旅馆，现在却已经没有活人了。 “这就是大变到来前的预兆吗？” 四枫院悠自成为怪谈之主以来，感觉日益敏锐。 尤其是怪谈领域，本就是天道之理，更是与世界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许多时，哪怕他一无所知，只凭毫无来由的直觉，也多半可以猜对许多事。 “世界的变化，从灵力的变迁，还有怪异之物的频繁出现开始吗？” 尽管只是猜测，但他知道很可能就是这样。 灵力的潮汐波动，怪异活动频率的加大，对所有神秘侧都是加强。 身为怪谈之主的他， 位居神秘侧的顶点，自然更会得到加强。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感受到这点。 不多，但樱岛各地汇聚过来的力量，明显有个短暂地骤增，之后也没有回落，而是稳定地上涨。 幅度很小，但这变化却很突兀了。 没有去先前下榻的房间……不必说，那里应该没有活人了。 昨夜虽然没有一一查验，但他出来时，所有人都应该已经成为了祭品。 ……索性不去看了。 循着直觉，绕过居住区，穿过两排高大青竹之间的平坦小径，就到了后院。 恰好见到双手抱膝的少女，隔着篱笆对他招手。 “四枫院先生～这里，这里啦！” 长长的黑发垂落，但不再是格子裙及黑色的白边过膝袜。 胸前及头发的两旁绑有红色的蝴蝶结丝带的少女，换上了一身白色和服，活泼的少女，对着他招手 她精致的面上，露出欢呼雀跃的表情。 那是有如把青春少女这种存在实体化般的感觉。 “猜猜我是谁？” 少女双手背过去，身子前倾，微微凑过来，眨着眼睛。 “是纪子吧。” 虽说是猜测的语气，但四枫院悠却很肯定。 “为什么这么容易就猜出来了？” 崇宫纪子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因为你姐姐比你稳重多了。” “……还以为可以蒙混过去呢！” 虽然这么说，但能被一眼就识别出来，纪子还是很高兴。 “你还要复仇吗？神田拓真的灵我已经用完了。” “……本来非常想亲手报仇的， 可现在忽然没有兴致了。” “呐……四枫院先生，姐姐先回家了，要我在这里先等候你。” “我以前一直想找到姐姐，想给姐姐报仇。 现在找到了，又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 “我现在连人都不是了，还能回到从前吗？” 她托着腮，就靠在篱笆上，望向远方。 本来就极美丽的清纯少女，穿着修身的和服，就平添了几份清纯可爱。 这托着雪腮，聚精会神注视着过来的表情里，竟然不经意间流露出几份淡淡的忧郁。 不经意间的魅力，几乎让人呼吸为之停滞。 这时后院竹漏子蓄满水了，自然落下敲在了池塘边的山石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微风吹过， 竹涛阵阵。 院内一角，一株八重樱下，雪白的樱花瓣纷纷扬扬，就像下了一场细雪。 池塘上，山石上，小径上。 “别想太多，想太多烦恼就多了。” “至少你还能见到你的姐姐。” 四枫院从袖子里，掏出已经透出不正常灰白质的灵，递了过去。 “随你处置了。” 看见这个仇人，崇宫纪子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但还是接过了。 捏着，一点黑色火星就燃起。 好似泼了汽油一样，迅速将这灵点燃，窜起几米高的火焰。 火焰之中，传来仿佛自地狱深处传来的尖厉嚎叫。 整整灼烧了半分钟，两人欣赏了这最后的一幕。 崇宫纪子注视着火焰之中，四枫院悠却在看她。 安安静静下来的时候，崇宫纪子与她的姐姐真的好像。 不同的是，幸子更有一种大大方方的感觉，而这种时候的纪子，却有些冷美人的气质。 先前没有感受到，是因为她的言行举止冲淡了这点。 黑火燃尽，一捧黑色的灰烬，如细沙一般，自指尖倾泻而下。 “结束了。” 她这么说着，有着一种释然的轻松。 崇宫纪子的这趟旅途，也算结束了。 “你是得回家看看了。” 四枫院悠提醒着。 “两个女儿都在外不归，再怎么心大的家长，也该着急了。” “别忘记了，你还未成年，只是以春假的名义跑出来的！” 樱岛高等学园的春假，是从3月25日到4月8日，只有区区半个月。 算算时日，她是时候该回去了。 “我跟你一起回去。” “咦咦咦？” 崇宫纪子闻言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或许是曲解了含义，双颊顿时染得绯红。 但很快，纪子像只小猫一样，用混杂着期待和警惕的目光注视着四枫院悠。 她惊讶地退后，倒退了两步。 “可，可是，是不是太快了？” 她支支吾吾地，垂下头去。 樱花的颜色迅速蔓延上白皙的脖颈、面颊，展现出醉人的艳丽。 第十七章以后请多多指教 “我还没有准备好？” 她纠结着，低下头去，用着比蚊子还细的声音说着。 “如果，如果你现在告白的话 ……我说不定会考虑一下，然后答应哦……” 说完这话，崇宫纪子就躲开他的视线，眼神飘忽不定，不时看着地面，不时还偷偷瞄着他，白瓷般的面容上染上淡淡的樱花色。 “嘻嘻……骗你的啦！” “怎么可能这么快答应你，更不可能带你回家的！” 不等四枫院悠“告白”，少女忽然就换上了正经的态度，只是脸颊上淡淡的粉色却蔓延到了小巧可爱的耳垂上。 就像是红透的小苹果一样可口。 “你想到哪里去了。” 四枫院悠也笑了起来。 “听你姐姐提过，你家出了点变故，所以我想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沉吟一阵，四枫院悠继续说： “听说是工作上出了些问题，被辞退了。” 说到正事，崇宫纪子也正经起来，眉宇间难掩那些许阴霾。 她默默点头，轻轻叹息着。 “爸爸失业了，在家里整天喝酒解闷 ，喝醉了就骂人。” “因为有被辞退的经历，上一家公司写的评价又很难听，所以也一直找不到新的工作。” “姐姐念大学需要的花费不少，所以趁着假期外出打工，然后才会出事的。” “再之后，姐姐失踪了，爸爸他也不管，依旧是喝酒，打小钢珠，甚至还开始赌马……” 少女单手托腮，伏在篱笆上，忧郁地眼神让人心碎。 “这可能是神田拓真的阴谋。” 四枫院悠猜测着。 “是啊……” 纪子幽幽地叹着。 “虽然很生气，我也很难原谅他，但是以前爸爸不是这样的。” “妈妈死得早，在我记事前就不在了，爸爸一直没有再婚，一个人照顾我们……周末还会带我们外出游玩。” “我知道他的辛苦，所以他喝酒、骂人、各种乱发脾气我都可以原谅。” “但是姐姐失踪了，他还跑去赌马，一点都不关心……唯独这点，我绝不会原谅他！” “就算他跪在地上，土下座一千次，都不原谅！” 少女紧紧地抿着唇，伸出右手，捏着粉拳，用力地在空中挥舞了一下。 “我现在都不想见他了，不如……你带我去你家？” 少女调皮地一笑，带着期盼的眼神望向他。 秀丽的睫毛微微颤动，水汪汪的眼睛轻轻眨着，让四枫院悠难以说出拒绝的话。 “你是哪里来的神侍少女吗？” 四枫院悠调侃了一句，转而就答应了。 “神侍少女……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不就是一个神明吗？” 崇宫纪子微微仰面，纤细的手指点在自己秀丽的刘海下方。 光洁细腻的额上，有着常人无法察觉的白色水晶印记。 “说是神侍……也没有错吧？” “我的……神明……殿下。” 少女一字一字地说着，面上粉色更浓，脖颈上都微微起了粉色。 只是她似乎很享受这调戏的感觉，带着笑意，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当然。” 由于凑得近了一点，已经能嗅到少女身上的香甜气息。 四枫院悠假装不知道这个词的真正意思，姑且忽略了她的调戏。 “我家很大，倒是不缺住的房间。” “正好，我一直觉得一个人打扫近两千平米的地方太费力了。” “难道我只是去给你打扫房间的钟点工吗？” 少女轻轻地抗议着，却笑得很轻松。 “走之前，这里还有先收尾的事情。” “死了那么多人……还有那些滞留在这里的亡灵……” 一阵阴冷的风吹过，木质的走廊下，雾气一样涌现出朦胧的身影。 他们都穿着死时的衣服，有些是旅店的员工， 当然更多是历年来死于仪式中的旅客。 这些身影都飘忽不定，大致能看出男女老少，面容却显得模糊。 他们不敢靠近，只是跪成一排。 “哎，你们怎么办呢……” 四枫院悠站在篱笆前，边上靠着一颗高大的八重樱。 瓣瓣粉色飘落，缤纷绚烂，渐渐落满少年一身。 静默在原处，四枫院悠陷入了沉思。 “你的姐姐没有说些什么吗？” 他转过头来，问着漫不经心的少女。 “姐姐没有提。” 少女思忖了一下，回忆着当时姐姐的态度。 “哎呀， 姐姐没有说 ，肯定是没有熟人了。” “那就这样了。” “去该去的地方吧，我就不留你们了。” 也不见什么动作，更没有什么奇光异彩。 草尖的露珠顺着留下，压弯了青翠的草尖 ，落了下去。 后院里，柔风带着水汽，混合着土气和青草的气息，微微吹拂。 草叶摇曳不定，在昏暗的天光下，沙沙作响。 白衣的少年周身纤尘不染，只是唇边轻轻吐出无形的咒。 某种变化，悄然间就发生了。 崇宫纪子本来抱着极大的期待……想看看稀奇的景象。 “你做了什么？” 只是一个眨眼，真的只是不经意之间，走廊上黑压压一大片模糊的身影，就忽然消失了。 空荡荡的走廊上，只余下一串风铃在风中摇摆，传出细碎的清音。 她完全没有察觉到，刚刚那个刹那间发生的事情。 “说了，去了该去的地方。” 崇宫纪子露出似懂非懂的神色 随后她抱起四枫院的胳膊，娇憨地 摇了起来。 “所以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感受到少女的柔软与温度，四枫院悠心情不错。 “已经说了啊，让他们去该去的地方。” “我是问，你怎么做到的？” “这就是咒啊！” 四枫院耐心地解释着： “你看，我说了那句话，然后他们消失了，是不是很奇怪？” “对！” 崇宫纪子耿直地点头。 “那我告诉你， 我说了那句话， 施加了咒。 咒的力量让他们去了别的地方……这样就不奇怪了？” “是！” “所以说，那句话就是咒啊！” 崇宫纪子继续用力地摇晃着他。 “感觉你在糊弄我。” “那我随便说句话，怎么就不是咒。” 四枫院悠唇边带着笑意。“所谓咒，不仅仅要有使用者的心意，也要赋予其力量。” “咒可以是任何事物，比如说我刚刚的那句话，就是言语的咒，这相对困难。” “你已经具备灵力，这是咒术的基础，但还不够熟悉。 可以先从有形之物，比如石头之类开始练习。” 幽深的庭院里，高大的八重樱下 花瓣轻轻飘扬。 少年与少女的身影，不知不觉就靠得更近了。 “靠我太近的话，当心咒。” “四枫院君。” 崇宫纪子忽然间神色郑重，换了称呼。 “怎么？” 少女深吸一口气，深深弯腰，声音里有着几分颤音。 “以后……就要请四枫院君……多多指教了。” 第十八章崇宫家 四月，天气渐渐有些热了起来。 四枫院悠与崇宫纪子下了电车，步行在一片街道上。 稍显幽静的居民区，不时有着小行人经过。 来往的人在路过二人时，都不禁投注过来视线。 有着神秘气质的白衣少年与清丽脱俗的和服少女，隐然有着从古代穿越到现代的感觉。 这也难怪，无论是少年所穿的净衣，还是少女所穿的昂贵和服，现在真的穿上街的人已经不多了。 在一路上，行人都一眼就注意到二人。 尤其是初见时，少年少女身上似乎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如同薄纱一样，隐隐有神秘的朦胧感。 四枫院悠与崇宫纪子相隔只有半米。 两人浑然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好似闲庭漫步，外人却不知道的是—— “什么？你连自己家都不认得了？！” 四枫院悠有着扶额望天的冲动，实在是想丢下这个路痴少女。 “这可是你自己家！” 四枫院左右找了找路，完全没有找到少女所提到的“显眼的樱花树”。 “因为我读的国中是寄宿制的学园啊！” 崇宫纪子有些委屈地应着。 “后来我都有好久没有回来了，这边好几条路都改了。” “还有，我才不是路痴，只是走偏了几百米而已……现在我已经想起来了！” 崇宫纪子指着前面，刚好有电车从前方经过。 轰隆隆，电车迅速驶过。 在一列列车厢的间隙里，四枫院悠看见一个穿着上个世纪邮政制服，带着宽檐帽，手里还拎着一个末端装饰有金色钟表盘手杖的少女。 少女平静地站在通道对面，与他对视着。 四枫院悠的灵觉自发地有所触动，眼前朦胧的白雾涌出。 雾气形成朦胧地一层，构筑出模糊不定的事物。 那少女的轮廓就在其中，显现出一尺清光的。 似乎是注意到四枫院悠的视线。 她举起手杖一挥，身后的光中忽然延伸出两条宽广的羽翼。 这羽翼通体如同白水晶，绽放着光芒。 只是轻轻一展、一收，就自四枫院悠的眼前消失。 四枫院悠猛地仰起头，望向天空。 只见到一片亮晶晶的光羽，徐徐下落。 伸出手，这片光羽仿佛受到了无形的丝线牵系，斜斜地飘落到他的掌心。 “刚刚……那是什么？” 崇宫纪子好奇地将脸凑过来，看到四枫院白净的手掌上。 一点白水晶的光，晶莹剔透，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逝。 就像是暴露在阳光下的露珠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刚刚也感觉到了？” “嗯，是很清澈的灵力呢，非常干净 ，我很喜欢。” 崇宫纪子手指点在樱唇上，望着四枫院悠，有些怀疑： “该不会是个很可爱很美丽的女孩子吧！” “美丽可爱……的确是吧，不过看着只有国中生的年纪。” 四枫院悠回忆起少女的装扮，有些猜测： “没想到会偶遇到……或许是邮差吧。” “是吗？国中生邮差？” 崇宫纪子还是有些怀疑。 “走了。” 栏杆已经升起，四枫院悠当先跨越过去。 街道两边有绿化带，树木成荫，楼林曲径错落有致，时有花园，人来人往着。 到了这里，不需要崇宫纪子带路，四枫院悠已经感受到前方清晰的联系。 幸子站在站在树荫下，早早的等待外面。 “殿下，您过来了。” 她穿着一色的长裙长袖，迎在门口，冲着四枫院微笑躬身。 现在的她，无论怎么看，都如同常人一样。 这是借着四枫院的神力，本质依旧是滞留世间的亡者。 “为什么不进去？” “殿下，我已经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不适合再出现。” 幸子轻轻摇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四枫院悠理解她的选择。 一个已经“失踪”一两年的人，的确不适合再以原本的身份出现。 其实每年樱岛都有约一两万例“失踪”，只是不以死亡结案。 所谓失踪，其实基本上就等于死亡的说法。 “失踪”的可能性很多。 有的是真的遭遇了不测，比如说谋杀之类，但是却找不到线索。 崇宫幸子就是这类。 据说连神田町都没有查到 ，就断了线索，于是以“失踪”草草结案。 有的“自我放逐”也就是流浪，中年失业，晚年被妻子赶出家门等等。 居无定所，四处漂泊 ，断绝与过往社会关系的一切联系……虽然没有死 ，但是已经社会性死亡。 或者干脆是自杀。 总之 ，在樱岛 ，失踪久了的人，基本上就默认死亡。 四枫院悠看了看崇宫家。 典型的一户建，有个小院落，一株高大的樱花树窜出墙外， 开着淡粉色的花。 木质的院墙不高，能看见庭院里两层小楼。 墙壁上钉着块金属铭牌，写着“崇宫家”。 房屋院墙外，樱花已经落满了小径。 置身在树荫下 ，很有种被绚烂的花海包裹的感觉。 这里虽然不是最繁华地方 但也靠近港区，低价昂贵。 能在这里有一套房子， 看得出崇宫家曾经也算富裕。 铁质的栅门前，有个门铃按钮。 在姐妹二人的视线中，四枫院悠按下了门铃。 等了一阵，居然毫无反应。 “爸爸大约又出去找工作了吧……” 幸子温婉的笑容里也带上几分无可奈何。 “什么找工作，明明就是去玩了吧！” “再这样下去，迟早坐吃山空 ，再过几年都要从这里搬出去了！” 纪子有些埋怨的意味。 “纪子……怎么可以这么说爸爸？！” 幸子用责怪的眼神，止住了妹妹的话。 “你忘了，爸爸以前对你多好。” “他很辛苦工作，才让我们可以念书。” 幸子训诫着纪子，不像是姐妹，倒像是母女。 “所以，爸爸失业了，不可以嫌弃他。” “知道了知道了……” 纪子低垂下头，小皮鞋踢着院墙外的小小台阶。 “不要嘴上说说，要记在心里面……” 幸子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点在妹妹的额头上。 “什么时候你才能稍微长大一点……能让我放心呢？” 说着，她又是无可奈何的叹气。 “罢了，我是管不了你了。” “别急，以后有管着你的人呢！” 幸子的眼神意味深长。 她已经看出来了。 第十九章父亲的遗憾 四枫院悠欣赏着姐妹之间的互动， 只觉得赏心悦目。 崇宫家的基因真是不错，姐妹俩都是出落得那么养眼。 冷不防“战火”引到了自己身上。 不过他也是只是笑而不语， 算是应下了。 恰在这个时候，从不远处一个十字路口方向， 传来一个愤怒的咆哮： “就是你小子拐走了我的女儿！” 来人看着四十多岁，面色略显憔悴，穿着正式的西装，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似乎还抹了蜡。 他带着公文包，似乎正从外面回来的样子。 要不是早从崇宫姐妹那里获悉了实情，四枫院悠怎么看都看不出，这是一个失业者。 转念一想，四枫院悠就明白过来。 这是为了掩饰自己失业的事实，每天依旧装作正在工作的样子，按时出门，加班晚归。 实际就是在外面偏僻的公园待上一整天。 中年失业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樱岛人又是相当好面子，顾忌在社区关系内的评价，一旦失业就很难抬起头来……所以选择这么做的人相当普遍。 四枫院微微低头，对着他躬身一礼： “您好，你就是崇宫家的家主吧？” “未曾预约，冒昧造访，真是失礼，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四枫院神社的现任神官，这是我的名片。” 四枫院悠很有礼貌，之后双手递上自己的名片。 崇宫亮微微皱眉，双手接过名片一看，然后仔细再看了几眼。 “浅川市，四枫院神社……” 崇宫亮忽然眼前一亮，回忆起来了。 “你是飞天御剑流的传人，去年高校剑道大会个人组冠军！” 他终于想起来哪里曾见过眼前这位少年了。 在这个世界，剑道地位相当高。 各种各样的剑道大会层出不穷，官方的，私人的，相当频繁。 剑道特长，可以在升学时加分、特招 。 甚至就算是毕业后求职，有一定剑道水准都会优先录取。 变化是从六十年前开始，剑道地位被逐步拔高。普通人不知道，四枫院悠却知道一点内情。 大约就是在那个时间点，世界的变化开始明显了。 推广剑道， 也是不得已之举。 至少有一定锻炼水准 面对危机可以……反应快一点。 铺天盖地的宣传，以至于哪怕对剑道不感兴趣的人，也会被动地了解一些。 四枫院悠就是斩获了上届高校剑道大会个人组冠军，所以实际上也有一定的名气。 崇宫亮的面色好看了许多，不过还是狠狠瞪了瞪一旁的纪子。 崇宫纪子别过脸去，故意不理会他。 幸子依旧站在树荫下，神情有些落寞。 粉白色的花瓣飘落，自她的身形之中直接穿过。 她的父亲只是凡人……看不见她。 纪子只是融合了鬼姬的力量 ，还有实体，可以融入正常生活…… 她却已经真的死了。 一种失落感，油然而生。 “不必在意我，四枫院殿，还有纪子。” 她轻轻走过来 ，在二人身侧说着。 “进去跟爸爸说清楚我的事情吧……告诉他真相也好。” 纪子回以担忧的眼神。 “爸爸只是普通人，许多事情不一定接受得了。” “再说，不是还有纪子嘛。” “我也累了，就不进去了。” 幸子温婉地笑笑，伸手抚了抚妹妹的头发。 “爸爸他……其实也很愧疚，我知道的。” “不要责怪他，好吗？” 幸子有些闷闷地，含糊地“嗯”了一声。 看来芥蒂还是比较深了。 另一边。 “关于您的女儿的事情，我想我们有许多话可以说。” 崇宫亮将名片还给了四枫院。 他犹豫了下，还是点头。 进屋以后，崇宫纪子替他送来了干净的室内鞋。 “谢谢。” 看见女儿殷勤地为外人递拖鞋，崇宫亮的眼神更加不善了。 “咳……咳……纪子。” 崇宫亮试图提醒自己的女儿，矜持一点。 只是短短时间不见，居然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这个女儿……真是到了叛逆期了。 纪子撇了他一眼，面色淡淡的，没有理会 ，甚至坐到了四枫院悠一侧，只隔着短短一掌距离。 看起来不像是这家的女儿，倒像是跟着四枫院悠前来拜访的客人。 “去给客人泡杯茶。” 崇宫亮终于是面色有些挂不住了。 纪子依旧不为所动。 四枫院悠轻轻用手肘碰了碰身侧的少女，低头轻轻说： “去倒杯茶吧，我可是客人啊！” 纪子这才起身，去了厨房。 她离开以后，客厅的两人神色都严肃了许多。 崇宫亮眼神凌厉，首先发问着： “你是纪子的男友？” 四枫院悠正要回答，却视线微微一偏，看向客厅的角落。 位于崇宫亮的沙发背后，崇宫幸子正微微摇头 ，举着一块摊开的笔记本，上面整整两页，都被她用签字笔写着一行很大的字迹。 四枫院悠笑了笑。 崇宫亮感觉到一阵古怪，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年人，似乎在看着……自己背后。 背后有什么奇怪东西吗？ 难道是在公园的长椅上打盹时，被路过玩耍的小家伙们戏弄了？ 他们给我背后贴了奇怪的纸条？ 他扭过头时，只看见一面干净雪白的墙壁，挂着显示屏。 之后他又扭头，看见放着摆设的架子。 反复检查了几遍 ，都没有奇怪的东西。 崇宫亮却见对面坐着的少年，笑得越发灿烂了。 “崇宫桑，据我所知，您失业至今已经有整一年了吧？” 四枫院悠的眼神，带着一些同情。 崇宫幸子站在墙壁内，半个身子探出，正用签字笔不断写着画着，然后摊开给他看。 “问他工作！” “已经很久没有收入了！” “给他一个工作机会。” “他会同意的。” 作为长女的幸子， 此时也有些兴奋雀跃的意味，带着笑意，不断给四枫院支着招数。 果然，崇宫亮很快就在四枫院悠的追问下招架不住。 话题很快被四枫院悠把握住了节奏。 “您需要新的工作吧？” 白衣的少年，双手交叉，叠在下巴上，身体微微前倾 ，很有压迫力地盯着已经满头大汗的崇宫亮。 “一直以来，您一定压力很大吧？” “住在港区，如此繁华的地方，每月花销不少吧？” “为了维持体面，还不得不继续维持高消费，您的财政还能支撑多久？” “据我所知，您的两个女儿都是读的私立学校，学费也是不小的开支吧？” “据说您的房子续约时间要到了，租金支出也是很大的开支。” “我想，您一定不会拒绝的。” “……” 幸子作为长女 ，果然非常熟悉她的父亲。 崇宫亮已经额头微微见汗，很有压力了。 “那么……需要我做什么？”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好事找上门？ 崇宫亮已经在猜测，对方的身份是否真实了……或者是某些极道组织，或者是某些灰色产业招收人手…… “什么也不必做……因为这份工作，是因为您的女儿给您的回报。” “您有两个好女儿。” “或许您还有疑问，不过不必怀疑我的身份。” 四枫院悠将一份文件，自袖口之中取出。 “崇宫桑，我是四枫院神社的神官，同时也是神社的继承人。” “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份不错的工作，如果不满意，还可以介绍你去” 说到这里 ，四枫院悠将文件推过去。 “崇宫桑， 这里有一份文件，是神社厅开具的文书，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崇宫亮打开看了看，的确有正规的盖章公文。 看完之后，四枫院悠就将文件又收了起来 这次，崇宫亮终于忍不住了。 他观察了四枫院的袖子，始终没有发现那么大的文件怎么藏在袖子里的。 “您是阴阳师吗？” 崇宫亮的话让四枫院悠微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 “崇宫桑见过阴阳师？” 咒术流派许多，并非只有樱岛的阴阳师家族才会传承。 事实上使用术法驾驭超自然力的流派，都可以笼统地归入咒术。 “是，小女幸子失踪后，我曾经去拜访过土御门家的一位阴阳师。” 崇宫亮的语气有些低沉。 “他替我占了一卦，小女已经死了。 至于真凶……有高明的术者隐去了踪迹。” “我知道，纪子一直怨恨我，什么也不做。” “可是没有办法……幸子死了，对方又是土御门家也不想得罪的人，我能怎么办？” “我也只能，装作不知情，告诉她不要继续追查。” “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呢？” 四枫院悠望着这个带着暮气的男人，有些欷吁。 纪子早就泡好了茶水，用托盘盛放着两个茶杯，默默地站在门边，听着这里的对话。 “就让她以为幸子失踪了……失踪了总比死了好。” 可是，你不告诉她真相，她自己就会去追查啊…… 之后的一系列事情， 都是因为这个隐瞒。 四枫院悠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多时候，芥蒂，就因此而生。 “要听我讲个故事吗？” 四枫院悠打破沉默。 他觉得不该隐瞒下去。 “几天前，我去了一个叫做神山町地方，入住名为鬼姬馆的旅馆……” 四枫院端坐在沙发上，将不久前亲身经历的故事讲述了一遍。 崇宫亮听得很认真。 外面不知何时 ，又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敲打着窗。 客厅里没有杂音，除却静静沉淀的空气的声响 ，就只有四枫院悠的声音。 天色暗了下来，让室内如同染上了雨的颜色。 第二十章死后寄出的信 出了崇宫家，崇宫幸子独自经过一处小花园。 青得如同洗过的晴空之上，几缕白云悠悠然飘荡。 在绿化带围起来的小公园畔，看见一个身穿邮政制服的奇怪少女。 她被十几只白色、黄色、黑色的流浪猫咪包围着，神情之间有着惊慌，好似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一样。 一只雪白的小猫顺着衣服爬上了她的宽檐帽，尾巴微微垂下。 稚嫩的少女发出一声可爱的惊呼声后，浑身变得僵硬，一幅被猫咪吓到了的样子。 “哈哈哈，文伽，你居然怕猫啊！” 另一个同样制服的少女，露出会心的笑容。 她身边同样围堵着许多猫。 “啊 ——出现了 ，快抓住它！” 一只通体宝石黑，没有一丝杂色的猫咪 ，嗅到了这股味道，加入了猫群 ，躺在地上。 它仿佛喝醉了酒一样，翻着肚皮，打着滚，猫脸上一片沉醉。 随后被一只手拎住了后颈，提在半空中，四只爪子无力地划着。 幸子现出身来，抓住了那只猫。 “你们在找它吗？” “谢谢你。” 少女们礼貌地道谢后，目光直接转向这只挣扎的猫。 她们居然对幸子有别于正常人的细节视若无睹。 “是它吗？” “好像是。” 少女们蹲下身来，检查着一封贴着黑色邮票的信。 “流礼，怎么办？” 名为文伽的少女，询问同伴： “普通的猫肯定是看不懂字的。” “也许不是文字……以前也有寄给宠物的人，可能是一些宠物会用到的东西。” 流礼想了想， 拆开了信封。 一枚钥匙静静地躺在信封里。 “啊，又是钥匙！” “是担心自己死了，猫进不了门吧……” “嗯。” 文伽轻轻应了一声。 “我能问一问，你们在做什么吗？” 幸子这一路走来，难得见到两个能看见她的女孩。 “我们是邮差哦。” “专门为死后之人，传达思念的邮差。” 据说——死者的灵魂会因为对生者世界的留恋，而逗留在现世，久久不去。 专门为这一类灵魂传达思念的，就是死后文。 “有些人只有死过一次，才会改变。 有些话，只有诉诸于笔墨，才能大胆地倾诉。” “人死之后，本该很快前往冥界，但是有些灵魂却能凭借执着的思念强行抗拒，最后孤零零飘荡在世间，直到消失。” “直到灵魂彻底消亡，都没能找到传达心意的方法。” “要是有给死者传达信件都邮差就好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 ，抱着这样的期待——于是就有了死后寄信的奇迹。” 这么回答的是元气满满的少女流礼， 她带着笑容。 普通的灵魂 ，根本不可能干涉。 他们即便徘徊在现世，也只如一阵微风、一阵蒸汽一样虚幻。 只有极少数才能具备实体。 幸子也是凭借四枫院悠的力量短暂做到这一点。 “你也是有执念的灵吧，趁着还没有去往冥界，还可以最后寄一次信哦。” “给你的亲人、朋友、同事，甚至于家里的猫咪，都可以哦。” “总是有一些曾经想说，但是没有说的话吧？” “或者曾经想说，最后没有说出口的道歉。” “甚至， 哪怕是交代下银行卡密码，都是可以的哦。” “不需要付出什么，因为这是打破常规的奇迹。” “但是，奇迹只有一次。” 文伽递过来信纸和签字笔。 “所以到底要给谁寄这封信，就由你自己选择吧。” 幸子没有拒绝，接过了信纸和笔。 入手时，令她微微惊讶。 这纸与笔，都带着点晶莹的光。 光是只有灵可以看见，带着无法伪造的某种力量。 很轻，轻到哪怕是再怎么虚弱的灵，都能够接触并且托起。 “替死者给生者送信，真是绝妙的方想法。” 幸子感慨着。 “已经死掉的人，还能最后倾诉一次，的确够得上奇迹。” …… “父亲大人敬启。” “当您看到这封信时，说明我已经死了……” “请不要为我的事难过，死生由命，修短有数，非人力可以挽回。” “女儿虽然死了，但是却也可以说没有离开。 请不必担心，女儿在这边觉得很开心。” “纪子的事，想必殿下已经说了 ，女儿也不想多赘述，只有一点——学业万不可以轻忽大意。 请父亲大人百忙之中多抽空关注纪子的学业，至少要读完女子大学！” “家里的事，纪子都可以帮忙，只是请不要过多责备她，一开始的生疏也是有的，多学习也就熟练了 。” “除此之外，您的工作问题，殿下已经答应解决，请不必烦忧太过。” “如今女儿与您份属阴阳，许多时候不方面多见面，以免带去难以预测的灾祸。” “若是思念，可以写信寄到神社。 若是由殿下转付女儿，料想应是没有大碍……” “死后之事，原不敢泄于笔端，得殿下金口，特此一例。” “冥界并非处处安居所在，殿下却有恩泽之土。” “待您百年之后，女儿定亲自迎您，前往殿下庇护之域。” “生前不过匆匆百年 ，死后却可长长久久。 女儿遭逢大难，又承蒙恩泽，何尝不是应了祸兮福之所倚这句话。” “一想到以后还可相见，许多伤感就随着天边的细云一起飘远了。” “话写到这里，只觉得词不达意，如果有措辞不当的地方，希望父亲大人能够谅解。” “虽然觉得心中还有未尽之言，落笔却只剩珍重二字 。” “女儿幸子敬上。” 崇宫亮反复读着桌上的信。 这封信是一位自称死后邮差的少女送来的，被成为“死后传达的信”。 桌子上， 左手边，一封贴着黑色邮票都古怪信封， 已经被拆开。 他越读越认真，捧着轻飘飘好似没有重量的信纸，认真的态度好像在对待稀世罕见的古董。 “是吗，幸子过得很好，这就好。” “这就好。” 他带着笑容，一仰面，忽然热泪盈眶。 如获至宝的他，珍而重之地，将信纸和信封收好。 纪子从外面进来，恰好看见信封上的字迹。 “是姐姐的信啊？为什么不当面说？” 幸子没有去看信，就能猜到里面的内容。 “纪子，你愿意原谅爸爸了吗？” “……嗯。” 挤出这个词，纪子也有些不太好意思。 “我也有错啦……有深刻反省……” 主动道歉似乎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难。 第二十一章心意 在四枫院悠面前，纪子的面子比较薄，只是说了几句之后，就匆匆找了借口离开。 在她离开之后， 这里又变成了四枫院悠与崇宫亮的二人畅谈。 “四枫院樣，实在是感谢您做的这一切。” 崇宫亮双手扶膝，非常郑重地深深弯腰 。 他一字一句地，以异常沉重的语气说着： “如果不是您，恐怕我又要失去一个女儿。” “不必太客气，就算没有我，纪子想必也不会有事。” 四枫院悠扶起崇宫亮。 这件事上，严格来说四枫院悠并没有出太多力。 没有四枫院插手的话，本来她大概率会成为地狱少女。 认真计较，这未尝不是一份好去处。 当然，地狱到底不是宜居地带，可能住得不那么舒服。 “我的两个女儿，以后就拜托您了。” “您可能不知道 ，我是个工作狂，所以没有太多时间照顾纪子和幸子。” 他的声音里，带着回忆。 四枫院悠静静地听着。 “在她们很小的时候，她们的母亲还在世，我也曾经在周末，开车带一家人去天文台、博物馆游玩。” “后来她车祸去世了，在去便利店买东西的路上，距离住的地方只有不到四百米——我们搬家离开了那个伤心的地方，来到这里。” “我下定决心， 要给她们最好的……让她们读私立中学 ，倾尽一切让她们都能够考进大学。” “幸子是懂事的，她很早就代替她的妈妈 ，照顾着家里的事。 我并不是想推脱什么，但我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忙于工作，有时一两个月都不能回来一次。” “她是个好孩子，我不止一次这么想。” 崇宫亮有些感慨。 “或许是因为这样， 过早的背负了责任， 她比许多同龄人都要成熟，努力念书，照顾妹妹，打工补贴家里……以至于她的青春几乎是空白的。” “等我发现时 ，这孩子已经完全错过了所有学习男女感情的机会。” “这是很不多见的，许多女孩子国中就开始尝试男女之间的交往， 在高中甚至就决定了婚姻。” “所以这孩子不懂怎么去爱异性，也不懂怎么表述自己的情感。 我可以这么说，她在这方面是笨拙的。” “尽管这样，我知道这个孩子已经下定了决心。 只要她决心去做的事，就不会反悔。” “毫无疑问，您就是她选择的那个人，请一定善待她。” “拜托了。” 崇宫亮双手交叠在额前，贴在地上，郑重请求。 “我是一个没有尽到责任的父亲。”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不觉得是我在照顾这个孩子……反而是在被这个孩子照顾着。” “在她们需要我的时候， 不能陪在身边，她们出事的时候， 我也没办法帮上忙。” “我是个平庸而无能的父亲，光是努力工作也只能勉强维持这个家庭。” “可即便是这样的我，也有为之自豪的事情——我有一个如此优秀长女，以及一个同样让我自豪的次女， 她们都有着水晶般无暇的心灵。” “她们的眼光，我是相信的，既然她们都愿意选择您，那么您一定是足以托付的对象。” “我的两个女儿， 以后就请您多多关照了。” “……您客气了。” 四枫院悠正襟危坐，微微低头，却没有避开，而是正面受了这一礼。 “也许不是您想的那样，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或许也没有错……” 崇宫亮可能理解为男女方面的感情。 从四枫院悠角度看，神人契约与普通的男女朋友甚至夫妻关系截然不同……夫妻还可以离婚，契约订立以后却是不可能离开的。 从这里看，崇宫姐妹是托付给他也不为过……甚至比那还要郑重。 往后漫长漫漫，自然是……多多指教。 崇宫亮连续弯腰，表达自己的谢意。 四枫院悠终于有些为难。 “好了，崇宫先生，我想，我也该说正事了。” “我是来准备为您解决工作的问题。” 抬手制止了崇宫亮的动作，四枫院悠已经有些不耐了。 樱岛的礼节有时真的让人觉得繁琐…… “我可以直接提供一份工作，或者介绍你去相熟的工作，都是适合你的工作，相必能够解决崇宫家的家计困难。” “具体的内容我就留在文件袋里，您考虑一下，不必现在就给答复。” 四枫院悠起身，礼貌地躬身告辞了。 “那么，就不打扰您团。” 正事谈完，四枫院悠告辞离开。 “您是客人， 不留下吃饭吗？” “请让我稍稍尽一尽地主之谊吧。” “我在别处约了人，还有点事要处理。” 误会已经解开，想必父女之间还有许多话要说吧。 这是人家的家事，四枫院自觉不方便插足，婉拒了，就要离开。 “那就让纪子送送您吧。” “纪子，送送客人。” “嗯。” 崇宫纪子应声出来，从自己的屋换了件外套。 身上穿着家具常服，长过膝盖的裙子下，小腿裹着白丝袜，轻轻一勾皮鞋，接着把四枫院悠送出门。 楼道里，少女原本是沉默的 ，忽然似是想到了什么，双颊微红，烟波微转 轻声询问： “刚刚爸爸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有两个让他自豪的女儿。” “还有呢？” “他感谢我照顾你姐姐。” “……还有呢？” 少女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内容，已经不太高兴了。 “……把两个女儿托付给我了。” “这，这个是不算数的。” 少女垂下头去看脚尖。 “这是父亲对女儿的祝福啊 ……他是担心我虐待你们呢！” “纪子，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回去吧， 天气还是比较凉的。” 在楼道下方 ，四枫院悠止步 ，对她这么关心着。 “也好，那么再会了，悠君。” 话音刚落，她轻轻踮起脚尖，如蜻蜓点水一样 ，在四枫院悠脸颊上轻轻一啄。 再之后，少女的背影就如奔驰都兔子一样，迅速消失在楼梯上。 摸了摸脸颊上的湿润，四枫院悠哑然失笑，女人的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转过一层楼梯后，看见双手环抱 、帅气地背靠在墙壁上的文伽 ，与探头探脑一幅兴奋模样的少女流礼。 “亲了耶！亲了耶！” 流礼这么欢呼。 “谢谢你们，帮忙送那封信。” 四枫院悠感谢着。 “不用客气，替死者送信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 “死后文，本来就是给死者诉说心意的奇迹。” 文伽平静地说着，却带着一点发自内心的满足。 “虽然是这样，但是这么做也需要调整日程表，挤压了你们的私人时间吧。” “这样，你们没有现世的钱吧？不如我请你们吃冰淇淋吧。” 四枫院悠将一整叠厚厚的冰淇淋店礼品券拿出。 果然，昂贵精致的甜点作为答谢，永远可以带来笑容。 第二十二章新学期 四月，开学日。 距离拜访崇宫家已经过去了两天，四枫院悠以高中部二年级生身份，回到了校园。 春假短暂 ，好在他们的作业不多……其他学园春假一般没有作业，四枫院悠就读的私立高中，在这方面抓得比较严。 “你知道黑川主吗？” “用妖术迷惑女子，好色无度的卑鄙妖怪。” “听说我们浅川市就有黑川主哦，就像是故事里那样。 深夜被迷惑的女子，会自己跑出去与他幽会……醒过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哦 。” “你那个的消息过时了，我还听说，有人看见带着尾巴的婴儿，被黑川主遗弃在垃圾箱后面。” 下课铃响后，课间，走廊上， 几个同学在聊着话题，经过四枫院悠右手边的窗户。 他坐在右侧靠窗第四桌，窗户打开，走廊上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微冷的风传来。 “四枫院 ，这个春假你又去取材了吗？” 一个矮个子男同学田山和也，从前桌转头过来，侧身按着椅子，笑嘻嘻地问。 这是他国中时的同学 ，以前是初中部，后来一起升入了浅川私立高等学园。 私下里，他知道四枫院悠“怪谈小说作家”的身份。 “春假啊，去了很远的深山里啊。” “跟我们说说春假期间的见闻吧 。” 叽叽喳喳的 ，好几个男生都围绕了过来。 四枫院悠学力好，样貌俊美，性格开朗，家里还有钱。 在这个年级里，毫无疑问成为了人群之中的焦点。 从小到大，一直以来就是如此。 这点并不奇怪。 越是强大的灵力，对个人容貌魅力的提升，就越明显。 而四枫院悠从小开始，就开始积累灵力，哪怕还没有升格前，也远超普通人。 尤其是这个春假过后，四枫院悠踏足不朽之后，整体魅力又进行了一次飞跃。 哪怕他已经尽力收敛 ，还是会不自觉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已经超出人类的极限了……” 环视一周， 不出所料，大部分女生 ，都或多或少地在关注着自己，带着或明显或隐晦的好感。 每当自己有动作时，整个教室都会安静许多。 甚至于，就连少部分男生，也下意识关注这里。 经过时也会小心翼翼放慢脚步，不打扰这里。 无形的气场，仿佛成为了这段走廊和教室的中心。 简单来说，大家都在看着他……未必意识到这点，只是不自觉地就被吸引住。 幸而，这还不算太离谱，只是成为了班级里的“王”一样的存在。 四枫院悠挂着淡淡的笑容 ，与朋友们交流着深山旅馆的见闻。 刨除涉及到神秘事物的一面，这也算一次成功的取材。 下午放学时间，很早。 尽管看似放学时间早，但剩下都时间并不是在玩。 社团活动，课外私塾，学生会……甚至于打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去处。 收拾了书包，已经有几个人等在班级外面，他们都穿着学校都制服。 “部长。” 连带着田山和也在内，几个人微微鞠躬，随后有些兴奋地问： “部长，下次要去哪里实地走访？” “旧书店，古董店还是寺庙？” 四枫院悠继任了怪谈社的社长，专门研究各种怪谈。 在这样一个真实存在超自然事件地世界里，许多地方的细节与前世大不相同。 怪谈部，神术部，剑道部，灵异部之类……这类与神秘侧息息相关的社团，其地位相当之高，远在其它社团之上。 不仅仅学生们热衷于加入，校方给予的经费也大大多出其它。 这类社团的部长，有一定隐性门槛…… 比如怪谈社，要亲自考察都市怪谈的发生地，往往会存在一定风险。 不是人类社会的危险，就是神秘侧的危险。 四枫院悠能成为部长，高校剑道比赛个人组冠军的的身份，加分很大。 当然，他毕竟是穿越者，又有金手指，从小时候就开始发力，积蓄十几年，做到这点只是基本，做不到才是庸人。 “先去活动室。” 离开主楼，三三两两的人群散在校园各处。 他们来到了主楼附属楼的a区，找到了406室。 钥匙打开了门，开灯，巨大的活动室映入眼帘。 密密麻麻几十排书架，陈列在活动室都一侧，占据了半壁江山。 另外一半，则是有着几十张桌椅、沙发，甚至还有茶具。 整个活动室拥有四百八十平方米，可谓豪奢。 可惜一半面积都充作了图书馆，存放了大量资料——这些资料都是几十年以来，历代怪谈社成员亲手搜集的珍贵资料。 之所以用珍贵这个词形容，并不算夸张。 四枫院悠甚至看到部分旧书的上面，存在着神秘气息的残留。 春假很短，只有区区两个星期，这里面还保持着干净整洁。 哗啦一声，有人拉开了窗帘，柔和的天光照了进来。 一面墙壁上，挂着密密麻麻十几张奖状、锦旗。 贴墙面下方，甚至还有单独的木架，盛放着许多精美的奖杯、奖章。 隔着玻璃罩，镀金或镀银的杯子、奖章，亮晶晶的，泛着金属的光泽。 这都是怪谈社历代所取得的荣誉。 有“高校新怪谈奖”“妖怪杯创作奖”。 虽说都是一些区域性的奖项，但零零碎碎的，有这个数目也很可观了。 浅川市私立高等学园，作为浅川市最好的私立高中，立校已有五十多年，但要说荣誉，其实斩获得不多。 其中作为得奖主力的怪谈社，地位自然一升再升。 “好，大家在春假里有什么收获吗？” 四枫院悠拍了拍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我们下一次社团活动的主题，暂时还没有确定，希望大家能给点启发，两周内交上一份意见，送到衡山那里。” 一名戴眼睛的高瘦男生，点点头。 “此外，社团招新的任务也要提上日程了，井田，你和上衫负责这块。” 四枫院悠随便点了两人，随后提了要求： “我们怪谈社的宗旨，一是搜集古今怪谈物语、都市传说，二就是创作新怪谈文学……不是什么人想进都能进的。” “入社要求，搜集至少一份怪谈，或者创作一份也可以。” “是，我们知道了。” 几个人在人群中答应着。 第二十三章被夺走的名字 之后就是拿着扫帚打扫活动室，即便没有落灰，也要检查橱窗。 这些所在书架里的资料，都要定期清理，晾晒，防止虫蛀鼠咬。 还有上学期出借的资料，也必须按时收回。 没能收回的资料，按遗失处理，登记后，及时打印出备份补充。 怪谈社这处资料库，据说在外面被称之为“魑魅魍魉书架”“怪谈书库”。 “部长，新作出来了没有？” 打扫完成之后，正准备锁门离开，耳边传来男声。 四枫院悠别过脸看过去，说一个挂着笑容的阳光少年，正在等着他的回答。 是仓田小川，社团里比较活跃的一位，同时也是四枫院悠的同班同学，二年级生。 不过他不是从初中部直升高中部，而是外面来的混校生。 “新作已经有了，叫《炼狱少女》，要看吗？” 四枫院悠从包里翻出一页笔记本。 翻开来，上面用铅笔绘着一幅美人画。 彼岸花丛中，静静伫立的美丽少女，穿着校服，长发飘摇，眺望着远方。 “好漂亮的女孩……” 仓田惊叹于这画的美丽。 优美动人的少女，姿态优雅，神情落寞，惹人怜爱。 “这是部长你画的吗？” “不，我不通绘画，这是我请别人帮我画的。” 四枫院悠也没有想到，幸子居然擅长人物画。 这副画画出的阎魔爱，传神生动 ，已经可以作为插画用了。 他将地狱少女写进了故事里……算是二次创作。 “难消之恨，愿为解之。” “咒杀他人，害人害己。” “将怨恨的对象消除，自身亦要付出代价，寿终必沉地狱，不得解脱。” “因果报应，这是佛教世界观啊？” 仓田快速地读完了这篇故事。 故事内容并不复杂，就是一个为姐姐复仇的少女，借用地狱的力量咒杀敌人的故事。 “这个故事，我好像听过类似的……对了，地狱通信。” 仓田小川想起来了，恍然大悟：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网上总是流传地狱通信的故事，好像真的有人看见过地狱少女一样……部长你是从这里得到灵感，二次创作了啊！” “是啊……” 四枫院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谁还没有几个怨恨的人呢？” “只是，只为了报复一个人，就让自己死后下地狱，受到无止尽的折磨 ，这种代价未免太高昂了。” “凡事总要多思量一下，到底值不值得？” “仓田，你说是不是？” 四枫院有的笑容似乎别有深意，仓田小川跟着笑了笑，最后终于笑不出来了。 他低下了头，微微行礼。 “部长……您都知道了吗？” 他不复阳光的笑容，带着低沉的声音。 “嗯 。” 四枫院悠点点头，目光逗留在他脖子上围着的粉色围巾。 淡淡的地狱气息，萦绕不散。 在这个距离，很是显眼。 “果然……您是有那种能力的 。” 仓田小川抬起脸来，全然不复从前的阳光。 他望着身前这位笼罩着神秘气质的部长。 一个春假没有见，这位神秘的部长，整个人都好似升华了一样。 走廊上，金色的晚霞映照在他的身上，整个人的轮廓都带着一层金色辉光。 仓田小川想起了这位部长在某些小圈子里的传闻。 “以前就曾经听说过……部长是非常厉害的阴阳师，自己家里开了个神社，现在看起来应该是真的了？” 四枫院悠轻轻点头。 他这一世出生在阴阳师家庭，传承不谈多么显赫，在这附近倒也的确有些名气。 开了神社也是真的 。 虽然原先只是很普通的神社，但既然四枫院悠来了，就不普通了。 这些都是公开的信息，只要家里稍有点人脉都可以打听到。 “果然是瞒不过您。” 仓田小川道。 “我已经见过她了。” “希望你不要后悔……” 四枫院悠叹了一声。 “虽然说会与仇人同坠地狱，那已经是我死后的事情了。” 仓田小川神色平静。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我找到您，是因为这件事还有手尾。” “阎魔爱都不能解决？” 四枫院悠微微挑眉。 这真的让他惊讶了。 阎魔爱……那位看似是少女，但可不是凡人。 或许她曾是，但是现在却不会老不会死，有着凡人无法抵抗的力量。 她连几个凡人都搞不定？ 仓田小川很坚定地点头，目光炯炯，望着四枫院悠。 “这件事唯有您才能做到！” 他郑重地鞠躬。 “拜托了！部长！” “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请您拯救千羽同学吧！” 千羽千雪是学生会会长。 她待人温和，多才多艺，又出身名门，父亲还是县议员，可谓是许多人眼中的完美大小姐。 然而，忽然就要四枫院悠去拯救她…… “这跟你说的首尾有什么关系？” 四枫院悠皱眉问着。 “因为那个家伙，知道要下地狱，就把自己的名字，与千羽同学的名字，交换了。” “听起来应该去找地狱少女去。” “我已经去看过了。” 阎魔爱如幽灵般，忽然从走廊的窗户外出现。 “那是一个很特殊的东西” 寂静的走廊上，少女浅黑色的和服上，一如既往地装饰着无数鲜活的倒逆之蝶。 “你刚才从水里出来？” 不时有着一两水珠，从华丽的和服下摆滚落。 少女散开在背后的如云秀发，还带着丝丝湿气。 “刚刚，沐浴过。” 言简意赅的少女，平静地说着。 “这件事你会没有办法？” 四枫院可不信她没有办法。。 地狱少女的传说存在了很久，可以追溯到神代的末期……安土桃山时代之前。 眼前的少女，很大可能从那个时候就一直存在。 “听说千羽千雪喜欢你。” 仓田小川忽然解释着。 “这不关我的事，我甚至没有跟她说过话。” “所以我有什么理由插手？” 四枫院悠并不在乎陌生人的情感。 “你还没有把他的仇人渡往地狱吗？” 四枫院悠转向阎魔爱 ，继续问着。 “他夺取了别人的名字，藏在校园里。” 阎魔爱简单地介绍了困难。 “必须找到他，或者那个被夺走名字的人。” “名字？” “被夺走的名字，正是千羽千雪。” 第二十四章一份人情 “施展这个咒的人，他的名字呢？” 四枫院悠生起了好奇心。 “这正是我想说的。” 阎魔爱古井不波的容颜上，第一次出现困惑不解的神情。 “就连我，也记不清楚了。” 四枫院悠意识到了问题。 名字是一种咒。 既然是咒，就可以被使用。 基于此理念，可以开发出名字相关的术。 藉由名字而追踪某人的下落，这就是对这种咒的一种运用。 如果有人的名字失踪……姑且不论他是如何做到的…… 一切基于名字追踪的方式，就很难找到他了。 此外，真名的替换，这本身是相当匪夷所思的事情。 四枫院悠对此了解仅限于此。 “实在是很难想象，普通人可以做到这一步。” “我开始好奇了。” “千羽千雪被夺走了名字，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她很警惕，又似乎处于极其特殊的状态，很难寻找。” “希望你引出她，从她的身上着手破解这个咒。” “因为她喜欢我，所以要我作为诱饵，引出她？” 四枫院悠大致明白了情况。 首先，千羽千雪，现在处于一种极为特殊的状态。 名字被夺走，似乎是象征着存在被夺走的意思。 其次，在这种状态里， 阎魔爱自称很难察觉到她。 最后，阎魔爱希望自己引出她，然后帮助她。 实在是太善良了……小爱，你不该是地狱少女 ，该是天使少女才对。 真是善良啊……这样的善良，真的适合待在地狱吗？？ “……” 在心里这么感叹着，不过似乎脱口而出 阎魔爱的神情微动，微微别过脸去。 “……难道我刚刚不是在心里想，居然直接说出来了？” 四枫院悠下意识问。 “是啊，部长你刚刚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仓田小川也是哭笑不得的样子，发现自己的部长竟然有这样的一面。 某种完美的印象被打破，更显得真实了。 “帮我这个忙，就不计较了。” 创作以她为主题的作品，自然不能不给她这个面子。 “我答应了。” 四枫院悠也对这件事好奇，答应了下来。 “那么，就拜托了。” 阎魔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转瞬即逝。 她的身影如来时一样，仿若泡沫板消散，几乎让人怀疑方才的笑容是否梦幻。 唯有一点幽香，久久萦绕，可以证明她曾经的存在。 “离开了啊……” 仓田小川遗憾地叹息。 “别想了，人暂时走了，但是应该还在校园里，没有走远。” 四枫院悠善意地告诫了一句： “她毕竟是地狱的使者，就连我都觉得她过于神秘，还是别飞蛾扑火比较好。” “部长，我懂的，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就算是在校园里面，也有大大小小的圈子。” “部长你这样的天之骄子，是不会懂的。” “你站在金字塔最顶端，不怎么需要读懂空气……前辈坐前排，地位高的学生先发言，身份顺序就是等级尊卑。” “……弄错了，可是会导致严重的校园霸凌的。” “我虽然进了怪谈部，会被高看一眼，但是距离千羽同学差距就很大。” “所以我从未试过给她写情书、或者表白……无非是自取其辱罢了。” “人和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混迹的圈子不同，身份地位不同。 这还仅仅是校园，还不明显。 等出了校园，以后就更复杂了。” “人跟人的差距就已经这么大了，更别提地狱少女与我了……她已经超出凡人，不是我能奢望的女孩儿。” 仓田小川露出惆怅而豁达的笑容。 “我只是忽然觉得，我可能……不那么喜欢千羽同学了。” “……” 四枫院悠拍了拍他的肩膀 。 “走吧，带我去找千羽千雪失踪的地方。” …… 四枫院悠的眼前，是放学后的教室。 摆放整齐的桌椅、粉笔灰的味道以及写着校训的匾额。 一切能唤起怀旧愁思之物都按黄金律般完美地摆在眼前。 走廊上，还有稚气未脱的男孩子拿着扫把，像玩棒球一样打闹。 因为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大部分教室都空荡荡的，连带着许多值日生都已经昨晚了打扫。 走廊上也只有少数参加了社团活动之后返回的同学。 园艺部的部员，带着工具和盆栽，从楼梯那边缓缓走上来，然后经过这个活动室门口。 “好棒啊～” “看那边，那边，站前面那个……好漂亮的男生哎……” “真的，第一次看见……比小茜都漂亮。” 几个笑嘻嘻的女生， 偷偷看着这边，咬着耳朵，说着自以为无人听到的悄悄话。 “不要那么肤浅，长相只是一部分 ，气质更重要……气质也好好，他的肤质是不是太好了一点？ ” “你们啊，连四枫院学长都不认识——这可是名人啊！” “稳居年级前十，长相气质都好，性格又好，家里还开神社，特别有钱哦！” “这么好的吗？” 仓田心里暗笑。 四枫院悠却面无表情，全当遇到了一群鸭子。 鸭子再吵再闹 ，也只是鸭子。 “她具体是怎么消失的？” “小夫他们叫我出去……后来我拉开了红线。” 小仓带着四枫院悠走进空荡荡的教室里，指着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当时她在这里看书，然后就不见了。” “具体表现呢？是一寸寸化成沙子？” “人可以化成沙子吗？” 小仓吐槽着，接着仔细回忆了一下： “就好像是……海市蜃楼，从眼前忽然一下，光影就扭曲拉长——那种折叠扭曲，然后忽地一下就灭了那种。” 四枫院悠检查着周围的桌椅、地板、桌腹。 并没有任何收获。 哗啦一下，打开了窗户。 残阳如血，照得室内一片橙红。 室内静悄悄的 ，远处传来重重的奔跑声，以及篮球拍打在地板上的沉闷声音。 从这里可以看见学校的大部分景色。 学校颇有历史感的外围铁栏，依旧是锈迹斑斑。 入目最显眼的教学楼有三栋，三栋混凝土结构的教学楼，连在了一一起形成U字形。 第二十五章调查 两边高中间低，中间的只有三层，两旁却的是四层。 中庭就在这三栋教学楼的中间，那里可以看到一个用水泥围成的四方形水塘还有许多蓝色的长椅。 还有大片草坪和修剪整齐的低矮灌木。 草坪边上分布着三个小广场，都有一个人造喷泉，以及小片花圃，种着颜色鲜艳的花，叫不出名字，红色紫色都有。 教学楼并不只有三栋， 只是可以直接看见那三栋教学楼。 它们外表的水泥墙都有些斑驳脱落了，看上去虽然还挺坚固，却很有饱经风霜的味道。 部分墙体外面已经布置了脚手架 粉刷了近一半。 一半新一半旧 ，圆圆看去，在夕阳的光辉中，就像是黑白格子那样鲜艳。 而在这连体的U型教学楼附近，还有一栋比起那三栋教学楼，看起来更有年代的木质两层建筑。 仔细看看，那应该是旧的教学楼。 旧教学楼和校园内其他教学楼相比，要陈旧的多的多，木质的墙体边缘有很明显的掉漆，而且还是一条条掉的，看上去就像斑马一样。 二层所有教室的窗户都是死死地关着，其中远远的也能看到，那是用一些木板代替破损的玻璃，将窗户口钉得牢牢的。 “那个消失的瞬间，她的形象当时是不是往旧校舍方向漂移？” “嗯……可能是吧。” 仓田小川不太确定道。 “被夺走名字，很可能连带在他人眼中的形象，一并夺走。” 从四枫院悠这个角度看去，旧教学楼一半笼罩在阴影中，显得极为阴森诡谲。 旧教学楼年久失修，已经被废弃 ，非常适合出现幽灵，甚至直接作为鬼屋也问题不大。 一直以来都是学生口中的怪谈故事发生地点。 怪谈社就收藏有许多设定位发生在旧校舍的新怪谈。 从这里看，旧校舍一楼窗户倒是没有被封死，里面还能看到摆满了书的书架。 再看别的窗户里的东西，那一层应该还在使用，有图书室、美术室等等。 别的什么没有太大突出点，也没有办法通过看窗户看出的是何作用的房间。 “失去名字，会变成什么样的存在形式呢？” 四枫院悠思考着这个问题。 视线下移，从这里往下眺望被教学楼包围的中庭。 这庭院里，建造着不少美丽的花坛。 其中有几处花坛里有几株盛开的黄色玫瑰，在春风中随风摇摆。 不远处的操场上，有一些学生拎着书包在结伴同行。 身着白色运动衫蓝色运动裤的学生，踩着轮滑鞋。 夕阳西下，照在脸上却没有多少温度。 可与之相反的，是一阵微微强劲的海风，天青色的窗帘呈现四十五度飘扬而起。 每到这个时间点，海风就会吹起。 中庭的草坪上有两个少年，没有穿运动服，而是穿着学校制服坐在北边树阴下的长椅上。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四枫院悠不认识，另一个看起来瘦弱清秀，甚至比起一般女生还单薄的少年，倒是倒是有印象。 “如果说，失去名字，是失去了他人眼中的形象、存在感，那么她就像是风一样，无形无名。” “风是没有名字也没有形态，但是经过这里，窗帘还是会扬起。” “这就是有痕迹。” “仅仅是失去名字，不是彻底消失，应该还可以找到。” 抱着这样的想法，四枫院悠仔细地扫视着下方。 风中 ，细草顺着海风拂过的方向，轻轻摇摆。 视野的余光之中，隐约可见遥远的地方。 学园之外，街道上都路灯已经陆陆续续亮起。 “不行，这么找是大海捞针。” 四枫院悠放弃了这种办法。 “部长，还是采用诱饵战术吧！” 仓田小川似乎有些兴奋。 “只要部长你跟别的女生挽着手臂，姿态亲密地经过中庭，漫步在夕阳的余晖下。 再到烂漫地樱花树下，进行爱的告白——千雪同学看见了，一定会自己跑出来的。” “相信我，部长，这个作战策略完美无缺。” “……为什么你这么兴奋？” 四枫院悠无奈地望着自己这个部员。 “这可是恋爱啊！恋爱啊！恋爱啊！” 仓田小川语气激动起来。 “部长你不知道，许多人都觉得你们很般配呢！” “……” “我要从哪里去找那么一个女生陪我散步？” “而且还得是自愿陪我演戏，又有亲密接触，像情侣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人围观……我又不是真的要告白。” “事后所有人都会默认我们在交往，不是真的也变成真的了。” “这可不是好玩的。” “玩弄别人的感情，当心下地狱。” “……那该怎么办？” 仓田小川面色微微发苦，下意识地摩挲了下脖颈。 高领校服下，藏着黑色的地狱印记。 他可是亲身经历过“地狱通信”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有什么优待。 真的有人同样咒杀他，他一样会立刻下地狱。 “虽然我死后注定下地狱，但至少还有几十年呢……” 他按在脖子下方的位置，喃喃道。 “话说回来，你有后悔吗？” 四枫院悠见他可怜，出声询问着。 “后悔……不，不后悔！” 仓田小川回过神来，坚定地回答着。 “他们，是真的想杀了我。” 他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精密的教室里。 回忆着这件事情，他的情绪也有些低落。 “他们逼我在天台上走吊桥，才这座教学楼爬到另一座上面。” “吊桥？” “是他们的称呼，其实就是几根钢索，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这种事情，已经很严重了，为什么不去……好吧。” 四枫院悠本想问，为什么不去学生会投诉或者告诉老师之类…… 转念一想，就想到了理由。 “没有用的，老师只会视而不见，学生会也只能勒令反省。” 仓田小川勒紧了拳头，骨节嘎吱作响。 他的面色很不正常 ，有着异常的红晕，垂着头，肩膀都在一耸一耸的。 “就因为我是混院，从乡下地方升学进来，几乎所有人都在排斥我，嘲笑我 ，说我土气……” “我花费了整整一年，都没有改变这种局面，幸亏部长您拯救了我。” 第二十六章我的名字是什么？ “……我……吗？” 四枫院悠若有所思。 当时的确是他 ，批准了仓田小川的入部申请书。 “是的，因为加入了怪谈社，才有了改观。” “我很感激您，但是小夫他们却变本加厉，上次说要给我一个颜色看看。” “其实这种事情 ，你应该早点跟我说的……” 四枫院悠语气也有点郑重起来。 “怪谈社是一个集体，你加入了，就是部员，欺负你就是欺负整个集体。” “身为部长，我有义务维护部员……当然仅限于这种正常范畴。” “仓田，你当时来找我的话，我会出面的。” 樱岛学校的社团就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集体，联系相当报团且紧密。 加入社团与退出社团 都是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甚至于某种程度上关系到未来人脉与职业。 许多已经毕业或者升学的学长 还会捐赠给当初的社团。 这点与四枫院悠前世那种玩闹一样的社团完全不一样。 “那个时候我也想过。” “但是，我一直在犹豫，不想给部里添麻烦。” “小夫家里有极道上的背景，而且据说还有过人命。” “更何况， 当时我没有想过他们是来真的。” “……的确 谁也没法料到这种事情。” 即便是私立学校，一样存在这种人。 尤其是作为国小部、国中部到高等部一路升学二上的私立学园来说，【混院】这种半途从其它地方考进来的就是异类。 校园霸凌事件，往往就是这种种【纯院】对【混院】的排斥下诞生。 这一点，在仓田小川加入怪谈部这种有实力的社团后有所缓解。 然而，很多纯院生，依旧抱着“把混院的杂碎赶出去”这种想法。 极端化，付之于行动的并不多。 大多数还是止步于冷暴力、无视、歧视、故意刁难这类。 那个叫做小夫的，四枫院悠听都没有听过…… 不过，既然敢要别人走钢丝，那果然还是下地狱算了。 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你还是太冲动了，仓田。” 四枫院悠也不打算多说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凡人寿命不过区区两万天 你以为很长，其实很短、很短。” “罢了，现在再说也迟了。” “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可以跟我说。” 仓田小川默默地点头。 又是一阵沉默，四枫院悠转变了话题。 “现在……我可以再试着用别的方式，找找看失踪的千羽千雪。” “地狱找人一般是遵循因果，查找业力流转的去向，这点可能受真名影响比较大。” “我现在要试试，不通过名字，直接追溯灵力波动的方式。 不知道能不能把她找出来。” 四枫院合上双眼，整个人如挺直的青松一样，伫立在橘红色的夕阳之中。 海风轻扬，窗帘徐徐摆动，哗啦啦在空中发出响声。 仓田小川屏住呼吸，感受到某种气息缓缓自窗前的四枫院悠身上苏醒。 晶莹饱满的流光，忽然凭空出现在四枫院悠周身的空间之中，好似水中的涟漪一样，道道晕开。 流光之中勾勒出许多神秘都图案 有桔五芒星印记，有开字鸟居图， 有八卦，有五行，有阴阳…… 这些图案逐一出现 又转瞬即逝。 光色愈发明亮、纯净。 最后以四枫院悠为泉眼，泉水一般涌出瀑布一样的流光。 这些流光，汇聚成高过头顶想浪涛，携带着滚滚大势，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以这种气势，光的瀑布从他的身上穿了过去，穿过墙壁、天花板。 随后向着更远方蔓延而去。 这璀璨瑰丽的一幕 ，深深印在他的记忆里。 “这……好美啊……” 仓田小川难以用言语形容此时的心情。 那一瞬， 他仿佛生出了了银河自天上倒灌的错觉。 点点星光，灿烂、壮观。 唯有这个最贴切。 “是……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流光如瀑，还在不断自四枫院悠周深身生出。 事此时已经完全被纯银一样的光芒包裹的四枫院悠，如同一个不会枯竭的泉眼一样，汩汩流淌。 大量的“星光”自其中凭空生出，随后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仓田小川急着去看，从别的窗户探出身去。 只见到光瀑在穿出这个教室后 就迅速透明、隐没在虚空。 就像是直接被吞掉了一样。 “真是神奇的阴阳术法。” 他再次惊叹于这种术法的神秘。 …… “千羽同学，千羽同学……” 缥缈的声音 ，好似自天外传来。 “谁？” “是谁？” “谁在叫我？” “让我再睡一会儿……” 意识昏昏沉沉 ，好似冬日里懒洋洋地裹在温暖舒适的棉被里，完全不想理会烦人的闹钟。 少女均匀地呼吸着，继续陷入甜美的梦境 ，姣好的面容透着健康的红晕。 “千羽同学，千羽同学……” 那个声音忽远忽近 似乎一直在耳畔吵扰。 “好烦啊……” 少女睁开了眼睛。 发现自身身处于一片青葱地树林下。 入眼望去 ，尽是郁郁葱葱的古树。 略带暖意的春雨，一丝丝打在古老的枝垂樱上。 雨中混杂着树叶、泥土的气息 她就置身于这株大树地树冠之下。 突然飘来一阵甘甜、令人感到怀念的香气。 少女爬起身，披垂着长发，惊奇地发现自身穿着那象征贵族女子身份的繁复外衣。 这衣服本应笨重，这时却浑若没有重量，轻轻在草叶上拖曳，甚至于连草叶都没有压弯。 灰蒙天空中，随风四处飘散的枝垂樱嫩红花瓣，让她不禁看得出了神。 突然，似乎有道视线盯着。 如瀑布垂泄而下的枝伢缝隙间，有一名年轻男子正凝视着她。 有着漆黑头发与双眸，还是个能够轻易扰乱少女芳心的俊美青年。 面目非常熟悉 ，熟悉…… 「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他说完就伸出手，唤了少女的名字。 然而他的声音很轻 缺听不清她到底念了什么。 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 “我的名字是什么？！” 少女的心绪忽然大乱，意识到问题所在。 “我的名字是什么？！” “为什么想不起来？！” 第二十七章旧校舍的幽灵 “失败了。” 感应之中，那点微不可察的灵，如同蜻蜓点水一样， 轻轻触动，转眼就再度隐没，消失不见。 力量覆盖整片校园之后，四枫院悠已经持续扫过了数遍。 期间有几次，找到了疑似千羽千雪本人的气息 这微弱的气息，若隐若现，飘忽不定 好似涟漪一样难以捉摸 完全不知如何寻觅——仿佛在这里，又不在这里。 让试图捕获它位置的四枫院悠，不得不放弃这种方式。 果然没有那么容易。 难怪阎魔爱都没有好办法。 四枫院悠轻舒一口气，睁开眼睛。 “部长快看。” 静候在一旁的仓田小川，在窗台前，忽然高声。 “刚刚，下面， 下面。” 顺着仓田小川的手指，四枫院看见一群学生惊慌失措地从旧校舍方向跑出来。 “跑，快跑啊！” “是幽灵， 一定是幽灵！” “救命啊，有怪物！” 在他们背后，隐约可看见半透明的漩涡状龙卷，卷着什么东西，倒退着回到了窗面玻璃之上。 随后玻璃又恢复了平静。 一群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学生，在下面狂奔不止，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路逃出了校园。 “那是什么？” 四枫院悠刚刚居然没有注意到，这里居然还盘踞着一种隐晦的气息。 这气息与这片土地的气息深深结合，几乎不分彼此，因此方才他才忽略过去 ，以为是土地的灵性。 如果不是这个时候忽然显露出来，四枫院悠很大概率也不会察觉。 “旧校舍果然有幽灵啊！” “上周他们就在准备这个游戏，幸亏我没有过去看热闹。” 仓田小川捂着胸口，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又有一种庆幸的感觉。 “通灵游戏？” “就是一个人的游戏啊，不过是我们学校的版本。” 仓田小川解释着。 “首先要准备人偶，写上名字， 她一定叫夕子。” “之后在学校放学后，逢魔之时 ，进入空无一人的旧校舍。” “游戏开始，首先是其中一人当鬼，在默数100秒后找出人偶，并宣告胜利。” “之后是念出咒语。” “埋藏夕子，埋进柱子里。” “念完之后，这个人要真的把夕子藏起来。” “接下来是躲藏，所有人在同一个校舍躲藏起来，然后按次序，分别扮鬼进行捉迷藏。” “规则有三：不可离开校舍、不可发出声音、不可被找到。” “据说，随着游戏进行到一半，会发现夕子真的消失，所有人都找不到她。 那时候，真正的旧校舍幽灵就出现了。” “捉迷藏就变成，大家躲避幽灵的心跳游戏了。” 仓田小川一幅庆幸的样子： “但是，没想到旧校舍真的有幽灵啊！” “那儿的一楼有美术史、仓库，现在还在使用呢 ，而且我还去过那儿的二楼。” “捉迷藏，如果被幽灵找到会怎么样？” “不知道，据说会有很恐怖的事情发生。” “想要正常结束游戏， 就必须对着人偶说游戏结束，如果不正确，游戏将持续下去。” “可是真的出现作祟的事情，人偶到哪儿去找呢？” “……他们的游戏可能永远也不能结束了。” 四枫院沉吟着。 事实上，每个校园都有所谓不可思议事件，大同小异。 基本上都是虚构的，加上以前也没有出过事情，于是一开始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今天来看，这个气息很弱，不过似乎与旧校舍下方土地的灵性结合在一起。 “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这是地缚灵。” 以自己关乎魑魅魍魉的知识，四枫院悠认出这灵异事件的真相。 “只是地缚灵作祟，可能是以前遗留的问题。” “这么多年都没有伤人记录，可见是无害的。” “应该只是捉弄吧，但是夕子……为什么要给人偶起名夕子？” “是幽灵的名字就叫夕子？曾经的学生？” 四枫院悠想了一下就停下，没有深究的意思。 “仓田，时间也不早了 ，你该回去了。” 见到仓田还有一点犹豫，四枫院悠干脆直说： “我觉得那只幽灵可能会了解一点内幕。” “这件事情比较诡异，还不清楚会不会有战斗，你跟着来不太方便。” 仓田小川叹了口气。 “本来还想多看一会儿这里的夕阳的……不过您说的对，这里对于我来说，已经不安全了。” 他微微低头，鞠了一躬，说道： “部长， 祝您一切顺利。” 说着，他带着书包，打开门走了出去。 很快脚步声就远离了这里。 不久，四枫院悠站在窗台上 ，看见他直接穿过中庭，在校园自行车棚处推出了一辆自行车。 再远处，夕阳已经一半落入地平线，天际染成一片红色，街道上一串路灯都已经亮起。 这余晖之中，黄昏色的少女身影，从旧校舍的窗前一掠而过。 “旧校舍的幽灵”。 尽管只是匆匆一瞥，四枫院悠却看出，那穿着的是几十年前的校园女生制服。 来到旧校舍的路上，校园里静悄悄的，完全不见任何人影。 先前四枫院悠也不知道具体拖了多久，总之最后的学生也都离开了。 整个校园，也许就剩下他一人。 站在废弃的旧校舍前，那种迟暮之感更加明显。 斑驳掉漆的混凝土墙面，半个世纪前落后的装修样式。 风化脱落的瓷砖，落满灰尘的教室。 走廊上 ，还有些杂物、垃圾。 越往深处走，越是显得有些阴暗。 走到这里，某种气息越发明显了。 散步在这旧校舍的下方，散漫的，微弱的气息……至少相对于四枫院悠而言是这样。 推开一扇挂着写着“闲人免进”木板的教室门 ，四枫院悠环视了教室内一圈。 教室内桌椅都被推到后面叠起，空出中间的大片区域。 靠后面的角落，支着一张小桌子，和几张椅子，桌上有着热气腾腾的茶杯。 水汽蒸蒸而上，散发着浓郁的奶香味。 其中一只杯子正漂浮在空中。 四枫院悠直接走过去，拉开一张桌子，毫不客气地夺走空气之中悬浮的杯子。 吹了吹热气，他喝了一口，甘甜可口。 “呐，看得见我吗？” “你一定是看见了吧。” 少女清澈而惊喜的声音，不断回荡在耳边。 “你不就坐在这吗？” “有什么看不见的。” 第二十八章冠上我的姓氏 “你知道我的名字？” 少女穿着黑色的学生制服，修长的黑发飘逸柔顺。 她的双眸细长而妩媚，呈着诡异的殷红色，却透着猫一样的优雅。 身材高挑而丰满， 皮肤白哲。 坐在那里，她交缠着双腿，黑色的丝袜勾勒出修长动人的曲线。 小巧的纤足上穿着白色女式校鞋。 “没想到隔了这么久，还有人能看见我。” 她举着热气腾腾的茶杯，举手投足间透着妩媚的风情。 黑发微伏间，少女交缠着双腿，坐在椅子上，微微歪着头，透着别样的可爱。 显然对四枫院悠能够知道她的名字感到困惑。 “你是阴阳师吗？” 她的注意力艰难地从这个面目俊美得不正常的少年人身上移开，注意到他喝了自己刚泡好的热茶。 黑发的优雅少女面上微红。 尽管已是幽灵，但她不同于普通的幽灵……她可以有限地喝少量茶，甚至吃东西。 这是她身为神社继承人，在这处神社遗址上的一点特权。 又或者，源自曾经神社先祖遗留的一点微不足道能力？ 总之，这座旧校舍下，曾经就是她家里的神社遗址。 而她的遗骨，也被作为囚禁她的道具，死死地将她困在这里…… 一晃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 她却一如生时那般，保持着少女的羞涩与矜持。 “这是给我用的，你怎么能喝？” 实际上她已经喝过了。 “一点小把戏而已。” 四枫院悠并没有解释的意思，甚至没有注意到这点。 泡好的奶茶根本没有味道。 就像是在喝白开水。 四枫院悠只是喝了一口就知道了，这根本不是真正的茶。 只是凭记忆塑造，灵力幻化出来的，幻影一样的东西。 本质上它就是水。 只有眼前的夕子小姐，才能从中喝出它记忆里的味道。 放下杯子，四枫院悠直入正题。 “好了，夕子小姐，我来这里是想问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 夕子可爱地偏着头想了想，绯红地眸子里透着几分茫然。 “你能看见我，还知道我的名字 ，算不算奇怪地事情？” 四枫院悠毫无犹豫地摇头。 “我知道你，是因为你拿走了那个叫做夕子的人偶。” “我能看见你，因为我有这双洞穿阴阳的眼睛。” “至于你的身份来历，想必是以前生活在这里的学生吧……这跟我没有关系，我不想深究。” “夕子小姐，你应该是类似于地缚灵一样的存在。 旧校舍这里，可以说是你的半个领域， 很少有事情可以在这里瞒过你。。” “我想问你，有没有遇见一个失去名字的少女。 她现在存在形式很危险，我必须尽快找到她。” “迟了，可能会有更不妙的事情发生。” 废弃教室外，最后一丝夕阳的余光也逐渐淡去。 昏暗幽深的空间里，少年平静地应付着少女打量的视线。 “拯救陷入危险的少女……这是什么少女恋爱轻小说吗？” 夕子小姐捧起了另一份茶，轻轻地，小口小口品尝着。 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眉眼间有着动人的可爱。 “这很重要，夕子小姐，她真的消失了。” “为什么，没有人来拯救我这个可怜的地缚灵？” “每天被困在废弃的旧校舍 ，一点点看着栖身之地逐渐老化、消失……只能从窗户眺望后辈们活跃的身影。” “有人记挂着 ，真好啊……” 她的话很有一种，寂寞的哀婉。 妩媚的双眸微微眨着，灵动的眼眸中，更是流露出几分令人动容的悲戚。 想必有着悲伤的过往吧…… 只是四枫院悠却无动于衷。 对于这个最起码存在了几十年的幽灵，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或许她在表演，或许的确触动了伤感，但是那与四枫院悠没有多少关系。 “好吧……真是无趣的男人……” 夕子收拾好了心情，正经地回答： “没有，我完全没有遇到你说的事情。” “不过——” 她话音一转，反问： “你听过……异次元楼梯吗？” 异次元的楼梯。 校园不可思议事件之一。 传说，在校园的某处，存在这么一段楼梯台阶。 沿着楼梯向下走，默数12阶，进入大楼负一层。 如果不小心数到第13阶，恭喜你，你进入了异次元行政楼。 还有一个传说，每年9.1凌晨0点在行政楼，穿红色衣服走楼梯，就能到达异次元行政楼。 版本不一，但共同点是“进入异次元”——这是典型的“神隐”事件。 所谓神隐，就是这类莫名失踪事件，美其名曰，被神隐去…… “你是说，她遭遇了神隐？” “未必是神隐，但是如果说这个学校最适合隐藏秘密的地点，也只能是那里了。” 四枫院悠露出深思的表情。 的确 ，如果是异次元空间的话，有着隔绝内外的力量……找不到就正常了。 “不要查下去了——” 夕子凝望着杯子，神情有些怅惘。 眼前这位少年，与记忆中的经历重叠起来。 正如她先前所说……有愿意拯救自己的人，真好。 可惜 ，到底没有遇到这样的人…… 白色的水汽袅袅而上，衬得白皙美丽的她，更有几分纯净之感。 “到此为止吧。” 从她的朱唇之中，冷冷地轻轻吐出这样的词。 “不管那个女孩是你的什么人，都不应该继续深入了。” “你做到这步，已经足够了。” “就算，就算是情人也好，青梅竹马也好，以前的朋友也好……” “……统统比不上自己的命重要。” “不要去探索不该触碰的禁忌，当做无事发生，然后珍惜你的人生。” “这是，以前辈的身份，对有缘看见我的后辈……一点诚恳的告诫。”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情绪忽然有些激动起来。 昏暗的教室里，四枫院悠却感觉到一种凝聚不散的伤感。 悲伤、凄婉的氛围，淡淡的弥漫在周围。 四枫院悠静静地品味着这种情绪。 周围有着淡淡的灵力气息。 无形的光，不知何时已经汇聚。 仅限于这处角落，明显地亮了起来。 有着优雅身姿的少女，在缓缓绽放荧光。 向着旧校舍的窗外看去，天际已经再无一丝晚霞。 昏暗的天空，犹如紫黑色的幕布。 黑黢黢的教学楼，似乎择人而噬的怪兽一样，充满了人类所畏惧的黑暗。 唯有这间教室，这处角落，不经意间，维持了小小的光明…… 虽然昏暗，但却相当于夕阳刚刚落下的那段时间。 这是下意识沉浸在情绪之中，因此才会如此吗？ 眼前的幽灵少女，果然不是普通的地缚灵。 这种紧密的联系。 情绪由内而生，环境如斯响应。 分明是权柄的体现！ 她——就是这片土地的地缚神。 虽然被土地的灵力束缚，但也受土地的灵性保护。 甚至于已经反过来可以影响大地的灵力。 这就是地缚灵与地缚神的区别。 尚不清楚她是如何办到，但幽灵能在现世维持这么久 ，本来就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了不起。” 轻轻地鼓掌，四枫院悠笑着道贺： “夕子小姐，你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幽灵了。” 夕子自回忆中惊醒，惊讶地看着周围。 “这 ，这是我做的？” “真的亮起来了！” 她精致的双眸中，是满满的喜悦。 随着她的喜悦，淡淡的灵力气息弥漫开来。 教室里不知何处而来的光，逐渐亮了起来，几如白昼。 “我做到了……” “我终于做到了……” 灿烂如暖阳的笑容，自少女樱色的面庞上绽放。 “我可以走出这里的！” 她激动地站起身来，将桌子撞得一震，茶杯自边缘滚落，在地上砸得粉碎。 “还不行哦！” 四枫院悠的声音，自她的背后传来。 “夕子小姐，你只是跨出了关键的一步，但距离彻底完成还早。” “呐……我有办法帮你，只要……” 少女猛地转身 ，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几乎贴到四枫院悠脸上。 绯红的眸子，深深地望着他，似乎要看穿他的内心。 许久之后，她才冷冷地丢下这句话。 “说，你的条件！” 靠得太近，夕子的气息沁入鼻翼。 丝丝淡淡的幽香， 犹如空谷之中的兰花。 只是不经意间嗅了一下 ，就感觉满身满屋皆香，几乎以为置身于花房。 该说不愧是特殊的幽灵吗？ 就像是香气凝聚的一样。 “我想……” “在您的名字前，冠上我的姓氏。” 四枫院悠微微低头，请求着。 第二十九章枫雨中的独舞 “好大胆，初次见面，居然就提出这样的要求！” 夕子学姐好似受惊了一样 ，微微退后几步。 她双手交叠，按在小腹前，优雅淑女。 随后见她微微低头，长发洒落在腰间，露出几分羞涩的意味。 “虽然有点突兀，但是……仔细想想也挺合适的。” “我这样的幽灵，对于旁人来说，既看不见也听不见，根本是不能触碰到的两个次元。” “你可以看见我，也可以听见我……但是，但是我是幽灵啊！” “我不是正常的女孩，我已经死了。” “夕子学姐真是可爱。” “可，可爱什么的……” 今天的庚夕子，陷入了几十年以来最大的危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透过旧校舍的窗户，外面的天空之中，云彩散开，一轮圆月洒下清清的辉光。 入目所见，只有这溶溶月色，静静照耀着。 不远处的校园，一半笼罩在黑暗中，一半笼罩在月华下。 精密地夜中，有着晚风，带着些许凉意，自敞开的窗户吹来。 不知过了多久，夕子在这附近经过了好几次。 搬来了沙发、花瓶，又冲泡了不同的饮料。 之后始终保持者一种沉思的模样。 四枫院悠耐心地等待着她都回复。 相较于一个不怎么熟悉的陌生人，自然是眼前的夕子学姐更值得他关注…… 四枫院悠几乎都快要忘掉来这里都目的了。 不过，这的确是此时他的想法。 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对校园里的夕子学姐放任不管的。 靠在椅子上，闭目小憩，四枫院悠均匀呼吸声。 “你到底是什么人？” 庚夕子悄悄地踩着室内鞋，绕这椅子上的少年，来回走了几遍。 月穿着黑色制服，带着领带的少年，沐浴在一层月华里，有着平静安详的睡容。 让她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哎，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她精致的容颜上有着孩子一样的好奇，修长纤细的手指，从自己都腰间捻起一缕柔顺的黑发，轻轻逗弄着。 长发像是绸缎一样 ，轻轻擦过少年的鼻翼。 眼前一亮 ，好像发现了新的天地，少女眉眼弯弯，整个人都雀跃起来。 “没有穿过去，果然可以碰到！” “夕子学姐……” 四枫院悠睁大眼睛。 入目所见 ，正是俯身下来，凑得很近的庚夕子。 少女眼眸并非是那种璀璨妖冶红色瞳孔，而是略微呈着种奇异黯淡的微褐红色童孔。 她精致的面容中带着好奇的笑容。 一缕黑色的发丝正被她修长的手指捻在手里,在四枫院悠的脸上扫来扫去。 “好冰啊！” 不管是发丝还是她本人，都不可能不带着凉意。 “哎哎哎，你原来醒了吗？” “一直都没有睡过去……” 四枫院悠注意到她藏在背后的手。 “你不是想用那个，在我的脸上画什么吧？” “哈哈，怎么会呢？” 夕子讪笑着丢掉了那只颜料笔。 “你知道了夕子学姐的秘密，当心诅咒你哦！” “诅咒你哦！” 夕子两只手掌心向前，做出鬼怪的样子。 “很可爱，不过……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庚夕子半眯着眼睛，带着笑意，心情轻松地问： “这么就迫不及待了吗？” “我可是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哦！” “是，失礼了！” 四枫院悠站起身来， 微微一礼，自我介绍： “我是四枫院悠，目前这座学校的高等部二年级生，主职是经营神社 、拔魔、驱邪、风水登阴阳之事。” “同时 ，也是在为了成为浅川市领主而努力。” “领主？” 庚夕子听到了这个词。 “都已经现代了，还有领主大名吗？” “世俗层面当然早就没有了，但是神秘角度，依旧存在真正的领主。” “大城市各方面都不适合，浅川市这种小城镇却相对适宜。” “控制本地灵脉，统领整个区域内的大部分神秘，维持一定秩序 做到这个程度就是领主。” “领主也是一种【位】或者说【格】。” “正如古代的【殿上人】【天下人】，在神秘上都有特殊意义一样。” “只是领主的格局要小很多。” “原来如此……你说的加入，原来是这个意思。” “是，如果学姐愿意，我将祝你成神。” 庚夕子的肤色有些苍白，这时候因为羞涩，脸上有些淡淡红霞晕开。 她细密的睫毛在轻轻颤动，抿着唇，带着笑意。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庚夕子确实很高兴。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可以与自己正常交流的人。 不仅仅是听到她的声音 ，或者单纯看见 ，更可以触碰。 “你帮我成神，我就可以走出这里， 对吧？” 她最后确认了般询问着。 “是这样。” “成为这片土地的神，自然就不再受到束缚。” 四枫院悠肯定道。 “但是，这附近的旧教学楼，统统都是用来困住我的哦，那样也没有关系吗？” “这仅仅是凡人的封镇术，怎么可能困住神？” 四枫院悠笑得云淡风轻。 “那么，要怎么做呢？” 黑色得长发之风中轻轻飘扬，夕子学姐的周围带着淡淡荧光。 “请你低下头来。” 四枫院悠的声音响起。 她略微地俯下身子，柔顺的黑色长发垂拂而下，视线恰好与四枫院悠持平。 可以清晰地看清她密长的睫毛间，微微湿润着的眼眸。 “再低一点。” 夕子用古怪的眼神望着他 ，气鼓鼓地鼓起脸颊。 “不是要亲吻嘛？” “不需要那样。” 尽管对视时的确有着心动到要陷进去的感觉。 不得不说 庚夕子的确是非常要美丽的少女……可惜死得早。 不过永远停留在死的时候，不会变老，也不能说是坏事。 “哦。” 乖乖地低下头来 ，四枫院悠用手指在她刘海掩映下的光洁额头上，轻轻一点。 “好了。” 一切自然而然，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好了？” 庚夕子直起身来 ，刚要询问。 刺眼地橘红色，自窗外照进，将教室内染成金红两色。 “半夜里出太阳？！” 窗外，天际是大片浓密的金红色彩霞。 “不可思议……” 惊叹的庚夕子，扶着窗台，微微出神。 外面已经变了模样。 大片大片的枫林地，映入眼帘。 片片红枫，随风飘洒，顺着打开的窗沿，旋转着，悄然洒落。 沙沙，是叶片下落的声音。 没过多久，就在教室铺满一层、两层。 厚厚的 ，坐在椅子上的四枫院悠，鞋子已经被红叶彻底淹没。 夕子手持纸扇，长发轻扬。 身穿全黑校服的她，迈着小巧的步伐，轻盈地在这枫雨中翩翩而舞，如同含苞待放的花蕾，优美动人 红叶与舞姿连成一片，恍如梦幻。 她的喜悦，她的寂寞，她的死亡以及希望，统统汇入了这一支舞。 这舞没有名字 ，即兴而发。 第三十章你的记忆 夕子的舞，优美而动人，诉说着枫叶的凋零，又倾诉着对希望与爱恋的向往。 她死的时候，正是少女时代最浪漫的年纪。 红色的枫雨，静谧地沙沙落下，似是节拍。 这凋零的凄美，夕子她全都懂，正因如此，才能如词契合 ，用舞姿表达出这样复杂的情感吧。 能够象征着她，不是花朵，正是这夕阳晚景之中，随风而落的红枫雨。 夕子那动人的姿态，就连四枫院都是静静地欣赏着，凝望着她。 一曲舞毕，夕子的脸上有些羞涩。 一如普通的少女第一次上台表演般。 在表演时全身心的投入，但是表演过后，却是颇为慌张。 不知怎的，夕子就是想要在这里跳舞。 生前记忆，早已经模糊。 夕子只依稀记得，曾学过神乐舞。 那是身为侍奉神的家族学习的舞蹈。 只是她死掉的时候太年轻，而过去的时间又太漫长了，现在几乎忘得差不多了。 没有跳别人的舞，她只是自由自在的，任由那惹人遐思，包裹之黑色校园制服下曼妙的娇躯，凭着心意悦动。 于是便舞出这个世界上，最契合她此时心境的舞来。 以前的庚夕子，只能一个人月下独舞，没有伴奏，没有观众。 而今日，在自己第一个人类朋友面前，将自己一切的美好尽情的绽放。 那种由衷的欣喜，让少女的娇颜就像是正在绽放的花蕾，在雨露之中透着芬芳。 纯净，不含杂质的美好。 在她的身上，时间仿佛永远停留在十六岁那年。 四枫院悠沉浸在幽幽子那面临着死亡的绝望，又向往着希望的舞姿之中。 那直入心腹的感动，让人想要流泪。 打动他的，并非是单纯的舞，更有着夕子那深深隐藏的情感。 她到底有怎么样的过去，又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成为地缚灵？ 许多，许多……想知道更多。 夕子学姐，就是一个笼罩在秘密之中的女人。 又像是窖藏多年的女儿红，岁月酿成这一种醇香 吸引着每一个酒客。 幸而，已经缔结了契约之印，四枫院悠有漫长的时间， 可以去了解她。 他拍手鼓掌，由衷地赞叹的道: “夕子的舞蹈，是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 听到这样的赞美，夕子的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颗颗珍珠般，晶莹地落下 ，碎了一地。 虽然是在哭泣，她白瓷般精致的面容上，却含着笑意。 “真是狡猾……” 她这么笑着，眼泪如断线的珠串一样，止不住地滚落。 “这么美的舞蹈，不知它有名字吗?” “只是随意的跳跳，你替它取个名字吧？” 夕子的声音活泼而欣喜，又透着开朗。 “名字啊……” 片片红枫，斜斜着随着风而落，纷纷如雨，落在了教室里。 在室内铺了厚厚一层。 只是随着舞蹈的停止，渐渐的 这些厚达膝盖的红枫叶，已经次第淡去、透明，随后一层层消失。 时间推移，窗外的夕阳之景，也逐渐逝去。 光线黯淡下来，恢复了那一轮圆月，寂然冷照。 “不如就叫夕子好了。” 夕子喃喃低语了一声。 “真是狡猾的学弟。” 这么说着，夕子凑近了，指着自己。 “呐，记好，我的名字。” “庚，夕，子。” “当然，那是以前，现在可以叫我四枫院夕子。” 说到这里，她双颊绯红，带着少女的羞涩。 “你可以直接叫我夕子，我也直接叫你悠。” “毕竟，我们是这么亲密的关系了。” 四枫院悠也感觉脸上发烫，不用看就知道已经烧红。 虽然他的确有这方面的意思。 “那么，夕子。” “悠。” 夕子伸出手来，四枫院悠握了上去。 青丝垂下，此时凝视着的她，宁静而美丽。 “悠，现在我能感觉到……滚烫的感觉。” 夕子腼腆的笑着，但缺很大胆地，将四枫院悠地手，按在她校服下的某处高耸。 “这里，开始跳动。” 四枫院悠刷的一下就涨红了。 两世为人，说来惭愧，他都没有过这种经历。 暧昧旖旎的气息，就像是粉红色的回忆一样，一下子在二人之间弥漫。 夕子同样是涨红了脸，但依旧勇敢而大胆地倾诉着。 “在这里，有滚烫的暖流，源源不断地流出，随着跳动，弥漫到全身……” “这是悠给我的力量……” 带着迷醉，她此时的笑容，是那么魅惑。 “就像是冻结僵硬的躯体，一下子活了起来 ，一点一点，被融化。 ” “悠的力量充满了我，包裹了我，这是生命的力量，是活着的感觉。” “呐……悠，喜欢吗？” 夕子按住四枫院悠的手，大胆的询问。 “喜欢……吧？” “是悠的话，是可以的，因为悠没有带着邪念。” “如果是悠的话，今晚可以留下来哦……” 四枫院悠发现自己反而被调戏了。 “咳咳，不用了吧，有点……太快了。” 四枫院悠抽回了手，不太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夕子，说回正事吧，你那会儿提到异次元的楼梯。” 夕子瞧见四枫院悠比她还羞涩的样子，似乎有了很大的兴趣，一双眸子里隐隐有不怀好意的意味。 就在四枫院悠别过脸去，偷偷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时，听到哒哒的响声。 随后背后一沉，感受到酥软的躯体才背后覆上来。 少女的青丝垂下 ，遮蔽了视野。 他的脸颊旁，一双藕臂亲昵地揽过来，同样面色绯红的少女，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 侧脸对着她，夕子轻轻地对这他的耳朵吹着气，带着香甜气息的吐息，让他感觉到有点痒。 “异次元的楼梯啊……那里有我的遗物哦。” “旧校舍 ，传闻曾经是山间神社翻建而来 。 后来经过煤矿开采，人口迅速增加，学校不得不多次扩建。” “因此形成了新旧建筑错综复杂的局面，某些地方甚至如同迷宫一样。” 四枫院悠回忆着校园的历史 “浅川市从浅川町扩建到现在，进入现代化也不过区区三四十年，这座学校起码经历了五次大扩建。” “到现在，连初中部高中部甚至幼稚园和国小都囊括在内。” “在此基础上，许多传闻也倍添油加醋 ，形成了怪谈。” “其中有数条，现在看看，都指向夕子。” “比如说 ，著名的鬼迷藏游戏 ，带着玩偶到旧校舍，玩偶都叫夕子。” “再比如说，异次元的楼梯……其实是通往藏着夕子遗物的房间？” “悠不许去看，这可是最私密的东西。” 夕子用双手蒙住四枫院悠的眼睛。 小手冰凉柔软，比起之前，却已经明显有了些温度。 “可是，之前夕子不是说过，那里可能隐藏有另一个空间吗？” “……我有说过？” 夕子似乎全然不记得的样子，好奇地反问。 “那里只是放着我遗物的房间啊。 所谓异次元的楼梯，就只通往那里而已。” 四枫院悠心下微惊，转过身去。 扶着少女的双肩，看着不明所以的夕子，他深深凝望着少女的眼眸。 确定夕子并不是在故意搞怪，而上真的不记得。 四枫院悠瞬间联想到许多事情，当下郑重问道： “夕子，我有个疑问。” “你的记忆——到底还剩多少？” 第三十一章自由 “我没有生前的记忆，也没有死的记忆。” “所以也没有怨恨，没有悲伤。” “只是……这几年来，有时候我在探索校园时，也会发现一些线索。” “脑海里 ，会有一些片段忽然闪现。” 夕子语气很平静，似乎无所谓的样子。 “没有想去探究的意愿吗？” “……的确没有。” 夕子想了想，肯定地回答： “虽然说，我的确有在探索旧校舍的各种地方，但是仅仅是出于寂寞。” “旧校舍这里，逐渐被废弃……以前还是只有国小国中时，这里还算比较热闹” “普通人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就不能察觉到我的痕迹。” “但至少那个时候，我还可以跑到教室里， 看他们上学、打闹、说话闲聊……” “自从几次扩建之后，这里就很少有人过来了，而我一直待在这里。 只能偶尔看见一楼几个仓库有人进出，还有就是来探险的学生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失去了几乎所有生前的记忆，但是我居然没有主动去探寻的意愿。” “我也觉得这很不可思议，这是异常，但也可能是死亡的记忆过于恐怖……被我主动遗忘掉了。” 四枫院悠听了夕子的自述，隐约生出一点想法。 窗外，一轮明月已经西斜，寥寥几颗淡青色的星星在天际一明一灭。 “天色这么晚了，夕子，跟我回去吧。” “哎？我也要去？” 夕子难以置信。 “这个自然，你已经可以离开这里了。” 四枫院悠环视了周围。 荒废的教室里，只有不知从何处搬来的沙发，可以作为休息的地方。 幽灵，也是需要休息的。 “一个人睡在这里，你不害怕的吗？” “习惯了。” 长发的学姐忽然笑出声来。 高挑修长的身姿微微俯身，轻盈的在四枫院悠脸上啄了一口。 “不过， 我很开心哦。” “悠是第一个关心我的人。” “那是因为你遇到的，可以关心你的人，也只有我吧？” 四枫院悠没有拒绝夕子。 “哎嘿，悠真笨， 这个时候怎么能说出来。” 夕子噙着笑意，笑嘻嘻的好像完全没有烦恼。 “还有就是，你已经是神了， 需要去我家一趟，完成神籍的登记。” “神籍？” 夕子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四枫院悠轻轻叹了口气 ，耐心地解释着。 “你该不会以为随便是谁都可以成神吧？” “难道不是吗？ 樱岛不是号称有八百万神灵？” “那是万物有灵论，实际上就是把妖怪、付丧神、以及一些幽灵都计算在内，而且还是虚指。” “真正有神籍的，都在神谱里写着，来历清楚明白，代代祭祀。” “你这种，说好听点，是野神，说不好听 ，那就是只比妖怪好一些。” 四枫院悠告诫道： “一些妖怪也有神社，有信徒，甚至有神力，但是还是妖怪。” “关键在于 ，是否融入。” “神籍这种东西，其实就是跟国家差不多啦，加入以后， 就是属于这一方。” “大致有国津神、天津神、幕府册封的神，还有就是现代樱岛政府对某些国民作家文豪的特殊册封……多种多样。” “简单来说，一般以国家名义封神，才是正统。” “那悠是哪一方？” 夕子的问题，让四枫院悠露出笑容。 “我不同于诸神。” “严格来说，我的位格来自于世界本身。” “不过，生活在这里，总不好显得过于特立独行。” “我家的神社是幕府中后期建立，社格约200石，领从六位下。” “这是神社的品级，具体到我，则要低一些。” “因此，我可以视为从七位，算是比天津神。” “现世虽然没有传召，但是鬼神界早有登记。” “野神与正神，待遇天差地别， 你以后会知道的。” “听起来好像很复杂的样子，不过只要悠不抛下我就好。” 夕子与四枫院悠，走在仿佛迷宫一样的旧校舍内。 周围寂静无声，偶尔有风吹过，带来各种怪异的响动。 月光从靠西面的窗户照来，在走廊上投下窗户的阴影。 走在这里，就像是走在鬼物里一样。 高挑的少女幽灵……或者说神力微弱的神灵，在他的身侧，轻轻挽着他的手臂。 不同于崇宫姐妹，夕子更加大胆而主动，完全不加掩饰自己的好感。 这样的美丽少女，哪怕明知是幽灵，也恐惧不起来啊…… 大多数都市传说都是杜撰的，但没想到今天他就见证了一则。 不过也不奇怪，身为怪谈之主，本来就容易吸引都市传说一类的怪异正体了。 “生者的怨恨强大到吸引地狱，于是呼唤出名为地狱少女的奇迹。” “亡者的执念顽固到滞留现世，于是诞生了名为死后文的奇迹。” “旧校舍的地缚灵少女，被土地束缚，反而受到了大地的庇护，成为了这片土地上新的神灵。” “天道之理的运转 ，真是奇妙啊，” 四枫院悠感叹着。 无论是他代表的怪谈， 还是地狱少女，又或者投递死后文的邮差……或者夕子的经历。 一切打破常规的奇迹，背后都存在着某种天道之理的运转。。 数以万计的天道之理，庞大，繁复，完善，构筑了这个世界的秩序。 唯有同样登临着理的他，才能一眼看出背后的本质。 “这个世界有这样多的奇迹，比我前世那个枯燥的世界有趣多了。” 四枫院悠忽然展露出阳光的笑容，有着能够融化冰雪的那种感染力。 “悠忽然就笑了起来哦……” 夕子追问着。 “因为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很有趣。” “是嘛，我也是这样觉得。” 跨过旧校舍的大门 ，那一瞬间 ，夕子泪水飞溅而出。 她像是着了魔一样，跳跃着、转着、笑着。 沐浴在皎洁的月华下，黑色校服的少女 ，青丝飞扬。 一开始只是小声哭 ，后来发展成放声大哭。 一路又哭又笑 ，就在无人的街道上、路灯下，肆意地宣泄着。 这是数十年的压抑，一朝得以解放 。 彻彻底底的，感受到枷锁尽去，那属于自由的气息。 四枫院悠含笑跟着，缓缓步行。 一直到深夜，不知过了多久。 少女沉默下来，恢复了平静。 突然抬起头，笑容消失，表情也有些慌乱。 她快步走来拽住了四枫院悠的衣服，将脑袋埋进了他的胸膛，浑身都在轻轻颤抖着。 “怎么了？” 四枫院温和地低声问道。 同时手臂轻轻在她头上安抚着。 “悠，你告诉我，这真的不是梦吗?” 夕子的眼神中全是惶恐，双手紧紧抓着他的上衣，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可能是曾经做过这样的梦吧，少女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在兴奋过后全是“唯恐梦醒”的恐惧。 “你要怎么证明呢？” “抱我！” 夕子埋首在他胸口，轻轻恳求着。 “如果你是真的 ，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就抱我！” “现在，立刻，马上！” 夕子的话有着不容置疑的勇气。 “我怎么会是梦？” “给我证明。” 四枫院悠停下脚步。 “既然这样，那就如你所愿。” 这里，正是四枫院宅。 第三十二章井上志贵 夕子自迷糊中苏醒，入目是漆黑的一片。 耳侧是熟悉的吐息，冲在耳廊上有些热热，身子有些软。 被子有点闷，不过有一种气息，清新自然，带着点婴儿的柔和 神智一清，她小心一点一点移开，缓慢起身..... 被子滑落，光洁白嫩的香肩，露在空气之中，顿时就感觉一凉。 昨夜温柔缱绻，说不尽风流。 此时此刻，也有些不适。 皱着眉 ，小心翼翼地，尽可能轻地拉开被子，踩在鞋子里，一件一件将四散的裙衣穿好。 虽然在黑暗之中 ，但是她依旧可以视物。 可以看到，身旁静静躺着的少年 ，睡容平和 ，呼吸均匀。 这就是以后她要共渡一生的男人了。 顽皮心一起，夕子伸出手指将四枫院悠左右侧的头发向上竖起。 做出尖尖的样子。 “兔子耳朵。” 她笑眯眯地拍了下来，随后又放下，换了另一种发型。 “妖经天线。” “咔嚓”，黯淡的光伴随着轻微地拍摄音。 “啊呀，差点忘记了！” 夕子手忙脚乱地放下手机。 她忘记手机拍摄音了。 “呼，还好。” 拍了拍胸口，她轻轻舒了一口气。 “没有吵醒。” “夕子，你起来了？” 四枫院悠忽然了睁开眼睛。 望了望窗户，窗帘之外， 依旧是黑暗。 “起来这么早？” 在黑暗之中，夕子披着四枫院悠的衬衫 ，坐在松软的床沿，以温柔如水的目光注视着他。 整个人都洋溢着幸福 。 “习惯了，过去我都是这么早起来。” “再说，这里不是悠的家里吗？” “我已经是悠的妻子了，第一天总是要表现好一点，不然悠赶走我怎么办？” 夕子说着玩笑话。 “我去做饭，悠继续睡吧。” “没必要这样，可以叫外卖。” “在悠的家里住，我又没法去正常上班赚钱，我能做的就这些了。” 夕子轻轻摇头，拒绝了四枫院的提议。 “我很有钱，比这个国家绝大多数人都有钱。” “我昨晚给你的存折，里面有一亿円，是给你个人支配的。” “你背后那个柜子里还有现金，大约二千万円，是平时零用。” “虽然没有刻意去积累，但账面上流动资金，也超过了5亿円。” “夕子，我们家不缺钱。” 四枫院悠沉痛地陈述着： “不需要你为钱的事情担心。” “不是那个问题。” 夕子好笑的摇了摇头，纤细的她发现了自己可能伤到她恋人的自尊心了，马上解释道。 “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而且，这可是【新娘修行】的一部分哦。” “如果不能按时早起，为丈夫准备好早餐，就是【新娘失格】。” “这倒也是，总是要做点什么 比无聊好。” …… 浅川市， 吉源屋。 灯火通明的和室内，青色的斜顶连排木屋。 雕廊画柱，长长的走廊上挂满了白色的风灯，随着海风轻轻摇摆。 室内，绣有家纹的和服男子，跪坐在榻榻米上。 他神情专注，用洁白的锦布，擦试着一柄开封地武士刀。 随着他不断变换角度，寒光凌冽，映照在地上绑着的几个学生眼中。 “这么说，犬子的下落，你们是一概不知喽？” “真的，真的！” “相信我们啊！” “知道的我们都说了！” “我们是真的不知道！” 地上几个人，倍反绑着双手，跪在地上，磕着头，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 “你们是犬子的朋友……” 这中年男人擦完了武士刀，轻轻吹了一下。 随后，信手一挥。 地上跪着的一名学生，就感觉到眼前雪光一闪。 几根头发缓缓飘落下来。 他崩溃了！ “大人，我真的不知道了啊！” 哀嚎着，这名学生已经接近崩溃。 “慌什么？！不是没有死嘛！” 男人呵斥着。 “你们是井上夫的朋友，就这点出息？” “哼，我不相信你们的话……” 这个男人有着阴狠毒辣的眼神，如同一条毒蛇，在几个猎物身上逡巡。 “平日里，就数你们跟小夫走得最近，而他现在下落不明……你们却跟我说，他是自己莫名其妙不见了？” “说谎！” 男人怒睁眼睛，大呵一声。 挥刀横斩，几乎就要砍中一人，却如同燕子一样轻盈地掠过，砍在了一旁的小桌上。 利器切开木头，发出清脆的破节省。 “说！” 他的眼神之中蓄满了煞气，冷冷地逼视着身前跪倒在地的数人。 “仔仔细细的给我回忆，小夫失踪前说过的每一句话，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做过的每一件事，见过的每一个人……” 他的话很有穿透性，仿佛刀子一样，刀刀刻在几名学生的心底。 往日里充其量算不良少年的他们，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 这是真正见过血的极道，对校园里普通学生居高临下的碾压。 “我，我记得，小夫是去找那个仓田，然后就没有回来。” 一个怯懦的男生，努力回忆着： “他说，仓田那个家伙加入了怪谈部，胆子大了，居然敢不乖乖交上奖学金。” “要给他一个颜色看看……” 男人仔细地听着，听得很认真，这时忽然展演一笑，和颜悦色起来： “这不是记得嘛？刚刚为什么不说？” “因为，因为小夫经常去欺负人，所以没有想到。” 这个男学生，唯唯诺诺地回答着。 “很好，你很诚实。” 井上志贵没有放弃这看似微不足道的线索。 他混迹极道多年，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 由于早年遭遇暗算 ，加上一些旧伤，他已经不可能再有别的后代。 因此，哪怕这个小子非常顽劣不堪，他也要想办法让他接班。 就算他不堪造就，也得让他多生几个子女。 井上志贵决心吸取儿子身上的教训 ，从孙子辈从小培养一个合格都“三代目”。 无论如何 ，井上组的基业，是他一手开创。 半生心血， 不能就此消亡，更不能便宜外人。 井上夫可以死，但绝不是这个时候。 他必须为井上组留下继承人，才可以去死！ “给我调查那个怪谈部。” 第三十三章组长要见你 早餐很温馨。 夕子手艺说不上多惊艳，也可以说不错了。 炸得金黄带脆的天妇罗，煮得松软可口的红豆粥，还有几样小菜，摆在印花的瓷盘里，让人胃口大开。 细细地用完了这顿早餐，四枫院悠吃得很认真。 夕子坐在餐桌另一面，双臂交叠，趴在桌上，笑着、看着。 她并不吃，只是看着四枫院悠在吃。 “好吃吗？” 她时而这么问着，时而给四枫院悠布菜。 餐厅里，静静的，静到可以听见四枫院悠咀嚼的声音。 夕子带着幸福而甜蜜的笑容，顺利融入了自己的身份。 对于她而言，这已经是梦幻般的岁月。 “真想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个时候啊……” 她轻声地呢喃着。 四枫院悠抬头望来，眼神中带着疑问： “夕子，你刚刚说……” “啊，不，没有什么。” 夕子连连摇头。 “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要跟我说。” “或者有什么想要买的，也没必要省着。” “我可是在三途川徘徊过的幽灵呐，对这些没有太多讲究。” 夕子枕在手臂上，灵动的双眸专注地凝望着他。 “我只要你陪在身边就够了。” 夕子的要求真的不高。 被幽禁在旧校舍几十年，失去生前的大量记忆，终于遇到一个可以看见她、触碰她、将她解放的男子…… 对于她作为幽灵的生涯而言，带来变化的四枫院悠，是特殊的。 这得来不易的一点小小恋情，如晨露一样梦幻而脆弱。 珍惜这一刻，是她此时唯一的想法。 “悠。” 她甜甜地唤了一声。 “嗯。” “悠。” “嗯……” “悠，悠，悠～” 仿佛是发现新奇的玩具一样，夕子很高兴地唤着悠的名字。 “夕子……” 四枫院悠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夕子作为幽灵的几十年，她一直都没有走出旧校舍。 她一直停留在校园里，保留了少女时的烂漫可爱。 尤其是喜欢做一点小小的捉弄。 这点固然很欢乐，可是对当事人而言，就不太好了…… “悠嫌弃我了吗？” 夕子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心思。 “没有。” “说谎，你刚刚一定是嫌我烦了！” 夕子大声地指出来。 “真的没有……” 夕子与四枫院悠对视了一阵，居然自己先脸红地避开了。 “……算你过关。” 四枫院悠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到底想到了什么。 “叮咚，叮咚”，手机的提示音响起。 四枫院悠拿出手机，打开。 【阎魔爱：四枫院，关于千羽千雪的调查 ，有结果了吗？ 这个月下旬，要做季度业绩报表，事情不能再拖了。】 【阎魔爱：我要回去地狱，查询生灵档案。 我怀疑，井上夫的生灵已经从世界上彻底消失。】 【阎魔爱：等我从地狱回来，希望你的调查已经有了结果。】 四枫院悠轻轻按着额头。 他……好像真的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是谁发来的呢？” 夕子好奇地望过来，试着探过头来，看手机上的消息。 “是地狱的阎魔？” 看到这几条消息之后 ，夕子好奇的戳了戳屏幕上和服少女的图片。 “是地狱少女，她叫阎魔爱。” 四枫院悠纠正着： “不过她既然冠以阎魔这个姓，说是神话中的阎魔也没有错。” “就是她让你去旧校舍调查的？” 夕子连连翻阅着聊天记录，不断地检查着。 “她是来校园里处理业务，顺便带人下地狱的。” “那个叫做井上夫的人，身体虽然拖下去了，但生灵却消失了。” 说到这里，四枫院悠耶皱起眉头： “据说，是一种罕见的，涉及到真名的咒。” “这种咒，让他夺走了另一个人的真名。” “大约是这样，让一个灵魂具备两个真名的状态，混淆了地狱的判断，让他成功逃脱了出去…… 虽然仅仅是以生灵的形式，但是他的确从地狱里逃掉了。” “生灵？” “所谓生灵，就是生者的灵，与死者的灵对应，有着微妙的不同。” “不过即便现在是生灵，很快就可以变成死灵。” “要知道，地狱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居住的区域。 井上夫的身体待在那，可能现在已经死了。” “身体死了，生灵就变死灵了。”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 “何止是厉害啊！” 四枫院悠啧啧称叹。 “这已经不是厉害二字可以形容，简直就是艺术啊！” “洞悉地狱的运转隐秘，找出其中存在的细小瑕疵，开发针对性的咒法，逃脱地狱的抓捕。” “这不光光是术法的问题。” “这首先需要对冥界、地狱本质秩序的足够了解，光是这点，家足以把所有凡人拦在门外。” “只有某些曾经去过地狱或者冥界的存在，才有可能性了解到这些隐秘。” “此外，夕子你曾经告诉我，异次元的楼梯间，真的有异次元。” 四枫院悠说到这里，就顿住了。 没有继续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夕子。 “我不记得了。” 夕子很干脆地表示。 “我醒过来时，就已经是旧校舍的幽灵了，关于生前还有死后，统统不记得。” “楼梯间只有我的遗物，我记得很清楚。” 夕子似乎是真的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今天请假，我们去看看吧。” 熟练地发了短信，给老师请假。 四枫院悠在这所学校，有随时请假的特权。 “不，不要。” 夕子表达了出乎意料的抗拒。 “那……去逛街。” 刚刚从经济危机里恢复的浅川市，说萧条肯定是算不上， 但要真和繁华的大都市比，那差距可就十分的大了。 在四枫院悠的眼里，这个城市的街区真没什么好逛的，他这次出来主要就是为了给夕子散心，加上采买点杂物。 既然生活在这里，正常人的生活必需品是得有的。 四枫院悠提着几个零零碎碎的袋子跟在夕子身后，看着身边笑容灿烂的少女，他心里有点心疼。 昨天的短暂发泄之后，夕子表现的实在太规矩了。 只买着一点必须的东西。路过奢侈品商店，也只是单纯的看看。 夕子是个好女孩啊…… 走过繁华的街道以及宁静的住宅区，从巷道里经过，不知不觉来到了僻静的废弃楼盘。 几个黑西装，看着就文质彬彬的男人，忽然拦在二人面前。 “四枫院，我们的组长要见你。” 他们的话冷冰冰的 ，很不客气。 第三十四章社会的渣滓 四枫院悠早已察觉到他们，当下毫无畏惧地反问： “你们是谁？” 夕子在身后小心地牵着他的衣服，做出害怕的样子。 实则她眼中已经跃跃欲试，满满的恶趣味已经几乎按捺不住了。 “悠，要动手吗？” 仗着外人看不到，夕子趴在四枫院悠肩膀上，在他耳畔吹着风。 “别胡闹。” 四枫院悠侧身对着空气说话。 问话的那名黑西装男人，瞳孔微缩，呼吸为之一顿。 刚刚他们就一直在观察，现在靠近后更是确定了一点。 四枫院悠真的在对着看不见都东西说话。 山口俊辅又联想到那份资料。 四枫院家是开神社的，历代都有灵验。 说不准，这里就有常人看不见的鬼怪精灵。 “我们是井上组的人 。” 想到这里，他的语气放缓了一些。 “我们的组长，想要见你。” 四枫院悠回首望去，一排银灰色的崭新汽车，就停在不远处的路上。 为首的一辆摇下了窗玻璃，有一个男人看着这边。 “井上组，还没有资格让我去见他。” 四枫院悠冷淡地留下这句话，提着塑料袋，就从山口俊辅身边绕开。 “喂，你这个家伙，没听见别人跟你说话吗？” 后面暴躁的一个黑西装，上来就伸手去抓。 他的脾气很不好，发怒时，脸上更是露出凶恶的表情， 眼中就有择人而噬的凶光。 “给我停下，听见没有！” 这个雅库扎大声地呵斥着。 那种社会人的凶狠气息暴露无遗。 果然，雅库扎就是雅库扎，穿上西装也改不了暴力团体的本质。 四枫院悠冷哼一声，不屑于与他们纠缠。 倒是夕子有点生气于他们的态度，轻轻地一踢。 这个壮汉膝盖一弯，冷不防失去重心，脸朝下磕在满是石子灰尘都地上。 “啊——该死——” 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 爬起来的壮汉， 不但不畏惧，反而被疼痛刺激到了，激发了亡命之徒的野性。 他眼神**， 就不顾一切地从腰间解下实木棍子。 赶上两步，重重地朝着少年人的头上挥下。 这一下变化，就发生在短短几秒内，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四枫院悠目光一寒。 神的确不可以随意对普通人出手——因为神力太强，而人力太弱。 四枫院悠平时都自我约束神力，以尽可能不造成太大破坏。 否则走到哪里，神力都会改变现实，动静就太大了。 但是！ 这不包括普通人主动出手。 既然普通人找死，神自然也无所谓。 “很好！” 瞬间，他的脚尖快如闪电，踢中这人的胫骨。 “咔嚓”，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明显的脆响。 一刹那，剧痛犹如电流一样窜出，使得这个雅库扎的脸色涨红得像是打翻了蕃茄酱，整个人向下蹲去。 “你找死!” 同一时间，其它人都是暴怒，连忙挥着武器冲了上来。 动作太慢，又迟钝! 脑海里翻出这个念头，四枫院悠一个迈步，提着购物袋，以手肘撞开挡在自已前方的一人。 紧接着侧头、扭腰，避开拳头。 又是接连两腿，精准踢折两人。 剧痛钻心 ，这二人丢下器械，捂着腿。 已经疼得如龙虾一样，蜷缩着身体。 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发出“荷荷荷荷”的声音。 “八嘎！” 身为干部的山口俊辅也是大怒，方才对四枫院悠生出的一点忌惮，也是立刻抛诸脑后。 “你敢打我们的人！” 看着地上爬着的三人，他已经红了眼睛——组长就在看着呢！ “八嘎，平时你们怎么训练的？” “连个中学生都打不过！” “都给我上！” 山口俊辅拉了拉领带，大声呵斥着。 他是干部，身边这些才是打手。 虽然都穿着西装，但是只有他才是正式的。 极道在表面上也伪装成正常公司。 一般情况下，都看起来很正常。 只是毕竟是暴力团体，平时再正常，到了遇到事的时候，还是会派打手解决问题。 哪有极道是善类！ 一个棍子迎面敲来，四枫院悠拿着缴获的木棍，反手拨开，就是一刺。 棍子一端，径直刺在一人肩膀。 这人哼也没哼，仰面栽倒，血液瞬间染红白衬衫。 脑后传来呼啸之音，伴随着夕子的提醒。 四枫院悠身体一矮，侧身一扫，棍子把长鞭扫开。 接着就是上前一扑，棍子在胸腹之间奋力一抽。 这个人横着翻滚出去，跌落在几米外，吐出几颗带血的牙齿，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下，就只有山口俊辅了。 “八嘎——这不是剑道！” 山口俊辅出奇地愤怒了。 他看过四枫院悠的资料——剑道达人，高中部第一名。 但是你拿个棍子怎么也能干掉这么多人？！ 棍子跟木刀能一样吗？ 山口俊辅本来没有把中学生剑道冠军放在眼里——真正的极道厮杀，与剑道比赛完全是两码事。 是的，剑道的确有锻炼身体、提升反应速度的效果，但是它毕竟受规则限制。 实战剑术，跟竞技剑道之间存在明显区别。 练过剑道的人，打个一两人或许可以。 被四五个熟练的打手围攻，还能反杀——你当是拍剑客浪心呢！ 这可都是见过血，实战过的真正精英打手。 井上组这样的人也不会超过二十。 现在就折了一半，断腿、断臂，全都废了！ 混迹这一行的都知道，断了腿和手，会是什么结果。 极道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山口俊辅知道组长就在后面，已经全部都看见了…… 他这次回去也完了，哪怕未必是他的责任，但是只能他背锅。 出离的愤怒，好似毒火在胸口炙烤，山口俊辅咬着牙，格格笑着。 “不愧是高中剑道第一人！” “拿着棍子都这么厉害，了不起啊！” 他浑身散发着血腥的气息，红了眼 已经失去了理智。 伸手探入怀里，他的表情变得狰狞可怖。 “但是我有刀！” 一尺长的短刀出鞘，山口俊辅持刀扑上。 又快又准 ，连扎几下，斗冲着要害。 “去死！去死！去死！” 发狂一样，不断挥刀。 山口俊辅从底层一路拼杀到这个干部位置，靠的就是从不胆怯。 不管是谁 ，什么身份，挡着他的路 ，统统杀掉。 每次他都赢了，有对手的血， 也有他自己的。 他不会去想别的，坚信这次也可以胜利——哪怕对手的武力比他高！ 四枫院悠眼神微眯，小步跳开，木棍重重一扫。 “呼“的一声，山口俊辅的手骨就被敲断，以不正常的方式扭曲。 面色顿时变得苍白，山口俊辅握不住刀，落在地上。 “所以说，你们就是社会的渣滓啊……” 四枫院悠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中。 这更引得他们暴怒。 “渣滓就是渣滓，一辈子都别想洗白。” 无论做再多洗白的事情，只要改不掉深藏骨子里的这种暴力，极道就永远是渣滓一样的东西。 第三十五章我非圣母 “这就是四枫院家的力量吗？” 井上志贵坐在车里，从头看到尾。 看到自己派出的打手与那个少年发生冲突 ，甚至被打翻在地，他也不动怒。 只是眯起了眼睛，仔细地衡量这四枫院悠的力量。 “可惜……没有显露神秘的力量，但是这种反应速度、老辣的判断——是见过血的实战剑道啊！” 井上志贵打拼到现在，一手创建井上组，并不会小看任何一个对手。 尤其是四枫院家这种传承百年以上， 有着巨大潜在能量的神社组织。 看起来只有四枫院悠一个传人，但是只是看起来而已。 派出的打手，只是他故意放出去试探的炮灰。 试探这位四枫院悠——到底是不是个草包。 当然 ，哪怕他真是个草包，井上志贵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地狱少女……” 这是他调查得到的线索。 这是流传之学生之间的传说。 “打抱不平的地狱使者？可笑！” 井上志贵冷冷地吐出这一句。 他不信善恶因果 ，只信钱和权。 只是既然牵扯到神秘世界，那自然应该找专业人士。 “这个四枫院看起来有点本事。” “这附近只有四枫院流名声最佳 ，而且过去也屡有灵验。” 井上志贵身后坐着一个中年人 ，穿着黑色西装 头发梳得整齐，还打了发蜡。 原田阳生，他的心腹之一。 “原田，这里就交给你了，你知道该做什么的。” 原田阳生嗨地一声，低头应着： “放心吧，组长，我一定会请到四枫院君。” “那就一切交给你了，务必好好招待。” 井上志贵没有下车，而是让原田阳生下车。 …… 四枫院悠还是手下留情了。 当着夕子的面，不想弄出太血腥的画面。 不然的话，就算当场格杀他们，也是符合规矩的。 袭击神灵，当场格杀，任何神乃至于其他人都不会为他们说话——如果他们背后也有神的话。 更何况他们还是极道。 在樱岛 ，极道的命，不是命。 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都对这群神憎鬼厌的家伙极其厌恶，恨不得他们就此消失灭绝才好。 冷冷地注视着地上一堆哀嚎的极道人士，他走过去提起了购物袋。 “走吧。” 夕子安静地揽着他的手臂。 走出几步，她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神色不平： “刚刚那个人想杀你，就这样放过他们了吗？” 刚刚那个拿刀子的人，分明就是想杀四枫院悠。 只是四枫院悠不说，夕子才忍者没有动手。 作为常人根本意识不到的存在，她要做点什么非常轻松。 轻轻松松就能让这些人，统统死得毫无痕迹。 “虽然没有杀人，但是我废了他们作为打手的倚仗……这一行他们大约是混不下去了，也许会因为犯了错误被开除。” “又因为曾经加入过极道，做过恶事，以后也不可能找到靠谱的工作。” “一入极道，一生极道，生是极道人，死是极道魂……” “对于这种极道人而言，被开除比死亡还要悲惨。” “虽然不杀他们，但他们后半生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不过，不值得同情就是了。” 四枫院悠笑着对夕子说着。 “话说，我曾经遇到一个好笑的事，有人为一些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说话。” “说，那些杀人犯被关起来，天天不得自由，将来放出来职业前途还受到影响，多可怜啊……” “当时我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在网络上反问。” “杀人犯可怜， 被他们屠杀的无辜者，就不可怜了吗？” “因为无辜者死了， 不能说话，所以就可以同情杀人犯了？” “这种人良心烂透了吧？” 夕子睁着眼睛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的惊异。 “怎么能颠倒黑白？！” “那就不清楚了。” “或许是故意说些奇怪的言论，以便显示自己与众不同的三观，享受那种被人狂喷的感觉。” “或许就是喜欢同情杀人犯……听说国外有这种圣母，原谅杀她全家的杀人犯。 甚至还嫁给了仇人，当然最后那个圣母也被杀了。” “毕竟世界这么大嘛，总是难免遇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就像是我们，好好地走着路，总是接二连三地遇到挡路的。” 话说到这里，四枫院悠语气骤然转冷。 身前又出现了一名黑西装的男子。 “让开！” 四枫院悠地语气已经很是不耐。 深深地鞠躬，原田阳生大声地道歉： “对不起！” “四枫院樣，我代表我的主上，向您表示歉意。” “请您相信，那些蠢货全都是自作主张！” 自作主张……这话连幽灵都不信。 夕子很明显就不信。 四枫院悠笑了笑。 是不是自作主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个态度 ，前倨后恭……可能真的有事情。 井上……井上夫？ 那个莫明其妙消失的高中生。 原田阳生，这样一个成年人， 对着面貌稚嫩，看着就是未成年人的四枫院悠，态度极其谦卑，看起来很怪异。 “四枫院樣，为表诚意，我家组长愿意予以赔偿。” 这样说着 ，原田阳生从西装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支票，弯腰九十度，双手奉上。 “这里有1000万円，是我家组长的诚意。” 四枫院悠没有去接，只是转头对着空气说话： “夕子，你先回去吧？” “请一定要小心。” 夕子松开双手，为他整理了下仪容，附耳轻语： “崇宫家的妹妹们，是怎么回事？” “回来后，我等着你的解释哦！” ⊙∀⊙！ 额……这么快就暴露了吗？ 明明纪子不在浅川市的…… 幸子也在神社那边，应该不会跑到家里才对。 到底哪里露了破绽…… 四枫院悠紧张了起来。 却见夕子温婉地冲着他挥手道别。 “早点回来哦……” “如果……不回来的话，我就要生气了！” 她唇边的那个笑容，无论怎么看 ，都让人觉得充满了危险的意味。 “麻烦了……” 四枫院悠叹了口气。 若问什么最麻烦，四枫院悠觉得就是女人。 奈何，路是自己走的。 想多吃多占，就迟早要面临这类麻烦。 躲，是没有用的。 第三十六章怪异之物 “四枫院樣？” 原田阳生身体已经在微微颤抖了。 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弯得太久。 “不好意思，刚刚有点事。” 四枫院悠接过支票，看了看上面的签名和印章。 的确是一千万的支票。 “没事，您愿意接受就好。” 原田阳生擦了擦脸上的汗，心里的心思分毫不露。 “这是给我家神社的奉纳金，不是给我私人的。” 四枫院悠强调了一句。 原田阳生心领神会，笑着点头： “这是自然。” 给神社的奉纳金是可以免税，但是其它收入则不行。 “诚意我收下了，那么，还有别的事情吗？” 原田阳生再次鞠躬，看起来很诚恳。 “组长听闻四枫院流名声，想与您会面一次，事情就是这样。” “很重要吗？” “是，已经定好了地方。” 四枫院悠看了一下，边上还有几辆车停着。 “看来事情很急啊！” “是的，请理解组长殷切的心情。” 原田阳生连连弯腰，态度愈发谦恭。 “这件事非请四枫院流出手不可呀！” 听见这恭维的话，四枫院悠笑了笑： “这话过了，有灵验的神社比比皆是，四枫院家还不敢争先。 ” “不过，既然你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就请带路吧。” “是，请这边来！” 原田阳生心中大喜。 这事终于办妥了！ …… 静室。 井上志贵穿着印有井上组花纹的深青色和服，跪坐在素净优雅的和式房间内。 房间简洁、干净，整体吐出“素”“雅”二字。 四面白墙上，挂着装饰的字画。 井上志贵面色沉静，隐隐带着些阴暗气息。 他的身前仅有一张古色古香的梨木桌案，上面盛放着一堆零碎的物件，有钥匙扣、学生卡、书包、铅笔盒、便当盒、手机…… 一样一样 ，都整理好，摊开在桌上。 四月中旬，天气还有些凉意。 室内一角，台灯式的取暖器，缓缓吹拂着暖风。 井上志贵平静地翻动着桌上的东西，发出一些细碎的响声。 “神秘的力量。” 他皱起眉来，眼角显出深深的皱纹，面色笼罩在一层阴影中，添了几分阴暗气质。 “这么多年，我只见过两次。”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他自言自语的声音。 “一次，与山口组作对，夜间遭遇恶鬼。” “跟随的人被迷惑，杀了三人，受伤两处，但我终于杀了恶鬼。” “从那时起，就知道神秘力量也不是全然无法应对。” “只要意志坚定，不受迷惑，鬼神也可以斩杀。” “迷惑人的把戏，的确很诡异，但坚定的武士，经历血战，就可以抵抗着影响。” “二次，是与岛民争夺鲛人眼泪。 夜里起了雾，听见歌声的人都跳了海，但是察觉到以后，可以用巨大的声音唤醒，可以带上耳塞。 甚至杀了吹奏的人，就可以解决。” “神秘的力量确切存在，但是前两次都远不及这一次诡异。” 井上志自语之后 ，再度陷入沉思。 从小夫失踪以后，他就开始调查始末。 从这个儿子的同学、朋友、老师那里，了解了许多。 将目光锁定在他经常霸凌的一些学生身上。 他已经查到，井上夫是在例常霸凌后，自己前往校园之外，之后莫名失踪。 据说是“地狱少女”所为。 调查的结果，仅仅只是冰山一角……地狱的少女，存在了相当漫长的岁月，留下的痕迹更是多如牛毛。 这样嚣张而活跃的“异类”，居然没有被谁退治掉，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井上志贵并非真的奢望，能够才地狱里拯救这个不肖子…… 只是有些不甘心， 想要确认一下。 “用刀可以砍伤恶鬼的躯体，用枪可以杀死岛民的吹笛人，但是地狱少女……” 地狱的少女，从资料来看，本身绝对已经是巨大的不详。 这个身影不载于任何正史，但在许多民间逸闻之中若隐若现。 “倒逆之蝶”“炼狱少女”“彼世的少女”…… 据说，在混乱的战国时代，她尤其活跃， 甚至于连御驾都曾被她惊动。 当时垂垂老朽的安倍晴明，曾上书大内，谨慎告诫。 “勿扰勿念，此乃非人之物，炼狱少女。” 井上志贵回忆着这段，感觉自己发现了历史背后的一角真相。 “就等四枫院悠了，希望能够给点不一样的结果。” 如果真是地狱的力量干涉， 那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这时靠近正午，不算明亮的天光透过打开一半的窗棂照进来，深深浅浅斑澜一片，在地面上投落繁复美丽的影子。 透过窗子 ，可以看见天空像蒙了一层白纸般白茫茫的。 大片的珍珠梅、木槿正值花期，开得正盛，色泽淡雅，散发着若有无的香气。 细细的小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止。 并没有带来凉意，反倒是让院中已经盛开的花瓣飘落到四处。 房间外侧的窄廊下，几个护卫撑着伞，腰间鼓鼓的。 透过打开的纸门，看见这几个护卫的人，井上志贵心中略微安定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他总感觉心神不宁。 一种心慌意乱的感觉，紧紧地揪住了他。 又坐了一会儿，井上志贵忽然起身 ，开始在室内来回踱步。 心跳似乎在加速，砰砰的响声，一下、一下地震动着，传遍全身。 “不对——” 井上志贵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 “今天没有下雨啊！” 这一念透彻，顿时清醒起来，背后冷汗涔涔。 再去看时，周围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只余下自己和桌案周围的一小圈光明。 罪魁祸首——正是案上一件东西。 是小夫的学生卡。 滚滚黑烟从学生卡里涌出，浓密地黑气混入到周围。 学生卡上的照片中，“井上夫”苍白的脸上 诡异地扭曲起来。 “哼！恶鬼！” 井上志贵凛然不惧，抽出武士刀。 冰凉的质感握入手中，熟悉地重量让他心中宁静。 “休想迷惑我！” 他挥刀直上，当先就是一剑。 雪亮的剑光，斩入黑暗之中。 刀身没有落空，而是陷入层层犹如流质的“雾”之内。 “父亲大人……” 涌动的黑暗之中，探出一个半截身体，正是他儿子井上夫的面容。 “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井上夫”诡异的眸子里，涌动着猩红的光。 第三十七章武士 “装神弄鬼！” 危机之时，方显凶狠本色。 井上志贵果断舍弃刀柄，拔出腰间手枪， 黑黢黢的洞口 ，划过一道火光。 “彭！” 一声枪响，黑色都躯体打穿一个大洞，失去形态 ，堕入黑雾之中。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父亲大人……” 周围的黑暗之中，更多的“井上夫”爬了出来。 苍白的面色，诡异的笑容，猩红的眸子，扭曲变形的四肢，满是裂痕的黑色躯体上，流淌着不知名的黑色流质。 “去死吧，怪物——” 井上志贵怒吼着，一发一发打空了弹夹。 每一发都有一只怪物被打穿，化作流质，重新落入黑暗之中。 在这黑暗之中，肉眼微不可察地削减了一丝。 “有效！” 井上志贵敏锐地观察道这点。 这些怪物的重生，也有损耗，不是没有代价。 只是子弹很快打空了。 樱岛对枪支查得也很严格，井上组虽然私藏了一些 ，但是并不多。 极道之间的斗争， 通常根本不会动用火器。 他也只是随身带了两只枪，几个备用弹夹。 这时候已经打空了一半。 来不及换弹夹 ，就地一滚 ，几只怪物就扑倒一起 ，撞成粉碎。 他就势滚到刀旁，拔出另一支枪 ，连开两下，束缚武士刀的雾气顿时为之一空。 一刀在手 ，一手持枪 ，他谨慎在绕着房间游走 ，利用空间，绝不让自己背对怪物。 怪物并不很多 ，在负伤的代价之后 井上志贵杀尽了所有冒出来的怪物。 最后，黑雾之中，涌动着出现了一个最接近“井上夫”的躯体。 “父亲大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浑身遍布憎恨的丑陋面容，散乱扭曲的黑色毛发 ，枯黄的皮肤，充满憎恨的表情，浑身溃烂、无力下垂的肢体，还有那腐朽殆尽的肉腥气…… 这是，井上夫已经腐烂的尸体。 “怪物——” 井上志贵连连开枪，打在这具尸体上。 尸体不断被打得倒退，扑倒在地板上。 周围的黑雾分出部分 ，涌动着笼罩而下 ，明显可以看见修复与蠕动的痕迹。 而周围的黑暗显得薄弱了些。 似是畏惧火力，“井上夫”四肢着力，匍匐在地上，慢慢的向井上志贵的的侧面移动。 他的形体也在微妙地变化中，双手五指正在像兽类的爪牙变化，脊柱不断的传来喀嚓喀嚓的声响。 正在扭曲变形成某种邪魅的歪斜妖物。 “来吧——怪物——” 井上志贵打空了最后的子弹，将手枪投掷出去。 在那之后，他双手持刀，迎接着。 昏暗之中，他和刀身，隐约有了一层神秘的联系。 萤火一样微弱黯淡的光，朦胧地笼罩在刀身上。 “荷荷荷荷。” 从“井上夫”越发邪异的口中，吐出沙哑难听的声音，像是老鸦乱叫。 “苏醒的武士之魂……这个世界的土著。” 贪婪地伸出舌头，“井上夫”目光越发饥渴，涎水大滴大滴地低落在地上。 “真是美味……来，让我品尝你——” 危机感就烈焰焚身一样刺激着身心。 滚烫的感觉无端自内涌出，如同岩浆一样，澎湃充沛， 迅速充满身体。 来不及多想，井上志贵只觉得手中的刀与自己的精神，突破了某种界限。 刹那间，寒光破空而去，前方空气划开，发出呼啸的尖锐鸣响。 遍布利齿的巨大嘴巴，几乎带着残影，正出现在刀锋的前面。 利刃切开皮肉，在骨骼处停滞，随后某种力量，自精神中 猛地爆发。 刀光一亮，切金断玉。 漫天黑雨中，来袭的怪物倍一分为二。 井上志贵双手持刀，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某种变化正在从内而外地涌现，改变着他。 “很好，你觉醒了。” 地上的尸体碎块中，居然依旧传出声音： “妙极了，就是要这样。” “古代沉眠的武士，也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变化，重新苏醒了。” “虽然没有神性，但是你们的身上，也有这个世界的独特神秘。” “吃掉你们，就能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避开世界的针对。” “我已经受够了待在狭窄空间里了。” 电光石火间，怪异已经从原地消失，化成一道黑线扑了过来。 这速度就好像鬼魅一样，一个闪现，就接近了井上志贵。 靠近之后，就化作一层粘稠的无定形黑暗液体，侵蚀、包裹。 后者周身出现一层淡淡的朦胧光。 这光色极为黯淡，甚至透着些晦暗，但是却带着千锤百炼的杀气。 “原来如此……” “我的儿子就是被这样消失的。” 尽管移动很是艰难，周深仿佛遭遇了强烈的压力，但井上志贵依旧强撑着。 这莫名涌现的力量，带着火热的生命力，自内涌现，源源不断。 但是外面的黑暗力量侵蚀很快，更是压倒性地强大。 每时每刻， 都有自己被咀嚼、吞噬的感觉。 生命的力量在流逝，身体与精神都在虚弱下去。 “你吃掉了他，所以变成了他。” “现在又要吃掉我，然后伪装成我。” 直到这时，他的意识还是很清醒。 周围的地板上，流淌着星星点点的红光，带着浓郁的污秽与黑暗，不断汇聚而来。 连同黑雾一起，混合着，形成一种黑红色的污秽灵光，血腥粘稠，层层密密，淹没了他。 稀薄的雾气之中，几十个男女老少的面孔，痛苦地挣扎着。 井上志贵最后看见，这些面孔一个个都像是蜡像一样溶解，融入其中。 其中就有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可惜，我获得这种力量的时间太短了。” 短短时刻的接触，他已经掌握了凭空获得的部分知识与力量。 这怪异口中的“武士灵魂”，的确就是曾经活跃过的武士。 这些武士就有着特异之处，死后灵魂也比凡人强大，所以才能以这种形式回到现世。 “如果能够早一段时间，哪怕半年，不……哪怕一个月。” 只要给他一个月融合贯通的时间，也许还有胜算吧。 在意识陷入昏沉的最后时候 ，井上志贵只有着这样淡淡的遗憾。 第三十八章极道的理由 黑雾涌动，室内忽然一暗，随后一亮。 完好无损的“井上志贵”，自黑雾中走出。 静室馁一片静谧。 窗外，可以看见外面的花园和一片木质走廊。 几个忠于职守的极道人士，站在那里守卫着。 距离不过区区几十步，但这里发生的一切，一丝一毫都没有传出去。 “井上志贵”眼中一点血光闪过，随后就是皱眉。 “身体有点不融洽的感觉，真是顽强，以为这样就可以拖延吗？” 冷哼一声，他口中传出另一个声音，带着苍老、坚定： “邪魔，你不会如愿的！” 井上志贵绝没有这份力量，这是苏醒的武士之魂。 “不肯乖乖地死……你能撑多久？” “三十分钟，还是一小时？” “抵抗我的力量，不过是让你死嘚更痛苦一点。” “井上志贵”冷笑。 区区一个土著大灵罢了，要不是受到这个世界的压制，这种家伙覆手可灭。 “让我看看，这个身体拥有的记忆……” “下一个目标，该选择谁呢？” 怪异已经获得了井上志贵这个人的部分记忆，从其中翻找着。 “地狱少女……四枫院悠……” “涉及到神秘的，只有这两个吗？” “哦，这具身体已经约好了，很好，省得我再花心思。” “井上志贵”怪笑着，眼中血光更盛。 …… 白茫茫的天色里，车子驶入一处郊区别院。 有十米长的钢铁栅门，高高的白墙。 车队停了一下，原田阳生打开车窗，招了招手。 前面的车辆就有一人下去，在门禁处说了什么。 十几秒后，钢铁的栅栏门向两边拉开。 车队继续沿着宽阔平坦的水泥大道前行。 左右两排都植着些树，树下还有草坪。 隐藏在林荫之间的，是纵横的小道。 “四枫院樣，这里就是我们井上组的总部了。” 原田阳生为四枫院悠介绍着，语气之中不无自豪。 “二十六年前，井上组才杠杠成立。” “一开始，只是些被排挤的暴走族，无意之间组成的社团。” “暴走族？” “那是网络时代还没有兴起时的事情了，现在已经不怎么看见了。” 原田阳生作为成年人，也是经历过那个时代。 “组长带着人打拼二十多年，才有了如今的井上组总部……这里虽然是郊区，但也真不便宜啊！” 四枫院悠默默点头 ，望着窗外。 林木之间点缀着假山、小溪、木桥，还有着仿唐建筑。 白墙黑瓦，齐胸以上就有着雕刻的装饰，顶上覆盖着山檐式瓦顶。 粗粗估算下，起码有几千平方米…… 几十亿，甚至百亿円？ 四枫院悠对浅川市近郊都地价并不太了解，但是他曾拜访过一位本地富豪。 资产约十亿円，住宅有花园、停车坪，连栋建筑……占地约六百平方米。 当然那是个人住宅， 而这是井上组的总部，不能混为一谈。 但螚住得起这么大地方，也可从中见得井上组的经济实力之雄厚。 原田阳生此举颇为自豪，的确也是人之常情。 “也是在向我展示井上组的实力。” 四枫院悠并非对井上组一无所知。 实际上，作为近邻，四枫院家几乎是看着井上组崛起的。 “井上志贵，这个人很有点战国武士的做派。” “事事搏杀在前，从不畏惧，闯出了一片天地 。 后来又断转行，涉猎正当行业。” “背后要说没有人支持，是不大可能的。” “只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在四枫院家看来，我是四枫院神的化身； 在外人看来，我是四枫院悠流当代传人。” “无论哪一个身份，都是尊贵，不会跟极道搅和在一起……” 因此面上也只挂着淡淡的笑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 或许井上组的人，还觉得自我感觉良好吧…… 原田阳生坐在驾驶座上，不时透过后视镜窥探四枫院悠的表现。 “果然是见过大场面，所以不觉得稀奇？” 虽然着仅仅是高中生，还没有成年，但是原田阳生这个成年人丝毫不敢怠慢。 这少年人坐在后座上，虽然不常言语，但是就是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贵气，以及一份威严，让他联想到不少东西。 与自家组长那种白手起家，厮杀崛起的威严不同 。 少年这种威严另有一种雍容华贵，而少了那种极道特有的阴暗深沉。 “原田桑是怎么加入极道的呢？” 四枫院悠忽然询问着。 这一路上接触，感觉原田这个没有常年混迹极道的那种气息——简单来说，就是不是好勇斗狠之辈。 这其实很正常。 极道也有产业，也有正规公司……几乎于正常公司一模一样。 只是正常公司养着的是保安 ，不是打手， 遇到事也不会派人打架。 因此极道内自然有许多人就是根普通职员一样。 这其实也是份工作——虽然加入就有洗不掉的污点。 “我吗？” 原田稳稳地把住方向盘，让车辆以匀速，缓慢而平稳地向前驶着。 “其实也没有什么 ，就是一点琐碎无趣的事情。” “您愿意听的话 ，说说也没有什么。” 他回忆着 ，然后开口。 “高中那年，我曾经喜欢一个女孩，平时说说话，聊聊天，一起去社团。” “后来，以为关系已经很近了，我去表白了。” “结果，她拒绝了我。” “拒绝就算了，我还撞见她与我那时候最好的哥们厮混在一起。” “我喝了酒 ，无心学业，于是没有能进入大学。” “之后浑浑噩噩地，干了许多零工，过着空虚的日子，加入了暴走族。” “放飞自我，听着机车轰鸣地声音 ，我以为那就是人生的浪漫——后来就这样进入了井上组。” 原田阳生的语气平平淡淡，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一直觉得，改变我的就是井上组长。” “是 ，我们是极道，但也是一群社会的失败者。” “别人我不知道，于我而言， 这里让我找到了存在感。” “失败者报团取暖，在这个残酷的社会里挣扎，听起来也有点悲壮的感觉吧。” 第三十九章迷雾 “我知道，您心里面肯定看不起雅库扎 。 我也不想辩驳什么，更不会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 “我的确就是个雅库扎，而且一辈子也只能是雅库扎了。” 车子缓缓停稳，原田阳生下车，替四枫院悠打开车门。 “雅库扎”指是东瀛花牌里最烂的三张牌，抄到手里这局基本直接认输就行了，日子久了就成了俚语中的一个词，专指没用的东西，有害的东西，后引申为没用的人，破落户，被人讨厌的人。 随后随着东瀛黑帮的兴起，雅库扎又成了东瀛黑帮的代名词，有着很浓的贬低味道。 甚至黑帮中一个瞧不起另一个，都会骂一-句那家伙就是个雅库扎”，意思就是上不了台面的无用废物。 平时他们自称是极道的。 原田阳生这话， 就带着浓浓的自嘲。 四枫院悠下了车， 平静地回应着： “路都是自己选择的。” “是啊，如果那时候好好复习，全力备考，以我当时的偏差值来看，也有不小的希望进入以前看好的医科大学。” “那样的话 ，说不定我现在就是一名光荣的医生，就坐在医院里，或者自己开个诊所。” 在东瀛，医生，律师和学者，地位相对来说较高，受到尊重，是上等职业。 原田的命运，因为一场失恋二改变。 极道之中 ，肯定有许多这样的人。 只是还是那句话……路都是自己选的。 选错别的路 ，也许还有挽救的机会。 选了极道这条路，真的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除了感慨之外，四枫院悠也再没有别的想法。 “听闻井上志贵今年四十二岁岁。” 四枫院悠在路上已经通过手机，查询了一些资料。 四枫院神社扎根本地百年之久，也有家臣，有产业，对近邻的资料不可能没有收集。 这时候四枫院悠就看似随意地提起。 听见他直呼自家主上的本名，原田阳生本能地就大怒，随后又硬生生压了下来 ，语气有些生硬。 “四枫院樣，直呼本名是不是太失礼了点。” “抱歉，我会注意的。” 四枫院悠微微致歉着。 原田阳生的态度就变得有些冷淡，不过还是不愿意闹得太僵。 “是的，鄙人的主君的确上这个岁数， 这并非什么秘密。” “哦？那二十六年前，井上组成立时，岂不是才十六岁？” 四枫院悠似笑非笑。 “不到十六岁 ，就能带领一群暴走族组成的井上组，与别的极道厮杀争夺地盘，真是了不起。” “我是自愧不如啊！” 四枫院悠摇着头，叹着。 “初阵就击溃三十六人，号称浴血的鬼人。” “这份能耐，虽然放在战国时代不算特别杰出，但他那时其实才十六岁不到吧？” “生长在和平年代，可就非常罕见了……这份技艺，他从哪里习得呢？” “实战的剑术，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掌握，非得是从小打基础不可，可他的流派在哪？师承何处？练剑的资金哪里来？” 四枫院悠语气幽幽，却使得原田阳生面色骤变。 “莫非，他是历史上某位武士的转世？” 四枫院悠不等他，径直向前走去。 静室前，有小溪、木桥。 过了木桥，就是大片的珍珠梅、木槿。 色泽淡雅，散发着若有无的香气。 潺潺的流水声中，间或可闻几声婉转的鸟鸣。 不知名的鸟儿，有着黑白相间的羽毛，拖着长长的黑色尾羽 ，在花丛间跳跃往还。 幽静的木质长廊，部分沿水而建，有着站立的极道人员守卫着。 他们腰间都有器械，有的还有着枪。 灵觉之中，可以很轻易地感受到那种淡淡的威胁感。 枪支当然不能伤到神的灵，但是身躯依旧还没有完全摆脱凡物的限制……还是可能被伤到。 “这是组长的贵客。” 没有擅闯，原田阳生上前解释，总算予以放行。 踏上木桥的一瞬间，四枫院悠眼前腾起一层淡淡的幻景。 整个静室，连带着周围的大片区域，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吞吐的黑暗，仿佛漩涡般，纠缠着、变幻着。 这景象只出现了短短一刹那 随后就消失不见。 四枫院悠脚步立刻就是停顿下来。 “四枫院樣？” 原田阳生觉得奇怪， 转过身来。 就在这时，四枫院悠眼前再度一变。 原田阳生全身血污，面目狰狞，满是斑驳的裂痕，仿佛拼凑起来的瓷器。 说话时，两行血泪就从空洞的眼睛里流淌而下。 只看见嘴巴一张一合，然后有着血污伴随着腐烂的皮肉簌簌而落。 一切的声音都远去了，只有着一种细微的杂音，由远及近 似乎是电波干扰那样。 这幻象也是持续很短，大约五六秒。 四枫院悠这时有着一种很强的预感。 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有某种事情已经发生”。 预感清晰无误地提示着他。 四枫院悠相信自己的灵觉，当即抽身即退。 几步之外的木桥上，不知何时已经有雾气翻滚出现。 仔细去看时，下方流淌地溪流 已经全部被污染 ，泛着黑红色。 大量白骨的手臂、人的苍白面孔 就漂浮在水面上。 “这是陷阱！” 四枫院悠眼中闪过冷光，咒力加持下 身形快如闪电 迅速掠过两个守卫身边。 袖中一柄薄薄的刀刃一划，两颗人头滚落，鲜血四溅，都在靠近时被无形的光挡了下来。 “这，这是！” 原田阳生骤然遇到这种惊变，来不及反应。 一阵风吹过， 雾气升起、蔓延 ，将他的身影淹没在其中。 雾气贴着地面漂浮，再散开时，原地只留下一具穿着衣服地骷髅。 四枫院悠心中凛然，再不敢迟疑。 恰在这时，迷雾迅速扩大，笼罩，遮蔽了附近的天空。 这雾气看似寻常 缺带着令四枫院悠变色的奇艺力量。 “我的神力都受到了压制。” 虽然幅度很低，但是在雾气合围之后， 的确存在着迟滞的感觉。 “这种力量，让我有一种本能的厌恶。” 迷雾中 ，影影绰绰，有着大批身影靠近。 第四十章区区土著 一个身穿艳丽和服的中年女子，带着一队女童，齐齐伏身行礼，恭敬道： “贵客，优子有礼了。” “我家主上请您过去。” 四枫院悠一眼就看出她们的非人本质。 “这是你家主上的待客之道？” 原田阳生的衣服和骸骨可还躺在前面呢！ 这个时候，四枫院悠还有时间关注周围。 有着一种明显的感觉。 灵觉之中，雾气中的力量隔绝了内外。 形成了某种特殊的场。 “只是，虽然不太明显，但是这种力量里面，有太多的阴暗了。” 四枫院悠没有理睬这几只傀儡一样的东西，自顾自就要离开。 “主上请您过去。 ” 这时候，中年女子声音尖锐了起来。 四枫院悠寻着路径，大步向后走。 白茫茫的一片雾气，漂浮笼罩，早已团团围拢。 只是四枫院悠却好似能看见真实路径一样，逐渐没入白雾深处。 “主上请您过去！” 背后的和服中年女子，终于是忍耐不住。 布匹撕裂的声音传出，一只高大青面的鬼怪，带着獠牙，四肢着地，随后奔跑了起来。 “主上……请您……过去……” 一边奔跑，还一边吼着这样的话。 这只青面鬼没有跑出多久，就听见前方白雾深处传来一声冷哼声。 “没脑子的蠢货。” 一点火星如流星一样溅出，正中这鬼物。 如同落入煤气罐里一样，立刻引发了剧烈的反应。 这鬼物、周围的大片雾气，还有空白处原先看不见的某些透明之物…… 总之一大片区域，都是爆炸一样燃起浓烈的白色火焰。 凄厉渗人的惨叫声，持续了短短几秒。 随后一切重归于平静。 四枫院悠本是想着原路返回，却在门口处又遇到了阻拦。 “四枫院桑，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辞而别？” 来人穿着深青色的和服，独自站在冷风中。 周围淡淡的雾气，好似活物一样 ，流动盘旋。 这人 侧对着他，欣赏着一株开得正好的樱花。 “井上志贵？” 四枫院悠眼神微闪，一点肉眼看不见的光泽闪过。 “居然看不出区别。” 活人与非人的差异很大，许多时仅仅气息以接触立刻就可以辨别。 但是眼前这个，却真的难辨真假。 不过，气息上或辨不出，但是只要还有脑子，总该知道井上志贵已经出了大问题。 “你不是井上志贵！” 四枫院悠笃定道。 “你是谁？” “我是谁？这个问题问得好。” “井上志贵”笑了起来，这个笑带着寒意。 “我觉得我是井上志贵 ，但我也是井上夫，是原田阳生，是井上组总部的所有人，是更多你根本没有听过名字的人。” “我是谁？我也想知道。” “井上志贵”的声音回荡在周围。 低沉而平静，带着令人陌生的寒意。 这种寒意不是凭空而来，正是周围的环境在降温。 “你这样都怪物，真是不多见。” 四枫院悠心念一动。 半透明的提示框在眼前拉开、展现。 “领取三个下属的任务奖励。” 意念在选项上一点。 一点红光，就在胸前绽放，带着玄妙的威严。 这光虽然并不浓郁，但是无形之中散发着淡淡的信息波动。 “井上志贵”面色突然阴沉下来，死死地盯着四枫院悠。 这少年已经完全笼罩在一层白中带红的灵光里面。 “这是神力！” “你是谁？” 话音未落，根本没有得到回答，“井上志贵”就猛地扑了出来。 它手里握着真到，先前完全不知藏在何处。 这身法极快，带着风，呼啸着。 周围大片的白雾倍带动，以刀位漩涡形成气机的中心。 “迷！” 片片樱花忽地震落，白中透着淡粉。 巧合之中，恰有一片落在刀锋之钱。 “井上志贵”刀锋斩下，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原先的“四枫院悠”，竟然变成了钢铁的栅栏门。 “井上志贵”持刀砍进一半，着合金的栅栏门却让他虎口崩裂，黑色的血液流淌出来。 “障眼法！” “卑鄙！” 却说四枫院悠刚刚让他迷惑了方向，误把这里当做了他。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这就是障眼法的原理。” 四枫院悠出现在方才的位置，手里正拈着一片被刀气整齐切开的花瓣。 “刀气透出一尺，能斩钢铁，连特制合金的大门你都能砍进这么深啊！” 这其实已经超出了所谓宗师。 剑术再怎么练习，也摆脱不了人体结构，发力、运力，都还是肉体的力量。 宗师级，无非是此道大成就者，依旧还是肉体的力量。 只是此世到底还有神秘因素，总是有惊才绝艳之辈，可以突破这种凡人限制。 此世宗师， 甚至不必宗师……浸淫剑道，走得足够深远，就可能引动神秘，形成刀气。 抵达此步，就可凭此斩杀妖鬼。 虽然远不及神力，但这的确是凡人有可能发掘出的力量。 “你不是井上志贵。” 四枫院悠再度肯定着。 “虽然不清楚你是怎么发挥，但是这刀气不属于你。” “如果是你自己的，怎么连这点障眼法都能迷惑？” “真的剑豪，肯定不会轻易受迷惑。” 这话说出口以后，对面“井上志贵”就僵立在原地。 大量面孔自他的身体内浮现，左冲右突，好似一个充气的皮球。 “我才是井上志贵！” 一个倔强的面孔，带着厉色，愤怒地咆哮。 “老夫山田凉介，习剑五十年。” “救救我，我不想死……” 四枫院悠身形一侧，趋步迎上。 寒光一闪，同样是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刀。 刀身泛着白光，挥刀一斩，刀气就破开三尺。 “井上志贵”艰难地避让 却还是被自腰腹间斩开一道口子。 丝丝白光从伤口处绽放，纠缠着 逐渐酝酿成火苗。 惨叫着，大量灰白色的面孔趁机脱离，但是破损的躯体内部， 却涌现出强烈的吸引力，重新束缚了他们。 “好， 很好，比天津神。” 看着还在修复的身体，这怪物发怒了。 “区区一个土著……” 第四十一章法则 “如果不是……就你这样的力量，能跟我纠缠这么久？” “怪异”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土著神族，你不知道你惹怒了谁。” 这怪异这么说着，眼中红芒闪烁。 四枫院悠周身透出白中透红的灵光，厚厚地形成三尺，映照着周围大片区域。 就连雾气，也被丝丝灼烧、净化，发出滋滋的细响。 ‘这家伙的神力有古怪，附着上了难以消除。’ 这么一想，心里就多了一层忌惮。 可是，它又不愿意这么放过难得地猎物。 一只落单的土著神族，力量恰好。 再高一些，就不是眼下首创的它能够应付。 一想到这里，它顿时无名火起： ‘都怪那个地缚灵，竟然阻挠了我进食。’ “不然现在哪里会这么尴尬。” 它自进入这个世界，寄身在井上夫，刚刚动手，就被那个黑色的恶灵驱逐。 直到现在为止，力量枯竭都没有缓解……才几十个人，能济得什么事？何况还多是些渣滓。 要是能夺了这个土著神族的力量，就可大大缓解窘迫的局面。 还能顺势获得一个身份，方便继续潜藏。 计议一定，它眸子里幽光一闪，反手探入身躯之中，就取出一片淡金色的碎片，看着像是面镜子的残片，流淌着丝丝晶莹的光。 只是出现，就有着深沉、威严的气息，弥漫在场上 “这是最后一份了……” 眼中有着强烈的不舍，它忍痛丢出。 “在梦幻的领域，做个好梦吧。” 四枫院悠面色凝重，就见淡金色的光化作漩涡，然后猛地覆盖了周围。 泥土、青草、树木、栅栏、小桥乃至于远处的水面……尽数染成一片淡淡的金色。 光芒淹没了一切。 四枫院悠竭力抵抗，排开这力量的影响，但周围金色的雾气，只是受到了轻微影响。 最终，还是不得不陷入其中。 …… 大雨如注，接连不断。 昏暗的巷道里，四枫院悠脚步如飞，轻盈地掠过一排堆积的杂物箱子。 前方的拐角处，一道灰白色的魅影，一闪而过。 他继续加速，紧紧地坠在身后。 刚刚经过拐角，迎面一道幽暗的黑色，在远处路灯的光芒下，反射着淡淡的光泽。 这隐蔽的一击，直奔胸口而来。 四枫院悠却好像早有预料一样，略微偏转下身体，整个人却直接撞了上去。 白光一闪，一灭。 划过越过十几米的距离，洞穿了前方朦胧的白影。 那白影只是摇晃了下，就好像风中吹拂的飘絮一样，以匪夷所思的姿态向上飘飞。 在巷道之上，高楼之间纵横来去。 只是几个呼吸，就接连在空中几个诡异地转折、变幻方位，消失在远方。 “好像击中了，但是……我的灵力没有伤到它。” 这说明那不是本体。 四枫院悠停下脚步，缓缓调匀呼吸。 他到底还是人类的身躯，是有形体之身，不能跟这种怪异比较。 “逃不掉的!” 周身腾起一层朦胧的透明光罩，头上、身上的雨水都迅速消失。 然而做完这一切，却没有水蒸气出现。 循着灵觉之中的感应，四枫院悠身形就是一动，迈入了漆黑的雨幕之中。 夜深了，雨中尽是一片黑暗。 四枫院悠只遵循着冥冥之中的感应，追向“气息”最强烈的地方。 不知不觉间，已经偏离了城市主干道，来到了偏僻的山野。 崎岖不平的泥泞小道上，有着煤渣与碎石子铺成的简陋小径。 两旁是高耸的林木，雨点打在上面，噼啪作响。 他跋涉在其中，深一脚浅一脚，不时踩在水沟里，幸而出发前换了靴子。 尽管这样，又湿又冷，也不是很好的体验。 不时有阵急雨打来，连珠弹一样地敲打在林间地树叶上。 眼前昏暗，无光，周围尽是黑暗的一片。 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四枫院悠全副精神都集中在感应之上。 灵觉前所未有地绷紧，感应着周围的一切。 林木，动物，风…… 一点隐晦的气息，发散在林木之间，正在逐渐消散。 着正在逐渐消失的淡淡气场，为他指引着轨迹。 凡所过之处，必有痕迹。 跌跌撞撞，不知道在树上碰了多少次。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终于眼前豁然开朗。 平坦开阔的小坡地上，坐落着一座看着很有历史沧桑感的西式别墅。 “找到你了。” 带着喜悦，四枫院悠进入了半敞开的铁门之内。 庭院的地上铺着砖，杂草从砖石缝隙里顽强地长出。 开裂的砖面，起码有几十年荒废了。 院中有着枯萎的水池，雕塑，以及在墙壁上挂着的旧式电灯。 破损的灯罩里放射出昏白黯淡的光，照着庭院一片雪白。 雨势似乎小了些。 长长的雨丝，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着黯淡的光，在黑暗之中如同根根银线。 四枫院悠缓缓走在地面上，靴子与泥泞湿滑的砖面碰撞 ，发出沉闷的声音。 一阵冷风吹过 ，摇曳的树影、建筑影、人的影子，群魔乱舞一样，搅得人心烦意乱。 蠕动的黑暗，趁着光影变幻时，悄然从侧后方接近。 “上衫君~” 幽幽的女子轻吟声，自黑暗深处传来，随着风送至耳畔。 恍惚间，四枫院悠意识为之一顿。 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情绪，无端自心中涌现。 就好像，前方是自己的挚爱一样。 甜蜜，迫不及待，让人情不自禁放松了警惕。 “来~留下来，永远，永远~陪着妾身~” 幽怨的女声，很是柔美，倾诉着脉脉温情。 四枫院悠好似被迷惑了一样，脚步越来越迟缓 ，眼神也僵硬了起来。 绸缎一样的乌黑秀发，如同疯狂生长的水草，猛地自影子之中延伸出来。 视野的尽头，更是看见大量蠕动的黑暗…… 这些，尽数都是头发! 密密麻麻的长发，迅速缠绕上来，铺天盖地，封锁了所有的视野。 下一瞬，整个人就被发丝缠绕了一层又一层。 浓密细腻的发丝，带着凉意， 丝丝如铁线一样，勒入肌肤，渗出血丝。 将他包裹成一个黑色的蚕茧，托在半空。 随后，一个带着团扇的白衣女子，站在空中，露出身影。 “除灵师，这可是你自寻死路，怨不得旁人。” 被团扇遮住下半张面容的女子 露出一张精致的妩媚女子面容。 “先前在旅店打搅我进食就算了，竟然还敢孤身追来。” “该说你是蠢笨呢？还是没有脑子？” 她露出得意的笑容， “啊啦……真是伤脑筋啊，妾身实在是想不出恰当的词，来形容你这样地愚蠢。” “不过，虽然是个笨蛋，但灵力却意外地充沛。” “你的命，妾身就收下了！” 一双狭长的美目半眯了起来，更显得妩媚了。 发丝更紧迫勒入肌肤，留下一道道血痕。 嫣红的血珠，顺着发丝滚落，却好似遇到了海绵一样，没入发丝之中。 感受到血液之中蕴藏的力量，妖艳的女子愈发满意，眼眸之中显得迷离。 四枫院悠的灵力别有一番醇厚味道 ，让她甚至出现了如同醉酒的反应。 她的面颊之上甚至升起了酡红。 “更多……更多的血液……” 她伸出粉色的小舌，在红唇上舔舐了下，望向“蚕茧”的眼神，愈发贪婪，就像是一条危险的美女蛇一样。 随着怪异女子的迫切，发丝如活物一样，不断向内挤压。 就是这个时候，璀璨的白光穿透发丝，十，百，千，万道白光，涌动着如同气焰一样，自核心处绽放。 勒住四枫院悠的发丝寸寸断裂、瓦解。 “什么？!” 大片发丝被巨大的力量挣断，怪异女子没有防备，向后一仰。 因为吸食了大量未曾消化的灵力，她此时正处于类似于醉酒的微醺之态，反应慢了一节。 在这稍纵即逝的时机，挣脱束缚的四枫院悠，双手握紧一柄白光组成长剑，扑了上来，直接刺入白衣女子腰腹之内。 白光没入其中，照得她的身体逐渐透明。 透过逐渐透明化的身体，可以隐约看见刀刃直接刺在内部，形如木梳一样的轮廓里。 这是这只怪异的真正本体! “呀啊啊——” 充满怨恨的女高音，仿佛自深渊之中传来，剧烈地冲击着耳膜。 与此同时，大量发丝疯狂地组成标枪，冲着四枫院悠反扑，眼看就要把他串成刺猬。 “结界!” 一层泛着白光的结界，挡在了外面。 随后，雨打芭蕉的声音传来，犹如被重机枪扫射了一样，传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结界之上的光摇曳着，忽明忽灭，最后黯然消失。 借着结界熄灭时的反冲之力，四枫院悠在空中努力变向 ，避开最后的反扑。 意识清醒的最后，他撞破窗户，扑入了别墅的房间之内。 刚刚进入其中，周围的一切就都顿住。 破碎的碎片，灰尘，统统按下暂停键一样停滞。 四枫院悠站在空中，周身腾起一层光。 这光如乳白色，徐徐流转，映照着。 中间丝丝红意已经晕开，整体呈现三分红七分白。 “梦幻的领域，也没有杀得了我。” “终于还是被我找到了。” “没有这个作为遮掩，你怎么隐藏身份？” 他挥手间，周围的空间浮现出淡淡波纹，一片黯淡的金色碎片，挣扎抗拒着，落入掌心。 “封印。” 纯金色的石板出现，这镜面碎片就投入其中。 失去了这核心，周围的空间都在剧烈震动。 目力所及的一切都在破碎、瓦解，寸寸散化为雾气，如雪遇太阳一样消融。 “不——我愿意投降——” 一点黯淡至极的红色灵光，还在虚空中挣扎。 只是某种玄妙的气息，笼罩下来。 凭空卷起一阵黑色的阴风，这灵在其中闪了一下，就灰飞烟灭。 “这是天道的气息，果然是外来的异类。” 四枫院悠微微低头，这股气息就消失了。 数百道淡白的荧光，自周围浮现。 里面有着许多人影，如萤火虫一样，绕着四枫院悠转了一圈，隐约表达了点感激的心意，就接连消失，似是直接去了冥界。 留在最后的井上志贵，对着他轻轻颔首，留下一些信息。 “异域怪异同化时获得的部分信息……” 四枫院悠收好这些。 环顾四周，一片昏暗之中，隐约可见影影绰绰的昏暗山岭。 “阴阳两界的过渡区域，竟然落到这里。” 四枫院悠心神沉入空间之中。 依旧是一片黑暗之中悬浮着的小小空间。 金色的石板，矗立在空间一角。 丝丝黯淡的金线，从其中抽取，弥漫。 细细观察，就看见这些金线都是由无数繁复的符号组成。 密密麻麻，还带着许多玄奥的韵味。 “这是神器，有着异界的法则，还带着神性。 那只怪异身份不低，很大可能也是神。” “只是异界的神，在这里就不受承认，沦为妖怪之流。” 如果不是四枫院悠有着空间都力量支持，入界域不迷，说不定就真的莫名其妙死在其中。 只是既然保持了理智，自然顺势按照“剧本设定”演下去，找到了核心。 这就是对方想不到的事情了。 核心一取，一切图谋都瓦解。 “这里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希望接下来能够安生一段时间。” “总不能天天都有怪异跑过来吧。” 第四十二章呜…… “好慢啊……悠……” 夕阳的黄昏，照进狭窄的活动室。 外面挂着“怪异调查部”的牌子，里面有着两条精致的沙发，中间摆着玻璃的茶几。 四枫院悠坐在沙发上，翻阅着手里书页。 “昨天我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说好了一定要回来的。” 夕子趴在沙发后，从右侧探过头来，去看他手里的书。 “日记？” 青丝垂下，带着沁人心脾的冷香。 夕子的面颊紧紧凑过来，在他的耳畔说着话。 “嗯，这是旧校舍以前校舍管理员留下的。” 四枫院悠一边翻着，一边提醒着： “夕子，你曾经告诉过我，这个旧校舍某处，存在另一个次元。” “可是，我不记得有说过。” “记忆不会无缘无故丢失。” 四枫院悠合上这本日记。 “有些无关紧要的记忆，会被遗忘，但是总不至于忘得这么快。” 夕子静静地坐回到沙发上，若有所思。 “是这样，不过奇怪的是，并没有要去寻找的意愿。” “或许，是你自己不愿意想起来。” 四枫院悠想到了什么，提醒着。 “不愿意想起来……也许不是愉快的回忆。” 夕子也没有了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她总有一种哀伤的感觉。 “呐……悠。” “嗯？” “死是很痛苦的事情，不是谁都能在像我这样成为幽灵。” 夕子其实很聪明，许多事情并非不知道，也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不愿意去想。 “流传在这个校园的怪谈里，有相当多都提到夕子。” “传闻，夕子死在学校里，变成了恶灵……这条应该是曾经知晓真相的人流传下来，以讹传讹。” 四枫院悠含笑打量了下夕子。 肌肤晶莹， 气息纯净，半点怨恨之气都没有……这哪里是恶灵 ？ 只是，人死之时，或多或少，都有不甘。 如果真的有极大冤屈，强烈的恨意，或会扭曲灵魂，诞生恶灵出来。 然而那种恶灵，远远地就能感受到怨气…… 夕子不是恶灵，甚至不能算幽灵，是很特殊的灵体…… 在旧校舍这十几亩土地上，她可以算是有小小的权柄。 区区十几亩土地，哪怕有些灵力，其实也不能支持太多，堪堪维持她的存在罢了。 可以说她能在这里逍遥平安几十年，也是这个缘由。 “来，我带你逛逛吧。” 夕子伸出手，待四枫院悠握紧，就是一拉。 两个人漫步在满是高大落地玻璃窗的走廊上。 夕阳的彩霞映得这里一片橙黄。 虽然是在校园，但是只有两人，周围显得寂静，唯有鸟语声声。 “我又旷课一天了。” 并肩缓行着，不紧不慢，四枫院悠忽然想起最近的学业。 感慨一声 ，他轻轻叹着： “我距离期待中的高中生活越来越远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悠总是有许多事情。” 旧校舍的确显得陈旧，但也有多栋建筑。 被环绕着，中间是一个内庭。 “这里必须从窗户才能进去。” 在一处教学楼的一楼走廊上，夕子熟练地拉开窗户，轻盈地跃下，长发飘飘。 四枫院悠从窗户翻身下去，脚踏着湿滑的土地。 入目最显眼的教学楼有四栋，四栋混凝土结构的教学楼，连在了一一起形成回字形。 空气里，有着一种潮湿阴凉的气息。 “这里，就是旧校舍的内庭哦。” 内庭就在这四栋教学楼的中间。 只有着一条狭小的缝隙，存在于两栋教学楼中间，只是已经被封死。 隐约有一线天光，从其中透出 “以前这里还是有道路的，但在改建的时候被封死了。” 那里可以看到一个用水泥围成的四方形水塘还有八张蓝色的长椅，满地的杂草长得繁茂，看起来有些荒凉。 “这里，就是这座学校怪谈之中的诅咒石。” 夕子拨开杂草，带着四枫院悠走出来，在一片混凝土浇筑的空地上，看到那块刻着许多名字的岩石。 岩石青灰色，趴在草丛里，毫无异样。 上面用凌乱的笔画，刻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 粗略一看，约摸有上百个。 “夕子。” 夕子上前，指着一处角落，正是写着“庚夕子”的名字。 “传闻里，名字被写在诅咒石上的人 ，就会遭遇诅咒死去。” “是学校里一位老师率先发现了这里。” “他的名字也被人写在了石头上 ，所以因此辞职离开。” “只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就辞职离开，有些草率了。” 四枫院悠触摸着岩石，仔细观察着痕迹。 并没有诅咒……这就是普通石头。 “也许吧 ，诅咒这种东西并不存在，这就是普通的岩石而已。” “但是，从相信诅咒的时候开始，诅咒就开始扎根了。” “也许他知道是谁刻下自己的名字，所以才会离开吧……诅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夕子紧紧地握着四枫院悠的手，忽然惊慌地出声叫喊： “悠，悠，你的名字！” 四枫院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歪歪斜斜的“四枫院悠”就涂抹在石头一角。 他当时就是一怔，随后有着莫名的感觉。 感觉很有点荒唐…… 才刚刚说到别人，自己就被写上去了？ “看来我也被诅咒了……” 四枫院悠故意叹着气，然后看见夕子指尖得意地摇晃着一只大号的黑色画笔。 “夕！子！” 有些无奈的四枫院悠，发现自己又被夕子给戏弄了。 恶作剧成功的夕子， 笑得很开心。 “把我叫到这里 ，就是为了吓唬我一下？” 没好气地四枫院悠，白了她一眼 “嗯嗯！” 夕子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很好玩是不是？” 四枫院悠再次询问。 “嗯嗯！” 夕子连连点头 ，很开心地笑着。 “既然你这么开心，这么喜欢玩，那我们还可以玩一点更刺激的。” 四枫院忽然一笑，拉着夕子的手 就迅速跑动起来。 “哎哎哎，悠 ，你要去哪里呀——” 在夕阳的橙色光辉里，两个人手拉着手 ，在旧校舍里跑着。 旧校舍里人迹罕至，和煦的风沿着走廊穿过 ，带来些许虫鸣。 一路奔驰，四枫院悠来到了怪异调查部的活动室。 “呼，为什么……忽然跑这么远？” 停下来，夕子喘息着，姣好的身材在修身的校服下，显得曲线玲珑有致，让四枫院悠多停留了几眼。 “讨厌，悠是**狼。” 面色微红的少女 ，轻轻啐了一口。 有些后悔，那时候心情激荡 ，轻易地把自己交付出去了。 在金色的光辉里，夕子学姐有着一种惊人的美感。 “方才夕子作弄我，现在轮到我了。” 四枫院悠忽然伸手一拉 ，几块拼凑着堵在墙的木板就被拉开， 露出一截黑暗的阶梯。 “啊，那里不能——” 夕子急急忙忙唤出声来，只是四枫院悠已经低头跑了下去。 黑暗的地下室里，一具枯骨倚靠在墙壁上，穿着旧式的校园制服。 “为什么？” “明明都告诉过你了，不要看，不要看！” “为什么你就是不听？” 夕子跟着出现在楼梯尽头，堵住了这狭窄的地下室唯一的光源。 语气幽幽，她的神情隐藏在黑暗中，背后似乎涌现黑气。 “明明都说了，不要看……不要看” “为什么你就是不听……” 几乎就要黑化一样，黑发都在微微飘动。 下一瞬间，夕子双手捧着脸颊，捂住脸。 “啊，看到了 ，全都被看到了……” “这只是骷髅而已。” “那就是我的身体啊！” “已经露得不能再露了！” 夕子高声叫着，捂住脸，羞涩地无以复加。 “完全，彻底地看遍了！” “好羞耻——” 夕子蹲在角落里，把通红的俏脸完全埋在膝盖上。 “额，哈哈，哈哈……” 四枫院悠实在是不能理解她的想法。 被看见尸骨，幽灵会觉得很羞耻吗？ 纵然是夕子这样，生前有着优美身段、姣好容颜，死后骸骨也还是一样啊…… 风化很久的骷髅，歪斜地穿着校服，裙下的腿骨，明显地断裂着。 “脚骨断了……” 四枫院悠心中一沉。 “因为摔在无人的地下室，腿骨骨折，身体愈发虚弱，所以最后死在这里吗？” 如果是这样，刻意调整过的教学楼位置，又怎么解释？ 仅仅是针对普通的幽灵，完全不必那么大费周章。 一旁的夕子，埋着脸，忽然轻轻地问着： “呐……你都看见了？” “嗯。” “一点一滴的？” “全部。” 夕子居然捧着脸，呜呜地哭泣了起来。 “呜呜X﹏X……好想死……” “我的遗体 ……全部被看见了……” “啊，这个……我只是想调查下夕子死亡的原因。” 四枫院悠尴尬地正要解释。 一阵微妙的感觉，袭上心头。 “夕子……” 他伸出手去，就看见一道波纹一样的水光泛起，阻挡了他。 稀薄的雾气从地而起，转眼浓烈，遮蔽视野。 周围有着不一样的景色，看着似乎是片树林，远远的可以看见不远处的鸟居与参道 在四枫院悠眼中，这些景象犹如一层海市蜃楼一样，显出强烈的不真实感。 “与那个怪异的梦幻领域不能比较……这是所谓的里次元？” 太脆弱了。 四枫院悠只要愿意，随时可以突破这里，就如同戳破一层泡泡那样。 第四十三章记忆 天色昏暗，眼前一丝丝如雾一样的雨，一片水气朦胧。 树林里，一身白衣的少年踏在石板路上，整个人笼罩在一层白色的光雾里。 他走走停停，不时辨认着方位。 “这里，不是原先旧校舍的后山吗？” 越看，就越觉得熟悉。 看过校历的他，自然知道原先校舍建在神社旧址上——这是浅川市极少数适合建造学园的地方。 “旧校舍曾经扩建过，之后这神社就没有踪影了。” “现在看到的，应该是初建校的时间段。” 昏暗的天色里，四枫院悠看见了前方显得袖珍的学园——还不及未来的十分之一大。 远处有着人声传来。 “七変化 鬼灯先の 雨雫。” 七色马缨丹，浅红鬼灯晨风里，秋雨一滴滴。 是俳句短诗。 哼唱着的清音，听着很稚嫩，待走近了看。 是穿着校园制服的小女孩，背着书包走过来。 面容俏丽，梳着整齐柔顺的长发，扎着红色的蝴蝶结。 一身黑色的校服，看着约有七八岁。 “夕子！” “咦……” 小女孩的居然停了下来，视线在四枫院悠所在的地方扫过，疑惑地看了又看。 四枫院悠正要上前，就看见身前一段景象开始不规则晃动，雾气又腾起来。 立即生出明悟。 这里似乎是夕子记忆的投射，本身太脆弱，他要是干涉，就会打断，看不到了。 按捺住情绪，看见女孩在那儿找了又找，终究还是远去。 目送着她进入神社，那里挂着白色的灯笼，有着光亮的房屋。 雾气逐渐平复，晃动也平息了。 “刚刚就是小时候的夕子了，真是可爱。” 四枫院悠试着探索这里的边缘。 走出几步之后，就碰到了阻碍。 一层薄膜一样的水光，自空中显现 层层遮挡住他的脚步。 “不能打开吗？” 试着将手按上去。 淡淡的白光，自掌心透出，迅速覆盖上去。 “看着像是结界一样的存在。” 试探下，四枫院悠察觉到其中存在着夕子的灵力。 加大了力度，薄膜阵阵抖动，剧烈对抗，雾气不断蒸腾，激烈地好似刚刚沸腾的水壶一样。 周围的天光迅速变化，日月轮转交替。 一明一暗，就像是按了快进键的电影一样。 等到四枫院悠停下折腾时，至少完成了几百个交替。 “差不多过去八年了。” 四枫院悠踏出一步，眼前又是一阵变幻，置身于幽暗寂静都走廊里。 走廊的窗户外，黑暗无光，没有月亮，只有寥寥几颗星星。 呼啸的冷风，猛地拍打着窗户，震得玻璃哗哗乱响。 “是冬天了啊……” 一道倩影，叹着气，从四枫院悠身前走过。 “真是好冷……” 环抱着肩膀，走来走去的女孩，瑟瑟发抖，神情有些无助。 “校舍管理室应该有暖炉。” 这么自言自语着，女孩沿着走廊前进。 寂静冷清的走廊里，只有她独自漫步的声音。 昏暗之中，四枫院悠缺看见了她的全貌。 有着细长的眼睛、白晢肤色、修长的黑发、身材优美丰满高挑。 “夕子……” 四枫院悠轻轻低语着。 “谁？” 夕子似乎听见这细小的声音，疑惑地转过头来。 纤细姣好的面容上，有着惊喜。 “有人看得见我吗？” 她询问着。 伴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那点笑容也逐渐凋零，转为一种哀伤落寂的神情 “原来……是错觉啊……” 四枫院悠心中不忍，上前就要干涉。 又是一阵剧烈摇晃。 “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记忆的呈现，是个电影一样都场景……看电影不能跑到电影里面去。” 再说，夕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现…… 这可是比偷看日记本更不好的事情，是在偷看记忆啊！ “夕子失去的记忆，就存在这里，那么这里是哪里？” 四枫院悠忽然想到这点。 地下室……地下。 “这里是地脉某处。” 灵光一闪，他猜出来了几分。 伸手抓出一丝透明的淡灰色雾气，他嗅了嗅。 的确 ，带着点大地的气息。 醇正、厚重 ，纤细如发，却有着一点黯不可察的灵性。 “她是机缘巧合，恰进入了地脉节点，因而才有了以后。” 这样的几率低到难以想象 可偏偏发生了。 “不过看起来，似乎还是有很大问题呐……” 凭凡人的灵魂，只能被地脉同化，而不是反过来。 哪怕这下面的地脉其实相对孱弱，也是如此。 因此夕子才会有这样反常的记忆丢失现象。 四枫院悠若有所思。 “所谓异次元……就是指这里？” 这么想着，夕子已经走到了有光亮的房间。 “咚咚”。 带着笑容，她轻轻地敲着。 门后传来声音： “谁？” 夕子继续敲着。 门打开了一道缝，光明倾泻出来。 “没，没有人啊！” 一个恐惧的声音传出 ，随后砰的一声巨响 ，大门关上。 “幽灵，幽灵又来敲门了……” 夕子纤细的手臂还举在半空之中，面上温婉的笑容缓缓凝固，落寂，流露出深深的哀伤。 “好冷啊……” 四枫院悠凑上前，听到她抱着双肩，缓缓蹲下身来。 “我只是想进去蹭暖炉而已呀……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原来这就是校园怪谈“敲门的幽灵”的真相…… “所谓怪谈，当拨开神秘的面纱，就失去了原先的魅力。” “也不过是一些平凡的琐碎事情罢了。” 谁能想到 ，恐怖的灵异事件，真相竟然是夕子想进去烤火。 幽灵也怕冷的啊！ “夕子……” 蹲在地上的少女，耳畔传来一个殷切的声音。 下意识转头望去，她只见到空气之中淡淡的雾气，萦绕不散。 肩上轻轻一沉，一件火红色的保暖皮毛大衣，轻柔地落下。 “哎？这是？” 夕子披着厚实的衣服，感受到温暖。 “谁送的呢？” 因为干涉了这里的场景，在少女回首之前，四枫院悠周围再度腾起淡淡的雾气。 眼前如同海市蜃楼一样的场景 ，瞬间消失。 再稳定时，又是飘飘荡荡，落在陌生的地方。 第四十四章为什么才来 云层之间电蛇游走，偶有撕裂，一道明亮的天光倾下，透过窗玻璃，照在少年身上，俄顷而息。 少年闭上眼，又睁开了眼。 眼前是陌生的房间。 房间里有着粉色的玩偶，铺得整齐的床铺。 再看身侧，桌案上未能喝完的咖啡 ，兀自散发着白雾。 神色静谧的少女，黑裙长衫，青丝垂下，端坐着，凝神思考。 铅笔沙沙作响，在白纸上写写画画。 他就这么静静看着。 无声地陪伴着。 一点也不觉得腻。 时间不知不觉 ，就往后推移。 几点雨丝，在窗外划落，有着黯淡的雨线。 淅淅沥沥，润物无声。 熟悉了以后，少年掌握了技巧 ，收敛力量，可以融入场景之中。 只要动作不是太大，就不会被弹出去。 此时就坐在夕子身边，欣赏着她的侧颜。 “与初见时几乎没有区别……看来，夕子就是这个时间段死的。” 暗自叹息着，四枫院悠神色并不是太好看。 从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夕子也不是正常死亡…… “夕子姐姐……你还要过去吗？找那个人？” 门外传来了一个少女的清脆声音。 “嗯，浅葱她啊还在等着我过去呢……” 夕子放下铅笔，回答着少女的问题。 “为什么！夕子姐姐，浅葱她已经感染了！你去的话会被传染的啊！” 房间外的少女，急切的吼着： “为什么还要过去？！” “紫子！” 庚夕子听到紫子的话，有些生气。 “浅葱还在等我，不能没有人照顾。” “这些事你不用管，等下我出门一趟，你好好呆在家里吧……” 随着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庚夕子穿上了一套女生校服，将自己完美的躯体笼罩在衣服下，走到了门口，打开门说道： “紫子，你好好呆在家里，哪里也不准去，我会很快过来的……”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美丽的少女，有着和庚夕子相似的容颜，只是身材上略微输了一点。 “真的要这么做吗？” 紫子咬着下唇，有些彷徨。 “这些事你就别管了，我很快就会回来……” 说完庚夕子拿着包裹走出了家门。 身后，紫子忽然落下泪来。 四枫院悠也是起身，追赶上少女的脚步。 浅川市在这个时候尚不繁华，只有核心区有着街道，其它地方多是简陋，只有着少数地方有着几层的小楼 沿着山坡下去，一路上穿过乡村的街道，庚夕子来到了一栋略微破旧的木房。 远远地，就听见有许多人嘈杂的声音在里面。 “铜人大人！快点指定人柱吧！我们想要平息神明的怒火……” “是啊，铜人大人！快点指定吧！无论是谁都可以！” 刚刚走到房子外，就听到了房间内传来的男人粗暴的叫喊声。 “夕子……” 四枫院悠已经预感到下面的发展。 可惜这仅仅是庚夕子的记忆，一切都已经是发生过的事情。。 一无所知的庚夕子慢慢推开了这道的房门。 “嘎吱……” 破旧的房门被推开了，屋内的男人们统统回过头，看向门外。 在他们身后有，病床上的少女，苍白毫无一丝血色，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夕子……姐姐……” 下一刻，病床上的少女虚弱的叫出了庚夕子的名字。 她无助地像熟悉的夕子姐姐求助。 听到少女的声音，男人们的眼神突然变了。 他们看着庚夕子，纷纷议论起来。 “就是她吗？庚家的孩子！” “不会错了，铜人大人已经选择了……” “……” “这是……怎么了……” 庚夕子看着男人们，想要吃人一般的眼神，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 她紧紧揪着胸口，感受到许多恶意的视线，她很不安。 这个后退的举动，仿佛一根导火索，屋内的男人们不再停留，扑了上来。 “不要！” 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庚夕子，惊恐的想要逃离，却被男人们死死的抓住了。 奋力挣扎 ，却还是被他们用厚实的绳索捆绑起来。 夜幕之中，淅淅沥沥的小雨， 伴随着一声青白色的霹雳，划破天际，照亮了所有人。 这短短一瞬，夕子入目所见，村民们脸上都是陌生的狂热。 “把庚家的女儿献给神！” “神一定会保佑我们，渡过瘟疫！” “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我们去神社！” 人群熙熙攘攘地前进，扛着庚夕子走向了后山的神社。 黑暗的洞穴前，是临时赶工挖出的土 ，混合着泥水，下方黑黢黢的，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夜色之中，似乎有着灰黑色的水雾蒸腾。 “扔！” 不知是谁首先说出这句话。 夕子身体一轻，就落入了下方的洞穴。 “不要——” 临到这时，夕子勉强挣脱了绳索，竟然爬了上来。 浑身泥泞，头发也都散乱着。 “求求你们，不要这样——就算杀了我也没有用的！” 夕子哭诉着，哀求着。 “那是瘟疫，不是神罚，杀了我没有用的呀！” “打断她的腿，她居然敢跑！” 爬上来的夕子，被直接拖了上去。 几个面露狠色的村民，拿着工具，重重地敲下。 “啊——” 钻心的剧痛涌上心头，再之后，被暴力推搡，如断翼的蝴蝶一样，栽入了洞穴之中。 艰难地扶着洞穴中的墙壁，夕子支撑着爬起，听见上方传来祈祷声： “神明大人，人柱已经给您准备好了，请保佑我们渡过这次灾难……” 再之后，就看见上方一暗。 雨水、声音以及空气，都被阻挡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加了木板……总之为了防止自己这个“人柱”逃跑，他们肯定已经封死了。 “我被选为了牺牲品……” “浅葱还有紫子没事，真好……” 泪水止不住的涌出。 无助地环抱着腿，痛苦一阵阵如潮水般袭击而来。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天，两天，夕子越来越虚弱。 痛苦、饥饿、焦渴，以及阵阵眩晕…… 她发烧了，烧得很厉害。 腿似乎完全不属于自己了，只有僵硬和冰凉 ，如同黑洞一样 不断吞噬着生机。 在意识不清楚的时候，短暂地感觉到痛苦消失。 眼前的黑暗里，似乎看见一个笼罩着几尺明光的少年。 “夕子……我来了 ，你看得见吗？” 干涩的嘴唇嗫嚅了几下，一种不甘与怨恨，就让她恢复了力量。 “你，为什么才来？！” 这股情绪仿佛不属于自己，有着委屈和怒火。 四枫院悠上前，将她揽在怀里。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但是现在我来了。” 入手冰凉，带着黑暗的气息。 斑驳、裂痕布满身躯，整个身体都充斥着强烈的怨恨、不甘。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类似影子一样存在的“夕子”，伏在他的肩膀上，呜呜地哭着。 仿佛泄愤一样咬着，却没有任何力度。 “我是庚夕子，被舍弃的剧烈情感。” “我不敢面对这些过去，不愿回想这些情感和记忆，但怎么才能不想起？” “所以如你所见，才是永远无忧无虑的夕子，因为一切是另一半的我在承担。” 影夕子感受着温暖的怀抱。 “糟糕的是，遗弃的记忆越来越多，这里逐渐就把我困住，一次又一次，在梦里重新经历。” “如果不是你来了，我又要重复一遍这个噩梦。” “我，一直在等你发现我。” “为什么才过来？” 第四十五章黄昏少女的幸福 怀中黑色的身影，丝丝黑气消散。 与此同时，雾气散开，露出外面黑暗的道路。 夕子的身影从外面匆匆走来。 “悠，你都看到了。” 她苍白的面容有些憔悴。 在夕子靠近时，两个夕子的身形都开始模糊，丝丝云雾一样的气，从身体之中分离出来，有着交融的迹象。 “对不起，悠……让你看见这么不堪的一面。” 夕子啜泣着。 “怎么会呢？” 四枫院悠站起身来，怀中的影夕子勉强一笑，接着连形态都维持不住，如砂般逐渐解化为云雾。 云雾整体是淡淡的白色，带着些黯淡朦胧的白光。 两个夕子的声音重叠起来。 “悠会嫌弃我吗？” “夕子这么温柔，我怎么会嫌弃呢？” 周围有着震动，这片空间有着不稳定的迹象。 “我都想起来了……你要找的那个女孩，她就在这里。” 自朦胧的光雾里凝聚出身影，夕子换上了旧时的校服，黑色带着红蝴蝶结，带着暖色调的眼眸，仿佛会说话一样。 这处空间，正下着蒙蒙细雨。 雨丝轻柔，飘然而下，又隐含着丝丝光华。 夕子撑起了小红伞，替四枫院悠挡着雨，不过动作很青涩，自己倒有一小半肩膀处在细雨中。 “这里是夕子的宫殿？” 四枫院悠与夕子挤在伞下，一面漫步在寂静的雨中，一面打量着周围。 远处都是黑暗，有着淡淡的白光笼罩，形成半透明的罩子。 二人正在旧校舍前，几栋建筑中都有着较为黯淡的光。 这光不知从何处而来，能见度不高，整体显得昏暗。 “原先地上是神社，这里就是一片宫殿，还有森林、小湖。” “可是自从神社倍推倒， 改建成旧校舍，那些逐渐就都消失了，只剩下这么一点点地方，变成了旧校舍的样子。” 夕子说着，一撩额前散下的头发，修长白皙的手指，与黑亮的头发，让四枫院悠越发离的近了些。 “到了。” 薄雾一样的结界，在眼前分开 夕子领着他，来到一片青草地上。 一名穿着校服的女孩，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沉沉地睡着。 呼吸均匀， 面色红润。 “她是我在校园里无意间救下的……当时似乎有奇怪的力量出现在校园里。” 夕子回想着记忆 ，思索着： “我救下了她 ，但是这件事随后就被我连带着其它记忆封锁在这里。” “几乎都要忘记了。” 细雨绵绵，交织在檐下，这处树下草地上的少女，嘤咛一声，悠悠醒转。 她犹自有些迷糊，回忆着梦，梦中的记忆迅速消退，只记得一问—— “我叫，我叫……” “啊……我叫千羽千雪！” 似突破了某个障碍，这少女露出纯净如雪的笑容，又耗尽了体力，一阵睡意涌上。 “睡吧，醒过来，你会忘掉这里的事情。” 四枫院悠的声音平静而带有威严，丝丝缕缕的力量一闪而过。 “为什么不让她记得？” 夕子有些诧异。 “因为事情牵扯到外域，这件事后续可能还有麻烦。” 四枫院悠会想起那个携带异域气息的怪异。 “还有，这里是你的秘密，不能泄露出去。” “送她回去……这里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 地面，旧校舍。 灰色的墙壁，封条，黑漆漆的走廊，宛如荒废了几十年的古楼。 扯下封条，四枫院悠跟着夕子走了进去，经过玄关，在电梯前停下了脚步。 在他按下按钮，一阵细微的响动过后，电梯的门在两人之前打开。 电梯内部装设有镜子，可以让乘客看到自己的身影。 四枫院悠透过镜子看到了夕子表情越来越落寞的样子，轻轻拥住夕子。 “学姐在担心什么？” “悠，我担心哪一天这里也被拆除重建。” 夕子有些寂寞的样子。 “其实以前……这里还很热闹，我也在这里念过书。” “不过我活着时只读到国中三年级，那时候还没有电梯。” “后来改造，用来装运一些东西，只有六楼不能去。” “那时候旧校舍还不旧，好多学生都在……我送了一届又一届，但是我从没有毕业。” “嗯……这事是个问题。” 四枫院悠轻轻抚过夕子的青丝，柔软纤细的身躯靠在他怀里， 显得单薄、可怜，又有着萧索的气质。 “过去的都过去了，一切都重新开始。” “学姐已经不是只能被困在旧校舍的幽灵了，你的不幸已经结束，现在就是幸运的时候。” “这幸运，就是遇到了我。” 四枫院悠笑着自夸。 “嗯，悠对我是特殊的。” 电梯到达了五楼，再往上就是六楼。 只是已经封死，堵塞的楼道上 都是些废弃的杂物。 有铁丝、水泥、桌椅…… “走这边。” 熟悉这里的学姐 ，牵着四枫院悠的手臂 脚步轻盈地越过敞开的窗台。 “嘿呦！” 轻盈地跃下几步，恰好落到另一栋的楼顶天台。 夕阳已经落下，暮色已经悄悄地撒落下来，笼罩了整个山峰，只有远处的那最后一抹斜阳还留恋地抚摸着地平线。 “以前没事的时候经常来这里眺望风景。” 压着风中徐徐飘荡的发丝，夕子背对着晚霞，一步一步拉着四枫院悠地手臂。 “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从天台跃下，能不能跨越束缚 ，去往校舍外看看。” 四枫院悠上前按住少女的双肩，担心她就此跃下。 “别担心，我不会跳下去的，因为根本没有用。” 用白嫩滑腻的脸颊蹭了蹭他的手，安抚着恋人， 夕子笑了起来。 “我与旧校舍下的大地联系在一起，就算真的跃下去，也能重新从那里再度苏醒。” “这其实就是神的雏形……可惜这土地面积太小，力量太弱。 仅仅靠它不能支持神的位格，你最多相当于妖怪，而且还是比较弱的那种。” “只是我既承认了你，自然会帮你……以后给你在这里建个神社。” 夕子尽力地张开双臂，站在天台边缘， 好似鸟儿一样 ，拥抱着这无限广袤的青空。 “是啊，悠给了我自由……” “我很欢喜……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我是幸福的。” 夕子的幸福，已经抓在手里。 黄昏下的少女，今日的笑颜也是美丽动人。 第四十六章东瀛的神秘体系 四枫院悠家是典型的日式一户建，有二层小楼，有单独的院子，院中有高大的樱花树，墙角有着花坛草坪。 天空依旧阴沉着，灰蒙蒙的，雨丝散漫地飘洒着。 四枫院悠撑着从便利店买来的透明雨伞，站在家门口。 写着【四枫院家】字样的门牌在钉墙壁上。 取出钥匙，打开庭院的栅栏上的挂锁。 踩着鹅卵石铺成的黑色小径，他来到走廊下。 “我回来了。” 四枫院悠对屋内喊着。 “欢迎回来。” 厨房里面忙碌的是母亲四枫院唯，隐约还听见她炒菜的声音和抽油烟机鼓动的风声。 四枫院悠的父亲在电视台工作，这个时候还没有下班。 母亲是全职主妇，通常在家忙着家务之类。 这在东瀛算是较为常见的家庭。 四枫院悠在门前换了拖鞋，走进客厅。 看见客厅里坐着看电视的，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她穿着白色的洋装，戴着顶遮阳帽，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很有教养。 这个女孩我不曾见过。 “你是……” 四枫院悠吃不准这只萝莉的身份。 是附近邻居家的小孩子？ 或者是母亲那边的亲戚？ 父亲那边基本上没有什么亲戚，就算有，也都是几十年都没有来往的了，几乎不可能串门。 “您好，我是立川凉。” 从刚才开始就开始关注着他的女孩，轻轻站了起来，微微提起裙摆，向他低头躬身。 “你好，我是四枫院悠。” 四枫院悠微微低头回礼。 “小悠啊，凉子以后就在我们家住了，你可不能欺负凉子啊！” 母亲四枫院唯，端着盘子从厨房走了过来，将一盘炸虾轻轻放在餐桌中心的玻璃托盘上。 “以后，就请您多多指教了，哥哥大人。” 立川凉板着小脸，没有笑容，反而有种严肃的感觉。 似乎不是太情愿，但却不得不接受安排的样子。 “……” 四枫院悠坐在餐桌前，用眼神询问自己的母亲。 四枫院唯很热情地给立川凉布菜，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一个“稍后再说”的眼神。 四枫院悠于是专心于午餐。 天妇罗，炸虾，味增汤，饭团，水煮鱼，牛肉小炒。 味增汤里加了豆腐，紫菜，生菜，海带，还有红萝卜，白萝卜等。 味增汤看似只是简单的家常料理，但实际操作却有无数搭配，可谓千人千味，也是最考验家庭主妇手艺的料理。 四枫院悠唯在味增汤上做过许多实验，这些年调制出了几种最适宜四枫院悠的口味。 四枫院悠慢吞吞地喝着咸淡适宜，有着淡淡海鲜风味的汤汁，很满意于今天的味道。 这个时候，他还分心关注了下立川凉。 少女喝汤的时候几乎不发出声音，姿态也很优雅，小口小口地进食时，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秀色可餐。 不过她的胃口似乎很小，每一样都吃得很少。 “凉子多吃一点，吃得这么少，是没有胃口吗？” 四枫院唯很热情地将一盘炸虾端起来，放到立川凉的面前。 “唯阿姨，已经很多了，我以前一直都是吃这么多。” 立川凉绷紧的小脸上，似乎流露出苦闷的表情。 她的碗里面已经加了不少菜，堆得高高的。 即便如此，四枫院悠唯还有继续加的趋势。 立川凉似乎真的是吃不下了。 琥珀状美丽眸子，盯着饭碗犹豫了好一阵，扒拉了下米饭，闷闷地有些不开心： “真的吃不下了。” “吃不下就算了吧，没有必要逼着自己吃完。” 四枫院悠加了一句。 “我饭量比较大，可以交给我解决。” 东瀛的饭菜通常分量很少，四枫院悠依旧保持着上一世的习惯，基本上都是吃不饱。 喝了两碗味增汤，一条水煮鱼，连吃三小碗米饭，又吃了若干炸虾，四个饭团，牛肉若干。 “我吃了八成饱，妈妈，这次的味增汤似乎加了点辣。” “因为凉子喜欢辣一点的食物啊。” 四枫院唯叮嘱着： “以后凉子就是你妹妹了，你要多照顾她一点。” “嗯，明白了。” 这么看，似乎是领养的妹妹。 家里出了变故，所以母亲收养了吗？ 收养这件事比较重大，晚上父亲回来后应该还要继续讨论。 四枫院悠点点头，暂时没有计较什么，回去自己的房间。 四枫院悠有自己单独的卧室。 带着光泽的橙黄色木门轻轻掩上，顿时隔绝了大部分声音。 半拉的天蓝色窗帘，挡住了半面窗户。 窗外不太明亮的自然光自窗外透下，照在咖啡色的核桃木桌上。 四枫院悠坐在桌前，靠在松软的椅子上。 从这个角度可以眺望远处的天空。 依旧是阴天，雨初停了，天光透过云层照下，泛着鱼肚一样的白。 “千羽千雪不会保留那些糟糕的记忆，应该会当成一场噩梦，不会有后遗症了。” 四枫院悠打开电脑，跳过熟悉而陌生的开机画面。 点开桌面右下角透明处，一个不会被肉眼看见的界面，在他的视野之中绽放着淡淡的银色光芒。 伸出右手，食指点下去。 一行火花在眼前缓缓冒出，从左向右缓缓燃烧而过。 “怪谈协会”。 几个墨染的字迹，由浅到深，缓缓自界面上浮现。 【樱花台酒店怪谈实地考——《红衣女》】 【再悬赏100怪谈金币，征集都市新怪谈。】 四枫院悠加精置顶，放上了悬赏。 很快，下面就多出一排跟帖。 【震惊!】 【会主又去除灵了啊？】 【京都真是多灾多难。】 【这次是樱花台酒店？我听说过这件事了！好像死了三个人，其他人都老了十岁。】 【这只怪异我有点印象 ，好像是前些年流传的怪谈。 《京都奇闻异事》有一期专访，记录过一个怪谈，说的是会吸取寿命的女子。】 【又是上位怪异，这次应该算得上大面积急性灵异灾害事件了吧？对策厅应该发补贴了！】 【起码两亿円吧，对策厅的财政还吃得消吗？】 【感觉都快被会主掏空了，对策厅的经费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会主，我家附近出现了怪事。】 【楼上的应该去求助帖，新人吧，会主一般都会定期在求助帖下回复，其它地方不会理会你的。】 怪谈协会并不存在于任何可以被找到的服务器之中。 它本身，就是一只怪异。 由四枫院悠一手设计、创造，专门为他捕捉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此时此刻，四枫院悠就从“怪谈协会”后台，浏览到许多珍惜情报。 这都是它在网络上，整理、搜集到的相关信息。 也许只是某些知情人的只言片语 ，或者一笔带过，但是次数多了 整理起来，渐渐就理清了头绪。 “东瀛的神秘脉络，到如今我已经大致梳理清楚了。” 神灵若隐若现，但毫无疑问属于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妖怪之流，自现代为分水岭，之前是传统妖怪，之后是都市怪异，但都只是神的仆役之流。 这且不必深究。 神社的神职的其实是祭祀，主要是代表神，宣下神意。 单纯就人类而言，自古以来就是阴阳师，武士和公卿三大体系，最为正统。 阴阳师源自官方阴阳寮，逐渐兴盛 ，平安时代抵达巅峰。 武士，顾名思义，曾经就是一个活跃的阶层，是肉身方面超凡的路径。 公卿……其神秘力量，源自代代相承的血脉，据传都是有着神异，在如今又逐渐复苏。 当然，现代幕府已经没有公卿，但许多家族依旧保持着家名，崇拜着族神，血脉的力量就在恢复之中……崇宫家姐妹不就是这样？ 其余还有许多神秘力量，类似于除妖人，半妖，忍者等，也在逐渐复苏。 甚至还有些海外而来的神秘力量，西洋的魔女 、灵媒、魔术师，一些跨海而来的血族等等。 这几年间，活动迹象越来越频繁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是否将新创作的小说原稿，转化为阶梯，消耗点数：3。” 一行淡淡的荧光字迹，在眼前格外的显眼。 四枫院悠的道路，与普通神灵截然不同。 以怪谈物语作为自己的阶梯，这也是他进步的阶梯。 这本是水磨功夫，随着时间累积，阶梯越来越多，自然而然可以扩大对领域的掌控力度，直到完全垄断这一份“理”。 理，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第四十七章缝隙 滴答，滴答。 室内，显示屏上不断敲击出一行行字迹。 四枫院悠手指几乎舞出残影。 自从解决了那只怪异之后， 他的力量又有些小进步。 灵的力量由内而外改变，逐渐蔓延至肉体，让肉体自生劲力，逐渐踏入超越凡人的领域。 每分钟可以轻轻松松敲出一两千个字。 即便算上修改、润色的时间，要完成一份万字文章也只需要半个小时。 这就是神与人的巨大区别。 随着四枫院悠神力的不断进步，以后这样的区别只会越来越大。 片刻之后，四枫院悠修改完成了一篇新的怪谈。 《旧校舍幽灵物语》。 写完之后，通过后台上传到邮箱，鼠标一点，点击发送。 五秒之后 ，显示了接收。 再看一下房间里摆着的精致闹钟，指针才刚刚过去十五分钟。 四枫院悠，笔名申明大人，是小有名气的妖怪小说作者，有十几篇中短篇小说，登上了颇有影响力的杂志。 目前来说 ，还属于积累阶段。 “四枫院。” 阎魔爱的身影忽然闪现在床边，伴随着一点波动起伏的地狱气息。 她的面色一如既往地平静，穿着深黑色的华丽和服。 “你与人交手了？” 少女黑发飘飘，却隐隐身形有些恍惚，源自地狱的力量泄露了些许。 “嗯，接到你的回复，我就赶回来了。” 春风自窗户吹动，天蓝色的窗帘徐徐飘荡。 “刚刚在地狱，发现了游荡的怪异，有一处【缝隙】开在地狱边缘。” 少年的眼神忽地锐利起来，注意到少女言语中的信息。 “【缝隙】是指？” “就是你提到的那件事。” 地狱少女轻轻扬起脖颈，纤细修长的手臂自和服广袖中探出。 缥缈的铃声阵阵响动间， 无数倒逆之蝶伴随着各色花瓣的幻影，层层叠叠，自眼前绽放。 黑暗吞没了两人，熟悉的气息出现在周围。 血红色的夕阳晚照，沉入河面。 水面接连天际，一色橙红。 一株树冠巨大的古木之下，四枫院悠轻轻嗅着。 彼岸花的海洋，开遍了着周围，放眼望去，尽是红色的花海。 “难得地狱还有这样的美景。” 欣赏片刻，他注意到花海深处 ，有一栋小小的别墅。 “那是你家？” 阎魔爱目光涟涟，犹豫了下，点点头。 “现在……算是家。” “只是婆婆不一定欢迎你，所以我们不用过去了。” “跟我来。” 少女在前方引着路，这时四枫院悠才注意到花卉掩映间，有着一人宽的小路。 跟随着少女的脚步，听着她介绍着这里。 “地狱很大，大得无边无际，但大部分都是荒芜贫瘠之地。 罪魂沉入三途川，顺流而下，化作地狱的住客，大部分都逐渐消亡。” “然而即便是贫瘠的地狱，也有极少数这样的地方，适宜居住，理所当然成为我们的居所。” “这里除了我和婆婆以外，基本没有凡人可以抵达，也很少迎来客人。” “很漂亮。” 四枫院悠赞叹着这璀璨奇特都美景。 “你只是看得次数太少了。” “这里的夕阳，永远不会落下；这里的花，永远都是彼岸花……再美的景致，连续看几百年，也会习以为常的。” “对于你而言，一尘不变的地狱，的确太过于冷清了。” 四枫院悠赞同着。 正说话间，两人来到一片空地上。 这里有着大片摧折倒伏的彼岸花。 花瓣零落，枝叶断裂，残花败叶很有着凄凉的感觉。 “看那里。” 发丝轻轻拂动，少女指着半空之中。 不用她提示，四枫院悠已经呼吸一滞。 紫黑色的裂缝，仅仅只是看到的一瞬间，就有着难以用言语形容都感觉。 好似……透明的空气如玻璃般裂开，这是非常丑陋的疤痕，带着令人强烈不适的感觉。 “异域的气息……” 四枫院悠的气息波动了下，随后就迅速调整，适应了下来。 他的面色也难看起来。 “我遇到的那只……” “应该也是从缝隙另一端过来。” “这下……麻烦大了……” 四枫院悠喃喃自语着。 肉眼可见的，缝隙之中，不时有着紫黑色的气息一点一点飘出，随后化作大片紫色雾气，弥漫着周围。 紫色雾气又旋转着，逐渐散化为青紫，再化作青黄，再化作红色，最后化作白雾。 大片白雾，以缝隙为核心，漩涡般旋转着，呼啸着。 隔着这么远，还是带起阵阵旋风。 强烈的异质感，完全就像是插入木头里的钢铁楔子一样，格格不入，非常不和谐。 说来也奇怪，这片白雾贴着地面逐渐扩散，在跨过某个界限时，忽然在视野内尽数化作一片浓郁的漆黑。 黑白分明的界限，似乎存在一个模糊的量尺一样。 只是这个分界线，似乎在肉眼可见地，缓缓推移。 四枫院悠却知道，这视野分界线，其实是代表着异域化的分野。 以这条线为界，界内已经统统异域化了。 “这样的缝隙很多吗？” “比想象中要多。” 少女抚着发丝，难掩一抹忧色。 “其实百年之前，这样的缝隙就已经开始出现了，但还非常稀少，即便出现 ，也多是昙花一现 ，迅速蒸发。” “直到六十年前，频率逐渐增大，有些缝隙可以坚持一个月以上。” “最近十年，甚至有怪异之物，自异域穿越而来。” “这也是本域灵力潮汐的原因。” 少女轻轻拈起一片花瓣，信手投掷而出。 玫红色的花瓣在碰到黑雾之后，炸开一朵暗红色的火焰。 异域的气息与火焰同时消弭，随后丝丝纯净的灵气弥漫渗出。 “原来如此，异域的灵力，在不断透过缝隙，被本域消化。 这过程持续了几十，所以才提供了神秘复苏的土壤。” 四枫院悠心中震动，感觉到一种危机感。 “缝隙对面，是什么样的世界呢？” 心中不由得生出这样的疑惑。 “缝隙之中多是出现妖鬼怪异之流……” 少女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总之，这样的局面导致了灵力潮汐，但也带来了不利的后果——世界上怪异成型的速度大大提升了 许多仅仅是口口相传的故事，也可能莫名其妙诞生新的怪异。” “异域涌来的灵气，实在是过于充沛了……带着异域的法则，哪怕会被消化，但也肯定改变了许多方面。” “这对于我们都是好事。” 四枫院悠沉思了几秒，忽然笑了。 世界的灵力增大，对于神秘的限制就削弱。 尤其是他，更是水涨船高。 第四十八章请加入 “关于缝隙的事，现世有多少人知道？” “不少。” “幕末时期，风雨飘摇 ，倒幕军处处掀起战事，幕府应接不暇。 本来大势已去，却恰好有几处缝隙打开，涌出许多怪异之物，猝不及防之下，造成极大杀伤，迟滞了倒幕军主力。” “虽然仅仅只造成了短短四十天，却给了机会，将军得以汇集军队，趁势击败这支主力。” “此举堪称改变占据，此后倒幕军节节失利，被幕府镇压。” “虽然幕府也元气大伤，但是毕竟延续了下来……时间差不多是七十六年前。” 阎魔爱静静地说着，忽然止声。 四枫院悠转头望去，只见她微垂下头，露出一截脖颈。 一声轻微的叹息。 “四枫院君……你还没有问过我吧？” “你是神，我也是神，但你知道我是哪里的神吗？” 四枫院悠微微思忖数秒，笃定地笑了笑。 “爱一定是地狱的神。” “是……也不全对。” 阎魔爱长长的睫毛，在风中轻轻摇曳。 长发飘舞间，纤细柔美的身姿，恰似水莲花的娇容。 “我的来历，世人不知，也从未对外透露。” “我并非自苇原诞生的神灵，也不是地方的土著神。” “不隶属于高天原，也不隶属于东瀛，只隶属于地狱。” “高天原的神千年难堕，上千真神，非常强大，却始终不能奈何于我。” “四枫院君，你知道原因吗？” 四枫院悠面色严肃。 这的确是他难以理解的一点。 要知道，东瀛本土神系，其实早已成型，历代几乎不会增加。 后世添加的，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神。 除此之外，都是野神……不入正统。 当然，佛教神灵自成一体，插手东瀛鬼神界。 实际上也是几次反复，高天原却始终不曾被纳入净土。 神谱实际可查，一切正神都有籍贯可考，然而其中并无阎魔爱之名。 按照她诞生岁月来看，其实已经过了神代才对。 “偌大的地狱，由你一人独掌，高天原竟然坐视不理 ，的确反常。” 阎魔爱微微一笑。 向来古井不波的面容上，忽然展现出这样的笑颜，别有一种反差之美。 只可惜这笑意转瞬即逝 ，犹如梦幻空花。 “那是因为 ，我是此世阎魔。” “阎魔这个姓氏，与佛教息息相关。 当然我并非佛系神灵，只是说受到一定影响。” “所谓神佛合流，那段时期，我以阎魔为姓，正式代掌地狱的权柄。” “在成气候之前，一直托名于泰山府君。” “泰山府君……那不是《泰山府君祭》？” 四枫院悠联想到了此世的阴阳师。 “是的，阴阳道祭祀的泰山府君 ，实际就是我。” 阎魔爱轻轻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 “理论上不该有这样的纰漏，但是实情如此，也许这片地狱就是曾经的泰山地狱？” 说到这里， 她也有些不太肯定。 “总之，没有泰山府君，没有阎罗王，只有我阎魔爱以及……这片地狱。”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可以游离于高天原之外的倚仗。” 因为有着异教的源泉，甚至于这片地狱都可以算是国度，所以阎魔爱可以逍遥，不理会东瀛神系的脸色。 “四枫院君……你也是神，未来你必须要选择一方，你可以选择我。” “拜托了，请考虑一下，这不是强迫，只是劝告。” “动荡的岁月眼看就要到来，未来必是神的时代。” “单独的神，会很难捱过，无论是哪一方，都会优先打击野神。” “高天原是神域，加入的确是正神，这处地狱固然不及。” “但它有上千真神，许多半神，还有历代公卿升入其中的人神……就算加入，又能给你多少？” “我这里却没有其它的神，四枫院悠君愿意屈就，我是很欢喜的。” 话说完后，阎魔爱静候片刻。 没等到四枫院悠的回答，眼神一黯。 “四枫院君，你也是持有天道之理的人，未来可期，且不会真的陨落。” “只是眼下神力不足，只是介于半神与真神之间，而时代已经破近……没有时间给你成长了。” 四枫院悠还在犹豫，阎魔爱又劝： “况且你只有一间神社，如何抵挡未来的灾祸？” “如果没有高天原或者地狱这种自成一体的净土，恐怕不能获得善果。” “纵然你可以再度复苏，你此身的亲人、朋友、下属，又该如何？” “这不是威胁，的确是实情，你应当清楚。” “你我很相似，正应该报团取暖才是。” “的确，我们很相似，应该报团取暖。” 四枫院悠已经考虑清楚。 哪怕是高天原的神 ，号称千年难堕，远胜野神，但也不能与他相比…… 唯有阎魔爱才是他的同类。 他自身无所谓灾祸，但也不想尝试下从法则里读条重生的感觉。 阎魔爱所说的，的确都是实情，互为联盟的确比单独独斗强多了。 必要时 ，也可以退入地狱里。 “只是同盟？” “只是同盟。” 四枫院悠点头。 “那么，就这么约定。” “幕府的气息出现在附近，我不便现身。” 话说完，眼前的少女就消失了，连带着大片的黑暗随之消失。 四枫院悠已经回到了卧室。 室内，淡淡的香味弥散，以及一句缥缈的话，依旧回荡在耳畔。 “原来是……恭喜四枫院君了。” 阎魔爱的气息已经远去，只有着一名容貌俊美的男子，恭敬地低头，出现在面前。 “我叫一目连，是小姐的属下。” “小姐不便出现， 让我转告您。” “您可以接受册封，但在足够强大之前，请不要前往高天原。” “对于普通野神而言 ，正式加入高天原是一步登天，但对于您而言，只有小姐才是您真正的盟友。” 不要加入高天原…… “我明白了。” 四枫院悠肃穆点头。 “那么 ，我就告退了。 幕府的使者正在靠近，或许会有人察觉到我。” 名为一目连的妖怪青年，身形向后倒退，没入身后的墙壁之中，消失不见。 第四十九章浅川命 四枫院家。 三辆通体黑色的车辆缓缓驶过街道，在街边缓缓停稳。 一行人带着严肃的表情，注目着不远处的房屋。 “这就是那位四枫院樣的居所？” 为首的中年男人询问着。 “是，根据地图看，的确就是这里。” 一名西装的随员躬身应着。 “里子，你有看见什么吗？” 名为里子的少女，似乎还没有睡醒的样子，穿着可爱的猫咪睡裙，抱着个巨大的猫咪玩偶，揉着眼睛，就看了过去。 渐渐地，她看得出神了，随后低下头。 “唔……有光笼罩在这里，是结界。” “这里，那里，还有那里……都有很危险的感觉。” 几人都下了车 ，看着里子指着的空白处，眼神之中一片茫然。 “总之，这个屋子被一层结界包裹，擅闯肯定不会有好事。” “那不是街道吗？” 随员里有人质疑着。 说句实际， 他们并不是太理解户部大人为什么非要带着这么一个刚刚读国中的小姑娘过来。 哪怕这个小姑娘是某个神社的巫女，但是这也太奇怪了。 何况他们根本看不见所谓的结界，只能说是半信半疑。 当然，到了他们这个职位， 或多或少都了解了许多真相，承认的确有神秘力量的存在。 只是对于此行的目的，他们还是不能认同……这世上真的有神？ 将军是不是脑子有恙？ 幕府大人物们都在想什么呢？ “哎呀，都说了你们看不见了，这里的结界不包括街道，但是连带着这堵墙壁开始，都囊括在结界里……这就是一个倒扣的碗，透明的，带着白光 ，懂不懂？” 里子比划着手 ，很无奈地对着几个大人埋怨着： “我又不是专门做这个的，你应该去找我姐姐，她能让你们都看见。” 户部虎太郎伸手止住了几个随员的异议 ，蹲下身来，和蔼地笑了笑。 “里子乖，这趟回去 ，舅舅休假，给你带礼物……你不是喜欢猫咪店那只小白猫？” “它叫小雪。” 里子抬起头来，有些开心起来： “说好了的，一定要买。” “好……” 里子小小的面容上，忽然露出惊容。 “怎么了？” 户部虎太郎正奇怪时，忽然身后传来整齐划一拔枪的声音。 “户部大人， 快退后！” “那个男孩 ，那个男孩 ，他是忽然出现的。” 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往日里看再多卷宗 从纸面上了解到的事件 ，远不及此刻亲眼目睹所见的神秘现象， 带来的冲击力更大。 “你们不是来见我吗？” 被七八支手枪指着，身后都少见面色如常， 似乎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慢！” 户部虎太郎感觉到衣角被里子重重以扯 ，心中一动， 就询问着： “您是四枫院樣吧？” 这话一说 ，看见眼前的少年点头，他的心中就是一松。 不是怪异就好…… “四枫院樣，幕府不会亏待有功之人。” “您之前出手，解决了多次问题 ，尤其是消灭了入侵的怪异，立下了功勋” “公方大人愿意授您个人从五位勋章，同时，您所在的神社将正式提升到正五位，领地加到200石。” “请您务必接受。” 户部虎太郎诚恳说道： “如果您还有别的要求 ，我也可以代为转达。” 200石领地 ，就是200亩地。 在浅川市谈不上寸土寸金， 但是200木也是非常大手笔，幕府也得支出不少。 此外 既然抬升社格 ，想必神社扩建也得出资一笔。 至于个人特殊贡献勋章……这个有一定特权和便利，每年也有薪水。 勋章按照级别，实际上就是册封，乃是东瀛的特产之一。 有，或者没有，不仅仅是钱的事情，更关系到其它方方面面 。 重要的是 ，正式接受幕府的册，就成为“比天津神”一系。 “嗯……我还没有正式的神名，不知道公方殿下以什么神名册封我？” 四枫院悠没有立即答应， 反而询问了这个问题。 “还没有确定，只要您不是以这个身体的本名封神 ，其它应该都可以。” 户部虎太郎没有把话说死。 “既然这样，请封我浅川命吧。” 这话一出， 户部虎太郎就是堵得无言以对。 “您这个要求……” 他露出为难的神色。 “怎么？办不到吗？” “不……只是……” 这个神名含义太明显了。 要把浅川市当做领地？ “一国一守，一守一神，镇守一方地身，从五位不是很恰当嘛？” “浅川市又不是什么大的地方。” 四枫院悠眼中淡淡的清光闪过，只有户部虎太郎身后的里子看到。 小女孩惊讶地低头，悄悄扯过户部虎太郎背在背后的手，画着字。 “答应他。” 户部虎太郎犹豫了很久。 “本来按照公方大人的意思， 对于四枫院悠显示的力量而言，授予从五位算是适宜。 毕竟，这仅仅是行走于人间的人类化身， 不等于本体。” “考虑到原先神社只有从六位，提到正五位，增加神社领地到200石，也算施恩。” “授予个人勋章，算是酬功。” “只是没有提及 ，更换神名这个要求。” “按照神人一体来论，国守是五位，镇守一方的神五位也是适宜……或许可以答应？” “还是，先传达给公方大人……” 正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里子在手心画着的字。 再一看，眼前的少年，身上似乎蒙着朦胧的淡淡白光。 再看四枫院悠神色淡淡，似乎并不太热情的样子。 “好，我答应你。” 他一咬牙 ，就答应了下来。 “我会劝说公方大人，封您浅川命。” “只是还请您稍候，授勋有流程，需要再等一段时间。” “幕府的诚意，我领受了。” 四枫院悠微微低头， 躬身还礼： “请转告公方大人，我会守护浅川市，镇压附近怪异之事。” 户部虎太郎笑容真切了许多。 随着灵力提升，东瀛境内神秘力量接连复苏，怪异事件层出不穷。 哪怕是他这样的幕府官员，也偶尔有危机之感……单纯凭借幕府的力量 ，应对愈演愈烈的危机，已经很窘迫。 于是，才有了这次册封——这可是以人类之身行走，不断镇压怪异的神灵。 经由他解决的事件，据说已经有三位数。 就连公方大人也都闻名已久。 可以说，这次来，他的使命就是为了拉拢这位神灵。 东瀛境内 ，形势越发不乐观了。 虽然明面上不显，但暗地里的确波涛汹涌。 “那就劳烦阁下了。” 四枫院悠微微行礼 随后退后一步，身形没入空中 。 如同来时一样，消失不见。 户部虎太郎面色轻松许多 ，叫上人，乘着车离去。 一路上都是沉默 ，眼看着开出了一两公里，终于有随员询问： “户部大人，您为什么要答应那样的条件？” “未免过分礼遇了。” 以地名册封，更为尊荣，更有着截然不同的意味——四枫院悠就居住在浅川市。 “这不算什么。” “那是一位殿下，是神灵的化身。” “就算再低的神灵甚至，哪怕是野神， 也相当于贵人更，何况这是幕府册封过的正神。” “再说……现在灵异频发，一个拥有化身的，属于幕府一方的神灵，对我们太重要了。” “妖怪邪祟之物 ，光靠官方力量越来越难以制衡，以后恐怕不得不借助神力来镇守四方。” “我们凡人虽然发展出科学……但是科学毕竟不等于真理， 始终有科学之外的力量存在。” “别忘了，这位可是我们幕府的神灵！” “这个时候 ，还有什么比增强幕府的力量，更重要的呢？” 户部虎太郎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民居和树木，心中庆幸着。 “幸好……这是幕府的神灵。” “如果是天津神 ，那就……” 幕府册封的比天津神，从历史和数量上 ，可都远不及天津神啊！ 第五十章“晴子” 千叶。 轻轻按了按门上的按钮，随后门内传来一阵短促的电铃声。 胡桃木的防盗门后，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啪嗒啪嗒脚步声，是不合脚的拖鞋。 秋山名人脑海里，已经勾勒出小小的晴子，拖曳着自己的拖鞋，迈着小短腿，在玄关奔跑的身影。 随后，过了几秒，一个小小而稚嫩的声线，从门后传来。 这个声音脆生生地问着： “名人，是你本人吗？” “晴子，是我，哥哥啊，快开门。” “名人说过，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妖怪也会变成熟人的样子骗小孩开门。” 门后的稚嫩声音，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名人应该怎么证明自己是名人？” “怎么证明……晴子不肯承认我这个哥哥吗？” 秋山名人搓了搓满是疲倦的面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故作委屈： “还是说，晴子喜新厌旧，有了别的哥哥，就不要我这个哥哥了？” “才没有!” 晴子气鼓鼓地，声音猛地提高了，但立即又解释着： “名人是秋山名人，我是秋山晴子，但我们本来就不是兄妹嘛……” 秋山名人顿时板起脸来，做出生气的样子。 他知道晴子一定又踩着板凳，从防盗门的观察镜后偷偷看着他。 “就算血缘上不是兄妹，但是我心里是把晴子当成兄妹的，难道我没有尽到兄长的责任吗？” “我辛辛苦苦在外面赚钱，也没有花在自己身上，难道不是为了晴子？” “居然把忙碌一周，好不容易调休的哥哥拒之门外，哥哥我可是伤透了心了！” “……还不都是因为名人总是忙工作，不肯回家。” 小声的埋怨声中，大门打开了。 等到秋山名人进门时，恰看见一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在木质地板上快步跑远的声音。 “哎，晴子，慢点，慢点，当心点……” 晴子不在，秋山名人面上的笑容迅速垮了下来。 “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晴子的病情，远比想象中严重。 单纯只是治疗，需要用的药，就是一笔高昂支出。 “这次打零工，30天只拿到了24万円，感觉亏了。” “可是不能跟晴子说啊……” 晴子并不是他亲生妹妹，而是继母那边带过来的义理上妹妹……母亲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 去年这个时候，他的父亲与继母，在地铁经过隧道时，遇到了莫名其妙的泥石流封山。 全列车被困368人，幸存者只有区区29人。 从那以后，承担这个家的责任，就转移到了秋山名人一个人身上。 为此，他不得不辍学工作，以便维持晴子的医药费。 “医生说过，晴子的心脏病是可以治疗的，但是先期手术费需要900万円。” “如果算上后续手术，以及费用，有可能需要3000万円。” 这个数额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一个小数字。 打零工的话，一个月能有24万円。 即便不吃不喝， 也得存上100多月。 “唉，晴子……我该怎么办才好……” 时常怀着这样的忧虑，秋山名人自然而然笑容都少了。 只是，在晴子面前，他还是尽可能保持着笑容…… 他认为，这是他身为兄长应该做的。 一只小小的少女，坐在客厅的餐桌上，整理着东西，似乎是些针线盒。 见到秋山名人走进来，她眼前一亮，轻盈地跳下了椅子，踩着不合脚的拖鞋，吧嗒吧嗒在地板上拖着小跑过来。 秋山名人感觉腰身一重，娇小地身躯已经抱了上来。 “晴子，想我了吗？” “嗯……” 少女将脸颊贴在他胸口，轻轻地应着。 “今天在家里，有没有好好按时吃药？” 温柔地抚着少女柔顺的发丝，就像是在安抚一只小猫，秋山名人关切地问着。 “有……” 拖着长长的可爱的鼻音，晴子仰起头来，深深地凝望着眼前的少年，那是不符合她年纪的眼神： “名人说的每一句话，晴子都有记下。” “但是……” 她可爱地偏着头的动作，无意间皱起眉头。 “名人身上，有女人的味道。” “晴子？!你怎么闻出来的？” 秋山名人摸着晴子的柔顺长发，丝滑精致，犹如上等绸缎，有着说不出来的细腻手感。 “唔……” 晴子鼓起腮帮，小小的脸蛋上有着小小的不悦。 “名人果然在外面有了女朋友了……” “果然……嫌弃晴子了吗？” “明明说好，我要做名人的新娘的!” “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不能当真了。” “你答应过我妈妈的!” 晴子不快地摇了摇头，将秋山名人的大手甩开。 “你答应过的——” 晴子精致清澈的眼神，严肃地凝望着秋山名人，仿佛在看一个负心薄幸的人渣。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我的病，只能再活十年!” “晴子！” 秋山名人一脸震惊。 “你是怎么知道的？！” 又惊又怒，秋山名人难得地对她吼了起来。 “是……我看了药盒上的名字，上网查的。” 被这么吼了，晴子有些委屈，一双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她的泪水伴随着情绪，像泉水一样涌溢出来。 “因为我快死了……所以名人才会这么迁就我……是不是？” 隐隐的刺痛 ，在心脏的部位传出，哪怕泪水也无法抵消。 晴子倔强地扬起面来，赌气不去看惊慌的名人。 “我不要看到名人装作开心的样子……明明很不开心，还要强做出笑脸来。” 带着哽咽，她垂下眼睑，通红的眼睛里，只有泪珠不断涌出。 “我的病，是个拖累……我知道，名人卖掉了最喜欢的游戏，一盒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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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体来说，就是美丽得不像人类，倒像是从仕女图上走出的女子。 凡人应该有的瑕疵，完全没有，就连一些细小的伤疤也都消失了。 现在的她，哪怕丢到人海之中，也能一眼让人注意到。 “抱歉，我已经有男友了。” 尽管有些无奈，但纪子还是板着脸，重复之前的说辞。 “所以很抱歉，不能接受你的告白。” “谢谢错爱，请找别人吧。” 纪子优雅地起身，开始收拾着文具、书本 ，装到随身的包里。 同时看了看教室墙壁上悬挂的钟表盘，无声的示意着。 “等等 ，学姐，我是一年级神术部的高真健人。” 这个高大男生还不死心，一手按在书桌上，继续拦着她的道路。 “高真同学，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要回去了。” 纪子轻声说着，保持着矜持的社交微笑……这是最近姐姐建议她学习的礼仪。 话说这点并不太容易。 良好优雅的礼仪姿态，往往要从小学起，耗费多年时间才能融入日常举止之中。 后来再学，就困难许多，因为许多习惯都要重新纠正。 只是为了心中某些想法，纪子还是啃了下来，并且开始学习。 这进一步增加了她的魅力……好看的人本来做什么都好看 ，更何况是特意锻炼。 高真健人面色涨得通红。 如此靠近心中的完美女神，他的心脏都在砰砰的跳个不停。 “听我说，学姐，贸然表白肯定让你感到困扰 可能你会觉得我是个轻浮的人，但是，但是不是这样的。” “那天， 在书店，是看见你捧着书……” 一边说着，这个学弟一边回忆着当时的画面。 斜靠在壁板上的少女，黑玉般的青丝倾泻而下，柔润的双眸之中带着晶莹，唇边一点笑意若隐若现。 包裹在校服连衣裙下的优美身线，衬托出那美好青春的气息。 静谧的阳光，缓缓移动，少女蹙起眉头，仰面望来时，那视线瞬间的交错，让他有整个人的灵魂都被吸引的感觉。 当时，怦然心动。 这样都感觉，勾走了他的魂魄一样，回去之后，他就开始打听她的一切。 直到今日，再也按捺不住，前来告白。 “请相信我，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 ” “这真的是一见钟情，我相信学姐就是我所爱的人。” “学姐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 望着身材婀娜多姿、长发飘飘的学姐，高真健人心中紧张又期待。 “很抱歉…… ” 纪子抿了抿唇，便不再说话，态度冷淡下来。 “请让开。” “崇宫学姐……” 高真健人的眼神转为可怜的祈求。 “让开！” 崇宫纪子冷冷地拍开伸过来的手，一股巨力将他推开至一旁。 七八名同学都围了上来，神色不善地警告着： “低年级的，再来骚扰我们班同学，让你好看！” 高真健人低头弯腰，连连道歉。 “对不起， 学长学姐。” 再抬头看时，那个日夜思之如狂的身影，已经飘然而过。 只留下一个帅气而美丽的身影。 “谢谢你们。” 走出教室门外后，崇宫纪子停下脚步， 对着身边几个女生真诚地道谢。 “这点小事没有什么的。” “对呀对呀，给人带来困扰的后辈，是应该警告一下。” “嘻，我们的纪子又变漂亮了呀。” 几个女生围了上来 ，笑嘻嘻地绕着纪子打转。 “真是奇了，以前怎么没有看见纪子这么漂亮呢？” 一个女生忽然提出疑问。 她是纪子的同班同学，也是从国小一起升学过来，到青英高中依然是好朋友。 只有她对纪子最熟悉，知道纪子变化之大。 “大约是交了男朋友……” 另一名少女笑嘻嘻的接过话题。 关于如何变美 ，纪子也说不出什么原因……总不能说，我已经非人化了吧！ “开学到现在 ，就已经收到四封情书，七次告白……真是饶了我吧！” 纪子侍弄着鬓角一缕垂下的柔顺发丝，有些无奈： “老师都快对我有意见了……” 这是实话。 因为总是有外班的学生甚至低年级学生在班级外徘徊，下课时就准时闯进来，当场告白。 过分夸张的魅力，让她也深受其苦……算是幸福的烦恼吧。 真让她放弃，又不愿意了。 那就只能如此了。 说说笑笑，结伴踏出校园。 夕阳中， 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车流人流按顺序经过。 在街道口，陆续分别，崇宫纪子独自在街道上步行着。 周围的车辆不时驶过，不时可以看见一些戴着小黄帽的低年级学生 结伴通过路口。 绿化带中，一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小只幼女，蹲在那里 双手抱膝，低低地啜泣着。 “小朋友 ，你是走丢了吗？” 纪子弯腰询问着。 第五十二章你有病吧 她的笑容优雅而有亲和力，飘逸潇洒的长发慵懒地垂下，眸中带着璀璨的光。 晴子抬起头来时，顿时就看呆了。 这个姐姐，好漂亮啊…… “我没事。” 晴子怯生生地应着。 面对陌生人，晴子还是保持了足够的警惕心。 哪怕这个姐姐很漂亮…… 呜…… 肚子似乎发出了异议。 噌的一下，少女站起身来，面色涨得通红。 “我，我只是在这里游玩。” “对，是游玩。” 仿佛是为了加强说服力，晴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只是腹中隐约又传出几声抗议的响声…… 呜…… 晴子发出小动物一样的声音，急得眼泪汪汪。 “好可爱……” 纪子笑意更盛，这小小只的幼女感觉就像是一个可爱的妹妹。 “好想抱起来，捏捏脸……哇，以前我在姐姐眼里是不是也是这样？” 纪子忽然冒出这个微妙的想法。 “呐……告诉姐姐，你有家人的联系方式吧，姐姐送你回去了。” 纪子伸出手， 摸了摸晴子的头。 “呜……” 温柔的安抚，让晴子的羞涩稍稍缓解。 “我有名人的联系方式。” 从连衣裙的口袋里，找出一张写着数字的便签，她递了过来。 “嗯，想必你的家人已经等得很着急了。” 崇宫纪子按下手机按键，电话很快拨通。 “您好，这里是秋山家。” 话筒之中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听起来很精神。 “喂，是秋山名人吗？我叫崇宫纪子。” 简单地自我介绍之后，她直入正题： “我在4号町这边，遇到了一个小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看着约十岁。” “他给了我你家的联系方式，大约是你的妹妹吧？” 从这个男生的声音，崇宫纪子判断出他的年纪，很年轻，应该只有二十岁。 那应该就是兄妹了。 “不管怎么样，把妹妹丢在外面，不是件好事。” “快点过来吧……这里附近有一个红绿灯，还有三条屋西点店，我们就在街道斜对面。” 说着，崇宫纪子看了看晴子，小小只的幼女正眨着眼睛望着她，黑珍珠一样的瞳子里倒映着翩然的倩影。 她弯下腰来，将手机递给晴子。 “来，你来跟你哥哥说句话吧。” 晴子接过电话，期期艾艾地，正要说话。 她显得有些犹豫，不好意思。 之前与名人闹别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跑了出来。 “妹妹？我的妹妹在家里啊？”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名人。 晴子刚刚露出笑容，随即又听到其它的声音。 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声，听着也很稚嫩，与她的年纪差不多。 “名人，名人……” 带着抱怨的意味，这个小女孩的声音喊着： “我要的苹果呢？” “马上就好，我刚刚削了皮。” “要切成小指粗细的小块，再给我准备下奶油，我要一块块吃蘸着奶油吃。” “好的好的。” 随后电话被重重地挂断了 。 晴子僵立在原地，如遭雷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泪珠再次止不住地落下来。 晴子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只是不住地喃喃自语： “还有一个晴子，可是……晴子在这里啊……” “因为晴子让名人生气了吗？” “所以就不要晴子了……” “晴子，晴子没有家了……” 仅仅只是短短时间，这个女孩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沉下去，整个人都变得无精打采起来，犹如枯萎的花朵。 “真是过分！” 纪子抢过手机，重新拨打过去。 接通了之后，电话那里传来杂音，一个男人不耐烦地质问： “你到底想做什么？都说了那不是我妹妹。” 话音刚落，通话就突兀地被挂断了。 “真是岂有此理！” 纪子抓狂地不断重播过去。 每次都是一秒就被挂断。 重复拨打了七八次之后，终于再度接通。 “你妹妹……” 纪子刚说了几句，就听见话筒之中传出粗暴的吼声： “有病吧！” 然后是很重很重的挂断声。 “啊啊啊……” 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要不是为了保持在小女孩面前的形象，纪子已经要忍不住了。 深深地呼吸了几下，饱满的胸口不住起伏，纪子几乎要被这个不负责任的人给气炸了。 “哪有这样的兄长啊？！” 纪子下了狠心，拢了拢散乱到面颊上的发丝，收拾好心情，蹲下身，安抚着沮丧的幼女 ，随后露出一个笑容。 “晴子是吧……别担心，姐姐先带你去吃饭，然后去收拾他。” “名人以前不是这样的。” 望着眼前笑容之中带着杀气的美丽姐姐，晴子忽然有种预感……名人可能要倒霉了。 她的小脸苍白，没有多少血色，明显带着病容，此时怯生生地说着这样的话，带着一种低声下气的、唯恐遭到拒绝的神情。 “不要怪他……都是……我的错。” 纪子手上一顿，笑容之中又多了几分爱怜。 想了想，她还是翻找出通讯簿，看着那个号码，拨打了出去。 “喂，这里是四枫院悠。” “悠君……我这里遇到一点事。” 纪子在电话之中简单地描述了下经过。 之后就是一阵沉默，然后听见那个少年熟悉的声线： “嗯，听起来是有点奇怪。” “有没有察觉到妖气？” 纪子皱着眉， 凝神感应着，随后有些困惑地回答着： “我不知道，有点非常淡的气息，又似有似无，不知道到底算不算妖怪的气息。” “可能是无意间沾染的，都快消散尽了，幸亏隔着时间不长。” “这样，你先安顿好那个小女孩，我随后就到。” 挂断电话之后，纪子对着晴子。 “你都听到了吗？” 晴子苍白的小脸上又萌发了希望，她轻轻点头。 “嗯，我听见你和一个大哥哥在说话。” “还说有什么气息……” “名人是遇到了妖怪吗？” “可能是哦……” 纪子凑近了，作势嗅了嗅晴子的衣物。 “真是难得，居然是这么淡的气息，再过几个小时就完全没有痕迹了。” “就算不是妖怪，想必也是与妖怪有关，那个男人被迷惑了。” 周五上架，总之，先预先求个首订。 第五十三章跟我说说 纪子主动牵起她的小手， 瘦削的手臂哆哆嗦嗦地伸出来。 “冷吧？” 晴子只是穿着睡裙就跑了出来，在这个时候天气还是有些凉。 “那就这样。” 纪子一把抱起她，单薄的小小身躯几乎轻得没有重量一样。 “真是可爱……” 眼前一亮，纪子随后注意到她不正常的体重。 “真是不负责任的兄长……” 再次暗骂了一句，纪子温言细语 “姐姐请你吃东西哦。” 浅川市，四枫院神社。 整个寺神社，大部份的木造建造都隐于绿荫之中，这一一方古朴的殿堂配合上这一幕山水画般的静谧风景，使人怡情旷性，显得生机盎然。 神社的院内绿荫浓郁，环境宜人，不时还能看见松鼠的身影。 尤其春天来到时，樱花与梅花竞相开放，暗香浮动，幽静宜人。 不少赏花人吸引而来，参拜神灵后，逗留在这里。 凡人肉眼看不见的地方，处处都有一层水波一样的光。 四枫院悠挂掉电话 ，合上眼帘，闭目思考。 和煦的阳光透过身旁树冠的缝隙，投下斑驳参差的光点。 “殿下，您看这份设计图，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来人是神道厅派出的职员。 神道部门是一个庞大的机关，全国大大小小神社共有 【白阳小说中转站一992859387】 【白阳小说中转站二937929266】 间，且规模各异，其中有祭祀天照大神的伊势神宫，也有逢特别祭奠时司祭神官才会打扫干净的地方神社。 他显然是知晓四枫院悠的身份 态度显得颇为拘谨，处处小心。 这时摊开了文件夹，恭敬地展示在四枫院悠面前。 设计图并不复杂，大体上就是在原先20亩的土地上加以扩建。 附近土地统统都被幕府赠送给神社，直到完整的200亩。 大体上，神社也分神宫、宫、大社、神社、社五级。 神宫只有皇室专属，宫也极少，大社则是神社的顶点 二神社都是正规神灵。 社，则多是供奉新神，野神以及一些算不上神的妖怪之流。 根据不同等级，规格有着极大差异。 同一级别内，神社领地也有区别。 尤其是森林。 大凡高等神社，特别是神宫之流，神社周围都有一大片绿意盎然的树林。 这些树林，就是高级神社最重要的组成，它们叫“镇守之森”，是神社中神灵聚集的地点，闲杂人等不能随便进入。 明治神宫，地处东京市中心，占地70公顷，维持了一大片森林，是东京市内最大的绿化地——东京可是寸土寸金。 这森林是神社规格的体现，一般神社无法办到，有的就是在附近种几颗樱花了事。 “镇守之森，我希望种上些樱花。” “不过不必全是樱花，只要四季都有景可赏， 我就满意了。” “上原桑，你明白吗？” 四枫院悠将设计图交到男子手中。 “是，殿下的要求并不难，完全可以办到。” 上原太一躬身离去。 不久，就指挥着工程队的人，在远处插旗、画线。 挖掘机轰隆隆压了过来，在指定的地方开始动土。 “殿下，您要休息吗？” 幸子撑着木柄的白色油纸伞，袅袅婷婷地走来。 微风之中，她的影子显得有些单薄、透明。 “你已经适应了？” “是，因为殿下的力量，我现在可以在神社附近自由行走了。” 幸子虽然是幽灵，但是与夕子的情况又不同。 脱离四枫院悠的影响范围，她将不能逗留在现世。 神社之中充斥着四枫院悠的力量，有结界阻拦，所以还没有问题。 “刚刚纪子打开电话，似乎是新的妖怪。” “既然她遇到了，我就去看一趟，虽然不在本地。” 神自然有区域之分，通常神社在哪就镇守哪。 不过四枫院悠既然有人类之躯，自然可以跑来跑去。 走到神社门口， 就有车等在这里。 “祝您一路顺风。” 四枫院悠上了车，远远地还能看见幸子弯下的身影。 约两个钟头以后，车子在咖啡馆前停下。 隔着玻璃窗 ，可以看见室内。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咖啡厅里坐着些人，也不算少。 有些就打开随身的笔记本电脑，似乎在完成一些工作。 有些甚至就干脆摊开文件，在桌上写写画画。 室内氛围较为安静，即便是走动，所有人也尽量保持安静。 咖啡厅这种地方，只要不影响别人，哪怕只点最便宜的咖啡，通常也不会赶人。 逐渐就有些社畜 ，选择在这种环境加班。 “欢迎光临。” 四枫院悠推开玻璃门进入 ，立刻就有服务员热情行礼。 “请问您要点什么？” 四枫院悠环视了一圈，顺利找到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四枫院悠坐下时，顺手拿过桌上的菜单。 STEAMPUNK（380円）、Cappuccino（480円）、手冲V60（450円）及冰咖啡（400円）。 “手冲咖啡一份。” 咖啡香味和古典音乐随着温度适宜的空调风缓缓渗透在店内。 小摆设和木纹鲜明的餐桌在黄褐色的灯光照耀下显得相当沉静。 与夏天的焦躁完全不同的平静，蔓延在站前的咖啡屋中。 服务员记好，微笑鞠躬离开。 “好久不见，纪子变化真是大啊。” 四枫院悠一眼就看出，这是大妖怪级别的灵力满溢，逐渐更易形态，直到身与灵相互磨合匹配为止。 届时将有超出常人的魅力。 听到四枫院悠由衷赞美，纪子咬着唇， 面色微红 ，还是很高兴。 “现在我在学校里可是有许多人追求，总是有人告白，鞋柜里也有人递情书。” “真是麻烦……悠君觉得怎么办才好？” 四枫院悠只是笑了笑。 “这位，就是晴子小姐吧？” 小女孩看着瘦削，面色苍白，带着不正常的肤色。 “来，跟我说说你们的事情，也许我能够帮你。” 晴子鼓起勇气，在陌生的大哥哥面前开口。 “名人是秋山名人 ，我本来叫三枝晴子，是三年前，跟着妈妈一起进秋山家的。” 第五十四章她的故事 “后来电车出了事，只剩下我还有名人。” “从那个时候开始，名人就辍学了，到处打工，去过游乐场，洗过盘子，送过快递……最多的时候一天兼职七份工作。” “都是为了我……” 神情沮丧的幼女，坐在那里，用着平缓的语气，轻轻诉说着这些。 她垂着头，无意识地搅拌着咖啡，些许水雾蒸腾而起，伴随着她的心声。 不知道为什么，晴子觉得自己很轻松。 在大哥哥的面前，那种倾诉的想法更加明显……明明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啊！ “如果我没有病，爸爸妈妈就不需要那么急，就不会登上出事的列车。” “如果不是我，名人可以继续读高中，读大学。 他那么勤快，又上进，就算打零工也肯定可以攒够学费。 不够的，家里还有些积蓄，事故也有赔偿金，足够用好久。” “……但是都换成了药。” “……是我拖累了他。” “我，成为了名人的束缚。” 晴子仿佛在说的不是自己的故事。 “有时候，我就想，如果我离开，死在外面，是不是名人就能解脱？” “他没有负担，就可以读他想要去的大学，以后考公务员，或者进大银行做个部门主管……我看见过他的人生规划。” “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晴子顿了顿，垂着头 没有再说话。 “你说的，对，也不对。” 四枫院悠开口。 “从这里看，你这样的病，的确是拖累了他。” “可是，他未必不是心甘情愿的。” “单纯从功利角度看，你如果主动消失，对他是好事，不必承担医疗费，还没有道德上的心里负担。” “可是，如果他真是这么功利的人，就不会是这个态度，当初也不会是这个选择。” “这仅仅是你的想法，未必是他的想法。” “为什么不亲口去问问呢？” 纪子劝着： “或许，他真的是个傻瓜呢？” 晴子心中轻松，如雾霾扫开，阳光照来，忽然破涕为笑。 “名人就是个傻瓜。” 带着病容的小脸上， 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看见这笑颜，纪子有些不忍。 毕竟还是年轻，许多时候不知道世事。 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 再深厚的感情，也经不住这样消磨。 那个秋山名人，就算这时候不嫌弃她这个累赘。 几年后呢？ 随着时间推移，感情总会淡去、消失。 谁还记得自己幼稚园时曾经喜欢过的玩具、国中时暗恋过的女生？ 什么感情能不褪色？ 到那个时候，她怎么办呢？ 纪子悄悄拉着四枫院悠，问着： “这孩子的病，真的那么麻烦吗？” “我看看” 四枫院悠转身，看见这幼女心口处，淡淡的病气盘踞着，带着暮气与迟滞。 病气这时还不显得强大，没有太棘手的感觉。 “唔……应该能治。” 依照经验，四枫院悠判断。 “可能需要手术，他应该也看过医生，缺的是钱，不是其它。 ” “我估算，她这个是心脏病，手术费用大约要800～900万円。” “这还算先期手术费用 ，后续许多药都很昂贵……这就是很难估量。” “不是有保险吗？，而且儿童的话，还有别的补贴？” 在樱岛，每个人都有国民健康保险，所以去医院只付担30％医药费。 6岁以上，70周岁以下的人和其家属到保险医疗机构就诊时，医疗费的70%由保险支付，自费部分为30%。 不仅包括门诊费和药费，还支付部分住院时的伙食疗养费和访问看护所需费用等等。 对于儿童，有“子ども医療費助成”制度。 一般来说从出生到6岁，儿童需要自费20%，报销80%，但是所有孩子都可以在各自的区役所申请“児童医療証”，可以补贴自费部分，实现儿童全免费的医疗制度。 日本各县规定都不太一样，东京补贴至15岁，福岛补贴至18岁，但福冈补贴到12岁，大阪补贴到6岁。 还分住院和治病。 比如千叶县的孩子9岁前看病全免费，但住院的话是15岁前全免费，比如神奈川县6岁前看病全免费，但住院是15岁前免费等等。 很多地方也要看家庭年收，如果家庭收入很高，就享受不到这种补助。 “千叶的补贴我不清楚，也许近些年又有变化……她可能已经12了？” “就算不能全免，应该也可以免除80%。” “以他们家情况，这还是肯定是可以的……先期治疗费，也许他已经快凑齐了。” 按照第一期手术费800万円计，20%自费那就是160万円。 当然治病不可能只有手术费。 “以他打零工的勤快，可能已经快攒够了。” 东京最便宜的时薪是800円（66块），最高1500円（124块）。 这只是说正常的工作，有些特殊行业时薪就会高出很多。 樱岛人的自由职业者，即以打工为自己职业的人，平均时薪是1200円（100块）。 比较勤劳的一个月能挣到25万円（ 【白阳小说中转站一992859387】 【白阳小说中转站二937929266】 元人民币）到35万元（ 【白阳小说中转站一992859387】 【白阳小说中转站二937929266】 元人民币），就已经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了。 “每月35万円，是打零工的极限，再多就不可能了。” “这些钱，每月房租支出起码七万，再负担两个人的保险、日常消费等必要支出。” “他应该还能存下不少，一年的话，先期费用就攒出来。 负担虽然大，但那个男人应该规划好了。” “所以 ，这就是这个孩子自己闹别扭？” 纪子松了一口气。 刚刚她还在想，是不是要借点钱给她。 虽说樱岛人很少借钱，也很少借钱给人，但是实在是不忍心，不想看见这孩子死掉。 “我可以给他个机会，但前提是，他得能活下来。” “走吧，带上她。” 出了门，踏上千叶的街道。 前一天似乎下过雨，地上和空气中都有一点湿气，薄薄的雨云还没有被阳光蒸发。 高楼大厦背面，有着狭小僻静的街道，行人、车辆缓缓而行。 服务员在店面前弯腰行礼，一丝不苟。 车子顺着车流前行着，并不算快。 “柳井桑，请给我查一下这个电话的详细地址。” 拨通了电话后，四枫院悠连寒暄都省了，直接对着对面的人下命令。 柳井翔大，算是四枫院家的家臣。 虽然进入了现代，但许多古老的传统依旧沿袭下来。 柳井家侍奉四枫院家，已经有四代人，到柳井翔大，恰是第五代。 平时需要调查各类情报，都是由他来处理。 “是，殿下。” 电话挂断后，四枫院悠坐在后座，闭目养神。 纪子抱着洋娃娃一样可爱的晴子，后者已经微微低头，呼吸均匀细长，似乎已经入睡。 没等两分钟，手机屏幕亮起，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去这个地址。” 小声地对司机说了位置后，中年司机轻轻点头。 方向盘一打，驶入一条近道。 周围的车流量稀疏了许多。 到了这里，周围好似有些异样的气息，并不太明显，只是有着让他反感的味道。 群里好冷清＾０＾~快进来催更吧。 第五十五章窥伺者 十三点十五分。 僻静的坡道上，两行大树掩映间，一辆其貌不扬的货车，倚靠在电线杆旁停着。 车内，占据半面车厢的巨大显示屏里，分隔出数以百计的监控画面。 通过监控画面，可以看得见一辆车的行动路线 甚至具体到其中某个人的一举一动。 “他们快驶出监控路段了，我们在别的地方没有足够多的摄像头。” 一个中年男人坐在真皮沙发上，双手交叉叠在下巴上，神情有些忧郁。 “卫星传导还没有搞定吗？” “必须时刻监控，想办法排除掉干扰因素。” “一组二组正在加班 ，三组已经在核对那个少女的身份。” 一个工作人员捧着一摞高高的文件，推了推脸上的眼睛。 一条信息刚刚发送到他的手机上，震动了下。 “部长 ，卫星传导图像修好了。” “很好，给我放大。” 图像放大，放大，最后定格在车窗上。 一个英俊的少年，面色还有着尚未脱去的青涩气息，气质却很沉凝，隐隐有威仪。 他深邃有神的眸子，忽而抬起，向上望来……简直就像是看到了他们一样。 “他，他看到我们了？！” 庞大的压力，如同实质一样，磅礴而下。 车内的几人都面露凝重之色，尤其是新居凌。 额头上留下大滴汗水，他顶着这视线带来的压力，悄悄捏碎口袋里一块坚硬的物体。 “啪——”。 空间之中炸开一道火花。 几人身上顿时一轻。 “快！ 关掉！关掉！” 就有眼疾手快的工作文员，拔掉了车载显示屏的插头。 画面顿时消失。 “呼～呼～” 喘息着，新居凌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隔着这么远，还能发现我们？” “单纯的机械摄像头，只是死物，不容易引发关注。” “但是部长您还有我们，却是活物，哪怕隔了卫星还有摄像头，依旧触发了对方的感应。” “这些怪物就是麻烦……” “单纯观察都可能触发所谓特殊感觉，真是完全不讲科学！” “部长，你快别说了！” 工作人员面色一变，急忙劝解着。 “我知道，我只是发牢骚。” 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的不快，新居凌询问： “那个女孩的身份查明了吗？” 要短时间搞清楚一个路人的身份，并不容易。 好在他们组织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误闯仪式的场外因素，在这方面下了大力气。 视对方的身份不同，采取不同的行动。 以确保仪式的正常进行。 “早知道就该在乡下，跑城市里，到处都是人，太麻烦了。” 新居凌有些烦躁地抓挠着头，随后注意到指缝间落下的几十根头发，浑身一僵……要秃了吗？ 工作人员去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操作着平板电脑，查询后台数据。 “对比资料库，那个女孩穿着私立青英中学的校服。” “她叫崇宫纪子，父亲下岗在家，哦，等等……前不久获得了四枫院神社的帮助，进入了一家进出口公司，目前是部门经理。” “她的母亲已经过世，奇怪的是，查不出过去的身份。” “查不出？” “是，我们的人身份不够，有些资料不能正常查看。” “要强行查阅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可能会被发现，要继续吗？” 新居凌想了想，又重重地点头。 “继续查！” “都到了这个地步，难道还有退路吗？” “隔着机械，还能做到这一步的，那个少年到底是谁呢？” 在车内不安地踱着步，新居凌的声音回响着。 “我不知道他是谁，也许又是一个怪物。” “但是我们有退路吗？” “我们花了两年时间，引导了两百多样本，只有这一个成功，现在就因为一个外来者，就要放弃？” “如果我们放弃了，仪式就宣告失败，那个怪物会放过我们吗？” 新居凌下定决心。 “查到底！” “引他进不死宫！” “他不是要管闲事？他不是很厉害嘛？那就让他死在那里好了！” 面带狠色，这个男人恶狠狠地低吼着。 “既然是怪物，那就该让怪物去对付。” “最好是同归于尽，我们才能够自由。” 一个穿着和服的男性忽然走了进来，皱着眉头，看着失态的新居凌，很不客气地说着： “新居部长，你是想把那个怪物引过来吗？” “别忘了，我们所有人的命，都在她一念之间。”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也请你克制一下。” “别让大家陪着你一起倒霉！” 他们这个组织很倒霉，两年前被那只怪异盯上，控制住，一直在替她办事。 所有人，但凡明面上不服从的 ，统统都消失了。 新居凌点了点头，捋顺了下黑西装上的领带。 “抱歉，我失态了。” “这个世界，本来是属于我们人类的，却接连冒出来这些怪物。” 说话时，依旧有些咬牙切齿。 “他们不是怪物，是妖怪。” 和服男子纠正着。 “以前他们一直也存在，阴阳师，神官， 神灵，妖怪，地狱，从古至今都是存在的。 ” “这个世界不光有我们人类， 也有他们。” “只能说 ，现代文明，是我们人类建造的。” “不管怎么说，这个少年是阴阳师也好，是妖怪也罢，都不是普通人类。” “你可以厌恶他们，痛恨他们，但是要承认他们拥有的力量。” 和服男子持有着谨慎的态度： “这几年灵异事件越发频繁，许多都不是靠着科技可以解决。” “没有神秘力量的保护，我们早就死了。” “客观来说，是‘她’庇护了我们。” “可惜，她太过苛刻了，脾气也愈发古怪，不是可以效忠的对象。” “时代在变化了，新居桑。” “无论你的成功与否，我们都必须找到真正庇护我们的力量。” “不然，我们也会被时代抛弃。” “别忘了我们的初心……我们要重振家业，恢复华族！” 过了一阵，一个职员跑过来，汇报消息： “两位大人，查出来了，崇宫纪子的母亲崇宫伢子，原名望月伢子。 因为执意违抗父亲的意愿，嫁给平庸的崇宫新树，被愤怒的望月财团董事长弥院断绝父女关系。” 第五十六章快走 “这件事在十六年前就被封锁消息。” “居然牵扯到财团继承人……” 两个人都觉得事件复杂起来。 哪怕是正常人都知道，财团的影响力是方方面面的。 如今落魄的组织，虽然各自都有些底蕴 ，但许多地方未必就及得上这样老牌的财团。 “就算是财团的继承人，毕竟不是财团的掌舵人。” 新居凌已经坚定了决心。 “这次是我们难得的机会， 只要让两个怪物对抗，就有了机会。” “不管是联系神社也好 ，还是求助寺庙也罢，花多少钱都无所谓，总要找到出路。” “都说了，那位不一定是妖怪……” 和服的男子摇摇头，倒梳着的短发显得很精神。 “北川，你就说敢不敢吧！” 两人肆无忌惮地谈论着背叛 周围的工作人円却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每次都说要做，结果每次都做不成……感觉像是被诅咒了一样。” 北川一辉叹了口气，捂着额头，头疼一样。 “这次不一样。” 新居凌嘿嘿笑着。 “我已经有了一个完整而详细的规划。”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刚刚。” “那可真是不值得期待……” 北川一辉对这个好友的性情再了解不过了。 性格很豪爽，经常想一出是一处……虽然是很可靠的朋友，不错啦，但许多时候真不能指望他想出什么好点子。 “不知道又会是什么不靠谱的想法……” 千叶。 行驶在街道上的车子内，幽暗温暖的暖风吹拂着。 原本闭目养神的四枫院悠，忽然神清而醒，抬起眸子，望向右侧上方。 视线穿透了塑料、金属、空间、云层…… 一切阻碍都似乎洞穿了一样，灵的知觉探出体外。 于接近乃至于超越光的速度，跨越了空间，抵达某个界限。 之后迅速折返，向下，向下…… 直到没入一处树下、车厢。 显示屏外，正有着几道带着隐隐恶意的视线，正惊慌地对上了他。 ‘这个男人……是窥探者！’ 此念一生，四枫院悠视线顿时一凝。 带着警告意味的视线，伴随着些许力量，形成了压力 。 再之后，联系中断。 这一点神意迅速返回。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秒之内。 “怎么，发生了什么吗？” 一旁捧着文库本打发时间的纪子，察觉到一点神力都波动，诧异地问过来。 “有窥视者。” 四枫院悠没有多说。 “两件事会有联系吗？” 纪子顿时警惕起来。 她可是亲身经历过神田町的事件 ，还差点就死在其中。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她的反应很正确而迅速。 “尚不清楚具体情况，只能确定，有人通过监控或者卫星，在查询我们的信息。” “我已经记下了他们的灵魂气息 ，靠近的话可以感应出来。” 普通人大多没有可以外显的灵力，但这不是说明没有灵魂。 只是他们的灵力几乎全部都用来构成并维持灵魂，很少有富裕的程度。 “秋山家，住得有点远了啊。” 车窗外的景物 ，逐渐偏离繁华的高楼大厦，进入较为偏远的区域。 整体上 ，高楼少了，低矮建筑多了。 气氛显得有些冷清僻静，人流变得少多了。 不时可以看见的便利店，还有自动售货机点缀着些烟火气息。 地面有些凹凸不平 ，路灯也有些陈旧，周围的楼房表面掉了白漆，露出灰暗的墙体。 繁华的世界就隔着短短一千米而已，这里却显得这么冷清，仿佛被遗忘了一样。 在一栋小小的单门独院的一户建面前 ，车子停了下来。 木墙前面，已经有一辆车子正停在那里。 “这里还不算贫民区吧？” 司机增田健按下了按钮 ，窗玻璃缓缓下滑，透入新鲜的冷空气。 “悠少主，不是，这里地价只是比核心区稍便宜些，实际还是中等收入才能居住的地方。” “秋山家，以前应该算是中产吧。” 说话的时候，晴子睁开眼睛 苏醒了过来，看见熟悉的木墙， 熟悉的房子，以及那熟悉的门和屋檐，她立即跳了下来。 “我回来了。” “慢点，你有钥匙吗？” “哎，我出门时没有带钥匙……” 晴子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我们要以什么身份登门拜访呢……” 四枫院悠在三人身上流连，想出了一个主意。 “我想起来了，既然秋山名人需要经常打工， 那么应该给许多地方投过简历才对。” “我们就装作一家公司的人力资源部职员，做个调查吧。” 站在防盗门前，四枫院悠按下了门铃。 屋内，秋山名人套着围裙，正聚精会神地切着水果。 将从超市购来的打折水果，从冰箱里拿出来，洗净去皮去核，做成水果拼盘。 这是在水果店打工时练就的记忆，整套操作下来娴熟而利落，很有效率。 “晴子叫我哥哥了……今天挺好的 ，就是晴子好像胃口大了点。” 不过他还是很高兴，毕竟晴子终于肯承认他哥哥的地位了。 不再像以前那样，无论如何都不肯改口。 就在他处理一只芒果时，门外传来铃声。 好心情顿时被打扰了 略有一些烦躁，他还是立刻应了。 “谁啊？来啦来啦？” 秋山名人打开门，看了。 “名人……” 小小的身影，熟悉的，直接映入眼帘。 “晴子……” 秋山名人瞪大了眼睛，意识到什么。 “你怎么在外面？” 记忆带来的错位感，让他只觉得置身在幻境。 四枫院悠上前半步，微微低头。 “请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你再仔细想想，里面那个，真的是你熟悉的人吗？” 随着他的话，秋山名人好像拨开了一层云雾一样，恍然大悟。 “快带着晴子逃，逃得越远越好，去找神社、寺庙，随便找什么人都好。” “我来拖住她！” 意识到里面是不可对抗的怪物，这个男人爆发出惊人的勇气。 毅然选择相信面前的几个陌生人。 他本人，决心死守在家中，誓死与这只怪物周旋。 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妹妹。 无论如何，不能让妹妹受伤。 非要有人受伤的话……只有我就好了…… 这个时候 ，这个男人怀抱着这样的念头，正色一肃，低头躬身： “晴子就拜托诸位了！” “请尽可能逃得更远一点，因为我实在是不清楚，到底能拖延多久。” 第五十七章除灵费 “名人，名人？” “你在做什么？” “水果拼盘做好没有？” 由远及近，甜甜的少女音传来。 秋山名人精神一阵恍惚，撑着门沿，眼前有片片雪花一样的景象飞过。 “我……” 意识似乎有些涣散，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小心点，秋山桑。” 一只手扶住他，耳畔传来那个英俊少年的声音，将他自堕落的边缘挽回。 “刚刚那是？” 惊醒回神的秋山名人，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连带着衬衫都湿了。 “是妖怪的影响。” 他听见这个少年轻声回答着。 “这个妖怪的灵力不弱啊！” 纪子牵着晴子的小手，流露出一种看到猎物的表情，眼神之中跃跃欲试。 “我还没有退治过妖怪呢！” 她分明是想玩罢了。 四枫院悠无奈地暼了她一眼，低声道： “还不清楚她的底细，不好就这么动手。” “都已经对普通人出手了，还不能退治？” “也不必喊打喊杀，就是法律也还有量刑定罪之说。 如果只是想骗点吃喝，就谈不上需要消灭。” 纪子眨眨眼睛，似乎明白了，又有点高兴。 淡淡的白色雾气自她周身腾起，另一个半透明的躯体在雾中显出重叠的姿态。 并非幻影，而是两个躯体，奇妙地重叠在同一处空间。 一个是穿着青英校园制服长裙的崇宫纪子，可爱而俏丽； 另一个是面目与她有七分相似的大红色和服女子，梳着经典的姬发式，端庄典雅，有着冰雪的气质。 这个时候，后者同样冲着他眨眼，灵动有神，带着几分顽皮。 这就是神田家塑造的“民姬”，没有意识，只具有磅礴的灵气。 现在看，两者之间渐渐已经融合一体。 等到完全融合，崇宫纪子将完全拥有这份力量。 “我先进去看看哦。” 如同蝉蜕一样，这和服少女自身上跨出，轻盈地踩在空气里，小跑着自四枫院悠身边经过，留下一道幽香。 “你们是……法师？” 秋山名人丝毫不察，根本看不见刚刚偷溜进去的和服少女。 “我是四枫院流神道传人，这位是我的助手。” “我是神社武士哦！” 纪子笑嘻嘻地。 这苗条的身材，纤细的四肢，完全看不出什么威慑力。 “那是什么眼神呀！” 似乎感受到秋山名人严重的轻视，纪子轻哼一声，右手用力一按。 胡桃木色的防盗门上，顿时多出几个指印。 秋山名人倒吸一口凉气，心中生出敬畏。 那可是合金！ 能之合金上按出指印，这已经非人了。 “拜托两位了，请务必解决这件事。” “承蒙惠顾，这是我的名片。” 四枫院悠双手递上一张黑色卡片。 秋山名人同样双手接过，看了一眼。 有着四棵枫树环绕的院落图案，装饰有鎏金字体，庄重典雅，透着大气。 落款是“四枫院”。 “除灵费用一定奉上。” 秋山名人咬了咬牙，还是一口应下。 让开门，引着三人进屋。 围在沙发前坐下，秋山名人给他们倒了茶，送来些点心。 “奇怪，这个时候怎么没有声音了？” 这个时候，秋山名人才觉得奇怪。 这个“晴子”，自进门以来，就一直在使唤他，不是要这个就是要那个，让他忙得团团转。 室内的布置很温馨，虽然面积并不算大，但是也有三室一厅。 四枫院悠视线移在纪子身上，她似是倦了，微微眯着，逐渐靠了过来。 晴子向个小大人一样，打开冰箱，踩着小板凳，又找出一小盒藏在包装袋后面的零食。 “还好，我的零食没有给她吃掉。” 跳下去，找出干净的盘子，倒了出来，是新鲜的瓜子仁，似乎炒过，散发着油香。 把这些端到沙发之间的桌上，她低头躬身。 “请用。” “谢谢，晴子真是懂事。” 四枫院悠夸奖了下，小姑娘面上有些羞涩，又跑来开去，把几人换下的鞋子送上鞋架。 “秋山君，她是怎么来到你家的？” 四枫院悠询问着面前的秋山名人。 秋山名人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听到询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顿时苦着脸。 “就是晴子赌气跑出门，我去找她，然后遇到……当时就把她当成晴子了。” 摇了摇头，秋山名人始终无法释怀。 “我居然会认错晴子……” “这不是你的错，普通人无法抵抗妖术，是力量不足，不是单纯意志就可以客克服。” 四枫院悠轻声说着，喝了一口冲泡的茶水，有点烫。 “别担心，既然我来了，这件事就算结束。” “那个……不知道除灵费用怎么收？” 秋山名人赧然，但还是不得不开口： “我快凑齐晴子的手术费了，医生说要趁她的病情还算稳定，在这两年手术，成功率很高。” “所以除灵费用……如果太高的话，能不能允许我分期付款……”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自己也觉得很不好意思。 “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过了。” “不必太担心，费用不高的。” 四枫院悠不是第一次遇到手头拘谨的客户，解释着所谓除灵费用标准。 “灵异是直接能害人伤人，就和治病是一样。” “收费标准，也是参照病症缓急，有所不同。” “不需要亲自出手的小灵异，只需要购买一些符纸即可，约5000円，一般不超过7500円，通常是些无害的怪异。” “骚扰类灵异，影响到正常生活，需要除灵师出手除灵。 费用在 【白阳小说中转站一992859387】 【白阳小说中转站二937929266】 円以上。” “产生身体衰退或者病变的灵异类，但可以通过搬家渐渐康复，迅速解决需要除灵师出手。 这类除灵费75万円到80万円，甚至100万円，最多不超过150万円。” “目前来看，你家这只，最多算是骚扰类，考虑到有一定幻术能力，算是严重骚扰，有一定威胁性。” “我也不多要，就给15万円吧。” 秋山名人松了一口气。 这个价格，还能够承担。 实际四枫院悠完全不在意这点小钱。 真要请他出手，出场费也远不止这点——这只是按照普通除灵师的标准收费，而且也减免了不少。 这就不必对他说了。 第五十八章大妖怪 纪子飘进卧室。 说来奇怪，她此身所过之处，都有一层浅浅的雾气先到。 雾气浸入四周，在衣柜、书柜、床铺内，弥漫开来。 雾气弥漫后，逐渐化入在空间内，似乎毫无变化。 宽大的显示屏打开着，显示出动画的画面。 “奇怪 ，人呢？” 纪子蹙着眉，弯腰寻找着。 衣柜，没有； 床褥，没有。 方才明明听见声音，进来后 ，却空无一人。 只有一个身穿洛丽塔蕾丝公主裙，安静地坐在枕头上的娃娃。 那双绯红色地眸子，紧紧地盯着前方。 “找不到了……” 房间内安安静静地，只有电视的显示屏内还在闪动着霓虹灯。 “真的没有人吗？” 少女无聊地坐在床沿，目光在娃娃上一扫，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现。 只听到她自言自语着。 “奇怪，明明有妖怪的气息，怎么会找不到呢？” 身后，不足三尺处 ，精致的洛丽塔娃娃，眼中逐渐亮起，带着丝丝黑气。 “啪——” 一只纤细修长的手猛地盖了下来，勒住了娃娃纤细的脖子。 “啊啊啊啊啊——” 娃娃忽然发出尖锐的惨叫，面色猛地阴沉狰狞起来，周围黑气乱舞。 忽然从温馨日常风转入了黑暗堕落风。 “嘘……” “别打扰悠君谈话。” 纪子竖着食指，点在樱色的唇上。 指尖只是一点白光一闪而过，一切黑雾统统扫去。 娃娃安静了下来，就像是一个真正都芭比娃娃一样。 “好孩子。” 赞了一声，她好奇地举高这只娃娃。 “做得很逼真呐。” 手指戳了戳娃娃的脸蛋，柔软细腻，直接陷入了其中。 感觉就像是陷入了棉花一样。 又玩弄了许久，直到娃娃的脸上被掐出一些红印之后，她意犹未尽地放了下来。 “说吧，你到底是什么妖怪，怎么诞生的，又想做些什么？” 这只娃娃眼中充满了一种拟人化的幽怨。 “我不是普通的付丧神那种东西！” 开口就是脆脆的声音，又软又糯，只是还带着一点傲慢。 “愚蠢的人类是不能理解高贵的我的。” “哦？小家伙说话真不客气。” 纪子浅笑吟吟，眼中却有寒光闪过。 磅礴的灵压，不再束缚，重重地压在它的身上。 忽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脖子艰难的移动着，她惊讶发出惊呼： “你是妖怪，上级的妖怪……你是大妖怪！” “这不可能！” “这是新生的妖力，诞生时间绝不超过半年！” “她”非常震惊。 从这股磅礴的力量气息之中，它感受到了只有新生妖怪才独有的气息。 那是缺少历史沉淀，只有当下新生代妖怪才会有的稚嫩气息。 而且这股气息新得不可思议……简直就跟它一样，都是最近才诞生。 “这不可能，你甚至比我诞生的年纪还短！” 仿佛世界观被颠覆、重塑了一样。 她连连惊呼，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你倒是知道的东西不少啊！” 纪子一下一下戳着这只娃娃的脸蛋，把她当成了好用的玩具。 “几乎所有的大妖怪，都是起码经历过几十几百年沉淀，才汇聚到足够的畏，彻底升华到另一个领域。” “它们的妖气，都沉淀着历史的气息。” “那是属于时光的烙印，与妖气结合，才能诞生区区几个大妖怪。” “这个时代才刚刚开始，怎么可能就有大妖怪诞生，而且还是一出生就是大妖怪！” “你从哪里得到这么多力量？” “哦？大妖怪都有时代的气息，要汇聚时代的烙印？” 纪子听到这里，似有所悟，想了想，又没有头绪。 “没错，你以为什么是大妖怪？” 玩偶小女孩自矜地扬起白皙的脖子，巴掌大小的脸上满是得意。 “所谓大妖怪，与普通的妖怪之间，有本质的变化。” “这不仅仅是力量的强大，更是一种质的升华。” “一个时代，数千数万新的妖怪诞生，又默默无闻地消灭。” “只有极少数妖怪，才能从其中脱颖而出。” “它们都有远超于普通妖怪的力量、地位、寿命。” “它们就代表那个时代的。” “我曾经远远感受过千年大妖怪的畏，深沉、古老，带着那个时代特有的烙印，有专属于时代的气息。” “这么描述你肯定不懂吧。” “就算是号称百鬼夜行的平安时代， 能留下名字的妖怪不在少数，但是其中真正成就大妖怪的 ，也没有多少。” “唯有成为一个时代的烙印，才能成为真正的大妖怪。” “你这种， 只有妖力达到了而已。 肯定是取巧做到的，就是个空架子，后继无力，也没有成为妖怪们王的潜力。 虽然乍一看起来也是大妖怪，但是根本没有那种凝聚的时代气息。” 小小的玩偶女孩居然透露出一种鄙夷的神色。 “跟真正的大妖怪，你差远了！” “你至少要再过一两百年沉淀，才有可能抹平这种差距，而且能不能行还得看运气。” “……你这么厉害，怎么会被我抓住？” 双手叉腰的洛丽塔小女孩，直接被拎了起来。 “放开我！快放开我！” 洛丽塔裙的小女孩，涨红了脸颊，双脚不断踢着纪子的手指。 力度不小，堪比常人的拳头……可惜手臂上有着一层薄薄的白光流转着，全部都挡了下来。 “你这个粗鲁的女人， 你弄痛我了！” 气鼓鼓的小女孩被纪子托在掌心，好奇地打量着。 “可恶，你到底想怎么样？！” 挣扎了一阵，无力反抗，她愤愤不平地鼓起腮帮子，坐在手心上，试图谈判。 “先说说你自己吧。” “我？我只是要找个哥哥伺候我？” “有什么不对吗？” 洛丽塔小女孩振振有辞。 “是那个小女孩不要他的， 所以这个哥哥就归我了！” “我没有错！” “那不是你的哥哥……” 纪子小心地逗着她，这只洛丽塔小女孩一开始还试着躲避那巨大的手指，后来干脆不反抗了。 “我说是就是！” “现在那就是我的哥哥！” “我没有哥哥，所以想要个哥哥，所以我就抢了过来！” “我不光抢她的哥哥，我还要抢别人的哥哥！” “我有什么错？” “没有的就该去抢！” “人类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第五十九章忘途川 “你为什么不去阻止他们？” 纪子哑然失笑，这个小家伙真的好有意思。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还不是欺软怕硬！” “给我等着，这里只是我一个分身！” “等我带人来教训你！” 话音一落，这具娃娃身躯就是一僵，一点淡红色的透明光芒，冲上天空。 “哎……” 纪子伸手去捉，空气之中凭空生出黑色的火焰。 这火苗一现，迅速窜出，连成一线，化作密闭的火网。 只是终究还是未能来得及。 让这点光芒跃出。 “纪子，你注意看。” 少年的身影出现，恰拦在前方。 这点暗红色的光芒避之不及 直直地撞了上去，被捉在掌心，如同一只扑腾的麻雀那样，左冲右突，不得脱出。 纪子望去，却见四枫院悠周身显得透明虚幻，缠绕着星星点点的光。 “幻影？” “是一个临时的化身，没有多少力量。” 四枫院悠不想多说。 只是低头望向掌心的那个小小的光芒。 “ 真是，各种传说种都冒出来了。” 望上去，只是一眼，他就已经看出几分本质来。 “缝隙涌来的灵气能量，的确在潜移默化间影响本世界，甚至某种程度上影响了一些法则。” “各种神秘力量都在复苏，一些新的传说种也随之诞生。” “这就是一只活生生的怪异啊！” “怪异？” 在四枫院悠掌心，这点红芒滴溜溜旋转，如同星云漩涡一样，隐隐形成虚幻的星河。 内里一只小小的女孩，穿着洛丽塔的裙子，踩着小皮鞋，隐隐带着不详的红光。 纪子凑上前来，惊奇地看着。 “古代的百鬼在复苏，神力也在增强，各种恶鬼同样水涨船高。” “除却这些本就存在的本土神秘力量，还有新生的怪异。” “或许在过去，怪异就是新生地妖怪，而且是诞生时间短浅，缺少历沉淀，力量浅薄的小妖怪。” “然而自从法则隐隐受到异域影响后，这些新生儿就有些变化……本质较之过去的妖怪有所不同。” “时间上，分水岭大约在三十年前。” “之后诞生的，都是怪异，与妖怪有所不同了。” “这点差异不算大吧？” 纪子细细感应着气息，灵韵之中，是与寻常妖怪有些区别，但非常细微。 “是不大，可人与猴子的基因也不是很大。” “就这一点点微细差别，其实已经是两种存在形式。” “它们是怪异，诞生于现在的大环境之中，更适应规则，仅此而已。” “怎么处置她呢？” 纪子有些不忍心。 “听她说这只是个分身。” “分身？不！她不是分身，而是……算了，自己看吧。” 轻轻弹了弹，这雾气看似一团，其实很脆，轻而易举就被四枫院悠敲碎了。 “啊……” 一点无声的哀嚎出现，黑气涌出，逐渐消弭。 一个握着拳，紧闭着眼睛的白色魂体，恢复了本来面目，平静、安宁。 “唉，你已经死了。” “你的哥哥死了，你也死了……还被困在这里面，自以为是它的化身。” “现在，你还有多少话要说吗？” 这个小女孩的灵体缓缓睁开眼睛 ，迷茫地左右张望了下，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只有虚幻的泪珠，飞溅而出。 随着泪珠溅洒，她的灵体又透明了一些。 “呜……” “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我……救救我，我不想被吃掉。” “吃掉？” “嗯，变成化身，就是被同化了。” “看她的样子，自我都逐渐模糊了，距离彻底被消化也不需要多久……如果没有我们介入的话。” 四枫院悠补充着。 在这个世界，幽灵妖怪存在附体寄生的情况。 通过制造各种意外，削弱附体者的心志，逐渐蚕食，完成夺取其灵力的步骤。 “化身”就是其中之一，已经算得上高端仪式了。 “相比较那种直接赤果果地吞食 这种方式更隐蔽，反抗也更少。” “通常情况，就是各种方式引诱这个小女孩自愿放开心灵，主动接受妖怪的力量进入身体，甚至放弃自己，主动交给妖怪吃，成为妖怪的一部分……可是这是欺骗。” “你还记得自己的过去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 “记得我以前有个哥哥，很会照顾我，后来没有了……” “再后来我就在那个娃娃里面了，我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有个声音，告诉我我要去找哥哥，找到哥哥，谁敢抢，就用锤子砸死她们！” “目标是抢夺别人的哥哥……真是有意思，小女孩怪异？。” “莫非是失去哥哥的怨念集合体？” “我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你不能长期逗留在现世，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白光一闪，撕裂了空间。 房间里顿时一暗，某种阴风瞬间卷起，铺面而来。 “我祝福你，宽宥你的罪。” “不去黄泉比良坡，不堕三途川，直入忘途川。” “在那里，你可以有一段新的旅途。” “去吧。” 这祝福的话说出 ，就有一点光照下。 沐浴在着光中，这小女孩展颜笑着，躬身拜了两下 ，就跨越了界限 消失在空气之中。 隐隐的一道缝隙一闪而过。 透过缝隙可以看见，川流不息的黑色水面上，无边无际的宽广大河上，里面全是残缺的魂体，有些凶恶的鬼怪就在其中挣扎爬出，又被浪花卷入，沉沦下去。 岸边有着些淡白色的小屋，隐隐带着灵光。 一点光携带着小小的灵体穿过，跨越着缝隙后，迅速有光凝结化作一艘小小的乌篷船，带着晶莹的宝光，载着那名女孩，向着前方驶去。 “这是忘途川？” “是。” “我的祝福，让她不必受苦。” “黄泉比良坡现在是罪人之路，三途川实际上也已经废弃，去了更惨。 隶属于朝廷神系其实是忘途川……我的祝福可以让她快速通过河面，去往可以居住的地方。” “而有罪的人，在这里就会沉沦，渡不过去。” “冥界虽然广大，区域也很多，但是真正可以安居的乐土很少。” 明天上架了。 上架感言和悬赏 又到了写上架感言的时候。 这种东西大约大家会直接跳过的吧？ 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废话。 三件事。 第一，我上架啦，明天，上午。 第二，上架求个首订……删书架前请先点一下吧。 第三，开个悬赏。 下个月我主要维持全勤，悬赏不会太多。 一百月票加一更，一百刀片加一更。 打赏也按这个等价来，如果欠得多了，请在评论区提醒我。 第六十章阴阳 “没有轮回吗？” 纪子忽地想到这个传播很广的概念。 “轮回的前提，是有个强大的魂体……凡人也就算了，你我都能看见，几时有所谓灵魂转世？” “死灵的力量怎么比得上活人？就算有少数灵力强大的 ，也很难完成这件事。” “不仅仅在于原主身体会反抗，更在于我们的世界其实不支持转世。” “就连神，也只是近年来 ， 随着世界灵力潮汐的影响 ，逐渐开始跨越这个界限，才可以拥有人类之躯的化身。” “就算这样，也得付出很大代价，会损耗许多神力不说，而且这样的人身其实就是人神。 这人神还不能长寿，力量也不能太高。” “至于代代轮回，人人转世……这除非人人都是神！” “可这怎么可能呢？” “这个世界可以容纳的神，也有极限。” “就算灵力增强了许多，也不过让这个上限增大了一些。” “逢着剧变，才有新神成长的空间，要不，很难增加新神了。” 想了想，四枫院悠又补充着： “虽然我这么说，但是只属于少数人的转世轮回， 未必不能存在。” “只是世界这么大，谁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 “也许会有这种隐秘的规则吧。” 室内。 秋山名人坐立不安，晴子忙了一阵以后，也像个小大人一样，坐到他身边的沙发上。 四枫院悠已经在他面前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了。 崇宫纪子更是枕在四枫院悠的肩膀上， 睡得香甜。 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结束了。” 卧室门口站着一对少年少女。 “什么时候？” 秋山名人猛地扭回头看，沙发上二人的身影由实转虚，变得透明虚幻，随后破碎消失。 “这是法术？好神奇？” 晴子睁着大眼睛，眨睫毛的样子很可爱。 “已经处理完了。” 随手拎着那只娃娃。 因为失去了寄宿的灵，这只娃娃表面失去了光泽，显得陈旧了许多。 “想必秋山桑家里还有不少事情，我们就不多打扰你们了。” 至于费用，这就不需要他亲自收取，神社方面自然有人处理这些事务。 “实在是太感谢您了，四枫院桑。” 秋山名人带着晴子，一路送到门外。 “不用再送了。” 上了车子，四枫院悠点头告别。 街角。 一个安装隐秘的摄像头，一点微不可察的红光闪烁，如实地传递着这里的画面。 “快，他们出来了！” 几公里之外，停在在街道上的指挥车内，几个人看着那副放大图像。 车子合上门，正要出发，秋山名人领着妹妹对车子方向微微低头躬身。 经过模糊处理，少年人的所在位置被整体打上厚厚的马赛克 ，彻底消去。 “真是太快了！” “一个经过处理的诅咒娃娃，这么快就被解决了？” 新居凌看了看手表。 “还不到十分钟！” “真是可怖的力量。” 新居凌可是知道那种诅咒娃娃的威胁的。 全副武装的十人军队，在遇到这种怪异之后，也撑不过五分钟，就在自相残杀里全部损耗。 常规武器无非是动能、热能，在面对人类时自然无往而不利，但是面对这种处于超自然领域的打击形式，根本无法有效对抗。 “没时间再犹豫了！” “那只怪物马上就会反应过来，到时候我们拖延消息不报的事情，就完全暴露了！” 北川一辉下定了决心，他的眼神之中透着决意。 “联系阴阳厅！” “不是神道厅吗？” “新组建的阴阳厅，正在对各地派遣退魔官，新官上任，总是需要礼物的。” “我已经把怪异的资料档案，统统发出去了！” “阴阳厅，神道厅，对策厅……” “大人物们搞出这么多机构，总不能都是空架子吧？” 做下了这种事情之后，他的心情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深深地凝望着屏幕上的若干闭路电视画面，他坐到沙发上，开了一瓶红酒，自斟自酌。 “你做得对。” 新居凌也放下了心思，围坐在沙发上，从短桌上拿下一个倒扣的杯子，给自己倒上一杯酒。 醇香的酒气瞬间弥散，清凉的液体从瓶口倾倒下来，反射着指挥车内淡淡的橘黄色光芒。 “祝顺利！” “叮”地一声，二人碰杯。 随后，一饮而尽。 …… 车子在路上行驶着，增田健小心地把着方向盘，驶入一条主干道。 哗啦啦，一阵急雨，带着风，“呜呜”地呼啸着，拍在窗玻璃上，摔得粉身碎骨。 水汽，一下子就模糊了外面。 “忙了一下，都过了中午了，记得你错过了午饭时间。” “喝点饮料吧，吃点东西垫一下吧。” 从恒温箱里打开，拿出还带着温热的饮料和点心。 纪子的确有些饿了，迫不及待地接过，也不顾不得许多利益，咕嘟咕嘟就先咬了两份寿司。 之后似乎是才想起来礼仪，转为矜持文雅的进食。 不过即便如此，依旧吃得很快。 几分钟里，就连续吃掉了五份寿司。 “啊……得救了！” 四枫院悠并不太饿，只是吃了两份就停了下来。 “青英中学那边，好像已经开始上课了。” 樱岛高中的午休，在12点40开始，到13点25分结束。 13点25分开始上第5节课。 “完蛋了……” 纪子一副天塌了一样的神情，无力地哀鸣了一声，整个人就趴在座位上。 “呜……那个恶婆婆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要请假吗？” “就说你家里临时有事……” “我是寄宿制啊寄宿制！” 纪子闷闷地出声，解释着。 “如果是你请假的话，宿管和负责老师都不会放过我的……她们一定会以为我是不检点的女孩子。” “啊，烦死了，你不要去请假，我回去跟我爸爸说一下吧。” “你是说某些特殊援助服务？” 四枫院悠这次真的惊讶了。 “你们可是名门私立女校啊，就算这些年开始招收男生，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出这种事情吧？” “校规当然抓得还是很严谨……但就是有些人会这么做啊。” “家庭变故，遇到胁迫……一夜之间从天堂掉到地狱的也不是没有。” “青英高中的学费很贵的，每年需要180万円……最近几年，灵异频发，整个樱岛经济都不太景气，我就知道有几个同学家里不太好，不得不接受转学，去了公立学校。” “还有些家里破产，据说还欠着巨额债务，就不得不退学。” “极少数，最后沦落到花街……啊，就是你想的那样。” 纪子的声音有些沉闷。 “如果还不上钱，就会有催债公司的人反复上门，直到闹到众人皆知，那样就社会性死亡了。” “她们就是这样，被迫走上这条路的。” “据说人，就是喜欢这种堕落的女高中生 ，一天就能有两万円……但是就算这样，也不可能还清债务的。” “那些人找到了新的摇钱树，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一旦选择这条路，前面就是无底深渊。” 合上双眸，纪子柔软的身躯，轻轻靠向四枫院悠。 “呐，悠君，所以说，谢谢你。” “帮了我那么多。” “……谢谢你。” 听到纪子蚊子叫一般轻细的声音，四枫院悠抬起了头，纪子马上把脸转朝旁边，避开他的视线，却又不时偷瞄他，脸上透出淡淡的樱花色。 “这没什么啦。” 四枫院悠不知道纪子为什么会感到害羞，他一面想着，一面把视线移下，这时，他终于意识到了。 由于纪子已经半个身子贴了过来， 青英中学的校服裙，刚刚过膝一些， 裙下两条修长细腻的腿，就蜷缩座位上。 “你不冷吗？” 四枫院悠问出了许多男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这个温度可是还有些凉的，腿上穿这么少…… “还好，有保暖袜，不过我刚刚脱掉了。” “怎么样，心动了没有？” 纪子甜甜地笑着，轻轻靠在四枫院可靠的肩膀上。 “我可是在学校里很有人气的，悠君要多关心我一下。 不然就算是我，也会觉得委屈的。” 这话听着有异。 “莫非她已经见过夕子了？” “我是不是任性了？可是悠君近两个星期都没有来见过我一次，我有点小小的怨言也不为过吧？” “女人不都是嫉妒的生物的吗？” “如果悠君有了新欢，别告诉我，也别让我发现……我就当不知道好了。” 说话这话，带着浅浅的笑意，纪子枕着他的肩膀，似乎陷入了睡梦。 望着少女静谧的睡颜，四枫院悠心中忽地一阵轻松。 纪子无疑是个很聪明也很敏感的女孩。 “也谢谢你，纪子。” 轻轻拂过垂下的青丝，四枫院悠在少女耳侧，无声地呢喃。 窗外，雨水顺着玻璃流下，朦胧的水汽之中，外面车流往来，络绎不绝。 四枫院悠视线之中，一点气息越来越靠近。 那是之前捕获的娃娃上，携带的气息。 “快到了。” 在四枫院悠地不时指点下，车子七绕八绕 逐渐偏离主干道，进入偏僻的区域。 远远的，一片青山在望。 三千字章节 ，今天还有。 求自动订阅。 第六十一章别馆 白石山。 山脚有着竹林，林荫间有着小道。 山色晦阴幽暗，透着幽寂。 从山脚向上眺望，隐隐可以看见，山上有着片建筑。 这时豆大雨点随着风飘落，竹林却遮挡了风雨。 淅淅沥沥的雨点，敲打在叶子上，伴随着竹涛声。 沙沙，沙沙，如同一曲奏鸣曲。 沿着竹林间长满苔藓的甬道悠闲散步，只见甬道宽阔，两旁都有着篱笆围起，夹缝里顽强地生长着些野花，开着淡白色的花朵。 少年少女合撑一柄厚重的油纸伞，漫步其间。 “真是个度假的好地方。” 纪子迈着轻快的脚步，左顾右盼，入目都是郁郁葱葱，碧青的竹子很有意境。 “你喜欢的话，可以考虑自己建造一个。” 四枫院悠望着这片竹海，若有所思。 “自己建，那得要多少钱？” 纪子咋舌道。 “不需要钱。” “只要效仿这里的主人，用结界隔开一片，自然就成了领地。” “这么做，幕府不管吗？” “只要守得住，尽可这么做，这就是领主。” “你看，本地主人圈了起码半座山，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里就是她的了。” “只要你有那个能耐，守得住，就是把最繁华的区域圈起来，有什么不可以？” “只是没有人有那个实力罢了。” “那还是算了，我不需要住那么大地方。 想想每天都要走几千米的路才能坐到车，也挺不方便的。” 幽深寂静的竹林之间，逐渐深入。 前方出现一个亭子，有八角，中空，周围有着栏杆、小窗。 看着有些陈旧，带着点潮湿的气息。 “咦，这里刚刚是不是走过了一遍？” 纪子背着双手，脚步轻盈地跃起，三两下就踩着台阶上去。 “果然是……刚刚我看见这里就有个划痕。” 亭子的一角，有个浅浅的划痕。 “这就是我们刚刚路过的地方。” “无论是谁，沿着这条山道向上，都会不断重复一样的静止，最后恰好构成一个无限循环的圆。” “结界由力量隔开，将这里化作了领地，你现在看到的——就是用于困住外敌的手段。” “别看我们第一遍重复就能察觉，那是因为我们本身有着灵力 可以抗衡这里的影响。” “如果是凡人进到这里，反应力与判断力 ，都会受到压制，很难发现这点……然后在无休无止的循环里， 精疲力尽。” 四枫院悠目光幽幽。 “纪子，你觉得不动用核武的情况下，普通人要怎么攻破这里呢？” 纪子想了想，试着分析： “有这种循环在，不管派多少人，一样走不出去 ，都会困死饿死在路上。” “普通的方法根本解决不了这里。” “这里的力量，似乎是……与大地连成一体？” 她隐隐察觉到周围地下的力量波动不太正常。 “是借助了灵脉。” “在灵脉上布置了若干节点，最终构筑一个稳定循环的环形结界。” “不懂方法硬是要闯，计算填进来几万军队都是有去无回。” “除非核武……很可能一下子打破结界的承受上限。 可核武虽然能破坏结界，但是结界的主人却也能逃掉。” “所以说，这就是幕府拿它们没有办法的原因。” “幕府的确可能消灭它们，但要死多少人？” 纪子恍然大悟。 “所以，这就是幕府要册封悠君的原因？” “是啊，幕府需要我这样的高端武力，镇压这些占地为王的怪异之物。” “不然 ，樱岛就那么一点点大，今天你占一座山，明天我划一个镇，没几年就瓜分干净了。” 正说话间， 四枫院悠已经大致摸清楚了这里的构造。 “这里有个节点。” 指了指附近的一片一模一样的竹林，四枫院悠笑了笑。 “什么都没有啊……啊，周围好像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林间，突兀地安静了下来。 原本的雨水穿林打叶声、风吹竹涛声，到此都已经断绝。 唯有幽深寂静的树林，以及两人的声音。 “节点不一定是个具体的东西，但一定是蕴含能量。” “大凡构筑结界，总要布置节点，支撑整体的结构。” “至少一个，比如你和我，就可以在周身撑起简单的结界，这就是以我们为节点，灵力支撑临时的结界。” “大范围的结界，要繁琐复杂许多，往往有大量节点，起到许多功能。” “你可以再试着找找看。” 纪子闭上眼睛， 尽全力寻找了下 灵觉之中只觉得有一层朦朦胧胧的光雾，阻挡了窥探 。 “实在是找不出节点……” 半晌后， 她摇了摇头 ，还是不行。 “感觉差了些，被光雾挡住了，看不真切。” “看来融合的进度还是不够，你的灵力差了些。” “看我给你演示下。” 四枫院悠挥手一点，对着两颗高耸青竹的缝隙之间，轻轻喝着： “显形！” 一层淡淡的光雾，流转不断，带着些内敛的能量气息。 受到四枫院悠喝止，慢悠悠地在眼前散开。 原地多出一根之前根本看不到的青竹。 这根青竹苍翠欲滴， 一眼望去就显得极为不凡，透着上等翡翠的绿意。 “来，抓紧我。” 四枫院悠牵着少女的手， 向前跨着。 只是几步 ，周身，有着穿过某种薄膜的感觉，隐隐听见“噗”的微细声音。 “咦，好像有污秽的气息？是妖气？还有些怨恨的味道。” 纪子皱着眉，不是很喜欢这种味道。 “真是难闻的气息。” 跨过那个界限后，周围的景物又的一遍。 深厚就是先前无论如何也走不到的竹林尽头 ，身前是一片空地。 一处高大的别馆， 有着几栋楼，带着些上个世纪的风格。 整体是西洋建筑，洋溢着古典美 ，还有草坪、长廊、草地和花园。 稍远处，别馆和竹林都被迷雾笼罩着。 能隔绝灵觉的雾气，带着令人不快的气息。 沿着道路走到别馆的正门前，就看见大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主人家没有欢迎客人的意思吗？” “看起来我们是不请自来的恶客了。” 第六十二章疗养院 映入眼帘的是日式的传统木造房。 因为多年空置的缘故，建筑物有些陈旧沾满了灰尘，庭院杂草丛生，屋檐周遭遍布着蜘蛛网，屋前门牌上还挂着老旧招牌。 “悠，悠，这里有告示牌。” 纪子在两栋楼之间的走廊上，看见贴在玻璃橱窗里的告示。 玻璃已经碎了一半，里面贴着的纸张也风化了许多，似乎还被雨水淋湿过，黑色的铅字晕开了一大片，都有了重影，显得很模糊。 “白石山疗养院。” 只是一看，四枫院悠就笃定了落款的名字。 “《关于白石山疗养院彻底关停的提前通知》。” “这里已经废弃很久了。” “可是刚刚从外面看起来，这里虽然旧了些，但也没有到废弃的程度啊？” 有些困惑，甩了甩长发，纪子眼中的食物，一阵模糊。 之后再度清晰起来，还是废弃的模样。 “那是层幻象，显出的是废弃前的模样，踏进这里就会受到幻象的影响。” “隔着远些还好，靠近了就瞒不过去了。 就跟电影幕布是一回事 走近了就发现画面不真实。” 告示牌是木质的，上面还有少量纸张残留，只是都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走了。” 四枫院悠向着疗养院的大楼内部走去。 “轰”地一声雷响，震得整个疗养院都在颤动。 浓郁如墨 ，一线排开，卷起阵阵劲风。 雨滴夹杂在风中，横扫过来。 顷刻间，映得疗养院一片晦暗。 “等等我。” 纪子有些凉意，按着裙摆 长发在风中狂舞。 “天气怎么说变就变呀！” 她抱怨地抚着裙摆，那里已经溅上了些泥点。 手帕擦了擦，怎么都擦不干净。 难得与悠一起出来，遇到这种时期 ，心情都变差了。 进入大楼里，就是大厅。 有些桌椅，木质的扶手都烂透了，只剩下些钢筋， 锁死在混凝土的地面上。 大厅左右两侧，都是昏暗的走廊，风穿过，呜呜的声音，如泣如诉。 “这里是结界内，天气都不是正常的，可以受到控制。” “只是不知道这里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我们都已经转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不出来呢？” 四枫院悠停下脚步，冲着周围喊着。 “你们好。” 带着金发的白裙小女孩，抱着个娃娃，怯生生地看着他们。 “这里是你的家吗？” 小女孩咬了咬手指，摇了摇头。 雾气或沉或浮，一簇蔷薇花开得正艳。 疗养院的庭院里，尚完好的小圆桌上，三人各自找了个座位坐下。 “这么说，你叫薇薇安啊。” 四枫院悠对着自己做这介绍。 “我叫悠，她叫纪子。” “你们是情侣吗？” 薇薇安安静地打量着坐得很近的两人，忽然询问了这样的话。 “是。” 四枫院悠肯定地点头。 “真好……不像薇薇安，只有娃娃陪着我。” “我没有恋人，也没有爸爸。” “这里好安静啊。” 纪子轻声说着。 三人处在废弃阴森的疗养院里，周围死寂无声， 还有着浓重的雾气弥漫。 氛围着实是过于阴暗了一点。 “其他的病人呢？” “没有了，这里快要废弃了，他们都搬走了，只有薇薇安还在。” “是这样啊……” 纪子不再开口。 这里早就已经废弃了啊…… 薇薇安明显是在说谎。 大约她不知道，这里的幻象 “医生和其他护士呢？刚刚一直都没有看到他们。” 薇薇安垂着头 ，看着桌面，看不出神情，只是听见她轻声地回答着。 “医生们和护士也都陆续搬走了，只剩十几个人还在。” “不过他们一般都在办公室，所以你们没有看见。” “本来就是准备废弃的疗养院，就剩下最后一个月，留守在这的，也没有人用心工作。 等他们都搬走，这里就再也不会有人打理了。” “真是可怜。” “话说，你们为什么到这里来？” “过来这么偏僻的地方，你们一定是有事吧。” “关于这个，我们是来找人的……” 四枫院悠随后说着。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 “薇薇安，薇薇安，到打针的时候了。” 一个看着约二十岁的年轻人，从雾气里跑出来。 他脸上洋溢着笑容，留着短发 很有活力。 “他好像是活人？” 纪子轻轻在他耳畔咬着耳朵。 “的确是活人。” 四枫院悠也有些惊讶。 这就是一个彻底的普通人。 在这样古怪的地方， 无论怎样看，都不是普通人能够居住的样子。 “哎 ，又要打针了？” 原本薇薇安身上笼罩着的阴郁气息，在这个年轻人出现时，被冲淡了不少。 “可不可以不要打针？” 薇薇安苦着脸，有着不情愿都神色。 “不可以哦，只有按时吃药打针，才能好起来。” 年轻人认真地神色，让小女孩面色更苦了。 “对了，这两位是……” 这个年轻人这时候才注意到陌生的少年少女。 这一对璧人，无论是英俊的少年还是俏丽的少女，都是他平生仅见…… 尤其是那种超出凡俗的气质，就连荧屏上的大明星都远不能比。 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艳，随即他笑着： “你们好，我是山中龙也，暂住在这里。” “我比你们早来一个星期了，算是对这附近比较熟悉。” “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都可以跟我说的。” 看着是很开朗很活泼的一个人。 “是薇薇安的欧尼酱哦！” 薇薇安左手抱着洛丽塔娃娃，上前用右臂轻轻挽着。 “哈，哈哈……薇薇安……” 摸着头，山中龙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不能挣脱。 “真是的，都说过了，我不是你的哥哥啦！” “不要——” 薇薇安撒着娇，仰面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薇薇安就是要你做我的哥哥！” “可是……” 山中龙也似乎有些顾虑。 “龙也答应过的！要反悔吗？” “那龙也就下山去吧 ，薇薇安今天就不吃药了！” 女孩赌气般地鼓起腮，气鼓鼓地抛开 “哎，等等我——” 山中龙也追了过去。 雾气越发厚重，很快就不见了两个人的踪影。 第六十三章虚假的真实 “这里真的很古怪。” 纪子眼中一点迷障终于释去，真实都一幕完全在眼前打开。 潮湿的桌面，带着点霉斑。 阴暗的环境，枯萎的蔷薇，以及到处是腐朽陈旧的气息。 除了四枫院悠他们坐着的这一桌。 这里似乎是刻意打扫过，地面上还有桌椅都算干净整齐。 “这里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人看不到，他就是个普通人。” 四枫院悠饶有兴味敲了敲桌面。 “这张圆桌似乎是汉白玉的，看起来一模一样，其实是新的东西。” “真是有心了，专门拿了一点活人能用的东西。” 桌上，几杯茶正散发着幽幽的清香。 “你们到底是谁？” 一身深黑色晚礼服的薇薇安，依旧坐在原地 ，似乎从未离去。 她抿着唇，神情严肃，如临大敌。 “外来者，请说明你们的来意，我将视情况决定对待你们的态度……” “薇薇安……姑且这么称呼你吧？ 你很喜欢那个凡人？” 四枫院悠眼中似有火光灼灼，迫人的巨大灵力，在背后隐隐形成光雾的巨人形象。 “东瀛的神？” 察觉到淡淡的灵韵，以及陌生的神力，薇薇安忌惮地退了半步。 “就算你是神，也不能擅闯我的领域！” “在这里，我才是领主！” “你还没有回答我 ，是不是很喜欢那个人类？” “哼，才没有很喜欢那个家伙 区区一个凡人罢了！” “是吗？既然这样，放他离开可好？” “既然你玩腻了，就让我带他离开吧。” “不行！” 拒绝的话立刻脱口而出。 “薇薇安”强硬了起来。 “我要怎么做， 是我的事，不劳您费心。” “这里是我的领地，您是神，我会招待，但是请您不要插手我的事情。” 面对眼前散发着浓郁神圣气息的少年，薇薇安虽表现出忌惮，但似乎是笼罩这座山的结界，给了她底气。 “你似乎比你的分身要懂礼貌？” 四枫院悠手中出现一只破旧的娃娃。 是从秋山家获得的那一只。 “是你！” 薇薇安面色不善起来，犹豫了下，又向后退了一步。 “那个送给你了，你们快点离开，我不欢迎你们！” 雾气漂浮在离地两三尺的地方，迅速弥漫过来，将她的身影遮蔽入其中。 “看起来像是个被宠坏的小女孩……” 纪子思索着。 “好像不是能做下那种坏事的样子。” “也许吧，真相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 站起身来，没有去动桌上的热茶，四枫院悠判断着方向，继续探索着这里。 “这个结界构筑得挺有意思的，依托山间自然存在的雾气，作为寄托的形态，让灵力得以更容易干涉现实。” “无论是之前的循环，还是这里蒙着的假象，都是雾气与灵力混合而成后的新形态应用。” “严格来说，这些雾，已经是超自然产物，可以称之为妖雾。” 这么解释着，四枫院悠左手捕捉了一点雾气，右手掌间拖起一片白光，缓缓靠近。 丝丝缕缕暗不可察的灰色烟气，从雾气之中迫出，蒸腾在空中，化作一缕轻烟，却并不立刻消散，而是悬浮在空中，缓缓沉浮。 “这是这座山的地下灵力，通过结界抽取运转，在地下、雾中不断循环。” “如果你希望的话，也可以制造类似的。” “她借助结界 ，可以利用这座山本身的力量，所以自称领主。” “我可以打破这层结界，但是必然会损伤地脉。” “地脉损伤 ，不是小事，这块地方连带着周围区域 ，都可能引发灾难。” 庭院就在疗养院都前方，两个人在雾气之中跋涉。 白雾铺满视野， 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 湿重的水汽越发浓厚，但是在靠近四枫院悠和崇宫纪子时，就自行排开，不能落到衣服上。 这次再来到大门口时，走廊上刚好有一名女护士，捧着文件夹缓缓走过。 “真的是人？” 眼眸微微一动，纪子察觉到冰冷的气息。 那是与雾气同样的气息。 “过家家？真是可爱的小姑娘。” “纪子你看，她不需要这些东西 却还是故意维持着这层假象。” 四枫院悠跟上这护士的脚步，迈入冰冷的大厅之内。 大厅内，山中龙也正缠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身边跟着一身白裙的薇薇安。 后者有些苦恼的神情，显得很不情愿。 “木之本医生，薇薇安的情况怎么样 ？可以出院了吗？” 听到“出院”二字，薇薇安嗫嚅了下嘴唇，欲言又止。 只是眉宇之间，阴郁的气息更多了几分。 “这个，还是不能出院啊……” 医生翻看着体检单子，背对着二人，拉长着声音。 “怎么会呢？” “上次不是说情况已经稳定了吗？” 山中龙也有些诧异。 “啊？啊！” “上次……有这么说过吗？” 医生被这个问题问得措手不及。 “有哇有哇！” 山中龙也重重地点头。 “木之本医生你上周这个时候跟我说过的，你还说，到时候薇薇安得家人会来带她回家……医生你不是在骗我吧？” 山中龙也面色垮了下来。 “我已经在山里待了两周啦！” “本来是打算照顾薇薇安一阵，等到她家人带她回去，结果现在薇薇安的家人还没有过来？” “还有更糟糕的是，这里居然没有信号，手机都打不通哎！” “我说医生，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啊？” 山中龙也虽然有些迟钝，但是毕竟也在这里住了整整两周了。 这个时候，他再迟钝，也觉出许多不对了。 因此，才会直接质问木之本医生。 “医生……该不会……该不会……” 木之本医生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不自觉地转头望向她身后的小女孩。 山中龙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薇薇安。 “医生，你看着我干嘛？” 薇薇安眨着眼睛，小脸上写满无辜。 “木之本医生”身体顿时一僵，随后转过头来，看向四枫院悠地方向，露出一张几乎就要哭出来的脸。 第六十四章适可而止吧 “他们不就是薇薇安的……家人吗？” 带着万分恳求的眼神 ，木之本医生的求生欲，在看见走过来的少年少女时，几乎抵达了极致。 他竭尽此生一切在颜艺上的潜力，充分展示了人类面部肌肉在变脸上的潜力，让四枫院悠领会到他的无奈、委屈、悲伤以及恳切的心情。 实在是很难想象，一张脸上可以同时表现出如此复杂的情感。 “噗……” 崇宫纪子很不客气的笑了出来， 随即捂着脸，试图挽回优雅的仪态。 木之本医生眼中流露出幽怨的神色。 “你们是薇薇安的家人？” 山中龙也狐疑地在几人之间来回逡巡了下。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又想不出来。 “我说过我们的来寻人的。” 四枫院悠上前一步，看向山中龙也身后故作镇定，实则眼神很紧张的小女孩。 他微微一笑 ，没有选择戳穿，而是解释着： “我们就是来找薇薇安的。” “这里都已经半废弃了，只有薇薇安因为病情原因，不适宜长途旅行。所以疗养院才特意留下医生和护士照顾她。” “等到她也离开，这里以后客不会再也疗养院了。” “以前，这里是大企业建的疗养院，员工都安排在这里度假，退休后也会住到这里。” “但是这家公司去年来经营不太景气，资金链出现很大问题，今年年初已经被并购了。” “新的董事会 ，决定永久关停这里，搬迁去别的地方。” 说到这里，四枫院悠暗自叹气。 这就是他在路上了解的资料。 一切背景都是属实。 只是，这一切都发生在二十年之前“是这样啊……” 山中龙也的怀疑顿时被打消了。就是这么说啊，才能解释这里的情况。 “对了， 还没有问过 ，你们与薇薇安的关系？” “是亲戚家的人。” 一直装着乖乖女的薇薇安，忽然开口说着。 “我的父亲跟着别的有钱女人跑了， 有了新的孩子。 祖父母年纪大了 ，就安排亲戚来见我。” “对，就是这样。” 顺势接过这个回答，崇宫纪子笑眯眯地走过去， 拉着小女孩嘘寒问暖。 “薇薇安，跟我们回去好不好哇？” “不好，我要待在这里。” “姐姐家里很大的哦，可以给你安排一张公主床，还有你喜欢的玩偶哦。” “我不是小孩子了！” “可是你还是个小孩子啊？” 一大一小两个女孩渐渐走远。 四枫院悠不担心纪子会吃亏。 真要计较起来，还说不好到底谁潜藏的灵力更加强大。 “这位……不好意思，刚刚急着过来 ，没有听到你的自我介绍。” 山中龙也有些赧然。 “四枫院悠……叫我四枫院就好。” 四枫院悠微微俯身，随后感觉到这个男人有些微妙的心情。 “四枫院，你们……真的是薇薇安的家人吗？” “还有木之本医生，你真的是个合格的医生吗？” 山中龙也面色冷漠起来，显露出在女孩面前完全不同的锋芒。 他的眼神凌厉 ，如同刀子一样，仿佛要戳在木之本医生身上。 “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你真的懂医术？” “薇薇安的病 ，根本没有半点好转吧？” 木之本医生不敢说话， 涨红了脸，额间不断有着汗珠滴下。 “还有你 ，四枫院……压根不是薇薇安的亲人 ，对吧？” 他似乎看穿了一切一样。 “刚刚见面时，你们和薇薇安之间……可没有这么熟络。” “你观察得很仔细……的确， 我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薇薇安。” “你也不是所谓的亲戚对吧？” 山中龙也怀疑地看着两人。 “够了吧，你们的演技我已经看穿了，除了薇薇安的病是真实的 ，其它统统都是剧本吧？” “你们不就是在拍摄【真人秀】吗？” “都已经两个星期了 ，还不够剪出素材来？” “我真的该回家了！” “起码让我打个电话回去，我真的有事！” 东瀛综艺节目向来玩得很大。 具有整蛊性质的综艺《人类观察》和《整人大赏》就是其中典型。 甚至一些节目组，还会对无辜路人进行极其恶劣的恶搞。 上个月22号，东瀛警视厅接到了数通电话，表示在东京澀谷惠比寿的路上看到“有男性被不明车辆帯走了"。 于是警视厅开始以诱拐事件凋査。结果发现车辆是TBS综艺节目「水曜日のダウンタウン」的，被带走的搞笑艺人是企划的一环，将被带到仓库等地迸行密室逃脱。 最后警视厅给予节目关系者两人严重警告的处分。 类似于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哪怕是大牌的明星艺人也都遭遇过恶搞。一切为了点击率、收视率以及能直接转化名利的节目。 节目组为了搏到观众眼球既可以摒弃人性，把良心踩在脚下。 为了节目效果追求刺激的综艺比比皆是。无节操无下限，美女吃蟑螂，穿着比基尼躺在蛆中。 AK48的成员在综艺上玩起“息相扑”两个人对着水管的两端吹气，水管中有昆虫，画面就不忍直视。 成员互相残杀，总要有一个人吃蟑螂。 “你们也该适可而止了！” 带着压抑的怒气，这个年轻人握紧拳，低声喝着： “为了收视率可以理解，我本人姑且可以不计较……但薇薇安呢？” “节目不结束 ，你们就打算一直拖着她的病吗？” “你们的良心呢？” ⊙∀⊙！ 额……四枫院悠明显地听到一声清晰的喘气声。 木之本医生似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个山中龙也，居然误以为这是真人秀综艺节目的拍摄地…… 嗯，仔细想想，居然意外地吻合。 如果不清楚神秘侧的东瀛普通人，察觉到异样之后，联想到这方面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樱岛综艺向来无下限、恶搞、整蛊，对待路人态度极其恶劣。 又因为背靠电视台，许多时候中招的普通人只能自认倒霉。 “嘛……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严重。” 四枫院悠瞬间觉得这是个很棒的理由。 第六十五章等待的轮回 仔细想想……居然没有太多破绽！ “没有人故意拖着薇薇安的病情。” “山中桑，在此之前，你需要明白，这里的一切，都是按照薇薇安的意愿……” “她不希望你离开。” “很显然，她真的很喜欢你，不想失去你。” 四枫院悠的话中，意有所指。 可惜，山中龙也并没有听出。 …… “谢谢你们，没有拆穿薇薇安。” 另一边，远离了山中龙也的视线，白裙的女孩儿忽然道谢。 “他真的是你哥哥？” “是啊……他就是薇薇安等的人。” “薇薇安等了二十年，一直相信着，他会回到这里……果然，等到了。” 小小的面容上，有着幸福和喜悦。 “我曾经去过万华境，那是生与死模糊的境界，距离轮回最近的地方。 那里有守护者，守护者是这样告诉我的。” “她没有骗我，我果然等到了。” 两人走在雾气弥漫的走廊上。 每隔十几步，头顶就有一盏灯。 只是在雾气之中，着灯光显得很幽暗。 走过拐角处之后，原先走在走廊上的护士，忽然消失了一样。 “这里的人呢？” “这里没有人哦，废弃二十年的地方，哪来的别人呢？” 薇薇安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盏燃烧的油灯，走在前面。 “但是刚刚那个医生是活人。” “是啊，这是那些坏人抓来，送给我的祭品。” “除了木之本医生，还有一些人，有的是护士，有的是护工 还有修理工具的工人之类……薇薇安提着油灯 ，拧开一扇门，门后居然亮着电灯。 明亮皎洁的光照着，几张桌子拼在中间，两个面容有些憔悴的护士，受了惊一样跳起来，拘谨地躬身行礼。 “小姐。” 她们的态度很恭敬，带着些畏惧。 “快到晚餐时分了，上次山下送来的物资还有多少？” “小姐，如果是熟食的话，已经不多了，水果和蔬菜还有些，还够使用一个月。” “下次送物资还有13天，今天来了客人，多准备两份。” “是。” 简单吩咐了下命令，薇薇安提醒了一句： “哥哥已经有些怀疑了，你们不要露出破绽。” “你忘了，你们都是被那些组织当做祭品送给我的，已经算是死人，就算逃回去也不会有好下场。” “我不想再看到有人试着逃跑……或者试着挑唆哥哥。” 垂下眼帘，薇薇安的面容有些阴沉，着重地强调了下： “是我庇护了你们，不然你们早被卖掉了，连器官都会被明码标价！” “老老实实地，只是我对你们的要求。” 重重地关上门，薇薇安提着灯离开。 一路上，她的情绪都有些不稳，似乎很不想说话。 “发生在这处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才对。” 走在陈旧的走廊上，入目都是昏暗的光， 墙角都有蜘蛛网 ，许多杂物堆积在角落里。 沿着廊道前行，两侧的病房门都关闭着，透过门上的玻璃，里面都是一片黑暗。 只有极少数门后有灯光。 “既然他们不想待在这里，干脆放他们离开就是了。” “不行，哥哥还需要待在有人的地方。” “我可以不吃人类的食物……因为我已经变成了妖怪。” “可哥哥还需要。” “这里太陈旧了，灯管需要维修，做饭洗衣需要人处理，地板和天花板需要人打扫，搬运物资也需要人手……总不能连给哥哥住的地方都没有。” “哥哥要居住在这里，并且住得舒服，就必须有人手维护。” “疗养院东馆西馆，加起来三百多个房间，并不需要全部启用，但至少要启用部分。” “这里是山上，哥哥住得闷了，也需要有人陪着玩，网球场、足球场之类都要逐渐启用……” “这点人还是太少了，我决心扩大仆人团，先凑够四十人。” “这……实在是太夸张了点！” 纪子的笑容已经很勉强了。 薇薇安忽然停下脚步 ，奇怪地询问： “夸张吗？” 她认真地摇着头，郑重道： “一点都不夸张，薇薇安觉得很适宜。” 她甚至有些抱怨。 “这些都不是专业的仆人，毛手毛脚的，薇薇安很不满意。 已经要求过了， 希望他们下次送一些专业菲佣过来。” “虽然哥哥不记得我了，但是我不希望他受一点委屈。” “对了，你的男朋友是什么人呢？ 他的身上，有薇薇安也看不透的感觉。” “可以说明你们的来意了吧？” 雾气散开少许 ，薇薇安领着她 来到一间有着整齐桌椅的大厅，看着是食堂，约摸几百平米。 几盏大灯照着，厨师隔着橱窗 ，在做着料理。 “嗯……其实我们没有多少恶意。” 纪子想了想，还是提醒着。 “你知道幕府在清查东瀛境内灵异地点吗？” “按照不同威胁程度，将灵异事件分为abcd四等。” “排查隐患，列出威胁度， 加以处置。” “由于……某些情况的临近，幕府有些急迫了。” “你这里就是其中一处相对重大的威胁地点。” “不久，就会有正式人员前来。” “那个时候 ，就不会像我们这样好说话了。” “居然是这样吗？” 薇薇安放下了提灯，面色凝重。 “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薇薇安？明明我已经很克制了！” “我只希望能和哥哥住在这里，这都不可以吗？” “这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是你影响太大了。” 四枫院悠出现在门口，踏在三层阶梯上 ，迈入了食堂。 “你制造结界，占据的只是偏僻废弃的疗养院 ，这其实不算什么。” “一般也就默认了，但是我得到消息，有退魔官倍分派到这里。” “退魔官，是隶属于新设立的机构阴阳厅。” “你占据这里这么久，恐怕会成为第一个目标。” “哼，那就让他们来吧，我倒想看他们怎么闯进来！” 薇薇安似乎对这里的结界很有自信的样子。 “结界也不是万能的，能被派来任职的退魔官，都是精通阴阳之法的人类阴阳师。” “如果你改变想法，可以考虑一下，接受我的庇护。” 第六十六章薇薇安 “请尽快做决定。” “我可以通过幕府为你回护，这样即便是阴阳厅的退魔官，也没有理由针对你。 ” “纯粹野生妖怪，像你这样行事，是不会有好下场，希望你能明白。” 少年冲着她轻轻点头，平静地叙述着这些话。 “我知道，野生的妖怪必须要有依靠，不然就是流浪犬，谁都能欺负下。” “那些弱小的妖怪，死活没有谁会在意。 ” “只是你不同于那些。” “如果你现在接受我的邀请，就是隶属我四枫院家的妖怪，阴阳厅也不能直接针对。” “只是以后也要受一定限制。” “请快些决定，走完程序需要时间的。 一旦退魔官到来，就来不及了。” 四枫院悠的话，让纪子有些意外。 不过薇薇安却似乎没有多少意动。 “如果真的有需要的话，我会的。” …… 山中龙也很烦恼。 他当初是车子抛锚，又遇到雷暴天气，不得不上山住下的。 山间经常有大雾，让他没有办法离开。 幸好这里的人都很热情，也很好说话。 只是有一点，对于如何下山，总是只字不提。 就在他几乎怀疑时，山上来了一堆好看的少年少女，看年纪也就只有十六七岁吧。 试探着提出自己的疑问，结果还是没有能够得到答案。 “这里肯定有古怪，哪有强留人的疗养院！” “只是那个四枫院说的也对，薇薇安是好像很黏我的样子。” 说来奇怪，一看到薇薇安，就有特殊的感觉。 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回忆起来，两周前的那天相遇…… 明明之前完全没有相遇，只是在看见人群之中，穿着白裙，搂着个娃娃，站在那里怯生生的小女孩时，奇妙的反应发生了。 轰的一声，仿佛心灵被电流击穿了，一些零碎的画面在脑海里掠过。 仿佛，是某种断掉的东西，又续上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挠了挠头，叹着气。 “但是，我的课题研究不能停啊，不然毕不了业呀？” 他已经考上了大学，并且在一位导师名下就读民俗专业，课题就是研究山间土著“人祭”民俗。 这个本就是他来到这里山间的动机。 “已经拖了两周，冢京导师该发火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我失联……” “哎，我还是得想办法下山。” 走在寂静的走廊上，他忽然有了个想法…… “这里肯定跟山下有联系，不然这些人的瓶装水、罐头都从哪来？” “看标签可都是新的。” “还有新鲜蔬菜水果，肯定是最近运来的。” “医生和护士都不肯说实话，我可以试着偷听一下？” 走在寂静的走廊上，他有些无聊地发散着思维。 这座半废弃的疗养院占地很大，肯定超过一千平米。 而生活在这里的人又极少，只有几十人，远不需要使用多少房间。 除了一楼的一些房间以外，其它的楼层都是关闭的。 无聊时，他就在这里闲逛，探索。 五楼的走廊是半封闭的，窗户都是紧紧关着，只有他的脚步声回荡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无处不在的薄雾，在五楼这里就近乎看不见了。 “吱嘎”。 前方传出风吹动玻璃的声音，一面破损的窗户摇摇摆摆的。 它已经锈蚀得很严重。 随后拧开一个小小的房间，似乎是特殊病房。 目光直接转向窗台，房拉着厚重的窗帘，光线很是昏暗。 “哗啦”，走过去， 拉开了一角，一片昏暗的天光照了进来。 雪白的机械病床上，摆放着大大小小，有着不同图案花纹的盒子，似乎是水果糖。 小巧玲珑，看着只有八岁的女孩，躺在床上，睫毛细长秀气，带着纯真的气质。 似乎被惊动了，小人睁开眼睛，眨了眨，惊喜地唤着： “哥哥……薇薇安等到你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虚弱。 山中龙也几乎无法遏制心中的惊恐。 “怎么会有……两个薇薇安？” 在他看来，病床上这只小小的薇薇安，眉宇、面目轮廓、头发特征，都与他所知道的薇薇安一模一样。 除了一个是八岁，一个看起来是十二三岁。 “你……是薇薇安的妹妹吗？” 他没有逃跑，而是试着捋清楚思路。 床上的小人只是温柔地注视着他， 带着小孩子的稚气，天真地询问： “哥哥 ，你怎么会过来？” “薇薇安还以为，见不到了呢？”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耳语。 凑近了看，面色有着不正常的苍白，纤细的双手很是无力，却还是努力伸出在空中。 “我不是别人，就是薇薇安哦。” 山中龙也上前握住她纤细的小手，冰凉的，体温很低。 “终于等到了哥哥， 我知道了，哥哥一定是想离开，才会找到这里吧？” “你也是薇薇安？” 虽然知道这很荒谬，但是山中龙也却感觉身前的小女孩没有说谎。 “我也是薇薇安，不过是上一个了 ，我快死了，所以就躲在这里。” “哥哥发现了我啊……虽然对不起下一个薇薇安，但是我还是很高兴。” “真好，和记忆里一样，很暖和 ……” 另一只伸出的小手，无力地摩挲着他的脸庞，小人露出笑容，最后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 “哥哥一定很想离开吧……我也是薇薇安，知道薇薇安是怎么想的。” “不过，我很高兴呢……在最后的时刻 ，哥哥找到了我。” “所以，我就任性一次吧……只有这一次，哥哥要记住我哦。” 小人扑在他的怀里，泪水打湿了他的上衣。 “你……” “薇薇安不愿意的话，哥哥是不可能离开这里……只有薇薇安愿意，哥哥才能偷偷跑掉。” “带上这个玩偶，不要被人看见，哥哥就能瞒过下一个薇薇安了。” 小女孩的声音越发柔弱：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呢？薇薇安的记忆里有，可是我从来没有出去过。” 说着，从被单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玩具熊。 “哥哥快走吧，我的时间不多了 。” 第六十七章再见了，哥哥 “等我死了，新的薇薇安很快就会融合我，接着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那样哥哥就走不掉了。 ” 小女孩恋恋不舍地推了他一把。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他不由自主地退出了房间。 “再见了，哥哥。” 房门关上之前，可以看见小女孩的泪水，飞溅而出。 …… “薇薇安只是个人类，又有重病，怎么可能等整整二十年？” “为了等待下去，她肯定踏入了禁忌。” 走廊的另一边，四枫院悠全程隐身，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的身影，无论是谁都没有察觉 。 上前轻轻拧开大门，一片寒意扑面而来。 病床上，躺着的，赫然是一具小小的、洁白的骸骨。 大量的雾气，环绕在骸骨周围。 随着时间推移，骸骨蒸腾出大量雾气，并且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水下去。 “薇薇安早就已经死了，但是借助某种方式，她违背了阴阳之理。” “尚不清楚是如何达成，但就这里看见的，是一种复刻。” 四枫院悠面色微沉，抓紧了纪子的手。 “小心一点，这里可能是结界的核心，只是有了漏洞，我们才能不惊动她跑进来。” 纪子点点头，只是有些不忍。 “她……很痛苦吧？” “把自己肢解，当然是痛苦的。” 四枫院悠向前一步，眼前又是一遍。 窗外似乎变成了夕阳，有着黯淡的橘色光芒照进来。 明明还是那个病床，却不见了骸骨，只有一个小小的少女，看着约十岁左右，静静地躺在上面，睡容恬静。 “这是十岁，或者十一岁，比外面自由活动的那个薇薇安要更早。” “难以置信，是按照年龄分离的吗？” “越往后，就越是年幼吧。” 快步向前，一步又一步。 一步，一换。 病床外的天色不断变化，从早到晚，从春到夏。 时而有雪，时而有风。 几乎不变都就是那个病床，病床上都沉睡着一个小小的薇薇安。 年纪也在不断变小。 “这是最早一个，看起来只有六岁。” “从六岁起，就住院了吗？” 病床上的少女，这时候举人醒了过来，目光困惑地在室内打量着。 几次掠过四枫院悠和纪子的所在，却好像看到空气一样，最后转向窗外。 敞开的窗户处，微风吹动着天蓝色的窗帘，露出蔚蓝色的晴空。 “哥哥……” 这小小的女孩轻声呢喃着。 只是盯着天空看了几分钟，就困意上涌，陷入了沉眠。 “的确都是她，只不过，是不同时候的她。” “每一个死掉的她，也都是真实的她，因此才可以瞒天过海。” “靠着这种方式，她支撑到了现在。” “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可以有更好更妥当的办法。” “她可能只知道这一种办法。” “这其实不是延寿之术，是躲避某种灾难而开发出来的禁忌之术。” “她借此转化为非人的形态，但是不能阻止自己虚弱下去。 这是术本身的问题，不是她不够努力。” 四枫院悠感叹着。 “没有人教导，靠自学，能够补全到这一步，已经让我惊讶。” “但还是出现纰漏。” “她设计的这种结界，运转二十年下来，许多细小瑕疵都已经放大许多倍了。” “比如说，有些时候，会同时存在复数苏醒的薇薇安。” “她们彼此都有着结界的权限，但因为记忆和情感存在差异，性格不同，导致最终的选择也会不一样。” “那不是会出现内斗？” “内斗还不至于，但是偶尔唱唱反调的情况，怕是不会少见。” 连接两座大楼的空中桥梁上，纪子皱着眉，从窗沿边望去。 一个年轻人正在雾气之中狂奔，渐渐没入深处。 “另一个薇薇安选择放他自由了。” “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四枫院悠察觉到某种强烈的气息，已经靠近了附近。 “有官气靠近，是官方的人倒了。” “我们该走了。” 既然对方不愿意接受这份好意 那四枫院悠也没有必要继续留下。 继续待下去，可能会引起误会。 山下。 山中龙也正在雾气之中跌跌撞撞地跑着。 湿重的雾气，浓白色，一片片遮蔽了视野。 运动衫内，衬衣已经全部湿透。 他也不知道那个薇薇安是不是说的真话，但是只能赌一把。 山中龙也是一个古怪的男生——认识他的人都这么说。 就算他在京北私立高中文体成绩拔尖，是黑发传统帅哥，待人很开朗，乐于助人，也依旧改变不了类似的风评。 因为他偏爱灵异怪谈、都市传说。 所以他才会选择研究民俗学。 灵异怪谈在日本学生之间其实很流行，但关键在于，山中龙也对灵异怪谈的话题狂热程度颇有些异于常人了。 没有其他的理由，就只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灵异事件发生。 “都市传说，还有灵异怪谈什么的，统统都是反应的社会现象，根本不是真的存在什么妖怪幽灵。” “就拿平安时代所谓百鬼夜行来说，其实所谓百鬼，经过考证，就是当时流窜在各地的盗贼流民。” “因为平安朝贵族醉生梦死，下面平民生活艰苦，无路可走就变成了盗贼。” “平安朝称他们是鬼，不过是一种污蔑，以及粉饰太平。” 那是8年前的4月份，她刚升国中的时候。 那时候班级上流行各种怪谈，许多招魂游戏更是风靡 。 当着许多人的面，山中龙也就是这样说。 甚至还亲自参与了碟仙、笔仙、四角招魂游戏…… 无一例外 ，但凡有他参与的灵异游戏，没有一个出现怪异事件的。 这件事更坚定了他的信念。 “灵异怪谈什么，都是人心，哪有真实的灵异。” 他由此得出世界上确实没有灵体存在的结论，但并没有对于恐怖灵异事件失去兴趣。 “口口相传的怪谈故事之中，隐藏者过去的习俗，这些是历史留下的珍贵宝藏。” 事实上，他谈不上对灵异事件的喜爱，而是对怪谈背后的各种历史真相产生求知欲。 第六十八章无言 “早知道，就不来这里了。” 心中有着懊悔，他由于课业拖延，朋友邀请新年参拜，家庭旅行种种原因，课题竟然拖到今年四月。 本来想就近实地走访下，先完成一期，谁知道居然遇到这种事情。 “灵异什么的……肯定不存在！” “就像是过去那样，再怎么恐怖，最后都会证明是人为。” “肯定是哪个八嘎剧组，在拍摄我的反应！” “迟早要起诉这八嘎的家伙，真是越来越丧心病狂了！” 虽然不断在心里这么想着，但是山中龙也依旧忘不了薇薇安。 “真的是……演戏吗？” 他不敢深想，也不愿意深想。 寒风刮在他的脸上，雾气却随着他的不断向下，逐渐散开。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没有迷路。 “是她……” 又想起后来那个薇薇的话，他心中一颤，有着强烈的不舍，自心中涌出。 “我这是怎么了？” 后知后觉，他才发现泪水沿着脸庞流了下来。 “哥哥……” 叹息般的悦耳声音，回荡在周围，不辨方位，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水雾不知何时弥漫而起，山中龙也只觉得眼前一花。 下一刻，他整个人就站在幽深的密林之前。 一股股不正常的寒风自林间小道处吹拂而来，期间掺杂着莫名的异味。 “这，这是哪里？” 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衣服，似乎能感到那阴冷的寒风穿透过厚实的手套，让他手指僵硬。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被密林包裹。 让人难以喘息的感觉涌上喉间。 幽深的林中不见前路，后路似乎也已被黑暗截断。 他咽了咽口水，似乎也察觉到气氛渐渐不对。 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两边是摇曳着的低矮树林，干枯的树枝如鬼爪般攀附着。 顶着莫名的心里压力，他一路向里快步走去。 在道路的尽头什么都没有，只是被矮小风景树所截断的前路而已。 小小地吐出一口气，刚想转身离开—— “这里是薇薇安的领地哦。” “所以薇薇安很好奇——哥哥是怎么不被薇薇安发现的？” 白裙的薇薇安仰面望着他。 依旧是甜甜的嗓音，只是笑容却有些勉强。 山中龙也惊吓般倒退了半步。 薇薇安黑珍珠般美丽的眸子，顿时黯淡下去，转而而充满悲伤。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看起来哥哥大人是知道了。” 薇薇安小心翼翼地站在那里，从腰间的口袋里 取出一个老式的八音盒。 只有巴掌大小，贴着玻璃的唐彩，很有年代气息。 珍重地打开，一串音符随之飘荡出来。 音乐声宁静而空灵，如清泉般流淌在心间。 “哥哥……你还记得吗？” “这是六岁的时候，你来看我，送给我的。” “你说过，你不在的时候，就把这个当成你。” “薇薇安一直都有好好保存，看，一点都没有坏哦！” 举起八音盒，薇薇安向他走了过来。 山中龙也茫然地接过八音盒。 “有没有……想起来什么呢？” 薇薇安充满期待的眼神，映入眼帘。 “薇薇安一直都在等待，等待哥哥带我回去哦。” “可是，哥哥一直都没有来……一直都没有……薇薇安知道哥哥出事了！” “那天，揪心地痛，薇薇安就知道哥哥出事了。” “但是没关系，哥哥一定可以转世的。” “薇薇安很聪明，所以等到了哥哥……” 凑近了看，薇薇安那欣喜的神情，真挚的笑容，让山中龙也真的感觉到错愕。 “我……真的是你的哥哥吗？” “想不起来？” 期待的神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可是，哥哥就是哥哥 ，为什么想不起来呢？” “一定是时间太短了，对，再过一些时间，哥哥就能想起来。” “抱歉，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山中龙也这次摇头拒绝。 他有些挣扎，但还是决定离开。 “抱歉，我们才认识了两周……” 薇薇安默默地流着泪，很不理解。 “为什么？是因为薇薇安已经死了吗？” “明明等了好久，等了好久……” “哥哥就不能多留几天吗？” “抱歉，我真的有事，不得不离开。” 扭过头去，山中龙也强迫自己 不去看那心碎般的眼神。 “那……哥哥还会回来吗？” 薇薇安哽咽着问出。 “会吧……” 望着那双美丽的眼眸，他还是点了点头。 “那哥哥要早点回来。” 雾气散开，露出坡道上的公路，两旁。 山中龙也把八音盒还给她。 “这个……是你很重要的东西。” “哥哥留着吧。” “带在身边，就想起和薇薇安的约定。” 纤细的小手放在大手上，冰凉的，温度比较低。 果然不是人类了啊。 收好八音盒，山中龙也心情沉重，循着道路下山。 风中，薇薇安孤零零站在那里。 眼眸之中印着这个男人的背影，只觉得心中有着绞痛，空落落的。 捂着胸口，那里好像缺了一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茫然地跪倒在地上，她很难过，却是第一次品尝到这种味道。 “这就是……伤心吗？” “好难过，好痛苦。” 虽然她是薇薇安，却不是最初都薇薇安。 从记忆里获得的情感，与自身的情感交织，难以辨别。 一点，两点，三点，雨点不断打下，回应着主人的心情。 天空上是灰铁色，整个天地之间，都充斥着萧索的氛围。 四枫院悠站在雨水之中，滴雨不沾，看着她。 “他是不会回来了吧。” 纪子就站在身侧， 撑着伞，神情复杂。 “不知道。” “虽然说的确是那个灵的转世，但是似乎没有继承多少前世的记忆，也许会因为害怕，从此不再来了。” “薇薇安，你的未来怎么办呢？” 四枫院悠再度陈述着。 “官气已到山下，迫在眉睫。” “曾经被杀的妖王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夫妇，出现在浅草，愿意收留没有归宿的妖怪。” “他们今生是彻底的人类，却保留着身为妖怪时的力量与记忆。” “这说明，妖怪也是可以真的变成人类。” “我本来想……效仿他们，完成……但是……”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第六十九章请你一定要死 忽然响起一阵炫目的白光，紧随其后的是剧烈的雷震。 大地都在隐隐颤动，结界之内一阵不稳。 跪在地上的薇薇安，身形一阵模糊，难过地咬着唇，忍受着痛楚。 她真实的身体，早已经消失，现在其实寄托在结界之上。 刚刚那一下打击，令她感同身受。 “终于还是出事了。” 结界的天空露出一道缝隙 ，如同海市蜃楼一样，显出真实的晴空。 …… 几分钟前。 山中龙也出了雾气区。 越走越慢，他握着八音盒，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受。 这种情感，仿佛自心底涌出，只是不知从何而起。 “我就是我，不是别的什么人。” 紧紧握着八音盒，山中龙也走到了山下。 阳光带着点暖意，照在身上。 不远处就是条公路，有些坑坑洼洼的地方。 道路两旁有着低矮的灌木与树林， 显得很僻静。 再一看身后，原先的道路已经不存在，只有茂密的竹林。 徒步前往不远处的便利店，店门口敞开着， 空荡荡的。 虽然是山下，但是这里也有商业的街道，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居然没有人。 远处几十辆草绿色的载运车驶过来，接连走出身穿防瘴衣的阴阳师。 “你喂，前面的人，快点让开！” “这里由阴阳厅接管！” 其中一辆车上的人，举着喇叭喊着。 与此同时，下来一队荷枪实弹的军人，远远的监视着他，离开预定的位置。 “阴 ，阴阳厅？” 山中龙也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但是紧接着又是巨大的响声。 “离开那里，立刻！” 山中龙也被驱逐到外面，不得随意走动，只能远远地观看。 随身地手机等都被收走。 阴阳厅的阴阳师们，面色肃穆，每隔一段路 就安排了一个驻点。 超乎自然界自净作用容许的范围，无法自主复原的灵咒事故，那便是阴阳法认定的灵性灾害，也就是“灵灾”。 而驱除灵灾一“驱邪”，正是阴阳厅祓魔局所属的阴阳师，亦即祓魔官的任务（又称退魔官）。 他们团团站好，按照方位五行排列，纷纷从怀里掏出小刀。 吟咏着古朴的咒文，朝柏油路面挥下小刀。 蕴含咒力的刀尖贯穿柏油路面，竖立在道路上。 青白光芒在刀刃上闪烁着，沿地面延伸，形成光环，将灵灾根源与外界隔离，制造结界。 一层淡淡的光幕，由远及近，逐渐升起。 不知到底有多少个这样的节点 又有多少这样的阴阳师。 总之，围绕着这座山 ，升起来一层厚厚的白色光幕 ，将其团团围绕在其中。 “这……” 光幕不知到底有多高。 山中龙也退后几步，尽全力仰起脖子，也只看见似乎光幕的末梢洞穿了雾气 ，穿入上层。 “薇薇安……” 这么大的阵势，肯定是冲着薇薇安来的。 她，会没事吗？ “接下来召唤五行之雷，击破这个结界！” 一辆重型机车，漂亮地甩过一个弧线，停在运载车前，走下来一个目光炯炯有神的男子。 他没有穿着狩衣，也没有换上制式的防障衣，看上去完全不像个阴阳师。 “我先挥刀，诱导出结界的破绽，你们随后合力催使五行之雷。” 男人的腰间佩带一把日本刀 他挥刀在空中绘出复杂的图样。 施术者操纵灵气，化为咒力，刀身如遭烈焰吞噬，闪耀炫目光芒。 “奉五行之理，变化真雷，其性如金，无坚不摧！邪瘴退散！” 阴阳师们合力诵念咒语 最后都汇成一句，声音响彻荒野，滚滚如雷。 灵力凝聚在刀尖，奋力一挥。 天地之间，忽然一片白光。 磅礴的力量，汇聚、集中、碰撞。 狂风呼啸而过，雾气被当中斩开，几乎传出琉璃接连破碎的声音。 “破了！” 一声欢呼声后，雾气弥漫 居然又合拢了起来。 “结界愈合了！” 这男子紧紧皱着眉，沉思不语。 “大人，这里有个从山上下来的人。” 有人把山中龙也押了过来。 “哦？你是从山上下来的？” 这个男子眼中有着别样的意味，唇角带着点笑容。 “来 ，告诉我你知道的……” 他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让人不自觉地就想回答了。 山中龙也的意识很快变得浑浑噩噩地，顺着问题答了下去。 “两周以前，我……” 等他恢复意识时 已经被绑在一棵树上。 挣扎了下，发现绳子捆得很紧。 “本来以为只是误入其中的镇民 ，没想到你居然有山上的妖怪有这种关系。” 男子冷酷地笑了笑。 “山中君，别紧张，你只要配合我们就可以了。” “我们会把这只妖怪消灭掉，一劳永逸， 让你恢复到原本的平静生活。” “只要……你做好这个诱饵……” 他的眼神很冷，让山中龙也一下子坠入了冰窟之中。 “后藤大智，我叫后藤大智，记住这个名字。” 后藤大智慢慢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现在全樱岛都有妖乱，所以实行军管，任何牵扯到其中的人，都要从严处置，不必对任何人妥协。” “如果你有什么异议，可以去阴阳厅投诉我，我是国家一级拔魔官，后藤大智，记住我的脸和名字。” 他笑了笑。 “……前提是你能够活下来。” 这句他压低了点声音，只让山中龙也能够听到。 后藤大智出生于后藤家，是“新华族”。 在幕府废除华族称号之后，后藤家依旧保持了相当程度的权势。 新组建的阴阳厅，就有后藤家的力量促成。 区区一个平民的抗议，根本无足轻重。 更何况，他根本不想让这个碍眼的家伙活下去。 “我，我知道了。” 山中龙也察觉到明显的恶意，唯唯诺诺地低下头。 “你明白就好。” 后藤大智眼中杀意几乎无法遏制。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临行前也得到了家族的支持，获得了大量情报资料，于是特意选择了这里。 “我的行为是正义的，所以，请你一定要去死，山中君。” “你已经成为我道路上的绊脚石了。” 他不由得这么想着。 第七十章在悠远的苍穹下 “山中龙也落到他们手里了。” 雨丝悄然停了下来，竹林中，少年少女结伴而行。 “她不会走的，因为她是执念的妖怪。” “唯有等到了那个人，才能解脱。” 竹林间，一片光幕垂直而下，显现出巨大的投影。 投影之中，后藤大智与山中龙也的对话历历在目。 “这个人，是后藤家的阴阳师，是名门出身。” “到这里就任退魔官，不过更具体的情报，暂时就不清楚了。” “只知道这个人，之前一直没有多少消息，这次忽然被后藤家推到这个位置上来。” “就灵力而言，只能说在普通人里算得上不错。” 纪子皱眉。 她不喜欢这个人的做法。 “真是卑鄙阴险的家伙。” “这种人，往往会混得不错。” “那么，薇薇安，你要怎么选择呢？” 林荫间，枝叶沙沙作响。 “我想请您……帮帮我。” 薇薇安的身影倚靠在围栏边上 ，微风吹过，连衣裙向着一边轻轻飘动，有着有着说不出的虚幻气质。 “悠君……她好可怜啊……” 纪子纤细的手指，轻轻扯了扯身边少年的衣袖。 她似乎因为怕冷 将手缩进宽大的衣袖里，只露出一点点葱白的手指。 看似不经意间的卖萌，让悠瞥过去 “萌え袖？” ¬_¬｀无奈的眼神。 “哎嘿，自从来到这里 ，悠变得沉闷了许多。” 纪子黑发垂下 ，用着红色的绳结做着装饰。 “好像都不怎么与我说话了。” 她轻轻眨眨眼，笑着露出灿烂的笑容。 “薇薇安再好，也是别人家的女孩子哦……” 纪子凑近了咬着耳朵。 “不可以太花心哦！” 软软的身躯，温热的吐息，让四枫院悠面色微微发烫。 “咳咳，注意一点，还有事情呢！” 白裙的薇薇安 ，安静地站在一株高大的绿竹边上，注意到二人亲昵的行为举止，隐隐有些欣羡的神色。 “言归正传，薇薇安，在这里逗留的这段时间，我学到了不少，关于生与死、灵魂与轮回有了不少的感悟。” “如果你的愿望不是太苛刻的话，我会考虑帮你的，但不能太离谱。” “我希望能和哥哥在一起。” “那么，你要我怎么帮你呢？” 现在的情况，其实已经很不妙了。 发生冲突是可以预料的事情。 “我想……” …… 竹林另一边。 雾气之中，缓缓走出小小的身影。 看着只有一米五左右，年纪约是十三四岁，眉宇间隐着丝丝忧愁。 “站住，停下，否则我们就要开火了！” 后藤大智通过对讲机，兴奋地吼着。 “停下，否则我们就要枪毙山中龙也，你的情人。” 一声示意下，山中龙也脖子上的项圈，就开始倒计时。 “倒计时还有一分二十秒，你立刻放下抵抗，主动递交契书，成为我的式神，炸弹就不会爆炸！” “别想耍花样，他身上不止这一处炸弹，就算你拆掉一个，别的也会立刻爆炸。” 看着这个稚嫩天真的小女孩远远地走过来，后藤大智手心里都是汗 隐隐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起来。 灵觉之中，原本沉寂的灵力，好似倍触怒了一样，瞬间沸腾起来，令他勃然变色。 “这么强的灵力！” 磅礴的灵压，让所有在场者都心头一沉，蒙上了阴影。 身为阴阳师的他们，拥有“见鬼”的才能，灵觉比常人敏锐许多。 正因为如此，某种程度上，他们更容易受到强大灵力的影响。 尤其是这股压迫力集中于后藤大智身上，骤然让他措手不及，面色刷地苍白。 闷哼一声，他摇晃了一下身躯，随后就是脸色狂喜。 越强，约好啊！ 能收服这样的妖怪，缔结式神的契约，就是大功一件。 就是他本人， 也能一跃而上，铺平通往后藤家家主的位置。 要知道，他虽然是有力候选人之一，但并非没有别的竞争者。 “在这个世界，超凡的力量可以带来权势！” “我一定要想办法获得这只妖怪！” 他的眼中，只有那个小小的身影。 至于山中龙也……只要骗到这只妖怪，随便怎么处置都好。 “哥哥，是我连累了你。” 薇薇安没有理睬那些声音。 她的视野里只有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薇薇安……我……” 山中龙也心中发堵，说不出话来。 “到了现在 ，哥哥还是没有想起来呢……大约是真的不会想起来了。” 冰凉的手指，在山中龙也有些憔悴的面庞上轻轻划过。 “真是……遗憾……” “明明，就是哥哥的气息，薇薇安绝对不会认错的，哥哥的灵魂的气息。” “时间太短了，没有等到哥哥回忆起来。” “如果多一点时间，会不会不一样呢？” 项圈上，数字在不断跳动。 薇薇安却只是抚着山中龙也的脸庞，深深地凝望着。 山中龙也有些恐惧，他被厚重的绳索紧紧地捆绑在木架上，动弹不得。 “薇薇安，抱歉，我不是你的哥哥。” 薇薇安秋水一样深邃的眸子里，倒映着一个青年的身影。 那个身影，看着与他相似，却有着不同的气质。 “抱歉，抱歉，我的确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尽管有着不属于自己的情感，在陆续的涌出 ，但是—— 山中龙也始终不觉得自己是另外一个人。 没有想起来，就是没有想起来。 不是，那就不是。 他不想欺骗这个小女孩。 “嗯，没有关系……我知道的，记忆其实没有丢失，只是潜藏在灵的深处。” 薇薇安温柔地安慰着他。 不像是妹妹，倒像是姐姐，虽然身高只有一米五。 “身体只是灵的寄宿之处，而灵则可能拥有者前生的记忆。” 薇薇安踮起脚尖 ，将额头印在他的额头上。 “薇薇安看过万华镜，那里有梦之戌人。 她亲口允诺过，哥哥的未来两世，都会与薇薇安相遇……” “所以哥哥是一定可以转世的，至少两次哦，不要怕 ，薇薇安一定会遇到哥哥的。” 山中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一种平静，抚平了恐惧。 此时此刻的安静 ，是薇薇安带来的。 “听说，大江山的鬼王和他妻子转世到一起，成为了人类。” “真好，希望我们也有下一世，我一定努力记住你，你能找到我吗？” 山中龙也忘记了一切烦恼，有些期待。 “嗯，我一定不会忘记哥哥的！” 薇薇安笑得很开心。 “下一次，我要和哥哥一起出生 ，一起上学，一起长大……” “这样，我们就不会错过了……” “……看，那是什么？” 山中龙也顺着薇薇安的视线望去 只看见了一片悠远的苍穹，蓝色的天空，飘荡着薄薄的云层。 “好漂亮的彩虹……” 退魔官把他绑上了巨量炸药，贴着符纸，周围还密密麻麻布置了咒具。 薇薇安如飞蛾扑火一样，冲了下去。 山中龙也到这个时候，居然意外地感觉到了生命的存在。 或许是最后一次看见这七彩地虹桥 ，他第一次这么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幸福，就在他身边。 “薇薇安，如果，真的有下一世。” “我一定会做个好兄长，一定会保护你！” 山上，茂密的竹林间，两人在围观着这一幕。 感性的纪子很感动，再次询问四枫院悠。 “悠，真的不能帮助他们吗？” 四枫院悠沉默了一阵，皱眉望着，之后才开口： “已经有一种陌生的神力，干涉了他们的命运。” “我可以感受到，这神力与轮回息息相关。” “不过，似乎不会影响额外都祝福。” “我说，他们的愿望，可以实现。” 他缓缓开口 ，淡红色等身高的人形出现在身后。 说出这每一个字都承受着莫大的压力。 “他们之前缔结的缘分，不会辜负。” “在那悠远的苍穹下，必有属于他们期待的未来。” 第三句说出时，一点天青**息垂下，点在双眸之中。 高渺难以形容的气息一出，压力顿时一空。 空中有银色的流星划过，带着两个灵魂转世。 青光连续闪烁，看到一系列间断的片段。 在足立区，某个名为奥木染的田园小镇，春日野医院之中，一对龙凤胎出生。 “这个孩子，就叫做悠，这个叫做穹。” 两个灵魂顺成为了兄妹，一如他们期许中那样。 四枫院悠成全了他们。 四枫院悠看见，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有着真挚而令人欣羡的感情。 画面最后定格。 悠远的苍穹下，春日野兄妹灿烂的笑容上。 “我想，他们未来一定是美好的。” 下方传出一声轰然巨响，之后是连串的爆炸与巨大火焰。 带着咒力的火焰吞没了一切，化作熊熊烈火照亮天际 。 漂亮的容颜化作灰烬，彻底灰飞烟灭。 “八嘎！” 后藤大智愤怒地拍在机车上。 “真是愚蠢的妖怪！” 这样规模的火焰与炸药，直接命中 就算是妖怪也得死。 何况里面还有大量特制的咒具， 肯定死透了！ “让人收拾一下……” 无力地挥手，他感觉自己全程都被无视了， 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第七十一章茨姬 爆炸中心，烧成琉璃状的陷坑中，不知为何，居然有一大一小两具抱在一起的枯骨。 负责收拾的木之本医生心中震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这是人骨啊！” “难道她真的变成了人？” 木之本医生狼狈地跪在地上，检查着这里。 距离那场爆炸已经过去了半日。 在那之后，超自然的雾气消散得很快，滞留在疗养院里的所有人都被带了下来。 目前为止，这里还是军事管制，他们并不能随意走动。 坑的边缘有着玻璃一样五彩斑斓的碎片，带着焦灼的干裂。 然而那两具骸骨，虽然烧嘚不成样子，但的的确确看得出是属于人类的。 “木之本，木之本医生，你这里做什么？” 注意到他的动作，就有穿着制服的阴阳师走过来。 “这位大人，你看，能不能安葬他们？” “不行。” 这阴阳师只是看了一眼，就遗憾地摇头。 “虽然他们的事情很感人，但是后藤大人才是国家一级退魔官 。” “涉及到灵异灾害的事务，统统要他点头才行。” “是这样啊！” 同样有些遗憾，木之本医生回头再看了一眼。 似乎有些水汽弥漫在周围，再看是， 似乎是错觉。 临时指挥部。 空地上，停着全身涂了迷彩的草绿色指挥车。 指挥车内改装得很豪华，有冰箱、彩电、书桌、椅子、沙发。 靠近门口处 ，还有一盆修剪精致的绿色盆栽。 后藤大智端坐在旋转的靠椅上，背后的车厢墙壁上，悬挂着一副水墨丹青。 他似乎新近沐浴过，换了一身浅绿色的浴衣，短发还有些潮湿。 “嗯？现场有留下灵骨？” 一名阴阳师躬身进来，在他身侧轻声交代着。 “收集起来，全部带走。” 就算是得不到，这种层次的妖怪死后留下的灵骨，依旧是不可多得都素材。 而且，说不定可以发掘出别的功用。 “是，大人。” 这名身穿防障衣的阴阳师躬身一礼，随后退了出去。 刚刚出了门，迎面就是一片不正常的白雾，贴着地面漂浮而来。 这名年轻阴阳师面色一惊，来不及做声，只来得及呼唤一声 “青鬼！” 一张泛着淡淡微光的纸符，从前襟衣领下迸射而出，当空炸开，大量黑气迅速凝聚成形态。 一只硕大的拳头当先轰出，随后爬出的是长着兽角的青面鬼物。 这只鬼物挡在身前，警惕地护卫着四方。 “四方之神，吹起涤荡之风，敕！” 紧接着，迅速持咒，灵符在指尖划过，狂风立刻卷起，向着前方吹过。 呼啸的狂风，在他的操纵下，吹开了一片。 这时候他才有心思关心周围。 一片死寂之中，偶尔传来“哒，哒哒哒”的声响。 记得好像是缝纫机开动时的声音，隔着有点远。 “啊……” 隐约传来凄厉而绝望的惨叫声。 一切又重归于平静 “不！出事了！” 一个激灵，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雾气是人为操纵！ 就在刚刚他进入指挥车的短短几分钟里，竟然已经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战斗。 “后藤殿……” 转身就要开门，去提醒后藤殿下，忽然，一抹红影在眼角余光一飘。 黑色的火焰自双腿燃起 如同点燃引信那样，蹭地一下就燃尽了。 大片灰白色地灰烬，纷纷扬扬，洒了一地。 些许灵质，带着黯淡的灵光 汇入雾气之中。 “不错，小家伙挺乖的嘛！” 大红色和服广袖的美人，伸出手，像是触摸家中小猫小狗那样 ，抚摸着高大的青鬼。 后者弯下腰来，让出自己的头部，任由纤细白皙的手掌轻轻拍者。 属于上位鬼族的气息，时刻提醒着这只青鬼。 “我已经收拾好他们的骨灰了，找个好地方埋了。” “你处理好这边没有，动手的阴阳师一个都不能留。” “真是的，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陪你这么疯……你是不是忘记还是半个人类？” “既然决定要动手，那么就不能留下明显的痕迹，不然会很麻烦。” 四枫院悠从雾气之中走出，手里捧着个木盒，里面盛放着一个骨灰瓶。 “一只普通鬼族？” 只是一扫，就看出这只青鬼虚实。 看着块头大，实际妖气微不可察，根本外强中干。 “乖，乖，摸摸头哦～不哭，不哭～” 温柔地安抚了下这个孩子，纪子转过身来回答着。 “是啊 ，发现了这个孩子，它很听话， 你不要吓它。” 纪子笑吟吟地，安抚着因为四枫院悠的靠近而不安的青鬼。 “呜呜……” 青鬼依恋地蹭着她的手掌 ，口中发出可怜的呜呜声。 “嗯嗯，原来如此……你才刚刚三岁半呐……真可怜，还没有学会人类的语言呐？” 纪子听着这只青鬼的呜咽声，连连点头。 “真是可怜，才三岁半，连父母都没有见过，就被抓起来训练成式神。” “按照妖怪的年纪算，他还是个婴儿呢！” “呜呜……呜呜呜……” 高大的青鬼，发出哭诉一样的声音，向着眼前有着很可靠气息的“长辈”控诉着，随后留下了悲伤的泪水。 “茨姬……殿下……” 它口齿不清地吐出这个名字。 “救……救救……” “茨姬？” 一直在旁观这一切的四枫院悠忽然开口询问。 虽是不经意间的询问，但是就有一股清澈而纯净的气息，猛地压了下来。 这只青鬼双喜一软 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浑身发抖，如同筛糠。 “是，是的。” 它似乎在阴阳师的训练下，提前学会了些语言，这个时候口齿不清地回答着。 “这……高贵的气息……是茨姬……” “茨姬……是说平安时代的茨木童子？说起来，之前好像听薇薇安提过。” 四枫院悠拖着下巴 陷入回忆。 “我记得，当初神田家的秘传里，也有记载，民姬……民姬的原型就是一簇鬼火。” “这火种难道是茨木童子死后遗留的一点精粹？” 越想，越觉得合理。 “只是，茨木童子怎么会是茨姬呢？” “姬，是公主的意思吧，在平安时代，贵女才能用吧？” 纪子也恶补了许多古代知识，这时候想到了些。 元旦快乐！新叶向大家祝贺。 第七十二章落幕 “说不定，茨姬是藤原家的公主。” “传说之中，酒吞童子是个好色之徒，在京都诱骗少女…… 可如果茨木童子居然是茨姬，那这些传说的真实性就值得怀疑了。” “这些先不提，你决定要带走这只小家伙？” “嗯，丢下它，也只会落到别的阴阳师手里。” 或许是融合了民姬之后的变化，多出一些鬼的属性，纪子感觉到对于这只青鬼有一定的亲切感…… “肯定是不能留下的，它见过我们。” “但怎么安置它也是个问题。” “我们家神社从来不接待这种妖怪，因为低级的妖怪身上的妖气不能收敛，待久了就连普通人都会感觉氛围阴暗。” 四枫院悠并不喜欢妖怪的气息。 不仅仅是外貌，更在于作为清净无染之神，对于驳杂妖力的本能厌恶。 这种厌恶，源自他的神性。 蹙着眉，他挑剔的眼神扫过这只青鬼，摇了摇头。 对于这种低劣的妖怪，他有很不适应的感觉。 就像是看见脏东西一样，完全不想靠近或者接触。 神性好洁，这是他近来发现的。 “哎，悠不喜欢这孩子吗？” 纪子第一次发现，转过身来。 “那么大的神社，不是还有镇守之森吗？” “可以把它安置在森林里的吧？” 扩建后的神社，增加完善了许多设施，面积足足有二百亩。 考虑到每亩地价约160万円，光是购置下这些土地赠给他，就差不多要四亿円。 更不用提后续建设费用…… 扩建后，镇守之森真正名副其实，足足有上百亩地规模，远不再是过去的小树林。 “镇守之森，给妖怪住？” 按照道理，那里应该是他这个神灵居住的地方才对。 “不过神社规格提高，也是时候豢养一些小妖怪，来充充门面了。” 看着纪子期待的眼神，四枫院悠最终还是点了头。 “神社是按照公园模式规划设计的，所以真正能让它居住的地点不多，你得好好安排，不能吓到游客。” 纪子轻轻地一拍，那么大只青鬼，就被拍扁，以匪夷所思的方式，揉成一团，变成了一只飘在空中的气球，上面还有着青鬼可怜兮兮的面容。 “只要用鬼火，配合我的咒术，就可以把这孩子变成气球哦。” 纪子指尖冒出黑色的火焰，纠缠着缠绕上去，变成了一根细细的引线，牵着这只妖怪气球。 “你改变了它的形态……” 凑上前来，四枫院悠检查着这只气球。 青鬼整体变成了Q版，可怜地眨着眼睛，在气球表面什么动作也做不了。 “变成气球就可以伪装成装饰品，挂在高处， 一般也不会太占地方，更不会轻易被人碰到。” “不过为保险起见，挂到妖怪堂，就告诉游客这是被神封印的鬼怪。” 扩建后的神社内，有专门陈列的【妖怪堂】。 与许多博物馆里展出河童尸体、鲛人遗骨类似，这里主要是宣扬神的功绩，以及被神降服的妖怪们。 虽然说统统都是假的，都是道具。 假货里面混进去一只真的，也不是难事。 “现在，我们事办完了，可以走了。” “还有一件事。” “什么？” “吓唬那个后藤大智！” 纪子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了！” “真是太卑鄙了！” 四枫院悠扶额微叹。 “刚刚你说要给他们收敛遗骨，所以我们已经才跑过来。” “跑过来借用了山上的瘴雾，避免了直接交战。 就算这样，有些也收不住手 ，直接杀了十几个人，重伤更多……” “我就是在陪你发疯，才会乱杀人。” “真的有必要去吓唬他吗？” “他也只是在做他该做的事情。” “我已经是半个妖怪，妖怪的天性不就是肆意妄为吗？” “我看不惯，所以就想教训他！” 纪子甜甜地笑了起来。 “肆意妄为的妖怪都死得很快……” 后藤大智忽然心中一个激灵。 “等等，好久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了……” 一抬头，立刻全身一僵，看见一个笼罩之雾气中都阴影。 那人戴着口罩、兜帽和手套，遮的严严实实，眼睛也藏在帽檐的阴影里，完全看不清脸。 连男女都分辨不清。 他本来很悠闲的靠着门框，一条腿微屈。 此时看到后藤大智转身，才敷衍的站直，朝他点了一下头，好像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 这原本是个还算礼貌的动作。 然而配合上周围的一片死寂，还是让这个训练有素的男人意识到了什么。 他太阳穴上青筋暴起，面色难看至极，艰难地问出声来： “你是来杀我的？” 他一个个说出自己的猜测： “宫野家，冷泉家，山田家，伊和家，酒井家？” “不！” 不等这个神秘人回答，他就自己摇头否掉了这些猜测。 “他们的家底我大致都知道，不可能有你这么厉害的人物。” “短短时间内，解决了过百位训练有素的阴阳师，还有数倍于此都精锐士兵。” “这样的实力和手段，如果真的是这个圈子里的人，那你绝非无名之辈。” 后藤大智居然笑了起来。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为什么不杀我？” “杀了这么多人，还在乎再多一个？” “如果你有什么要球，现在就可以提了。” 说完，他双眼一闭，完全不做任何防备。 现在怎么办？ 事先完全没有想象道这种情况。 纪子傻了眼，对着空气一阵唇语。 四枫院悠的身形就站在附近，朦胧而虚幻，如同幻影一样。 后藤大智虽然是阴阳师，但灵觉已经被雾气阻断，毫无察觉。 四枫院悠只是回了个眼神，示意她自己解决。 不管是恐吓也好，或者别的也罢。 总之都是小事。 “咳咳，后藤家的小辈……” 纪子都声音透过雾气和咒术都阻拦后，严重失真。 听起来就像山间古怪的乌鸦那样凄厉而难听。 “我老人家就是觉得你有点嚣张， 看不过眼，猜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 后面的部分，他没有再听。 第七十三章丑时女 距离上次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半个月。 不管是四枫院悠还是崇宫纪子，都回到了各自的学校，继续学习。 崇宫纪子已经是国中三年级，升学的压力较大。 她就读的青英中学是私立女校，一个月才有一次机会回去。 崇宫幸子已经失去了人类的身体，以四枫院悠的式神身份滞留现世。 她在神社与崇宫家之间往返 ，帮忙搭理一些繁琐的事务。 如此平静的生活 ，又过去了半个多月。 又是一个周六晚上，四枫院悠坐在电脑桌前，思考着剧情。 泛着光的屏幕上 ，是他的新书《咒术师家族之双生灵探》。 崇宫纪子穿着典雅素净的白色长裙，长发披散在身后，款款走来，就有一种成熟柔美之感。 她手里捧着托盘，盛放着茶杯、切好的水果拼盘，轻轻放到桌子边上。 “殿下，请用。” 她温柔的声音轻轻唤醒了四枫院悠。 “啊，不知不觉又过了十二点了。” 下意识看了一下时间，四枫院悠发现自己又一次熬夜了。 “您还在忙新书啊？” 幸子弯下腰来，双手伏在电脑椅背后，从他的肩膀一侧探过来。 幸子是高挑的美人，死的时候正是大学年纪，比如今只是高中生的四枫院悠稍稍高出一些。 “双生子的故事？” 她浏览了下开头，颇有些兴趣。 “是啊，发生在咒术流派之中的事情，某种意义上算是罕见。” 四枫院悠捧着热茶，慢悠悠地吹着蒸腾的白汽，缓缓喝着。 春夜的气温稍有些凉，几口热茶下去，温暖了身体。 再尝尝洗净切好的水果，喝一口热茶吃一口水果，惬意地让他眯起了眼睛。 幸子真的很会照顾人，大约是因为身为长女的缘故吧……父亲常年加班到深夜，母亲过世，妹妹又年纪太小 ，所以早早地练就了照顾人的本事 。 “因为流派的传承只能一人继承 ，偏偏双生子都有很强的天赋，所以不得不从中选择一位，放弃另一位……好像很有意思的设定。” “这本书准备参与不死川文库的征文，所以进度要稍微赶一点……” 正在说时，四枫院悠忽然面色微动，止住了话题。 “怎么了？殿下” 崇宫纪子眨了眨眼。 “有人触发了我的结界。” 顿了顿 ，四枫院伸手在眼前一摊，光幕之中一幅画面照出。 光幕之中，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在黑暗之中跑动。 “没想到这个时间 ，居然有人来参拜。” …… 弥漫着的冷气一路吹拂，神社，然后打着旋逸散，卷起许多树叶，沙沙作响。 大大的上弦月悬挂在西边天际。 此时，月光正好在神社前的坡道上，照亮着台阶。 月亮旁边飘着一两朵银色的浮云。 浮云在夜空中向东流动，因此看着月亮时，仿佛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它正以同样的速度向西移动。 神社前，台阶上 一片明净。 月光下 ，这个仓皇地身影 ，一路沿着台阶跑动，直接绕过了正殿，去往了后方的“镇守之森”。 说是镇守之森，但四枫院家并没有真的豪奢到置办一片森林。 仅仅只有一片樱花树林而已。 四株高大的樱木 ，在月光下，投射出淡淡的影子 “去死！去死！去死吧！” 带着怨恨的呢喃， 在幽静的夜中，显得是那么诡秘。 那个身形窈窕的少女，长发在风中吹动，却在举着锤子，奋力钉着一个草人。 “咚——咚——咚——” 沉闷的声音里，钉子一寸寸进入树木的躯干。 “殿下，是丑时女！” 幸子带着少许惊奇之色，捂住樱唇，询问着： “是古代流传下来的妖怪吗？” “不，这个是活人！” 四枫院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光幕之中的身影，很肯定地说。 “我的结界会阻拦一切非人之物 ，除非获得准许。” “只是普通人，哪怕是深夜，我也会允许他们入内暂避……许多流浪的人，无家可归，可以在神社内的长椅上、亭子里躲避风雨，我不会驱逐。” “但这位……是丑时参拜，她一定是想诅咒某个人。” “丑时女据说是日本古代百鬼之中的一位，曾经姿态高雅神色纯洁的少女， 是天皇的准姬妾。 在进宫之后，刚开始备受宠爱，但是只因自己诞下的是女婴，所以遭到了天皇的厌弃。 这女子不甘，将三支蜡烛戴在头顶，于丑时进行邪术，召唤怨灵去诅咒伤害皇帝新的宠妃。” “这故事口口相传，流传至今已经很久。 灵气的力量沉淀积累 ，孕育出了相当的神秘——其中之一就是丑时参拜。” “人们相信，举行丑时参拜时的少女，就等于【丑时女】，可以借用【丑时女】的法力诅咒他人。” “这本身就构成了一种【咒】，由故事和人们的念共同施加的咒。” “因此哪怕只是普通人的少女，如果怀着极大的怨气，重演丑时参拜，也有一定几率成功。” “当然，这个一定几率， 很低很低……由完全的外行人来办的话，成功率不足千分之一。” 幸子提出了疑问： “灵气从哪里来？” “所谓灵气，就是充斥万物之气，并非气体，实是性灵。” “人也不例外，同样具备灵气。” “因此人心才可以孕育怪异之物，才能引发奇迹，构筑神秘……一切的根基都在于这灵。” “【万物有灵】——这就是阴阳法的根基，也是神道教的根基，同时也是一切咒术的根基。” “没有这充沛于天地之间的灵，就没有奇迹，没有咒，更没有魑魅魍魉。” 四枫院悠从椅子上起身，有些感慨。 “神社的建设还没有彻底完工吧，幸子。” “是，按照设计图，涉及到的工程量比较大，不过主体已经完成了。” “我们神社有丑时参拜的传说吗？” “您说的是怪谈吧？” 幸子在神社待的时间比较久了，对于这段时日的一些变化，可以说更加清楚。 “目前没有听说有这方面的怪谈。” 四枫院神社，始终是以辟邪消灾、赐福转运、保佑出行平安等赐福、平安类为主的神社。 是正神，而非祸神。 第七十四章诅咒自己 月夜之下，树影婆娑。 跨过白日里庄重肃穆，此时却几乎融化在夜色之中的鸟居，快步奔跑的少女，终于停了下来。 微微气喘，她将被汗水打湿的一缕发丝捋到耳后。 这时，神社外，两只狐狸一样的镇守石兽旁，静静地走来一名眼熟的少女。 她看着只有国中生的身高，穿着旧时邮递员制服，宽檐帽下是一张天使一样可爱的容貌。 此时，这名少女正以沉痛的目光注视着她。 “文伽。” 喘息的少女念出这个名字以后，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晚风吹过，地上的树叶沙沙作响。 月光照在文伽的脸上，她是那么难过。 就像是看见误入歧途的好朋友。 良久，少女抬起头来，打破了沉默： “谢谢你，给我送来妈妈的信。” “这样……是不对的。” 文伽轻轻说着，眼中带着悲伤。 “那不是你的错。” 文伽心中有些难过。 死后文，是给予已死之人，最后一次给生者诉说情感的机会。 然而她所投递的信件里，并不都是带来美好的结果 比如说……眼前的少女。 “为什么……要管我？” “反正你的工作只到我收下信件为止吧？” 少女情绪有些激动，言辞稍稍锋利起来。 “之后我要做什么都好，那都与你无关。” 接着，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太好，她的态度软了下来。 “对不起……刚刚我心情不太好。” 她躬身一礼，对着文伽道歉：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文伽。” 她绕了过去，迅速地沿着道路跑开了。 少女跑开以后，依旧停留在神社之前的文伽，望着挂着两排白色灯笼的木质鸟居。 “文伽，我们该走了吧？” 她的手杖发出了女孩子的声音。 那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声音。 “日程表已经排得很满了，总是这样，这个月的任务会累积到下个月去的。” “真山……你说，死后文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哈？死后文就是信啊！” “只不过寄信的那一方有些特殊。” “徘徊在人世的亡者最后的执念。” 会说话的手杖，是具备魔力的道具，名字叫真山，是文伽的搭档。 它非常熟悉文伽的性格，知道内心纤细敏感的文伽，还在为刚刚那件事难过。 “文伽，不要钻牛角尖，死后文只是一种特殊的信，与别的信没有任何本质不同。” “我们只负责送信，那之后是好是坏，都与我们无关。” “可是……我觉得，死后文是不一样的 。” 文伽的心坚定起来。 “那是仅有一次的，死者最后对现世诉说心意的机会……所以意义是不同的。” “就算你说的是吧，但是，最后的想法也不代表就都是善意的。” 真山喋喋不休地，试图纠正文伽的想法： “你总不可能指望那么多信，没有这种事情吧。” “要我说，文伽你就是太善良了，我们本职工作都快忙不过来了……喂喂——你有在听吗？” 银色的发丝透出宽檐帽，仰面朝天的少女，举起手杖。 “真山，指令9975。” 流动的光自手杖与手掌接触之处蔓延 ，迅速将她与手杖都化作一片荧光。 “文伽，你要做什么？” 真山感受到强烈的灵在汇聚，犹如岩浆的力量，逐渐形成向上的气势。 “我要与这里的神对话！” 下一瞬，凝聚的光绽放。 空气之中浮现出淡淡的波纹一样的扭曲。 白光连带着一层光幕，迅速由近到远，显现出来。 鸟居之处更是垂下白色的门扉。 以鸟居所在之处为分野，整个神社的范畴都被一层淡淡的白色光幕笼罩。 凡人永远察觉不到的另一重真实，因为她的力量而显现。 “请进。” 随着一个少年声传来 眼前的大门微微敞开一条缝隙，可容一人进入。 “喂喂，那是结界，不可以随便进——” 真山的话还没有说完，少女已经小跑上前，银色的发丝在夜色之中如同闪电。 她的姿态是如此果断，坚定，丝毫没有犹豫，毫不拖泥带水。 神社的真正入口迅速合上，隐没在空气之中。 “文伽，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 真山还在继续劝说着。 “明明根本不关我们的事。” “我们明明只是邮差而已，为什么要管那么多闲事啊？” “没错。” 披着一件衣服的少年，打开了门，背后透出柔和的灯光。 “请进来吧。” 二人跨进亮堂的房间里，顿时感到身上一暖。 房间里的装修很现代化，玄关处铺着一片地毯。 “打扰了。” 幸子递过来一双新的拖鞋，文伽脱下靴子，踩着有小熊图案都可爱拖鞋，拘谨地坐到了沙发上。 “文伽，有一阵子没有见了。” “你来这里，是为了方才那位【丑时之女】吧？” 四枫院悠注视着身前的少女，轻声询问。 “她是收到了信？” “嗯。” 文伽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轻轻点头。 “能简单说说吗？” “那个孩子受收到了母亲的信，但是信里面……” 文伽露出忧郁的神情，低垂下去，说不出来。 看来的确是写了非常不好的内容 。 “信里面写满了对那孩子的诅咒啦，似乎认为自己的死全都是那孩子的错误——这种事情也是常有的，父母对子女的仇恨之类的事情。” 名为“真山”的手杖，插入了话题。 她自地板上漂浮起来，补充着细节。 “我们从事这一行也有好几年了，见得也不少。” “什么父亲逼女儿拍照片赚钱啦，母亲丢弃累赘一样的婴儿啦……在这个世界阴暗的角落力，这类错综复杂的事情，就连死后文都不能安宁。” “在我看来嘛，就算是亡者所写都信，也不尽然可信，什么那个孩子害死了亲人什么的，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明明明只是意外而已，却非要推倒那个孩子身上，真是可悲。” “原来说这回事。” “那么，她要诅咒的，是谁？” “是她自己。” 文伽轻轻的抬头。 第七十五章大凶 “诅咒自己？” 四枫院悠第一次感觉到一点吃惊。 丑时参拜，诅咒自己，真的是难以置信的事情。 天桥、铁轨到处都有，何必与御神木过不去？ 文伽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轻轻点头。 “她可能觉得，身边发生的那么多意外，都是因为自己引起的。” “所以，她可能是想诅咒自己。” “我想阻止她……因为那不是她都错。” “是吗？这应该不算本职工作了……” 既然不是本职工作，那就不需要配合。 冥界邮差隶属于冥界……本身存在一个福音局的神秘机构。 在这片土地上与灵异之物打交道的话，或多或少都知道这些少女们的存在。 她们所做的，也是阴阳之秩序的一环。 生活在现世的阴阳师、神官，则有义务努力维持阴阳秩序。 “这件事是因为我送信引起的。” 文伽的心情有些沉重。 “她刚刚完成了一次参拜，写着诅咒的草人已经钉上去了。” 四枫院望着文伽。 “我能感觉到，已经有一定的咒力汇聚在她身上，不过仪式还没有成功。” “真是强烈的意志啊……再来几次，趁着这股汇聚而来的咒力没有消散， 说不定能够完成。” “我的时间很紧张，恐怕不能亲自阻止她。” “这个，用来抵委托的费用。” 文伽取出一条染着血迹的银色手链，躺在桌上，泛着微弱的力量波动。 “这是我在现世游历时遇到的” “请你，在她下次过来时 ，阻止她吧。” 四枫院悠没有收下这项链。 “这条项链大概值两百万円，不需要那么多。” 想了想，四枫院悠取出一叠整齐的万円钞票。 “这里有一百万，给你的找零。” “哇，文伽， 快点收下，可以买好多冰淇淋了哦！ ” 原本靠在沙发上装作休息的手杖，忽然自己立了起来。 杖端的宝石一明一灭 ，传出欣喜的少女声音： “这次我也要吃棉花糖，吃冰淇淋，还有烤肉，炒面……” 文伽没有数，直接把钱放进来制服口袋里。 “真山，手杖是不可以吃东西的。” “啊啊——怎么这样啊？我迟早要变成人类！” 冥界邮差， 都是如文伽这样，年纪轻轻就去世的少女。 她们的容貌身材，永远停滞在那个时间，不会变化。 不过说起来，她们属于人身体早已入土了。 因为隶属于冥界，就算发的薪水也不是现世的货币。 通常也不需要用到人间的钱财。 行走在现世的文伽， 许多时候根本没有钱买东西。 尽管，以她的力量，完全可以轻而易举获得这些。 “以后如果有这类东西，也可以带到我家的神社出售，我会给你优惠价。” …… 少女离开之后，四枫院悠处理了下项链。 片刻之后 ，桌上多出一张浅黑色的卡片。 质地坚硬 ，表面光滑，如同打磨好的金属片。 卡片之上有着微型的浮雕，正是刚刚那条项链的模样。 四枫院悠把玩着这张黑色卡片。 丝丝带着清凉的气息，从掌心流转全身。 不管项链之上，原本缠绕着什么，被封印到石板之中后，都会被抽取、转化为纯净的力量。 这项链之上的力量并不多，只过了两分钟，传来的力量就变得断断续续。 五分钟之后 ，终于彻底消失，只留下一张空白白色的石片。 净化后的项链，落在桌上。 刨除缠绕的力量之外，它本身只是廉价的镀银制品。 四枫院看也不看一眼 ，随手拉开客厅的柜子，丢进一个抽屉里。 “真是可爱的孩子……” 看得出来，文伽正如她外表显现的那样，还是个小孩子。 处处都显出少女的天真善良。 “抽签筒放哪了？” 对于神而言，如果在自己的神社里抽签，准确率极高。 尤其适用于偷懒的状况下。 纪子踩着棉布的拖鞋，蹬蹬蹬地跑出去。 明明是幽灵，却依旧像是活着时一样，必须要开门走出去。 “话说，幽灵并没有随意穿墙地能力，这点真的颠覆寻常的认知。” 穿墙不是普遍具备的本事，大部分幽灵都办不到。 “因为幽灵很弱啊，实力强的就有可能掌握穿墙的能力了。” 纪子才从隔壁的大殿里，提着签筒回来 ，恰好听到这一句。 “那位庚夕子小姐，难道不能穿墙吗？” “夕子学姐来过了吗？可是，她也办不到穿墙这种事情。” “活着事办不到的，她现在也办不到。” 这大约是她依旧保持着生前习惯的缘故……固执地想要像个活人一样生活。 神社的签不是那种折迭成小小一片的签，而是需要抽签者先摇晃巨大签筒，确认从洞口掉出来的木棒上头写的号码。 再去设置在一旁的柜子中，拉开标着同样号码的抽屉里屉，取出一张里面的纸片。 “咦？” 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四枫院悠向着签筒伸出手时 签筒上方忽然迸发处一道光，弹开了他的手。 纪子抱着签筒，也受到了一股向后推搡的巨力，倒退了几步。 “悠，居然没有关心我……” (;´༎ຶٹ༎ຶ`) 铃铛响处，作势要哭泣的少女，凭空出现在签筒原先所在的地方。 “夕子学姐……这个出场方式……” 因为在偏殿有给她准备一个陪祭的位置。 作为次要神，在这个神社里也是有她的进出权限。 不过过于活泼的夕子学姐经常用这种方式活跃氛围。 “我要看悠抽签！” 活跃的学姐举起手来，这么兴致盎然地宣布着。 然后正如四枫院悠所料，抽到了......咦、不、不对! “是大凶!悠居然抽到了大凶!” “殿下真的是手气很背耶。” 四枫院悠面色有些难看起来。 “明明是在属于我自己的神社，却总是没有什么优待。” “一定是大凶的签放得太多了！” “我抽到大吉。” “我.....半吉，抱歉。” 不知道为什么，四枫院悠在自己的神社抽签时，其实运气非常差。 算起来这种抽签，大概也有五次了，他每一次都是凶，而这次居然更进一步抽到大凶。 第七十六章要好好负责哦 枯木逢霜雪，扁舟遇大风，静心或可免，百事不行通。 解签。 所行所愿皆不如意，前路暗伏吉凶难料。 〖断曰〗求财不利、寻人不见、走失落空、六甲生男。 主婚姻不成、占讼不和、运途不利、危机暗藏。 提醒：应谨慎选择，否则可能引发灾祸。 “悠……” 夕子担忧地握着他的手。 “别担心，夕子。” 少年想着事情，向着露出浅浅的笑容，并不在意。 “其实，在接受幕府的加封时，我就有所预料了。” “我这样站在幕府一方的就是所谓‘比天津神’，地位自然是很尴尬的。” “危机暗藏是必然，谨慎小心也就是了，就算看不过眼，他们暂时也没有能力兼顾到这里……有本事找我麻烦，起码先肉身降临吧。” 四枫院悠自接受册封以来，有与过估计。 就是不知道这次，是哪一方……天津神，还是国津神？ 夜半。 细微的键盘敲击声，忽然一顿，四枫院悠长舒一口气，离开椅子。 “悠～君～” 欢快而有节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一股幽香拂面而来，夕子的脸颊从身后探出。 “我做了新鲜的三明治哦～当当当当～” 夕子从身后取出一个便当盒，揭开盖子，热气腾腾的食物香气，瞬间俘获了味蕾。 香甜奶油，烤得松软的面包，还有清爽可口的肉饼。 “来～说……啊……” 夕子用筷子夹起一小块三明治，递到嘴边。 “啊……呜……” 一口咬下，咀嚼。 “真不错，没想到夕子还有这么一手厨艺啊。” “啊～终于完成了喂食修行，这可是身为男女朋友必备的一步啊！” 夕子一块一块地，把便当盒里的食物 ，统统喂给四枫院悠。 并且满怀着幸福，看着他全部吃完。 “额，幸子呢？” 吃完之后，四枫院悠猜发现幸子并没有出现。 “被我赶走了哦～” 夕子满不在乎地摆着手。 “这里可是我和悠地甜蜜二人空间，怎么能有别人旁观？” “所以，赶走了，赶走了哦～” 末了，她以这么一句总结着。 “夕子学姐不是那样的人，我是知道的。” 四枫院悠笑了起来。 “悠！君！” “虽然被悠夸赞，是很开心的事情……” “但是我也是女人哦，会嫉妒，会不满，也会怨恨。” 夕子转过身去，很认真地表达着。 “悠是怎么想的呢？” “悠 ，喜欢我吗？” “当然，我是喜欢夕子的。” 不假思索地，四枫院悠回答着。 这样的夕子 ，谁会不喜欢呢？ “这样啊，那就好。” “这样 ，我就能安心留在这里了。” 夕子将一只铃铛递过来，她都左手手腕上，系着另一只。 两只很明显是一对。 “带上铃铛，就相当于我在悠的身边，不管多远，都不要分离。” 四枫院悠接过来，将红绳系在左手手腕上。 系好之后，一点灵光闪烁，铃铛隐入，再不被外人看见。 没有重量，也没有声音，只有一点联系，隐约可以感知到另一方。 “悠知道吗？这个世界幽灵其实是不多见的。” “我在旧校舍待了六十年，从未见到过除我之外的任何一个幽灵。” “每年几千万人死去，为什么没有出现几千万幽灵？” 夕子纤细的手臂，举在灯下，一瞬间，竟然显得透明了许多，如同雾气一样。 尽管迅速就恢复如初，但也让四枫院悠心中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是在我的神社。” “这是另一个世界的召唤。” “原本，找回失去的情感和记忆，变得完整之后，我就该如同所有亡者那样，前往死者的国度。” “每一个地缚灵，都有这个选择。” “只是，悠给了我另一个选择。” 夕子甜蜜地笑着，双手交叠， 按在小腹前，优雅而恬静身姿，就那么地站在灯下，咫尺可及，却有着一种虚幻的朦胧美。 “如果，刚刚悠说出我不喜欢的话，就会失去我哦～” “不过，算你过关了！” 夕子转过身来。 白皙的皮肤，高挑都身材，还有今晚换着的一身白色浴衣，印着粉色的花瓣。 “悠～君～今晚一起睡～” 先是一声，之后是第四声。 先抑后扬的语调，欢快的夕子躺了下来，长发铺在床面上。 “唔嗯～这样躺着好舒服。” 她的头，枕在四枫院悠的膝盖上。 “过去，都是我给你膝枕，偶尔这样反过来 ，也挺不错的。” “呐～就这样就好～” 夕子躺在膝盖上，仰面看着四枫院悠，伸出手来，触摸着他俊美的脸颊。 “摸摸头，摸摸脸～好喜欢你～” “我也喜欢夕子学姐。” 夕子双手捧着四枫院悠的脸颊，痴痴地望着，一双眸子里蓄满欢喜。 “能这样触摸到你，感觉到活着的实感，真好。” “我能碰到你。” “不再是一个人徘徊在校园里，夜晚不用独自在空荡荡的教室、走廊里寂寞， 真好。 ” “我陪着你。” “我穿行在教室里，游荡在人群里，从他们眼前经过，弄出各种声响，搞出无数变化，没有人注意到我 ，当着面讲话也都听不到我的声音。” 夕子的声音， 一次比一次细，轻轻地，仿若呢喃。 “我在听。” 少年的眼神更加温柔了。 “终于有个人走进了我的生命，我等待了六十年 我在想，是不是就是为了等到这样一个人。” “能与悠相遇，是我的幸运。” “能遇到夕子，同样是我的幸运。” “我好高兴，能与悠结合。” “就这样，一直这样， 就好～” 夕子静静地合上了双眼。 四枫院悠含笑望着她，弯下腰 轻轻在她额上，印上一吻。 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发。 “悠，我是因为你，才放弃去亡者的世界。” “所以，要好好负起责任来哦。” “我会的。” 四枫院悠的声音很轻，却有着坚定。 “真希望，以后每一天，都像现在这样。” “会的。” 两人并躺在床上，温馨的气息，弥漫在心间。 “我是幽灵，没有办法睡着。” “悠睡着了 ，我会陪着你。” 夕子睁开眼睛，欣赏着身边少年的睡颜。 第七十七章幽灵部员 晨曦照进浅川私立高等中学大门前，学生们穿着黑色的制服，陆陆续续走进校园。 带着胸章的风纪委员，与一名面色严肃的教师，守在校们两侧，维持着秩序。 作为附近较有名气的私立学校，对于校规抓得还是相对比较紧。 学生严禁染发、带耳环，必须穿校服等等。 校园围墙是颇具历史感的砖瓦，内里初中部于高中部因为不断扩建二相互交错在一起。 高中部的校门不足三百米处，就是初中部的校门。 更远一点，还有小学部与幼稚园的校门所在。 四枫院悠远远地就看见在校园门口等候着的夕子。 今天她换了保暖的衣服，居然还带着书包。 “早上好，悠。” “早上好，夕子。” “你为什么要带着包？” “今天要喂鱼了哦。” 夕子兴致满满地向他展示了，背包里面满满的金鱼饲料。 “额……” 总感觉夕子过于活泼了点，而且肯定会增加一条新的怪谈。 于是，课间…… 尖叫声从一楼的喷泉那边传来，四枫院悠立刻跑到窗台边上。 只见好几个女生尖叫着从那里四散而开。 只有夕子还在那里，喂着金鱼。 喷泉下方地池水，一群群金鱼漂浮上来，一张一合，等待着投食。 一把又一把饲料，被抓着撒了下去。 金鱼都吃得很饱的样子…… 尖叫的学生似乎冲向了新闻部，围观的群众也有不少看见了—— 那凭空才空气之中挥洒出的一捧捧不明事物。 由于他们看不到与夕子有关的东西，所以就会觉得困惑。 “听说了吗？” “撒灰童子的灵异事件。” “死在旧校舍的亡灵，把自己的骨灰到处挥洒。” “幽灵的名字，叫夕子哦。” 嗯，新的怪谈又多了一条。 所以说，就是因为夕子学姐这么活泼都个性 ，才会导致这个学校怪谈的数目离奇之多…… 永远不能低估在校园里，类似于这样的怪谈传播的速度。 尤其是，目击者如此之多。 到了下午而已，身处怪谈部的部室内，四枫院悠就连续收到了好几则以“撒灰童子”为原版加工而成地多个怪谈故事变种。 “夕子学姐……真是……太活泼了……” “真是的，悠你这么认真，害我都觉得累了。” 夕子在部社活动室走来走去，仗着根本没有人看得到她，很有性质地到处溜达。 “这里变化有点大嘛，我那个时候还没有怪谈部，不过据说有一个怪事搜集部社，就在第三新闻社地教室。” “这不稀奇，怪谈社前身就是怪事搜集部， 只是后来转到这里而已，所有的资料都被继承了下来……甚至包括最早五十多年前，建校时期，那批社员留下的社团活动记录。” 樱岛社团，但凡相对正规化，都会有社团活动日志之类东西，还会整理集结，作为社团刊物，一代代保留下去。 “夕子那时候没有加入什么社团吗？” “有哦，我有加入短跑、厨艺还有家政部。” 夕子站在角落里书架前，打开橱窗，取下一本颇有历史感的活动刊物。 封面还是黑白地，有落款时间。 正是建校第二年。 “真的想不到，六十年以后，怪谈部居然这么受欢迎。” “明明在我那个时候 怪事搜集部已经凑不齐最低的五个人，濒临废社了。” 组建正式社团的最低要求，就是五个人。 会有分配活动场所，以及经费。 低于五人，就降级为同好会，可以占据空教室，但是不会有经费。 低于三人，连同好会都不是。 废社的前提， 就是原先五人都社团，因为高年级学长毕业后，连三人都凑不齐。 “实际上废社的确发生过了，但还是有两名学长以同好会形式维持，只后来怪谈逐渐增多，同好群体壮大，就有了后来的怪谈社。” “到了现在，这个世界上怪事频发，由此怪谈层出不穷……某种程度上，夕子学姐恰好就是踩在一个时间分界点。” “如果不是这样，恐怕很难等到现在。” “部长……你，是在通灵吗？” 上杉凉抱着一摞厚厚的文件，从后面转过来，一眼就看见 ，窗台的阴影中，部长大人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顿时他心中就是一慌，熟读怪谈故事的他，瞬间就联想到不知道哪个方面去。 “部长，如果你被亡魂附体，你就不断眨眼。” “为什么是要被亡魂附体？” “因为，传说中，怪谈部部长，就是被亡魂附体后，才下定决心，要继承怪事搜集部末代部长的遗愿，致力于将一生奉献到搜集怪谈这份事业上！” “虽然已经事隔几十年 但是传闻这位可敬的部长，依旧在巡视着整个怪谈部，甚至会纠缠着历代部长……” “唯一能够区分的，就是眨眼，传说被他附体后的部长，会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只有眨眼睛可以驱散她。” “她？” “初代部长，是女人？” “记得好像叫做庚紫子……应该是这个名字。” 庚紫子，一听就是与庚夕子有关。 这个校园果然到处都是夕子搞出来的怪谈。 “咳咳。” 没有理会正在身后无聊地走来走去的夕子，四枫院悠想起昨晚的委托。 “二桥心美，我们社团有这个人吗？好像我有点印象。” 上杉凉回忆了一下，翻着手里的登记表。 “啊，有了，她就是个挂名的幽灵部员，去年招新的时候，规矩还比较松散，也没有仔细核查。 之后一直请假，不是家里出事就是路上遇到了事。” “要不是事出有因，这样的幽灵部员， 我们怪谈部是一定要清理出去的。” 每个社团都可能存在幽灵部员。 名义上，加入，但实际活动时，却在别的地方，甚至直接回家。 这点在其他地方很难见到，有着深厚的传统。 尤其是在这个学校 ，可以加入多个社团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学生在学校里，主要玩伴基本都是社团成员。 这一点在很多校园漫画中都可以明显的看出来。 课间休息，吃午餐，甚至放学和假期约出去玩，基本都是和社友们一起。 因此如果不参加社团，可能会被视为“怪咖”，而遭到同学们的冷漠甚至排挤。 为了融入同学之间，很多即使对某类活动不感兴趣，也不得不加入社团。 校园暴力情况时有发生，“高中不良青年”比例也非常高。 在强制加入社团的地区，学校为了防止在体育运动中因为身体接触等原因而找茬闹事，往往会推荐（或者说要求）不良学生们加入书法部、将棋部、文学部等文化类社团。 而原本爱好书法、棋类、文学的学生们不愿与不良青年们共处一部（因为会成为欺负和勒索的优先对象），不得不加入自己不愿意去的一些体育社团。 有些人身体素质很差，在棒球部足球部都是饮水机管理员或者捡球大师，许多学生明确表示过对自己的社团不满意。 最后是社团存在的一些问题。 社团必须有指导老师，众所周知学校里的体育老师毕竟只是极少部分，因此很多社团，尤其体育类社团，会交给文化课老师来管理。 有些老师对这项体育一窍不通，却因为是指导老师而说话有分量，外行管内行让学生和老师都觉得不舒服。 指导社团是否取得荣誉，这是中学老师在升值、评职称的时候一项非常重要的考量标准。 甚至有些老师因为带社团出了一些成绩而被其他学校挖走。在利益驱使下，学校老师也开始急功近利，压缩学生休息时间要求他们进行训练或比赛。 神奈川县教育局公布，截止2013年，超过77%的体育类社团，学生休息时间每周在一天以下。 如此高强度的训练和短暂的休息日让许多学生感到厌恶。 朝日新闻曾做过专题，半数以上的学生对于自己的社团生活不满意。 综上所述 ，许多人对于加入都社团，是很不满意的。 “不满意，也不能随便，连装装样子都不行吗？” 社团对于“忠诚”是十分看中。中途退出社团会被同学们看做“逃兵”、“叛徒”，会遭到同学们的排挤甚至欺负，所以许多人会选择忍气吞声忍到高中毕业。 最后在大学的录取甚至找工作过程之中，中学时期是否参加社团，是否积极出勤，是否取得荣誉等，也是一项考查内容。 因此一些学生若说不想参加社团只想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大部分学生哪怕装做很热情，也得装完这几年。 “也不是，每次请假有有无可挑剔都理由。” 上杉凉明显是听说过一些小道消息 这时候面色就有些古怪 ，还带着些敬畏。 “据说每次请假，都有人受伤或者去世。” “部长 这个人真的很有问题，跟她走得近的让，都会遭遇灾祸。” “就她的同班同学，都把她当做不存在的人。” 第七十八章五月末的雪 “这是她的入部申请书。” 入部都有填报表格，还会存档，最后报备到学生会那里。 入部申请书并不算长，无非是个人资料，以及入部的理由。 四枫院悠摊开来，一分钟就看完了。 “入部理由，是希望在社团活动里找到朋友？” 找到朋友吗？ 真是个朴素的愿望。 四枫院悠读完之后，只觉得心酸。 “她的运气很不好，没有人愿意跟她走得太近。” 上杉凉推了推脸上戴着的眼镜，陈述着自己听说过的消息。 “有传言说，她就是祸津神的化身。” 祸津神，就是灾祸之神。 《古事记》上卷，从黄泉国逃返的伊邪那岐命进行禊祓，以袪除污秽，予以净化。 他脱去的衣物，诞生了冲立船户神至边津甲裴弁罗神等共12位神祇。 接着在中游净涤身体，产生八十祸津日神（やそまがつひのかみ）、大祸津日神（おほまがつひのかみ）等二神，乃由亡者之污秽所成之神明。 为了消除前二神之祸，又生神直毗神、大直毗神、伊豆能卖神等三神，以便将凶“祸（（日文）マガ）”折“直”为良善，而伊豆能卖神则具有净化污秽之神力 。 《日本书纪》卷第一的记载和《古事记》的神话故事近似，伊奘诺尊在中游净涤身体污秽时，产生了八十枉津日神（（日文）やそまがつひのかみ）；同段第十种说法则叙述产生了大绫津日神，“大绫”与“大祸”同义，故亦指祸津日神。 而另外生出的矫枉消厄之神，则为神直日神、大直日神。 除此之外，完成他人杀人、复仇一类愿望的神灵，以及因为作祟、降灾而被供奉的一类恶神，也被称为祸津神。 祸津神，就是灾祸、污秽、不详，令人畏而非敬的存在。 “是这样嘛……” 四枫院悠露出慎重的表情。 那是，上杉凉从未见过的神色。 印象里，无论遇到任何事情，始终表现得进退从容的四枫院部长，第一次露出这样凝重的表情。 四枫院部长，是一个奇特的人。 所有见过他的学生，都这么说。 在部内时，许多时候都在阅读。 无论是谁，遇到任何困难，都能够给予恰当而合适的建议，因此很受尊重。 仿佛就像是在玩过家家游戏那样，视眼前的困难如无物。 他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气度与从容。 有着满满的大气与平和。 只要与他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察觉到这点——那几如大河剧之中，无限美化的平安时代贵族公子般都风雅与气度。 甚至私下还有传闻，四枫院部长祖上就是平安朝的名门。 不过有人在问起时，部长却轻描淡写地驳斥了这种言论： “四枫院家，在平安时代只是没落公卿的偏远一支，最早追溯到的，名为葵姬，是藤原家分支的分支地分支。” “据说因为平安京大火，这一支远避，迁入乡下，就是我们这一家。” “这只是对外的一种说法，其实我们家根本没有显赫的祖上，只是因为出仕幕府获得了领地，总共也不超过二百年历史。” 尽管他这么说，但是大家都不相信这点。 反倒是“藤原家远支”之名不胫而走。 因为部长真的太有公卿气质了，完全不像是寻常人家能培养出来。 这样的部长， 却第一次对一件事表现得如此谨慎甚至……慎重到，有点如临大敌的意味。 这让上杉凉对那位未曾见面的二桥心美感到了好奇。 “部长，这位二桥心美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有没有问题？” 四枫院悠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重复这这个问题。 “我也不清楚这个答案，但是你看……” “外面下起了雪……” 窗外居然飘起缤纷细雪来，雪粉落了一片。 厚重的云层遮蔽了天空，片片雪花自空中无声飘落。 入眼所见，树梢、屋顶、喷泉、游泳池……全都铺上了一层白色。 “这——怎么可能？！” 上杉凉瞪大眼睛，眼镜之下的表情充满了诧异。 “现在可是五月末了！怎么可能下雪！” 夕子站在窗前，手掌探出去，接住一片旋转飘落的雪花。 忽地一声，雪花融化，隐隐有风卷过，擦过鬓角。 一缕青丝，如同被锋利的刀子割裂，飘然落下。 在上杉凉无法窥见都境界里，荧光猛地绽放， 照亮了这间屋子。 “索索索索”，窗外，无形的风，卷起雪花，打在半透明的罩壁之上，泛起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光的涟漪。 “是碰巧吗？还是……” 夕子闭目感应了片刻，对着四枫院悠摇了摇头。 “不知道。” “刚刚，有一股陌生的力量在校园内爆发，引发了这场不正常的雪。” “我试过阻拦了，但是对方的力量破开了我的阻拦，那种力量，那种力量……” 夕子蹙着眉 ，精致的容颜上满是思索的沉静。 “我不太能用语言准确描述……很锋利，似乎像是兵器一样充满锐利合锋芒……” “只上出现了一刹那，与我碰撞了下，之后就消失了。” “只能模糊地感受到，还在校园里某处，具体是谁，不能确定。” 夕子的力量，其实并不算强。 尽管四枫院悠在神社里给她分润了一些信仰，但是也只是勉强让她从“野生妖怪”的身份摆脱，距离成为最低层次的神，还有漫长的时间积累。 不光光是力量的积累，更在于神性的升华，这需要时间进行转化，不能一蹴而就。 所以面对真正的神力，哪怕是最低一级的野神，有时候就会显得薄弱。 “反常的天气，与二桥同学有关系吗？” 上杉凉从诧异中回过神来，盯着四枫院悠的面容。 似乎想从中得到一丝半点的暗示。 “不确定。” “上杉君，我需要你找到二桥同学，带过来。” 四枫院悠的面色严峻。 “这可能存在危险，你愿意去吗？” “是，我愿意。” 上杉凉面色发苦，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哈，别担心，这是我家神社的平安御守。” 四枫院悠将一个红绳系着的锦囊塞到他怀里。 “这能抵挡灾祸一段时间，如果真有灾祸的话。” “无论如何，快点把她带过来。” 第七十九章二桥心美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湿沉厚重的感觉，一阵阵冷风刮过，擦过面颊，吹得眼睛生疼。 二桥心美浑身发冷，看着身前的一片血泊。 温柔如水的千羽学姐，就在眼前一脚踏空，从礼堂的台阶上，一路摔倒下去，栽倒在下方的平台上。 “为什么？” 朱色在大理石的台阶上流淌开来，在身下，汇聚成浅浅的血泊，染红了洁白的裙摆。 长长的黑发散落在周边，纤细的，让人联想到白色的脆弱手足。 之后是已无血色，苍白的面部。 这一连串映像，让人不禁幻想到被挟入古老的书本。 化为其中一页的压花。 “为什么？” “为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不断机械地复读着。 心中一片空白。 湿润的东西，沿着面颊滚落。 “为什么？” 刚刚 ，明明一切都还是好好的。 千羽学姐，刚刚还在面前，笑着跟她说话。 下一瞬， 毫无征兆地，就成视野里消失了。 “为什么？” 雪花飘落下来，罩在天地之间 将校园大礼堂周边，统统染上一片静谧的白色。 …… 记忆中，五月下旬的时候，某一天，千羽学姐突如其来地闯进了二桥心美的生活。 天空是灰铁色的， 死气沉沉。 热闹的校园都是黑白的 ，单调而枯燥。 行走在校园里，如同隐形人一样徘徊着。 没有人说话 ，没有人理会，就连收作业也都会刻意被避开。 没有人敢接近的她，连被霸凌的资格都没有——上一个敢把她逼到角落的两个女同学，一个脊椎以下半身不遂，一个乘坐电梯被卡死，截肢。 消息传出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了。 当然，异样的眼光 ，一直都有。 直到千羽千雪的出现。 她就像是一道温暖的阳光，穿透乌云 照在二桥心美的世界里。 那时候 ，独自一人的她，在午间，独自坐在旧校舍无人经过的楼梯间，默默地啃着冰冷的饭团。 饭团是超市里打折的货色，昨天晚上去购买的，隔了一夜，早就过了最佳品尝的赏味期，但是依旧算是美味。 “我这样的人 ，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吧。” 拉开陈旧生锈地玻璃，踏出，在这个只有半米的露出平台上，她毫无畏惧地坐了上去。 发丝在风中飘扬，裙摆下白嫩的双腿，微微前后摆着。 下方就是五层的高度。 “死了也好，只是痛一下罢了。” 二桥心美如木偶一样，孤傲地屹立在这里。 “喂喂 ，那边的学妹，很危险，快点下来！” 这不是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 早在入学典礼上，就听到过她的欢迎致辞。 闪光灯聚焦下，作为学生会主席 欢迎新生入学。 美貌而优雅的超人气女子学生会长——千羽千雪。 没有理睬她的意思。 二桥心美见过几次这样的人。 “只要知道了传闻，很快就不敢接近我了吧？” 片刻之后 ，身后传来脚步声，气喘吁吁的千羽千雪 ，居然一路怕了上来。 “我，我听说这里有人跳楼的，虽然最近经常听说有这样的传闻，但是我还是第一次发现。” “来，快下来吧，这上面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会——” “啪！” 手掌被重重地拍开了。 二桥心美面无表情，甚至带着自我厌弃的嫌恶。 “真是多管闲事！” “别管我，我自生自灭！” 这样就可以甩掉那些自以为是的好心人——反正靠近二桥心美地，统统都会遭遇灾难。 灾难是平等的，不分善意恶意，只会平等地毁灭。 每一个与她接触久了的人 ，似乎都会如此。 因此如非必要，最好是不要在短时间内，有太多接触——陌生人那种冷漠的距离，单纯是售货员与顾客的距离，就很安全。 “怎么这样呢？二桥同学。” 浑身都带着光芒一样，仿佛太阳闪耀的千羽千雪，精准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你要怎么才肯从这里下来呢？ “伤脑筋，你是怕死人影响你的学生会长履历吧？” 恶意无端涌现，二桥心美辛辣地刺着。 “不必管我，我玩够了自己会下去。” 态度极其恶劣，可以说是带着嫉妒。 “二桥同学，我能理解你的心思！” “你知道什么？你都知道些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 “有那么多朋友的你，怎么能理解我的想法？” 泄愤似的，二桥心美爆发灵，劈头盖脸的冲着她吼了起来。 “对不起……” 千羽千雪温柔地道歉。 “我听说过传闻，擅自以为可以理解二桥同学……” “但是，二桥同学愿意说一说吗？” “我啊，或许能够成为二桥同学的朋友啊。” 那是一个宁静的午后。 抱着希望，二桥心美倾诉了自己的委屈。 千羽千雪就像是知心大姐姐那样，安慰着她。 直到那封信的出现…… 过世的养母，用尽一切言语，在信中诅咒了她。 “如果我生来就是不详，背负着带来灾祸的诅咒，那就由握，对我自己进行诅咒吧！” “用这份带来灾祸的力量 ，诅咒我自己！” “这样，就不会再有人因为我受伤了。” 然而 ，这一切美好的幻想，终究于今天 ，化为乌有。 温柔可爱的学生会主席千羽千雪学姐，不忌讳她的身份，与她握手，倾听她的心声。 甚至摸头安慰她，让他感觉如同真正地母亲那样。 然后不过只是一个转身的时间，她就失足摔下了楼梯，生死不知。 下意识伸出的右手 还僵硬在半空之中。 下方的色彩，映入了眼帘，刺痛了她的心。 二桥心美只觉得这个世界都在对她发出辛辣讽刺。 一切自以为是的努力，终究是无法改变宿命。 你以为改变了，其实世界只是换个方式作弄你。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为什么学姐也会出事？” 二桥心美对着天空，这样。奋力呐喊着。 目睹这一切，她终于奔溃了。 站在台阶上，她纵身一跃。 如同断翼的风筝一样，她的身影腾越在空中。 只有这一瞬 ，她感觉到了真正的自由——那是拥抱天空的自由翱翔。 第八十章隐之里 大雪漫天之中，人群逐渐围拢。 救护人员迅速赶来，将受伤者送上车去。 “一定是那个灾祸女！” “对，肯定是她！” “有人看见她跟千羽学姐说话了！” 上杉凉在人群之中，满耳朵听到都都是这样的话。 “麻烦大了呀……出事了……” 搂了搂身上，他有些无奈。 目光在周围逡巡。 人群不但没有散去多少，居然还有越聚越多的趋势。 千羽千雪作为校内的学生会长 ，在三个年级内都有很高的人气 她出事的消息， 迅速发酵。 “可是，二桥心美……去了哪里？” 跃下空中的那一个瞬间 ，无人察觉到，她好像是梦幻泡影一样 ，破碎消失在空气之中。 “是吗？二桥心美消失了。” 摊开在怪谈社大门一侧桌子上的，触屏手机宽大的屏幕上，显示着一页有些离奇的照片。 腾越在空中的女孩身影，紧闭着双眼。 以及缠绕在其背后， 若隐若现，如校舍高楼一样巨大的灰色身影。 “这是礼堂附近，新闻社的一个同学无意间拍下来的。” “当时他们正在试图摆拍，无意间照了进去。” 上杉凉费尽了心思，才好不容易交换到这章关键的证据。 “辛苦你了。” “花了多少钱，我补给你。” “太客气了部长，没花钱，对方要求我们第一时间分享别的消息。” “额……抱歉，我擅自做主了。” “不， 你做得很好。” 四枫院悠有些欣慰。 “这照片很关键。” “只是，我不太关注这方面的内容……这似乎是属于妖怪们的彼世气息。” “要独属于妖怪们的世界？” “啊 ，谈不上世界 ，只是单独划分出来的隐之里。” “隐之里，由妖怪存在，由妖怪管理，不同于人类社会的，幻想之地。” 上杉凉还在消化这个消息时，夕子已经在沙发上坐直了，姣好的坐姿端正而无可挑剔。 有正经事情的时候，夕子总是最让人省心。 “悠要去妖怪的地界？” “嗯，学校里就交给夕子了。” “放心，有我在地。” 上杉凉对部长时而√空气说话的事情，逐渐习惯了。 “部长，你是在对学校里的幽灵下命令吗？” 眼镜下的，是狂热的眼神。 “果然旧校舍存在幽灵，怪谈并不都是杜撰的。” “是，虽然夕子可以让自己被看见，但她通常并不愿意在陌生人面前出现。” “果然，这个世界存在许多超自然啊……” 上杉凉带着满足的笑容，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下午放学后。 从车站走出，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到处都是旅馆与高楼大厦。 “浅草……浅草街！” 顺着人流散入其中，顺利地在街边看到浅草街的标志牌。 与想象中一样，浅草国际街灯红酒绿，非常繁华。 “妖怪们……都在哪呢？” 四枫院悠也是拿着地址，第一次来到这里。 从其它妖怪那里得知这个地点，但要说真的过来，这还是第一次。 “请问，浅草商业街在哪里？” “那边直走，再转弯，过了弯再走五百米。” “谢谢。” 沿着道路走过去，走到一个程度后，逐渐进入较为僻静的小道。 狭窄的道路往前走，在无意间看到一座外观像是红色鸟居的和风拱廊入口处，上头挂着「浅草瓢商店街」。 这几个字从商店街南端出去，再横越「花屋敷街」。 几只精巧可爱的牡丹樱灯笼，透着淡淡的红色，悬挂在灯笼店里。 颇有历史沧桑感的招牌上，写着【化猫堂】。 走到这里，人流就显得稀少了。 与只隔着几百米外的繁华相比，这里有着一种独特的幽静与寂寞。 行人相对少了许多。 这一排排店铺，都有着这样的历史感。 “妖怪的气息。” 跨越形似鸟居的和风拱廊入口，一点轻微的咒术波动散发出来。 入口处，两排悬挂的白色灯笼，猛地亮起。 上面显露出不可思议的文字。 这些文字方方正正，却不同于人类社会任何已知的文字。 随着四枫院悠的出现，由近及远，空中不断有白色的灯笼从隐形状态之中浮现，之后逐次点亮。 白色为美，白色为贵。 在这里的礼仪之中，只有欢迎贵宾才会用的上这么多白色灯笼。 入口之处，从这里看去，有着白色的关门，分隔了内外。 保证这里的一切不会被外界寻常人类发现。 “欢迎您，这位尊贵的殿下。” 四枫院悠信步走进一家店铺。 看着是珠宝店，只是外面悬着一些干枯的菖蒲，也不知道是什么寓意。 店铺之中琳琅满目，多是些陈列在货架之内的宝石首饰之类。 有些光色黯淡，有些色泽润滑，但相同的，是都带着些咒力的波动。 一只体态丰腴的贵妇人，穿着纯黑色和服，佩戴着黑珍珠的项链，露出都一节玉白色手腕上，还有着晶莹的珠宝，整个“人”看上去贵气端庄。 然而，四枫院悠一眼就看出她不是人。 能完美变成人形……至少外观上是人形这点，并非那么容易做到。 而这点，是妖怪融入人类社会，并且正常居住的最起码要求。 眼前这只“喵”，至少有一对猫耳尚没有能力隐去。 这是力量不足的体现。 说明她虽然不算弱，但底蕴稍稍薄了些。 “我来这里，是想打听一些关于隐里的事情。” “隐里……” 这只喵贵妇有些迟疑。 她的面色数次变化，最后还是勉强陪笑着。 “这位殿下……隐里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 “不知道您打听隐里，是想知道些什么？” “只是为寻人罢了，不必担心 我不是仇人。” “这条街有家汉方店，那里的主人，应该可以解答您的问题。” 到最后，她还是不敢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这里的妖怪多吗？” 没有立刻离开，四枫院悠打听了一些其它的情况。 “很多，浅草附近留住了不少活动在人间的妖怪。” 猫贵妇用迷人的烟嗓回应着，看起来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她似乎很忌讳关于隐里的事情。 第八十一章汉方店 “能好好生活在人类之间的妖怪，都没有弱者，通常也能好好保护自己。” “但总有些时候，会遇到一些事情，靠着自己不能独自解决，所以渐渐就形成了这条街道。” “浅草商业街， 浅草国际街，专门做妖怪的生意，甚至还有外国的妖怪会专门跑过来。” “隐里的妖怪也会跑过来，是吧？” “您既然知道，何必为难我呢？” 她再度流露出为难的神色。 “我还要在这里继续开店呀。” 她轻声细语的，四枫院悠也不好继续追问。 寂静无声的商业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经过，显得有些空旷。 “妖怪们的戏法很有点意思，这里，普通人类是看不见的。” 从这里往外看，还能看见几百米外的人流。 就隔着一段街道，用结界束缚着，隐在大楼之间的阴影偏僻角落。 几乎所有店铺都是妖怪开设，形形**的妖怪 ，在这里并不罕见。 叽叽喳喳的红色鸟儿，在地上啄着什么。 “真有点隐里的意思，大隐隐于市？” 隐里的原意，是指与世隔绝的村寸庄。 鸟山石燕的画中描绘了一个宁谧、祥和的村落，街门上刻有“暮 里”的字样，这里的人们看上去无忧 无虑，自给自足。 街市整齐干净，卖鱼的和共他各种店铺，正向客人提供服务，某户人家中，长者端坐在正席，妻子、孩子在下方跪坐，路边的大老鼠在旁若无人地啃噬着食物，由于不缺食物、不被追打，它们个个身形巨大。 这一切仿佛世外桃源，人、畜、兽相处和谐，透出一种温馨、和 睦的气氛。 相传，从前有个家境拮据的男子，耕田时遇到一位绝色女子。 女子对他说:“你我有夫妻之缘，来我家住吧。” 男子便抛下妻儿，跟着女子来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这里景色和美、生活安逸。 住了两三个月之后，男子担心起家中的妻子，提出回家看看，女子劝慰他: “不用挂心家中妻儿，他们已经过上富足日子。” 而男子坚持回去。 女子答应了，但要求他绝不能向人提起。 男子回到家乡后，发现家中真的过上了好日子，他的妻子一见到就赶忙追问这些年去了哪里，原来时间已过去三年。 男子一时无言对，只好说了实话，从此家道又衰落下去。 隐里的传说就类似于桃花源，那里与世无争 ，生活富足而安逸。 往往传说之中，都是凡人误打误撞进入其中，但在离开之后却再也找不到去时的路径。 除此之外，在隐里之中停留的短短时日，实际上外面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二桥心美最后的迹象，很像是坠入了隐里。” “那种地方与现世并不在一处，很麻烦，但答应了就得尽力去完成。” 这类闭门自守的自留地， 都是最封闭的，想也知道，进出都是非常不容易。 按照指点的位置，看见一间散发着异样光彩的奇妙药局。 “希望这里有妖怪们隐里的消息。” 在精巧可爱的手巾店旁营业的那间药局，店名叫作千夜水蛇汉方药局。 入口处散发着强烈的诡异氛围，让一般人难以靠近。 招牌上的文字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橱窗里又摆着积满尘埃的诡异瓶装草叶或干货。 但这里其实是只有少数人才晓得的热门汉方药局。 推开厚重大门，四枫院迎面遇上一-位正要打道回府的客人，与看起来带着青春气息的高中生少女。 【......哎呀。】 身穿黑色和服与短外褂、脸上戴着鬼面具的妖....是鬼。 后头还跟着好几个妖怪随从。 那位鬼将面具稍稍往上一抬，用鲜红双眼低头望着少女，微微一笑。 “你好呀，茨姬。” “你好，鬼神。” 鬼神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如山，挟带着强大灵力，在脑海里反复回荡。 简单打过招呼后，他们一行人就离开店里。 随从****，那位鬼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飘着雨丝的傍晚。 四枫院悠这才注意到，前方那个平平无奇的女孩子。 “茨姬？” “还有，那个是鬼神？” 四枫院悠吃惊在于，那只鬼的确有着些许神性，隐隐缠绕着信仰的力量。 樱岛虽说号称八百万众神，但实际列入神谱的不多，后来历代增加的更是很少，加起来也不过千神罢了。 其实应该说是【千神之国】。 鬼神，就是拥有神社，被尊为神的强大鬼族。 “完全陌生的气息，应该是野神。” 野神与正神区别就在于，是否列入神谱，官方承认。 有之，就是正神，譬如《古事记》之中记载的诸神，以及历代明确列入官社之中正式祭祀，有品级的神社和神。 无之，就是野神。 神社在，野神有神社 ，有信仰，就是是神； 神社去，野神失去神域，失去信仰，将逐渐堕落位妖怪。 没有人继续参拜的，就堕落为妖怪——这指的就是野神。 四枫院悠就是正式列入神谱， 有幕府册封品级的正神。 哪怕神社毁了，无人参拜，神位千年难堕。 这就是正神可以傲视野神的底气所在。 名为茨姬的少女有着柔顺的乌发，细腻的肌肤，在进去了一阵之后，就提着一副中药离开。 除却那特性异常明显的磅礴灵力。 “新客人来了？” 铃铃铃~ 伴随着清脆的铃声，刺鼻的药草味扑鼻而来。 一位带着诡异单边眼镜、双眼纤长还身穿和服的男人，正从店内客桌上撤下茶杯。 他的外表年龄大约是三十岁左右。 四枫院悠踏进店内，感受最深的就是一股中药的味道。 店内的男子穿着深绿色的和服，.上头绣着带有异国情调的华丽刺绣，乍看之下像个可疑的中国卖药郎中，或是招摇撞骗的算命师。 “您看起来有些眼生，只是这气息……似乎是某位殿下？” 店主有些惊讶。 “从您的气息看，无疑是正神，但是不是国津神 ，也不是天津神……介于二者之间，您是哪位比天津神殿下？” 第八十二章神隐 比天津神的概念兴起并不长 也不过才短短二百年，册封的比天津神数目并不算多。 对于许多习惯于时间流逝的古老妖怪而言，二百年也不过是让他们刚刚接受这个概念。 店中无端涌出一股水花，又消失不见。 一股清澈的灵力，清晰可见。 【蛟】，一种水中妖怪，但是经常被视为神物崇拜。 只有这种妖怪，才有着如此清澈的灵力。 与其说是妖怪，不如说是水中精灵。 “我住浅川市。” 没有更多自我介绍的意思，四枫院悠打量了一下店里的陈列架。 干燥的植物、闪耀着各种色彩的粉末、上头有斑点花纹的矿石、浸泡在油里不晓得什么生物的尾巴、干制异国曼陀尾、晒干的花……总之看起来都是有些难以理解的东西。 “原来是浅川命，失敬失敬。” 虽然这么说，但是感觉这位店主并没有表露出多少热情的意思。 “刚刚见面，不知道您这样的大人物来这里有何贵干？” “我想，您应该不需要这些药才对？” “这些药是给妖怪用的？” “是啊。” “妖怪们也会生病，而且因为种族不同，许多时候人类的药根本不适宜。” “不同的妖怪，属性也有所不同，引发的病症千奇百怪。” “按照【五行】，针对不同妖怪，调配出对症的药物。” “经过长年研究，积累经验，我的药方比别处效果卓著。” “了不起，你这样的妖怪医生，真是太罕见了。” 这话四枫院悠说得是由衷的。 “谈不上，我并不是专门为妖怪开药，也有许多人类会找到这里来。” 店主转身过来，用紫砂壶冲泡了一盏清茶，递了过来。 “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千年前，我渡海而来，在这片土地上，就一直居住至今。” “您有什么想问的，我能说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店内舒缓的音乐响起，似乎是复古风格的古筝乐。 舒缓的乐声，如天边的云絮，悠远，空灵。 “我是新诞生的神灵，关于隐里和神隐的事情，不太了解。” “希望可以就此了解一下。” 捧着茶杯，四枫院悠轻轻抿了一口。 说不出是什么茶叶 只觉得一股清爽之气卷过，唇齿流芳。 “看得出来，您的神龄应该不超过一百岁，不了解这些情有可原。” 店主笑眯眯的。 “回到刚刚的话题。” “山间有水，道路崎岖，地形复杂，女人和小孩子被水冲走、摔下悬崖，或者遇到野兽之类，最后失踪……这类神隐没有任何超自然力量影响，想必您询问的应该不是这一种。” “虽然神隐发生的原因有好几种，但据说最大的理由是人们迷失在狭间之中。” “狭间是指……神域吗？” “.... 狭间呀。” 店主意味深长地提起「狭间」这个关键词。 “与现世不同的妖怪世界,我们称其为隐世。” “隐世也是个建构完整的庞大世界，和现世不相上下，要去到那里需要经过各种繁复的手续，管理上相当系统化。” “因此几乎不会发生，一般人不小心误入隐世、迷失其中这种意外。但是这两个世界之间，有一些规模较为简易小巧，由大妖怪或神明独有、称为里空间的场域零星散布着，我们称这种里空间为狭间。” 店主着重强调了一遍。 “您所说的隐里，我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处，但应该就是此类狭间。” “甚至有些现世修成的仙人，也能用各种方式，或是寻找，或是继承，或是分割，总之，获得了这样的里空间场域 。” “它们有大有小，规则也不一定相同，稳定性也不一样，有的可能只能存在短短几年而已。” 按照这种说法，目标就很难找了。 想到这里，他把打印出来的彩色照片，摊开在柜台上面。 “那么，请问，这里面的女孩，可能是去了哪里？” 买药的店主望着照片，陷入沉思。 浪涛声，清晰地在周围回响。 就像是来到了沙滩上，听着一波波海浪回荡。 “这种灵力……是祸神。” “应该不是载入神谱的大神，否则我都会有印象。” “我这里住了千年，关于这点，自信不会看错。” “近年来，一些沉眠的神灵也在苏醒，可惜失去神社，不少都已经堕为妖怪。” “为了回到神位上，他们的动作越来越激进。” “尤其是某些祸神，不处理好的话，可是会有灾难的。” 沉默了片刻，四枫院悠询问。 “这是蛟的预见吗？” “算不上预见，只是恰好知道一些。” 又逗留了一阵，接下来，这卖药郎打扮的店主，却是东扯西扯，不肯再多说更多了。 “谢谢你了。” 起身 ，留下一点茶水钱，四枫院悠离开这座散发着神秘气息的汉方店。 哗啦啦。 一条巨大的水蛇，若隐若现，清澈无一丝杂质的灵气，带着纯净与神圣。 “欢迎您下次光临。” 踏上颇有历史沧桑感的青砖街面，两个人等候在此。 “殿下，欢迎您来到浅草妖怪街，奉叉依姬之命，我们前来表达最真挚的敬意。” “我们是为您服务的专属导游，您在此地的一切消费，都可以获得七折优惠。” 其中一人为他撑着伞，伞面本色是淡红色，透着几分幽暗，骨架却是暗金色。 另一人退到身后，双手一躬，恭敬地奉上拜帖。 “这是方才那位路过地鬼神留给您的。” 四枫院悠伸手接过帖子。 “线索送上门了。” 帖子上，有着熟悉的气息。 正是惊鸿一瞥之中，感受到的那股气息。 二桥心美。 “我就收下了。” “他还有别的话留下吗？” 这人应了一声，继续说： “牛鬼大人吩咐说，如果您愿意接下请帖，就转告您一句。” “时间，不多了。” 牛鬼，本身又有神性……是梅若丸？ 时间不多……是说二桥心美的时间不多？ 四枫院悠点点头。 “请带路吧。” 第八十三章告别 睁开双眼，入目的是没有星辰与月亮的夜空。 夜空被绚烂而又迷幻的灯光照得通亮，呈现出略带其他色彩的深蓝。 云朵灰蒙蒙的，仿佛块被照亮的破抹布。 地面坚硬而冰凉，风带着凉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女性的身姿，站立在高楼的顶端，从这里眺望。 楼顶的大风 ，卷起长发，猎猎作响。 她的神情恍惚，透着阴郁与悲伤。 “千羽学姐……” 闭上眼睛，身形缓缓透明了一瞬，好似投影仪忽然卡顿了下。 “时间……不多了。” 身后的楼道里，忽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一个少年猛地冲了出来。 “心美！” “我，我刚刚听说，你……你果然在这里！” 喘息着，一路爬上高楼，对这个有着黑色短发的少年，也是不轻的负担。 “优斗君……” 少女按着过膝裙，悠悠转身，面露追忆之色。 “你果然来了。” “心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来着是同年级的黑木优斗，也是二桥心美曾经同一个初中的同学。 作为同学，一起升学。 只是，与有着浓郁阴郁气息，几乎不可能交到朋友的二桥心美相比，黑木优斗则是典型的好学生。 不抽烟不喝酒，学力一流，人缘不错，又有许多朋友。 黑木优斗是少数没有以异样眼光看待她的人。 这里，就是以前他们经常见面的地方。 也是……二桥心美的家。 “优斗君……我能够叫你一生优斗吗？” “在我最后的时间，还能看见以前的朋友，真好。” 笑着， 泪水留下，透明虚幻的身影，一阵扭曲，破碎为点点流光。 “这是……怎么回事？” 黑木优斗楞楞地看这这一幕。 …… 涌动的白色雾气，低低地，贴着黑色的土壤漂浮，离地一尺。 湿润的白色雾气之中，黑土隐隐带着一分浅浅的红意，细看却无。 远远地，自上而下观察。 这雾气并不远离，而是带着些微光，笼罩在一片倒扣如碗的透明清光之中。 核心处，黯淡光明，土地向上隆起形成小山。 虽说是山，其实是土坡。 土坡之上，有着一片连绵的建筑，更是带着乳白色光明。 小小的殿中，二桥心美扶着冰冷的床榻起身。 “又做梦了。” “好像梦见以前的黑木君。” 那个时候，她还是有朋友的。 真是久远的名词啊……到底要怎么才能交上朋友呢？ 瀑布般的柔顺长发直直倾泻而下，直没脚背，将一双踩在木屐的精致纤滑裸足遮盖大半。 那柔美的足弓，不经意间只露出一小截。 就这般，毫不在意自身妆容，坐在床沿边上。 宽大的镜面，映照着此时的容颜。 无可挑剔的丽色，人世殊绝的朱颜。 只是，越发感受到一种陌生感。 “已经第二十九天了。” 二桥心美自言自语。 “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梦越来越多，容貌越来越变得不像自己……对着镜子，我都认不出来了。” “镜子啊镜子，你能告诉我吗？” “到底，我是谁？” 镜中的“二桥心美”潸然泪下。 “我不想死，可是……” 可是，可是…… 二桥心美已经记不清哭过多少次了。 可是，每一天，类似于这样的变化，都在不断发生。 肌肤变白，头发变得柔顺而有光泽，身姿变得轻盈曼妙，音色变得悦耳动听……女子所渴望的一切，都在一点一点，坚定二不可逆转地发生。 如果单单是如此也就罢了。 每一天醒来，对着镜子，都会感觉到一点陌生感与异样感。 这样的感受不断累积，直到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心灵。 再度哭过之后，她整理了下仪容。 “殿下，牛鬼大人到了。” 一名面色惨白的和服女子，在殿外的走廊拐角跪着。 “请他去会客厅。” 二桥心**练地进入角色，冷淡地下令。 这些统统是纸人，完全不必客气。 带着鬼面的强大鬼神，面具下的双眼之中微微带着红光。 “和服袖神，你要我带的信，我已经带到了。” 沉闷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和室内，低沉而稳重。 “谢谢您。” 二桥心美又忍不住眼红了。 “这不算什么。” 牛鬼的声音依旧沉稳如山。 “只是，你不要忘记从前的盟约 。” “是，请原谅我的任性……我会好好履行职责的。” 牛鬼的态度稍缓，默默点头。 “那就好，镇压灾祸，约束妖怪，是你的职责之一。” “否则沉眠的祸津神那么多 ，为什么轮得到你复苏？” 牛鬼又交代了一些，就离开了这里。 推开门外，就是阳光、山林，道路，建筑，有现世的光。 似乎是一处神社所在。 牛鬼高大的身影， 恰与四枫院悠擦肩而过。 “牛鬼， 你好。” “浅川命，和服袖神在里面等你。” 鬼面下，如雷的声音沉稳有力。 “去见见她，也好。” 当四枫院悠跨越神社，一种空间之上的错位感 ，让他意识到差异。 这里已经是狭间。 “你来了，部长。” 二桥心美跪坐在地板上，见到他，只是勉强一笑，却实在是笑不出来了。 “听闻部长是阴阳师，所以我请鬼神送去请帖。” “……不过 ，没想到部长还有这么尊贵的身份。” “这样也好，那就交给您了。” “请带千羽学姐回去。” “她的伤，我已经想了办法复原，等她醒过来以后，就没有事了。” 千羽千雪真是倒霉孩子。 这都是第二次卷进去了。 “那你呢？” “我将留在这里。” 二桥心美面上看不出多少情绪 只余下平淡。 “我不能，也不会离开这里。” 她的态度很坚定。 “这附近土地之下，已经积蓄了灾祸之气，放任不管一定会演变出大灾难。” “和服袖神必须苏醒，承担起镇压灾祸的职责。” “只有千羽学姐……她是因为我受伤的，我治好了她。” “请转告她，直到最后的最后，她都是二桥心美的朋友。” “这是我，作为二桥心美，最后的愿望。” 第八十四章朋友 “看来，神在你的身上苏醒了。” “你，后悔吗？” 四枫院悠抬眼望去，端详着身前少女的，问着。 他可以转身就走，但这个少女就不再存在了。 和服袖神，祸津神的力量，将在她的身上，复活。 之后，继承神力的人类，就是“人神”。 既是人，又是神。 只是不知道这和服袖神到底还有多少神力残存。 很显然这不是官方神谱之内的神，那就是野神。 从来时路上来看，神社是翻新的，信仰并不算广。 单纯从神力看，刚刚苏醒的和服袖神，力量在他之下。 如果要干涉的话 ，也存在一定可行性…… “后悔……你在说什么啊？” 少女轻轻抬头。 这个瞬间，流光溢彩，金色的装饰，出现在她头上 坠满洁白的珍珠。 目中神采奕奕，眼波流转间，透着别样的气质。 四枫院悠心中一沉。 唐衣、上着、単、袴、钗子、垂发、浅沓、帖纸、袙扇……齐全了。 这套装束，是女子神职的正式装束。 “二桥同学，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四枫院悠眼中的少女，身上有光，与这周围呼应。 逐渐形成一种共鸣。 整体服饰是白红二色，头上垂下金色饰品，小小的身躯内，逐渐有着白玉般晶莹的神光流溢而出。 “四枫院悠同学，我当然记得自己叫做二桥心美。” 少女神带着浅笑。 “此身为人，自然还叫二桥心美。” 太迟了…… 四枫院悠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身前的少女，忽然换了表情，惊惶地站了起来，金色的饰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刚刚不是我！” “的确不是你。” 怜悯地望着这个可怜地女孩儿，四枫院悠应着。 “请坐下吧，二桥同学，拿出你的勇气来！” “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如果丧失勇气，你就不会有再醒过来的机会了！” 二桥心美揪住白色的衣领，喘息了一阵 ，缓缓坐好 ，勉强整理好心情。 “四枫院同学， 我还能支持多久？” “应该……不超过一个小时。” 四枫院悠大致估算了下。 变化已经非常明显。 二桥心美从人到神，逐渐适应神力。 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只是最近才抵达最后。 现在看来，她已经逐渐完成最后的融合了。 只是，身为凡人的二桥心美，区区十几年的人生阅历，怎么可能比得上和服袖神的过往？ 就如同一杯水融入了一个湖泊，不，融入一口井里一样。 会被极大稀释掉。 最后，是和服袖神覆盖了二桥心美的人生，完成复苏。 这一切的一切，早已在多年之前就已经开始进行。 太迟了！ 这个时候， 哪怕是四枫院悠，也不可能阻止了。 虽然不能阻止，但也并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只有，一个小时了……” 她的语气说不出是沮丧 ，还是别的什么。 “还好，还好，至少，千羽学姐没事。” 她强打起精神，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 “什么嘛，我也不是那么没用的！” “不是， 只会给人带来灾祸的。” 直到这个时候，还关心这个，真是怨念深厚。 “说说你的感受吧，二桥同学。” “说……什么？” 二桥心美有些不能理解。 “我提醒一下 ，我家的神社，丑时参拜！” “那个啊……” 二桥心美恍然大悟。 “那就是我的想法。” “我原以为自己被诅咒了 所以想借着不同的诅咒， 中和一下下……不过看起来似乎不能如愿了？” 抚着头上冰冷陌生的饰品，她声音低落下去。 “不，参拜生效了！” 四枫院悠眼中精光一闪，断然说着。 “如果不是这次参拜，现在你我恐怕就不能在这里说话了。” “咦？” 眨着眼睛，她瞪大了眼睛。 “居然有效果吗？”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 “丑时参拜原来还可以自己对自己施加诅咒。” “尤其是，你背负着祸津神的神力，虽然彼时尚未觉醒，依旧处于潜藏的阶段，但的确不是凡人。” “这点微妙的区别，让你成功对自己进行了一次诅咒。” “这，这样啊……难怪会有那样的梦。” 二桥心美发出惊叹。 她万分没想到，只是一次临时起意 竟然起到了效果。 “姬樣，请保持安静，注意礼仪。” 侍女和善的提醒传过来。 “...啊，对不起。” 二桥心美老实道歉，再回过头看四枫院悠的时候，脸上还是挂着不敢相信的神色。 只不过兰心蕙质的她一瞬就反应过来，她强压下心里面的惊讶，声音压低道： “四枫院同学是阴阳师？” 她似乎也有部分记忆。 “好像，好像你也不是凡人呢？” 二桥心美感觉自己不能看穿四枫院悠的身份。 每每好奇时，总是如同隔着雾气一样，被阻挡在外。 “四枫院同学也跟我一样吗？” 她只能这么猜测着。 “如你所见。” “我是神，而且与你不同，是幕府正式列入神谱的官方神灵。” “我家神社是正式的官币社。” “好厉害……” 二桥心美所在的，只是最低的一级——社。 所谓的社，一般就是小神，山神，甚至包括鬼怪、已逝的人亡灵、值得敬拜的山及树木、狐狸等动植物灵魂，还包括一些令人骇闻凶神恶煞。 通常是新神，或那些谈不上是神的存在，神社规格就仅仅是“社”。 “神宫”地位最高。 “宫”的地位在“神社”之上。 “神社”中大社最高，别的地位又在“社”之上。 “我这里只是村社，也仅仅有附近的几个町才会来祭拜。” “开拓三十年，奋力击败土著，获得一百五十石石封地，死后成神。” 她羡慕地说着。 “到现在挣扎度日 ，也有三百年，依旧还是野神，求一神籍二不可得。” “……二桥同学，你醒醒，那不是你的记忆。” “你没有带着人开荒，也没有开荒后死掉，更没有什么领地。” 四枫院悠坐她对面，声音顿了一顿后又道： “我在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你状态有些不太对劲了。 本来打算找个时间与你谈一谈，可今天，却发生了这种事情。” 二桥心美一个恍惚，清醒过来 心有余悸。 听到这话，她下意识答着： “我在这里，不止一天，已经过去好多天了！” “那是因为这里是狭间，时间都流速不一样。” “闲话少说，我们详细谈一谈你那位朋友和你的情况吧。” 北川寺叫来侍女。 “给我一份咖啡。” “哎？喔，好。” 由于四枫院悠说出的话实在太过于理所当然，让二桥心美认为就应该是那样，所以她下意识地点头答应了。 但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四枫院悠。 她倒不是舍不得一杯咖啡的钱，但四枫院悠这说话态度实在太过理所当然，让她有想吐槽的想法，却又有些吐槽不出来。 四枫院悠用手指轻轻地摩擦着温热的咖啡杯壁，这才正式进入正题： “你最近是不是会经常做噩梦，或者时常看见一些常人无法看见的东西？” “没错。” 她压住心中惊讶的情绪，继续说道： “我经常会做关于过去的，而且梦境的时间越来越长。” 四枫院悠来了兴趣，他问道： “具体是什么样的梦呢？” “我梦见我在过去的町里带着让开荒。” “开荒？” 四枫院悠摩擦着杯壁的手指一顿。 “没错。” “就是出现在荒芜的土地上，带领着人开荒，建立村子后，安稳下来。” “梦境很有真实感，细节都很清晰。” “我甚至能回忆起大部分人的名字、习惯。” “我想，那就是神的记忆吧……开辟村庄的记忆。” “开辟的记忆，这是神都由来，不过为什么又变成了祸津神呢？” “这就不清楚了……大约是失败了吧？” 二桥心美望着手中的杯子， 陷入回忆。 “也许，是土著人的神也说不定。” “土著人的神，被击败了，被贬低，不是理所应当吗？” “能侥幸延续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还能奢求什么呢？” 东瀛神道在形成都过程之中，产生过激烈的斗争。 高级氏姓祖神作为胜利者，纳入高天原天津神，而地方氏姓，小氏姓的祖神，就是是打击和限制的对象——这就是国津神来源。 国津神是相对苇原中国本土神明的统称，包括了本来统治苇原中国大国主神，建御名方，椎根津彦等。 至今仍然有不少神社祭祀各位国津神，包括全国的诹访神社，出云大社，气多神宫，气多大社 然而，一些被视为是土著、野人的民族，他们的神就彻底灭亡。 简单来说，神的命运，与祂的种族息息相关。 胜利者的神随之壮大，被融合的民族，其神贬低也融入其中，有些改变属性，被贬低沦为祸津神，更多则是彻底消灭。 和服袖神……前身不知道是哪位姬，但在后来很明显遭到了贬低与扭曲，成为了祸津神。 这些，四枫院悠是清楚的。 “连正式社格都没有捞到，也难怪混得这么艰难呐。” 这只和服袖神， 虽然有这狭间居住，也有小社，但是说真的祭拜的人少，神力也很艰难……堪堪维持在比普通大妖怪高一些的程度。 甚至于连那只鬼神都比她强些。 “一开始，我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在这里面，走不出去，也没有力气走出去。” “奇怪的是，在这里，也不会饿，不会渴。” “还有这些听从命令的纸人。” “我可以给她们下命令 ，而且都能办到。” “于是，我让他们带来了千羽学姐……她伤得很重，我放心不下。” “隔了一天，她们果然带来啦。” “我把她安置在卧室床上，这样她能好起来。” “又派人联系了你，你是千羽学姐希望见到的人。” “不过，你好难找，纸人找了你十几天……” 这里的十几天，在外面也许就是几个小时。 应该说，效率很高了。 四枫院悠继续听着。 “现在你来了，你带她回去吧。” “不跟她道个别？” 二桥心美低下头。 “还是不了，是我害千羽学姐受伤。” “这样好吗？” “不给自己留下遗憾才对吧？” 犹豫了一下，二桥心美再度摇头。 “不了，我怕哭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她其实还是怕的。 “四枫院同学……你会和千羽学姐成为男女朋友吗？” 在最后时间里，少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忽然就提起了这个话题。 “千羽学姐睡着的时候，都会念叨你的名字哦。” “大约有……37，还是38遍。” 尽管心中无比紧张，身躯都在微微发颤，但她还是要问这个问题。 “她一定是很喜欢你的吧？” “还说什么…… 谢谢你，你帮过她什么忙吗？” 二桥心美眼睛亮晶晶的 ，好似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她这个年纪，本来就该是对酸酸甜甜的恋爱感兴趣的时候。 只是，一直以来因为灾祸的原因，导致她朋友越来越少。 然而此刻，抛开了那些，她还是对千羽千雪与四枫院悠的关系产生了疑问。 “千羽学姐伤得很重，很疼的样子，所以没有沉入美梦里，但是她做的美梦都是与四枫院同学有关呢！” 这一听，就是有故事啊！ 学年超人气的学生会长，与神秘的气质美少年之间的……不为人知的恋情。 “……她被我救过一次！” “只是，她应该不记得才对。” “是这样吗？” “好可疑……” 二桥心美表现得很活泼开朗， 说话的频率也逐渐高了起来。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二桥心美的笑声，回荡在这片和室之内。 最终 ，笑声越来越低。 “真好，今天，我过得很快乐。” “上次这么快乐， 还是国中的时候，那时妈妈还在，爸爸也在，智美和草佳经常到我家来……一转眼，都已经五年了啊。” 少女的声音轻轻地，充满了寂寞。 “四枫院同学，这就是朋友吗？” “我们……算朋友了吗？” 长长的睫毛眨着，无力的合上双目。 她的意识，沉入黑暗之中。 第八十五章叉依姬 夜幕下，天色逐渐昏暗。 耳旁风过，自行车在道路上疾驰，周围的田野迅速向后远离。 黑木优斗奋力地踏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为什么心美，会忽然消失？” 他已经找遍了附近的秘密基地，那是从小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 几年已经没有回来了，循着记忆，走上熟悉的道路。 “这不是黑木家的孩子吗？” 路边有人喊着。 黑木优斗头也不回，根本不去理会。 循着小路过去，周围有树林掩映，有着台阶和鸟居。 一个急刹，车轮胎在地面摩擦，最终停在朱红色的鸟居前。 “这里，只剩下这里没有找了。 ” 这处神社，只是町里的神社，很小，没有专职的神官。 平时都是村里让轮流照看 香火也很一般。 很小的时候开始，心美家很喜欢到这里来玩。 心中一痛，就仿佛有什么远离了自己，彻底失去的感觉。 捂着胸口，他从台阶右侧爬上去。 坡不长，在树林间 ，有三五间屋子，一处回廊连接。 这时靠近时，听见人声，里面有灯光。 上前推开门，就有一个女子走出来，穿着浅色和服 ，面白如纸，只是一个躬身，轻声细语。 “姬樣请您进去。” 黑木优斗楞楞点头，竟然也不去怀疑这女人。 只是迷茫着，在她引导下，向内走去。 明明在外面看不是多大，入内却又有很长的走廊，和许多高大的纸门。 一直走了约两分钟以后，纸门拉开，盛装打扮的二桥心美，音容笑貌 跃入眼帘。 昏黄的油灯之下，入雪的肌肤，如樱的芳唇，入云的秀发，以及繁复华贵的唐衣。 正如大河剧中祸国的妖姬一样丽色。 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她，黑木优斗当时就楞在了原处。 “心美，我……” 某种情感涌现，他鼓起勇气 “黑木同学，你来了。” 少女平静地投来目光。 望见那深邃如湖泊般的眸子，不知为何，原本将要倾吐的话，就顿住了。 “可是，你来晚了。” “你……” 意识到什么，黑木优斗的声音变得生涩起来。 “你不是心美……对吧？” “我不是她。” 少女轻轻地摇头，平静地解释着。 “她太累了。” “所以，她……睡着了。” “那，我还能再见她吗？” 黑木优斗抱着万一之念，恳求着。 “抱歉，叉依姬不是你认识的二桥心美。” 叉依姬带着淡淡的遗憾，语气却很坚决。 “尘世的缘分，已经结束，以后请你不用再来了。” “对，对不起……” 黑木优斗浑浑噩噩的，不知道怎么离开了 “这样做，真的好吗？” 四枫院悠的身形从空气之中出现，一如既往，只是捧着杯混合咖啡。 “你也有二桥心美全部的记忆，同样继承身为人时情感，就这么把青梅竹马赶走，真的好吗？” “叉依姬是叉依姬，二桥心美是二桥心美。” 叉依姬的目光平静如湖，波澜不起。 “二桥心美十几年的记忆和情感，也只是新鲜的颜色罢了，再过几年就会淡忘。” “这不是薄情， 而是时间流逝的必然。” “身为神的我，足以能容纳她的一切，只是到底角度不同了，她的许多烦恼、爱恋，于我而言就只相当于还是小孩子时，喜欢邻家的小男孩。” “只是小孩子间的打打闹闹而已。” “这是神的修养吗？” “不是，这是转世的一点心得。” 叉依姬亲手奉上一盏茶水，退回到原位。 “您应当与我是一样的，都是经历过转世，于现世成就的人神。” 所谓人神，就是拥有人身的神灵。 属于叉依姬的神力与意志，已经在这具身体里苏醒，这就是人神。 她似乎意有所指： “经历过转世的气息，是有所不同的。” “您的身上， 似乎也有与我相似的气息。” 在靠近了之后，有着一点隐晦的气息，那是源自神秘的转世之地。 四枫院悠笑而不语。 转世之迷，自然是经历过的。 不过，苏醒的不是四枫院家的族神，而是身为穿越者的四枫院悠。 这点，就不必多说了。 临走前，叉依姬亲自送行，直到坡下鸟居处。 “以后，在现世还请您多多关照了，叉依姬。” “哪里，您守护我度过最脆弱的时刻，您的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 出了鸟居，眼前空间似乎就是一变，已经回到了现世。 “还要给文伽回复一下……关于二桥心美的事情。” 夜晚，一处大厦顶楼，安全通道的大门打开。 四枫院悠独自走出，来到栏杆这边，欣赏着城市之中的夜景。 高空的风，仿佛某种怪兽一样，打着旋在大楼之间呼啸着。 微微拂动身上的风衣与短发，带来清爽。 由于施工并未完成，这里的护栏其实只安装了一半。 仅有的两面护栏，暴露在外面的钢铁表面，已经爬上了斑斑锈迹。 点点灯火，汇聚成光明的海洋，如梦如幻的光，反射到天空之上，令星光与月光都黯然失色。 生锈的水管，粗糙的混凝土床，堆积的木料与零件。 楼顶笼罩着寂寥的感觉。 正是他喜欢的氛围。 不知矗立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五分钟，又或许是五十分钟也说不定。 身后的安全通道传来了声音。 没有回头，身后就传来声音： “辛苦了。” 再转身时，身前站立着一名穿着旧时邮递员服饰的少女，左手手持着一柄高过她本人的巨大手杖。 “那孩子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精美的手杖上，有着形如钟表盘的装饰，似乎是提示日程用的。 核心处的红宝石，一闪一闪地晃着红光，发出欢快的少女音。 “真山，好久不见。” 含着笑，与这有思维的魔术道具打着招呼，四枫院悠随后望向文伽。 姿容一如既往的端正，对外散发着澄净宁静的气息。 “文伽，最近还好吧？” “嗯。” 文伽轻轻点头。 柔和澄澈的月光，轻柔地包围着整个世界。 夜深之后，城市中的灯光略有消减。 “关于二桥心美，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 “首先我必须要说明，那个孩子，不，现在应该要称呼她的神名。” “叉依姬，过去开拓时代的神灵。” “人神？” “是啊……当时完全没有察觉出来，等我赶到时，已经进入最后了。” “这样啊……” 又交谈了一阵，最后说了些什么连四枫院悠自己也不记得了。 只记得少女那清澈明亮的眼神，以及有人陪伴的安心感。 第八十六章看不见的人 榊野市，循环电车。 站在靠着门的位置，四枫院悠还不太习惯这种空荡荡的电车，所以没有坐下来看书，而是靠在车门边上的柱子。 LINE上发来信息。 说起来LINE，是一种即时通讯软件，可发短信息，音频信息，颇为流行。 “千羽千雪又住院了。” 浅川学院学生会LINE组里，发来学生会的消息。 学生会长因事故住院，由学生会书记代理职务。 “千羽千雪真是多灾多难。” 已经是第二次了，每次事件里，她都卷进去受伤。 希望这次她能够吸取点教训，少掺和一些事情吧。 “柳生同学和桂同学你们也坐这一趟电车吗?” 四枫院悠正在望着窗外风景流逝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一旁的座椅上响起。 电车里人并不多，因此声音听得很清楚。 注意看，似乎是别的学校的制服。 四枫院悠恰好有点印象。 似乎是，圣爱女子学园。 一所私立名门女校。 “你是？” “我是一年级的松田美月。” 那个女生这么自我介绍着。 “啊，说起来，听说桂同学家里是巫女， 是真的吗？” 名为桂的女生放下了手里捧着的一本文库本，煞有介事地应着。 “是啊。” “听说你能够看到那些东西，是真的吗？” 松田美越眼前一亮 ，立刻来了兴趣。 “上次听黑田他们说过，桂同学是不一样的，能跟我说说吗？” “要是看不到就好了……” 桂面带忧愁。 “真的很困扰。” “涅涅，现在还在吗？那种东西。” 松田美月兴奋地坐到桂的身侧，双手紧张地按在书包上。 “不会觉得恶心吗？像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人。” “怎么会呢？我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能看到的，为什么会看到？” “从生下来开始，一直都可以看到。” 四枫院悠左右看了看。 电车的车厢里，比较干净。 地面上几乎看不到纸屑垃圾之类。 只有寥寥一些人在电车里。 不要说妖怪，就连人也没有几个。 “你们不会觉得恶心吗？像我这样，能够看到世界另一面的人。” “哎？怎么会？！” 几个女生惊讶起来。 “我们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是吗？我还以为大城市的孩子会看不起我。” “怎么会呢？虽然说有的人是会那样的啦，但是我们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就是就是，这不是很厉害嘛？我的感觉就是很迟钝，怎么都不能感应到那些东西。” “这又有什么厉害的？” 用着自嘲般的语气，名为桂的女子摇了摇头。 “真的每天都很痛苦。” “到底是怎么样的？” “每晚都会听到声音，有时候是好冷，好痛苦，好恨之类……虽然声音很细微，但是静静聆听， 却还是能够听得清楚。” “不是真的从耳朵听到，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直接从精神之中反映出来，明白了它们的意思。” “总觉得头很痛很沉重。” “毕竟，是对这个世界还有留恋的人们，所留下的。” “那不是很糟糕。” “搞不好会上身的吧？” 四枫院悠默默听着几个女生的交谈。 _？ 四枫院悠困惑起来。 听起来， 似乎是有点那个意思，但是细节上又有些差错。 再度扫视了一下周围。 很干净，没有一点杂气。 妖怪在哪里？ 会说“我好痛苦”“我好恨”的妖怪在哪里？ 死去的人们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留恋？ 在哪里？ 这个女生……是在说谎吧？ “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毕竟对方有求于我。” “好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光芒那样。” “现在也在吗？” 名为桂的女生，沉默了几秒，轻轻点头。 “嗯。” “啊……” 几名女生齐齐发出一声惊呼，下意识分开。 四枫院悠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闹剧。 空气之中，连一丝一毫的妖氛都没有。 只有自顾自沉浸在脑补之中的戏精少女，以及信以为真的小女生。 “啊呀——”名为桂的女生，忽然捂着眼睛，痛呼起来。 “没事吧？” “是我们触犯了禁忌吗？” “好像 ，是说中了。” 沉迷于戏精之中的少女，煞有介事地沉浸在自己设定的世界之中。 四枫院悠已经无话可说。 “怎么办呢？” “难道要去神社？” “没有用的，从小到大，不知道去了多少神社和寺庙。” “统统都不管用。” 听到这句话，四枫院悠觉得不能无动于衷了。 “那个。” 忽然的出声 ，打破了宁静。 女孩们都转过来看着他。 “你并没有事情。” “也没有被不好的纠缠。” “所以，你去哪里都没有用——因为根本不存在。” 四枫院悠面无表情，带着压迫力。 “简单来说，就是你是在幻想。” “你一点事也没有。” “也没有要招来什么的迹象。” “所以大可以放心。” “请不要说了！” 名为桂的少女显得有些激动，语气极速地说着。 “你又知道些什么呢？” “我可是真的真的很痛苦啊！” 她的脸上写着倔强与不服气。 “每晚，每晚都能够听到哀嚎和**声！” “经常身体没力气，头痛！” “感觉自己仿佛不再是自己。” “一想到可能被附体、操纵，就害怕得要死！” “你又知道些什么呢？！” 说到这里 ，她扭过头去 ，捂着身体，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没事吧， 琴音。” 同伴安慰着她，随后谴责着四枫院悠。 “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 “她都已经这么痛苦了！” “琴音是特别的，她是真的能够看得见啊！” 几个女生都很生气的样子。 “没关系，我已经好很多了。” “真的吗？” “嗯……我已经求它平静下来了。” “虽然不能用言语交流 拼命祈祷的话还是会得到理解的样子。” 桂琴音似乎很虚弱的样子，然而四枫院悠肯定这绝对是演技。 她站起身来，提起书包。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的痛苦，不是你这样的普通人能够理解的。” “所以请不要管我了！” 以一种淡淡的矜持感，她自四枫院悠的身边走过。 “看不见的人，真是幸福啊！” 第八十七章新的委托 “前方即将到站，榊野市站，可换乘4号线。” “榊野市站，到了。” “请从列车前进方向的侧门下车。” “请小心列车与站台之间的空隙。” 车厢里，轻微震动平缓下来，列车的门前后分开。 “走吧。” 几个女学生簇拥着桂琴音离开。 外面已经是夜空，站前是稀疏的人流，在路灯照耀下，四枫院悠看见一只悬浮在空气之中的巨大眼珠。 整体是紫黑色的雾气，末梢有着篮球大小的眼球，本来是微微眯着。 在桂琴音穿过去时，猛地睁开来。 这只气态的眼球妖怪，裂开雾气腾腾的嘴巴，整个将她吞了下去。 之后，似乎打成了某种契机。 它的形态发生变化。 拖在后面的紫黑色雾气末梢，化作长长的尾巴，缠绕在她身上，最后没入这女孩的小腹。 带着一种满足的笑意，这只妖怪裂开了大嘴。 狰狞布满血丝的眼球，大大地瞪圆。 全身被妖气缠绕的女孩，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入了夜幕之下。 本该出手的四枫院悠，漠然旁观这一切，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听之任之。 “求附体，得附体，也不要埋怨旁人。” 这种弱小的怨念妖怪，本来只能靠着一点怨念为食，随着食物短缺而消失。 就是俗称的所谓“魑魅魍魉”，朝生暮死的低级杂碎妖怪。 它根本不可能完成附体这种事情。 只是，那个女孩的强烈愿望，居然真的触动了某种契机，主动让妖怪进入了身体。 这种事情，四枫院悠也是平生仅见。 “强烈地渴望妖怪附体，居然可以做到这种事情，真是活久见。” 既然是她自己的选择，四枫院悠也不会擅自插手。 被这种妖怪附体，日日夜夜听到恐怖的声音，头痛无力，感到生命在流失…… 这大致就是她先前幻想出来的症状吗？ 或许，她就是渴望这种特殊了。 “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又坐了两站，下了新干线。 周围是霓虹灯遍布的夜景，旅馆、餐厅和便利店，依旧灯火通明。 沿着街道走远一点，几辆车停在街边。 “四枫院樣，请。” 一名中年职场男性，在风中等候着，在四枫院悠靠近时 ，拉开了后座车门，恭敬地躬身。 四枫院悠上了车，系好安全带，闭目养神。 “你们组头还好吗？” “有您寄来的符咒在，目前还安稳。” 中年人坐在司机位置上，恭敬地回话。 “符咒的力量，会随着时间流逝，何况并不能真正击退邪祟。” “具体如何，我必须亲自到场。” 留下这一句话，四枫院悠眼神微动，闭上双眼，陷入假寐。 …… 浅川市附近。 夜幕之下，一辆灰色家用汽车，以最快的速度在笔直的道路上一骑绝尘而去。 “快!” “快!” “再快一点!” “前面就是浅川市，逃进那里，我们就有救了!” 司机大声喊着，不如此不足以宣泄他内心的情绪。 “浅川市有什么特殊吗？前辈。” 副驾驶座上 ，稍显年轻的男子也是大声吼着。 “到了浅川市，就没有问题了！” “前辈，你的消息到底是哪里听来的，靠谱不靠谱啊？” “靠谱不靠谱，要看运气啊！” 车内，明明开着空调，冷风呼呼地吹响。 然而驾驶座与副驾驶座上的两名男子， 额头上、面颊上却不断滚落汗珠。 他们紧张地注视着前方，时而望着后视镜。 “就差一里地了……” 油门死死地踩在脚下，引擎在咆哮，隐隐有震动自身下传来。 熟悉爱车的驾驶者，知道车子还没有抵达极限，尽一切可能加速 ，加速，再加速! “那个怪物……追来了没有？” 司机轻声询问着身边的同伴。 他的声音里，有着颤音。 把握着方向盘的手，也在颤抖。 “还没有……” 他的同伴同样面色难看，呼吸急促，胸口不断地起伏着。 紧张地攥紧了拳头，他频频转头，透过后视镜，望向后方。 忽然，他视野之中，掠过一道奇景—— 耀眼的火烧云之中，一个黑色的米粒大小物体，在视野之中迅速接近，放大。 短短几秒之后，恐惧抓住了他的心灵 ，使他喊了出来： “马车……烧起来黑色马车……轮子，轮子上是燃烧的人头!” “这是轮入道啊!” “前辈!前辈!这是另一个妖怪啊!” 年轻的男子的声音情不自禁地高了起来。 “果然追上来了吗？” 司机也从后视镜之中看见了那越发迫近的奇异马车。 通体形制如同古代的马车，只是拉马的地方空荡荡的。 马车有似乎是木头质地的双轮，都缠绕着黑色的火焰 随着这怪车的不断靠近靠近， 已经可以看见那在车轮之中旋转的诡异男人面孔，以及那“荷荷”怪叫声。 车后长长的尾焰，已经有些接近了地面。 在司机惊骇的眼神之中，他发现柏油的路面竟然融化，黑色的好似泥浆一样湿润了起来。 “该死，妖怪为什么要纠缠我们？” 司机咬着牙 ，不敢分心往后看。 尽管路面上诡异地一个人也没有 周围都是田野，但地面开始融化、开裂，对他的驾驶造成了不少影响。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把速度加到自己不敢再加的地步了。 眼前和左右，是急速掠过， 几乎化成残影的景物。 “前辈，会不会是得罪的太多人？” “胡说 ，我只是个小侦探 ，调查委托大多是夫妻出轨，最多翻墙撬锁，偷拍些照片!” “怎么想都不可能招惹到这种超现实的东西吧？” “可是前辈， 刚刚你说过怪谈协会，小侦探会知道浅川市的特殊吗？” 年轻男子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快要从胸膛里跳出去了。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扭过头去，不看那几乎已经与地面平齐，追赶过来的“轮入道”。 “闭嘴!安静点 !” “ 我们要跨过界碑了——” 司机一只脚死死地踩在油门上，双手握稳方向盘，双眼之中，只注意着前方。 矗立在前方田野边上，黑色古朴的界碑，映入眼帘。 第八十八章躲到哪里都没有用 “浅川市”三个繁体汉文，此时显得是那么地可爱！ 五百米! 三百米! 一百米! 五十米! 到了! “叮铃——” 恰在车轮驶过界碑的那一刻，一阵清脆的风铃声，回荡在耳畔。 周围的世界顿时变换了。 血色的残阳，斜挂在天际。 同样是夕阳 ，却带着不详的暗红。 天地之间弥漫着深深的孤寂。 巨大的古树之下， 身着一袭黑底花瓣纹路和服的少女，双手交叠按在小腹之前，透着冷漠、典雅的气息。 “据说， 每一个地狱少女， 都看守着一个通往地狱的入口。” “引导被选中的迷途之人，进入地狱。” “或许是森林，或许之河边，或许是其它地方……但共同点 ，就是有着永远凝固的夕阳。” “这是……地狱!” 年长的男子一句一句，陈述着这样的话。 “你是地狱少女，地狱通信的怪异正体!” “有趣……” “到了这里，很少有人还能这么镇定。” 眼神犹如清澈的溪水那样的少女，梳着古典的黑色姬发式，长长的两条刘海下，流露出名为好奇的情绪。 “阎魔爱，好久不见啊。” 年长的男子身形一阵变换，连带着年轻的男子，以及周围大片景色，都变得虚幻、模糊起来，随后消散无形。 原地只留下一个由不详的黑红**体形成的漩涡状气旋。 透过这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可以看见背后属于现世的柏油路面，田野和路灯。 微风吹拂，道旁行道树枝叶簌簌发抖。 一个看着穿着运动服少年，手里捧着一罐饮料，正对着她。 “小姐，您看？” 成熟的和服美女，小声的询问着。 “我们回去回报婆婆。” “可是这已经是今年第三次了……” “这只是一个意外。” 黑色和服的少女，抬起手臂 轻轻一振，铃音清脆。 孤寂的世界里，悠扬的铃声传出很远。 地面上的彼岸花，鲜红而妖冶。 “婆婆会明白的……” 少女轻轻叹着。 带着几分无奈， 又或许带着不为人知的轻松。 “他庇护的人类，是无辜的。” 地狱少女的责任，是【消除怨恨】，而非【主持公道】。 被怨恨者，未必都是真的罪大恶极 ，也可能是被迁怒，被误解。 不被理解的人，背负着骂名。 甘愿付出代价也要诅咒其地狱。 比如说，因为拖稿太久被读者诅咒下地狱的作者。 “你还是这么善良啊！” 总是把……无辜的人借机放走。 “以后的事，还要借用你的名义了。” “很多人，真的不该死。” 地狱的少女微微低头，带着淡淡的歉意。 “我倒是没有多少关系……只是借个台阶下。” “算了，你开心就好。” 四枫院悠正色问着。 “怎么最近业务频繁了许多？” “没有办法，经济不景气，又有新的病毒散播 ，死了很多人。” 她轻轻哀叹着，烟波如雨后的湖面，平静而深含着怜悯。 “不幸在积累，怨气在积淤，自然而然，地狱连接到的怨恨就多了。” “你也很辛苦啊。” “你也很辛苦。” “怎么说？” “就在你附近，已经有怨恨的气息汇聚。” 地狱少女笃定地神情，让四枫院悠心中一动。 “这么说起来，我恰好接到一则新的委托。” “不清楚，怨恨的气息很新。” “但距离进入地狱的视野还有一段距离。” 也就是说，可能性很大了。 “谢谢你的提醒。” 眼前的事物如雾气蒸腾而散。 四枫院悠回过神来，睁开眼睛。 宽阔的道路上，车辆平稳地行驶着。 东瀛的车子 ，都是靠左行驶。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后座上，悬挂着一只平安御守。 透过窗外，两旁的高楼大厦，不断向后远去。 “高山组的驻地在哪呢？” “四枫院樣，我们不是去驻地。” 司机的话里有着颤音。 “噢？” 四枫院悠拉长了声音，询问着细节。 “那为什么不去呢？” “是觉得我不够资格吗？” “不，请千万不要这么想！” 司机舔了舔嘴唇，感到口干舌燥。 “因为，因为那里出事了！” “死了好几个人，我们觉得不安全了！” 在四枫院悠的仔细追问下，这名中年男人，断断续续地诉说了前因后果。 …… 故事是从高山组的一名组员开始。 他的名字叫做片桐俊辅。 遭遇了灵异事件。 凡是稍微对恐怖故事有点兴趣的人，一定都曾听说过这个灵异现象。 也就是一般称为都市传说的流言。 虽然片桐俊辅听说过这个关于『会以电话追人的神秘客』的故事，但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亲身体验。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很不妙的事情。 『喂，是我。』 传来的是一道少女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带着令人全身发麻的魄力，也给人一种像是机械音的感觉。 「……请问您哪位？」 片桐俊辅一问出这句话，就听见一道令人不舒服的窃笑声。 听起来像是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发自内心深处的欢乐笑声。 『呵呵……你总算接电话了。』 「我说，您到底是哪位啊？」 但对方却没有回答，就只是先开心地笑了一阵，然后…… 等大家发现他时，只有手机上保留下来的视频，以及未曾播出的上千个电话。 片桐俊辅……莫名失踪。 从高山组的驻地，莫名失踪，所有监控都没有发现他怎么离开的。 「『逃到哪里都是没有用的』吗……」 光是重复刚才听到的话语，就让司机双脚不停地颤抖着，连两腿之间也感到一阵轻飘飘的。 不但心脏噗通噗通地快速跳着，眨眼的频率也变得极高。 “我原本还以为自己算是有点胆量的人，没想到一碰上生命危险就……” 司机确切感受到自己只是个渺小无比的存在。 “可恶，为什么我会碰到这种事！” 司机将肺里的空气转化为愤怒的话语，从嘴里吐出。 抱怨一样地咒骂着。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世界生病了吗？” 第八十九章高山组 “到底怎么回事？” 四枫院悠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望着司机，他继续问着。 “并不是发生了事件，就是灵异。” “我想，你们组，一开始也不会往这个方向思考吧？” “是。” 司机连连点头，透过后视镜，看道后座的少年沉稳儿有压迫力的眼神，他的心情忽然安定了下来。 “一开始，组长也不相信这是灵异，始终认为是人为。” “排查了好几遍，找到了本田、菊下他们，那天玩忽职守，松懈了防备，狠狠地训了一顿。” “第二天本来没有事情，可是，第四天又有人接到了那样的电话。” “还是那个小女孩的电话。” 舔了舔嘴唇，司机觉得很干燥。 “之后，又有人失踪了，这次，我们找到了他的尸体。” “失踪的，是若头福井健太，组里的大人物。” “他是怎么失踪的？在什么地方失踪？有谁看见了过程吗？” “他是经营那种博彩业的……” 含糊地一带而过，司机明显不想就这个话题深入下去。 毕竟……是组里的灰色产业。 “失踪之前，他还在地下娱乐室，到早上八点关门时，都还在那里跟组里的人员待在一起。” “但是关门之后，大概上午八点十五分，他接到电话，就出去了，之后就消失了。” “发现他时，尸体已经四五分裂，我们从他的手机里调查出的录音，一模一样。” 四枫院悠点头。 听着， 似乎有点意思。 只是，从他的身上 ，并没有看到残留的气息。 来之前，对于高山组，他已经有了些了解。 高山组是极道。 涉足的生意有很多，地面上的有牛郎会所、超市、地下赌场、漫画租赁店、偶像事务所等等。 海上的呢，则是捕鱼船、海港之类的，也负责带人偷偷出海……然后男的下海喂鱼，女的劫色拍照卖掉。 可以说，极道全部杀了，有罪不至死的。 杀了一半， 肯定有漏网的。 四枫院悠对极道的死活并不在意。 就算整个高山组死光，他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因为极道无人权。 只是因为过去高山组帮过四枫院家，又预付了一大笔定金，才愿意过来跑这一趟。 “别太担心，美作桑，你的身上并没有缠绕不好地东西，应该没有问题。” “四枫院樣，您，您知道我的名字？” 美作悠真有些激动，又有些畏惧。 后视镜里，少年的身影 ，在他心目中，越发显得神秘起来。 “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只是见到你的时候， 恰好知道一些。” “这就是面相吗？” “差不多，不过，主要还是因为，你们组长说了你的名字。” “组长……” 美作悠真目中含泪。 “组长还记得我美作吗” 美作悠真桑还是挺眉清目秀的。 当年的他，也曾叱诧牛郎界，让众多富婆爱的死去活来。 可岁月是把杀猪刀，让当年的帅小伙，逐步转变成了沧桑黑道大叔。 唯有那一腔热血，尚未平息。 “四枫院樣，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们组长，年纪太大了，又身体不好，那么他继承人是谁呢？” 四枫院悠不知道美作悠真内心的剧场，只是简单提了一下。 “继承人当然是怜奈大小姐！” “是吗？没有人对此有异议吗？” “有……好几个若头都有意竞争高山组的组长位置。” 想到这里，美作悠真忽然惊醒： “您是觉得，这件事是人为的？” “不好说。” 望着窗外，漆黑的暮色中，隐藏着无数隐藏的阴影。 他的声音很平淡，不带任何情感。 “美作桑，我看你比较顺眼，不是什么坏人，也没有啥罪孽，所以才劝你一句。” “你只要不贪，不卷进去，还是有希望可以平安退休的。” 高山组，正处于动荡之中。 不管是不是真遇到了怪异，一场风暴是免不了的。 上川怜奈的威望与能力 ，其实远不及她的父亲，年纪又小了点，要坐稳，希望不大。 “四枫院樣……您觉得，怜奈大小姐，会有波折？” “这就不需要问我了，高山组的事情，本来不关我的事。” “我只负责灵异，拿钱办事。” 一片一片农田在道路两旁，逐渐进入了城郊。 蜿蜒的道路向前方平坦地蔓延过去，直到地平线的彼端。 车内的空间非常宽广，座位软硬适中；一旁有饮料。 四枫院悠打开一听咖啡，喝了起来。 “美作桑，还有多远？” 前面就到了。 真说话间，一座隐藏在树林里的庭院，已经跃入眼帘。 车子在草坪前停下。 两排路灯下，是七米宽的黑色双扇铁栅门，护栏围墙延伸至两侧，皆有灌木种植在内侧，搭配以松树，将整栋宅邸遮掩在阴影中。 两名黑衣男子，早已等候在此。 厚重的推拉铁门缓缓向两边拉开，让出一条宽阔的水泥路面。 车子缓缓驶入其中。 在寸土寸金的东京都有一块大宅很不容易。 根据搜集到的资料，可以知道，这里面有着本馆、北馆、离馆、新馆、茶馆、料理室，甚至在宅内还有个神社。 在停车场前停稳，美作悠真替他拉来车门。 外面早已有数人打着伞，等候在此。 见四枫院悠下车，立刻躬身。 “四枫院樣，欢迎来到本馆，组长正在会客室等您。” 本馆很大，有三层建筑，小花园样式，有花坛、小灌木、喷泉、雕塑。 甚至还带着一片面积不小的人造湖。 湖心就是座小土坡。 本馆左右有土坡，背后有由树林、灌木，一面环水。 几乎整个倍遮蔽在其中。 别的不说，隐蔽性极强……几乎不可能被外人暗中狙击。 暗自赞叹了下，四枫院悠在几人环绕下， 绕过花坛，踏上阶梯，从两个人造喷泉间走过。 黑衣人尽职尽责地替他撑着伞，亦步亦趋。 通往本馆处，每隔一段路，道路左右都有人守卫着。 在四枫院悠靠近时，齐齐弯腰致意。 终于，在本馆守卫严密的房间里，见到了一个老人。 第九十章组长 这间房间不大，只有四五十平米左右，地板是木制，上面铺着塌塌米，房间中也没有什么摆设，正盘坐着一个老人。 这个人穿着浅黑色和服，脱了鞋，穿着袜子，独自一人一脸平静盘坐着。 房间中盘坐的人，闭着眼沉思着，给人一种感觉，就是非常和善。 “四枫院君，欢迎你。” “比想象的要年轻许多啊，您真是年少有为!” 一进门， 四枫院悠的手立刻就被握住了，一连串的恭维劈头盖脸得砸了过来。 刹那的愣神，四枫院悠立马反应过来，顺势握住了对方的手上下晃动，脸上也出现了无可挑剔的微笑。那微笑让人如沐春风般舒坦，再苛刻的人也无法从中挑刺。 别看嘴上夸上天，对方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想的呢。 花费了重金请的阴阳师，却仅仅派出了一个年轻人，别人心底肯定多少会有些不满。 阴阳师需要时刻保持冷静，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分析。 “您过奖了。” 四枫院悠并没有在意这些吹捧。 地板上摆着茶桌，架子、茶盒、茶炉、锅子、水杓、钵子、水罐、茶杓等。 一看就是要喝茶。 喝茶……四枫院悠并不陌生。 茶道分文武。 所谓抹茶道就是武士茶，而煎茶道则是文士茶。 抹茶道就是武士文化的重要一环，隨随着武土地位的提升而不断兴盛。 古代武将出征时，经常在阵地前沿举行茶事，鼓舞士气。 上阵厮杀之前，有一碗茶垫底，就能消除内心的紧张与狂乱。 这种“茶与刀”互补的现象，就是所谓武士茶的意义所在了。 说起来也没有那么多玄虚之处。 武士是要上阵的，是要亲手砍人的 砍人砍多了，死人见多了，武士都有朝不保夕之感。 武士又是个终生职业，这样长年游走在生死边缘，是时刻有可能精神上变态的。 在他看来，抹茶道在武士之间广泛流传，得到吹捧，无非是借助茶道抚平武士厮杀之间积累的阴暗心理，舒缓紧绷的精神。 有所需求，所以发展。 除此之外，都是虚的，唯独这点才算是本质。 一切茶道礼仪规则，都是基于“安抚杀气，舒缓精神”而来。 抹茶道的精神，也必须围绕这个原则而来。 否则就不能大兴。 如果没有茶，有别的饮料，那可能就是别的饮料之道。 茶室内。 “竟然是上川先生亲自点茶。” 四枫院悠微微低头，以示尊重。 心中却没有多少惊讶。 到这里已经是茶道的礼仪了。 上川组长跪坐着双手扶着膝盖，脊背挺直如松，一股威严就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二人均行鞠躬礼。 此处有站式和跪式两种，且根据鞠躬的弯腰程度可分为真、行、草三种。 "真礼"用于主客之间，"行礼"用于客人之间，"草礼"用于说话前后。 此间只有主客二人，因此用的是真礼。 “请稍候。” 他并没有继续寒暄，而是一板一眼，严谨地按照礼仪程序而来。 四枫院悠同样保持着肃穆，遵照程序而来。 抹茶道可谓繁琐之极，从开始到结束，没有四个小时是完成不了的。 在主人起身前往茶室附近的水屋取茶釜、风炉、水注、白炭等物时，客人欣赏茶室内的陈设布置、字画、鲜花等装饰。 跪坐在跪坐于榻榻米上，欣赏着周围的铜板画像，装在瓶中的不知名显眼红花，以及茶室。 “大约有五六叠榻榻米大小，是广间啊。” 大小以四叠（塌塌米）半为标准，大于四叠半称做“广间”，小于四叠半者称作“小间”。 榻榻米为日语音译，日本名为叠敷。 日本名古时期其生活方式称之为席居制、筵席制。 多为蔺草编织而成，一年四季都铺在地上供人坐或卧的一种家具。 同时也是度量单位，房间的大小，就可以用多少叠榻榻米度量。 很快，有人取来了茶具，在风炉上开始煮水。 “抹茶道程序繁琐，我们又是在晚上，就不可能花四个小时时间去满满走完流程。” “所以，我用的是简化之礼。” 观赏茶庭， 初茶， 茶食， 中立， 浓茶， 后炭， 薄茶， 退出， 衔接， 共计四个小时。 初坐一小时四十分钟 后坐一小时二十分 。 消磨四个小时，这就是茶道规矩，这么繁琐程序下来，当然可以平复杀意······人都被折腾到没有麻木了，自然心平气和。 按照程序，这里应该有花园，而四枫院悠要估算好水煮沸的时间，在恰到好处的时间点，溜达回来。 “当然，这的确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极道就是极道，不是真的茶道宗师，这里品茶也只是个噱头，不是真的大家无事干，就消磨四个小时。 釜中的水已经开始冒起了鱼目泡，缘边如涌泉连珠。 泡茶不能用完全烧开的水，水温在75°到80°之间泡出的茶汤最为嫩绿明亮，滋味鲜爽，属上佳。 水开，拿起茶巾，擦拭茶具后，用茶勺从茶罐中舀出二三勺茶末，置于茶碗中。 用柄杓将冒着蒸腾热气的沸水倒入茶碗，茶末瞬间四散化开。 再取茶筅，顺时针搅拌茶汤。 经过搅拌，茶碗中已经浮起了泡沫，上川组长停下了动作，将制好的茶碗递了过来。 请用茶。” 四枫院悠坐直身子，神情肃穆，按照规矩，双手接过茶碗： “十分感谢。” 将茶碗端在手中，180°旋转三次，将正面对准沏茶人表示尊敬，然后喝茶。 茶一入口，微苦浓香。 醇厚的滋味从舌尖迸发，仿佛置身于广袤的草原上，嗅闻青草的芬芳。 不凉不烫，正是合口。 “非常美味，谢谢。” 用手指抹过嘴唇碰过的部分，然后拿起一颗大福放入口中。 和果子，是饮茶时必不可少的东西。 用完茶点，终于进入正题： “四枫院君，再次感谢你们神社邮寄过来的符咒，很好用，很管用。” “只是，近来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多，效果越来越不明显了。” “过去用一次，可以保持四个小时的精神，现在只有两个半小时了。” 第九十一章巧遇 放下茶碗，四枫院悠微微低头。 “符咒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您的身体，您自己清楚，到了这个年纪，符咒能帮的，就很有限了。” “符咒，不是万能的。” “它只是延缓昏沉，不能改变根源。” “你老了。” 幽幽的水汽，弥漫在二人之间。 静室之内，一片寂静。 只有身前老人，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逐渐黯淡下去，变得浑浊起来。 “唉，就连您……也不能吗？” 上川组长失望地叹息。 原本那种锐利的锋芒之感，顿时一空。 这个时候，才让人注意到，他的老态。 头发几近掉光，额上也有着点点老人斑，整个身体皮包着骨一样，看上去非常瘦弱，给人一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这个老人，就是坚持着高山组渡过几次风雨飘摇的组长，上川雄志。 面对他试探性的问题，四枫院悠并不回答，只是浅浅一笑，低下头，抿了一口茶水。 说实际，如果刨除文化上的内涵，单纯茶饮本身，其实也就那样。 再口味好……也只是一味。 “有时候，我真的羡慕您这样的人。” 没有等到回答，上传雄志也不意外。 拿出一本支票簿，缓缓撕下一张，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个数目。 又哆哆嗦嗦从怀里取出几只印章盒，找出其中一只最小的，用了印，在支票上盖了。 之后，他把支票放在茶桌上，推到四枫院悠那边。 “寻常武士、神官出手一次，要1000万円。” “四枫院君，我不清楚你具体身份，想必不是寻常武士可以比拟。” “你愿意亲自坐镇，这是3000万円出手费。” 四枫院悠只是一顿，就收了下来，郑重地承诺： “我在这里，就不会有邪祟妖怪可以伤人。” “但灵异之外，我不干涉，也不能干涉。” “希望上川组长可以理解。” 上川雄志的神色，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可以理解。” “高山组内部人事，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与四枫院神社无关。” “四枫院神社的信誉，我还是信得过的。” 这个世界存在真实的灵异，虽然并不多见。 作为拥有过两万名组员的高山组之主，上传雄志自然不是那么孤陋寡闻。 各地都有神社，镇压地方邪祟。 依据地域、习俗，形成不同流派。 有些神社，挑选英才，培养武士，能斩杀妖鬼之流。 有些神社，则是神官沟通鬼神，行使秘术。 四枫院神社就是培养的神官，兼习部分阴阳道秘术，代代都是一脉单传。 虽然是一脉单传，但是传闻每代都是挑选族中佼佼者。 族神再耗费神力，直接提升力量，因此虽然只有一人，实力不弱。 尤其是这一代……隐隐有传闻，族神直接转世，成为人神。 这些事情本是幕府的秘闻，但他也有所了解。 四枫院悠……很可能就是神灵的地上显化。 只是这传闻过于骇人，上传雄志并不大信。 只以为是非常强大的阴阳师。 “四枫院君，听闻你相人，不知道能不能告诉我，我还剩多久？” 上传雄志忽然开口询问。 “人的手相面相，时刻在变，这方面非我擅长的领域。” 四枫院悠婉言回绝了。 上传雄志在他眼中，面带死气，沉沉暮暮，根本已经是走到了油尽灯枯之际。 就是今晚一睡不起，都有很大概率。 到了这个地步，花费力气有什么用呢？ “请给我一个准数吧。” 他似乎早有心理准备 “我还有一个月吗？” 四枫院悠断然摇头。 压根不需要细致观察，靠近了都能感受到腐朽的气息…… 一个月，肯定没有了。 上传雄志深吸一口气，心绪有些波动。 “十天，能有吗？” 他再次出声。 四枫院悠勉为其难，放下茶碗，注目在他的面上。 虽说是相面，其实不是真的看的脸，而是细细感知其气机变化，推敲其大致祸福修短之数。 半晌后，四枫院悠面露疲倦之色，摇了摇头。 “十天都没有，那，有五天吗？” 四枫院悠竖起三根手指，正色相告： “您的身体，无论再怎么拖延，最长最长，也就在三天之内了。” 三天，还是最乐观的估计。 “只有三天！” 吐出一口气，上传雄志重重点头。 “谢谢四枫院君了。” “老夫还没死呢，有些人就开始不安分了！” 四枫院保持着礼仪性质的笑容。 然而对高山组的事情，坚决不插手一丝一毫。 说了这么多话，上川雄志已经有些疲倦了。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封纸包，然后放进茶碗里。 当场，就有大量白色的气体满溢而出，无声而沸。 喝了水，一仰脖子，他就吞服了下去。 片刻后，肉眼可见的，他的面色红润了起来，神采奕奕。 然而四枫院悠看在眼里，却是暗自叹息。 死气又明显了一分。 这种提振精神的符咒，实则是临时刺激精神。 虽然比药物副作用要轻许多，但也不可能凭空变出神效。 尤其是濒临寿限的老人，本来元气就所剩无几，越用，死得越快。 只是，到上川雄志这个地步，什么药他没有用过？ 也只有借助符咒，才能保持清醒。 这虽是饮鸩止渴，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好办法了。 “四枫院君，匆匆请你过来，实在是失礼，请在这里住下吧。” “我已经让人备好了客房。” 他按了按身下，原来座位那里就有按钮。 就听见一声铃声，接着一个人就从门外走进来。 一名穿着浅粉色樱花和服的少女，微低着头，走了进来，跪在榻榻米上。 眼神在看见四枫院悠时，微微一愣。 这片刻的迟疑，就让上川雄志察觉到。 “琴音，你认识四枫院君？” 他的精神旺盛，在二人之间逡巡起来，忽然笑了。 “四枫院君，你觉得琴音如何？” 四枫院悠已经认出，这是在电车上看见的那名少女。 “之前曾经在电车上偶遇，说了几句话。” “谈不上认识。” “既然如此，今晚就让琴音侍奉你吧。” 第九十二章底层的女孩 “是。” 跪在一旁的少女，身体微微颤抖，双手揪着裙摆，但还是低头应是。 转身时，似乎有晶莹的泪流下。 “客人，请随我来。” 她红着眼圈，低着头，不肯去看四枫院悠，声音低低的。 四枫院悠冲着上川雄志点点头，跟着离开。 本馆整体构架依旧是木质的。 月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在地板上。 在本馆灯光下，月光几乎察觉不出来。 静谧的环境下，四枫院悠感觉到，身前的少女，呼吸声急促而不均匀，昭示了她绝对不平静的内心。 没想到她会在这处本馆工作……看她当时穿着校服，还是高中生而已。 “你为什么在这里？” 四枫院悠在她身后，不经意的问着。 “……我是在青春梦想事务所打工的。” 桂琴音不情愿地回答着。 “我需要钱，在这里打工薪水很高。” “不过，我不做奇怪的事情！” 似乎是担心四枫院悠提出奇怪的要求，桂琴音特意强调了一下。 “偶像事务所打工？” 这不奇怪，高山组的产业之中，包括偶像事务所。 极道致力于洗白上岸，也有不少正经的生意。 但偶像业，说实际很难混。 “你知道这里是极道吗？” 听到四枫院悠口中的“极道”，琴音的脚步一顿，微微摇头。 咬着下唇，这个时候，桂琴音有种想哭的冲动。 就算是傻子，这个时候也能看出来四枫院悠的地位不同。 再想到之前电车上那些话，一种羞耻感让她恨不得原地找个缝隙钻进去，躲起来谁也看不到自己。 “我，我一开始不知道的。” 感受到背后的视线，她差点就要哭出来。 “但是后来知道了，我也不敢走。” “事务所的合约还有一年半，我现在走了，就有高额违约金。” “我不是自愿的！” 琴音小小地抗议了一下。 又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 在四枫院悠这个同龄人身边，她还敢抗议下。 面对那些看着就很凶恶的极道，她是绝没有这个胆子的。 “你……” 四枫院悠本想说什么。 看见着可怜的像是只兔子的少女，顿时又不想说了。 谁还没被社会坑过几次呢？ 合同，合同，可不是随便签的。 一不小心，就变成卖身契了。 可有的时候，真不是不想签，就可以不签的。 君不见，隔壁大海那边，五五断更节，多少作者抗议奴隶契约？ 他们难道不知道合同有许多问题吗？ 就算知道合同很不公平。 可总有许多时候，不得不签。 正如某川所说，这大概就是生活吧。。。 东瀛底层女孩的生活，远不如想象中如意。 在日本东京的新宿车站街头，很多年轻的女孩们拉着各式各样的行李箱在人群中穿梭。 她们穿着时髦，面容稚嫩可爱，仿佛是来这儿游玩或购物。但是实际上，她们却是一群无家可归的“漂流者”。 她们居住在廉价、拥挤的网吧，因为长年租不起房子，只能蜗居在此。 日本NHK就将目光对准了这些女孩，揭露出一个又一个令人震惊的残酷真相。 其中有一集纪录片，四枫院悠恰看过。 纪录片的开始，介绍的是一个19岁的女生，在她小学1年级的时候，父亲突然去世。 由于母亲常年患有肾病，几乎没有了工作的能力。 于是，这个女生在初三时便辍学打工，全家只能靠她一人维持生计，有时候甚至几天吃不上一顿饭。 此外，一位41岁的单亲妈妈因为租不起房，只能常年带着孩子在网吧度日。 这个妈妈和大女儿虽然也在外面做临时工，但赚来的钱只够交在网吧租房的费用。 至于伙食，则基本上靠便利店丢弃的盒饭和便当。 有时候，她们的晚餐甚至只是一个面包，根本吃不饱。 还有一个叫广田敏之的单亲妈妈，和丈夫离婚后，他打算重新回归职场，便来到了一家职业学校进修。 每月靠月薪，加上单亲家庭儿童抚养补贴费，大约有五万円可以维持生计。 但是，为了孩子的将来，广田想考取一个资格证让生活安定一点。 她在进修期间，可以得到每月10万円的单亲资格考取证援助生活补助金。 但是为了交学费，也为了让女儿得到更好的生活，她在学习之余，又同时干了几份工作。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不幸的超过了领取全额补助金的标准，减少至每月只能领取七万円。 “更加努力工作后，结果却比之前还要辛苦。“ 在日本，像广田敏之这样的年轻单身妈妈的贫困问题更加严重。 这个阶段的单身妈妈大都是未婚生育，而且孩子的父亲也都很渣，大都拒绝承担抚养孩子的责任。 然而，讽刺的是，日本日益兴起的“颜色产业”却为这些贫困单身妈妈提供了最后的避难所。 很多走投无路的单身妈妈，只能投靠颜色店。 一方面，年轻的单身妈妈由于收入低，生活困难，靠申请政府援助根本不能解决温饱。 另一方面，通过颜色店、夜店等从事颜色派遣服务，不仅有比打零工更高的收入，还能被提供住所、幼儿托管等服务。 由此也形成了完整的就业、育儿援助和居住一条龙的“颜色服务派遣公司”。 跟政府的繁琐程序比起来，年轻单身妈妈生活所需的屋子和援助在这里得到一次颜色的解决。 可以说，底层女孩的出路并不多。 NHK的纪录片最后也给了一个充满希望的结尾——一个女孩终于申请到贷款，去高等职业学校上课，说不定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又将充满了希望…… 只是，能申请到贷款的，只是少数罢了。 更多的，是沦为“神侍少女”。 这几乎已经是普遍现象了。 沦落在都市的街头，徘徊无依 跟着大叔回家同居女孩，只求有屋住有衣食…… 她们回不去乡下，因为几代都是城市人，乡下老家早就没有了位置。 许多人很难想象到她们的贫困。 偶像业，至少也是一条出路……对于家境不怎么样，学习也不怎样的的女孩而言。 第九十三章把我的感动还回来 “你一定是大人物吧？” 静下来之后，桂琴音收拾了心情 ，开始好奇四枫院悠的身份。 “我看见那些人派车接你。” “而且，他们都对你很客气的样子。” “嗯，大约算是吧。” 四枫院悠顺着说了下去。 “那，你能不能帮我？” 趁着左右无人，桂琴音侧过脸，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祈求着。 “他们对你这么客气，你只要开口，肯定能帮到我的，对不对？” 四枫院悠觉得好笑。 “你连我是什么人，什么性情都不了解，就跟我讨论这种话题？” “你不怕才出火坑 ，又进地狱？” 走廊的拐角处，少年肌肤白净 眉宇轩昂，仿佛笼罩在月华之中。 虽然只是穿着简单的运动衫，举手投足间，却隐隐有着异于常人的贵气。 桂琴音面色一红，低下头来，不敢再看。 白日里……分明在电车上，完全没有这么好看啊！ 简直像是会在月下出没的妖怪贵公子，如文库本里那样的浪漫邂逅。 “就算那样，跟你约会，总比跟上了年纪的大叔好啊。” “我，我姑且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啊。” 灯光下，琴音白瓷一样细腻的脸上，大片大片涌着樱花一样的色泽。 鼓起勇气一样，她稍稍整了裙子。 从她格子花纹的和服裙摆下，露出的那双充满健康美的大腿，看起来实在是亮丽无比，令人大饱眼福。 就因为拥有傲人的大腿曲线，使得短裙对她而言就像是一种强大的武器。 “这，这样可以吗？” “你刚才是不是用下流的眼神偷看我的腿?” “的确，你是个漂亮的女孩。” 简直像是艺术品一样……这是独属于青春漂亮的女孩的曲线。 “啊哈……哈，还真是诚实呢……” 眼神飘忽不定，琴音强忍着羞涩。 四枫院悠欣赏的视线，让她很不适应。 “你，你知道出租女友吗？” 她继续试图说服四枫院悠。 “听说过，时下比较流行的出租女友服务。” “毕竟……” 四枫院悠叹了声气。 “东瀛的生育率与结婚率越来越低了，无论是男女，都有接近一半人到五十岁还是没有任何性经历。” “据说去年全东瀛新生儿仅有85万人而已。” “出租女友和男友服务，成了许多没有任何感情经历的人们，一点慰藉吧。” “说 ，说的是呢……” 四枫院悠的话，她完全没有听下去。 “我可以陪你约会，就像是出租女友那样……但是不能有肢体接触。” “很棒吧，替代女友，不会抱怨不会发脾气，而且是我这样美丽的女孩哦！” 四枫院悠忽然笑了。 “我觉得不值。” “出租男友女友的服务，就算是排名第一的水田千鹤，也不过时付 【白阳小说中转站一992859387】 【白阳小说中转站二937929266】 円。” “就算你违约金是1000万円好了，约会400小时？” “你一周才有多少空闲时间？怕不是要小半年才能还完。” “就算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我哪有那么多时间约会？” 他又不是没有女孩陪着。 桂琴音顿时颓丧地低下了头，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消沉的气息。 就像是被霜冻得蔫了花朵，无精打采的。 “不过，看在你逗笑了我的份上……这个小忙我可以帮你。” “真的吗？” 四枫院悠伸出手，在她头上轻轻一拔。 “呀……” 桂琴音小小地惊呼一声，感觉到身上一松，某种冰凉的气息瞬间远去。 随后就看见一丝头发，在两指间如同活物一样扭曲蠕动。 仔细去看，不是头发活了。 是黑气在凝结，围绕着这死头发。 “这是你身上附着的一只妖怪。” 四枫院悠将这只低级的只有本能的怨念妖怪，轻易地搓进了发丝之内。 完全没有反抗他的可能性。 “拿好。” 伸手抓住女孩纤细修长的手腕，不等她反应过来。 四枫院悠将这只妖怪发丝折叠成一个小小的黑色指环，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无名指？” 琴音眼看着四枫院悠将指环套在她的右手无名指上，下意识联想到寓意 “你要娶我？” “不，你想多了。” 四枫院悠冷酷地打断了她。 “这不是戒指 ， 而且一般人也看不见。” “它是应你的召唤，而被吸引附体的妖怪。” “发丝是你的一部分，本身具备一定的意义。 我亲自制作，虽然只是随手而为，但也或多或少具备了一点灵的力量。” “最后，给你戴在手上无名指上，无名指象征忠贞。” “这就是施加了一个咒。” “只要你不愿意，无论任何情况下，这妖怪指环都会守护你，并且反击试图伤害你的人。” 琴音下意识摩挲着黑色指环。 现在她眼中 这指环通体漆黑，却好似与她血肉相连一样。 “你要注意，它本质上还是只妖怪，只是从附体变成附在发丝上。” “平常它只需要汲取少量散溢的气息，就可以维持。” “一旦动用之后，它会衰弱，需要长时间修养。” “否则，容易反噬御主。” 琴音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会，会怎么样？” “就像是你之前了解过的，它需要你的力量补充，这会让你失眠，精神不好。” 顿了顿，四枫院悠补充着。 “这只，是很弱小很弱小，随处可见的杂鱼妖怪，没有潜力，力量也很弱。” “我改变了它，但它依旧很弱，能抵挡一定的危机而已。” 四枫院悠警告着。 “它不能用于其它用途 ，也不能故意跑去危险的地方。” 虽然这么说 ，但琴音还是爱不释手，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好了，我实现了你的愿望，承惠210万円。” “除灵费10万円，算零头就不要了。” “咒具打造费用200万円。” 四枫院悠白净的手在面前摇了两下。 可怜的桂琴音，才如梦初醒，气得腮帮鼓起。 “你，把我的感动还回来啊！” 亏她还以为遇到了白马王子。 落入困境的公主，邂逅突然出现的谜一样的尊贵妖怪贵公子，之后困难轻松地被解决……轻小说一样的展开啊！ 那一瞬间，她居然还有了小小的心动。 第九十四章醒来 紧接着，瞬间就从幻想里被吓回现实。 对于才刚刚只是高中生的她，200万円着实是个天文数字。 “要价这么高，你怎么不去抢？！” 气得磨牙的少女，恶狠狠地，像是护食的猫咪一样。 “200万円，你怎么不去抢？！” “我在圣爱学园一年学费也不过160万円！” “为了凑齐学费，你知道我打了多少零工吗？！” “太贵了！” “没钱！” “先回答你的问题，你觉得贵了。” 四枫院悠纠正着。 “正规武士出场费，一次一千万円……当然这只针对危险的灵异，1000万円买个人或者全家姓名，是合适的。” “普通常见的，无伤大雅的小小作祟，譬如沾染霉运，只需要一万円，购买一些常见符咒即可。” “你这种附体类的嘛，属于骚扰型，它逐渐会发展到影响你的正常生活，让你学习时精力严重不足，最后继而严重影响你的学业。” “由于它已经附体，拔除它有一定难度，一般需要十万円。” “这不算离谱吧？” 琴音点点头，随即立刻不服起来： “那为什么这个指环要200万？？” “明明你只花了不到两分钟而已！” “这不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因为它是可以重复利用的咒具。” “虽然功能单一，虽然庇护的能力有限，但它的确值200万！” “制作这种咒具的难度并不轻松 。” “甚至，我已经给你优惠了许多。 ” “换成普通的阴阳师来，前后至少要准备一两个月，耗费大量昂贵素材，才有可能做到类似的东西。” “开价200万，其实我根本没有赚你的钱。” “就算开价2000万円甚至一亿円，也是有价无市。” “最后，你说抢钱？” “不，这就是咒具真正的价值。” “因为稀有难见，所以才有这个价值。” 常人根本不懂咒具的价值。 关键时刻，这是可以救命的东东西。 而且，还可以反复使用。 “这东西太珍贵了，我用不起。” 琴音衡量了下 顿时觉得这个指环太烫手了，就要脱下来还给她。 只是，无论怎么用力，指环就像是生了根一样，完全摘不下来。 “晚了，它已经与你共生，戴上去时就决定了，除非你死了，否则一般摘不下。” “现在，你欠我200万円，可以可以打工来慢慢还。” 四枫院悠又找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拿着名片，你可以在神社里找到工作。” 神社扩建之后，周围兴建了大片商业街道。 公园式的布置，带动了旅游，围绕神社公园而建立的一系列店铺，有太多缺人的地方。 “谢谢。”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内定为打工人的少女，珍重地收好这张名片。 说着，就来到了东馆。 一扇纸门拉开，典雅洁净的居室跃入眼帘。 靠窗的位置有一张大床，琴音弯着腰就替他铺床。 四枫院悠环视了一下周围，装饰简约，有床头柜，台灯，书桌以及椅子。 还有个靠墙的书架。 走上前，抽出一本。 《七武士》。 书页都是崭新的，可能完全没有被人看过。 看来是纯粹装饰品。 铺完床以后，琴音面带微红，又打算给自己也铺一床被子。 “你在做什么？” “铺床啊？” 四枫院悠眉头一皱。 “这是我的床。” “可是，我今晚必须在这个房间睡。” 像是没有安全感一样，抱着被子，半张脸躲在松软的被子后面，琴音的眼神有些躲闪。 “我不能回去的，回去了，仆人房的老太婆一定会撕了我！” 指了指榻榻米，四枫院悠指挥着： “你睡榻榻米上。” 地板很凉，睡在上面会很冷。 如果是梅雨天气，榻榻米上甚至可能有霉味。 电视剧里面那些睡榻榻米的东瀛人，并不是真的喜欢榻榻米 真正原因是房间太小，容不下大床。 君不见，著名动漫机器猫之中，主角就常年睡榻榻米，而机器猫甚至睡在壁橱里。 只有有钱人家，才能睡大床。 比如四宫大小姐家豪华奢侈的大床。 “我睡榻榻米？” “没错，你不会想跟我一起睡床上？” “或者，你觉得该让客人睡地上？” “哦。” 有点委屈，不过琴音也不想多事。 又出去找来床褥，给自己铺好。 各自进入被窝里，按下台灯，房间里陷入一片昏暗。 琴音有些不安地躲在被窝里。 今天她遭遇的事情比想象中更多。 被事务所的人半骗到这里来打杂，又被教了一耳朵“规矩”。 接着遇到路上偶遇的奇怪少年，又在眼前打开了新的世界。 最后 ，看到了出路。 至少要摆脱极道，哪怕去神社那边工作再苦， 也值得。 哪怕是再傻，她也知道在极道背景的地方工作，是多么不明智。 一旦被打上极道的痕迹，那么这辈子就都洗不脱了。 任何正常店铺和公司都会拒绝聘用她，更不要说学业……作为私立的名门学校，校方为了声誉考虑，甚至可能劝她退学。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从乡下考进来的，怎么可以就这样背着回去？ 那她过去的努力都算什么？ “加油，琴音，无论如何都要考上好大学！” 存着这个念头，她翻来覆去地转身。 又开始担心起四枫院悠会不会食言。 “我欠了他二百万，不可能把我丢下的！不然谁还钱！” “神社那边，是不是要做巫女？听说要学舞蹈，不知道会怎么样……”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对于这个没有经历过太多的少女而言，可以说是刺激过了头。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窗外，似乎有风声吹过。 夜深了。 四枫院悠忽然睁开眼睛，毫无睡意。 某种清晰的感觉袭上心头，让他自深沉的睡眠之中苏醒。 ‘有事情发生了’。 在他下榻的这座本馆之中，有值得注意的事情发生。 这种感觉很清晰明白，哪怕是沉睡之中，也会立刻警醒过来。 第九十五章莉可娃娃 房间里一片寂静。 窗帘之外，依稀有月光透下。 似乎已经是下半夜。 室内漆黑，隐隐有呼吸声。 闭上眼睛，感知逐渐蔓延开来。 如同无形之风，天际流云一样，无可捉摸。 远处，忽然传来尖锐的惊呼声。 接着，是凌乱的脚步声。 房间的隔音很好。 到了这里只有细碎的杂音。 有混乱的气息。 是高山组出了什么变故？ 心中闪过疑惑，四枫院悠没有起身。 只是闭着眼睛，静躺养神。 高山组发生别的事情，不需要他参与。 不久，远处的混乱似乎停息了。 只有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逐渐来到外面。 终于，停了下来。 “咚咚”，颇有节奏的敲门声，打碎了房间内的静谧。 “啪”地一声，四枫院按亮了台灯。 半球型灯罩下，顿时倾洒下柔和的橘黄色灯光，映照得满室都是一片黄光。 下方床榻内，睡得正香的少女 发丝披散在枕头上，被这阵动静惊醒。 “嗯？” “怎么了？没有天亮啊？” 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她显得很困。 看了看周围，完全不想动弹。 “四枫院先生，四枫院悠先生？” 恭敬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琴音立刻振奋了精神，仿佛是半夜不睡觉听见宿管阿姨声音的学生那样，立刻醒悟过来。 “是那个老妖婆！” 琴音手指竖在脸颊一侧，显得很困扰，偏过脸来，轻声询问： “被她发现我就惨了。” “这个时间她为什么会跑过来？” 说话时，那种可怜的祈求姿态，犹如澳洲大火时家园被焚毁，主动跑到人类车子面前直立起来作揖求助的松鼠。 很是可怜的样子。 这个女孩的确是善于利用自身的魅力。 四枫院悠表情很平静，只是看着她，带着点笑意。 “想不被罚？” “嗯嗯！” 疯狂啄着脑袋，她已经完全清醒了。 “上来！” “哎哎……” 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道拉扯着，她从温暖松软的被窝里，被直接扯上大床，拉进了另一个温暖的被窝。 两个身躯直接靠在一起。 感受着身边陌生少年的气息，她的面颊蹭地一下红透了。 樱花的颜色不断蔓延，耳垂，脖颈，锁骨……都是一片绮丽的粉色。 “呜……” 浑身僵硬，半点都不敢动。 “这样，就没有关系了。” 四枫院悠的声音在耳畔传来，带着陌生令人不适应的气息，让她下意识躲了躲。 外面敲门声还在继续。 “四枫院先生，请您快点起来，有重要事情。” 外面的女声有些急了。 “嗯，你进来吧。” 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 钥匙插进门锁，接着是转动的声音。 “咔嚓”，门打开了。 穿着深色系修身长裙的女子，提着一个灯笼，身后还跟着几名女仆，站在门口。 她看着约摸三十五六岁，面色严肃，不苟言笑。 目光只是在房间内一个扫视之后，就低下头，恭敬地询问。 “四枫院先生，请问您刚刚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没有。” 虽说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但就四枫院悠而言，的确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是，组长他……消失了。” 这个女仆长有些难看，声音也带着颤音。 抓着灯笼地手，也在微微颤抖。 “是莉可娃娃，莉可娃娃，一定是的！” 四枫院悠皱起眉。 “从刚刚开始，我就想问了，为什么本馆里有电灯还要提灯笼？” 身侧的柔软身躯不安分地扭动着，少女的脑袋从被窝里冒了出来，好奇地打量着，像是不安分的小猫。 四枫院悠大手按在她的头上，无视了少女轻微的反抗 ，又把她按了下去。 被子里，似乎传出不明所以的呜呜声。 也许是快窒息了？ 手上稍微松了松，像是猫一样，又冒了出来。 终于安分地趴在枕头上，面色红润的少女，悄悄地竖起耳朵偷听着。 “本馆里当然有通电，但是每次怪事发生的时候 ，都会停电。” “刚刚也停电了？” “是的，停电了三十分钟左右…之后组长就消失不见了。” 几个女仆的面色都很难看。 “四枫院先生，您是神社的传人，也是组长请过来的贵宾。” “这个时候，请您快去保护玲奈大小姐。” 说完，就是轻轻关上门，等在门外。 “我为您领路。” “请您，尽快一点。” 房间里重新陷入宁静。 四枫院悠掀开薄被，披上衣服，整理好仪容。 琴音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只小脑袋，望着他，眼神之中带着忧虑。 “听说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失踪了。” “真的是都市传说里面那个，怨恨的莉可娃娃吗？” 四枫院悠的脚步顿了顿。 “你都知道些什么？” 琴音在被单下的身体缩了缩，似乎回想着什么恐惧的事情，眼神有些怯怯的。 “嗯……现在流行的都市传说好像是叫做『月隐的玛莉玩偶』。” “那个都市传说，其实是源自玩具公司的电话服务。” 她开始为四枫院悠说明： “以前有过一种会有自动答录机接听的电话号码，号码就记载在杂志广告之类的地方。” “如果拨电话过去，就会听到『喂，我是莉可，谢谢你拨电话给我！』这样的声音。 简单地说就是一种重复播放录音带的电话服务。” 四枫院悠想起小时候曾陪邻居的妹妹拨过那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会传来一听就知道是录音的模糊声音，然后说：『喂，我是莉可！我今天和洁西一起去逛街喔。』之类的话。 “然后，有一个把『莉可娃娃』丢掉的女孩子，某天一接起电话就听到对方说：『喂，我是莉可。你为什么把我丢掉？我现在马上去找你。』 接着对方就一点一点地逼近……就是这样的故事。” 类似的都市传说其实四枫院也曾经听说过。 就是一出以被丢弃的娃娃为主角的复仇剧，也是一段清楚描写出“竟敢把我抛弃”这种怨恨的恐怖故事。 第九十六章被丢弃的人偶 ”结果女孩子死掉了？” “不，结局没有人知道。” 琴音侧着头努力回想着。 “嗯——我照顺序说一遍好了。 之后女孩子会不断地接到来自『莉可』的电话。 『喂，我是莉可。我现在就去你家。』 『喂，我是莉可。我在你家门口。』 『喂，我是莉可。我在你房间门口。』 ……就像这样子愈来愈近。” “记得最后好像是说『我在你的背后』是吧？” “对对，然后女孩子一转过头就……『呀——！』这样子。” 说到『呀——』的时候，她整个人就躲到被子下面去了。 “嗯，听起来像是个普通的都市怪谈，莉可娃娃是吗？” 这种有点年头的都市传说，往往会之各地衍生出各种变种。 比如这“莉可娃娃电话”，其实与“玛丽小姐电话”，是先后的关系。 『玛莉小姐电话』，说的是有一位玛莉小姐，某天突然接到她以前丢掉的娃娃所打来的电话，最后甚至还被娃娃杀掉……就是这样的故事。 那故事是明说主角最后被杀死了啊…… 『莉可娃娃电话』这种『不知道最后如何』的结局，应该是有人觉得这样比较恐怖才编出来的。 随着口耳相传而逐渐进化、并且变得更加恐怖衍生出更多变化的过程，正是都市怪谈的魅力。 “一个被抛弃的玩偶，为了复仇而狂打电话，而且无论时间还是空间它都能穿越，必定能找到对方的所在地！” “最后则会站在对方背后，等对方回头的瞬间就狠狠地宰掉对方！” “所以，这就是一出被抛弃的玩偶复仇记。” 在四枫院悠复述了这个故事之后，床上抖得更厉害了。 “既然这么害怕，为什么要去看都市传说？” “又害怕，又像听，这才是都市传说的醍醐味啊！” 琴音的声音从被子下传出。 “月隐市的都市传说，有没有真的发生，我还不清楚，但是至少这附近，没有任何成气候的妖怪。” “如果害怕，就念我的名字。” “就像是大河剧里那样，念你的名字，你会像晴明的式神那样，忽然一下子出现吗？” 脑袋露出来，琴音眨着长长的睫毛，一双水润的眼睛期待地望着他。 “不会。” 四枫院悠断然否定了他的幻想。 “我不会像式神那样跑出来。” “而且晴明……他活着时也是凡人罢了。” “那你的名字有什么用？” “没有什么大用，因为不是所有妖怪都一定会给我面子。” “但方便我及时找到你的亡魂。” “安心吧，如果你也怀着怨恨死掉，我可以很轻松把你送去另一个世界 ，不会让你变成流浪的孤魂。” “呸呸呸，居然咒我，太过分了吧！” 少女小声地抗议着，不知不觉间，轻松的氛围冲淡了恐惧。 “谢谢……” 四枫院悠转身出门时，忽然听见一声由衷的感谢。 没有回头，四枫院悠微微点头 大门合上，女仆长依旧庄重地等候着，仿佛从未听过里面的一切。 “带我去吧。” “请您跟我来。” 几个女仆簇拥着四枫院悠，在女仆长的灯笼指引下，几个人匆匆穿过走廊。 木质的地板上，几人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在经过一处拐角时，头顶的水晶吊灯忽明忽灭，然后彻底黯淡下去。 灯笼透着幽幽的白光，照着前方。 几人的影子拖在 地上摇曳不定，幽暗的氛围里，让人有种莫名的紧张起来的感觉。 来自于人类天然对黑暗的恐惧，在这个时候显现无疑。 大厅在一楼，需要穿过走廊，经过楼梯。 这里有一处天窗，自头顶而下的光，会直接倾泻在螺旋式的楼梯之上。 仿照欧式的设计，在这个电灯不太靠得住的时候 ，额外提供了一点户外光源。 尽管依旧是非常幽暗就是了。 沉默着 ，一行人进过楼梯。 抵达二楼。 忽然间，女仆长的脚步停顿了。 借着灯笼散发的幽幽冷光，几人都见到了，一个半人高的白裙娃娃，依靠在一楼和二楼的楼梯拐角处平台上。 金色头发，白皙的肤色，破破烂烂的白色公主裙，以及空洞的双眼。 静静地躺在那里，诉说着无声地寂寞。 看得出来，原本应该是高档昂贵的艺术品级娃娃，这个时候却非常肮脏。 公主裙上沾染了许多污垢，白皙的肤色上全是尘埃，整个就像是倍废弃遗忘了多年的玩具那样。 “啊——” 训练有素的女仆 ，也经不住发出来此起彼伏的惊呼。 “噤声！” 女仆长的威严在此刻得以展现。 “有四枫院大人在，你们怕什么！” 只是一个冷漠的扫视，几个年轻的女仆 ，顿时就止住了声音。 “这个娃娃……是本馆原本的收藏吗？” 四枫院悠凝望着这个旧娃娃，忽然询问。 “不是。” 身后的女仆，有一个看起来年长的回答了问题。 “我最近整理过储物间，登记过旧物。 这种玩偶，如果存在的话，我不可能丝毫印象都没有。” “是这样吗？” “那就奇怪了……” 四枫院悠依旧没有走开的意思。 “这只玩偶，寄托着很深的怨念。” “而且，它与这里存在着因果。” 一定是有谁遗弃了它才对。 这距离形成怪异有点远，但也不可小觑了。 这个时候，四枫院悠想起来了。 关于阎魔爱那句【怨恨的气息】。 难道就是指这个？ “谁会把她送过来呢？” “这样已经不是恶作剧了，是真正的灵异吗？” 女仆长透着忧虑，但还是勉强保持着面无表情的镇定。 “怪异没有那么容易形成。” 四枫院悠摇了摇头。 “如果随便一只被丢弃的人偶，都能变成怪异” “那这个世界上，早就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怨念怪物与怪诞了。” “没有经年累月的传唱，以及足够多的知晓者，连萌芽都不会有。” “不必理会，我们走吧。” 一行人继续前行。 尽管四枫院悠已经开口，但几人还是小心翼翼地绕开了这只人偶。 第九十七章让您看笑话了 一楼，会议室。 这是一间庞大的殿堂，却布置成会议室。 灯火通明的殿堂之中，每隔几步就有着银质的烛台，盛放在长桌上。 数以千计的蜡烛，燃着细长都火苗。 除此之外，还都有着晶莹剔透的玻璃罩子，上面开口，罩在烛台周围。 此时许多人坐在这长长的方桌周围，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 一些人镇定自如，但眼眸中却露出少许颤动， 而一些人却是焦躁不安直接表现在脸上。 当四枫院悠推开大门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这边。 四枫院悠是作为上川组长的客人而来，来时是有不少人知道，但毕竟天色已经不早了。 许多人并不清楚四枫院悠的身份，更不知道是因为作祟而特邀而来。 这个时候，他们正在激烈地争论。 四枫院悠在女仆长的引领下，在长桌靠窗的末端，找了个空置的长木椅坐下。 窗外，月影西斜，末过树梢，大片流云，遮蔽了视野。 疏影婆娑，幽幽的湖面上，似乎带着蒸腾的水雾。 四枫院悠坐下后，注意到女仆长，步行前往长桌末端，一名身穿淡紫色晚礼服，有着长发的美丽女性那里而去。 隔着这么远，依旧可以感觉到，她的气质冰冷凌冽，几乎形成实质一样，没有人敢靠近她。 只远远地看到她点了点头，向这边投来一个目光。 四枫院悠举起桌上的杯子，点头示意。 杯中本来没有东西，但在他举起的时候，忽而多出温热的甜饮料。 明显流露出惊异，这位玲奈大小姐，扭过头去，对着身侧的几个人说着什么。 片刻之后，女仆长走过来，弯腰传话。 “之前有人质疑您的能力，大小姐希望您能尽快找出真相。” “这件事情已经拖延了太久了，现在组长又突然消失。 如果不能尽快解决 ，就算是大小姐，也很难压住几个若头的意思。” 女仆长的话，四枫院悠已经明白了。 “挣的钱真不容易啊。” 四枫院悠感叹着。 “你说是不是，上川组长。” 摇了摇杯子，带着玫瑰红的色彩。 四枫院悠没有喝，而是将杯中液体 ，倾倒在身后的地上。 那里，些许如萤火虫一样的流光，稀稀落落地正在消散。 可惜在座许多人，却无一能见。 玫瑰色的液体本该洒在地上 却在将将距离地面半米处 ，凭空消失。 面无表情的女仆长，目睹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瞳孔微缩，双眼瞪圆。 她并没有大惊小怪， 只是面上恭敬之色更浓了几分。 会议室内的混乱，持续了好一阵。 若头藤井大驾忽然站起身来，高声叫着： “我不信！组长一定是被人谋害了！” “什么灵异杀人？根本就是有些人做贼心虚！” 另一边，一个染着发，带着金耳环的人，同样站起身来，毫不畏惧地迎上去，反驳： “那你怎么解释前面几次失踪？我们的守卫是无懈可击的！” “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潜入这里！” 他正是负责守卫的组头。 “谁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呢？” “也许，不是外贼，而是……” “够了！” 一声厉喝，止住了两个让的对峙。 上川玲奈俏脸寒霜，胸口不断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 “你们都少说两句！” “坐下！” “哼哼……” 冷笑几声 ，两个人都是对视了一眼，缓缓坐了下来。 “上川组长，你看到了吧，你尸骨未寒，高山组人心就变了。” 四枫院悠对着身前的空气说着话。 在他的眼中，一个半透明的灰色虚影，穿过桌面，浑浑噩噩的。 如同没有形质的全息影像一样，它在缓缓飘移着。 依稀可以看见上川组长的容貌，细看时却又是一片雾样的模糊。 它就是不为现世活人所见所知的一只亡魂。 在四枫院悠向他说话时，它似乎受到了无形的牵扯，整个被拖曳了过来，悬浮在半空中。 “还没有苏醒吗？” 这雾一样的灵魂里面，某个意识还处于混沌。 看来刚刚那点酒水，刺激还是不够。 一念闪过，点点不太显眼的白光 ，凭空自上方生出，就罩了上去。 沐浴在这光中，雾一样的人影，明显舒适了许多，就仿佛才从噩梦之中转入美梦，散发着些许安详宁静的气息。 光中，持续有流光一样又似是米粒一样的光粒子，注入雾中。 这些光粒子流入其中，明显感应到其中的意识逐渐变得清明。 原本灰白色的雾态，也明亮了些许，有点点辉光增多。 “我饿了，准备一份普通的餐点。” 女仆长闻言，唤来一名等候在大门外的女仆，吩咐了下去。 片刻之后，带着腾腾热气的餐盘，就端了上来。 任由另一边争吵不休，四枫院悠独自品尝着美食。 牛排，龙虾，牛肝菌。 深红色的小牛排在灯光下透着一种油脂特有的光芒，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两只烤好去了壳的小龙虾显得尤为白嫩，趴在盘子里驮着一块焦黄色的泡菜饼，给人感觉很有趣。 煎制好的牛肝菌围成了塔状，中心则是三色酱料，看起来精致又完美。 酥皮松露汤更是奇特，盛汤的大肚碗被面皮严严封死，在烤制过后，面皮膨胀鼓了起来，让这道汤看起来像个大蘑菇，透着十二万分的可爱。 “开动。” 四枫院悠用刀叉切下牛排，放入口中咀嚼品尝。 即使是并不经常品尝牛排，他也觉得味道很棒。 酱汁特别符合他的口味 牛肉之中蕴含的丰富油脂，很有一种独特的风味。 四枫院悠吃得很文雅，速度却也不慢。 平时基本上都是在家里吃，以及从家里带便当，通常都是日式的料理，基本上不会有这种西式餐点。 四枫院悠一顿吃得很满足。 待女仆过来撤走餐盘，那边的争议声居然还没有结束。 嘈杂声反而大了几倍，回荡在大厅之内，回声阵阵，更是显得混乱。 忽然，就有几处爆发了肢体冲突，几个似乎往日里就不和的高山组组员，当众扭打在了一起。 “唉，这真是……让您看了笑话了。” 第九十八章窃取 上传雄志的灵体苏醒了过来，漂浮在四枫院悠身侧，幽幽一叹。 “没想到人死了真的有灵魂啊！” “殿下，您想问什么，请尽管问吧。” 他恭敬地躬身着。 只有现在灵体，才能知道眼前少年的尊贵之处。 那隐而不发的强盛神气，内敛却不经意间流露的旺盛神威。 无时不在说明着他的身份。 浓烈，强大，压迫……仿佛能把身体融化一样的感觉。 在四枫院悠的身边，上传雄志就仿佛待在活火山边上，时刻都有被烤化的感觉——这不是错觉，他自身雾一样的魂体，在真正的神力面前，真的如气雾一样脆弱。 若非被允许，寻常的灵体就连靠近都做不到，就一定会被蒸发。 上川雄志因此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怠慢。 活着时，他是高山组的组长，名下大小公司37个，两艘近海渔船，1个码头，间接直接控制的资本两万亿円，组员上万人。 因此对待四枫院悠时，只当是小神社的传人，未免有些不够恭敬。 反观现在，已经死了，剥离了这些，他只是孤零零一个亡魂，比蒸汽还虚幻，比回音还缥缈…… 他那点浅薄得可怜的灵力，虽然因为多年高山组组长的身份，比普通人强些，但在那磅礴凝聚的力量面前，显得是如此卑微。 短短几个小时，差距就是如此之大，这就是阴阳之别。 “没有想到，您真的是殿下。” 又想起那个传闻来了。 居然是真的。 长桌的另一头，就在这短短片刻，已经爆发出了激烈的争吵。 冲突不但没有停歇，反而愈演愈烈。 玲奈之少数人的护卫下，暂时避让。 看得出来，她的面色很不好看。 “上川组长，你是怎么死的？” “老朽记不太清楚了。” 上川雄志看着那边都乱象，又是叹息，又是摇头。 “当时老朽本来睡着了，只记得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个小女孩的声音。” “接着说【我在你身后】。” “再之后，老朽就转过头，之后就死了。” “听起来像是很仓促啊！” “难道不是应该一步步来，先到你加附近，再到门口，再到楼下，再到二楼……最后才到你身后吗？” “那就不清楚了。” “可是说真的，太奇怪了，你的尸体到现在都没有被找到。” 四枫院悠双臂交叠，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聊着。 “也许我该去你的房间看看。” “恐怕不会有太多线索。” 死过一次后，上川雄志似乎变得胆小了。 虽然不说话，但是表现出了抗拒的意思。 这一切统统发生之意识层面 ，其实并不需要真的开口说话。 在外人看来，四枫院悠就是趴在原处闭目养神。 “蹬蹬蹬”，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逐渐靠近，最后停在身后。 香水的气息弥漫开来，清淡典雅。 “四枫院君，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压抑着怒气的女声，在背后传来。 “我受上川组长邀请，前来解决灵异事件……但是他人现在在哪呢？” “委托人不在了，委托费用谁来出？” “这个问题不先解决，我是不会出手的。” 一开口，显然就是被社会毒打过的人。 “委托费照旧，我出！” “既是这样，我就去了。” 在四枫院悠点头答应之后，不过五分钟时间，就来到了戒备森严的房间。 上川玲奈来冷着脸，周围簇拥着一队人，都身带煞气，身手不凡。 房间里显得幽暗，有着淡淡的药香。 凌乱的床铺，与敞开的百叶窗。 地上很干净，似乎收拾过。 四枫院悠不是侦探，也不是在探案。 只是在房间里走动一下，就确定了没有任何灵异的气息。 “有没有监控的视频？” “有。” 上川玲奈双手环抱，礼服长裙下的身体，越发曲线玲珑。 她抿着唇，右手向后一摆，示意着。 就有人捧上一个液晶显示屏。 “接入走廊的录像给他看！” 其实视频早就已经看过了，只是四枫院悠那时候根本没有被人通知到。 他只是客人，不是主人，出事了第一时间没有被人想起来。 “我想问下，视频都有谁看过？” 趁着读取接入都短暂空隙，四枫院悠确认了一下。 “所有人，都看过了……” 上川玲奈柳眉紧蹙，逐渐意识到了什么。 “那就麻烦了。” 四枫院悠都注意力，投注到显示屏之中。 “如果真是那种现象，接下来所有看过的让，都有危险。” “你们外行人不清楚，其实，文字、声音、图片都是信息的载体，哪怕是单纯回想起来，都可能发生感应……” “这就叫做【循声赶赴】【气机交感】，所谓的气，是能量，也是信息。” 静静听着四枫院悠科普，她提出疑问。 “那为什么它不破坏摄像？” “单纯机械不会触动，因为只是死物，根本没有灵。” 简单地科普了一下神秘学的常识，就听到“叮咚”一声，视频传输完成。 “沙”，“沙沙”，画面上一片雪花。 接着出现走廊。 受过教训，提高了警惕，走廊上灯火通明，更有两人专门放哨。 时间一分一秒地推移，忽然，一道白色的幻影，迅速自走廊拐角出窜出。 “就是这个！” 四枫院悠按下暂停，看见一个模糊的白色影子。 她看着只有成年人膝盖之高，通体白裙，透着白皙的肌肤，一头金发亮晶晶的。 一下从站岗的两名身材魁梧的极道组员面前篡过，而后者全然没有半点察觉。 真的有灵异现象！ 四枫院悠皱眉细看，这只人偶非常肮脏，周身还缠绕着隐隐约约的黑色气息，如同雾气一样，时隐时现。 “真是不可思议……” 他竟然从画面之上，感受到无比熟悉的力量。 虽然非常浅非常淡，淡到几乎微不可察——那是属于他的力量。 属于【怪谈】领域的气息。 这就是四枫院悠笃定这里没有灵异缘故——这股源自他的气息，被他忽略掉了。 “谁，在窃取了我的力量？” 第九十九章迷失 一阵悠扬空灵的乐曲在房间里响起。 “咦？” 上川玲奈有些紧张，用手帕包住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取出。 手机上散发出幽幽的蓝色光芒。 “显示的是山本熏。” 迟疑了下，没有立刻拨通。 她有些担心。 因为之前就有通话记录，死亡预告是通过手机打过来的。 “接听它。” 四枫院悠已经转过身来，冲着她沉默地点头。 他明明没有说话，声音却凭空自脑海之中响起。 上川玲奈犹豫了下，还是选择相信专业人士。 接听键按下，话筒之中传出一个焦急的女声。 “大小姐，山田和出木衫他们又打起来了，好像打得狠了。” “彭——” 电话那头，传出巨大的声响，伴随着的是疑似枪声的回音。 “别管他们，管好你们自己！” “要是有谁敢惹，就狠狠地打回去！” 面带煞气，上川玲奈下达了命令。 “但是大小姐——” 又是巨响过后，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到处都是人声，爆炸声，不绝于耳。 “这样下去，会有人报警的。” 尽管高山组藏有枪械，但这是不能说的秘密。 一旦被抓到， 就坐实罪名。 就算可以捞人，也会很麻烦。 “这两个八嘎！” 即便是再好的涵养 ，这个时候也禁不住骂了出来。 “我马上就到！” 上川玲奈留下一句，甩开高跟鞋，打开提包， 翻出一款室内鞋。 “四枫院君，真是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急事，要先离开一趟。” “没关系，这里不需要多少人，请放心。” “那就拜托了。” 上川玲奈一丝不苟 ，微微鞠躬。 再之后，毫不拖泥带水，带着让就往下跑。 跑这跑着，嫌长发飘来飘去碍事，不知从哪里找出发绳，简单地在脑后束成一束马尾，快步就离开了现场。 那些女仆看起来也是久经锻炼，动作干净利索，跟上去的途中，不少都从贴身的衣物里掏出枪械来。 真不愧是极道的千金！ 就这样的，谁敢娶？ 四枫院悠摇了摇头。 这里就剩下两个工作人员。 “继续导入视频，我要看看其它的监控录像。” 画面转入其它位置，很明显一点。 大门禁闭落锁，白色的影子，由虚到实，凭空在大门后凝聚出来。 “停！” 这段简直离奇。 “人偶看起来是跨越了空间。” 这只是监控上画面看起来。 也可能是通过另一个空间中转 迂回达到了目的地，再进入正常空间。 这就像是一个从围墙上翻越过去一样，实际上是绕过了限制。 只有极少数妖怪，才是真的才从大门的缝隙里挤进来。 两种可能，难度也完全不一样。 “难怪这么多守卫都挡不住。” 速度又快，还能变相跨越空间，神出鬼没。 换成普通人，来再多也是送死。 “继续，我要看完这些视频。” 另一边。 上川玲奈正在赶路。 电话又打来了好几次 ，次次都是坏消息。 高山组的火并比想象中严重。 如果不及时制止，今天这些武斗组的人，到明天还有多少站着就很难说了。 “如果我有父亲那样的威信就好了……” 每每有这样的想法袭上心头。 总是会让她感受到挫败感。 接下来我又会碰上什么事情…… 能不能压下组里的内斗呢？ 高山组有多少人是支持自己？ 要怎么继承组长的位置？ 如果失败，要怎么脱身？ 下楼都时候，走在夕阳颇有历史感的螺旋楼梯上，并沉思着。 大概是因为那样，她一点也没发觉周遭的气氛不对劲。 “奇怪？” 当她察觉到的时候，四周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个人了。 站在空无一人的校园门口，周围现在看不见任何放学的学生。 这绝对是一件怪事。 附带一提，四周不只听不见车辆的声音，甚至连鸟叫声都没有。 四下无人、四下无声，被夕阳染红的坡道笼罩在寂静之中。 “学校？” 回身望去，是夜霞市的私立学校……位于月隐市隔壁的小城市。 顺便一提，她高中就读于这里。 因为上本地的学校更容易，而切靠近高山组，方便照应。 对这里，她再熟悉不过了。 哔哔哔哔哔哔哔！ 来电铃声每次响起时，手机指示灯的部分都会闪着红光。 有些迟疑地打开手机，她试着按下通话键。 “……喂？我是上川。” “喂，是我。” 传来的是一道少女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带着令人全身发麻的魄力，也给人一种像是机械音的感觉。 “……请问您哪位？” 上川玲奈一问出这句话，就听见一道令人不舒服的窃笑声。 听起来像是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发自内心深处的欢乐笑声。 “呵呵……你总算接电话了。” “我说，您到底是哪位啊？” 但对方却没有回答，就只是先开心地笑了一阵，然后…… “现在就去…………你。” 接着，电话就被对方挂断了。 ……她刚刚说了什么？ 由于那是一句平时不常听见的话语，上川玲奈的脑子似乎在一瞬之间拒绝理解。 不对，其实她明明就有听见，只是内心不愿意那么想而已。 电话那一头的人物，似乎是……说了这句话： “现在就去杀你。” “……如果不是沙或莎之类的……” 那应该就是“杀”了。 听见如此直接的杀人预告，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哪怕是身为极道千金，自由熏陶，耳濡目染之下，上川玲奈耶着实没有见识过多少这么赤果果的杀意。 时代毕竟不同了。 她生长在极道被打压，不断萎缩的时代，而非极道厮杀最激烈的时代。 若非必要，轻易并不会动手杀人。 即便动手，她其实也见得不多。 除了“为什么？”及“怎么会？”这样的疑问之外，她的内心还存在一个想着“终于来了”的冷静意识。 “必须想办法联系四枫院君！” 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接受会被杀死的现实？ 相反地，她很想立刻就逃离这个超乎现实的状况。 到了这个时候，这是她唯一的生机。 PS:这章算加更。 第一百章追杀游戏 手机又开始发出来铃声。 上川玲奈明明没有按下通话键，却像是启动了免持听筒功能似地，直接有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喂，是我。我在你的学校。” 学校。 当她正打算回头去看自己刚刚离开的地方时——突然停止转头…… 因为想起最近听了许多这类怪谈的资讯。 被追赶时，绝对不能转过头去看！ 尽管又听见铃声，不过反正又会像刚才那样自动接听，干脆决定放着不管。 把手机收进口袋，然后轻轻拍了拍脸颊。 努力让意识集中到眼前。 攥紧凌乱的礼服，紧咬嘴唇，想了想，把长裙拉起到膝盖处，牙齿咬住。 取出几根别针，在几处别住。 之后顺势一翻，也不知道怎么设计的。 晚礼服的长裙，就变成适宜跑动的样式。 老实说，上川玲奈其实真的很害怕，几乎到了想把手机丢掉或摔坏的程度。 但是如果真的那么做，反而会『出局』……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如果失去了这支手机，就绝对无法活着回家。 “可以直接杀了我，却没有那样做，反而在玩一场游戏。” “如果我丢掉手机，就是玩不起，很大概率立刻被杀掉。” 上川玲奈整个人向前奔去，一口气冲下斜坡。 “喂，是我。你为什么要逃跑？” 手机自行接听，发出那个声音。 除了她跑动时造成的脚步声之外…… 叩……叩…… 居然还有像是鞋子踩在沥青上的声音，紧贴在她的身后。 “喂，这太奇怪了吧。” 上川玲奈额头微微见汗。 后面的家伙步伐距离到底是长到什么程度？ “我明明是用跑的，居然能用走的追上我，到底是怎么走的啊！” 上川玲奈努力在心里吐槽，设法激励自己的勇气。 哪怕是多一步也好，总之现在必须拼命往前逃。 必须想办法摆脱打电话来的人，然后试着找找看能不能碰见其他人。 要一个人独自面对这种恐怖实在太困难了。 不论是谁，就算只让我看一眼也好，拜托让我碰见其他『人』吧。 “——你是逃不掉的。” 低沉的声音。 一听见这道仿佛是从地府传来的阴沉声音后，电话就挂断了。 只要继续跑到住宅区、大马路或商店街附近，至少也会有一辆车经过吧。 然后不管是冲到马路上还是怎样都好，总之要拦下车子，拜托对方让我上车。 虽然不知道凭车子的速度能不能摆脱她，但现在能想得到的逃跑方法就只有这样了。 上川玲奈这么想着。 所幸，因为有过去参加社团活动都底子，她的体力还算不错。 应该还能再持续跑一段路才对。 叩……叩……叩…… 脚步声听起来很近。 只要把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甚至能听见对方走路时衣服摩擦所发出的声音，距离就是如此之近。 即使内心充满了想要回头的冲动，但已经下定决心绝对不要回头。 由于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抵抗，无论如何都要以此为精神支柱。 再说，只要走下这条坡道，就能抵达住宅区了。 只要能逃到那里的话…… “呼……呼……呼……” 就算不能回头，如果在转角处稍微偷瞄一眼，或许就能确认对方的模样。 “这样太被动了，必须要尽可能搜集对方的情报。” 想到这里，她突然做了一个直角式的转向。 “呼……呼！” 这时，稍稍瞄到映射在道路转角镜上的人影。 “……哇！” 那个瞬间，惊鸿一瞥。 上川玲奈感觉好像瞄到一名穿着破烂白色礼服的金发少女。 但她的身上还带着一些像是黑雾的东西。 虽然只瞥过一眼，没能细看对方的长相，但却发现对方身上的礼服满是红色污渍般的东西。 在这个状况下『红色污渍』到底代表了什么？ 几乎不需要想象了…… 由于担心自己光是想像就会更加害怕，上川玲奈决定再也不要去看对方，拚命地跑就对了。 哔哔哔哔哔哔哔！ 电话又响了。 尽管都快哭出来了，但还是一直跑一直跑…… “喂，是我。我刚转了一个弯。” 这是宣告说就算我转换方向也会跟上来的意思。 “你刚才看了我一眼对吧？” 听到这句话，上川玲奈惊讶得差点停止心跳。 “不用这么客气……你只要回头看我就好……” 比什么都要恐怖的是…… 那句话对她来说，居然带着无比的吸引力。 上川玲奈现在正处于无尽的恐惧当中。 即使如此，就算那句话是来自于给她恐惧的本人，听起来依旧是一种甜蜜的诱惑。 没错，好像是中了梦魇一样，她现在就好想把头转过去，确认对方的模样，然后彻底安心。 “没事的，只是一场恶作剧罢了。” “现实里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呢？就算真的有，我听见的不是女孩子的声音吗？” “不用怕，就算看看也不会有事的。 回过头去，然后仔细看看。只要这样做，就能彻底摆脱恐惧。” “呜……啊、啊！？” 胸口忽然变得滚烫，带着清凉的气息，瞬间流转全身，拜托了那种仿佛意识不受控制的状态。 “我为什么会想这种事情？为什么我已经准备停下脚步，然后朝背后看去呢？” 只是这个时候，她意识到，说身上的御守发挥了效用。 那是花费大价钱奉纳，向伏见稻荷大社的神官求来。 并非市面上那种廉价的货色。 只是着符咒的效果，一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退。 短短七八息之后，她再度听到那种蛊惑。 “放心，别在意！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反而该仔细看看对方的模样，再思考下一个对策绝对比较好。 如早一直背对着对方，不就任由她摆布了？对吧？赶快回头吧。上川玲奈。来，停下脚步……” 胸口的清凉气息逐渐减少， 慢慢地…… “赶快回头吧，上川玲奈。” 「赶快……回头……吧……一文字……疾……风？」 上川玲奈听见自己像是在说梦话一样的声音。 “不对，唔哇！？我、我的嘴巴自己乱动！？” 『不用怕，放一百个心吧。根本就不必感到害怕，赶快回过头去，然后看个仔细吧。那样做就对了……』 ……太可怕了。 上川玲奈心中无名的恐惧不断放大。 她的声音……那个她很熟悉的自己的声音，居然从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传了过来。 人自己平常听到的自己声音，与录下来的声音，说不同的。 她还记得以前曾试着录下自己的声音，但是，这声音却不是那样。 就和她在说话时，自己脑子里听见的声音一样……也就是说—— “……被你发现了吗。呵呵……好可惜～” “呀啊啊啊——” 那道声音就从她的耳朵附近、她的正后方传来。 上川玲奈努力让差点停下来的脚步继续使力，不顾一切地向前逃去。 “再逃……也是没用的。” 身后又继续传来『叩、叩、叩』的缓慢脚步声。 “什么嘛，什么嘛，到底是什么啊！？” “为什么那家伙能够播放我的声音？” “这个内心的声音真的就是我的声音吗？” “还是那家伙故意让我这么想的？” 上川玲奈已经不能相信自己的心，自己的话语了。 这种事情和先前听说的故事完全不同啊！ 她甚至开始觉得，如果只是被追赶且被杀还比较好。 但是，她现在……却彻彻底底感受到何谓『恐惧』。 哔哔哔哔哔哔哔！ “唔哇——！？” 现在的她光是听到来电声就感到害怕。 总之只能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 彻底无视从手机里传来的声音，什么也不想地往前冲就对了。 “什么也不想地往前冲就对了……” 由于又听见自己的声音，现在她的内心已经快要被恐怖、悲伤以及愤怒等负面情绪压得崩溃了。 “可恶———！！” 她呐喊着，然后还是继续跑。 即使穿越了住宅区，并且看向大马路，却还是完全看不到人或车子的踪影。 简直就像是整个世界已经变化成一个『只为了杀上川玲奈而存在的世界』一样。 “呵呵……呵呵呵……” 口袋里的手机，就只是不停地传来她的笑声。 跑了一大段路之后，总算回到家了。 马上把大门锁上——甚至还挂上锁链，然后一路冲到位于二楼的自己房间。 “呼……呼……呼……” 理所当然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由于已经猜到会是如此，她早有心理准备。 奔进白己的房间以后，当然马上就把门锁上。 为了以防万一，甚至把衣柜推到门前挡好。 虽然她不认为这样就能拖到多少时间…… “就算多一秒……也好吧。” 长时间奔跑而带来的疲劳，以及流满全身的汗水，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明明跑到这副德性，结果还选择跑回家，看起来像是被逼到绝路，其实这是有原因的。 提到都市传说，当中有一部分其实有方法可以脱离险境。 在逃跑的时候，突然想到那个曾经演变成社会问题，甚至造成警方出动巡逻车的『裂嘴女』都市传说。 记得只要向『裂嘴女』丢『麦芽糖』或是连续念三次『POMADE』（发蜡），就能击退她。 据说麦芽糖是『裂嘴女』最爱吃的东西，只要趁她吃糖的时候逃跑就行了。 至于『POMADE』，则是因为当初替『裂嘴女』动整型手术的医生涂了太多发蜡，导致她因为受不了其臭味而移动头部，最后才发生嘴巴被割裂的情况，记得就是这样的理由。 这表示，有些都市传说其实是有方法脱困的。 至于这次的都市传说『玛莉小姐电话』，其解决方式是…… “我完全不记得啦！” 这个『玛莉小姐电话』的都市传说，基本上就是一段『被自己丢掉的玩偶追杀』的故事。 因为作为极道千金的她，从来没有试过持有那种玩偶，所以根本也没有丢掉过。 意思是说，她就只知道这个『鬼故事』，并非忘了击退追杀者的方法，用『根本就没听过』来形容或许比较正确一点。 不过，也许还找得到答案。 当她想到这点，第一个浮现在脑海里的就是电脑。 只要回到家，透过电脑上网并且搜寻，就可能找到『玛莉小姐电话』……找到击退『玛莉玩偶』的方法。 老实说，回家根本就是一种自杀行为。 如果跑到车站前的网咖，应该能够在那边上网寻找。 而使用手机查询虽然也是个方法，但如果就停在路上操作手机，搞不好又要像刚才那样被对方站在背后，并被可怕的话语催眠。 “幸好，这个『玛莉小姐电话』故事在追杀时是有阶段性的。 也就是说，我应该还有一点时间才对。 应该不会发生对方直接就说：『我在你背后』，然后我就这样死掉的状况。” “只要能查资料，就可能找得到解决方法。只要有解决方法，我就能活下来！” 看来只能赌赌看了。 虽然是基于这样的想法而回家，但如此一来就无路可逃了，这实在是让人怕得要命。 不过她还是勉强自己做个深呼吸，然后设法说服自己：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啊，上川玲奈！” 只要对方有按照都市传说的内容行动，会先到家门口，然后房间门口，最后才是……她的背后。 虽然这前提是对方会真的依照都市传说行动，并不能百分之百肯定。 上川玲奈打算先查『月隐的玛莉玩偶』是以什么模式行动……但也不能确定现在追逐的就是她。 不论怎么看，都是一个赌注。 “总之我要先打开电脑，然后，呃……我能从窗户逃跑吗？” 为了以防万一，想先掌握紧急逃生用的通路。 虽然不是没有『还以为对方在房间外，没想到居然在窗外！』这样的可能性…… 要是对方逼到我的身后，不顾一切地从窗户跳下去应该也是个办法。 “好。” 把电脑的电源打开。没多久之后，就听到熟悉的启动声。 呼，看来电器用品似乎还能正常运作。 打开电脑差不多要一分钟。 就趁现在靠近窗户，然后打开窗户…… “……其实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有一半是啦！” 快哭出来的她，忍不住叫了出口。 到了这个地步，真的，真的要哭出来的冲动了！ 不知道为什么，窗户简直像是被固定住一般，根本就打不开。 不对，虽然说似乎还能稍稍移动……却像是有人在另一边用力压着，把我的力量推挤回来似的。 实际上，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点，如果在这种如恶梦般的地方还被人关住，可能会逃不出去。 但那想法竟然这么快就化为现实，原本沉静下来的心也又再度产生了恐惧。 “拜、拜托快一点啊，电脑……” 如今，能够仰赖的就只剩下电脑荧幕的另一端，透过网路与我连结的不特定人物而已。 如果能在网路上感觉到其他人的意识，也许还能恢复冷静并且做些什么。 例如冷静地……留点遗书之类的。 “当你发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虽然说无聊时，曾梦想过写这种开场白的信件。 第一百零一章无处可逃 不对不对不对，太触霉头了！ 上川玲奈急忙甩甩头。 要是有时间写那种东西，何不试着想想别的办法？ 总之现在必须赶快启动电脑…… 当她这么想的时候，电脑画面居然变成蓝色的。 “呜哇T﹏T！” 整片蓝色的画面上，罗列着一堆看不太懂的英文及数字。 “电、电脑居然在这种时候出问题！？” 那是曾看过几次的画面。 凡是碰到这个情况，无论如何都要花上不少时间才能让电脑恢复运作，也就是一种俗称『蓝白当机画面』的现象…… 换句话说，如此紧急的状况，居然不能用电脑做些什么。 “该、该死，居然在这种时候！现在才该派上用场啊——” 心里充满一种被好搭档背叛的感觉，只好把电脑又关掉。 哔哔哔哔哔哔哔！ 这个来电声，又无情地响起了。 没错，现在没空埋怨电脑了。 这正是最致命的状况。 已经被打电话的人逼到绝路了。站在对方的角度看，绝对是只差一步就『将军』的状况。 “喂，是我。我在你家门口。” 听到这段再经典不过的台词，上川玲奈的动摇已经达到巅峰。 恐惧在滋生……不可遏制…… “你的电脑坏了，真是遗憾啊。还有，窗户打不开也很惨呢。呵呵呵……” 上川玲奈已经凭着直觉明白了—— 打电话过来的人，是真的想索命。 “打算先给我毫无希望可言的恐怖及紧张后，再动手杀我。” 咬着牙，无比痛恨自己之前的选择。 “……为什么我就这样傻傻地回家来了？” 心里涌现一阵令人绝望的后悔。感到坐立难安而且无计可施的她，忍不住举起拳头。 暗沉的心情在心里扩散开来，她紧咬着下唇…… 又把拳头——慢慢打开。 “就算玩这种自暴自弃的游戏……也没意义吧。” 明明内心里已经满是绝望及自暴自弃，但她还是勉强自己振作起来。 尽管声音无论如何都带着颤抖，但那就别在意了。 还有频频发出打颤声的牙齿，以及明明不寒冷却发抖的身体等等，这些都不管了。 在这个状况下，就算做那些无意义的事情也没有用。 既然如此……应该尽可能前进，真的没辄后再绝望吧。 就在她如此下定决心的时候—— 喀嚓……嘎。 突然听见开锁及开门的声音，从家门口的方向传来。 “这太奇怪了吧！？” 只要一设法振作就会这样。 打电话来的人简直就像是看准了这个时机行事。 不只是门锁而已，那个甚至把锁炼挂上的门居然传来开启的声音。 ……明明就是个不合常理的存在，为什么还要特地开锁？ 对方应该有本事直接穿越，或是把门打坏才对啊。明明是那样，还要『故意让我听见开锁声』…… 表示那正是一种要故意吓人的恶意行径。 那家伙打算让人动摇，然后害怕、害怕、害怕到极点之后，然后再取下目标的性命。 为什么？ 如果对象是针对玩偶原本的主人，那还能理解。 被抛弃的玩偶会恨主人，还算是情有可原。 就是基于复仇心，她才会选择让对方彻底后悔的方式吧。 但是，上川玲奈既没有丢掉玩偶过，甚至根本就不曾持有。 明明是这样，为什么非得被恨到这种地步才行？ 还是说…… 还是说，对她而言，『复仇』已经不重要了，她已经变成一个无论是谁都好，总之就是要给对方恐怖再将之杀害的存在？ “这……该怎么说呢……” 明明要杀害的对象已经不在了，却还是必须不停复仇的玩偶。 如果被那种东西追杀的话…… 叽……叽…… 听见来电声，以及踏着木板阶梯慢慢走上来的脚步声。 甚至觉得对方是故意放慢脚步，好激发恐惧心理。 不过却没有听见电话传来说话声。 ……这是因为已经很靠近，不需要透过电话的关系吗？ 叽…… 脚步声在房间门口停下。 心跳快得令人感到厌烦，上川玲奈因为走投无路而闭上双眼。 然而，她听见的却是…… “大小姐你已经回来了吗？” 听见的是自己熟悉的女仆——亚沙子的声音。 “是、是亚沙子吗？” “是。请问您怎么了？请您开门吧。” 得救了…… 熟悉的声音，是她的女仆。 “喔，没什么……我马上开。” 安心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整个人无力地坐到地上。 真没想到，听见她的声音居然会让人这么安心。 现在的上川玲奈，觉得自己愿意买任何东西送亚沙子，甚至也愿意听她任何请求。 ‘以后我自己会好好收拾房间的。嗯。’ 她这么想着，决定以后給亚沙子减少点工作量。 “请问怎么了吗，大小姐？请赶快开门啊。” “喔，抱歉。你等我一下。” 她把手放到原本挡在门前的衣柜上。 由于刚才是拼了老命搬动的，房间地板刮得很厉害，这下子要被骂惨了…… 现在甚至有了想到这种小事情的从容。 “欸，我问一下，你有没有看到屋外有人？” 上川玲奈一边推着衣柜，一边开口问道。 要是亚沙子碰见『那东西』，可就糟糕了。 “你是说……谁呀？” “喔，就是一个穿着破衣服的金发女孩……” “没有。别管那么多了，大小姐，请您赶快开门。” 亚沙子平静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催促。 “我知道了，不要一直催我。” 当她准备用力推动衣柜的时候，突然间想到……沉默了下来，手上的动作立刻顿住了。 “……对了，亚沙子。你为什么要进来我的房间？” “为什么……？为了什么都无所谓吧，请您快点开门。” “………………欸，亚沙子，为什么……” 抱着万一的心愿，上川玲奈追问。 一颗心，逐渐沉入了深渊。 “又怎么了嘛。总之请您先把门打开，再慢慢说吧。” “为什么你都还没碰到我的房门，就知道门打不开呢？” 亚沙子根本就没有碰到门。 如果她有碰到，应该会传来转门把的声音才对。 “再说，我明明有在玄关门上挂了锁链，你是怎么进来的……？” “………………………………” 经过几秒的沉默。 然后……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口袋里的手机及门外的人物突然发出大笑声。 由于事情太过惊人，上川玲奈忍不住倒退几步，跌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 这家伙居然能假冒我的女仆—— 而且就连声音及个性都完全一样！ “呜、啊、啊、啊……”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只能摇摇晃晃地拼命远离房门。 因为恐惧，腰使不上力，甚至必须像个毛毛虫似地拖行。 就在此时，收到了别的来电。 当啦啦啦啦—— “这个铃声……是诗穗学姐？” 从口袋掏出自己的手机。 荧幕显示的是诗穗学姐的名字…… “喂？” 接通的瞬间，声音低沉而无力，甚至带着泣音 “哇！玲奈，你怎么了！？” 学姐她那充满关心的声音，之这个时候令上川玲奈大为感动。 “没有……因为我现在……碰到一点恐怖的事情。” “真的吗？这……” 突然听到这种话，学姐当然会感到不知所措啊。 不过，她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 因为…… “你……也不是真正的学姊对不对？” 她是上川玲奈最最想要相信的对象。 ……但就连那样的对象都无法相信了。 因为现在连自己、女仆也都无法相信。 『声音』这种东西，就是这么能够影响人心。 “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 因此，当电话另一头那个『打电话来的人』发出爆笑声时，她也没有再感到恐怖了。 或许这就像是一种穷途末路的境界。 反而不觉得恐惧。 也因此，她忍不住做了这样的回答： “谢谢你，起码我听到学姐的声音了。” 说完后，挂断电话。 这个都市传说，大多都是一段向抛弃玩偶的主人复仇的故事。 所以，无论用上何种手段，都必须把对方逼到绝境。 如果是像她这种乐天的性格，也必须先彻底打击过，最后才动手杀人。 如果对方只能凭着给予恐惧才能彰显自己的存在…… “……再一次，冷静下来吧，上川玲奈！” 对于她的同情，让上川玲奈重新找回了内心仅存的一点冷静。 能听见学姐的声音——即使是冒牌货——对她来说很有帮助。 那是她憧憬的学姐——人生偶像一样都存在。 尽管已经怕得不能再怕，甚至根本就站不起来了。 但既然听见她的声音，依然振奋了起来！ 话虽如此，已经无计可施了。 哔哔哔哔哔哔哔！ 那个铃声又响了。 我干脆接起电话。 “喂。” “喂，是我。我在你的房间门口。” “……你好。” 别无他法，就只能和对方打招呼。 尽管内心期盼至少能和对方说点话…… “你居然接了电话，看来你很想找死呢。” 第一百零二章父亲大人 “我是不想……不过我想和你说点话。” “呵呵……我说，你快开门吧？你在里面对不对？” “就算我说不在，你也不会被骗吧。” “如果你不开门，我就自己进去啰。” 电话挂断了。 看来根本就没机会和她说话。 “接下来就只剩下……” 绝对不要回头。 就只剩下这最后一道防线了。 把手机放到桌上，然后整个人钻进被窝里。 窗户不能逃。 电脑坏掉了。 手机只能打给恐怖的东西。 现在就只能『如果你被追赶了，绝对不可以转头看对方』这句话， 然后一直撑到早上。 这种类型的故事，通常只要撑到『早上』就能脱离险境了。 话说回来，这个诡异的地方，现在好像才傍晚时分吧。 距离隔天早上还很久，她的内心只感受到绝望。 “要来，就快点来吧。” 静静地等待着最后的时刻。 过了几分钟还是没有收到来电，因为持续奔跑的疲劳及数度挫折的精神疲劳，不知不觉地昏睡过去。 “……唔嗯？” 再度醒来时，外头已经是一片漆黑了。 “……奇怪？” 女孩整个人缩在被窝里，睁开并眨了几次眼睛。 ……记得我…… 应该正被一个在都市传说里常见，会打电话来说『喂，是我……』的玩偶追杀才对啊。 被称作莉可娃娃，或是玛莉小姐电话之类的东西。 “难道说……是一场梦？” 脑袋还没清醒过来的她自言自语道。 的确，那些超现实的现象会让人觉得是一场梦。 对方让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假扮成我的女仆、还用学姐的声音打电话过来…… “……对啊，说的也是。” 尽管胸膛里的心跳还是很快，不过这么想会让她舒服不少。 “呼……” 深深吐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寻找自己的手机，打算确认现在是几点钟。 微微发出红光的最新款粉色手机，还带着个精致的熊猫挂坠，放在桌子上。 那至少还能拿来看时间吧。 就在她这么想着，然后伸手过去的时候…… “喂，是我。我在你的背后。” 听到耳边的这道声音，她的身体在一瞬之间僵住了。 尽管在伸手之后，马上就察觉到『那怎么可能是一场梦』，但为时已晚。 她就是趁着女孩最感到恐怖的这一瞬间，向女孩耳语。 “呜、啊……啊……啊……” 处于极度恐惧和动摇下的上川玲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精致的容颜上，写满了委屈与不甘。 “要死了吗……” 由于她丝毫不让上川玲奈有故作坚强的机会，这也使得上川玲奈对她的恐惧已经升到最高点。 上川玲奈，本质上只是一个非常害怕寂寞、黑暗的女孩儿…… 外人眼中，那冰冷傲慢的极道公主形象……只是长年累月塑造的自我保护面具。 就像是一个保护自己的外壳。 里面藏着的始终是那个怕冷怕寂寞怕暗的小女孩。 现在，她已经完全暴露了自己的本质。 在上川玲奈背后极近的地方，开始感觉到有人在。 一个冰冷的身体碰到背。 其冰冷的程度让上川玲奈感觉不只是被夺走了体温，甚至连灵魂都像要被抽走似的。 “呜……不要！” 感到不知所措，虽然很想赶快逃，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逃也是没有用的。因为我就是这样的『Lorc』。” 她在上川玲奈耳边，说出仿佛像是能洞悉内心想法的一句话。 就算她不说，上川玲奈的本能也已经告诉自己，那是没有用的。 虽然她还是不懂『Lore』这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这大概表示他们也具有某种规则或特技吧。 对了，规则。 她是一种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让对方逃脱』的存在。 『无论时间还是空间它都能穿越，总是能找到对方的所在地！』 想到传言之中这句话。 她，就只为了复仇，只为了给予对方恐惧。 她也许就只能依照这样的规则才能维持自身的存在。 忽然觉得，那是非常悲哀的一种存在。 “以现在这种情况而言，我的生杀大权就掌握在她的手上。如今我就只能继续执行『绝对不可以回头看对方』这个准则。” “既然如此，和她说点话应该也无所谓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上川玲奈勉强让自己开口。 她听到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打颤，上下牙床的颤抖，让她发力吐字有些不是很清晰。 “欸，你是那个……被丢在本馆里的玩偶吗？” “那只不过是一个契机罢了。只要是看见『被丢弃的玩偶』时，内心产生了某些感情的人，就会让我现身。 就是这样的『Code』。” 那个声音这么回复着。 靠的近了，可以听出，她的嗓音清澈甜美，年龄应该不是太大，可能有十四五岁？ 『Code』这个字上川玲奈也同样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句话也证实了她的出现是有规则可循的。 而且，对了。 上川玲奈回忆起来…… 当时看了被丢弃的玩偶后，的确有动了心。 当时也同样想过，希望能拯救那个『被丢弃的玩偶』，如果还有任何不让它去复仇或杀人的可能性，真的很想帮忙。 “……那么你就是因为被丢弃之后，才出现在世界上的吗？”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问些什么，不过我的确是从那段故事诞生的『Lore』。” 看来『Lore』这个词，似乎是意指像他们这样的存在。 还有其他像这样的『Lore』，而她只是其中之一。 不过，当听到这个回答，上川玲奈的内心还是闪过……『她很可怜』这样的想法。 哪怕……已经有人死在她手上。 很不可思议，但是上川玲奈对父亲的死，意外地没有太多悲伤。 也许是早就对极道组长的父亲绝望了吧…… 又或许是母亲的身份……以及母亲的死…… 又或许是因为几乎没有多少陪伴的原因。 总之，上传雄志已经年过七十，而她今年才刚刚高三，芳龄十六。 这里面的故事，就是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尽。 总之，父亲的死，对于他而言，相当于遮蔽在头顶的阴云消散了。 意外地，毫无多少悲伤，就仿佛是十几年不见的陌生亲戚那样。 原本在内心里的纠结，开始被另一种感情取代。 “所以，接下来就只剩下让你转头，然后看我一眼而已。 呵呵……好了，你希望我怎么让你回头？ 再让你睡上一会儿，然后用其他人温柔的声音叫醒你也可以，还是说，我现在就硬把你的头扭过来……” 果然，似乎一回头就完了。看来流言所说的是正确的…… “抱歉，我要回头了！” “咦？” 上川玲奈猛地以不看见她的方式转过身子。 就这样抱住对方！ 长发在身后一甩，有些疼，但感受到，的确抱住了！ “……！？” 上川玲奈感觉到冰冷的身体，以及破破烂烂的礼服所带来的触感。 至于一阵具有刺激性的味道，应该是血吧？ 尽管眼角看见淡金色的头发，不过还是尽可能以不看见对方脸部的方式抬起头。 虽然『回头』了，但还没有『看见对方』。 就是为此才抱住她的。 “你、你想要……做什么……” “我在想，你应该就是由那个玩偶的『寂寞』化身而来的吧？” 所以，才会变成一个怪物，并且出现在看了『被丢弃的玩偶』后有所动心的人面前。 她好想让他人明白自己有多么寂寞，有多么难过。 也许她就是这份强烈感情的化身。 现在的上川玲奈，就只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我能理解你！” “那种寂寞，独自一个被抛弃的寂寞！” “我有过同样的经历，在十岁前，都是被人丢来丢去不要的……东西！” “我啊，只是在高山组继承人死掉之后，不得已之下，匆匆认回的替代品，作用就是在未来找个入赘的女婿，延续上川家。” “我能理解那种没有人在意的寂寞 ，是多么难熬。” “所以……虽然说我大概马上就会被你杀掉，不过至少在死之前……想让你不要再感到寂寞。” “我、我才没有寂……” “既然你是玩偶，原本应该很受到主人的宠爱才对。 就是因为玩偶们在和人类一起玩、一起睡觉的过程中，得知了人的温暖，才会因为被丢弃而感到悲伤吧。 我以前也曾经和表妹一起玩过玩偶。 现在想想，原来那就像是我和表妹还有那个玩偶三个人一起玩啊。” “……………………” “所以，也很抱歉……我没能察觉你的心情。 虽然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不过我想像这样让你感受人的温暖。” 仔细想想，玩偶们还真是很可怜的一种存在。 就算一直陪在小孩子身边，等他们长大后就会被遗忘，总有一天还会被丢弃。 到了那时候，玩偶们又会怎么想呢？ “所以我想说什么呢？ 如果要杀我的话，拜托等你不觉得寂寞后再下手吧。 如果不是这样，我死掉之后就要变成幽灵了，因为我还有遗憾。” “……遗憾？” “即然我不知逍你到底是那种存在，不过如果在你还觉得寂寞的时候死掉，我会很悔恨的。 既然要被杀死，如果没让对方觉得『啊——杀了以后真是清爽无比！』……不是很悔恨吗？” 这是上川玲奈的任性要求。 既然要被杀死，希望对方杀完以后能够感到畅快。 如果是那样，应该也还能接受吧。 虽然说实际上还是不能接受，但最起码希望让这个玩偶女孩能一扫怨气。 如果能稍微让她觉得好受，就够了…… 至少，还做到了一点事情，不是吗？ 哎，这或许也算得上是故事主角的行为吧？ “………………你这个人……” 上川玲奈听到自己的手臂之间，传来一道像是竭力压低音量的声音。 ……看来她终于要动手了。 她的身体开始缓缓蠢动着，我则把力量集中在腹部。 “……好，如果你满足了就下手吧！不过如果还觉得不够，我……我就要再抱一会儿！” 在上川玲奈喊完后，那个玩偶少女在她的怀抱里动了一下。 她只说了一句： “你真是无药可救的笨蛋！” “你真是个无药可救的笨蛋！” 紧接着，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在耳畔传来。 是四枫院——那个神秘的神社传人！ “父，父亲大人！” 紧随其后，上川玲奈听到那个女孩惊讶不安的声音。 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曾经听到过，在学校里的……某个转学生？ “咦？” 一不小心，上川玲奈朝她的脸看去。 然后—— 咚！ “△△××口○口○！？” 脸上立即吃了一记猛烈的头槌，让她忍不住按着脸大叫。 “X﹏X呜……痛痛痛……好痛！” 遭到撞击的部位，正好就是鼻子上方、两眼之间这个最痛的地方。 整个人在床上翻滚着，甚至痛得流出眼泪。 就在上川玲奈因为痛楚而挣扎之际，那个女孩在不知不觉中就从她的怀抱里……从床上消失不见了。 叮啷叮啷铃～ 手机传来这个声音，然后从原本闪烁的红光也转变为蓝白色的光。 “呜……” 按着鼻子，忍着眼泪，上川玲奈畏畏缩缩地环顾四周，不过似乎已经消失了。 “我……得救了吗？” 拿卫生纸擦着自己眼泪，然后看着手机。 蓝白色的光也渐渐消去，恢复成原来那支安静的粉色手机。 “…………似乎没错。” 把注意力集中到耳朵，能听见外头车辆的声音。 如果再仔细听，还能听见其他声音……例如走在外面的高跟鞋脚步声、虫鸣声，以及屋子里女仆们的声音。 看来那些消失的人们都回来了。 不对，或许该说是上川玲奈从不可思议的空间回来了吧。 “大小姐——” 上川玲奈听见一楼传来亚沙子的呼唤声。 这声音应该是正牌的亚沙子吧。 “也就是说……” 看来她…… 逃过一劫活下来了。 PS:前面几章，需要刷新下。 不知道为什么，后台显示跟你们看的不一样。 有的是没有分段，有的是我修改后但是没有及时同步。 刺猬猫小说群：547 【白阳小说中转站一992859387】 【白阳小说中转站二937929266】 第一百零三章【lore】领域 四枫院悠颇有些无奈地，望着身前的小小只少女。 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女……拥有美丽黑发及白皙肌肤的她，看起来宛如一尊日本玩偶，第一眼就给人一种『清纯』的形象。 但是，她的脸上似乎又带着某种西方人的气息，酝酿出一股不可思议的魅力。 身上穿的则是白色的连衣裙。 “初次见面 ，父亲大人。” 姿态优雅地，这名少女冲着他深深鞠躬。 “一直以来，都盼着能够见到父亲大人。” “终于……见到了。” 黑发徐徐飘起，天台上荡起阵阵悠扬的海风。 这里看起来是某处学校的天台。 从这里望去，可以看见一望无际的天空。 天空飘荡着云层，有着浅浅的光。 四枫院悠知道，这里的天空很低。 可能只有几千米左右……只有千米也说不一定。 时间倒退回到一开始。 察觉到莫名消失的上川玲奈，与那转瞬即逝的气机。 四枫院悠追踪而去。 结果误入到这里。 先前，四枫院悠就是自天空之上下降而来。 一进入这里时，就感受到一种感觉洋溢在周围。 那是无处不在的共鸣。 一种浩大感觉，瞬间贯穿了他的心灵。 伴随着的，是力量与信息。 ‘这是【怪谈】领域的另一部分延伸，【lore】领域。’。 【lore】。 口头传说，流言，都市传说…… 怪谈之理的另一个重要部分。 它，形成了眼下这个类似于神域一样的所在。 丝丝红光，缠绕在周围。 “嗡”。 电波频率一样的杂音幻觉出现。 周围的情景转眼就消失了。 点点红光升起，他静静站在黑暗之中，眼中隐约透着几分黯淡的红光。 点点淡淡红光在周围出现，渐渐连成一片 ，最后是一片土地在眼前。 土地之上有天幕，光线较之外界比较暗，但也相当于有黄昏或者阴天的程度。 在这个时候，一种莫名的感悟涌现，仿佛一并接受了数千上万年的洗礼一样，四枫院悠感受到这片土地的历史。 从古老的过去，人类的语言刚刚诞生时，【lore】就已经存在。 口口相传的流言之中，恐怖的怪物，美味的宝藏，难以理解的神秘……应有尽有。 这些，统统都在积蓄、深藏，但并未形成。 终于某一日，某一个少年，以匪夷所思的手段，将名为【怪谈】的理，短暂具现化，触及其上。 那个瞬间，大量无法承载的力量，于此形成了这片土地。 这就是【lore】领域。 许多力量自这里抽取，如甘霖一样，落入神魂之中。 睁开眼睛，身上暖滋滋的，甘甜的气息，丝丝滋润心田。 一种无所不能的错觉生出，仿佛在这里，可以任意改变——就像是一个画卷一样，他可以在其上任意涂抹。 这个时候，这里更加清晰了。 似乎因为成型时缺乏引导，整体似乎是以浅川市附近的地形为核心 进行复刻。 大约囊括了几个城市，面积不小。 天空高处没入迷雾，有太阳月亮，但其实都是虚假。 真实其实是一片天幕，但是有不知何处的天光降下。 总体是微光，彩霞，天光落下那种感觉，没有太阳。 城市之外， 有山，有田野，但较为空寂，清冷，无活物。 倒是有些奇异的反应…… 譬如眼前这名少女。 “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对呢?” “父亲大人，我还没有名字，请给我取个名字吧。” 黑发的少女，用着憧憬的眼神，期待着。 感受着这熟悉的气息，四枫院悠微微点头。 算是默认了她的存在。 这里，除却她之外，还有一些大小不一的其它气息。 然而都不及她明显。 很显然，如她这样，有清晰的自我意识的，也是少数。 “先介绍下你自己吧。” 尽管不用介绍，四枫院悠也已经非常了解了。 “我是从【lore】世界之中，因为父亲大人的力量而孕育的【lore】。” “只要接通我的电话，我就会按照lore之中所说 ，无视时间空间，一步步靠近，最后在扭过头时，杀掉目标。” “尽管我诞生于一段都市传说，但是因为父亲大人，从单纯无意识的现象之中脱离出来，拥有了自我。” “我是父亲大人最宠爱的孩子哦。” 黑发的人偶少女，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父亲大人，许多，许多像我这样的lord都在等你哦。” 远处的天空，低低地漂浮着一只半透明的水母。 天蓝色透着几分白的透明质感，似乎会随着环境的颜色，不断变幻身体的颜色。 这只大气水母，诞生于某个【lore】，恰是四枫院悠知道的。 传闻之中，会之都市出没，漂浮在空气之中的水母。 “还有那里哦。” 顺着人偶少女的指引，四枫院悠看到天台之上，那个废弃的洗水池，生锈的水龙头，忽然自行拧开。 哗哗。 冲击的水流，溅起水花。 几秒之后，忽然流出的清亮液体，变成了血红色。 这些血红色的液体，漫出水池之后 在空中就迫不及待地化作无数细小到比水滴更小的红色蜘蛛。 像是宝石一样，晶莹，袖珍，如同艺术品一样。 这些蜘蛛在踏着空气，跳起欢快的舞蹈 ，时而变幻着形态，有时组成狮子，有时组成文字。 还有一只晶莹的小蜘蛛，怯生生地飘落下来，落到四枫院悠伸出的右手食指上。 从这只宝石一样的红色小蜘蛛身上，传来一种淡淡的濡慕依恋之情。 “这个孩子，诞生于这所学校，【洗手池的里的水变成蜘蛛】，就是它的流言。” “后来因为学校换了洗水池，所以流言支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 人偶少女在四枫院悠身侧，轻轻解释着。 “它的流言持续时间很短，知道的人也很少，本来是根本不能成型的。” “如果不是父亲大人的力量，恰好在那个时候开辟了这里，这个孩子根本不能出现吧。” “这一切，都是父亲大人的恩泽。” 第一百零四章一之江瑞江 【怪谈之主】。 顾名思义，就是怪谈领域的神。 …… 一片黑暗之中，上百平米的石板空间，依稀就在眼前。 淡淡的青光，丝丝垂下，只有四枫院悠可见，洒在这片土地之上。 大地之上，建筑向着周围让开，中央隆起一片带着光的高山，山上有着青葱的树林，散发着新生的气息。 最上方的山巅处，光柱垂下，熟悉的联系就在那里。 那个遍布石板的空间……契入了这里。 山脚下有个数万平米的的白玉广场，到处带着润白色光。 广场之上有花坛、开着各色蔷薇。 核心处有个巨大的神像，是个少年，模样与四枫院悠有九分相似，神情平静，注视着远方。 神像脚下，水柱向上喷出一尺，带着浓郁能量气息的泉水，汩汩流淌，汇入池中。 池子扩大了，水面也很接近于满溢。 清清的泉水，都带着光，仿佛是光的泉一样。 “去吧，这是给你们的馈赠。” 手指一弹，小小红色蜘蛛，以及漂浮的大气水母，就仿佛受到牵引的风筝一样，飘飘荡荡，落入了广场之上。 光渗入它们之中，逐渐凝聚出人形。 泉水溅出的水雾，洗去了不洁的气息。 许多如这样的【lore】，都没有具体的形态，在广场上完成这种蜕变。 数目并不是很多，只有两三百。 在光里面，基本都变成了小小只的形态……或大或小，许多看起来都不到婴儿大。 这说明它们的力量很脆弱，实际上远没有到足够化成人形的阶段。 “这些孩子，就作为第一批住户吧。” “至于你……” 四枫院悠沉吟一阵，想到个名字。 “就叫一之江瑞江如何?” “听起来似乎是地名……不过既然是父亲大人取的名字……” 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小小的在意，不过少女还是优雅地提起裙摆，行了个礼。 “从今天起，我就叫一之江瑞江了。” “父亲大人，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一之江瑞江还是很开心的样子。 “嗯……有。” “一之江，你维持存在，就得遵循你的规则行动吧？” “是的，父亲大人。” “所有的lore，都必须尽量按照规则行动，但是也可以少量违背。” “譬如说 ，我按照规则，必须追逐缔那些与我结缘的目标，但是可以选择最后不杀。” “这样，既维持了存在，又没有违背规则。” “而且，活下来的人还会到处传开我的存在。” “可以有限违背诞生时的规则——这是我，受父亲宠爱，才能有的！” “是父亲给予我的力量。” 一之江瑞江欢快地回答着。 “关于月隐市这边的事情，要怎么收尾才好呢？” 四枫院悠有些头疼。 委托已经接下，但是交出一之江瑞江的不可能的…… “对于这个问题，父亲大人，请交由我处理好了。” 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一之江瑞江这么请求着。 天色蒙蒙，晨曦在东方泛起红黄色。 精致的花园观景房，隔着三面透明都玻璃，欣赏着窗外的湖面。 打开的窗子外面，透着不知名鸟儿的叫声。 平静、安详的早晨。 一夜未眠的上川玲奈，换了一身长裙，坐在铺着桌布的小圆桌前，手里捧着一杯咖啡。 她的眼中有着淡淡的血丝，显而易见，经历了那么刺激的事件之后，并没有得到充分休息。 在她的对面，是神采奕奕的少年，穿着浅灰色的西装长裤。 左手边则坐着一名完美优雅的少女，肌肤白皙，美颜灵动，完全不像是人类——是的，她原本就是自都市传说之中诞生的异类。 “一之江瑞江。” “是，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 “我向……总之我答应过，要负责收尾。” 一之江瑞江，并没有在外人面前，暴露四枫院悠真实的身份。 可以说，真是体贴的少女。 上川玲奈捧着咖啡，仔细看着这个少女。 看起来很可爱，笑容也很甜美。 完全没有心机的样子…… 完全不能想象出来，这就是昨天差点杀死她的“存在”。 “你对杀人有什么愧疚吗？” “完全没有！” 一之江瑞江断然否定。 “杀人是我的本分，由流言本身决定。” “不杀人才是违背本性。” “但是我知道父亲大人不喜欢随便杀人，所以我对没有罪孽的人网开一面。” “这跟你没有关系，绝对，绝对不是被同情了！” 特别着重在这句。 一之江瑞江看起来有些耿耿于怀。 似乎，对那个时候，因为一个怀抱二手软，感到很是在意。 “所以，能再来一次吗？” “什么？” “请务必试试，再召唤为一次，让我杀杀看。” 这样惊悚的发言，让上川玲奈笑容变得僵硬起来。 四枫院悠微微抬头，咳嗽了下。 一之江瑞江立刻乖巧下来。 “lore，是什么?” “那些都市传说化为实际形体的东西，我们称之为『Lore』。 就是Folklore等字的『Lore』这个部分。 意思差不多是指传承、知识之类的。” “『Lore』……记得你昨天晚上也有说过。” 那是我偶尔会听到的一个词。虽然平常没什么听过，但属于让人很容易记得的名词。 “是的。” “每一个『LoreJ]都有独一无二的规则。 例如我的『咒言玩偶——玛莉玩偶』，如你所知，会先将目标逼到绝境，最后让对方回头，藉由让对方看见自己的模样，达成杀害及复仇的目的。 如果有必要，甚至会直接把对方的头硬转过来，完成杀害。” 上川玲奈感觉脖子附近好像痒痒的，把手放到脖子上，来回摸来摸去。 “……可是，你刚说直接把对方的头转过来。那样一来不是在对方看见自己之前就杀死他了？” 这句话听起来很恐怖。 不过如果用力转对方的脖子，一般人是会死掉的。 也就是说，『为了杀害而让对方转头』和『为了让对方转头而硬转脖子』这样的行为是有矛盾的。 第一百零五章故事中的逻辑 “凡是被『Lore』所拥有的都市传说式规则——也就是『Lore的世界』所包围的对象，如果施以规则之外的行为，很有可能无法给予影响。” “什么意思？” “说得简单一点，被我追杀的对象，可能被砍断头也不会死亡。” “……真的吗？” 就连那个『矛盾』，一之江瑞江都说得像是故事里的安排一般。 虽然还没有人真的被砍过头，但光是有那种可能性就已经很惊人了。 “在都市传说里所发生的现象，大多是逻辑、科学上无法加以验证的。 『故事』的逻辑将会支配一切。当那些都市传说化为现实，并且变成名为『Lore』的存在那一瞬间，在其影响范围内的世界法则都会受『Lore』所支配。 那就是『Lore的世界』。” 这也很惊人。 意思是说，只要被关进那个像是都市传说的世界，如果不能打破那个法则，甚至连死都办不到。 将会成为一个连想要自杀都不行、必须完成整段都市传说的故事登场人物。 “因此，像我这种属于『杀人』类型的『Lore』，基本上都会将其杀害。” “基本上都会杀人喔。” “当然，一刀下去干净俐落。毕竟这就是我的『Lore』。” “是这样的吗……” 上川玲奈呼吸一窒，真的觉得自己还能像现在这样活着，实在是一种奇迹。 虽然她不是认为结果比过程重要…… “再说，如果没能确实杀掉对方，也可能变成另一种流言。” “嗯？例如说？” “『我转过头去，看见了对方，居然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好萌啊。而且我根本没死』——如果这样的流言传开，在流言化为『定论』的那一瞬间，我就会变成一个『只会追人的可爱萌萌Lore』了。” 一之江瑞江规规矩矩地坐着。 这个时候，真的就是一个可爱萌萌萌少女。 老实说…… 上川玲奈觉得那样的都市传说好像也不错，但对当事人来说肯定无法忍受。 姑且先撇开『杀』、『不杀』这些在伦理道德上合不合宜的话语。 因为身前两个，都是偏离常识地对象。 一个根本就是故事成精，另一个干脆就是能制止这一切的阴阳师。 这一切的一切，都远远地违背了常识。 “意思是『Lore』这种存在会受到流言影响？” “正是如此。因此像我这种『Lore』，平常必须隐藏自己的存在，偶尔还要出来制造一些牺牲者，藉此彰显自己的存在才行。” “彰显自己的存在……喔，就像是『苍青学园的女学生遭到袭击，但逃过一劫』这样吗？” 上川玲奈说的是隔离的城市。 夜霞市的苍青学园。 夜霞市，月隐市，浅川市……之间距离很近，几乎就是等边三角形。 只隔着几条河，中间有几座小山。 “那是我请位在各学校的『三枝同学』帮忙散布的。” “……难道每个学校都有『三枝同学』？” 上川玲奈回想起自己班级里担任班长、虽然不显眼，但总是认真乖巧的那个眼镜少女。 “是的。因为他们都属于协助我们『Lore』的人物。” 听到『他们』这两个字，让上川玲奈大吃一惊。 意思是说，她所认识的那个三枝，是专门在各学校散布都市传说的团队之一员。 长久以来一直都把她当作是一个文静的眼镜女孩班长，真是太教人惊讶了。 “规模好像一下子变大了啊。” “不只是在日本，从古至今有许许多多的传承诞生、遭到改编、最后消失。 以日本而言，老故事、妖怪传奇或灵异故事都是很好的例子。 意思是说，『Lore』从很久以前就存在，只不过是躲在社会的暗处生活而已。” “原来如此，像是妖怪或恶魔之类的，这些全都可能是『Lore』吗？” “究竟是原本就有那些非人类的存在、之后变成了『Lore』，或者是因为他人的流言而产生了『Lore』；虽然不知道是何者为先，但总之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因『流言』而生，以『流言』而活的存在。” “嗯……我大概懂了。” 上川玲奈觉得虽然还很模糊，但已经大致理解『LoreJl这种东西的性质了。 先是有一个像是都市传说的流言，然后产生一个仅限于流言世界中的规则。 只要是在这规则的范围内，他们就能发挥超越人类所知的能力，应该就是这样。 “『Lore』还真辛苦啊。” “你怎么说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百物语』的主角？” “……咦？” “你已经选为『百物语』的主角了。 因此你现在是一个主角……一种逐渐接近的存在。” “怎、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很帅的名字……呃，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你早就已经进入变成半个『Lore』的状态了。 早晚会变成『Half－Lore』吧。” “Half－Lore？” “意思是指从人类变成『Lore』。” 一之江指了指自己。 由于她总是面无表情，上川玲奈并没有办法推测她自己是怎么想的。不过，那表示…… “人类也会变成『Lore』吗……” 四枫院悠忽然开口询问。 “是的，只要是成为流言的中心 扮演重要的角色，就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举例来说……你听过『裂嘴女』这个都市传说吗？” “喔，我知道。就是讨厌麦芽糖及发蜡的那个吧？” “是的。 有一位脸上戴着大口罩的女性，在路上问小孩子说『我漂亮吗？』如果对方回答『很漂亮』，她就会拿掉口罩并且说『那这样还漂亮吗！』 原来她口罩底下竟有一张裂到耳根的大嘴——就是这样的故事。” “嗯。我记得好像还上了新闻，后来因为政府做了处置，也就渐渐没人再提这个都市传说了。 就是这样对吧？” 当上川玲奈在内心感慨着有些『Lore』会像这样消失的时候，一之江却表情一沉，静静地把话说下去： “是的。但是，我们『Half-Lore』的可怕之处就在这里。我们是由『世界』的错误认知而生的。”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有一位漂亮的女性，这里就先命名为A小姐吧。” “嗯。” “假设A小姐某天凑巧戴着一个大口罩走在路上。 然后，没有恶意的小孩子看到她，然后对她喊说『啊，是裂嘴女！』” “虽然很没礼貌，不过如果是小孩子……的确可能说这种话。” 毕竟小孩子就是恣意妄为的存在，就算是对别人没礼貌的话也照说不误吧。 “是。如果那流言只是在小孩子之间流传，并不会成为什么大问题。但是……如果听到那个流言的学生或大人们开始想着『这个城市有真正的裂嘴女出没』，并且加以散布……” 一之江的语气听起来没什么不同，她就只是平平淡淡、不带任何感情地说着。 但那反而更刺激人的恐惧心，让上川玲奈的背感到一阵凉意。 “……便有愈来愈多人的看到A小姐时喊她『裂嘴女』。 因为对许多人而言，A小姐已经被当作是『裂嘴女』的体现了。最后的结果……A小姐将会变成『裂嘴女的Lore』。” “咦，等、等一下！” “就等你一下吧。” 听了刚才那些话，该怎么说，四枫院悠觉得里头包含了惊心动魄的恐怖感。 A小姐原本是位普通的美丽女性。却只因为碰到一个死小鬼，喊了她一声『裂嘴女』。 当时A小姐一定只觉得『真是没礼貌的小孩』而已吧。 但是，那个小孩把事情传了出去，使得流言的范围扩大到学生及大人之间。 之后连他们看到A小姐，都开始认为『啊，她就是裂嘴女』——姑且不论他们有没有任何恶意。 ——等到这件事情变成集体的共识后，A小姐就会变成『裂嘴女的Lore』，也就是变成像一之江那样的『HalfILore』，而非人类。 这实在很难教人相信…… “流言会让一个人类变成『Lore』……？” “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错误的认知』。 只要人心不稳，这些错误就永远不会修正过来…… 这些错误将使世界变得更不稳定，进而导致『被世界错误认知』这个情形的发生。” “意思是说……因为『世界』把A小姐及一之江你，认知成『如同都市传说般的存在』……？』 “是的。将变成既非人类也非『Lore』，名为『Half-Lore』的一种存在。” 把话说得极为肯定的一之江，从表情上看不出她内心在想些什么。 就算刚才提的A小姐只是一个虚构人物，但一之江却是实际在这里。 不，也许过去真的有变成『裂嘴女』的A小姐这个人。 这还真是可怕的一件事。 “由于『Lore』拥有独特的规则，就某种层面而言，我们并不像人类那样容易死亡。 然而当『流言』本身消灭时，我们也会跟着消灭，因此必须定期引发一些事件。 如此一来才能成为令人恐惧或讨论的对象，并且让人类广为认知。” “……如果不引发事件，会怎么样？” “当从人类的记忆或文献纪载上消失的瞬间，我们就会消灭。” 为了让自己能够继续生存下去，就必须做一些能成为流言的事情。 这就是『Lore』。 而一之江就是一个必须定期杀人，否则就会消失不见的『Half-Lore』。 那还真是……太过辛苦的一种存活方式啊。 然后…… “你是说我也快要变成那样了？” “是的。尤其是站在『主角』这种定位的人物，应该会受到更多制约束缚才对。 例如说，如果你昨天在我打电话说『我在学校』的时候，就不小心回头看的话……” “嗯。” 上川玲奈回想起刚离开学校时的确很危险，点头对一之江的话表示同意。 “……故事就会变成：『本次的百物语主角，在第一话就被“Lore』打败了，完。』” “……『完。』然后会怎么样？” “你大概就会消失吧。” “咿——真的假的？” “当你与我缔结灵缘的瞬间，你就已经接受成为『Lore』的命运了。” “然后，我就会变成『一瞬间就把百物语的主角打倒的强大Lore』这样的流言，就算好一阵子不做任何事情也能维持名气过活……真是失算了。” “原来如此，只要成功就能让自己的传说变得更震撼是吗？” “是的。附带一提，我就算不增加震撼性，也已经得到『月隐的玛莉玩偶，已经屠宰过无数Lore』这样的『流言』，不会轻易就消失掉的。” 她的话语中似乎带着得意。 “……一之江，你会吃其他的『Lore』？” “我说的屠宰并不是那个意思。实际上是指，我从事着专门惩治为非作歹之『Lore』的工作。” “惩治……你是说『Lore』？” “是的。因为『Half－Lore』本为人类，并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严重事情，但单纯发生的『Lore』只要一诞生就会引发大事。” “喔，以刚才的例子来说，就算没有A小姐这个人，还是会生出『裂嘴女』？” “是。只要流言一传开，人们普遍相信其存在的那一瞬间，『Lore』就会诞生，并且开始依照都市传说的内容行事。再者，以此种形式诞生的『Lore』多半留有改编的空间……因此大都会持续增加残忍及危险性。” “哇——原来如此。一之江平常都在惩治这些东西啊。” “你将来也会做相同的事情。如我刚才所说的，『Lore』如果没有事件就会渐渐消失。身为『主角』就是必须不断解决事件才行。” “这、这样啊……” 虽然看故事里的主角们漂亮解决事件很爽快，但一听到换自己必须面对都市传说这种怪物，就几乎让人为之憔悴。 光是昨晚应付一之江就那么辛苦了，以后还要面对更具有残忍及危险性的东西，还真教人绝望。 而且……对了。 “我是『百物语』的主角。意思是说，至少还有九十九个故事?” “远远不止这个数目！百物语只是虚指。 附带一提，如果不能持续解决事件，你大概就会消失。” “一旦被人遗忘，就会消失是吗？就算我在暗地里奋战也不行？” “如果是那样……重点是向『世界』宣示自己的存在，应该没有问题。” 把人变成『Half-Lore』的是『世界』。 而判断『Lore』该消失还是得以继续存在的，也是『世界』。 ……虽然搞不懂『世界』这东西到底算不算是通情达理，但总之还真是不好应付。 “哎，不过世界上也不全都是会做坏事的『Lore』，要惩治之前必须先分辨清楚才行。” “嗯，原来如此。所以必须见机行事吧。” “就是这个意思！” 一之江瑞江肯定地点了点头。 静静地听完了这些对话，四枫院悠思考了一阵，抬起头来。 “如果说，昨晚是一件完整的故事的话。” “主角是上川，还有一之江，那么我也一样参与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同样身在故事之中?” 一之江瑞江眨了眨眼睛，清澈的眼底满是笑意。 “您在说什么呀？” “再怎么样，【lore】的规则也不可能管到您的身上去。” “您……是不一样的呀！” 一之江的话，虽然含糊，但是四枫院悠立刻明白过来。 与他想的一样——【lore】的规则并不会限制他这位怪谈之主。 因为他就是怪谈领域的执掌者。 身为主宰，并不会因此被限制，这再能够理解不过了。 “一之江，你刚刚说自己是半【lore】?” “是……因为父亲大人的眷顾，我同时具备了人类的身份。” “同时具备人类与【lore】的身份，就是half-lore。” “听起来，【lore】很像是妖怪。” 无论是诞生方式还是存在形态，【lore】都有点类似于本土的妖怪、精灵。 “啊，某种意义上，【lore】与妖怪有许多重叠的地方，可以算作一种独特的妖怪。” “专属于从流言之中诞生的妖怪。” 东瀛妖怪的诞生方式千奇百怪，是对超自然现象与存在的统称，并非只有这么一种。 【lore】这种，的确就是只从传说之中凭空诞生的妖怪。 “那么，我没有疑问了。” 上川玲奈勉强消化了这么多信息。 “不 ，你有疑问——你只会还会吸引其它的【lore】。” 四枫院悠揉了揉眉心。 从lore世界归来以后，他就一直在适应获得了巨大提升的力量。 第一百零六章本馆的朝阳 “你已经成为了主角，主角还会遇到其它的lore， 然后你要怎么解决?” “不能化解吗？” “主角只有死掉，才能从故事之中消失吧？” 一之江幽幽地说： “别看昨晚人数很少，但是世界本身是记住了的。” “只要世界还在，只要你还活着，故事就会继续推进。” “要想不演，除非你死了，或者世界整个死了。” “身为凡人的你，没有拒绝规则的权力。” “当然往好处想，只要不死，也可能借此掌握一点超自然的力量，不是吗？” 一之江瑞江的话，让上川玲奈面色稍微好看了一点。 “那么，具体的话，我应该怎么做呢？” “按照故事逻辑的话，大约就是卷进去争斗吧，和别的【lore】。” “说实在的，我不是很看好你。” “你这样的主角实在是太逊了！” 一之江瑞江单手举着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咖啡，顿时皱起眉头。 “好苦——” “第一次喝咖啡?你选的是最苦的那种，要一勺糖，再加一点奶精，调和下口味。” 旁边的小盘子里盛放着细细的糖粉和奶精。 按照做法，多加了许多糖以后，一之江瑞江小心地尝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 “lore世界的规则，直到最近才得到加强，变得清晰严密，这是因为父亲大人的恩惠。” “然而在此之前，并非没有如你这样意外卷进去的普通人。 有的在历史上都留下名字，成为声名显赫的大人物。 但是绝大多数都是撑不过多久，就死于各种意外，连名字都找不到了。” “我没有统计过，但是也见过好几个类似的主角，就我亲身所见，他们比你有勇气，比你更聪明，有的很有才能，但是都没有能活过太久。 你这样的，实在是……” 她似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来形容上川玲奈。 上川玲奈面上发烫，红霞上涌在面颊上，但是言辞上却不肯承认： “明明，我也度过了第一篇章吧？” “是，你是度过了，但是你是靠什么度过的?” 一之江瑞江面无表情，毫不客气地刺过去： “事先说好，我可不是被你的话打动，单纯只是被临死前都要搂搂抱抱的痴女行为吓到了而已！” 上川玲奈低下头去，无地自容的她，意识到昨晚的表现是多么无地自容。 竟然对初次见面的妖怪少女说出了那么多难以置信的话…… “真是的——明明主角应该凭借智慧勇气以及才能，摆平各种困难才对！” “真是头痛！” “你不会以为所有的lore都是像我这样好说话会心软吧？” “醒醒，就算在lore世界正式成型之前，像我这样善良的lore也不多！” 四枫院悠旁观着少女之间的交谈。 忽然某个名字跃入眼帘。 【千羽千雪】。 如果说，卷入流言之中，算是成为故事之中的人物…… 那么……她卷进去的次数未免太多了些。 仔细想想，夕子的故事有她，和服袖神的故事里又有她。 按照规则来看，这么频繁地接触到异常事件，她应该也被【世界】记住了，可能已经不知不觉成为了故事的一员。 “lore世界，是世界变迁之后成型，不仅仅因为我的石板空间。” “lore的法则，从古至今就已经存在，许多古代的妖怪干脆就是从流言之中诞生。” “虽然lore的规则不能束缚我，但是正因如此，我才是【真-主角】。” 起身，四枫院悠说着： “事件到这里，已经差不多解决，我也是时候告辞了。” 上川玲奈抬头一看，一轮火红的太阳已经越过东方，洒下柔和的光线。 观景房一面彩色玻璃，反射着阳光，投下五彩斑斓的光影。 随着日影推移，玻璃之上的光影还会徐徐变动。 设计精巧，图案精美，独见匠心。 听到这句，上川玲奈忽地心中涌出一阵失落与不舍。 “这么早?” “要不，再多留几天吧？” 她下意识站起身来，挽留着。 “不早了……也不必留我。” 四枫院悠眼神微动，看出她的忐忑。 “我走，不是说一之江也走。” “有她在，就足够了，不用担心高山组不稳。” “至于其它的lore……你也不用担心，一之江足够打发他们了。”。 “哎?” “……我要留下吗？” 人偶少女显得相当不情愿。 四枫院悠笑笑。 “故事总要有始有终，因为你而起的故事，自然要负责到底。” “何况你不留下，再出点意外，怎么办？” 四枫院悠指的是高山组内部的事情。 随着有威望的上一代组长的死，上川玲奈这个女儿明显压不下各个若头。 一之江瑞江不坐镇，说不定几天后就能听到她的死讯。 “至于我，昨天下午到现在，已经有些累了。” “现在最想做的是，回去休息下，我请的假期可是剩下不多了。” 说完，四枫院悠就转身离开。 “等等，四枫院同学，6000万円委托费，我现在拿不出。” 上川玲奈忽然叫住了四枫院悠。。 按照道理，高山组资产过万亿，本不至于拿不出6000万円。 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死掉的组员家里要安置，前组长的葬礼……甚至于一些暗中的提防，其它极道组织的趁火打劫。 资产虽然多，但许多都是不动产，流动现金已经不充裕了。 说起来，她短时间很难抽出这么多现金来。 “这是上川地产的股份转让书千分之一的股份，价值一亿五千万，就转赠给你了。” “多的，就算我私人谢礼。” 她从挂在身后高背椅上的挎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递了过来。 四枫院悠看过，没有问题，就提起笔 ，签了。 “再会了。” 推开观景房的门，进入到本馆。 幽白透明的老人，就等在这里。 “劳您费心了，殿下。” “这不算什么，你还没有离开?” 上川组长，竟然还逗留在这里。 “只是想再看看本馆的朝阳……” 老人这么说着，目光停留在观景房里的女孩身上。 第一百零七章返回 老人这么说着，目光停留在观景房里的女孩身上。 “这样也好……” 喃喃自语着，身形逐渐转为透明。 无形的摄受力量逐渐加强，徐徐接引。 忽地跨越了某个界限，灵体如同雾气一样，疏忽不见。 四枫院悠跨过本馆大门时，早有带着家徽的银色汽车停在门口。 见到四枫院悠走过来 司机打开了车门。 “回神社。” “是。” 司机听了吩咐，就发动汽车 。 “等一下，等一下，四枫院先生！” 本馆出口处，提着大包小包的女孩，像是一阵旋风似的冲了过来。 “别忘记我啊！” “带上她。” 车子停留了几秒，少女扑了过来，打开车门，冲进后座。 一阵动荡之后，缓缓迎着朝阳开动。 后座之上，一堆大包小包挤压着，琴音整个人都趴在座椅上。 “你没有事情吧？” 四枫院悠把头上一只小包拿下，放到前座。 “呼～呼～还好还好。” 琴音喘息了好一阵，终于坐好了。 她红着脸，悄悄把四枫院悠刚刚丢过去的一个小包拿回来，放到他看不见的地方……似乎是装着女生衣物的小包。 “合同的问题解决了?” 为防止被当成色狼，他转过头去，欣赏着街道上的车流。 早晨起来，整个月隐市都活了。 宽敞的街道上，车辆川行不休，道路旁的人行道，为数不少的学生踏着自行车。 更远一点的绿化带后，一排排戴着小黄帽的小学生，结伴同行。 很有都市的气息……尽管只是小城市，但就现代化程度而言，这里还是做得不错的。 “合约解除了哦，而且很体贴地，完全没有扣除任何违约金……还送了我两个月工钱呢！” 琴音说到这个时，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你不知道，那个事务所的经纪人，一直都是板着脸，我们都觉得她嫁不出去。” “今天居然在电话里对我笑了……哇！” 伸出双手举过头顶，琴音发出惊叹声。 “我当时立刻就吓醒了！” 四枫院悠笑了笑。 “那是因为，事情解决了。” “如果不是，未必能这么顺利。” “所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确定想知道？” 眸子一闪，四枫院悠仔细打量身边的少女。 嗯，模样周正，五官精致，黑发齐腰，很有光泽，看得出有精心打理过……难怪会被偶像事务所挑中 着的确有些潜质。 “严格来说，会遇到我的，与我说过话的，命运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改易。” “越是亲近改变就越大，这叫亲近贵人，可以改变运势。” “看你的样子，介入程度也不低了，说不定我给你说说，你自己就变成了半妖呢?” “怎么样，还要不要听?” lore是流言蜚语，都市传说一类的妖怪。 法则已经完全掌握在四枫院悠手中。 只要他愿意，就可以lore化普通人。 只是，力量还是要他自己支出。 就算是神，也不可能随意赐予太多力量。 神力每一分都是宝贵的。 就拿四枫院悠来说。 拥有lore世界这个神域，整个世界属于lore领域的力量都可以按比例汲取。 但这份力量，大部分用于维持并扩张lore世界，并不是说可以全部挪用。 真正属于他可以随意支配的，只有少部分。 这就是他作为神的积蓄。 此外，lore法则，已经纳入他的支配之下。 任意时刻，他都能够感受到lore法则在运转。 大大小小的lore，诞生、行动、壮大或者消亡。 这部分机制运转，同样是自lore世界支出……当然盈利也是。 简单来说，可以讲lore世界视为一个运转良好的企业。 四枫院悠是企业的所有者，但是他并不能把整个企业拆掉。 lore法则就是企业的运转机制。 lore们就是他的员工。 这样的比喻当然还有些问题，但是就大致来说已经足够了。 “如何？要尝试一下吗？我可以赋予你lore的身份。” “要知道要成为lore其实并不容易，夜霞市、月隐市、浅川市加起来也才堪堪过三位数，这可是有二百万人口！” “提拔一个也要耗费我不少的力量，如果选择了的话就不能说出不想玩了这种话哦。” “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好事情……” 琴音摸了摸指间的指环。 “会有危险的吧？lore什么的……是妖怪吗？” 经过了一些事情 这个原本渴望不平凡的少女 ，似乎也学会了三思而后行。 “你变化真是不小。” 四枫院悠感叹着。 “以前不知道这个世界真的存在， 所以很勇敢啊……” “现在知道了，当然要学会谨慎一点。” 琴音双手捧着脸 ，埋下头，让发丝遮住面部。 “快别提了， 好想立刻从这里消失……” 车子很快就到了神社。 四枫院流神社。 扩建之后就是一大片占地面积极广的公园样式。 远远地就看见茂密的树林，平整宽阔的街道。 交通改造得非常便利，有几个车道，电车站台。 迎面而来的就是朱红的鸟居，非常高大，且是石制。 鸟居过后就是道路，两旁都是平整的广场和草坪。 广场上有喷泉、水池 ，周围开满鲜花。 整个神社四百亩地，除却原本属于神社的建筑之外 ，就完全变成了公园一样，精美而漂亮。 这个时候，已经有许多游人来来往往。 远远地可以看见，在树林掩映间，青绿色的屋檐下，古色古香的店铺挂着石砌灯笼。 “这里不收门票，但是里面有商业街，你的工作位置可以选一个。” “我的建议是，你可以考虑成为巫女 ，正式的那种。” 在鸟居前下了车，顺着人流进入神社，四枫院悠走过去的地方，一路隐隐带着点幽香。 似是麝香，似是檀香，又似是樟脑……说不出的清幽，闻者精神一阵。 在神射本殿的下方，四枫院悠身形一转，就在琴音面前，直接跨入了空中，刷的一下消失在眼前。 “果然，四枫院不是凡人。” 再度目睹到不同寻常的一幕，桂琴音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循着长长的台阶而上。 第一百零八章登门感谢 神社，房间。 “终于回来了。” 这一趟几乎没有好好休息。 四枫院悠完全没有理会其他人的意思，自顾自休息了一阵。 醒过来时，看天色已经到了下午。 窗外，花香乘着微风，徐徐飘入房内。 正在这个时候，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交谈声。 这里虽然是神社，但其实并不是游客参拜观光的所在。 算是为他单独预备一个房间。 拉开和式的推拉之门，光着袜子踩在木质的走廊上。 两边很安静，都是这种和式的推拉纸门。 隐隐约约地，可以听见前面传来声音。 “两位，四枫院殿真的不在。” 听起来似乎是幸子的声音。 会客室。 面积约莫十几张榻榻米大小。 装饰很有和式风格 ，典雅而精巧。 墙上有水墨画，下面就是木柜，摆着一枝花瓶，有着色泽鲜艳的蔷薇花。 一面大门敞开，外面就是走廊，正对着外面庭院。 墙角有装饰有精美图案花纹的落地灯，看起来像是个石砌灯笼，但其实是电子产品。 宾主对坐在茶几前，身下各有几个铺着真皮软垫的沙发。 “请用茶，千羽小姐，还有桂小姐。” 崇宫幸子一身红白巫女服饰，坐在沙发上，招待着面前的客人。 对面坐着的两名少女，春兰秋菊 各有擅场，彼此之间的气息隐隐有些针对。 幸子心中心思流转。 这位桂琴音也就算了，是殿下亲自带回来的。 至于这位学生会长千羽千雪……虽然的确是殿下救过，但应该没有记忆才对? 到底这个时候跑过来是想做什么？ “四枫院同学两次救了我，这份恩情，不能不回报。” 千羽千雪放下茶杯，眼中完全没有其他人。 她的面色依旧显得有些苍白，但姿容还是无可挑剔，笑容很有亲和力。 “除了感谢之外，我还有事情想当面询问四枫院同学呢……” 桂琴音泽是有些坐立不安。 “我，是来办入职手续的，听说要交体检表?” “那个，还有，我能不能问下月薪?” 桂琴音的话打破了室内都一点微妙的氛围。 惹得两个女孩都看过来。 四枫院悠走进来时，廊下天花板上红色丝绦垂下的金色风铃，无缝自动，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 当他的脚步踏入会客室时，整个室内立刻就亮了起来。 并非自然光，也无从寻觅光源，只是自然而然就出现了光。 面目俊秀的少年，脚步稳健，身姿挺拔，就这么走进来。 “四枫院君。” 千羽千雪略显苍白的俏脸上泛着点晕红，呼吸有些紊乱。 站起身来，微微低头，双手按在小腹前，规规矩矩地弯腰鞠躬。 “拖了这么久猜过来，真是不好意思。” “一直以来都不知道您的大恩，真是太怠慢了。” 她的礼节如行云流水，充满了一种韵味。 非是几年学习熟练，决计做不到这个程度。 她的确是真心诚意地前来道谢。 两次都被人照顾，而且还是心仪的男生…… 这次登门，也是抱了极大的勇气。 “额……那个……” 琴音也站起身来，学着她都做法 同样弯腰行礼。 “四枫院先生，感谢你给我这个工作的机会。” 四枫院悠坐在幸子另一边的沙发上， 伸手示意： “两位，鞠躬就不用了，请坐下说吧。” “桂先不说，千羽会长你这次来 ，具体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来感谢四枫院君的。 ” 千羽学姐微微喘着气，又要深躬下去。 东瀛的礼节极为繁琐。 鞠躬的幅度不同，适用于不同的场合与郑重程度。 千羽千雪两次都是弯腰到极限 ，纤细的腰肢几乎弯成弓形。 几乎让人担心她柔弱的腰会不会不小心断掉。 “……仅代表不能亲自造访的双亲，致以最真挚的歉意。” “本来今天父亲大人要亲自过来的 ，不过临时有公务要忙……母亲也不凑巧，亲戚那边有葬礼，不得不去。” 千羽千雪语带歉意，温和柔婉的音色，让人很有好感。 “可以理解。” “你的感谢我收到了，不过你现在不应该到处跑，以你那种伤势，现在最需要修养。” 她站起来时，明显有些强忍着的晕眩。 说起来这不奇怪。 大礼堂的台阶至少有一两百级 而且比较陡。 她从上面直接一脚踏空，至少相当于十五米，而且脖子都断了…… 要不是二桥心美动用了神力，恐怕救不回来。 就算救了回来，依旧有很严重的伤势，必须好好静养一阵。 “请坐下吧。” 四枫院悠的体贴，让千羽千雪看了他一眼。 “关于四枫院君如何救下我的事情，其实我已经回想起来了。” “虽然，是很痛苦，不那么美妙的经理……” 摸着脖颈处，千羽千雪心有余悸。 “父亲大人说，希望螚约个时间，全家再亲自登门拜谢。” “这个……” 四枫院悠沉吟了一阵。 千羽千雪回想起记忆 ，这并不奇怪。 本来封印记忆，只是出于保护目的 ，担心过于痛苦可怕的经历，伤害到她的精神。 这方面夕子就是例子。 因为死的时候痛苦的经历，导致死后生生分裂成两面。 一面持续受到痛苦经历折磨 另一面则几乎没有任何忧虑。 在记忆褪色之后，封印会逐渐消失，以半梦境的方式，回忆起来。 说是谢意，他也坦然收下了。 受之无愧。 连委托费都没有收呢！ “那好吧，接下来我应该没有外出的行程安排吧？” 转过头去，他询问着幸子。 幸子现在可以如生人一样行动，几乎不会被发现端倪。 只要不远离神社，或者在外逗留太久。 这是因为幸子算是成为了他的祝。 甚至在随着四枫院悠神力的提升的当下，现在在浅川市内应该都可以行动自如。 “没有，殿下您最近没有其它日程。” “那么，我会催促父亲大人最近登门的。” “那么 ，这次就告辞了。” 目送着千羽千雪离开。 视线转到桂琴音的身上。 “桂同学。” “是！” “去工作！” “是！” 幸子领着她离开。 悠闲地午后，四枫院悠喝着热茶，从茶几上，将炸得金黄的面团点心，一粒一粒地，放入口中。 嘎嘣脆，内里包着的甘甜水果味，顿时溢满口腔。 “真是难得悠闲。” 第一百零九章偶遇 横滨车站附近，くりこ庵。 据说くりこ庵是源于横滨，每次经过必吃的小甜点。 这是一家很有名气的吃鲷鱼烧的店，许多人经过都忍不住买上一块，来来往往客人很多。 四枫院唯提着袋子从店里排队离开。 又进入旁边一家吃立つそば的店。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会觉得很新奇，怎么还有人站着吃东西。 其实这是为了满足工薪阶层快捷便利实惠的需求。 站着吃东西可以吃完就走，省时间。 这个时间点客人已经不少了，她排了一会儿队，买了好几份。 “嗯，下面还要去买什么，我看看啊……” 四枫院唯从包里找出一张长长的购物清单。 “还要买牛肉，味增汤的作料，スシロー的回转寿司……” “啊，对了，预约的时间要到了。” スシロー是有名的回转寿司连锁品牌之一。 什么都有、什么都好吃、什么都新鲜，关键什么都便宜。 唯一的缺点是不预约饭点必排队。 四枫院唯难得出来采购一次，事先做足了工夫，也早早就已经预约过了。 到店就打包带走，一点都不耽误。 采购完了食材，路过一家书店，她心中一动，走了进去。 书店不大，就一间店面，一个服务员。 从外面就能看见，里面摆着五六个书架。 “欢迎光临。” 四枫院为走进店门，女店主微微鞠躬欢迎。 “这是你们新到的书?” 最外面一排书架上，自上到下放着三十几本热销书样书。 “是的，最近卖得不错。” 四枫院唯在上面取下一本《炼狱少女》，一看作者，四枫院悠。 的确是儿子的书。 “这本卖得怎么样?” “这本不错，上了热销，作者是前几年出道的妖怪小说作家，据说还上了好几期有名的杂志。” “这个作者已经出版了好几本书了，上一本销量累积已经破五万，算是新锐作家。” 四枫院唯的喜悦压抑不住。 “各给我来一本。” 扫码付账以后，出了店门。 在商业街的附近走着，迎面看见一男一女正经过这里。 “那是……悠?” 她看见自家的儿子被一个年轻的女孩拉着往前跑，面上写着无可奈何。 两个人如同一阵旋风一样，从她的视线里迅速跑过。 “悠，快一点！快一点！” 夕子的声音充满了欢快。 “等一等啊，夕子，不要这个样子。” 十指相扣，四枫院悠上被带着之跑。 夕子单手抱着大团的棉花糖，拖着他就在狂奔。 “团子！团子！” 夕子站在卖团子的店面前，迅速买下两份。 “啊呜啊呜”，几口就吃完了。 “那边那边，有鱿鱼烧！” “还有甜点！冰淇淋！” 被困在旧校舍里，几十年都没有出去，夕子对这个几十年后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心……她死的时候只有十六岁。 四枫院悠第一次发现，夕子真的很能吃。 最奇妙的是，怎么吃都不会吃饱。 “啊，松本老师。” “老师好——！” 不知不觉就遇到了过去的老师。 松本老师年纪不算大，看着只有三十多岁，戴着个眼镜，看着似乎很严肃。 不过在见到四枫院悠时，他还是露出了笑脸。 “哎呀，好久不见了，四枫院同学。” “看到松本老师这么健康真令人高兴！” 松本老师是我国中三年级时的任课老师，同时也是田径社的顾问。 他是一位瘦瘦高高的老师，由于长得颇为帅气，非常受女学生的欢迎。穿着西装的他，似乎在购买些家常用品。 “那位小姐是？” “初次见面，我是庚夕子。” 夕子向老师攀谈的态度有礼得吓人。 老师似乎也吓了一跳，先看看她，又看看四枫院悠。 光从他的眼神就看得出来，他现在心里一定想着“你到底是怎么遇到到这么棒的大小姐”。 “庚……这个姓氏似乎有点耳熟 。” “对了，校董的姓氏不就是庚！” 松本老师回忆起来，之后看向夕子的眼神就有些猜测。 “说起来，我曾经之董事长的办公室 ，见过这位庚小姐的照片。” “原来是董事长家的家属啊……只是为什么不是庚雾枝?” “家属……也没有错啦。” 四枫院悠拉了拉什么都不知道的夕子。 “夕子是董事长姐姐那一边的顺亲戚。” “您不知道，董事长年轻时有个姐姐，远嫁了国外。” “到这一代才回国。” “原来如此，我是松本，在他三年级的时候担任班导，也是社团的顾问。” “四枫院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你的选择一定没有错。” “感谢您的好意，松本老师。” 松本老师向四枫院悠点头。 “四枫院同学从以前就喜欢可爱的女生……但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带了可爱女生来啊。” “他老是对大家都好，结果全部都只能当朋友。” “呵呵……是这样啊。” “嗯。所以看到他能够和像庚同学这样的女孩子在一起，真的很让老师我感到放心呢。四枫院同学就拜托你了。” “……虽然能力有限，但我会尽力的。” “如果可以的话，很希望你们这些话能在本人不在的地方谈啊。” 四枫院悠朝走在前面愉快谈话的两人说了这句话，结果老师笑得爽朗，夕子虽然也轻轻地笑着，但脸上却挂着促狭的微笑。 向四枫院悠使了个眼神后，老师向夕子点点头并且离去。 望着那位帅哥的背影，夕子开口说道： “是一位好老师呢。” “虽然有点死板，不过他是一位很为学生着想的老师。” 冲着老师离去的方向，悄悄弯腰行了个礼。 方才，四枫院悠在路上跑的时候 其实看见了自家的母上大人。 只是，故意装作不知道。 然后转头就遇到了从前的老师。 “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疯了一整天，带着夕子在街道上品尝食品， 回去连晚餐都不必吃了。 “尼桑?”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忽然身后响起。 带着遮阳帽的白裙萝莉，站在和果子店铺的招牌下面，带着惊讶地望着他们。 第一百一十章猫咪老师 “立川凉?” 四枫院悠想了起来。 大约两个月前曾经见过一面。 是自家母上大人领回来的妹妹。 后来就没怎么关注了。 被安排在寄宿小学读书。 嗯……从血缘上看，她也有一定的四枫院家血统，算是比较远的亲戚。 听说是父母遇难了，父亲那边亲戚不干人事，不愿意收养这个拖累。 “悠，你家的小孩?” 夕子扯着他的衣袖 ，凑到他耳朵旁边，悄悄地询问。 “怎么看起来很怕你啊？” 四枫院悠是有些觉得奇怪。 “不知道……就见过几次面，这孩子不怎么亲近我。” “大概，因为我是陌生人吧……” 这么说着 ，他也有些不太确定了。 因为仅有几面的印象，他爷说不清楚。 不过才小学生的样子 ，又失去了父母，被亲戚抛弃这种事情，可以说是很大的打击吧。 变得消沉也是可以理解的。 “小凉啊，哥哥请你吃冰淇淋。” “这位，要叫她姐姐哦。” 立川凉默默抬头看了看端庄秀丽的大小姐夕子，又看了看努力做出灿烂笑容的悠，小脸上还是有些犹豫。 “凉，你在做什么？” 几个同样小小的身影，从和果子店里挤出来。 都是小学年纪的女孩，穿着很有些相似，似乎是统一的。 “是有坏人吗？” “不要怕，我们是一个社团的，我们会帮你！” “对 ，附近就有警亭，有事大喊就可以了！ ” “如果有坏人，会有人就教训他们！” 几个女孩簇拥着，把看起来怯生生的立川凉藏到身后。 “喂！” “是不是你们欺负小凉！” “……” 一个女孩就气冲冲地质问四枫院悠。 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完全不怕高年级的学生。 四枫院悠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悠，那孩子真的是在怕你哎！” 夕子像是看见奇怪东西一样，稀奇地戳了戳他的脸。 “明明一点也不可怕呀，怎么会吓到呢！” 这个时候，四枫院悠脸色已经黑得如同炭底。 “我是她的哥哥。” 不是很情愿，但四枫院悠还是解释了。 “呜噫?” 一阵凉风，夹杂着稀疏的雨丝，吹拂在面颊上。 二人额间，都是微微有些出汗。 方才穿行在这片区域，前后花了一两个钟头，少说也是走了三五里地，已经是有些累了。 四枫院悠主动开口邀请。 “累了吧？去坐会儿？”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夕子看见了一家名为“纯色咖啡屋”的店面。 “小朋友们，姐姐请你们喝东西好不好?” “好。” 三小只立刻异口同声地答应。 四枫院悠当先推开玻璃大门，一阵冷气迎面而来，伴随着热情的声音： “欢迎光临。” 选了邻街第二座的小方桌，替夕子拉开了座位，随后才落座。 这点细心的小体贴，少女笑吟吟地接受了。 “要问什么抓紧问哦，我把她们支开。” 夕子笑吟吟地过去，一手一个 牵着去了别的地方。 “两位要点些什么？” 服务员跑过来，撕下一张， 记，得满满的。 四枫院悠点了冷饮甜点。 每个小朋友的座位上，都放了满满一大碗冰淇淋。 “这么说，你是小凉的家人啊……” 吸着吸管，刚才站起来保护立川凉的女孩，不好意思了。 “真是对不起，把你们当成坏人了。” “对不起，大哥哥大姐姐。” “没事，乖啦乖啦。” 夕子熟练地摸头 ，然后挨个分发糖果。 “你们都是乖孩子，很有勇气哦。” 夕子的夸奖，让几个小女孩都笑了起来。 另一边，四枫院悠则是把立川凉单独领过去。 这家店装饰很用心。 整洁明净的窗户和桌椅，墙壁上悬挂着各色可爱的动物图案。 天花板上，悬挂着一条条五彩斑斓的彩绳，坠着一闪一闪的银色金属星星。 在巨大的落地窗透过来的天光之下，泛着晶莹的亮光。 除此之外，就在每一桌上，都有着绿意盎然的细小盆景。 他们这一桌，就是一株修剪整齐的文竹，苍翠欲滴。 窗边更是有着一束插在花瓶里的花卉，粉白的花瓣上，犹自带着露水。 除此之外，还有着许多独具匠心的细节，很贴心。 能从各种细节之中，感受到这家店里的温馨氛围。 只是这个时候，四枫院悠都心情却不是很美妙。 “小凉，以前一直没有多少机会跟你好好谈谈，我也一直疏忽了……你为什么要害怕我呢？” 四枫院悠有些郁闷地问着。 当然，还不至于跟小孩子置气。 立川凉很乖， 各方面都是，但是这种看见他就害怕的事情，还是要问个清楚。 “因为尼桑好可怕。” 尝着甜甜的冰淇淋，立川凉面色好多了。 “可怕?” “就是，那种，靠近了，好像有光笼罩着。” 她小手在空中舞者，比划着圈圈。 “白色的，很亮，像是灯泡，而且很可怕的，靠近了感觉要融化了。” 说到这里，立川凉又瞧了他一眼，立刻低下头去。 “尼桑的光比以前更强了，眼睛都快睁不开。” 说的这话让四枫院悠猝不及防。 “原来是……【鬼见】呐。” “能察觉到我收束起来的神力，还不是普通等级的才能，可能还兼具巫女深层通灵的资质。 ” 这是天生的神职人员种子。 不出意外，四枫院家的血脉天赋，是被她继承了。 “那你为什么害怕呢？” 四枫院悠禁不住继续追问。 “我又不会伤害你。” “尼桑的光很强，不过靠近了很温暖，也很柔和，我不怕。” 立川凉摇了摇头，小脸上写着犹豫。 “那你为什么见到我要躲?” 现在想想，就算说是寄宿小学，其实也有定期放假回来——毕竟是小孩子。 这么长时间几乎都没有见到她几次。 除了特意躲之外也没有别的说辞了。 “我不怕，但是猫老师害怕。” “猫咪老师说，靠近尼桑，它会死。” “猫咪老师?” 尾声声调骤然拉高了几度，四枫院悠眼神微眯起来。 “谁是猫咪老师?” 第一百一十一章受宠若惊 “猫咪老师，就是猫咪老师啊？” 立川凉小小的身体，坐在高背椅上，很有些不开心。 “就是一只黑色，漂亮的猫。” “猫老师人很好的，还会跟我说话，还教我写作……” 断断续续的描述，四枫院悠听着越来越觉得奇怪。 “你说，那只猫会说人话?” 不得不打断她，询问重点。 如果会说人话，说明至少是成气候、有了相当高灵智的妖怪。 未必力量很强，但是至少懂得学习。 其实这种会学习的妖怪，才有可能化作人形，融入到城市里面。 许多妖怪居民，诸如狸之类，就常年保持人形，如同人类一样居住生活，而且通常还能活得不错。 这类土生土长的妖怪，是以血缘传承的，与四枫院悠掌握的lore世界那些lore妖怪，不大一样。 东瀛的妖怪，其实本就来源复杂，严格来说还是诞生于lore之中的流言妖怪（都市传说）更稀罕一些。 “猫老师不会说人话，它只会喵喵喵。” “但是我可以从它的喵喵叫里，听懂猫老师的意思。” 四枫院悠点头。 他大致明白了。 所以不是猫会说人话，是立川凉能听懂那只猫的话。 “别的猫，你也能读懂它们的意思吗？” “不能，猫老师是不一样的。” 立川凉默默摇头。 “明白了，那应该是只猫妖，还不会说话。 只是你能够沟通它的灵，直接与它交流。” “这很有意思，它在哪儿呢？” “猫老师失踪了！” 立川凉的轻微啜泣声，从座位上传来。 “额，不要哭啊，小凉。” 四枫院悠找了找，从干净的白色桌布角落，找出餐巾纸，抽出几张，递了过去。 “谢谢，尼桑……我有手帕。” 立川凉默默接过纸巾，擦了擦。 “所以，要我替你找它吗？” “没有线索，很难找出那么一只有点特殊的猫。” “猫咪老师最后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仔细回忆下。” 立川凉的小脸上，似乎有些担心。 “是这样吗？” “是的，所以你好好想想。 ” 四枫院悠尽可能鼓励她。 “它，它说，要去找工作，说是……浅草那边有最大的国际妖怪街，浅川市的妖怪也要效仿，建立浅川妖怪街。” “它去找工作了。” 浅川市，妖怪街，找工作！ 很好，地点有了，目标有了。 “别担心，如果真的是在浅川市，没理由找不到。” 浅川市， 地下街。 与浅川市地铁站地下通道，这里以前是被废弃的地铁路线。 昏暗的通道，管道外露的天花板。 不知从哪里而来的稀薄水汽，汇聚到周围，凝结成水滴，滴落在地上。 周围的墙壁上，都是粗糙的水泥以及露出来的钢筋。 天花板上悬挂的矿灯，时而接触不良导致闪烁。 行走的大部分区域，地面瓷砖都是呈现裂痕的。 某种淡淡的霉味，充斥在空间里。 “真是有够恶劣的地方。” 夕子跟着过来，对这个地方表现出不喜。 “是你非要跟过来……” “因为我好奇妖怪街的样子嘛！” 夕子挽着他的手臂，贴在身上，安安静静的。 她不恶作剧时，倒是显得很文静。 “而且校园附近我也玩腻了。” “刚开始会觉得有意思，但是天天看，看来看去还是那些地方。” “是比我那个时代新奇许多啦，但是习惯了也就那样吧。” “可以看看电影，追追剧什么……现在的年轻女孩都喜欢什么？” “没意思，我不是很喜欢那些 。” 一边说着没有营养的话，一边就踏入了街道的范畴。 成排的店家，在通道内陈列着。 挂着几十年前的古老招牌，门口多半都有几盏红色的灯笼。 一些店面关着门，不过大部分都是开着，一些客人还在喝酒。 人数较少，这个时间还没有到晚上营业时间。 大多数喝酒的，都是要到深夜才会来到这里。 某种气息，属于【他们】的气息，弥漫在这里。 尽管他们现在不在，但是这种氛围，足以说明，这条街之中混杂了相当数量的妖怪。 无论是店主还是客人。 “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气息……” “好像有许多视线，在关注者这里。” 夕子皱眉，回头望去，那些隐晦的视线似乎消失了。 但也有一些，依旧警惕着。 “这里我没有来过，不过浅川市没有什么太厉害的妖怪。” 在一家【纯味荞麦面屋】前，他停下了脚步。 “要去尝尝狸猫荞麦面吗？” 四枫院悠看了看招牌，又看了下店里。 几张桌子后面，用木板和橱窗隔出来一个灶台。 里面那淡淡的妖气，表明了店主的身份。 “咦，面里面有狸猫吗？” “没有，但是狸猫会做荞麦面。” “呜……还是算了吧，这种地方我不想待久了。” 妖气过于浓郁，对夕子来说，要不是四枫院悠在着，她肯定转身就走。 这种气息，普通人是根本无法察觉的，所以普通人会与妖怪相恋…… 对于清洁的神力而言，这就显得格格不入。 神就几乎不可能会喜欢这种气息…… 这就可以用榴莲比喻。 喜欢的人不觉得难闻，会说好喜欢。 不喜欢的人会觉得很难闻。 不，还不算恰当。 普通人不会察觉到这种气息，所以连气息都没有，只觉得榴莲好好吃。 带着厨师帽的中年店主，脸上的苦色更浓郁了。 他弯下了腰，低下了头，行了礼。 “不知道是殿下到来。” “免礼了。” 四枫院悠微微点头示意，声音镇定，从容地说。 “只是说笑，不用担心。” 这只狸猫店主擦了擦汗水。 某一瞬间，他是真的担心这位殿下真的点一份“真-狸猫荞麦面”。 转过身时，四枫院悠看见门口站着一位弯着腰，白发苍苍的老婆婆。 她拄着拐杖身体是半透明的。 “浅川命……” 她喃喃道，苍老腐朽的声音回荡在街道里。 “非常感谢您的到来，让吾等何其受宠若惊……” “殿下，请容许我代表这条街的妖怪，欢迎您的到访。” 第一百一十二章妖怪产品 “是猫婆婆啊，最近生意怎么样？” 猫婆婆是神社的氏子。 氏子也就是神社的忠实信徒这类。 也是这处地下妖怪街的自治机构话事人。 本身是只猫妖，存活了好几百年，辈分够久。 浅川市妖怪街。 在过去就是神社的支持团体。 浅川市的妖怪街发展明显不如浅草，但两者没有可比性。 这里的妖怪普遍要比浅草妖怪实力弱一个档次，数量也少了许多。 即便这样 ，妖怪街也还是发展了起来，近些年略有起色。 “托您的照顾，这里的生意有些起色。” 婆婆双眼浑浊，在夕子的身上打量着。 “不知道这位是……哪位殿下?” 猫婆婆看出了夕子身上属于神的气息，略有些淡，但明显有别于妖怪。 整体力量不算强大，胜在纯净。 “这是夕子。” 没有过多介绍的意思，夕子也只是轻轻点头。 “最近妖怪之间是不是有写什么动静?” “我听说镰仓那边，阴阳局的退魔师，在大肆清剿妖怪。” “这件事可能波及到其它地方，要做好鉴别的准备……可能会有妖怪流窜到我们的地界讨生活。” 既然是【神社支持团体】，四枫院悠收了钱 ，就有义务照顾他们……哪怕他们是妖怪 ，但也是本地的妖怪。 话说进入到现代之后，许多妖怪其实已经完全融入人类之中，甚至于成为资本家，成为白领，但也有相当沦为底层，艰难地讨生活。 与人类不同，妖怪们多多少少拥有超自然力量，一旦到了难以正常维持生活的地步，总不可能放弃妖术而不用。 这就是阴阳局的立场了——凡说被判定对人类有害的妖怪，统统会被无情地驱逐甚至清剿。 “镰仓的妖怪?最近是有些外地的妖怪涌入到浅川市。” 猫婆婆浑浊的眼珠之中露出精光，脸上也洋溢着笑容。 “他们都是听闻您的仁慈而来，除了浅川市之外，别的地方可都不大欢迎外来妖怪啊……” “那是因为外来的妖怪经常闹出事情吧。” “浅川市虽然是小地方 ，但既然要扩建妖怪街，在多几倍妖怪也是容纳得下的……前提是做好鉴别！” 四枫院悠再次警告了下。 “我不希望阴阳局的装甲鬼车开进浅川市，当着我的面要人！” 这件事上非常有可能发生的。 阴阳局其实就是平安时代的阴阳寮在现代的延续。 里面充斥着一大堆激进分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因为他们过于激进的缘故，以及一有事家对妖怪喊打喊杀的态度，四枫院悠对他们并不是太喜欢。 如果真的给了借口 ，被他们借题发挥 ，浅川市这处妖怪街，还能开多久就很难说了。 说来说去，全东瀛可以让妖怪与人类和谐共处的地界， 除了浅草之外，就不多了。 浅川市也只是在近些年， 随着四枫院悠影响力增强，逐渐改善。 这些妖怪对于四枫院悠而言，是出了大力的支持团体，总不好不管。 “明白，我们工会会监督这里，务必不让阴阳局的人盯上。” “这里可是十几年来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妖怪们难得的容身之地 绝对不允许外来妖怪破坏！” 手杖在地上敲了两下，就有两个年轻的女孩穿着侍应生的黑白色格子裙制服，从后面的店铺里走过来。 她们手里还捧着小小的口袋 里面有些细碎的粉末状物体。 “说起来，您知道【妖烟】吗？” “您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四枫院悠与夕子同时皱起眉。 一股子浓烈的妖气，混合着刺激性的气味……总之要多怪就有多怪。 “这是镰仓妖怪们做为主力商品生产的高级妖烟。” “他们原本就贩卖多种妖怪专用，混合了强烈妖气的享乐用品，像是烟呀酒呀这类的……但问题是，他们也偷偷将这些东西卖给人类。” “.....卖给人类?我记得在战后这些是遭到禁止的商品吧?特别是烟。” 这个年头，妖怪们跟人类做生意 ，比跟妖怪做生意要赚钱。 妖怪们数目跟人类完全不能比，影响力的话……虽然很多妖怪在人类社会地位很高， 但更多妖怪毕竟太弱，经营头脑也有限，不想走偏门的话，也就做点小生意，手头上能有多少钱不好说。 “嗯，妖烟虽然对妖怪无害，但对于无法抵抗妖气的人类，会产生过于强烈的影响。” “这次取得这些烟的人类，有些因为妖气中毒而失去意识，或苦于中毒引发的症状，有些人差点送命。 表面上是做为药物中毒处理，但背后实际上是阴阳局在展开行动。” 猫婆婆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也许是外来的妖怪? “原来如此。 这样一来,自然会让视妖怪为眼中钉的阴阳局盯上。” “关于这点，只能说是那群受到金钱诱惑的镰仓妖怪自作自受。” “是呢，镰仓妖怪不幸的地方是，没有一个像我们这样的工会，能在事情发生之前就先严加取缔……我记得镰仓的工会似乎是在十年前破产了……” 真是悲剧啊……工会亡于破产，一听就很凄凉。 属于妖怪的时代毕竟已经过去了 影响力逐年下降。 接着，又谈及经常发生妖怪生产的「妖系产品」在人类之间流通的事件。 特别是许多古董和书籍。 这类拥有历史感的老东西，一般被认为背后蕴含着无数故事，人类非常容易受到这类商品的强烈吸引。 这些商品有可能是妖怪们在没有恶意的情况下不小心卖出的，也可能是带着恶念刻意流通到人类间的。 不过最后,实际危害到人类的妖怪，或者从事可能危害人类的生意的妖怪，都会被当作是人类的敌人遭到处分。 这种时候，听命于上面意思的阴阳局就会展开行动，暗地处理。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我已经了解。” “对了， 猫婆婆，立川凉身边跟着那只猫，你知道吗？” “您的堂妹呀……那是一只外来的黑猫，它前几天去了新开的工厂打工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血汗工厂 灰铁色的天空，淅淅沥沥的雨丝，在空中划过长长的银线。 天地之间，尽是雨声。 静谧。 宽大的木骨伞，无人持着，自行漂浮在雨中。 伞下，一身纤白。 四枫院悠漫步在雨中，在封闭的旧天桥桥面上走过。 不远处，铁丝网隔出的另一个天桥上，几辆车子迅速驶过。 转眼又重归于平静。 “殿下，前面就是那帮外来妖怪开办的工厂了。” 油纸伞跟着四枫院悠的脚步，同步漂浮前行。 唐伞小僧，是这只妖怪的名字。 在过去，它是类似于付丧神的存在，从一大群唐伞之中蜕变而来，成为了妖怪。 在唐伞被塑料伞取代的当下，它已经成为很罕见的妖怪了。 “镰仓的妖怪，跑到浅川市，都没有来本地妖怪工会报备吗？” “是咧，我们等了他们好久了，镰仓的妖怪很少有自愿来报备的。” 伞面上，露出两只小小的眼睛，像是豆子一样。 “镰仓的妖怪不讲规矩咧！” 这只唐伞小僧，带着“咧”的口癖，为四枫院悠指着路。 “这里本来是废弃的厂房区，以前一个商人拿地建冰淇淋厂，专门生产各种牌子的美味冰淇淋。” “但是建了厂房，机器都买了，但是资金链也垮了，他人躲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里就废弃了，债主们把能搬走的都搬走了，只有厂房废弃在这里，已经有好几年了。” 厂房的确是很荒芜。 至少上千平米的厂房，门前野蛮生长着的杂草灌木，都有半人高了。 周围一片都是田野，只有一条水泥的道路经过大门口。 陈旧而残破的瓦片，泛着青黑色，没有粉刷的外墙上，红色的砖暴露在外。 两扇生锈的大铁门，黑黢黢地堵在前面。 门内都是黄绿的杂草。 从门的栅栏外可以看到，厂房有好几层。 都是粗糙的水泥砖面，没有粉刷，门窗都没有。 一阵风吹过，带起呜呜的声音。 “真是有够荒芜的。” 四枫院悠双手拢在袖子里，走上前去，也没有什么动作。 就听见“当啷”一声脆响。 长长的链锁，掉落下来，脚下带着沉闷的震动。 大门徐徐左右分开 ，枯黄的草叶，向着两边倒伏，让出依稀可见的小道。 走进去，逐渐听到声音。 机器运转的声音，很有节奏感。 “没吃饭吗？！” “啪”地一下，中间夹杂着这样的声音。 “给我涂上橘子的颜色！” “上色！上色还不懂！” “啪”。 那是鞭子在空中甩过，发出的声音。 “做成的冰淇淋，倒进模具里面，之后还要加上亮晶晶的亮光漆！” “这样漂亮又好吃的冰淇淋，才好卖！” “懂不懂啊？” “我都重复这么多遍了！” “还不懂的，今天没有午饭吃！” 恶劣的厂房里面，一只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鬼，拿着鞭子，在地上不断甩着， 来回走动，监视着那些工作的妖怪。 麻木地操作着机器，麻木地把原料倒进模具，麻木地上色，麻木地搬运着东西…… 机器轰鸣声不断，流水线上，生产着冰淇淋，经过几道工序，最后贴上包装，变成成品，装箱，送进停在一片的卡车里面。 这只鬼，有着牛一样的犄角，身材高大有力， 是牛鬼。 “喂，怎么干活没有积极性?！” “你想摸鱼吗？” 气呼呼的牛鬼 ，抓到了一只眼神涣散的黑猫，没有抽下去，而是从腰间口袋里 ，取出一面有密密麻麻按钮的遥控器。 “你走运了，这是才从国外搞到的【劳动最光荣】项圈。” 四枫院悠细看时，这只黑猫凌乱的毛皮，有一只几乎勒进皮肉的钢铁项圈。 项圈周围皮肉都蹭掉了整整一层，还有着结疤与血迹。 “不好好干活，电罚！” 按钮重重一按。 “噼啪”，那只黑猫浑身都在颤抖，隐隐有黑色的烟气冒出来。 空气里很快有了烧焦的味道。 这只黑猫的下场，不是个例。 除了这只牛鬼之外， 还有别的牛鬼。 工厂主是只格外高大的牛鬼，穿着西装 ，身后拖着尾巴，面上有着细小的疤痕，显得很阴狠狡诈。 他巡视着，时而还打着电话，似乎联系着什么人。 四枫院悠没有惊动他，在周围大致看了看。 在这里工作的妖怪，有手鞠河童，一种体型很小很无害的妖怪，一些诸如猫狗豆狸之类从动物变成的妖怪……这些弱小的妖怪，迫于牛鬼的压力，不得不被迫在这里工作。 “没有经过报备的妖怪，是没有资格之这里开设厂房的。” 四枫院悠取出手机，发出一条信息。 “这里要查封，涉及到事件的妖怪，都要好好教育一下。” “强迫劳动什么的，太过分了！” “是咧是咧！” 唐伞小僧眨眨眼，表示赞同。 “他们时薪只有200円，真是太过分了！” “就算是奴隶主，比奴隶还狠啊！” 时薪起码要800円，才算得上正常。 时薪200円，哪怕是妖怪也会觉得这是血汗工厂。。。 北海道打零工最低时薪861円，青森790円，言手790円，全国平均901元。 东京，京都，大阪地区的打工时薪分别为1013日元（约67元人民币），909日元（约60元人民币），964日元（约63元人民币）。 “浅川虽然比不了大城市，但是最低时薪也有865円。” 叹了一口气 ，四枫院悠没有靠在角落里，而是走上前去。 “够了，到此为止吧！” 声音不高，却惊动了来回走动的工厂主。 这只牛鬼猛地看见从空无一人的角落里，旁若无人地走出来的少年人，第一反应竟然是后退了几步 ，色厉内荏。 “你是谁？退魔官?阴阳局的人?” “这里可是浅川市，不是京都！” “你们过来前，打听过这里的规矩吗？” 明明有着魁梧的身材，这只牛鬼偏偏给人一种怯懦的感觉。 “我不怕你，你不敢在这里打我的！” “你还知道这里的规矩?” 四枫院悠哑然失笑。 “那你不知道，这里开设工厂要报备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996的妖怪 “你在来浅川市之前，都没有听说过吗？” 本来以为是一只聪明的妖怪，没想到智力也有点缺陷。 “你是谁呀？人类?” 这只牛鬼谨慎地看了看，似乎胆子大了起来。 因为来者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平平无奇的人类少年。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呀！” “我可是妖怪！” “怕了吧，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 “要是在镰仓，敢跟我这么说话的人类，早被我丢出去了！” “这个身体姓名叫做四枫院悠，在浅川市私立高中读书。 我通常喜欢接手委托，在各个地方跑来跑去，因为我觉得每个地方的特色都不一样，很有意思。” “原来是本地的名门……” 这只牛鬼明显是打听过一些资料，听到这个姓氏，态度又是不大一样。 “你知不知道我是何方神圣?我可是牛鬼！” “是，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但是这里是浅川，你才是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我不想跟你废话了！” 四枫院悠话音一转，直接问出来： “你这里最近有没有一只黑猫妖怪?我找它有点事。” 刚刚看过，貌似没有符合立川凉描述的那种妖怪。 是有黑猫，但是年纪不大符合……猫咪老师应该是年纪比较大的老猫。 “猫咪，前些天倒是有一只猝死的，它太老了。” 牛鬼老老实实地回答。 “被我埋了，就在后面垃圾堆旁边。” “这不是我的错！” “它猝死导致工作没有做完，让我一个订单延期，损失了十万円！” “我没有找它家里要赔偿，已经很仁慈了！” “嘶……” 头顶上，唐伞小僧倒抽一口气。 “真是可怕咧！” “这样的老板赶紧下地狱咧！” 四枫院悠面无表情，点点头。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无药可救。” “竟然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无耻的话。” 牛鬼恼羞成怒 ，冲着周围大喊。 “还在等什么！” “一起上，干掉他！” 周围的牛鬼本来就已经聚集了过来，听到命令都是扑了过来，身形暴涨，挣开了衣服，露出了属于妖怪的原型。 四枫院悠愉快地挥舞着随手捡到的一根碗口粗细钢管。 一下，一下，又一下。 就如同打乒乓球一样，毫不费力地，将体型巨大如人猿泰山的牛鬼们，如同打乒乓球那样，轻轻松松地打飞出去。 空中留下爆炸般的雷鸣，与强烈的清新之气。 那是妖气被更高级的力量净化后，留下的短暂空白。 呼啸的旋风，卷起了无数碎纸、塑料包装袋，带起大量的冷风冷雨。 飞出去的妖怪，压烂了不少模具、机器。 不过，这已经是他手下留情了。 几乎没有使用多少神力。 到他这样级别的神，哪怕是几十几百大妖怪当面，也是轻而易举就可以全部消灭 只有神力很低的野神，才有可能被妖怪欺负。 “可恶，到浅川也要被人类欺负！” “如果不是你们这些阴阳师，我在镰仓的生意怎么会破产?” “我跟你拼了——” 大吼一声，双眼透出红光，这只牛鬼周围燃起阵阵黑色的火焰，灼热的气息扭曲了空气，连带着不远处的冰淇淋大量融化。 “快跑快跑啊——” “冰淇淋融化了！” “模具也融化了——” “何必呢?” “本来不至于这样的。” 牛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如同一只发狂的笨牛一样，撞翻大堆东西，轰隆隆冲过来。 整个厂房都能感受到脚下的震动。 钢管迎头敲下！ 下一瞬，犄角断裂，身体横飞出去，撞在墙壁上。 墙壁垮掉，裂了开来。 重重地躺在潮湿的地面上，这只牛鬼全身剧透，两眼无神地看着天空。 冰凉的雨点，胡乱地拍打在他的脸上。 “呜呜……” 眼泪不争气地留了出来。 “为什么？” “你到底是谁？” 这只牛鬼满脸都是不理解。 “你明明跟那些阴阳局地退魔官不是一路 ，为什么要针对我?” “我当然不隶属于阴阳局，但是这不是你在浅川市肆意妄为的理由。” “你不守规矩，我教训你，这就是道理。” 四枫院悠站在牛鬼的附近，没有选择赶尽杀绝。 “如果你肯守规矩，这里也会欢迎你，就这么简单，你明白了吗?” “我不是很了解你在镰仓的经历，不过浅川市是很包容的地方，欢迎热衷于和平的妖怪在这里定居。” “那我在镰仓的债务怎么办？” “被阴阳局的人搞垮了我的产业，现在债务还不上，我才跑到这里搞这种小作坊。” “我别无选择……有债务在身，别的店家也不会接受我们这种流浪都妖怪，不然我也不会干这种下流都勾当！” “我以前也是体面妖怪！” “这个嘛……我记得有个外来妖怪帮助基金，对你这种情况 ，应该可以提供一定贷款……不过具体的，得等你这件事完结后再说。” “除此之外，浅川市妖怪街也在扩建中 ，工会那边应该也会协调一下，关于外来妖怪的安置，总不会放任不管。” “总之，虽然有些迟了，但还是要说一句——” “欢迎来到浅川市。” 工厂主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昏迷。 被解放的妖怪们，探着头冒了出来。 “赢了！ 赢了！” “我们自由了！” “不愧是浅川的殿下，是我们的救星！” 这些蠢蠢的，被抓回来强迫工作的妖怪们 ，欢呼起来。 远处几辆车上， 跑下来一群妖怪。 “殿下，我们到了。” “唉，你们下次注意点吧……” “不要总是让我来收尾。” 话说到这里，四枫院悠自己摇了摇手。 “算了，浅川市的工会人手不足，应付不来我能够理解。” “神社那边，也可以适当帮一下……就这样吧。” 没有理会工会的妖怪成员们，四枫院悠上了车。 一路上，望着窗外的雨景，并没有说话。 终于是，没有找到那只猫。 不知道那只猝死的是不是。 如果是，就太悲剧了。 回去要怎么说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四枫院家的饭 河边的景色跃入眼帘。 带着狗的孩子，还有看着孩子的爸爸。 附近的年迈老人，带着慈祥的面容。 雨停之后，这里公园就有这样的景色。 穿着小裙子戴着遮阳帽的立川凉，蹲在花坛边上。 一只半身直立的黑色猫咪 蹲在这里。 “开慢点。” 在他的吩咐下，车子靠边缓缓行驶。 这次他看的更清楚了。 女孩儿伸出一只手，黑猫将手掌搭上去。 女孩儿笑嘻嘻地，抽出手，覆在猫掌上面。 猫咪如法炮制，重新将猫掌覆在上面。 一人一猫，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似乎玩得很开心。 “这就是那只猫吗？” 车子缓缓驶过去 ，似乎是灵觉触动，那个瞬间，猫咪转过身去。 灵魂之上，隐约有一点触电一样的感觉。 这个瞬间，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随着风而来的，是细细的声音，传入到猫耳之中。 “这点东西，就算是谢礼吧……” 黑猫的脸上，人性化地闪过疑惑。 “小凉，好像……刚刚那辆车上……是你的哥哥。” “尼桑?” 立川凉睁大了眼睛，站起身来。 “你的哥哥，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呢！” “猫咪老师，你……会说话了！” 立川凉抱着猫咪老师，之原地转着圈。 “是啊，我会说话了……” 黑猫舔了舔爪子，然后放到了立川凉小小的脑袋上。 “快把我放下来，头晕，头晕啦！” 被转了好多圈，猫咪老师也受不了了。 “猫咪老师，最最温柔了！” “下次回老家，一定，一定要告诉我哦！” 远远看去，一人一猫，很有些温馨。 “不去道别吗？” 不知何时，夕子出现在身边。 “那个孩子不知道你做的事情哦 。” “不用了，她开心就好。” 四枫院家。 车子停稳在这里。 回到家，大门打开，四枫院悠冲着屋内喊着： “我回来了！” 这是习惯的礼仪，有时候哪怕是空无一人，也得这么做。 “回来了啊，今天有做牛肉火锅哦，是上等牛肉。” 母亲四枫院唯的声音，从厨房那里响起。 在玄关换好了鞋，四枫院悠踩着干净的棉拖鞋，走上干净整洁的地板。 地板都是实木，铺着一层软绵绵的地毯。 坐到桌子前，已经摆上了味增汤。 东瀛有吃饭前线喝一口汤的习惯。 味增汤说起来并没有多少玄妙。 源自物资匮乏的古代。 据说在古代，平民每天只能吃小米饭，有钱人家也不过是早晚一碗大米饭，两指宽小鱼，腌萝卜几块，最后是味增汤…… 这里的味增汤，据说最原始的做法，就是把鸡鸭鱼肉或鱼骨之类，用水煮开，加上点酱料。 目的就是增味，以便吃下粗糙且难以下咽的食物……这就是味增汤的名称由来。 发展到后来，味增汤的做法可谓数不胜数。 几乎每个家庭主妇，都有自己的味增汤搭配。 【家的味道】——对于东瀛人而言，大约就是这种独一无二的味增汤。 四枫院悠就曾经在自家母上大家做的味增汤菜品之中，尝到过一种最符合他口味的搭配。 于是，四枫院唯就将那次的配料记下，每次都进行调整改善，并且会照顾家里所有人的口味。 形成了四枫院家的味增汤。 这是最见家庭主妇料理功底的一步。 各人忌口不同，年龄不同，偏好咸淡，身体状况…… 千变万化，最难符合所有人的心意。 “夕子，你坐上桌干嘛？” 四枫院悠期待地系好干净雪白的餐巾，然后就看见穿着旧式水手服的的夕子，坐到自己身侧。 “当然是吃饭啊！” 夕子端正地坐着，同样系好餐巾， 甚至还给自己准备了碗筷。 “妈妈看不见你的……” 四枫院悠哭笑不得，轻声提醒着。 到时候可能看见筷子在空中自己动起来…… 食物消失在空气之中…… 这就是现实的灵异事件了！ “没有关系，看不见我的人，意识不到我的存在，就会把这一切都忽略过去。” 夕子甜甜地笑了起来。 “我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被察觉……除非意识到我的存在。” “不是看不看不见的问题哦，是存在感稀薄。” 说到这里，她又想了想，补充道： “我曾经在保健室借过毛巾。” “老师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于是借出了两条毛巾。” “等我还回去的时候，才发觉多借出了一条。” “今天我过来时，听说新闻部的那些社员，已经在调查取材了。” “这一期的内容，就有保健室的幽灵哦。” 四枫院悠扶额长叹。 “夕子……这个学校那么多怪谈，起码有一半都是因为你出现的。” “拜托，请不要再随意增加怪谈的数目了。” 夕子笑嘻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修长过腰的长发，散发着一种清新的香气。 “有什么关系，反正悠在学校里。” “虽然你不会因为流言变成妖怪，但是怪谈数目太多，会产生【这座学校是魑魅魍魉盘踞之地】的印象。” “这样的流言已经传出去很久了，只不过因为学校历史还短，还不是很明显。” “但也吸引了不少怪异事物。” “有什么关系，反正悠就是怪谈的神，让那些怪谈不要形成不就好了。” “也不是这样说，我一般不干涉……” 四枫院悠正要说话，就看见母上大人用湿布端着一个白气腾腾的汤锅过来。 “来了，牛肉火锅！” “我开动了！” 双手合十，四枫院悠惯例地念完这句。 揭开锅子，一股沸腾的香气，爆炸式地充斥了房间。 牛肉，菌类，火腿，萝卜，笋干…… 以及亮红色如同岩浆一样的汤底。 光是看见，就让人口中生津，胃口大开。 总算可以吃饭了。 四枫院悠把菜盛到自己的盘子上，大口咬下竹笋。 竹笋吸饱了高汤，口感十分柔嫩,调味也不会太过，高雅的甜味和竹笋的风味在口中扩散开来，配上紫苏梅饭团起吃，更是显得美味。 牛肉也是，说不出的爽口，饱满的口味，味道恰当。 汤底并不太辣，反而有着清香的甘甜。 吃得无比满足。 第一百一十六章见家长 “我吃完了。” “多谢款待！” 夕子也放下筷子，由衷地感谢着。 “不用客气。” 四枫院唯先是一惊，随后以慈祥的眼神，乖切地问候着。 虽然，有那么一瞬，她心中转过念头——【这个孩子刚刚怎么没有看见?】 但是又看到桌上的碗筷，许多被忽略掉的细节，顿时就连贯了起来。 原本于记忆之中，不被记住的身影里，补充进入，填充起来。 于是，只是一个恍惚 ，她就恍然大悟。 “刚刚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没有注意到你……可能是太忙了吧。” 看着桌前坐姿端正，身材高挑苗条的夕子，素雅的妆容和精致的俏脸，以及那纯净的气息…… 她是越看越喜欢。 自家儿子她还是很了解的，平常就不像个小孩子，都到了高中了，还没有交过女朋友。 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眼光太高。 这样下去，预计大学前都不大可能有恋情了。 这样不好。 根据统计，东瀛男子如果在高中时没有经历过恋情，那么到大学之后，经历恋情的期盼值会迅速下滑——许多人就此走上终身不婚的道路。 东瀛老龄化非常严重，因此其实提倡早恋。 许多都是小学时就萌发懵懂的好感，初中时尝试着交往几次，到高中时正常已经有了成熟的交往经验，高中毕业就步入婚姻。 高中生情侣，是正常的，合法的，合理的，合乎东瀛社会规则的！ 四枫院唯自家儿子没有更多的要求了——只希望他能够有喜欢的人，之最美好的时间里，邂逅美丽的恋情。 要是错过了，就真的不能重来了。 “小悠还没有跟我介绍呢？” 看见了…… 似乎是恰好跨越了一个临界点，夕子的存在被自家母上意识到了。 一旦意识到存在，那么就可以看见——这是夕子的某种属性。 夕子的笑容顿时僵硬了。 她保持着端正的坐姿，额头上都快急出汗来。 “是，是呢……为什么……不介绍呢?” 思维似乎都凝固了，她艰难地转过来，求助般地，望向四枫院悠。 夕子僵硬着身体，俏脸上满是慌张 ，很显然已经手足无措。 因为一直以来，能够意识到她的让，都是凤毛麟角，她已经下意识习惯了，不被发现的事实。 猛地被发现，顿时就失去了冷静，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回应。 她转过去时，看到四枫院悠面上的笑容 ，顿时意识到什么。 ‘你算计我！’ 星眸瞪圆，难以置信的夕子表现出这样的心情。 “妈妈，这就是我的女朋友，庚夕子。” “之前没有跟您说，真是不好意思。” 四枫院悠完全没有半点愧疚感，而是一脸正经地跟母上大人介绍着夕子。 “伯母您好，我是庚夕子。” 夕子郑重地站起身，深深的弯腰鞠躬。 四枫院唯审视的眼神流连在夕子身上，她连忙站直了，保持微笑，但是却紧张地在桌下握着四枫院悠的手。 看着身前少女俏丽中带着紧张的脸，高挑端正但显得紧张的身姿，四枫院唯当做没有发现二人在桌下的小动作，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一印象，这个女孩是个好女孩。 举止大方，有良好教养，配自家儿子也算合适。 “小悠，你交到女朋友这种事情，要早点跟妈妈说啊。” “虽然你从小就很自立，但是这种事情，妈妈还是可以给你建议的 。” “您要相信我的眼光。” 四枫院悠微微低头，想了想，还是把夕子的身份和盘托出。 “您也知道，我从小就继承了族神的神力，不是凡人……” 四枫院唯面色一遍，在夕子身上多看了几眼。 “这个孩子……” 她有些惊讶，但是又觉得不算意外。 四枫院悠是族神转世，这件事是机密，知道的人原本不多。 在刚开始不清楚，但是自从四枫院悠展现神力之后，逐渐就意识到了特殊。 尤其是近来，由于四枫院悠已经过了十六岁生日，神力得以觉醒，他们作为父母，也被告知了许多事情。 作为现世的人神，四枫院悠既然这么说了，夕子的身份肯定不同于凡人。 “是，夕子看起来是幽灵，其实是地缚灵一样的存在，但是由于机缘巧合，又成为了学校那片土地上，近乎 ，土地神的存在。” 四枫院悠又简述了下夕子的来历 “难怪刚刚……” 刚刚没有看见身影，原来是这样。 “小悠能找到合意的女朋友，我也很高兴。” “不知道夕子和小悠是怎么认识的?” “就算是土地神，应该从前也有亲人的吧，有没有联系呢？” 四枫院唯的眼神柔和了不少，似乎是被夕子的经历打动了。 “额，好像有庚家，听说学校的校董是我的妹妹……庚紫子……” 夕子越说越觉得奇怪。 按照活着时的纪年来算，其实她比四枫院全家都要早。 可她偏偏死在十六岁那年，几乎就定格在那个时候。 所以……怎么说都觉得奇怪…… “悠这个孩子，他的事情平时我也不会干涉，以他的性格，能找到一个同属于那边世界的女友，也算是难得。” “以后，请你多关照下。” 四枫院唯郑重地弯腰，拜托着夕子。 “哪里，是我承蒙悠君的照顾才是。” 夕子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躬身回礼。 “难得来一次，我去给你准备店水果吧。” 抱歉地一笑，四枫院唯起身，要去厨房准备。 “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夕子急急起身，追了过去。 “伯母，我帮您吧。” “不用，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忙的道理。” 四枫院唯推辞不过，还是被夕子抢走了活，转身望着。 四枫院悠坐在原位，含笑点头，冲着她示意。 “就让夕子去做吧。” “说什么呢？哪有人第一次见面的女朋友去忙的?” 四枫院唯像是普通母亲一样，絮絮叨叨地，讲述一些生活日程的注意事项。 四枫院悠只是含笑点头，并不觉得不耐烦。 四枫院家，今天也是温馨和平的一天。 第一百一十七章拜托 放学后，宁静的部室里，四枫院悠坐在部长专座上，翻看着手上那一份期刊。 社团活动时间是不固定的。 下午课程结束后，有志于升学的学生，会选择之课外念私塾。 社团活动时间，必须充分考虑到他们的这方面安排。 通常是17:10～19:10。 通常剑道部闭馆时间，是19:45。 正经的社团活动， 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有趣。 是需要干活并且整理社团活动，形成日志材料，整理归档的。 “第三新闻部的期刊做的不错嘛！” 【四方山百万新闻】。 这是第三新闻社出版的社团读物。 由于名气比较大，几乎力压了曾经的第一新闻社，成为半个校刊。 会发行一些校内小轶事，以及“好吃到爆”的水果销售面，另外还小小的帮助怪谈故事做点宣传。 【恐怖，第四校舍照到奇怪人影。】 一张放大的图片，照出窗户后的影子一样的身影。 【请先看左边的照片，这个是与国中部相邻近，高中部第四校舍的一部分。 大家看得出图中央的窗户映照出人影吗？ 这张照片是第三新闻社的记者MO到现场实际走访调查时拍摄到的第一手资料。】 【第四校舍流传着名为“叫住之窗”的传说。 内容是才第四校舍跳楼自杀的学生幽灵 ，会接二连三地将其它学生带向死路的故事。】 【保健室的高松老师在诊疗过那位被附身的学生后表示“原本为以为是贫血，后来发现是肿包后，吓了我一跳！”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现象！】 【照片上的幽灵是想控诉些什么呢？目前第三新闻社正在全力追踪真相，一旦有最新消息会立刻告知大家。】 “啊，这个怪谈是【叫住之窗】”。 四枫院悠有些印象……这个其实真的是误会了。 那个被【附身】的学生 记得有点印象，好像是国中部一年级的……新谷贞一? 总之，事件发生后，他去现场看过一下，并没有超自然的气息。 只是单纯的意外导致摔倒，而且也没有多高，充其量算是意外。 “只是听到同学在上面的叫喊声 不小心摔倒撞到脑袋而已……新闻社取材真的有时候很过分了。” 之前的【灵异调查部】废部之前，耶走上了与新闻社相似的路子——现成的怪谈故事，凑不够版面怎么办? 捏造故事，制造怪谈。 “部长，你也在看新闻部的报纸啊？” 田川和也推开门进来，打着招呼。 他一眼就看见四枫院悠手上的报纸。 “看看有没有值得一提的怪谈追踪 ，结果居然还是盯着那个【叫住之窗】。” “明明早就告诉他们，那只是个误会。” 四枫院悠微微点头。 田川和也从书架后面找出扫帚，在地上开始例行地除尘清扫。 “这不重要不是吗？” “第三新闻社根本不在乎故事的真相，只要大家喜欢 ，就会专门刊登什么。” “说的也是，新闻本来就是这样。” 说话间， 陆陆续续已经有不少部员过来。 “部长好。” “部长好。” 部室内整体还算比较安静，部员各司其职 完成自己分内地工作后，大多找个空闲的桌子，开始完成课外作业，或者念书。 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做完规定内容之后，剩余时间以学习为主——毕竟升学是很重要的事情。 “那个，打扰一下。” “四枫院同学，我听到了新的怪谈故事。” 来者是小此木百惠，短发，平时很活跃。 第三新闻社发行的刊物就是由她执笔，最近据说与新谷贞一走得比较近——就是那个不幸地成为叫住之窗怪谈主角的学生。 这里的【主角】，并非四枫院悠领域内， 百物语的“主角”。 只是字面意思上的而已。 唯有真的沟通了四枫院悠的领域 ，跨入了超自然的界限，成为【物语】的主角，才会化作流言的妖怪。 这个比例其实很低，而且难度也不小。 在四枫院悠不额外干涉的情况下，只有【被世界记住】这一方式可以达成。 “小此木同学，能说说情况吗？” 四枫院悠泡好了一壶茶，在精致的小沙发前招待她坐下。 “是保健室的高松老师告诉我的……” “前些日子，在保健室看见幽灵了哦。” 几个部员，在不远处悄悄听着。 有的还拿着笔记本刷刷地记录着什么。 “这样的怪谈也是时而会出现。” 夕子悄悄从另一边走过来，人群在无意识间让开了空隙，让她穿过，坐到沙发边上，托着腮，静静地听着。 今天的夕子换上了修身的纯白色棉布裙，印有白色梨花纹，让四枫院悠眼前一亮。 “那孩子说的幽灵，可能是我。” 她做着这样的唇语，四枫院悠眼神示意，没有别的工作。 小此木百惠面色严肃，郑重地讲述着。 “……而且从那以后，高松老师一直感受到有视线在注意她。” “这件事是我今天去找高松老师时了解到的。” “原本，我想整理关于【叫住之窗】当事人的采访记录，作为下一期的内容，但是高松老师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说到这里，小此木百惠郑重地拜托。 “四枫院君，你要不要去保健室看一下?” “我想，如果是四枫院君的话，一定可以找出真相的。” 高松老师六年前也是校园里的学生，毕业后返校成为了校医，向来很温柔也很负责。 现在她出了这样的事情，没有理由推辞。 “这样，我们就去看一下好了。” 四枫院悠看了下手机显示的时间，拍了拍手，在部室内的人都看过来时，宣布: “今天的活动截止18:30，如果到时候我还没有回来的话，就先自己解散吧。 最后走的几个人记得检查下门窗上锁，还有重要的东西要分门别类放好。” “好——” “放心吧部长。” “回来记得给我们讲讲啊。” 部员们已经对四枫院悠这种实地走访习以为常。 但凡有怪谈故事，四枫院悠总是会主动或被动前往。 这就是怪谈部的部长。 第一百一十八章保健室幽灵 “打扰了。” 打开保健室的大门，头顶的白炽灯照下明亮的灯光。 空气之中漂浮着一种消毒水的气息。 只是刚刚踏入这里，隐隐就有点晦暗的力量气息。 是有那样的感觉…… 不过很弱，非常弱。 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就是普通人的幽灵那种层次…… 带着眼镜，穿着白色衬衣的高挑长发女子，猛地撑着桌子 ，转过身来。 她坐着可以旋转的椅子。 “你是?” 似乎有些惊惶，她下意识问了出来。 小此木百惠当先叫了出来。 “是怪谈部的四枫院同学！” “我是怪谈部的部长，也是四枫院神社的传人。” “高松老师，请给我说说这里的事吧。” “是关于刚才的事吧？” 高松老师似乎松了一口气。 “是的 ，拜托您了！” 小此木百惠变现得很活泼。 “那是……昨天刚发生的事情。” 坐在椅子上，完全转过来， 面对着他们，高松老师平静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保健室内。 这处校园保健室地处偏僻，外面走廊上显得很安静。 大门关上后，有种与世隔绝的错觉…… 伴随着她的讲述，三人仿佛回到了她的昨天—— 昨天，高松老师，在这个保健室，看见了幽灵…… 是某个……陌生人的身影。 当她再看一次时，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了。 空荡荡的保健室内，几张病床一览无余。 不过相反的， 遗落下一条毛巾，就躺在左右病床之间地过道上，非常显眼。 “那是?” 高松老师困惑地上前，拾起地面上掉落的毛巾。 那个瞬间，手上的毛巾，沾满了血迹…… 清晰无误的铁锈味，带着冰凉的气息，传入大脑之内。 “那上面，全都是血！” 小此木百惠坐在一张干净整洁的病床上，惊恐地瞪圆了眼睛，将小手含在口中，咬着不敢出声。 “因为我觉得害怕，所以昨天发生那件事后，就马上回家了…… ” “不过……” “就算到了今天，我还是感觉到某人的视线。” 夕子背靠在半掩着的保健室大门之后 ，静静地听着这句话，面上没有多少表情。 “是从我正后方的床铺附近传来的！” 高松老师忽然紧张起来，手指指向了后方的床铺。 “咦咦咦咦咦咦——” 小此木百惠发出恐惧的尖叫声。 “掉下来的毛巾也在这里！” 她惊恐地发现高松老师所指的那张床铺上，赫然躺着一块毛巾。 四枫院悠顺着老师指的方向看过去，视线在床铺上短暂流连，最后看向了门后——那是夕子正处在的位置。 “如何?” “听得愉快吗？” 靠在椅子上，高松老师露出了笑容。 小此木百惠哭丧着脸，趴在桌上瑟瑟发抖。 “……小此木同学，你刚刚不是听过了嘛……” 四枫院悠看着害怕得发抖的女孩儿，好奇地问了。 “……详情我还没有来得及听。” 小此木百惠看起来是真的被吓到了的样子。 “对不起，我想要告诉别人……如果感觉不安，还是告诉别人比较好吧。” 高松老师带着歉意，看着二人。 她其实也是真的很胆小害怕。 说出来以后，感觉有人一起分担，就好多了。 “那个，那个幽灵长什么样子呢？” 四枫院悠的视线再度看向门口。 恰好与偷偷露出头的夕子对上。 “就算仔细看，也看不清楚，所以我不知道。” 高松老师语气低沉。 “当时在保健室，新谷同学明明借用了一条毛巾，但是我却借出了两条。” “我到底……把另外一条借给谁了呢？” “……” 夕子沉默地靠在门后。 “呵呵……不该对学生说这样地话吧？” “我……明明是个老师啊……” 高松老师双手握紧，放在膝上，面色无奈。 “我并不期待你们能做什么，所以不要有压力……不要太在意” “告辞了。” 四枫院悠起身。 “谢谢你们肯听我说这样荒诞不经的话……老师也要克服胆小的毛病才是……” 出了保健室，来到空寂的走廊上 四枫院悠与小此木百惠分开。 “老师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 “已经提过的啊，第三新闻部的取材。” “啊，都已经这么晚了啊。 ” “明天见，四枫院同学。” 分开之后，只有四枫院悠一人缓缓在走廊上步行。 夕阳的余晖从窗户照在走廊上。 四枫院悠忽然脚步一顿，夕子靠在墙壁上，就在拐角处，身后就是冰冷的白色瓷砖。 “高松老师果然是因为我借用了毛巾，误会保健室里存在幽灵……不过这也不能算误会。” “既然是我的原因，我会设法弥补。” “只要，让她明白我不是坏的幽灵，就不会害怕了吧？” “和平常一样，让她看见我，然后再消失……她会下意识看见幻想中的影像。” 夕子有些歉意。 毕竟她也没有吓人的意思。 “先过去看一看吧。” 保健室内。 高松老师独自看着夕阳。 “太阳下山了……” 从她的位置，可以看见窗外， 远远的山边 ，夕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 少女的身影忽然出现之她的身后。 “好了……转过头来……” 夕子口中轻声呢喃着。 “感觉到气息……只要有那种感觉就好了……” “转过来……” “接着，就可以结束了……” “打扰了！” 四枫院悠推开了保健室的大门，在夕子惊讶的目光之中，对着高松老师再度询问： “老师，请你更详细地描述一下 关于在这里发生过的 ，与你有关的事情。” “你猜到了……说的也是。” “从前我也是这里的学生， 那个时候与柿崎同学，不知道为什么在赶路。” “差点跌倒的不知道是我还是他，总之摔下去的人是他。” “流了好多血！” “得找人帮忙才行，我实在无法处理 ，我是这么想的。” “将动弹不得的他，带到这里来。” “我束手无策，就只是觉得害怕……” 高松老师回忆起来当年的一幕。 “毛巾……血……他躺在那里，就只是简单地处理。” “我记得当时，我觉得非常安心，但是他却没有能捡回一条命。” 第一百一十九章庚雾江的警惕 “所以，你才会想成为保健室医生吗？” “那个，我也不知道，他不是恨我。” 高松老师深深地愧疚着。 然而就当时的情况而言，她不知所措是很正常的事情。 并不能因此苛责太多。 “我想，他并没有恨您啊……” 四枫院悠的视线偏移。 夕子原本走来走去的动作，也忽然停了下来。 “确实，他的幽灵出现时，我只是感觉到漠然的不安罢了。” “后来回想起来 确实不觉得害怕了。” “谢谢你， 柿崎同学……” 这个瞬间，高松老师似乎真的看到了一样，对着空白的病床上某处，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四枫院悠与夕子同时沉默。 一个虚幻透明的男孩子虚影，浮现出来，同样带着笑容。 这灵体出现时，高松老师感觉到心中一阵安宁。 “谢谢你……一直在守护我……” “咦……” 四枫院悠还是首次看见这种守护灵。 执念化解之后 ，这位柿崎同学，平静地消失在空气之中。 “所以说，那位柿崎同学，是挂念高松老师，特意留下来守护她的。” “是，是是段佳话啊。” “是， 是，所以说是我多管闲事了！” 夕子有点小小的不悦。 “也不是那么说，还是挺有意思的。 高松老师与这位柿崎同学……听起来很棒啊！” 保健部的幽灵怪谈……到此水落石出。 在四枫院悠与夕子走出教学楼的楼道口时，外面还有些完成社团活动的学生从旁边走来。 其中一名短发女生，与夕子有六分相似，皱着眉看着夕子的方向。 从她的方向，可以看见那个少年人身侧……那个从来她都当做看不到的身影。 “雾江，你在看什么?” 身侧，同社团的女生轻轻唤着。 “嗯，啊，没什么……” 刚刚……那个人，一定是被幽灵夕子纠缠了！ “是不是累了?刚刚你跑得很快。” 同伴关切地询问。 “还好，我体力一向不错。” 深深地望着那两个远去的身影，庚雾江心中情绪涌动着。 ‘刚刚那个……是夕子！’ 不会错的！ 庚雾江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在祖母那里，看到旧式的相片。 相片里，就是祖母与另一个容貌很相似的女孩亲密依偎着的样子。 后来，在校园里，逐渐可以看见夕子的身影。 徘徊在教室里， 走廊上，无人能够观察到她。 她自顾自地游荡在所有人面前，却如同不存在一样…… 虽然是血亲，但是庚夕子与庚雾江并没有什么关联。 就算看见了，庚雾江也会装作看不见。 因为，她知道那是恶灵。 黄昏少女……恶灵的姿态。 有幸曾经目睹过夕子作为恶灵的另一面的她，绝不会抱以侥幸心理——但是今天她又看见那个傻子，傻乎乎地凑到庚夕子的面前。 ‘这个傻瓜，完全是被恶灵迷惑了！’ 尽管恐惧无法遏制，但是庚雾江还是下定了决心。 ‘必须要跟奶奶说一下了……这样下去，夕子会把那个色令智昏的家伙拖进地狱的！’ 尽管，庚雾江不喜欢对祖母庚紫子提起夕子的事情。 每次提起她，祖母都表现得很伤心。 可是这次事关人命，不能袖手旁观 ，至少不应该什么也不做。 “一会儿去找找祖母，这个时候……她应该在校长室，或者在夕子的墓地。” 社团活动结束后，她们一起返回了社团活动室， 更换体操服。 “雾江，你今天去上课外班吗？” “啊，哦，我没有。” “真好，不用去上课外班啊！” 随行的同伴抱怨着。 “我家里给我报了五个提高班 从周一到周五，排得满满的，真是糟糕透了！” “就是说啊，明明我根本不想读大学。” 在这个学历就是资本，学历可以划分社会阶层的国度，不止是老师在督促，大部分学生们也在家长的熏陶下刻苦地攻读着课本。 当然庚家并没有类似的规矩。 “成绩这种东西 对于我们来说根本不重要吧！” “反正我们肯定会进女子大学，学习怎么做个花瓶，然后去联谊。” “学历这种东西，到了社会上根本不重要 ，反正我们都会继承家里的事业和人脉，然后做个家庭主妇。” 又是一名大小姐吐槽着。 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是庚雾江走得近的同伴，基本上都是有钱人家的女儿。 她自己家里，就是这所学园的董事。 更何况，在东瀛这个社会，是不提倡女子进入职场的。 “雾江啊，话说，你想过未来吗？” 换好体操服，雾江被问了这个话题。 “我的话……大概会就读圣心女子大学，或者去东京女子大学?” 雾江有点不确定。 圣心女子大学，是日本的大小姐学校，一般都是从附属小学中学一路升上来的。 就读的学生父母非富即贵，校友有现任的天皇夫人、首相夫人等。 “可是圣心女子大学一般都是纯院吧，半途招收的混院生很难融入吧？” 这的确是个问题。 “嗯，所以我还在考虑别的私立大学……不过不管怎样，我们就读大学，也不是真的想拿到文凭。” 雾江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我们大概是去学习怎么当个家庭主妇的……听说大学里有组织联谊 校友会会介绍优质男性，所以说……” “我们的命运 都是一眼就能望到底。” “升学，联谊，联姻，家庭主妇……” “真是……想想就觉得毫无波澜，一点趣味都没有了。” 雾江的话引起了共鸣。 “大家都是这样啊，唉……” 出了活动室，雾江跑到行政楼的三楼，找到校长室。 敲了敲门，等候了一下。 门后没有动静。 “不在吗?” 她皱起眉。 如果不在校长室， 那就可能是在后山的枫坂。 枫坂，顾名思义，有许多枫树的山坡。 校园后山。 一条坡道自高出地面许多的山丘蜿蜒而下。 很久以前，人们认为不该居住在太高的地方，所以一定高度上没有人烟。 同样，枫坂也不例外，山丘上也没有民居。 第一百二十章神灵垂迹 就连后来常出现的自动售货机，此时也没有在途中出现。 自动售货机，是这个国度，可谓非常常见。 哪怕是在最偏僻的乡下，通常也会安排自动售货机。 甚至多到有点病态的程度——某些道路甚至于一天都未必有一个人经过，也会在道路尽头安放自动售货机。 沿着道路向前，道路被森林封锁，最终出现了一条山路似的小道。 庚雾江沿着长长的阶梯走上去。 “天有点黑了。” 她加快了点脚步，抬头仰望着远处的山峦。 到了这里，视野开阔，山陵幽深，还拂过温柔的自然风。 真是美好的乡间景色呢,是用任何机器和人工都无法展现的瑰丽画卷。 真是美好而无忧的六年啊，也许还会有这样的九年吧，据说以后陆续还会开发。 那时候这些美丽的景致，还能保留多少? 尽管都市化的推进已经在城市里铺开帷幕，但是短时间内还是没办法完全变为高楼林立的现代化都市。 只是如果等浅川市全部矗立起了钢筋水泥的高楼，那这片田园风光，也将与城区的人们无缘，所以这也很难说清楚到底是好是坏。 庚雾江抱着这样的想法。 周围都是枫树，红色的叶片与晚霞连成一片， 煞是好看。 “再怎么好看的枫林，看久了也是就那样了，迟早会腻。” 山里这个时候吹起来阵阵山风，空气中传来冰凉的温度，与肌肤接触，会让人不自觉打上几个冷颤，却又觉得从心里都平静了下来。 远远地，她听到了神乐铃的声音。 坡道的尽头，一片围绕在高大树林间的平地。 庚雾江记得那里，以前……有人在古树之下，刻着歪歪扭扭的“夕子之墓”几个字。 后来祖母就经常在这里，独自出神，怀念着逝去的人。 其实，雾江知道……祖母也能看见在校园里徘徊的……漆黑的夕子。 那怨恨的姿态，不得安息的姿态。 据说当年将夕子作为祭品的那些老人，都能够看见……怨恨的夕子。 正因为如此，他们不惜代价 请来了有名的神官与法师，对学校各处施加了强大而有力的封锁。 重重封锁之下，确保夕子不能离开学校。 只是，或许是心里有愧，又或者是恐惧吧 ……当初参与过“铜人事件”的人，他们早早地都过世了。 只有当时还年轻的庚紫子，顺利接过了学校董事长的位置。 ‘那些人，个个都是心里有鬼 不敢靠近学校，才把学校董事长的位置 ，送给祖母……’ 这是补偿， 也是恐惧吧。 毕竟，总是能看见全身漆黑，充满怨恨姿态的不详恶灵，在到处乱跑，作为凶手，怎么能不忧不惊? 坡道的尽头，庚紫子建立了小小的神龛，纪念夕子。 神龛虽小，却五脏俱全。 有迷你的红色鸟居，仅有一人高，三四米宽。 注连绳围起来的三米高八角石亭内，供奉着庚夕子的神主，还有石碑镌刻着生平。 说是神社又不完全是，因为神龛前，还有着香炉，日夜燃烧着香烛。 庚紫子……这里的董事长在纪念她的姐姐。 期待着纯洁美丽的十六岁夕子，再度出现在她面前。 庚雾江一直以来，都知道祖母的这个执念——想看见姐姐安息，从怨灵的姿态中解脱。 当她走上前时，看到的正是这样的画面。 环绕在神龛四周，那些人影所穿着的衣服之上都带有白菊花的纹路。 这些人都是麻宫家的人。 一直以来 ，他们都接受着长期委托，每月都会到这里进行一次小祭，逢重要节日还会举行隆重中祭。 目的在于安抚庚夕子的怨恨，并且献上祭祀的礼品。 几十年下来，这已经几乎成为了地方风俗。 是的，最初是由心怀愧疚的村町村民们，以及目睹黄昏夕子怨灵的人们，凑钱请人祭祀夕子 ，安抚怨灵。 几十年下来，逐渐这种祭祀夕子的意识，变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在浅川町扩建的途中，真相被默契地篡改与扭曲。 默契地将心怀愧疚和畏惧的祭祀，对外宣称是“地方风俗”。 之后随着他们的陆续死去，真相就再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了。 因此夕子就变成了地方风俗之中的民间祭祀了，拥有了小小的社——哪怕只是最低的村社。 因为当初那些人，其实是村子里有名望的人，他们的某些决定，深刻地影响到了现在—— 比如说——神龛前的石碑上，还记载着“为平复灾难而献身的少女夕子”。 在神龛之前，一位身着黑色家主狩衣，头顶长冠帽子的男人，正恭敬地跪坐在坐垫之上。 在他身后，是四名手持神乐铃的红白巫女袍的巫女。 有礼乐响起。 那是三味线与十三弦古筝、太鼓的古韵之音。 “咚咚咚——” 其中太鼓的韵律最为明显，在山中传出很远。 这些供奉神明的少女们手中的神乐铃扬起，身子一矮。 哗啦—— 清脆的铃音响起。 伴随着礼乐，巫女们缓慢地环绕着要石，庄严而又肃穆的舞动着。 她们双眸时而半合，时而轻抖神乐铃，脚下步伐腾挪，一种说不出的优雅美态体现而出。 雪白的袖袍扬起又放下，表面上浮现出金色光晕的神乐铃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声音。 整个仪式没有一人发出声音，所有人都静默地站着。 在这种严肃古老的祭祀活动下，似乎整个人都要融入这仪式之中一般。 这就是净洗之仪式，以巫女之舞消除怨气，化为祥和。 随着祭礼的进行。 麻宫家都神官，缓缓持着木板站起来，庄重肃穆地行着，来到神龛前。 庄重肃穆地念完祭词。 大意就是感念为人们消除了瘟疫而献身的夕子 ，那高贵善良的品质，以及夕子最终化作守护神，永远守护这片土地……大约是说这样地故事。 说完之后，就焚烧祭品。 花卉、香料、布袋……还有许多看不出名堂只觉得似乎很贵的东西。 统统是在神龛前，当场放进简易的祭坛里烧完。 隐隐约约，似乎在火光里，那个穿着水手服，甩着黑色长发的女孩，显现了身姿。 第一百二十一章太初位 “姐姐……” 已显老迈的庚紫子，看见这一幕，苍老的面容上，留下了两行泪水。 “神灵垂迹啊……” 围观的麻宫家神官里，忽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庚夕子已经正式登上神位了！” 过了一阵，有一名身穿狩衣的麻宫家神官，来到庚紫子面前，郑重地询问。 “这件事我们必须告知您……关于庚夕子，正式登上了神位。 “看神力，是太初位，并且 ，已经受到神灵界的正式承认。” “恭喜 ，庚家如今也有真正的族神了。” “并且，是比天津神一系。” 淡淡的白光渐渐褪去，人影消散。 庚雾江来到祖母的身边时身边时，完全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雾江， 奶奶今天还有点事 ，你先回家吧。” 不等庚雾江说出今天的见闻，庚紫子就以完全不符合年龄的矫健速度 匆匆在麻宫家神官的带领下，前往另一边的人群。 似乎是祭祀出现了令人震惊的事态。 雾江咬着唇 ，想了想，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个时候打扰祖母。 虽然庚家祖上也是开神社的，但是很遗憾……神社早在更早的时间点，就已经废除，在神社旧址上，建设了如今的学校。 而自从祖母的父亲因瘟疫过世后，最后的一点传承就断绝了。 庚雾江尽管继承了看见幽灵与妖怪的才能，但是始终没有踏入那个世界。 “刚刚那个是，安抚恶灵的仪式 ，起到了效果吗？” 只能从常识之中了解的她，做出这样的判断。 “每年都有夕子祭，可恶灵还是徘徊在校园里，不得安息……” “真的有骗钱的嫌疑……” 当然这话她是藏在心里。 麻宫家的仪式，的确生效。 加固了封印，使得恶灵不能离开校园。 与此同时，也几乎没有真正伤害过校园里的学生。 仅仅是恶作剧的话，并不算什么大事。 她站在树林空旷处，山风吹过，带来寒意。 只见四个穿着白色狩衣，戴着古怪面具的人从边上走了进来。 他们动作庄重，每个人的手中都提着小火盆。 在对着火盆进行一阵类似于祷告一般的低语后，他们将小火盆丢入祭坛上幽蓝火焰中，再由手中的结绳拉扯而出，再拉出的火盆当中，也有小小的幽蓝火焰燃烧着。 他们就保持这样默无一语的状态，缓缓退出。 他们没有穿着常见的浅沓，而是穿着草履。 庚雾江看得一头雾水。 “这样……不太合规矩吧？” “浅沓”，通常搭配束带、直衣、狩衣。 古代的浅沓是皮革所制，内侧垫上绢布，并在外侧涂上黑漆，也叫做浅靴。 相反，公家在雨雪之际所穿则穿深靴或者深沓。 当代神社的神官正式着装中就有浅沓，且多为桐木的浅沓，只在非正式场合中搭配草履。 神社祭的男子神职装束包括衣冠、浅沓、帖纸、桧扇、木笏。 女子神职装束包括唐衣、上着、単、袴、钗子、垂发、浅沓、帖纸、袙扇。 实际上，木制浅沓不适合长途旅行，因此，偶尔必须进行变通…… “这样是不是不太合规矩?” 庚紫子对着身边的麻宫家神官询问。 “先前用草履也就算了，现在是不是应该换靴?” 麻宫家的年长神官，举着木笏，轻轻咳嗽了声，遮挡住面荣，悄悄侧过脑袋，试图解释。 “只有正式场合，才需要用到浅沓，但是您是知道的……那东西是桐木的，穿起来笨重 ，也不适合赶路。” “所以……就没有带。” “请您放心，这次过后，我们会修改仪式的。” 庚紫子虽然还有不满 ，但也只是接受了。 一直以来，麻宫家负责这方面，对恶灵的安抚，从没有出岔子，她还是信得过的。 “那么， 之前你说的，夕子姐姐的太初位 ，又是什么意思？” 东瀛古代律令官阶是正一位到从九位（少初位）。 而神灵，也差不多是这样，这就是社格制度，也就是神社等级。 古代社格制度，也称“延喜式”，官社（也称式内社）分：官币大社、国币大社、官币小社、国币小社。 近代社格制度是参考“延喜式”新制定的。 公布“官社定额”“神官职制”等规则，正式确立神道为日本国教的地位。 其社格制度顺序如下： 1、神宫（伊势神宫）（不适用社格制），这是指天照不是臣格，故不加之 2、官国币社（官社）：官币大社、国币大社、官币中社、国币中社、官币小社、国币小社、别格官币社。 大体上都是正一位到正五位向下排列 3、诸社（民社）：府社/县社/藩社、乡社、村社，就是大体正五位到从九位 因为神明的寿命漫长，历史悠久，就会不断加阶，甚至获得正一位的神阶——比如稻荷神的总本社伏见稻荷大社就是正一位。 并且，同一个神灵，也分总社和分社，一般来说，总社应该相对高，分社相对低。 因此一个神灵的位阶，是看总社的规格是怎么样。 总而论之，就是神阶，除了天照等不纳入神阶，余下大体上就是按照正一位，从一位，不断向下的神阶 理论上，东瀛神灵，受过册封，才是有神阶的神灵，而没有册封的就是野神，妖怪之流了。 所谓的八百万神，严格说，就是魑魅魍魉——真正正式的神灵，都有封赠，社格。 更简单点，有册封的就是神，无册封的就是妖怪，野神之流。 “失去信仰的神会堕落为妖怪”——这就是暗示野神失去神社，变成流浪的妖怪。 有，或者没有封赠与承认，完全是两个概念。 “这件事，正是我要说的。” 这位麻宫家的神官，面色郑重 望向笼罩在神龛上的淡淡白光。 这层稀薄的白光，从地而起，以鸟居位分野，形成了简单而脆弱的结界。 “您的姐姐 ，本来只是强大的灵，即便在您的支持下，兴建了这座社，但是平日里并没有太多信仰。” 第一百二十二章聊聊你身后的女孩子 “原本，就算我们维持祭祀 ，也只是尽可能维持她的存在，并以祭祀化解怨气。” “这不足以让她成为神，更不用说是领受太初位。” “太初位，虽然说是最低一级的神阶，但的确已经进入正神行列。” “想必再过不久，神道厅就会正式承认庚夕子的神格。” “这可真是，让人羡慕啊！” 多少妖怪、野神，求而不得，听到了消息，不知道会多疯狂。 “是这样嘛？那就好，那就好……夕子姐姐” 庚紫子早已不复几十年前的年轻，但对于姐姐的记忆，她从来没有忘记。 录像带，照片，日记……以及经常在学校里看见的，那黄昏下徘徊的充满怨恨的姿态。 即便从来没有上前去接触，但是看着姐姐堕落为那种姿态，她其实一直都有不忍。 “我希望能够修缮下这里。” 本来她还想说什么，话到最后却变成了这样。 “这是自然，神道厅也会派人来监督，按照相应规格进行整改。 并且按照道理，还会确定是否的确受到神灵世界的承认。 确认为真，才会列入比天津神神谱。” 神道厅在这个世界的实力很强，麾下管着东瀛绝大多数神社，只有极少数野社不在其中。 “姐姐……我想，再见你一面。” 庚紫子不需要让让搀扶 ，自己走到前面，双手合十，弯腰。 礼敬时，她轻声诉说着心愿。 “我希望能够看见当年的姐姐。” “恢复到，记忆里，曾经的那个姐姐。” 画像上，夕子穿着旧式的校服，洋溢着纯美的笑容，目光望向远方。 …… 次日，四枫院悠准时进入校园。 打开鞋柜，换室内鞋时，一封没有署名的信，落了下来。 “难道是情书?” 在鞋柜里塞上情书，已经可以说是惯例了。 但是，四枫院悠已经真的不想再看道情书了！ 希望别再来烦自己，千万别来了！ 这些小女生的行为简直莫名其妙！这是为了什么啊？ 凭什么以为四枫院悠会因为一封不知真假的信，就跑去莫名其妙的地点，见一个可能根本不熟悉的人? 晨的阳光明媚而温柔，走廊的玻璃窗上映着他的身影。 四枫院悠顿住了脚步，斜了一眼。 窗中的少年身材单薄，但长得非常帅气，标准的剑眉星目，完美的高鼻粱和微微自然卷的发梢很有气质。 肤色之下， 似乎有着莹莹的玉……完全就可以直接拉进偶像剧里，客串主角， 不需要任何化妆。 只是回到学校里，在低年级的学妹学弟面前照面， 就又多了十封这样的信。 “真是无聊。” 想到这里，四枫院悠提着包，快步前进，来到楼道边上一个拐角。 从随身携带的黑色拎包里，取出折叠的书信 ，一封一封打开，匆匆浏览几眼。 【最最敬爱的四枫院学长，请原谅我的冒昧请求，我是一年级c班的出木衫爱子……】 情书，撕了！ 面无表情的四枫院悠，完全不理会小小学妹的想法 ，自顾自将它撕成一堆碎纸屑，丢入分类垃圾桶里。 接着又陆续打开，都是情书，一律看了开头就销毁。 最后一封，本来看着也有点奇怪，却不是情书。 “四枫院悠先生收……” 上面写着这样的字迹。 “情书吗？” 身侧，忽然冒出一个男人的脑袋。 “啊，不，我本来以为是，但是……似乎不是。” “四枫院你不是隔三差五就收到情书吗？居然还有不是情书的。” 来人眼中有着诧异。 樱井翔太 ，作为四枫院悠的老同学，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四枫院悠每年都会收到一堆新学妹的情书，然后统统无情地销毁。 通常来说，不去赴约，就是拒绝了。 一般不会再有人锲而不舍地寄第二封，第三封。 通常第一学期会有情书大爆发的时期，之后第二学期就相对较少了。 敢给四枫院悠写情书地，通常都是该年级女子学生之中的第一档次，第二档次 ，自以为很优秀的女生。 在这个论资排辈非常严重的东瀛学生之中，许多地方也有虽然不说但是大家都默契遵守的潜规则——甚至恋爱、寄情书也是这样。 “喽，你拿去看看。” 樱井翔太拿过这张纸，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 “的确，不管怎么看 这都不是情书。” “更何况这是办公用纸。” “我可以打开吗？” 他这么说着， 手上的动作却很快。 “你已经打开了。” 四枫院悠看了看，樱井翔太的确恨感兴趣的样子。 “我想跟你谈谈，跟在你身后的女孩子。” “放学后，一个人，到枫坂那里的坟墓来。” 四枫院悠眼神一凝。 樱井翔太更是忽然结结巴巴了起来。 “这 ，这是什么啊！” “感觉好恶心！” “你身后！” “没有人啊！” 樱井翔太看向四枫院悠身后。 自然，空无一人。 “身后的女孩子……难不成！” 樱井翔太似乎想到了什么。 “嗯，你想到了什么?” 四枫院悠好奇他的脑洞。 樱井翔太无疑是看不见的。 “这个不管怎么看，都太诡异啦！” “还是不要去比较好。” 把这张之还给四枫院悠，樱井翔太回忆着。 “枫坂的坟墓，是指夕子的墓吧？” “只要在这个学校里提到夕子，就会有讨厌的传闻随之而来。” “反正一定是直到四枫院是部长的事情，所以才故意送这种信过来，这肯定是恶作剧吧。” “这种事完全不需要理会。” 樱井翔太最后做出这样的建议。 ‘我……身后的女孩子……’ ‘难不成……’ 四枫院悠拿着纸张，思索着。 “又是一个看得见夕子的人?” 放学后， 铃声响后，青翠繁茂的树林间，四枫院悠的运动鞋踩在坡道上。 走到这里，已经是枫坂的深处。 “前面就有夕子的坟。” “如果真有人在那里等我，那么那个人应该知道夕子的事才对。” “只有我……” 到了目的地 ，四枫院悠皱着。 刻着夕子名字的树下，空无一人。 只有着空荡荡的鸟居和简陋的社。 “这是，夕子的神社。” 第一百二十三章常世净化 林荫之间，矗立着小小的社。 跨过朱红色的小型鸟居，四枫院悠周身左右的空气之中，同时迸发出一点晶莹的白色流光。 之后有虚幻的白光垂下，在眼前化作打开的门扉。 直接从中间的直道走过，来到社前。 幽幽的山风吹过，沙沙的声音，阵阵叶涛中，有青色的烟气从简陋的石头祭坛上飘出。 “夕子。” 社很小，而且祭拜的人不多。 刚刚走过来，结界的力量也很微弱。 不过再弱，也是切实存在的，可以抵挡许多风险。 每一个神社周围，都有这样的结界，一般人看不见。 目的就是保护神社，抵御外来力量，阻拦邪恶气息的靠近。 “你来了，悠。” 夕子的身影，从社里走出来。 “这里昨天晚上形成，恭喜，你有了自己的单独神社。” “虽然供养的人很少，但是没关系，只要把这里的枫坂作为景点开发下，想必也能有不少游客。” “只是，这里应该是庚家的家族产业吧？” 在东瀛，神社和寺庙都是可以作为家传的产业。 只不过这社太小，就没有专门的神职人员负责。 “我很喜欢这里。” 夕子绕着这个小小的亭子转了几圈，之后又穿了进去…… 就像是入水一样，没入了亭中，消失不见。 四枫院悠眼中闪过金光，看了上去。 神社的常世之中，一座小小的白色宫殿矗立在其上，有鸟居、树林、水池，只是整体显得单薄虚幻，相对黯淡。 夕子就直直地跑进了宫殿里。 常世之中，周围都是黑暗，隐约有一些影子，似乎是从更深的下面钻出，匍匐蠕动，缓缓靠近着绽放淡淡白光的区域。 细细去看时，似乎有些形态，内里却是骷髅一样的骨架，却不成人形…… 一边靠近着，一边就有些散了…… “好……冷……啊……” “……好……冷……啊……” 隐约听见这样凄惨的呼声。 “有饿灵在靠近。” 向前跨出一小步，顿时消失在空气之中。 眼前视野就是一变。 昏暗无光的天空，无光无星，眼前能见度极低，唯一靠近的光源，就是巨大的白色鸟居，以及笼罩在光明之中的白色宫殿。 鸟居与宫殿都若隐若现，透着虚幻感。 漆黑的地界下面，似乎有着不少觊觎的视线，在窥伺着这里。 它们，渴望进入，进入光明温暖的地方。 四枫院悠仰起头，仔细看着。 这片新近开辟出来区域，出现时间并不太长，仅仅是靠着夕子和祭祀的力量维持。 外面大片黑暗，透着衰败的气息。 不过不管怎么说，夕子也拥有了自己的一小片常世区域，可以有限庇护死者的灵魂。 这不同于狭间。 狭间，是靠着灵力或者神力维持的结界区域，是在现世，其实还在生者的世界。 现世是生者的领域，常世却是灵的领域，至于高天原则自成神灵世界。 “悠，附近有快要饿死的灵。” 夕子迎上来，感受到外面那些靠近的气息，面带忧伤。 “嗯 ，我看见了，他们都是没有去处的孤魂。” 四枫院悠宽慰着她。 “他们自己生前没有修积功德，是恶人，自然没有资格进入冥界好地方。” “逗留在野外，自然又冷又饿。” “这不是你的错，你的力量有限，也养不起他们。” 这个世界，很有意思。 存在因果，以及业力。 带着功德的人，会进入真正有庇护的冥界善地，开启灵涯的旅程，是真正意义上第二次人生。 业力太大的话，连著名的三途河都去不了，直接就落入荒野，任凭饿死。 “业力，是谁裁定?” “自是世界裁定！” 四枫院悠现在也拥有一片世界，逐渐了解到一些运转的细节。 “天道之理，有裁定功德业力的一环，死后因业力感召，有不同去处。” “至于神灵，可以有限庇护部分，再多的，不能也不愿干涉了。” “干涉改变，也需要耗费力量，谁的力量是无限的呢？” 说话间，黑暗里， 就陆陆续续有这些骷髅一样的饿灵 ，围了过来。 忍不住温暖光明的诱惑，触碰到那淡淡白光的膜时。 噼啪，电芒一样闪过。 幽幽的白色冷火，自光膜上燃起，如同点燃一片火药一样，瞬息燃尽，化作一捧灰烬。 前赴后继，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多出许多这样的“柴薪”。 不受认可，触摸结界，自然被反击消灭。 夕子看着这一幕，陷入沉默。 此时外面隐约有黑色的雾气，才地面升腾而起。 黑雾凝结，形成黑色的云。 阴风卷起，在外面带着点点滴滴的黑色雨水。 雨水粘稠，透着黑红色的不详气息，打在光膜上，丝丝如同硫酸一样。 “鬼雨……是冥界的妖怪。” 四枫院悠皱眉。 “真奇怪，这附近我以前清理过，不应该有这种层次的妖怪。” 夕子面色凝重。 她在常世的这片宫殿，形成的时间还短，力量并不强，所以感应也很明显……鬼雨中有不好的气息。 “雨的气息很奇怪，有扭曲污秽的力量，很恶心。” “这是来自于冥界下层，堕落腐朽的力量。” “在那里，不可以常理计较，都是些扭曲畸变的怪物。” “越是向下，越是贫瘠，也越可怜，妖鬼的寿命也越短。” “小心点，不要沾染上那些气息，会很恶心 ，很难洗干净。” 神力天然厌恶这类腐朽污秽的力量。 倒不是说这种污秽力量有多厉害。 类比来说，就像是不小心踩到翔一样……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风雨更大，宫殿外的光膜在黯黑天穹下摇摆。 阴风吹嚎，虚幻的鸟居颤动了下，光膜隐隐不稳。 外面黑云里，隐隐浮现出大批鬼雾骷髅，又隐隐有着铁锁拖地的声音，更增了阴森之气。 一阵嘻嘻哈哈的怪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却没有身影。 “真是无聊。” 四枫院悠懒得理会。 “世界，降临。” 黑色的天穹上，顿时洞开，大片红光垂下。 第一百二十四章你会被带走的 带着规则的投影降下，转眼间改变了这处常世的规则。 黑云被光芒刺透，大片大片的黑气在红光中溃散、瓦解。 转眼间，一切就都灰飞烟灭。 常世之中，神力干涉力度完全不一样，直接召唤世界的投影，覆盖修改这一片区域，直接摧毁了这一大片妖怪。 “好了，这里干净多了。” 这一浩浩荡荡的声势之后，原本隐藏与黑暗之中的视线， 直接为之一空……世界投影重叠，直接净化了一遍。 “你要回去吗？” “我想，再一看这里。” 那片世界的气息，在四枫院悠停止召唤后 ，迅速远去。 “那是我的世界，一切怪谈汇聚之地，【lord】世界，翻译一下也就是流言、怪谈领域。” “虽然这里是你在常世的宫殿，但是你也可以去那里居住。” “它在哪里?” 在四枫院悠这话说完之后，夕子只是勉强感应到一处，但很遥远。 “好像很高，很高 ，很远，感应很模糊。” “它是自成世界，不在常世之国，而是独立的。” “非要说上下位置的话，相对于这里，就是飘在天上的一个层面。” 说到这里 ，四枫院悠笑了： “其实，地狱，高天原，都是类似于这样的世界，并不在常世之中。” “只不过高天原有千神居住，而怪谈世界由我独掌。” “住在那里，比你这个宫殿好多了，你以后去了就知道。” 没有去过福地、神域，是不能了解，这是多么大的奇迹。 住常世的宫殿，远不及住在世界之中。 就相当于高级公寓与海景花园别墅。 前者固然不错了，但后者更胜十倍百倍不止。 回到现世 ，四枫院悠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有些不一样。 变得清新，干净。 这个时候，一个身影沿着阶梯缓缓攀爬上来。 穿着衬衫牛仔裤，明亮的大眼睛、细鼻再加上小嘴，从制服外也能看得出来的傲人身材。 除却头发仅仅只到耳朵，如果换上一身过膝裙，几乎与夕子有六分相似。 迎面一点一点走近时， 不说话的话 ，更是相似。 “让你久等了。” 在距离四枫院悠两米左右， 这个女孩双手环抱 ，站住了。 她忽然露出一个轻轻的笑容。 这个瞬间，真的很像夕子…… “让我来告诉你吧……” “你现在所处的状况到底有多糟糕……” “你是?” 少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伴随着笑容，继续说下去。 “无知真是让人讨厌。” “就连自己快死了都没发现。” “你……遇上神隐了……” “纠缠你的 ，是恶灵。” “对学校 ，有执念。” “不愿接受死亡。” “会将生命一起带走的……恶灵。” “看得到吗……你也看得到?” 四枫院悠反问。 “你也听说过吧，这个学园不可思议怪谈之【神隐】。” “那是刚刚创校的时候……” “还没有增建，只有旧校舍的时候……” “有个女学生意外死亡……” “她对不合理的死亡感到愤怒，悲伤 ，成为在这所学校里徘徊的幽灵……” “然后……她希望有人明白她的痛苦……” “会将陪她一起痛苦的人，带到【那边】去。” 四枫院悠抽了抽嘴角，看向神社的方向。 神的视野穿透了空间 ，看见位于常世之中的夕子 ，正在充满好奇地，在宫殿内外到处逛着。 带到【那边】去…… 啊，真不好意思 ，刚刚才从那边回来。 对于寻常学生而言 ，这的确可以说是很恐怖的怪谈吧 …… 可惜对于四枫院悠而言，常世并非多么危险的地方。 而且夕子压根不是恶灵…… “……将捕获他的内心 ，将他带走……” “不可以跟她在一起……” “你会被带走的……” 这个女孩煞有介事地说着。 只是 ，她似乎没有能够直接看穿阴阳 ，看到位于常世的夕子。 依旧保持着十五岁活泼性格的夕子，真的好像摸到好玩的玩具那样，乐此不疲地在常世的宫殿里来回观看。 这一幕充满了孩子气。 但凡任何人看见了 都绝对不会把这样的夕子，与恶灵联系上…… 也就是说……拥有一定的【见鬼】才能，但是程度比较浅，看不到常世之中。 四枫院悠心中有数了。 “谢谢 ，很感谢你为我担心。” 四枫院悠点点头，然后转身 准备下山。 “你不相信吧？” 在他都背后 ，那个女孩这样问。 “我没办法相信。” “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更不是恶灵。” “……” 听到四枫院悠的回答，她沉默了。 “你……” “想过幽灵是什么吗?” 她靠在一处树冠很大的树下，自问自答。 “死掉的人， 不是全都会变成幽灵。” “会留在这个世界上……是因为有强烈的感情与意念。” “死亡瞬间出现强烈的感情波动。” 她抱着双臂，面色有着阴沉。 “痛苦……” “疼痛……” “憎恨……” “悲伤……” 每说一样 ，她都仿佛感同身受一般。 气氛显得很沉闷。 “那种强烈的意念 ，让灵魂留在这个世界上……想要发泄怨恨以及痛苦的蠢蠢欲动。” “不具备自我的幽灵， 是不存在的！” 她忽然高声喊着 ，望向四枫院悠。 “不要轻易相信不认识的人！” “活着的人要比死者强！” “如果能记牢这些 ，或许你能够活下来。” 这个女孩走到四枫院悠身侧， 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是男生之间很常见的行为。 她做出来就像是男人之间那样 ，丝毫不感觉违和。 “你什么都……” “不知道……” “那就这样 ，你自己小心。” 雨丝纷纷扬扬 ，飘洒而下，庚雾江撑起伞，罩在头顶。 “等一下，你真的……看得到夕子吗？” 庚雾江背对着他 ，这时转过身来。 “如果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我是会装作看不到。” 她的笑容有些悲伤。 暮色已经悄悄地撒落下来，笼罩了整个山峰，只有远处的那最后一抹斜阳还留恋地抚摸着地平线。 四枫院悠沉默地站在雨中， 目送着她的背影。 也许，在她眼里，夕子始终说恶灵的形象吧…… 四枫院悠又想起来，曾经看见的 夕子的回忆。 以及，曾经倍夕子分离出去， 承载不堪回忆的另一面。 时间并没有过太久。 第一百二十五章你想死吗？！（二章合一） 怪谈部，活动室。 窗外，阴沉昏暗的天空，呈现不正常的灰铁色，如同棉线一样织连不绝的雨丝，泛着黯淡的光，在窗外一闪而过。 “啊……下雨了。” 小此木百惠，带着笔记本，坐在会客的沙发垫上。 “还以为四枫院同学会在这里的……” 这时已经很晚了，过了许多社团活动结束的时间。 听着外面沙沙的雨声，愈发衬得室内一片静谧。 “【神隐】这则传闻不大一样。” “最初的女孩不是死于意外……” “因为学校盖在神社旧址上，所以发怒得神明将她带走。” “分明是很有意思的怪谈。” “哗啦——” 活动室的大门打开，伴随着外面的雨声 ，轰然卷入室内。 小此木百惠下意识看向门口。 “啊，四枫院同学。” 她站起身来，看向门口。 四枫院悠似乎刚从走廊上过来 奇怪的是 ，他的身上一点雨水都没有。 “小此木同学，你怎么之这里?” 四枫院悠有些惊讶。 刚刚才后山回来时 雨就下得大了起来。 没有带伞 ，不过小小地利用了咒术，就做到回避雨水……但是不清楚小此木百惠有没有看见。 “我是来为上次的事情道谢的。” 小此木百惠躬身一礼 ： “谢谢你，解决了高松老师的困难。” “那个，我已经从高松老师那里了解过了，听说到你在收集怪谈……所以我就过来了。” “这是我这学期取材时，抄录下来的怪谈物语，不限于校园内，请四枫院同学收下。” 小此木百惠把笔记本递过来。 “有心了，谢谢。” 不管有没有用，四枫院悠双手接过，郑重地收下。 小此木百惠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那么，再会了，四枫院同学。” “再会。” 小此木百惠从包里取出一把折叠的透明雨伞 ，走出了怪谈部的大门 ，轻轻掩上。 “呐，悠。” 夕子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 四枫院悠突然感觉到……夕子的头轻轻靠到他的背上。 “咦？” “嗯……呼——……呼——……” “……什么，原来是睡着了。” 由于感觉到对方有轻轻反握自己的手，四枫院悠松了一口气。 也许，她刚才只是在掩饰自己的害羞而已。 想到这里，感到放心不少，同时也开始产生睡意。 “听着外面悠闲的散步雨，的确很助眠……” 这么想着，反握着她的手，相互依偎在沙发上，逐渐陷入沉眠。 至于回家……饶了他吧！ 这个时候回去，很难不倍母上大人以戏谑的眼神打量。 那是令人坐立不安的， 简直比一千个委托都要令他为难的事情。 所以说……这世界上，大约所有男孩子都会对此困扰吧。 早晨，当四枫院悠醒过来时，身边的夕子已经不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有点寂寞啊。” 那是四枫院悠第一次握着别人的手睡觉，大概是因为这样才感到遗憾。 “嗯，现在时间好像还早。” 看看时钟，现在这时间就算称作晚上也不过分。 顶多就只有送报员，或者是出外晨跑的人才会醒着吧。 “最近我不常参加社团练习，就去跑一跑吧。” 打定主意后，从社团活动室的柜子里，找出运动服换上，打算出门晨跑透透气。 “呼——今天雾还真浓啊。” 这是一个雾气很重的早晨。 雾气白纱一样，在距离地面两三米高处浮着，自窗口和门处渗了进来。 社团大楼的走廊上，满满的都是雾气。 由于本市海拔不低，像这样的天气很常见，但还是必须小心突然有车辆出现。 眼前只能看到十几公尺的距离，跑步时得集中注意力才行。 做完暖身操后，便开始绕着校内田径场进行慢跑。 并非使尽全力跑步，而是让身体感到温暖的运动。 跑完一圈以后，四枫院悠翻出了校园——这个时候 学校的大门还没有关，而昨夜他一晚上都没有离开学校，这时候也不好解释。 出了校园，朝住家附近的市立夜坂公园跑去。 即使那座公园在白天总是成为家庭主妇们的休息去处，但早上几乎不会有人在。 抵达公园后，发现里头充满了雾气，仿佛像是幻境一般。 “悠， 找到你了！。”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开朗的声音。 回过头去，发现夕子正笑容满面地站在那里。 由于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在这种时间、这种地方碰见夕子，多少感到有点错愕。 更何况刚刚才在想夕子的事，实在是太过凑巧了。 “嗯？你这么惊讶，感觉好像有点怪怪的？” “没有，只是因为我刚才正好在想夕子，还以为我内心的幻想真的把你化为实体了。” “原来我可能只是悠的幻想产物？” “不，现在的夕子是正牌货。” “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是在幻想，夕子一定是穿泳装的。” “哇，原来如此！” “因为上次去温水游泳池时体会的震撼，我到现在还难以忘怀……就是夕子那、隐藏在制服底下的诱人身材……” 那是陪着夕子在外面逛街那次 中途夕子要体验游泳池，于是欣赏到了泳衣。 “你这么赞美我，真让我觉得努力维持身材没有白费工夫呢。” 夕子红着脸，羞涩的样子，也很惊艳。 “就因为我没有想过会那么具有吸引力，才会感到震撼啊。” “嗯嗯，能让你眼睛一亮真是太好了呢。” 两人如往常一样嘻笑着。 能像这样聊些有的没的，快快乐乐过日子。 这样的时光真的让人觉得很珍贵。 这是独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清纯。 “……欸，悠。” “嗯？” 由于那声音听起来好像变得有点沉静，他看向夕子。 发现夕子正用极为认真……甚至还带点湿润的眼神注视着他。 这一瞬间，怦然心动。 “怎、怎么了？” 奇怪，夕子有这么性感吗？ 夕子的眼神看起来充满吸引力，让四枫院悠不禁这么想着。 和平常开朗而天真无邪的气氛不同，该怎么说…… 那眼神似乎只能用充满女性魅力来形容。 注视着心跳加速的四枫院悠一会儿，夕子又靠了过来…… 她把身体靠到四枫院悠身上。 “到底是怎么了？” 四枫院悠的声音甚至走了调。 并非从来没有像这样意识到夕子的魅力。 相反地，如果和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每天在一起，怎么可能不在意？ 四枫院悠也很明白自己当然也对夕子抱着感情。 ……以男人的天性而言，那也是很感到过意不去的地方。 “夕子，呃……你、你想干什么？” “没有人在的早晨公园。而且周围还被浓雾笼罩，不太可能被其他人看见。 和这样的美少女独处，你难道不会想入非非吗？” “唔……” “最近，你是不是……开始觉得有点爱捉弄人、平常总是和自己一起瞎闹的女孩也不错呢？” “嗯嗯……” 夕子的话虽然像是在开人玩笑，但声音却也带着几分严肃。 凑近过来的身体也传来甜甜的香味。 “……我，其实……很懂得让男孩子感到愉快哟！” “真的假的！？” “哇，你的反应好激动！？” 看见夕子边说话还边动着手指头，像是有所暗示，四枫院悠忍不住过度反应。 “不不，因为原本在我心中夕子是清纯而有点爱作弄人的小恶魔类型，所以有点惊讶而已。” “不过，夕子是善良而且善解人意的……我想，有时候觉得夕子善良过头了。” 一想到夕子沉重的过去，四枫院悠就充满了怜爱。 “真 ，真是狡猾……” 夕子垂下头去，小声地嘀咕着。 “那算什么评价呀？” “虽然有小恶魔般的一面，但其实出乎意外地纯情而可爱，这样。” “听起来好像全是男孩子的喜好呢。” 夕子悄然伸出双臂 ，环住了他的腰。 “会对可爱的女孩子做那种联想，正是男人的天性……” “那好像不是可以说来耍帅的台词吧。” 夕子把头贴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地笑着。 她又恢复原来充满好奇及雀跃的眼神，这也显示刚才的诱惑只是一种游戏。 虽然四枫院悠感到松了口气，但其实也有点遗憾。 “不过，原来悠对我这么有感觉啊？” “毕竟你的确超级可爱啊， 男人总希望这样的女孩能保持清纯嘛。” “啊哈哈，虽然清纯、纯情之类的可能不够，不过如果只看知识，我算很厉害喔。” 夕子离我的脸很近，她『呼呼』地笑着，表情看起来极为挑逗。 应该可以把这当作是一种诱惑没错吧？ “…………夕子有实战经验吗…………？” 四枫院悠艰难地问出这种话。 “应该算是……正在寻找一起尝试的对象？” “……” 吞咽口水的声音。 即便是现在的四枫院悠， 也难以控制了。 不过他并不想掩饰，自己的本能。 “例如，像这样子……轻轻抚摸，叫作『FeatherTouch』哟。” 夕子以有点性感的动作，一边注视着他的脸，一边用手轻触着他的脸颊。 “好像有点痒痒的！” “顺带一提，如果悠你觉得很舒服，就表示这么做也会让对方很舒服。这是以后会一直派上用场的知识……你可要好好记住喔！” 夕子注视着他的眼神里充满诱惑，但她的手依旧处于『FeatherTouch』攻势。 察觉到夕子魅力的四枫院悠，不禁有些焦躁。 “好厉害，夕子看起来就像是年纪比我大的大姐姐一样。” “你就是喜欢大姐姐类型对吧？” “我都喜欢，并没有特别喜欢的类型，只要漂亮就可以了。” 夕子一直用眼神盯着他，脸颊上仿佛有火在烧一样，完全红透了。 其实怎么说呢……她也不是很懂这方面。 东瀛虽然有生理课知识，但是课程并不能代表实践。 夕子慢慢地靠近，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蓄满情意。 “悠，不要离开我……” 就像是蜘蛛慢慢以蜘蛛丝绑住抓到的猎物。 夕子已经成功绑住他的心了。 她贴到四枫院悠的脸颊附近，而四枫院悠还是毫无抵抗能力。 “以前，我叫你抱我 ，你为什么拒绝呢？” 说的是初见面不久， 夕子情绪极端不稳定的时候。 那个时候， 夕子实际上处于痛苦的迷茫之中，连存在都缺失。 “那个时候 ，夕子是怎么想都呢？” 四枫院悠反问着。 “因为没有人看得到我 就算看得到 ，也会扭曲成看到的让希望的样子……” “所以大家都害怕得逃走了。” “悠是不同的！” “不仅仅能看到我真实的样子， 还能拯救我……是我的英雄呢！” “所以，我特别害怕，害怕悠只是幻想，是我臆想之中的不存在幻象。” “悠，不会以为我是个什么随便的女人吧！” 夕子的手臂用了力气，似乎是很在意。 “不会！夕子是什么样的女孩子，我再清楚不过了！” 那个时候，进入到夕子精神世界的四枫院悠，可以说是完全感受到夕子的内心。 再没有比他更了解夕子的人了。 夕子绝不是轻浮的女孩子，反而是四枫院悠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呐，悠，告诉我，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 “头发是……” “头发看起来怎么样?” “黑色的头发，长发，到腰间那么修长 ，而且保养得很好，乌黑带着光泽……我很喜欢。” “皮肤呢？白色的还是黝黑?” “洁白，比牙膏还白，白皙透明 ，肤质非常好。” “脸呢？眼睛呢？” “脸 ，脸是……” 四枫院悠正要回答，夕子缺一把扑了下来，把他扑倒在长椅上。 “我好高兴，跟我在镜子里看到的都一样。” “我们看见的是相同的影像……你的确看见的是我。” 夕子的额头，抵在四枫院悠的额头上。 温热的吐息，直接喷在脸上。 已经不是凡人的夕子，气息之中带着独特的体香……完全违背常识一样，哪怕是呼吸之中 ，都有着清香。 “永远……跟我在一起……” 夕子将脸颊贴在四枫院悠的胸口上，露出舒心甜蜜的笑容。 “喂！” “你想死吗？！四枫院悠！” 第一百二十六章你真是无可救药 穿着衬衫运动裤的庚雾江，站在公园的道路上，看起来正好在晨练。 “你……实在是笨到让我讨厌……” “完全不懂我的忠告。” “让我不由得想伸手捂住脸。” 她左手捂着眼睛，表现出烦恼而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那种样子，那种样子……仿佛打开家门，看见二哈把家拆了的主人一样。 奇怪的女生…… 夕子扭头望向她的方向，精致齐眉的刘海，轻轻垂下。 “她是谁……” 亲密的接触，被外人打断，即便是夕子，也有些小小的不悦了…… “额……似乎是庚家的后人，你没注意到，她跟你的长相有几分相似吗？” 四枫院悠凑到怀中夕子的耳畔，轻声告诉她。 “……” 夕子似乎被这样的消息震惊了，半晌都说不出话了。 “我不喜欢这个孩子！” 似乎是赌气一样，夕子将头扭过来，埋在四枫院悠的胸膛里，闷闷地说。 四枫院悠轻轻拍打着夕子的背，安慰着她。 如果夕子没有在十六岁……准确说是十五周岁那年遭遇不幸的话，应该也早就结婚了。 庚雾江那边，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帅气的话。 她抱着双臂，眼神游移，并不去看夕子，而是看着地面的某处。 “因为你太不懂得保护自己了……” “所以……我来救你了！” “感谢我吧！” “我可是冒着被恶灵附身的危险，下定决心，才跑过来的！” 夕子猛地抬起头来，精致的双眸之中 ，眼神逐渐锐利起来。 那就像是，看见侵犯领地的猫一样，认真地凝视着对手 又似乎是在判断庚雾江的真实意图。 不得不说，认真起来的夕子，有一种别样的气质。 庚雾江好似受惊了一样 ，明显感受到一种压迫力，好像是遇到了天敌一样的感觉…… 整个人都不好了，冷汗从面颊上缓缓渗出。 “那个……你一直逗留在这里，是会造成困扰的。” “而且也有人会感到难过……” 她艰难地凝视着夕子，说出这样的话。 在她眼中，夕子似乎是非常可怕的形象。 之后她向右移开了视线。 最后干脆闭上了双眼，不去看夕子的形象。 “在我看来，【那个】是藉由纠缠你来增强存在感……” “要回到不干涉任何人 ……原本的形态……” “就只能把【那个】从你身边拉开了……” “什么嘛，好自私的想法。” 她似乎下定决心，再度睁开眼睛 ，怒斥着夕子。 “你不觉得很不像话嘛！” “依依不舍地， 一直存在于这个世界！” “迷惑生者 ，最后还让他跟你遇到同样的事……” 四枫院悠已经从长椅上站起身来。 夕子蜷曲着身体，露出白皙的小腿，揪着他胸前的衣服，迷茫地听着庚雾江的质问。 “四枫院悠，我就告诉你吧！” “那家伙真正的模样！” “撕开虚伪的外形，露出真实的面目！” “我……看得见那家伙憎恨的丑陋姿态！” “散乱纠结的黑发！” “土黄色的肤色！” “充满憎恨的表情！” “腐肉掉落的味道！” “腐朽掉落，垂挂的四肢！” 庚雾江每说一句，面色就更加阴沉一分。 “不对，夕子不是你说的那样！” “那么，你就再看看吧，她的模样！” 四枫院悠视线下移，正对着迷惑不解的夕子。 “悠……” 她轻轻叫了一声。 仰面凑过来时，可以看见她眼中的忧色。 伸手拨动她额前的刘海，忽然起了点别的想法。 “要是姬发式，是不是两边要各留下一条细长的刘海?” “嗯，啊，你喜欢那种发式吗？” 夕子修长的指尖下意识掠过耳侧的发丝。 “那我下次试试看看。” “啊啊啊啊啊——你真是色迷心窍了！” 在庚雾江眼中，那个男人跟一个全身漆黑的憎恨怪物，在打情骂俏，已经出离地觉得愤怒了！ “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笃信着自己的认知是正确的，她一把冲了上去。 “啪”地一下，粗暴地抓住四枫院悠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把他从夕子的身边拖走。 “过来！用跑的！” 夕子猝不及防，被带倒在长椅上。 “悠……” 她伏在长椅上，伸出手臂，惊愕地看着被拉着跑远的四枫院悠。 “悠——” 仿佛是被狐狸精抢走欣赏让你那种桥段。 声声哀婉，夕子深情地呼唤着。 被拉着跑的四枫院悠，抽空关注了一下，却看见夕子在偷偷地露出笑容。 似乎又找到了好玩的事情那样。 被巨力扯动着，完全像上风筝一样，被拉着跑的四枫院悠，只看见周围的树木、街道、民宅不断倒退。 浓雾弥漫，不知道是在哪里停了下来。 庚雾江撑着双膝，不断喘息着，平缓着剧烈奔跑的呼吸。 “怎么了？” “为什么这么突然？” 对庚雾江，因为夕子的缘故，四枫院悠容忍限度很高。 毕竟是夕子的亲人。 “振作一点，四枫院悠！” 庚雾江按着他的双肩，郑重地看着他的双眼，充满了恨其不争的眼神。 “不要被美色迷惑了！” “那是恶灵！恶灵！” “是我一直回避 ，装作看不到的，恶灵！” “你是谁呢？” 四枫院悠故意这么问。 尽管早就知道了她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庚雾江！” “五十年前惨死在旧校舍，成为在校内制造祸端的恶灵的那名少女……” “昏黑的乙女……” “庚夕子是我祖母的姐姐！” 【夕子】，只要是本校的学生，任谁都听说过的名字。 栖息在旧校舍镜子里的幽灵…… 捉迷藏的游戏对象…… 位在枫坂的坟墓…… “原本我以为那都是每所学校都有的怪谈……” “是无凭无据的传闻。” 庚雾江一点一点叙述着过去的点滴。 “直到我在祖母都房间里，发现照片。” “我问祖母，夕子是谁?” “夕子是曾经活在这里的， 祖母的姐姐庚夕子。 除此之外，她什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后来，我变得有时会看得见夕子的幽灵。” 第一百二十七章再也不想救你了 “或许是本来就能看得到，但是之前一直没有发觉罢了。” 不，也许只是随着年龄增长，你才血脉里继承的力量发掘出来而已。 四枫院悠在心里猜测着。 许多特质，是会随着血脉延续下去的。 这种伴随着血脉传承的力量，哪怕不经过锻炼，也能随着时间推移，发挥出一些用处。 譬如庚家的血脉，似乎是偏向灵力方面。 前有庚夕子，后有庚雾江…… 庚雾江自血脉之中获得的力量还远远谈不上强大。 这份洞察异常的才能，仅仅是算得上优秀。 相比之下，夕子的力量就强大太多了。 她当初才仅仅十五周岁，死亡之后就能够支撑灵性两分，分离出一个继承全部负面记忆与情绪的分身——而且还能维持那么五十年之久。 徘徊在现世，化作恶灵，这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如果能得到静心教导，前途是不可估量的。 据说庚家祖上也是开神社的。 也许，是神社血脉最后的回光返照，集中在庚夕子一人身上 才塑造出奇迹。 庚夕子是独特的。 如果没有死的话，很可能在成年后一举成为强大的天生灵能力者，再现祖上的辉煌。 另一边 ，庚雾江还在说着。 “我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因为她终究不是这个世上的人……” “而且也不可能造成危害……虽然有血缘……但是跟我没有关系……” 不，据我所知 ，这种血脉之间是存在神秘关联的。 夕子的力量强大了，会影响到现世的亲人。 四枫院悠抱着怜悯的态度，看着这个常识匮乏的庚雾江。 她根本不知道庚夕子的意义。 但凡夕子在一天，就代表属于庚家的神秘没有散尽，还有复兴的可能性。 在现世徘徊的夕子，虽然本身具备的位格并不够高，但无意识间，也能够为庚家带来的影响。 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连常识都没有好好传承下来…… 似乎连夕子也是……对神秘的了解很少…… 也许夕子那代，就已经断绝了神社的传承。 正在这么想时，庚雾江继续讲述着过去。 “不过 ，我还是太天真了……” “我看到了她的真面目——” “可怕的模样——” “没错，对这个世界留恋眷恋的幽灵……” “不可能毫无目的地存在于那里。” “接着，那个缠上了你。” “为了达成某个目的……” “为了实现自己的心愿……” 雾气弥漫的坡道上， 周围没有什么声音。 四枫院悠微微摇头。 “或许是你看错了呢？夕子并不是你描述的那个样子。” 其实，曾经作为分身的影夕子，的确有着那样憎恨的姿态。 只是，夕子已经取回了全部的记忆，影夕子也已经回归。 这点就不用再说了。 “总之，谢谢你的好意，不过……” “我是不会离开夕子的。” “那是你被骗了啊！” 庚雾江大急，手指在四枫院悠的胸前衣服上 ，用力地戳着。 她抱着左臂，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我从无数的怪谈之中，寻找到了真相。” “诉说真相的怪谈……” “神隐的怪谈。” “意外死亡的旧校舍少女幽灵 ，甩着黑色的长发，有着漂亮的身姿以及好身材。” “这就是你现在置身的情况。” “被她纠缠的人， 会被她带到另一个世界去。” 她颇为自豪地，将手拍在平坦的胸口上。 “我从怪谈之中寻找到真相。” “在学园的黄昏中见到真实的模样。” “跟本能应该会感受到的恐惧却遭到蒙蔽， 沉溺于幻象之中的你不一样……” 她把手指点在嘴唇上，冷笑着。 “跟你这个色鬼不一样！” 她的眼神之中充满了不屑，就仿佛在看一个为了美色神魂颠倒的**狼。 “如果出现被夕子杀害的学生，这所学园的怪谈又会增加一条……” “校内会混乱吧。” “而且……奶奶也会难过。” “我不想看到那种事情发生。” 这个时候庚雾江才坦露出她的动机。 不想让奶奶伤心…… 也是不想看见有人受伤…… 是个心地很善良的女孩。 四枫院悠轻轻点头。 “所以我要救你……” “绝对不仅仅就是为了你。” “好了， 你现在明白了吧。” “现在就只能逃走了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夕子居然跑出了旧校舍的范围。” 她与夕子有几分相似的眉宇之间 ，充满了忧色。 “还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这件事太奇怪了！” “要是被捉到 ，一定会连我也被杀！” “我们快点逃 ，去找奶奶！” “以前麻宫家的人，布置了封锁旧校舍的咒术，夕子应该绝对无法离开学园范围才对。” “总之，只有奶奶有联系麻宫家的方式。” 在庚雾江说着这些的时候，夕子的身影，悄然自坡道的下方，一点一点显露出来。 “来了吗……” 呼吸变得急促，庚雾江额头上的汗水，滑落下来。 她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啪嗒啪嗒啪嗒…… 还有那隐隐带着恶意的视线……针一样戳在背后。 “快跑！” 她向前奔跑起来。 回头时 ，却发现四枫院悠停留在原地。 不但没有跟上来，反而主动向着那个阴森漆黑的魅影迎了上去。 “夕子！” 然后，她看见那个男人姿态亲呢地抱住了充满黑暗憎恨的恶灵夕子。 “你！” “真是无可救药了啊啊啊啊——” 自暴自弃一样，她冲进了雾气里面。 “……再也不想救你这个白痴了……” 声音从远处传来，传入夕子与四枫院悠的耳中。 “那个孩子……怎么回事……” 完全不知道发生灵什么，夕子感觉莫名其妙 ，不满地抱着四枫院悠的手臂。 “唔……真是的！” “悠把我丢下，独自跑这么远。” “明明夕子也觉得很好玩，对吧？” 四枫院悠刮了下夕子的脸蛋。 “说起来，在她的眼里，夕子是恐怖的，浑身漆黑，皮肤糜烂，流淌着尸水的形象……” “据她自己所说，应该是看到过影夕子。” “另外，我听到了不少事情，关于庚家的事情……” “是嘛……原来是……留下了成见啊……” 关于庚家的事情， 夕子似乎兴致不是很高。 第一百二十八章五十年后的重逢 太阳升起，照在大地上。 蒙在地表的雾气，迅速消融。 浅川市这片横亘于山中的城市，瞬间活了起来。 校园的一天又展开了。 时间到了下午。 叮铃铃。 伴随着上课铃的响声，四枫院悠坐在座位上。 抱着文件夹的中年数学老师，分发着试卷。 室内一片静谧，到处都是哗哗的纸张翻动声。 “今天是临堂测验，所有人把手机关机，书包交到讲台上来。” “时间两节课，可以提前交卷，做完的人提前放学回去。” 四枫院悠接过从前桌送来的试卷和草稿纸，抽出属于自己的那份，然后按顺序传到后座那里。 从文具盒， 取出铅笔，在试卷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然后阅读试卷，在草稿纸上答题。 眼前一黑 ，身上顿时一重。 夕子钻了进来，坐在了他的怀里，柔软的身体紧紧地与他贴在一起。 “那个……夕子……” 他有些无奈的保持着这个姿势，视线完全被夕子姣好的身材挡住。 “怎么了嘛？你这是之做什么？” 夕子不安分地扭动着，抱怨道： “悠上课时，我用来打发时间的招数 ，已经见底了哎。” “我的分数也快见底了！” 在四枫院悠上课时，夕子通常会在别的地方一个人玩。 譬如在空教室里独自玩扑克接龙，在音乐室弹钢琴…… 理所当然地，会动的扑克牌，音乐室的幽灵……被路过的学生发现，又衍变成了新的怪谈。 这个学校的怪谈数目，进一步增多了。 并且在可见的未来里，还会继续增加。 “这个样子，我都看不见试卷了……” “虽然我的学力不至于因此见底，但是这样我看不见试卷，也没有办法作答了。” 无形的力量如同蒸汽一样，笼罩在课桌周围，让四枫院悠的声音不至于传出去。 “而且这样在老师看来，我就是一动不动地在看题……看的太久了，他会觉得奇怪的。” 夕子的身体很软，抱起来也很舒服，但是这不是合适的场合…… “好无聊的课……我听了几十年了，完全不想再听了！” 夕子叹着气，让开位置，坐到课桌边上，校服长裙下，露出两截精致白嫩的小腿。 然后百无聊赖地盯着他做题。 顶着这样的视线，经过颇为漫长的时间之后，四枫院悠发挥出正常水准， 提前交了卷。 “今天要去宠物店看看吗？” 出了教室，夕子好像一个普通女孩那样，对约会抱着期待。 “猫猫狗狗的好麻烦，尤其是掉毛，而且外面跑了一圈，不知道钻了多少草地，爬了多少树，回去就趴床上，带来多少灰尘啊！” “吸猫可以 ，养猫就算了吧。” “我不大想养一个主子。” 四枫院悠断然拒绝了这个提议。 “再说，有一个夕子，就够黏人的了。” “好过分，居然把我跟猫比较！” 说话间，提着书包已经走到自行车棚附近。 上下学骑自行车，对于东瀛学生来说算是常态。 “那不是庚雾江嘛！” 车棚是一个可以遮挡风雨的绿色塑料顶棚，里面密密麻麻排列着几排自行车。 在两排自行车停放的角落，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的庚雾江 ，显得很消沉。 “你居然没事！” 她似乎很惊讶的样子。 “啊，对不起，我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 “本来我以为你已经被杀害了……” “我当然没事，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看起来完全没有早晨那样的活力，眼圈红着，似乎还有哭过的痕迹。 “我，我没事，只是觉得那个时候应该把你拖走……” “其实，我本来是想回去救你的，但是你距离她太近了。 ” 身后一只缠绕着黑气的漆黑手臂，搭在四枫院悠的肩膀上。 “悠……” 阴森而不详的声音，生涩沙哑如同诅咒一样。 亲眼目睹这一幕，庚雾江的眼神之中不由自主地充满了恐惧。 “跑！” 她一跃而起，以过人的速度，抓住四枫院悠的手臂，就要把他带离恶灵的纠缠。 “相信我，那一定是恶灵！” 啪—— 夕子紧紧地抓住另一只手臂，不服输地用力拉住。 “把悠从我身边抢走，上一次不小心给你做到了，居然还想有第二次！” “饶不了你！” 夕子怒瞪着这个可恶的女人。 完全，没有看到亲人的亲切感。 “可，可恶……已经被纠缠这么深了……” 庚雾江咬着牙，一点一点用力，但还是让四枫院悠摆脱“恶灵”的纠缠。 在她的眼中，全身漆黑的人影，已经将四枫院悠半边身体吞入了诡异的黑色雾气之中。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 用尽全身力气用力，将人往自己这边拖着，庚雾江从紧咬的牙关里，吐出这句话。 “才不会让你带走悠！” 夕子不甘示弱，用力拔河。 “真是够了够了……夕子真不是恶灵。” 夹杂在双方之间，变成拔河的“绳子”。 四枫院悠的感受并不是很好。 “夕子不是神隐的幽灵……” 四枫院悠正要解释，忽然看见了什么，停住了。 日影西斜，一辆纯黑色的轿车，缓缓在校门口停下。 从自行车停放棚这里 ，可以清晰看见，头发花白的苍老妇人，在女性司机的搀扶下，缓缓拄着拐杖走下车来。 “夕子姐姐……” 那双浑浊的双眼，在略过校门旁边自行车棚里时，她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寂静的校园里 ，这一声传出很远 ，惊动了正在拔河的庚夕子与庚雾江。 “奶奶——” 庚雾江下意识松开手臂，望向奶奶的方向。 “董事长?” “要请小姐过来吗？” 尽职尽责的司机兼保安，一眼就认出了不远处的庚雾江。 “我过去吧。” 庚紫子深吸一口气，拄着拐杖，快步小跑了过去。 “你是……” 站在原地的庚夕子，没有躲避。 这个时候， 所有人都能够看得到她。 站到庚夕子面前的庚紫子，看着这如同几十年前那样， 完全没有变化的身影，胸膛里翻滚的心情，难以平息。 “姐姐……好久不见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白阳小说中转站一992859387】 【白阳小说中转站二937929266】 次夕阳 “你是……小紫?” 夕子从眼前这个满头银丝面貌苍老，却带着贵气的妇人身上，看到过去属于小紫的影子…… “你是小紫。” 庚雾江抱着双臂，静静靠在一边。 这一对姐妹重逢……这种事情，也算不大不小的奇迹了。 “一直以来，我都期待着……能够再看到姐姐一面。” 庚紫子的声音都在颤抖。 “不是以那种漆黑的、憎恨的姿态……” “而是过去的，美丽的，纯洁的姐姐。” “真好……姐姐……你能够从怨恨里解脱，真好。” 终于看见已经安息的姐姐，庚紫子心中一块执念就此消融，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紫子，你也老了啊。” 到了最后，夕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在她遍布皱纹的脸颊上，还有斑白的头发上，轻轻摩挲着。 “姐姐，你还是那么美丽漂亮……” 不同于依旧保持着十六岁心态的夕子，已经年近七十的庚紫子，才是真的经历了漫长的岁月。 她们站在一起，不像是姐妹，反而像是祖母与孙女…… “死者的心是不会变的。” 夕子乐观地表示着。 “我的时间，永远定格在死的那一年了……” “虽然这么说，但是从我被从人柱的宿命里解脱，我定格的时间再度开始流逝了……” “是这样啊……” 庚紫子感叹着。 “我曾经无数次来到学校里，看到姐姐染上憎恨的姿态……却始终帮不上任何忙。” “姐姐你总是正确的，总是能选择最正确的道路。 过去是，现在也是。” 夕阳逐渐落下，橘红色的光中，两个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说了很多、很久。 …… 眼前出现的是一间寂静无声的和室。 榻榻米的味道刺激着鼻子，室外的光线透过障子门，隐约地射了进来。 所谓障子门，就是一种格子状和式拉门。 这是一间由柔和色调的木板所搭建而成，令人全身感到放松的房间。 要书架，书桌，靠窗的窗，喝许多有少女气息的小饰品。 “这就是夕子以前的房间啊……” 四枫院悠跟着走进了这所矗立于村子角落，很有几十年前风格的建筑。 “真有历史气息。” 桌上摆着相框，里面是夕子与紫子的照片。 照片上姐妹俩都穿着老式的水手服，背景是显得崭新的校园大门。 “啊，奶奶一直保留着这个房间，说是纪念……” 庚雾江领着四枫院悠在这里转了一圈。 “那个……夕子真的不是恶灵了吗？” 庚雾江打破了平静，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明明……遭遇了那样残忍的杀害，怨恨，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夕子，没有做错什么，她怨恨才是正常的。 不怨恨的，才是奇怪吧？” 已经旁听了好一阵，庚雾江大致上捋清了脉络。 五十年前，这所学园附近，发生了瘟疫。 村子里到处都有人去世。 庚夕子照顾家里大人都去世的邻家女孩儿。 之后，被愚昧的村民，绑起来，当成了献给神灵的祭品，也就是人柱。 “纯洁的少女”，庚夕子，就在那天死去了。 什么都没有做错，缺遭到这样对待，于是化作了恶灵的姿态。 “那么，为什么我会看到那样的姿态呢？” “是你的心，让你看成那样……你觉得夕子是那个模样 ，于是看见那个模样。” 四枫院悠坐在夕子的书桌前，耐心地解释着。 “这是很常见的事情，不用太在意。” “谢谢你。” 庚紫子郑重地对四枫院悠道谢。 “夕子呢？” 他看向门口的位置 ，并没有夕子的身影。 “姐姐……刚刚离开了一下。” “我劝说姐姐她 ，离开尘世，但是她似乎并不愿意。” 庚紫子解释着。 “当初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庚雾江追问。 “那之后的事情呢？紫子死后的事情呢？” “为什么会要把她封锁在校园里?” “那个时候啊……” 庚紫子脸上现出回忆的神色。 “我们被传染病的恐惧追赶 ，只看见幻影。” “在逃离传染病的恐惧而感到安心时——” “眼前留下的只有现实。” “支付的沉重代价，化作罪孽的意识，如影随形，压倒在所有人的心上。” “尽管如此，为了守护这片刻的安宁 ，所有人选择埋葬这个禁忌，选择了背对它。” “正确的方法并没有流传下来，连是否真实存在都并不确定的仪式——” “那种东西不可能平息传染病的。” “村民门接二连三地染病去世。” “与仪式有关的人，或失去理智，或感染疾病，大家都去世了。” “有人害怕是夕子的怨恨在作祟 于是为了求饶， 做出了慰灵碑……刻上姐姐的名字，试图安抚姐姐的亡灵。” “不过 ，那些举动毫无意义。” “接着是我的父亲，因为姐姐的事情，伤心过度，自我了断。” “没错，仿佛是夕子在呼唤似的——所有人都离开了人世。” “在那之后，我独自打开了被钉死的地下室，就是仪式之间，看到了姐姐……姐姐……是饿死的……” “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姐姐的灵……” “但是，姐姐却没有把我带走。” “【夕子病死，遗体已安置】，村子里是这样记载的。” “夕子的事情在村子里被视为禁忌，连谈论都不可以谈。” “祭祀也是一样。” “仪式的事实被悉数藏匿，当时还是孩子的我所说的话，他们根本不听。” “不，是当时最后残留的我这个庚家让，成为了禁忌。” “他们不敢杀我，怕姐姐的恶灵带走他们。” “但是一样不接近我，同意也是如此。” “我成为了禁忌，被人惧怕的对象，但也没有人敢霸凌我……直到当初的让纷纷死去，他们把学校甩给了我——这是为成为校董事的原因。” “很讽刺吧，他们临死前，一个个都害怕了，把财产留给我……希望这么做可以赎罪，看在我这个庚家人份上，姐姐会手下留情。” “我把一切都藏在心里，等待着怨恨消除的那一天。” “这一天，很漫长啊，整整 【白阳小说中转站一992859387】 【白阳小说中转站二937929266】 次夕阳……” 第一百三十章平静的校园 【白阳小说中转站一992859387】 【白阳小说中转站二937929266】 次夕阳…… 真是漫长的等待啊…… 凡人的生涯不过短短两万多天而已。 妖怪们依据种族与力量强弱，寿命不等，从几天、几个月、几年到几百年都有。 强大的大妖怪也有少许历经千年沧桑。 野神通常兴衰也是百年为单位。 就像是夕子，徘徊在校园里，一恍惚就度过了五十年…… 不同层次而言，时间上是不相同的。 四枫院悠作为新神，至今为止在这个世界度过的时间也才十几年……尚没有完全真正拥有那些古老神灵对待时间的态度。 换言之，就是人性大于神性。 “听夕子姐姐说，是四枫院悠桑解救了她，是这样吗？” “是我。” “是这样啊……” 庚紫子脸上露出笑容，依稀间竟然有几分与夕子相似的轮廓。 这并不奇怪……相片里面，夕子与紫子本就是长相很相似，也许是双胞胎。 “不管怎么说 ，姐姐多亏四枫院悠桑照顾了。” 庚紫子朝着四枫院悠，弯下了腰。 或许在她心里面，夕子是需要人照顾的孩子一样。 这件事情以后，四枫院悠的平静中学生活，并没有被打破。 在午后的社团活动室里，四枫院悠经常享受着缓缓流动的时光…… “四枫院桑，你的进路调查问卷，到底填好没有?” 门口走进来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是仓田小川。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想好。” 摊开在桌上班的，是一个字都没有填的表格。 “啊，这怎么办，今天放学前必须要全部交上去给老师。” “我还是没有想好，到底是升学呢？还是干脆回家继承神社……反正肯定最后要继承神社的吧！” 继承神社是肯定的……除了四枫院悠，没有人可以继承神社。 “既然这样，那就填升学啊，以你的学力，可以填名校的。” “就算要填你名校，也很难斟酌啊……毕竟学校那么多，要准备不同的资料。” 东瀛高中生考大学，除却类似于统一考试之外，还要准备对应学校的考试。 由于考试时间的问题，不大可能同一个人去许多学校反复报考……时间上是有限的。 因此要针对自己平时的偏差值，以及擅长的学科，选择适宜的学校…… 要是选择错误，考试落榜可不是闹着玩的。 “以你的学力，随便填哪个都有很大把我吧，总之快一点啊，真的不能再拖了。” 他已经催促了好几次。 四枫院悠这个时候看向中庭。 窗外，那些樱花落尽的枝头，已经长满了青绿色的叶片，在风中摇曳着身姿。 高大繁茂的樱花树下，有着校园的学生摊着桌布，三五成群，在开心地说着话，分享着便当。 属于校园午后的气息，悠闲而宁静。 “四枫院桑，关于地狱少女……你还有联系吗？” 仓田扭扭捏捏地，试着向他打听。 “最近没有。” “地狱少女有自己的工作要忙，通常不会与我们产生交集。” 四枫院悠笑了笑。 “仓田桑，正常办法是没有办法移除你身上的地狱印记。” “除非有更高级的神力介入。” “更高级是指……” “就是要比地狱强，强很多，强几倍，十几倍的意思。” 仓田是混院生，曾经遭遇过校园霸凌。 于是他在一次偶然之中，了解到了地狱通信的传闻。 于午夜零点，敲下键盘，见到了来自地狱的少女，阎魔爱。 并以自身死后，灵魂堕入地狱的可怕代价，诅咒了仇人。 那个人，就此从校园里消失了…… 在那之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情，一晃而过，已经是夏天了。 “我以前也以为，能够轻易移除你身上的这个印记，现在看看，却不是这样了。” “很抱歉，恐怕我还不行。” 就积蓄的力量而言，他的怪谈领域，还不及地狱千年的积累。 因此，实际上不能移除这个地狱的印记。 印记本身其实没有多少力量，但是它其实不是单独的。 要强力破解，必须是力量在整个地狱倍数之上才行。 “是这样啊……” 仓田似乎没有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 也许，是因为他还年轻吧。 四枫院悠看在眼里，心里暗自叹气。 等阳寿将近时，他就该知道害怕了…… 落入地狱，是直到灵涯尽头之前，都不得安生。 即，死后遭受折磨，直到灵魂也消亡…… 是很悲剧，但是这就是地狱的规则，也是一种限制。 “啊，下雨了呀……” 午后阳光正好，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一阵棉絮状云彩，淅淅沥沥地下了场绵绵的小雨。 窗户里进来的空气，多出来些清爽的水汽。 收拾好东西之后，四枫院悠锁好活动室的大门。 午间，社团大楼里面有不少学生走来走去。 四枫院悠路过第三新闻社的活动室，遇到抱着笔记本的小此木百惠。 她似乎很忙的样子，总是活跃在各个地方，搜集着第一手新闻。 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个不得了的校园万事通。 “小此木同学，这么忙吗？” “啊，不好意思，刚刚才从会议室出来。” “会议室开会说了什么？” “就是课外实践，还有下学期新老师的安排……我们有一位老师要休产假 ，生小宝宝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就是学园祭啊！” “谢谢你，小此木同学。” “哪里 如果有什么消息， 都可以找我打听，我们新闻社会定期跟进学生会的工作。” 射过走廊的金色光影，以及倒影在墙壁上、地板上的倒影。 跳过来，越过障碍物，沿着扶梯一路滑下来。 “悠， 接住我——” 夕子欢快地自楼道的扶梯滑下，轻盈地跃入到他的怀里。 “夕子，你好像变沉了……” “唔……你很不会说话哎！” 夕子小小地烦恼了起来。 “我真是胖了吗？” “没错。” 手感明显沉了些许。 “那今天开始就少吃一点……吃文字烧！” “午间就这么点时间，怎么给你找文字烧，先去料理社的活动室看看，应该有多余的食材。” 这就是，四枫院悠平静的校园。 第一百三十一章 （间章）新闻部在行动 我的名字是樱内美空。 隶属于第三新闻社的特约记者。 上次试图对怪谈社的社长四枫院悠进行采访，被回绝掉了。 不过这并不能阻挠一位未来的金牌记者。 作为学园里非常有人气的四枫院悠，关于他的一切小道消息，都可以受到追捧。 “这次，我一定要拿到独家新闻，刊登在下一期的校内报上！” 趁着小此木同学吸引了那个谜一样的少年的身影，樱内美空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双颊。 让略微发烫的脸冷静下来。 胸膛之中，传出跳动声。 糟糕，只是远远地瞄了一眼…… 是心跳加速的迹象。 “加油，樱内美空，你是最棒的，不可以被漂亮的美少年吸引注意力……” 无声地呐喊着，给自己小小地打气，鼓起勇气之后，樱内美空抓准时机，从旁边的道路绕了过去。 静谧的走廊之中，只有室内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摩擦声。 走廊的窗外，有几点雨点打在窗户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激动的情绪，在这个时候几乎难以遏制。 蓦然，她停了下来。 细微的尘埃，悬浮在半空中，随着他的呼吸，不断地飘荡。 金色的光线，与门框暗处的影子，在眼前分野。 远处，传来金属球棒与棒球碰撞的声音，那是自运动场方向传来的…… 与走廊上这里的静谧，形成强烈的对比。 怪谈部的活动室当然上锁了。 扭了扭门把手，无法转动。 不过这无法难倒早有准备的她。 取出一枚崭新的钥匙，插入其中，转动。 咔哒一下，大门打开了一条缝。 左右看了看，做贼一样心虚了的她，矮着身体，钻了进去，然后悄悄关上门。 “好，第一步，潜入大作战！顺利达成！” 樱内美空比了个剪刀手，原地转了一圈，校服的裙摆微微扬起，如同盛开的花卉一样。 “好，就让我来探访下，最最有人气的部长，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吧！” 关于四枫院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一直以来都是个谜团。 以他的人气来看，不应该到现在还是单身才对。 然而无论是收到再多的告白信，统统石沉大海，一次回应都没有。 外面一直传说，这位神秘的部长，在校外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 甚至在假期内，有人看见他与穿着我们学校制服的女孩子，跑来跑去…… 如果以这个消息作为头条，一定会吸引更多同学的注意力。 “我希望能找到读者最喜欢的，恋爱方向的资料。” 午间时间并不算太长。 经过樱内美空的观察，四枫院悠这个时间点应该还没有吃饭…… 去校内小卖部买面包牛奶要花八分钟左右，来回就是十六分钟。 如果说是去校园餐厅点餐，那么这个时间会被拉长到25分钟。 她最多可以在这里逗留十分钟。 超过十分钟，四枫院悠随时都有可能返回活动室休息……当然也可能不返回这里，但是她不能赌。 万一被当场抓获的话，就太太太太尴尬了！ 怪谈部的活动室，就是一座图书馆，占据了四百平米的大教室…… 现在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可以让她尽情地翻找。 不过她早已弄到了活动室内的地图。 绕开阅读位置，这里的茶几与软沙发，迎面就是借书柜台。 在陈列架前直接左转，从一排排书架后面，找到尊贵的部长专属位置。 靠着窗户，从这个角度 恰好可以看见中庭的景致。 真是不错的位置哎。 这里的抽屉没有上锁。 樱内美空完全不管那么多，直接就打开了。 厚厚地册子上，用似乎是颜色的笔，涂涂抹抹地 ，写着什么。 【今天，悠来得好慢，不开心。】 【悠吃了我的糖，不过我也吃了他的苹果派，不好吃，有点腻。】 【夕子，不要在点名册子上留言】 【算了，这本是旧的，我换上新的了。】 【以后留言就用这个。】 【今天，中庭的樱花树下面， 看见两个女生关系亲密得像是恋人。】 【偶尔也会有这样的事情，不算什么吧。】 樱内美空看到两种不同的字迹 一个似乎是女性，另一个应该就是四枫院悠。 不过这样的对话， 说实际……看不明白。 “为什么要留言?难道现在流行这种方式的笔谈形式?” 一头雾水的樱内美空，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不干脆用手机联系?” “不过……好像都是在说一些琐事啊……” 这样的事情，看着也没有多少价值。 因为没有熟悉的恋爱氛围， 太平淡了，樱内美空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说不定还有别的东西。” 又翻找了一阵。 “社团活动日志，这个应该有用吧？” 翻找一下，的确，找到了相当多的记录。 厚厚的一大册子，每一条都是一则地区怪谈。 甚至还有实地走访调查。 都是怪谈部的部员们分工合作，完成的任务。 【妖怪百科】、【未知之谜】、【不知名生物目击事件】…… 其中有一些，似乎就是四枫院悠亲自记录的。 樱内美空简单浏览了一下…… “这是……四枫院悠的亲身经历?” 从这则日志来看，似乎是以他的角度记录，是这样没错。 但是，太奇怪了，和服袖神，妖怪，深山的民姬传说…… 为什么写得这么真实? 等等 ，还有这个是…… 【夕子】。 樱内美空看着这些，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日志的描述过于真实了。 滴答，滴答，滴答…… 墙上的钟表指针跳动，划出声音。 樱内美空猛地自这篇故事之中惊醒。 “总，总之，报道必须真实，不管怎么说，神秘的四枫院部长 肯定在与一个女孩子谈情说爱……他甚至臆想出了一个【夕子】！” “现在就是公布这个情报的好时机……” 看着时间不多了，樱内美空把两本厚厚的册子夹在腋下 。 转身时，头部猛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物迅速旋转、模糊…… 幽深的视野尽头，看见一只小小的日本白瓷娃娃，规规矩矩地跪坐在地上，唇角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忘记你在这里看到的一切……” 第一百三十二章拜访千羽家 放学后，四枫院悠打开社团活动室，第一眼就看见趴在沙发上，睡着的少女。 “嗯?” 似乎有些面熟，是……新闻社的樱内美空。 这个时候，这名少女却出现在自己已经上锁的活动室。 “……” 这是，潜入这里搜集资料来了? 四枫院悠扶额无奈。 “真是乱来。” 樱内美空风评只能说毁誉参半吧。 尽管她本人性格活泼乐观，但是过于执着的个性以及打探情报不择手段的作风，还是让许多受害者不喜…… 毕竟潜入别人的活动室翻找资料这种事情…… “父亲大人，是我，是我哦！” 一之江瑞江的身影，从空中瞬间出现，站在不远处。 她有着极其特殊的能力，能迂回跳跃到目标的位置。 就算是在众多流言（lore）之中，也是极其罕见的类型。 “高山组那边，已经全部妥帖地，落幕了。” “上川玲奈还托我给父亲大人致谢，说是有机会请您过去聚一聚。” 一之江瑞江眨着眼睛，抬起头，期待着夸奖。 穿着白色素净衣服，打扮得就像是标准的日本人偶那样，精致而非人。 这样的她，的确很有种“女儿”的感觉。 不过，她本来就是从人偶的怪谈诞生的。 “做得不错。” “我想待在父亲大人身边，可以吗？” “这个嘛……” 四枫院悠犹豫了下。 一之江瑞江灵动的眸子微闪，了然地笑了起来。 “我可以以人偶的形式，待在父亲大人身边哦。” “而且我很乖的，不会打扰到父亲大人。” “对于我来说，只要能经常看到父亲大人，就足够了。” 因为四枫院悠的力量而诞生的“流言”，是不同于普通妖怪的。 严格意义上，它们都是四枫院悠那个世界的一部分。 不过正因为如此，数量才会这么少…… “那好吧，你要记得不要吓到普通人。” “我会听父亲大人的话！” 纯白色的少女小跑这过来，然后消失在空中，下一瞬直接出现在四枫院悠的怀里，变成了小小只的纯白人偶。 不同于上次的莉可娃娃，这次的是经典日本人偶形态。 “父亲大人，这个人偶是我的分身之一，平时可以放到包里、口袋里 ，有事的时候可以立刻召唤我哦。” 说完这样的话，一之江的气息就淡了下去。 人偶安静地趴在四枫院悠的怀里。 想了想，顺手放进了衣服口袋里。 只有小孩子巴掌大小的纯白人偶，从手感上判断似乎是丝绸制作的布偶。 铃声响起，四枫院悠接通电话。 “您好，请问是四枫院桑吗？” “我是千羽议员的私人助理，关于上次的事情，希望您能够确定个时间。” 是千羽议员的私人助理，拨打来的电话。 “嗯，今天就可以，我会准时在家恭候。” “如果他没有空的话，明天后天的下午这个时候，我都可以。” “好的，那感谢您的理解，再见。 ” 千羽千雪上次来时，转达了他父亲登门拜访的意思。 “悠，今天要吃什么晚餐呢？” 夕子走了进来，绕到四枫院悠背后，双手按在高背椅上，脸颊凑到他的肩膀上，姿态亲呢地询问。 “我有发现有一家不错地寿司店，而且有好心的妖怪，送了我礼券哦！” 夕子炫耀似的晃了晃手里一叠免费寿司券。 【七子屋】。 四枫院悠看了就有印象了。 “这是本地的豆狸家开的店，估计是看到我和你逛街，所以送上来讨好的礼物。” “是这样吗？完全看不出来是狸猫妖怪啊？” 夕子手指点在下巴上，回忆着之前见过的圆滚滚胖嘟嘟的店主。 无论是形态还是举止，都是不折不扣的生意人…… “这不奇怪，它们家做在浅川市一百年多了，都是做生意的，习惯了保持人形，据说连喝醉了都不会露出尾巴。” “这些力量不怎么强的妖怪，在浅川市开店的不少，大多混得不错。” “时代不一样了，妖怪也得学会适应。” “对了夕子，今晚我会晚一点回去。” “刚刚收到一个电话，千羽家那边，可能还有点事情。” 夕子替四枫院悠理了理领口和衣服，退后看了看，满意地点头。 “男人总是有事业要忙，不过记得要早点回来哦。” “伯母约好了，今晚要吃和牛火锅的。” “嗯。” 半个多小时后，四枫院悠自地铁站走出，循着地图一路找到千羽家。 她家住在高档公寓之中，而不是寻常人家的一户建。 到了六楼以上，电梯门打开。 四枫院悠踏步出来，看见换了一身白色露肩连衣裙的少女站在门前。 “欢迎……是你？！” 千羽千雪小小地惊呼一声，随后立即意识到失态，小手掩住樱唇。 她那一双精致的黛眉中透着几分尴尬，面上微微发热，更透出红晕。 只见她迅速扭头，侧身伏在打开的门框上，向内探了探身子。 似乎是在观察室内的动静。 几缕青丝在她转身时，轻轻被走廊之上的微风徐徐扬起，擦过四枫院悠的面颊。 微带着丝丝甜意的香气，清澈而醉人，让他心神微起波澜。 这是少女的气息 ，四枫院悠依旧记忆犹新。 “四枫院桑，你就是……他说的客人？” 少女转过身时， 压低了声音。 语气不是很好，可以说态度相对冷淡了。 不过，应该不是针对四枫院悠。 难道父女关系不睦? 心头掠过这样的念头，四枫院悠礼仪性地微微躬身。 “是我。” “我想，如果千羽先生今天没有别的预约， 那就应该是我了。” 四枫院悠点点头，打量着面前的少女，一点点看着她俏容之上红晕愈发浓郁。 那殷红的面颊，如同红透的西红柿，几乎要滴出血来。 “我，我们的事……你不要对他说。” 纠结了许久 ，少女支支吾吾地，还是垂下了头，任由齐额的刘海遮掩住她的羞涩。 她的声音很低，就想是蚊子振翅一样轻微。 幸而四枫院悠靠得足够近，才听清楚了。 “如果是你的要求，我会保密的。” 四枫院悠郑重地答应了。 “谢谢……我现在心情很乱，不想让他知道我的事。” “还有 ，谢谢你保护我。” 少女轻声道着谢。 第一百三十三章规矩 “心情不好?” 四枫院悠眨眨眼，一点微不可查的金色闪过。 眼前是千羽千雪周身，缠绕着些许淡淡的灰**雾。 “能说说原因吗？” 这雾气不详，而且时间并不长，应该就是近期。 看来她又卷入了奇怪的事件里面…… 一次两次， 可以说巧合。 三次四次就可能是人为。 尤其是这个频率，实在有点太高了。 都快赶上四枫院悠自身了！ 可四枫院悠本就是怪谈之主，主动被动吸引怪谈本来就是常态。 千羽千雪就显得奇怪了 “又有人因为我的原因，死了。” “大家都说，我是不详的人……这是真的吗？” “我是不是死了比较好？” 少女似乎心情很差，对着面前关系特殊的少年，吐露了许多心声。 “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不会给别人添麻烦了……” 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考虑过许久一样。 这些话压在她的心里许久。 说出后 ，感觉好多了。 “这不是你的错。” 走廊上一片静谧，微风带着点凉意 ，迎面吹来。 透过窗外，看着远方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他清澈的声音，回荡在走廊的空间里。 “这只是个误会 。” “即便没有你，那些妖怪也一样在周围活动。” “只是，你的运气实在是不好，总是主动被动地卷进去。” 四枫院悠嗅着身前弥漫着的淡淡香气。 在这样近的距离，他能从微垂着头的少女身上，感受到一种自然而然的吸引力。 那是由内而外自然流溢而出的灵性。 洁净、淡雅，带着丝丝甘甜，是他喜欢的属性。 他感受到自身的灵性，有着发自内心的淡淡舒适与甜蜜。 据说一个人的灵力与她的人格相关。 灵力彼此融洽也代表着这两个人的契合度，相处起来会很愉快。 四枫院悠现在觉得这种观点并不是没有道理。 至少，跟千羽千雪相处时间里，哪怕仅仅这样说说话 ，也能带来心情愉悦的体验。 这种感觉很是微妙。 四枫院悠承认对千羽千雪很有好感，无论是性格还是外貌，都很符合他的审美。 “四枫院悠君…谢谢你安慰我。” 千羽千雪看起来是心情好了些。 “请进，父亲大人正在等候你。” 四枫院悠抬眼看见门牌“千羽”二字，在千羽千雪的引领下走了进去。 千羽议员穿着居家的浅色常服，坐在小沙发上。 他看着约四五十岁，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面目清瘦严肃，挺直着脊背。 当四枫院悠走进来时，他目视着前方，目光在女儿身上停留了几秒。 尤其是注意到女儿面上的浅浅笑容，明显开朗了许多。 随后他看见那有着明亮双眸，有着端正俊秀面容的少年。 早已调查过资料的他，自然不会轻视这刚刚从国中升学的少年人。 “四枫院悠君，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欢迎。” 千羽学起身，微微鞠躬。 “是我打扰了。” 四枫院悠低头回礼。 千羽千雪有些惊讶。 对待低龄的晚辈，这样的态度有些过于郑重了。 “千雪，你不是还有功课吗？” 千羽学目光严肃，转向自己的女儿。 “我与四枫院君有事要谈 ，你先去学习。” 千羽千雪默默地点头，转身离开。 目送着她的身影进入某个单独的卧室，四枫院悠若有所思。 千羽千雪与她的父亲似乎关系紧张。 “让你见笑了，四枫院君。” 千羽学看着约摸四十岁出头，发际线还很完整 ，只是鬓角有些白霜。 这个时候 一板一眼地坐得笔直，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我想，四枫院悠君应该也看出来了吧？” 他忽然这么问着。 “您是指的哪一方面呢？” “自然是小女的问题。” 不等四枫院悠追问，千羽学就是一声叹息，神色有些疲惫。 “我只有这一个女儿。” “她的母亲车祸意外去世，而我当时没能及时赶回来。” “从那时候起，她就不怎么听话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千雪频繁卷进怪事件。” “我请来专业人士，在保护她的过程中，发现了这些问题。” “也联系过许多业界人士 ，拜访过有名的神社和寺庙，但都不能根除这个问题。” 四枫院悠听得很认真，询问着细节： “这种事情，大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最初的迹象不太明显，不太好说，第一次怪异伤人事件大约发生在七个月前。” 千羽学回忆着： “千雪所在的学校里出现了跑步的幽灵，被惊吓到的保安从楼梯上滚落 摔断了一条腿。” “既然您拜访过神社和寺庙 ，那么那些神官与法师是怎么判断的呢？” “神社的神官认为这可能是诅咒，进行了严格的拔魔仪式。” “效果如何呢？” “刚开始很有效，但一般只能保证一个星期的安稳。” “寺庙的大师诵经加持神佛之力，但同样也只能保证一个星期的安稳。” “我大约理解了。” 四枫院悠点点头。 “您知道症结所在吗？” 千羽学有些激动。 “这并非诅咒，而是她超出常人的灵力在觉醒。” “拔魔，驱邪的仪式并不对症，只是残留的神力庇护了她。” “然而随着她不断觉醒， 那自然流溢而出的灵力， 本身还是会持续吸引怪异之物。” “您应该知道，这样拥有灵力而又毫无自知的猎物，自然会受到它们的觊觎。” “他们倒也未必是看不出， 只是不愿意说罢了。” 四枫院悠似笑非笑。 “要解决您女儿的问题，有两个办法。” “第一个办法，正式托庇于某家，通常是嫁入。 这样有出色灵力的女子很受欢迎。” “的确， 往年是有些来历不明的人打听消息，不过我都给婉拒了。” 经过四枫院悠的点破，千羽学恍然大悟。 “第二个办法，就是您的女儿自行掌握这份灵力，学会运用它，这样自然可以保护自己。” “不过……您也是知道的。” 四枫院悠举起了茶几上的杯子，笑了笑。 “这种涉及超凡的道路，通常只传给继承人。” “没有人会传给您的女儿。” “也是他们闭口不言的原因。” 第一百三十四章偷听 事情已经梳理清楚，并不算复杂。 千羽千雪的确是有着超出常人的灵力，以及吸引灾祸的【特质】。 至于这特质怎么来的，有许多可能，四枫院悠并没有说出来。 不管是什么原因，肯定不太好解决。 千羽学毕竟是议员，人脉很广，真的是小问题，早就找人解决了。 拖到今天，大概率是很棘手。 四枫院悠举起杯子，悠悠地喝了一口。 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果然还是不行吗……” “这是这行当里的规矩？” 仿佛是做最后确认一样，他深深地凝望着四枫院悠。 放下杯子，四枫院悠平静地迎上他的眼神 “是的，这就是所谓的行规。” “您的女儿天分相当优秀，已经超出许多小家族的传人。” “其实许多家族也不能保证代代都有杰出才能，小家族的后人甚至会出现断代。” “但哪怕传承断代，也不会授予外人。” “宁可冒着断代的风险，通常也绝不外泄分毫。” 或许网络时代的人很难理解这点。 因为在网络时代，许多知识都可以从网上很轻松获取。 但是，这仅仅只是最近几十年的特殊情况…… 放眼人类历史，但凡有点珍贵的知识，譬如烤鸭秘诀、秘制酱汁、珍贵药方之类，能够长久赚钱的东西，哪家不是传男不传女? 无它，就是因为女子会嫁人，嫁人后很可能吐露秘密，所以亲生女儿都不肯传。 女儿都不愿传，更不要提外人了…… 学徒偷学某著名烤鸭品牌秘方，甚至被店家活活打死，官府知道了，也只是赔点钱…… 这还仅仅是能赚钱的知识…… 如果是涉及到神秘学，驱使灵体，消除灾厄，驾驭五行…… 其传承严苛程度，更是远超世人想象之外。 知识是珍贵的！ 这点，千羽议员是明白的。 卧室内， 淡粉色窗帘拉起了一半，书桌上的可爱猫形台灯洒下柔和的白光。 窗外属于城市的喧嚣，被窗玻璃和窗帘有效地消除了不少。 少女匀称纤细的身体，轻轻靠在门边的衣柜上，悄悄地偷听着外间的谈话。 涉及到自身的秘密，她心里有如猫爪子在轻轻挠着一样，无论如何，都想听。 捂住樱唇，千羽千雪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淡淡的呼吸声在一片静谧的卧室里非常明显。 然后，把卧室的门悄悄打开了一道缝隙。 两人在客厅交谈的声音，顿时清晰了许多。 “四枫院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你是知道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千羽议员的声音里有些无奈，就听见他一声叹息。 “如果因为这个原因，就把她送到神社或者寺庙里去，我是不大放心的” “当然有。” 随后她听到一声轻笑，是四枫院悠的声音。 “能自发进行觉醒的，都算是有才能。” “至于灵力的运用，并没有多少难度，可以自学成才。” “没有传授，可以自悟嘛，这叫道法自然。” “四枫院桑，你在说笑了，自己悟出道理，跟学习而言，难度太大了。” “没有说笑，多练习，多钻研，还是可以掌握的。” “就像是小孩子摸到了一个剪刀，他多尝试几次，还是可以掌握剪刀的用法。” “虽然通常也会伴随着危险性，摸索过程伤及自身，但这就是自学成才的代价。” “千羽先生，我实话实说。” “虽然在这一行当里，是连皮毛都算不上的常识。” “但专业领域的常识，却不是大众的常识。” “就像是药剂师眼中的常识，医生眼中的常识，律师眼中的常识，对于非行内人而言，其实都是门槛。” “涉及到神秘因素，更是如此，它有更为严苛的保密方式。” “谈到这里，其实已经算是逾越了……其实就连皮毛的皮毛，理论上都是不应该泄露的。” “260年前《京都神秘保护条例》，共计432多个家系联名签署，构成了强大的秘咒仪式，严禁神秘知识外泄，并且报团对抗异国的神秘侧入侵，捍卫东瀛咒术界的完整。” “尽管当初的大型咒术仪式，其中的许多家系已经没落，但仪式本身至今尚在运行。” “这份抑制力，会限制对任何外人外泄知识，包括无意识的语言，文字或者其它。” “哪怕本身不曾在那上面署名者，也会受到一定限制。” “这其实是以京都之下的大灵脉作为基盘运行，所以才能对整个东瀛进行约束 。” “当然，以我如今的力量，自然是无所谓的，这份约束力还落不到我的身上。” “我提到这个，希望您应该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四枫院悠，是可以帮忙的。 千羽千雪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是的。” “四枫院君，听说你升入了私立浅川高等学校。” “您的消息真是灵通。” “小女与您在同一所学校，以后，就拜托您多关照了！” “您真是太客气了，是千羽同学照顾我才对。” 千羽千雪小心地阖上房门，轻轻地，传来一声“咔哒”。 房间里再度陷入了静谧之中。 只有少女的呼吸声，平静而悠长。 过了约十五分钟，传来敲门声。 千羽千雪打开门，门后站着的是她的父亲千羽学。 “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千羽学有些奇怪。 千羽千雪平静地摇了摇头。 “我都听到了……” “谢谢你，爸爸。” 少女深深弯腰鞠躬。 “对不起，一直以来，给您添了那么多的麻烦。” “真的很对不起！” “……没什么。” 中年男人只是叹了叹气，有些欣慰。 女儿好像不知不觉间长大了 一如过去那样，他想要摸摸女儿的头。 不过手伸出去，却又收了回来。 发型会被弄乱，女儿不会喜欢。 “这是四枫院君留下的护身符咒。” 他想起来什么 ，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两指长的银色丝质锦囊。 “带在身边，可以提供保护，降低你遭遇怪异的可能性。” 第一百三十五章电梯间幽灵 “四枫院已经答应，他会教导你一些基础。” “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其它的地方，除非你嫁过去……我知道你不喜欢。” “四枫院君是很有本领的人。” “他愿意领你入门，实在是非常出乎我的意料。” 时刻注意着女儿反应的千羽学，自然注意到女儿这不正常的羞涩反应。 他若有所悟： “你们……是不是有来往？” “爸爸 ，不是你想的那样！” 千羽千雪小声地反驳着。 白袜裹着的纤细足部，不安地在地上画着不规则的图案。 她竟然连拖鞋忘掉了一只都没注意到。 “是这样吗？” 千羽学故作沉思， 皱眉道： “可是四枫院君提起你时，很有好感的样子。” “你们真的没有在交往？” “虽然高中的确是到了合适的年龄 ，但是你要答应我， 至少读完大学再结婚。” “现在很多高中生情侣毕业后就闪婚 ，婚后就直接做了全职主妇。” “连大学的生活都没有体验过，就被束缚在家庭里了……” 絮絮叨叨的中年男人还在继续说着 ，仿佛唠叨话要一直说到地老天荒一样。 少女终于忍不住 ，奋力推着他的背，把他推出了门外。 “好了，爸爸，我们没有交往 没有！” “不要再乱猜啦！” “等一下，我还没有说完！” “记住，一定要认真仔细， 一节课可是要 【白阳小说中转站一992859387】 【白阳小说中转站二937929266】 円的！” 隔着门板 ，都能听到千羽学的声音。 “每周两节课，每节课 【白阳小说中转站一992859387】 【白阳小说中转站二937929266】 円，持续15周。” “你一定要认真听！” 四枫院悠虽然同意教导千羽千雪，但却会开出了非常昂贵的收费课程标准。 即便如此，也只会教导最基础的灵力运用，以及一些怪异辨识的常识。 也不保证她一定能全部掌握，学得如何都看她自己。 这就是神秘知识的昂贵之处。 千羽学不得不再三提醒自己的女儿。 从千羽家离开后，四枫院悠站在电梯间。 千羽千雪偷听的时候，他已经察觉到，所以才有那番对话。 “希望有用吧。” 千羽家的家事，他作为外人，能帮到的，也就这么多了。 电梯之前有门禁，四枫院悠按下访客键。 很快，通过了验证。 平滑的玻璃门，沿着地面平缓地向两遍分开。 前面有几个电梯间，分别通往不同的区域。 四枫院悠按下先前进入的那一间。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 一股冰凉之气迎面而来。 面色不变，如同常人一样，他正常地进入电梯之后，按下一楼。 冰冷厚重的钢铁门户缓缓合拢。 下沉，失重，寂静封闭的电梯内，幽幽的白光照着，毫无温度。 悄然之间，一股冰冷、隐晦的气息，包裹住电梯。 电梯内的白色灯光不正常地摇晃了起来。 对讲机之中传出刺耳的电波杂音。 四枫院悠略一皱眉，神色平静。 很快，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对讲机之中传出令人不安的“沙沙”声。 “啊——” 熟悉之中带着陌生的尖叫声，猛地充斥着狭窄的空间。 让人耳膜感受到隐隐刺痛的尖叫，猝不及防地涌了上来。 这是四枫院悠的声音。 这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人自己听自己的声音，与录下来后再播放总是有着微妙的区别。 不过他曾经好奇，自己录下来听过，因此大体上还是可以辨识。 紧接着， 周身就是被一阵更加强烈的失重感所包裹。 电梯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整个都在急速下坠，下坠! 红色的数字显示灯快速跳跃！ 7楼！ 5楼！ …… 1楼！ －1楼！ －3楼！ 好似没有底线一样，电梯拖着他，向着无底深渊坠落…… 如果是常人站在这里，这个时候大约已经心跳到快要蹦出来的程度。 理智大约也会快濒临极限。 绷紧的神经，随时可能崩断。 就在这个时候。 眼前一片漆黑之中，忽然炸开一道昏暗的白光。 苍白的死尸猛地出现在面前，空洞的眼神，麻木怨毒地凝视着他。 那正是他自己的面貌。 “我好惨啊……” “四枫院悠”用阴森恐怖的口吻，幽幽地呢喃着。 干枯扭曲的手爪，握上他的小腿。 滑腻冰冷的触感，带着刺骨的寒意，只是刚一接触，小腿就瞬间麻痹了。 这股寒意在短短几秒内，就蔓延至全身。 整个人都仿佛冻结了一样， 失去了行动力。 电梯内， 肉眼可见地，有一层冰霜结出。 呼出的气体都化作冰冷的寒雾。 意识虽然还算清醒，但已经明显感觉到迟滞。 每一个念头都像灌了铅似的，比平时需要更长的时间。 “很有趣的幻术。” 四枫院悠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的面容。 苍白无血色，冰冷，透着灰暗的死气。 “麻痹的能力也还可圈可点，适合偷袭。” “不过还是太单调了， 缺乏新意。” 点评了两句以后，他就已经失去了兴致。 四枫院悠的语气转冷： “退下——” 眼前一切豁然开朗，如同雾气一样迅速蒸发。 隐约听见一声惨叫，眼角余光处 一点墨色迅速远去。 “敕令——封印!” 伴随着四枫院悠的低声自语，他左掌向身前虚虚一按。 透明的白光炸开，凝聚出一面巴掌大小石板。 这石板刚一出现，就如同龙卷风的中心一样，强大的吸引力不断席卷着周围。 大量肉眼难以察觉的水雾一样的东西，不断被抽取过来。 大部分是透明稀薄的水色雾气，随后是少量凝聚着黑暗冰冷气息的淡灰色雾气，夹杂着少量墨水一样的黑雾。 涌动着，不断被摄入其中。 带着白光的石板之上，逐渐浮现出画面与纹路，形成一个微小的浮雕。 十几秒后，一切重归于平静 白色如汉白玉的石板中心处，已经被染成暗墨色，看去如同黑玉 。 画面上多出一个通体灰白色，仿佛在呐喊捶打着墙壁的微型浮雕。 但凡有点脑子的妖怪，都不可能主动冒犯四枫院悠这种层次的神。 也只有这种被怨恨完全侵蚀，完全没有理智的家伙，才会这么干。 “这只可以命名为【电梯间的幽灵】。” 第一百三十六章雨中的黑蔷薇 话音一落，石板上一点白光微闪，白色的火焰灼烧，在浮雕上方烙下了这一行名字。 随后，在淡淡的荧光之中，石板整体体积缩水、压扁，最后变成一张卡牌。 四枫院悠手掌一翻，将这只封印了怪异的卡牌收好。 “千羽千雪，真是……与怪异有缘啊！” “她到底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只是离了他一会儿，她附近的电梯就多出一只凶灵。 这种频率，太反常了。 “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所以只有近来才是这样？” 如果真的是从小到大，都这么受怪异欢迎，千羽千雪怎么可能活下来?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怪异并不是多么常见的东西。 寻常人遭遇怪异的概率，几乎等同于飞机失事。 “吸引怪异的体质……我看是诅咒。” 四枫院悠又想到了与她的父亲的交流。 “怪异自人心之中诞生，人心孕育魑魅魍魉。” “人心的力量汇聚，相信存在，而后从这力量中诞生的，就是所谓妖怪，怪异之物。” “究其本质，怪异，或者说旧称之中的妖怪，也是活着的生命。” “既然活着，就会本能地追逐生命的来源。” “人类的畏，情感 ，信念，都是食物。 当然还有更直接的 ，直接吃掉灵力强大的人。” “与其说是体质吸引怪异 ，不如所说灵力超出常人，自然流溢，吸引了这些只有本能的怪异。” 他接下千羽家的委托，并不只是一时兴起，也是对千羽千雪的“灾祸”感到好奇。 随着世界灵力涨潮 ，许多莫名其妙的神秘力量都冒出来了。 说不定会有些意外收获。 走出公寓大楼时，外面淅淅沥沥地，飘扬着雨丝。 高楼大厦之间的商店，街边人行道上的彩色地砖，都被细雨磨洗了一遍。 两排低矮的行道树，青葱的叶片在雨中显得愈发鲜嫩欲滴。 路边的行人不多，大多撑着伞，在绵绵细雨中跋涉。 潮湿的空气里，透着几分宁静。 在这样不错的夏日细雨中，四枫院悠迎面看见了夕子的身影。 她依旧穿着那身深黑色校服， 胸前有着红色的蝴蝶结，优雅修身的过膝长裙下 ，露出一小节白嫩的小腿。 撑着伞，她背对着四枫院悠，在对着街道商店之间一个巷口走去。 就仿佛一只黑色蝴蝶一样，翩然而至，又翩然而去，姿态优雅娴静。 四枫院悠好奇地跟了过去。 幽深的巷子，尽头是颇有历史沧桑感的旧街。 仿佛时间停止在几十年前一样 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多。 在本地普通人不知道的是，这里是浅川市妖怪街的一部分。 在这里居住、开店来往的，有一半都是妖怪，剩下的人也都是雨妖怪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的。 “所以说，神灵小姐，您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房子啦！” 一处招牌上写着“房屋出租”矮小店面下，比常人矮小的绿色河童 ，顶着片新鲜的荷叶，无奈地靠在狭窄的店面内。 他的神情无奈，粗糙的绿色皮肤上， 隐隐有一层亮晶晶的汗水滴下。 “每个月租金低于三万円的房子。” “神灵小姐，拜托，三万円月租费的房子， 几乎是不可能有的啦！” “为什么要讲这种梦话，这附近可是有旅游景点耶！” 这只河童抱怨了下， 但还是从擦得锃亮的木质橱柜下方，找出来一份厚厚的房屋介绍。 “从这里面找吧 ，不出意外的话，这都是没有人愿意租的地方，都非常廉价。” 雨水从古老的青黑色瓦片上汇聚成细小的水流 ，沿着店铺两边哗哗的流下。 “这些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夕子翻看着图册，不是岌岌可危的潍坊，就干脆是荒芜的无人区，或者干脆看着就是很可疑的区域…… “我可是认识你们工会的大人物哦！” 四枫院悠微笑着站在夕子身后，对着面前的河童轻轻点头。 河童有些惶恐地摸了摸头上的叶子，里面的露水晃了又晃，但是就像是违反引力一样，就是不会从叶片上滚落…… 与其说这是露水，不如说这是河童的一种特质，是它身体的一部分，不会轻易就被蒸发干净或者滑出去。 据说有滋润身体的作用……河童这种妖怪，头顶叶子里的水，也可以看出它们的状态。 这个时候露水就剧烈地翻滚着，显示着这只河童情绪的变化。 浅川市妖怪工会——管理浅川市境内妖怪的机构。 这个机构守护着浅川市的妖怪，并且协助它们居住与生活，并且尽可能维护人与妖怪之间的秩序。 除此之外，还负责看守能量景点，狭间以及浅川市附近的特殊房屋。 它们一般会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出租房屋给那些走投无路的妖怪甚至野神…… 一些野神失去了自己的信仰，神社荒废后，神性和神力都在逐渐消退。 在完全堕落为妖怪前，实质上它们只比寻常妖怪强得有限。 在大地上奔波劳累，试图恢复信仰，有一些偶尔也会跑到浅川市租房。 在过去，四枫院悠还曾经从那些野神手里，获得他们的“供奉之物”。 这些土著神的供奉之物，存在本土神灵的灵韵。 在仪式之中使用，为四枫院悠增加了属于东瀛神灵的灵韵——这有效掩饰了他的特殊。 从明了浅川市复杂情况的工会中介这里入手，的确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只是，夕子怎么忽然想到要租房呢？ “在浅川市，月租低于三万円的房子，不是破败就是另有隐情哦！” “没关系，就算是住满妖怪的公寓也无所谓。” 夕子这么回应着，撑着伞的她，微微躬身。 “请给我介绍下这样的房子吧。” “这样说的话，先去看看那几处吧……先说好，便宜的房子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 “没有关系，我只打算暂时住一下，等手头宽裕了会搬去更好的地方 。” “为什么要租房住?” 夕子惊讶地转身，长发在风中微微甩动优美的弧度。 “啊，是悠！” 第一百三十七章执念 “我刚刚从那边过来，恰好看见你。” “你还没说，为什么要租房呢？” 夕子撑着伞，露出平静的笑容。 “也没有什么 ，就是想要有个自己的住处……” 四枫院悠敏锐地察觉到她眉宇间一点为难。 “是在庚家住得不舒服?” “有……那么一些吧。” 侧过脸，她微微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不是我的时代了。” “紫子固然是我的妹妹，但是也跟我分离了五十年了……她有自己的生活。” “我不在的时候，她招了入赘的女婿，撑起来了庚家，有了孩子，现在连孙女都有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都儿女都不住家里，正好你还可以和妹妹聊聊，房间都给你保留着。” “不一样……” 夕子用力的摇了摇头，侧着脸，想了想。 “那种……就像是年轻人与老年人之间的感觉。” “我觉得我还是十六岁，但是紫子已经老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抹平之间的区别。” 她伸出青葱样修长白皙的手指，点了点饱满的胸口，示意着。 “在这里面，心，是不一样了。” “我与紫子相处的方式，很怪异，姐姐像是小孩子，妹妹却是老人……我不太自在，所以想搬出来住。” 原来如此…… 这是很常见的。 长生者与世俗之间的割裂感。 属于凡人的紫子会老会死，已经步入正式神灵位阶的夕子却可以不老。 这也就算了，偏偏夕子因为各种缘故，心智还处于十六岁的时候。 尘封在旧校舍的半个世纪，她其实几乎没有成长。 这家更加加大了这种割裂感。 夕子当然会感觉到不适应……毕竟她熟悉的妹妹庚紫子，如今已经是头发花白的老人。 “庚家住着不自在，可以住我家嘛……我妈妈也很喜欢夕子呀！” “我也……很喜欢夕子。” 四枫院悠坦率地说出像是告白一样的话，自己的脸上都感觉到微微发烫。 “太，太犯规了……突然说这样的话。” 脸上涌起醉人的红霞，夕子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又看见河童在笑嘻嘻地，干脆低下头去。 “就，就是因为伯母太喜欢我了啊……所以……所以才想搬出来……” 她垂下头，看着黑色地砖上的水流。 外面一片雨幕，雨水不断自天空降落，打落在地面上，泛起一个个泡泡，一圈圈涟漪，生灭不定。 “妈妈太喜欢夕子……” 四枫院悠先是一愣，随后回过味来，逐渐了然。 “的确，妈妈一直操心我的感情问题，是可能追问太多敏感的话题……” 夕子其实是很纯情的女孩，难以招架自家母上大人的热情，这也是理所当然。 “其实，找个自己的房子，是我一直以来的执念。” “从前，悠还没有遇到我的时候，我独自徘徊在校园里。 那时候最害怕的就是夜晚和放假了……” 她轻声说着，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微闪，面上满是追忆的神色。 “因为一到夜晚，整个校园里，就都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 寂寞，害怕，而且幽灵是不会睡觉休息的，我只能无聊地打发时间。” “所以，那个时候起，我就有个愿望！” 夕子握着小小的粉拳，高高举起。 “一定要在校园外面，有一个自己的房子！” 她举起拳头时，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着单纯的憧憬，快乐。 “啪啪啪啪啪啪”。 四枫院悠和河童，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尤其是四枫院悠，单手撑着伞，另一只手并不方便，但还是拍在手上，为她此时的活泼鼓掌。 “那好吧，既然是你的执念，那就上车吧。” 四枫院悠低头，询问河童。 “没有打扰到你吧？” “不会，能为殿下服务，是我的荣幸！” 这只河童看起来比他的远亲，手鞠河童要聪明得多。 很快，这只河童拨打了手机 ，叫来了一辆印着浅川市妖怪工会徽记的黑色轿车。 徽记有樱花，枫叶等细小装饰，都是银色。 轿车本身是进口货，非常昂贵，似乎还经过妖术改装，增加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显得非常奢华。 “请上车。” 河童按下了按钮，车门斜着向上打开，露出精致的后座。 待两人坐稳之后，这只河童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不断指点着方位。 不久，就进入了偏僻的近郊。 周围是大片的田野，在靠着田野不远处的斜坡上，靠着水泥道路的边上，是一处有着院子的公寓大楼。 “这就是上野公寓，它都后面就是垃圾处理站，一些没办法回收利用的垃圾会露天焚烧，可以说环境不怎么样啦！” 按规矩，第一个房子是最烂的。 四枫院悠隔着一条道路，远远地眺望着，皱起眉来。 外墙上白漆掉落，有些地方都露出了灰色的混凝土墙体。 挂在外墙上的几个空调外机，都明显非常陈旧。 “以前是旧的烂尾楼，改造成公寓，周围就是垃圾站，天天焚烧。 除此之外，周围还有暴走族和极道在聚会……只要四万七千円每月。” 就在二人停留时，公寓楼里面传出一阵嘈杂的声响。 “开门！开门！” 愤怒的拍门声，之后就是听见一个男人的喊声。 “以为不出来就能躲得过吗？！” “松谷伊吹，你欠我们东野会300万円，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出来！还钱！” “还钱！还钱！” 约莫十几个人，穿着花花绿绿的服饰，带着耳环染着发，露出的手臂上还有着纹身。 这群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极道，在公寓的大门口大呼小叫，用力地踹着钢铁的大门。 “……” “……” “……” “啊，哈哈，因为这是惯例，第一套房子，通常都是最差劲的，以便让客人明白月租金五万円以下地都是什么房子。” 河童讪笑着，用手帕擦着头上的汗。 “周围环境也太差了，不仅有垃圾处理厂，还有极道骚扰。” “这样的地方， 不适合夕子这么柔弱的女孩子居住。” 第一百三十八章私人房产 “柔弱……” 无论如何，都不能单纯以外表看待神灵小姐吧…… 副驾驶座上的河童没有敢说话，只是眼神暴露了他的想法。 反倒是坐在司机位置上的男子，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夕子倒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刘海下的黑色双眸 ，犹如剪水一样泛着波光 ，紧紧地搂着他的手臂。 她没有说话 ，更没有去在意旁人的眼光，眼里的世界里，只有四枫院悠一人。 “沙沙”，细雨敲打在车窗玻璃上，顺流而下。 夕子牵着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十指相扣。 …… 第二个房子，基本上是荒芜的废弃别墅，周边一块都是烧焦的痕迹。 “这就是第二处廉价的房子，但是……” 但是这就是废墟啊，而且是焦黑的废墟，墙体院落都是火焰炙烤过的痕迹…… “这处街道在十年前还是有名气的花街，但是某一天晚上失火了，整个烧光了，只有这片是混凝土的院子，还保留得完好。” “可惜了，那些都是过百年的古董景点……” 因为是古董木料建筑，所以一把火过来时反而烧得精光。 外面得雨似乎暂停了下来。 天空依旧是浓云密布，只是他们头顶有部分逐渐透着天光。 四枫院悠和夕子下了车，走过去看时，只觉得阴冷的气息迎面而来。 空荡荡的院门，忽然向内洞开。 四枫院悠一行当先走了进去。 迎面就是木质的走廊， 一位身穿浅葱色和服的中年妇人，当先跪在廊下。 她的身后，是两排莺莺燕燕，或素白，或樱粉，或描金……各有姿态。 “欢迎浅川殿下大驾光临，欢迎这位姬君。” 这些都是幽灵，齐齐下拜，以最隆重的礼节迎接四枫院悠还有夕子…… 主要是迎接四枫院悠，夕子其实只是顺带的。 “这位是吉原妈妈桑，她年轻时就是这处花街的花魁，那天大火一起被烧死，所以就逗留在这里……已经十年了。” 河童蹦蹦跳跳地，跟在四枫院悠身后，悄悄对四枫院悠嘀咕着。 “别看她们在您面前规规矩矩的，但是没有谁不知道，她们是要吸取精气的。” “妖怪们也有不少到这里找她们陪酒聊天的，她们跳舞唱曲还能能艺，都很拿得出手。” “不过她们很有分寸，吸取的精气最多会让人稍微疲倦些，休息下就好，所以名声都还不错。” 四枫院悠还没有表态，那只柔软纤细的小手，已经扯着他的身体，往外在走。 “这里，不行！” 看得出来，夕子有点小情绪了。 似乎是因为四枫院悠的视线在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身上逗留过，夕子有些不满。 直到将四枫院悠拖回车内，夕子始没有回头，握着他的手，更是时刻没有放松过。 重重地甩上车门，夕子闷闷不乐地坐在位置上。 “下一个！” 注视着窗外浑蒙的天空，夕子的情绪就像是天色一样，并不怎么美妙。 四枫院悠感受着夕子小手的温度，她那样紧紧攥着，好像一松手四枫院悠就会离开一样。 有些好笑，又有些温馨。 那些打扮得漂亮的女幽灵，只是路人而已，怎么能跟夕子比较? 对于四枫院悠而言，说的喜欢，那可是真的喜欢。 到他这个地步，绝大多数时候，都不需要撒谎。 喜欢，就是真的喜欢。 喜欢夕子在身边，这是毫无疑问的。 虽然说，认识纪子在先，但却跟夕子相处更多…… 四枫院悠不怎么信一见钟情，或许世界上某个角度真的存在那种吧，但他觉得，如夕子这样因陪伴而逐渐的喜欢，才是多数。 喜欢夕子的聪慧，她的善良，她的纯真，她的可爱，甚至这个时候气呼呼的样子，也很有意思…… “既然夕子不喜欢，那就不看了。” 反手握住柔软的小手，四枫院悠温言软语安慰着她。 感受到四枫院悠的心意，夕子的小情绪不知不觉地就消失了。 …… 第三处房子，是一栋独栋公寓，比起之前两个都要靠市区一点。 公寓约有五层，房东住一层，其它四层对外出租。 从展示图上看，一室一厅，带小阳台，浴厕分离，宽广的空间设计。 外观尤其有古韵，是木质结构，设计上很精巧。 “这里好棒啊，好漂亮的装潢，空间也很大，真的只要四万八千円一个月吗？” 带人来看房子的河童，有些坐立不安。 “不管怎么看，都不应该这么低才对吧?” “而且装修齐全，都是崭新的耶！” 何止是崭新，暖气、空调、冰箱、微波炉、电视机、电脑都是一应俱全……拎包入住即可。 “这真的是这么便宜就可以租得到的房子吗？” 夕子逛遍了房间，来到卧室，看了看卧室天花板正中央的水晶吊灯，又扯过窗边的蓝色丝质窗帘，甚至还有花草壁画装饰的壁灯…… “这个嘛……” 河童苦着脸，坐立不安。 顶着夕子怀疑的视线，他不得不开口解释： “这是因为这里的房东缺钱，所以今天早上才刚刚决定把装修好的房子对外出租的啦！” “缺钱?” “缺钱能开这么低租金?” “这么低租金，怎么能留到这个时候?” “这个，这个……” 河童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向四枫院悠飘过去…… 夕子怀疑地看向四枫院悠，而后者面带微笑。 沉默之后，夕子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好吧，这里我看中了，就决定租下来了！” “太好了——” 河童跳了起来，激动地取出合同。 “那就先租十年吧，租金可以先欠着，什么时候愿意给都行，不要利息。” “这个是房东说的。” 签约的时候，夕子已经看见另一边的房屋实际持有人的姓名。 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后露出灿烂的笑容。 河童一副完成任务的模样，迅速签完。 “我，我还有有事，就先走了，两位抱歉抱歉！” 不断鞠躬着，这只河童倒退着出门，然后就狂奔而去。 “谢谢……” 夕子轻轻地道谢了一声。 哪有这么傻的房东? 这里，其实就是四枫院悠的私人房产。 第一百三十九章新居 清晨。 房间内，柔和的橘黄色暖色光线，从床头的精致台灯灯罩上垂下。 蓝色的窗帘紧紧地拉着，外面似乎天色还是昏暗。 房间里一片静谧，充满了某种温馨的氛围。 四枫院悠凝望着天花板上素雅的吊灯，无聊地数着上面的花纹。 柔软精致的丝质薄被下，是纠缠着的二人。 细腻，纤细的躯体。 彼此的温度。 彼此的心跳，与体温。 以及，那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忽然，四枫院悠轻轻开口出声： “醒了吗？夕子。” 少女的呼吸声，就在刚刚，已经乱了。 “……” 没有回应。 四枫院悠也不在意。 他也是刚醒来没有多久。 “那个……夕子……” 四枫院悠感受着身侧那微微颤动的躯体，以莫大的毅力止住自己的任何冲动，斟酌着语气，试探着问： “该起来了吧？” 身后的呼吸声立刻顿住了。 然而少女并没有回答他，只是一把扯过了被子。 四枫院悠猝不及防地暴露在空气中，感受到一阵凉意。 “……你先出去。” 被子里面，传出少女含糊不清的闷声。 “什么？” 四枫院悠下意识转过头去。 迎面而来的是一双清澈的眸子。 “……你先出去。” 被子里面，传出少女含糊不清的闷声。 “什么？” 四枫院悠下意识转过头去。 迎面而来的是一双慵懒之中透着柔媚的眸子。 这眸子里似乎映着无限情意，似乎会说话一样，吸引住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少女整个人都包裹在薄被之下，只有那双半张脸露出来。 “快出去啊！” 夕子害羞地吧自己藏在被单下面。 “出去!” 她软绵绵的声音，像只小奶猫一样，毫无威慑力。 四枫院悠与夕子小姐对视了几秒，目光清澈坦诚。 之后转身，在床下那堆凌乱的衣衫之间，翻检出自己的那份，一边穿着，一边继续说着： “今天放假，还可以再休息几天。 夕子你得办个身份，可以合理地出现在外面的身份。” 终于平静下来的夕子，好奇地询问着。 “身份?” 这个声音带着些沙哑，却依旧有着甜美的音色。 四枫院悠脑海之中顿时回忆起某些旖旎的记忆。 少女正观察着他的表情，在这方面似乎极为敏感。 稍一联想，立刻害羞了起来，声音也慌了几分： “悠，你似乎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 天鹅绒的大床上 ，少女俏脸上涌现出更多的潮红。 她用被子挡住身躯，将松软的靠枕垫在背后，坐在床上，继续用充满甜蜜的视线注视着他。 对于此时的夕子而言，无论看多少次，都看不够。 要把眼前这个人的身影，深深刻在脑海里，永久，不忘。 “是呢，夕子要跟我登记婚姻的话，可不能没有身份。” “婚，婚姻……” 潮红的面颊上，滚烫得几乎让她感觉自己要沸腾了。 大脑都似乎无法思考了 。 少女举起薄被，将自己的红透的面颊挡在下面。 对于刚刚十六岁，十五周岁不到的夕子而言，结婚太快了，而且也太早了，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总之，后续还有许多麻烦，比如说对策厅需要你做个记录之类的。” “不过倒也不一定需要那么麻烦，完全可以走神道厅的路子，以现世人神的身份 ，直接注册就行。” “毕竟，夕子是因为我的缘故，受到了神灵世界承认的比天津神，虽然仅仅是最末一位的大初位。 关于神道的事务，就是神道厅的领域，所以对策厅其实无权管辖。” 夕子恢复了镇定，两只纤细的手臂，举起被子挡着自己，连一点点肌肤都不愿意露出。 “夕子，你的衣服。” 四枫院悠已经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并且把少女的衣物丢回了大床上。 “……谢谢。” 尽管羞涩的脸颊都快烧起来了，但是很有教养的少女还是放下被子，略微低头，轻轻道谢。 “不用这么客气，毕竟……我们也算是确定关系了…… ” 四枫院悠看着强自镇定，实则耳根面颊都红透了的少女，轻轻叹了口气，拉开了窗帘。 窗帘徐徐拉开，晨光自宽大的窗外照进温暖的房间。 外面下了一夜的小雨，到这时候终于暂时停歇。 “哗”，窗户也被拉开，清新的空气混合着丝丝水汽，涌入室内，透着清爽的凉意。 不知名的鸟儿在窗外碧绿的枝头跳跃着、歌唱着，婉转灵动。 “唔……” 夕子慵懒地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爬起来。 “好久没有睡着了……” 幽灵是没有睡眠可言的，夕子也很久很久没有真正意义上地体验过睡眠了。 昨天，她去找房子，结果碰到四枫院悠。 一起去了有极道出没的公寓楼，住着幽灵的花街遗址，最后来到距离学校不远处的，偏僻的一户建。 一想到这里，她就抬起头来，看着站在窗边的少年。 “今天要去拜访邻居家，要跟我一起去吗？” 搬家以后要去左邻右舍拜访下，是必不可少的礼节。 “礼品准备了吗？我有买果茶 直接就可以送人。” 四枫院悠想了想。 “送“茶”既有品位又健康，LUPICIA果茶的包装都很好看！ 还是限定款，收到的人肯定会喜欢。 只要打开闻一下，满满的果香会更让人幸福感满满！” “送方巾就可以了，礼物不能太贵重。” “应该送方巾这类，价值大约1000円左右的礼物，或者小点心。” “果茶有点贵重了，不适合。” “悠不经常带礼物上门做客吧？” “要是送太贵的礼物，会给人添麻烦的。” “礼物往来是有规矩的，今天你送多少价格的礼物，下次回礼就要等值……所以如果不是很富裕的人家，收到你的礼物，会因为太贵重觉得麻烦呢。” “所以说，礼物不要贵重，普普通通的毛巾、手帕，小点心，送过去也用得到，最适合。” “说得好，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讲究。” “不去学校吗？” “今天放假 ，你睡迷糊了。” 第一百四十章浪漫的事 夕子的确有些迷糊了。 丝质的被单滑落，露出睡衣内精致的一截春光。 “呀啊——” 夕子暴露在空气之中，立刻羞涩地捂住，躲到被子里面，只露出可爱的耳朵。 房门阖上，传出清脆的金属声。 镜面中，几缕青丝垂在少女耳侧，带着红晕的姣好面容上多出几分妩媚。 如远山一样似乎蒙着层淡青色轻纱的秀眉微微蹙起，少女感觉到行动间有些不适。 靠在走廊上，玻璃墙壁外，是一片阴沉的天气。 外面似乎下过了雨。 四枫院悠靠在窗台上，吹着湿润的冷风，让自己清醒清醒。 ……尽管夕子很可爱，犯规地可爱。 可是这也不是犯错的理由! 又等了一阵，身后的房门打开了。 身穿浅蓝色吊带过膝长裙的夕子，蹙着眉，脚步别扭地走出了房门。 精致的小脸有着犯规的可爱，肌肤如雪，透着醉人的红晕。 削肩细腰，修长的秀发披散在身后，非常符合四枫院悠的审美。 微风拂动走廊窗台上的窗帘，吹动少女略显凌乱的刘海，在这样的情景下 ，听见她用溪流般悦耳的声音说着： “那么，悠，我们走吧。” 少女很自然地挽上他的胳膊，做出各种情侣之间才能有的亲呢姿态。 在超市里面，旁若无人地做着这样亲呢的姿态。 四枫院悠与夕子这一对，貌似吸引了许多人的眼球。 “这块牛排看起来很新鲜，不过价格好贵。” “因为是本土出产的牛，东瀛的国土面积狭小，养牛的成本本来就高……所以买外国牛肉更好。” 放下那块和牛，夕子在四枫院悠的劝说下，选择了相对便宜的外国牛肉。 “还要选购一些蔬菜，萝卜、干笋之类，不过蔬菜都是好贵啊……” “还好啦，因为夕子你没有多少钱的缘故，所以才会觉得贵。” “呜……我也有好好在找工作，不过附近的工作好难找，感觉没有什么容易做的事情。” “那是因为他们不认识你，不敢用外地人啊。” “浅川算好的了，至少在繁华的商业街那边外地人也能找到工作，这可是很不得了的事情。” 东瀛的地方排外现象，比想象中严重得多。 只有东京这种大城市适合生活 其它城市都是对外地人排斥非常严重。 外地人来， 难以找到工作不说，严重的时候 可能还会被欺负。 越是小地方越是如此。 所以东瀛那些古老封闭的山间村落，才会经常有人“神隐”（失踪）。 其实可能就是被本地人迫害死掉了。 “对于这个五十年后的世界，我还在努力适应它。” “在我那个时代，连火车都是稀罕物呢……啊，真是烦恼，手机要怎么用呢……” 对于夕子而言，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面，唯一的支撑点，就是四枫院悠了吧。 四枫院悠微微一笑，主动握紧夕子的手。 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也将自己的心意传递过去。 哪怕是来到了陌生的五十年后的世界，你也不是独自一人…… 夕子似乎真的感受到了四枫院悠心中的想法，回眸一笑。 “悠不用这么担心了，我啊……比以前坚强了许多哦！” “夕子真的很坚强吗？” “明明是表面坚强暗地里会一个人伤心难过的类型。” “……是真的哦，在悠在身边，感觉什么都不怕了。” “就有一种心安的感觉……很难描述，不过这份心情，又也是一样的吧？” 是啊…… 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上，四枫院悠许多时候都感受到一种疏离。 这不是他过去的世界。 这是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 夕子与他是多么相似啊？ 同样的孤独，同样的来到陌生的世界……两个有着相似经历的人，果然有着彼此相近的氛围，彼此吸引。 果然，缘分奇妙，妙不可言。 与夕子在一起时，许多话哪怕不说出口，都能轻易地相互理解。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 真的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默契。 夕子的表情很温柔。 四枫院悠虽然没有照镜子，但是他知道——这时候 他的表情一定同样是幸福与温柔的。 沉浸在这份温柔甜蜜的氛围里面，时间似乎变得很快、很快…… 从超市的一楼逛到二楼，再逛遍三楼…… 中间做了什么，怎么做的，又经过了哪里……统统都好似走马观花一样 ，飞速地从眼前逝去。 到了最后，恋恋不舍地，两个人还是不舍得分离。 “二位，已经到傍晚了……” 店员小哥有些无奈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氛围。 “你们都逛了一整天了，难道不觉得累的吗？” “呜、呜咦——” 夕子惊讶之下，露出了疑似小动物的可爱鸣叫声。 “怎么会 ，明明感觉只过了一会儿而已，怎么就过去了一整个白天?！” 夕子不解地看着外面的天色。 傍晚的橘色晚霞已经从大门口照入了超市内部，映衬得室内一片灿烂的橙黄色。 “真的是……明明感觉并没有过多久 但是一整个白天就那样没有了！” 这种事情很少发生，但是跟夕子在一起的时候，真的体会那种时间流逝过得不明显的感觉。 大约这就是热恋的感觉吧？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时，十几个小时也只不过是一个恍惚就过去了都样子。 “是真的……” 店员小哥郑重地点头。 “二位，你们已经在这间店里面，从早上一直逛到了晚上……” “整整逛了三十遍了吧？我都已经换班了！” “虽然我很想说，二位感情是真的很好啦……但是这里毕竟是店不是旅游景点啦。” “能不能先把东西给结账呢？还有，你们真的不饿的吗？” 店员小哥似乎很有兴致的样子。 不过四枫院悠与夕子的确都不容易感觉到累。 四枫院悠虽然还有人身，但具备的神力已经相当强大，耐性远比凡人强得多。 夕子干脆就是以灵躯塑化，在四枫院悠帮助下，成为了人神。 两个人都是神，精力远不是普通人能比，逛商场逛一天真的不能算累。 “伴手礼选好了，这几块毛巾，还有香皂，就足够了。” 夕子熟练地从购物车里翻找出几个包装得不错的盒子——必须要说明的是 ，似乎是某个品牌的盒子。 因为太适合作为伴手礼 所以就连盒子都特意做得很好看? 虽说都是纸盒， 但是装饰很精美，送礼绝对是足够了。 在店员们善意的目光之中，逃一样的，两个人狂奔出了这所超市。 提着塑料袋子，奔跑在晚风之中，熏熏然的暖风 ，混合着海的气息，吹动着夕子及腰的秀丽长发。 橙黄色的光芒之中，是那么灿烂的笑容。 轻松 ，愉快，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一样。 真想，让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永远，就这么幸福轻松多好。 这一刻，四枫院悠也生出了，就此与身边女孩一起白头偕老的想法…… 嗯，神不会老。 那就 ，与她一起长长久久 走下去，直到这个世界的尽头吧。 “夕子……” 四枫院悠情不自禁地唤着。 情感好似喷涌的泉水一样，又像是沸腾的岩浆那样…… 无论如何 ，都想倾诉出来！ 就是这种感觉！ 四枫院悠的前世所不曾拥有过的幸福——就是此时此刻！就在此时此地！ “嗯?” 夕子眨眨眼，看了过来。 深深地凝望着这双柔媚中带着笑意的眸子，以及带着疑问容颜，四枫院悠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直接顺着内心的情绪，一口气说着： “夕子，我希望能永远像今天这样，快快乐乐地，和夕子在一起。” “直到这个世界消亡，直到时间的尽头！” “我已经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我啊……其实就是想这么幸福地生活在这个世界。” “有夕子在身边，我才能幸福。” “所以……能请你，永远待在我身边吗？” 夕阳的余辉里，夕子温柔地笑了起来。 “悠，你已经抓住我了。” 枫叶一样火红的云彩，如同枫林一样的颜色，飘荡的发丝在晚风之中轻轻飘扬起来 ，飘逸的身姿轻轻按住蝴蝶一样翩翩起舞的裙摆。 “我啊……” 她伫立在那里，微微笑着，魅力动人。 “最最喜欢悠了。” “要接住我哦……” 这么说着，她闭上眼睛，跃了过来，一把搂住四枫院悠的脖子，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猛地受到这重量压下，四枫院悠一个不小心，倒退了几步。 苦笑着，他揽着少女温暖柔软的身躯，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夕子……你是不是又变沉了！” “哪有！” 夕子不爽地睁眼，双臂用力，面对对看着他 ，然后 …… 轻轻在唇边，蜻蜓点水一样，轻轻一啄。 一触即分。 柔软的触感，好像是梦幻一样，并没有意识到，就离开了。 晚风之中，这片坡道是如此宁静。 如同梦境一样美好，夕子却整个人都充满着幸福与甜蜜的氛围。 如果给此刻配景的话 ，大约就是绚丽多彩的七彩泡泡吧。 “这是今天份的奖励哦，作为悠一直陪着我的奖励。” 背着手，夕子脚步轻盈地走上前去。 四枫院悠提着袋子，跟了上去。 “袋子交给我好了。” “不行，我太轻了，不提着东西， 怕会被风吹跑！” 夕子总是在意外地地方很执着的样子。 走走看看，这段路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 在公寓楼下面，四枫院悠打开了门，从旁边的楼梯走了上去。 趁着四枫院悠前往厨房，把食材归类到冰箱里时。 夕子瞧瞧从自己带着的袋子里，拎出一个小小的站立秤。 探头看了看 ，四枫院悠正在把东西放进冰箱的上层。 舒了一口气，少女脱下室内鞋，就着洁白的袜子，踩了上去。 体重秤上面，指针顿时划过一个弧度 ，然后停留在30kg的刻度上，微微颤抖，然后超出了一些。 头上似乎有汗珠滚落 夕子仿佛看见世界崩坏一样，悲伤的气氛，顿时笼罩了她。 “真的变重了……呜……骗人……我怎么可能会变胖！” “明明五十年都没有变胖……我在学校里偷吃料理部的食材，还有家政课的菜品 …… 吃了那么多年，一点都没有变胖……” “一定是因为悠的缘故……幽灵不可能变胖的……但是我现在不是幽灵了?” 对于一个在意体重少女而言 这件事太重要了。 “要注意控制体重了……” “夕子，晚上菜谱决定了吗？” “味增汤，饭团，牛肉火锅，炸天妇罗，烤鸟。” “我好像见到有人烤菠菜的，我印象里菠菜用开水烫一下 ，不就能吃吗？” “家里没有烧烤架……忘记买了，而且油烟会很重。” 干净整洁都厨房 ，是立体式装修，上面有抽油烟机，下面是灶台，周围就是刀架碗橱柜子 ，可以轻松拉出来。 侧身的角落就是冰箱，旁边就是洗手池 夕子换上了围裙，把四枫院悠赶了出去 ，开始熟练地切着蔬菜。 “这里是我的战场了，悠先去看看电视就好了。” 静谧的时光里，四枫院悠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电视节目里。 任凭那个滑稽的喜剧明星如何卖力都在屏幕里表演，他的注意力始终都放在厨房里面忙碌的那个身影。 真的好像是新婚夫妇一样…… “久等了 ，柴鱼片凉拌苦瓜。” 苦瓜片， 入口甘甜，居然没有苦涩的味道……夕子把苦瓜放在水里泡了很久，似乎还有一些秘诀， 完全去除了苦味 ，只留下爽口与甘甜，真是很棒。 再加上大量柴鱼片，拌着秘制酱料一起吃，作为凉菜， 可以说处理得很棒。 “再来是麻婆豆腐，色香味俱全 像岩浆一样的，特辣红椒哦！” 东瀛的辣通常都是芥末代替，唯独麻婆豆腐，学到了点川菜精华——至少用了真的红辣椒。 四枫院悠沿袭了上一世的习惯，对芥末很不感冒，见到麻婆豆腐就胃口大开。 吃了几口， 浑身都在出汗。 “最后是红烧的牛排……还有压轴的豆芽菜萝卜干笋味增汤。” “我开动了！” “我开动了！” 好像是仪式一样， 说完这句话后，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森家 菜肴的香气四溢，夕子坐到位置上 ，看着已经埋头在吃牛排的四枫院悠，微笑着提示。 “按照习惯，是应该先喝一口味增汤开胃的哦。” “这个牛排烧得好，酱汁完全被吸收了，很入味。” 就着味增汤喝了一口，满满的鲜味，的确不错，有开胃的功能 ，至少让他胃口大开。 “牛排的酱料很棒吧，那是我在家政课上，从曾经一位老师手上投食到的。” “记得那时候，那个老师拿材料学习做牛排……然后放错了酱料，居然味道还不错，就把那个配料记下来 ，我练习了许多次。” “可惜 ，家政课用到牛排的次数屈指可数，练手的机会不多。” “那是因为牛肉很贵的缘故吧?” “也许吧……不过我在学校里面逛来逛去，也很无聊，普通的课程都听腻了，只有家政课还有点意思。” “说起来，半夜会自行弹奏的，音乐室的幽灵，说的也是夕子吧？” “晚上无聊嘛，学生都离开了学校，我只能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徘徊……也不知道谁碰见了我，就传了出去。” 用完晚饭以后，碗筷盘子都是夕子去洗…… 电视里还在播放着毫无营养的电视节目。 大约就是电视剧吧，男主去追女主，接到电话后，就开始在太阳下……奔跑！ 是的！奔跑！ 东瀛的出租车费用之贵，闻名全球。 不是超级有钱人，通常是不舍得经常坐的。 跑着比较方便，如果路远一点就骑自行车。 在日剧里面，跑，是浪漫的……但看着男女主跑那么远，依旧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简直就出戏。 “差不多该拜访邻居了。” 这座公寓楼是四枫院悠的私人房产，除了夕子之外没有租给任何人。 靠近校园，交通方便，步行五分钟内就有站台，十分钟内就有大型商场和商业街。 踏出公寓楼的大门，外面夜色已至。 青黑色的夜幕下，点缀着几颗寂寥的明星。 路边的路灯一排排整齐地亮着 照得远近如同白昼一样。 道旁的柳树枝条，在晚风中轻轻飘扬，带着沙沙的声响。 远处有些行人，从商业街的方向步行回来，行色匆匆。 远处，暮色之中的山丘，影影绰绰的，灰色的轮廓 ，坐落在对面，如同一只巨大的怪兽。 惬意的初夏夜晚，与夕子提着伴手礼的包装袋，一家一家地敲开门，拜访着。 “您好，我是新搬到这条街的庚夕子，初次见面 ，请多关照。” 寒暄几句 ，送上不太值钱的毛巾、手帕、香皂等等东西。 在这个过程之中， 虽然大多数都是客套话，但是的确简单认识了邻居。 “真是很累哎，夕子，这种社交的活动……” 四枫院悠其实并不是喜欢这样都客套。 “没有办法呀，东瀛就是这样。除非你不做东瀛人，不然太异类的话不太好哦。” “我看他们对外国的留学生，完全是另一种态度……” “是……但是那是客人，对客人当然要有礼貌，能跟东瀛人一样吗？” 几趟走下来，哪怕每趟只停留了五分钟，也花了将近半个钟头…… “我看看，附近还剩下森家没有拜访……” 今天的夕子显得格外地靓丽。 一头鸟黑柔亮的秀发披在胸前，一袭黑色连衣裙，紧紧地包裹着窈窕动人的身姿。 纤细的腰肢，优美的腰线，极为美丽。 那双纤长的美腿上，套着黑色丝袜，脚下是白色高跟鞋。 此时她提着东西，迈着小碎步，摇曳生姿。 灯光照在她身上，她拿着纸张，看了看前面。 “就是这家。” 典型的一户建，有堪堪一人高的院墙，门前有着“森”的铭牌。 木门和院墙，显得陈旧，院子里有些绿色的藤萝，从院墙上爬出。 四枫院悠上前按着门铃，却没有人开门。 不仅如此，还隐约传来男女之间的争吵声。 “你说要分手……分手是什么意思?！” 一个愤怒的女声，带着些沙哑，从院墙里传来。 “字面意思——我已经受够你了！” 那是一个平静的男声。 平静之下，犹如压抑许久的火山。 “每一次，每一次，我已经受够了无休无止的争吵不休。” “森拓人——你可别忘了，当初在学校里面，向我告白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你是说过的，永远，永远都不会跟我分手！” “现在结婚了，孩子都小学了，你要跟我分手?！” “是，我是说过那句话，我没有忘！” “但是，当初我爱的人，是那个永远温柔的北岛彩惠，是那个一说谎就脸红的彩惠同学，是永远会支持我的彩惠……不是会出轨的森彩惠！” “你变了！” “我在外面辛辛苦苦地努力赚钱，为了给你一个更好的家。” “结婚以后，有了孩子，我加倍努力，主动申请最艰苦的任务，才攒够了这座房子的钱，搬到了距离学校最近的地段。” “我哪里对不起你？你拿着我的工资，跟别的男人出入酒店，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女儿去年生日那天，你告诉我你在哪里?” “我现在甚至怀疑，妃姬子是不是我的女儿！” “森拓人！你怎么敢这么说，我们结婚第二天，你就跑去加班！” “有了孩子，你回来看过我几天！” “我出轨有什么错！我也是人，会寂寞！” “我不想跟你吵……收拾下东西吧，趁着女儿今天不在家，我们把事情做个了断！” “了断……你想离婚?！不行，我绝对——绝对不会和你离婚！” “为什么不呢？彩惠，你在外面出入高档餐厅，打扮得精致漂亮，搂着别的男人，不是笑得很开心吗？” “你跟踪我?！” 女人惊怒的声音里，隐约带着哭腔的声音。 “你从来不回来，就一心为忙着工作，问到你就说加班加班——工作才是你的妻子吧！” “不行，我绝对不跟你离婚！” “纠缠下去有什么意义吗？你明明知道，我是多么爱你……从小到大，我们就是青梅竹马，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了吧——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第一百四十二章“我们的爱永不褪色” “放手……抓住我也没有用的，给彼此最后的一点体面吧，彩惠， 我依旧爱着你，但不是现在的你。” 男人深沉的声音充满了决绝。 就仿佛是爆发的火山那样，不动则已，一动就是再无挽回。 “开什么玩笑……你这个叛徒！” “够了！彩惠……最后这么叫你吧，请不要再继续破坏你在我心中的形象。” “就这样离婚，对彼此都是好事。” 客厅。 森拓人坐在桌子的一端，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另一端的女人。 精致的妆容，修身的包臀裙，乌黑漂亮的长发，还有着熟悉的洗发水清香。 婚后这些年，她包养得很好，生活得很精致，岁月几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当然……她是全职主妇，花的全是森拓人的钱。 其实森拓人到底还是留了几分面子…… 他在偶遇妻子出轨之后，委托了私家侦探，所得到的酒店出入记录还有出轨证据，远比她想象中要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彻底死心，下定决心从这桩错误的婚姻里面解脱。 森彩惠的态度很强硬，就是不肯离婚，但是森拓人的态度很坚决。 “不行，要我跟你离婚， 绝对不行！” 女人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婚。 这也难怪，森拓人的薪水很高，也很努力，尤其是今年刚刚升职了。 在东瀛，有着年薪制度 ，随着工作年限增加，薪水也会固定增加 。 更不用提森拓人的职位也提升了 ，年薪足足有1176万円。 森彩惠并不愿意放弃这么优质的丈夫 。 其实他这样的情况，并不算少见。 东瀛职场，从来都不会到点就走，主要原因是东瀛文化需要更多时间为公司付出，妻子觉得你早下班回家就是没努力等等。 另外大老板一直都不走，一级看一级，所以都不会轻易下班。 其次，公司分工比较清晰、明确，所以一般工作都不会超过负荷，此时下班不走就是无所事事。 时间久了 为了避免这个情况，就把白天的工作留一部分到下班后才做，显得比较认真。 最终造成了世界闻名的“社畜文化”。 社畜每天加班到深夜，然后陪着同事领导在外面喝酒，最后很大概率到晚上十二点后才回家……几乎没有时间陪伴妻子。 全职主妇在家里，早上做早餐，以及晚上晚餐，其余时间几乎在做什么呢？ 在东瀛，快餐店扣扣索索，吃着廉价便当的多是社畜，而高档咖啡厅餐厅吃着昂贵西餐打扮精致的，多半就是这些无所事事的家庭主妇 …… 她们拿着丈夫的钱，享受着与不同男人滚床单的美好岁月……据说有50%的东瀛夫妻会在婚后出轨，这已经变成了一种社会常态。 外面，四枫院悠招了招手，眼前的墙壁就逐渐变得单向透明。 光线从里面传出，声音耶清晰起来。 争执的双方各自指责着对方的不对，完全没有半点情意。 只是听了一阵，前因后果基本上就捋清楚了。 “真是悲剧的男人呀。” 四枫院悠听完了室内发生的一切，摇了摇头。 “到底，是为什么呢？” 夕子皱起眉来，姣好的面容上写着不解。 “明明，他们曾经也是那么相爱的一对，但是为什么才几年，就彼此厌憎?” 不安的她，下意识握紧了身边少年温暖的手。 “我想，应该是有好几个原因吧 。” “现在这个国家，还有其它一些国家，不婚率都在逐年提高。 人们就是看见了婚后这种情况，才下意识选择了对自己有利的一面……那就是不结婚。” “无论是东瀛还是美国，女人收入基本上平均在男性的2/3到1/2。 东瀛婚后女性大多都是全职主妇，不上班或者只是打点零工，离婚和退休后又保护女性——据说离婚后，男子财产要分一半给女子，而且还要按年支付抚养费。 对，离婚后要每年给前妻支付抚养费，终身的！ 久而久之，这个国家的男性就放弃婚姻了。” “东瀛女性基本上全职主妇， 管着家里钱，然后东瀛社畜基本上加班到十二点往后，三点都有可能，于是主妇出轨率奇高无比——就算不出轨 ，拿着丈夫的钱去高档餐厅吃喝玩乐很正常。” “ 然后等丈夫退休了， 惊讶地发现钱不见了许多——东瀛妻子管钱，只给社畜零花钱，很少100円以下，连买烟都没有钱。 然后中年后，男人回到家里，妻子就难以忍受了——以前几十年 妻子都是相对自由的，自己在家无拘无束，想怎么疯就怎么疯，而且还有提款机维持生活。” “突然从无忧无虑变成头上有个人管着，落差感极大，许多女人都受不了，矛盾就愈发激烈。” “于是往往中年离婚，然后婚姻法非常偏向女性——男人的退休金强制划给女性一半。 实际离婚官司有时是三分之一多，但是据说别的方面，可能是房产划给女性。 因此东瀛男人多的是中晚年被扫地出门，凄凉度日的。” “男性也对此非常不满，但是没有办法抗衡，最终选择独身一人。 很多人还觉得日本女性地位低——对 ，的确是这样，但是她们只要嫁了就有了饭票。” “东瀛有新娘修行，有专门的御夫课。 恋爱时女人柔情款款，小意温柔，但婚后原形毕露，小拳拳捶扁你胸口，稍微说一句就要爆炸。 一旦男人没用了，不能提供钱，妻子甚至会在网络上诅咒丈夫早点死。” “这些就是现实啊，谁说东瀛妻子好的，也许只有国外人才会这么认为吧。” 四枫院悠的笑容是淡淡的。 这些现实，他早就知道了，只有夕子还不懂。 她毕竟还是太年轻了，社会许多阴暗都一面不够了解。 夕子只是沉默着，用力地攥紧四枫院悠的手。 “我们不会变成那样的！” 夕子郑重地看着四枫院悠，庄严地宣告着。 四枫院悠轻轻点头，继续说下去。 “继续说，中年退休之后，夫妻之间矛盾激烈，这就牵扯到尸检率。” “东瀛的尸检率奇低，只有一百多法医，每年有几万人“自杀”，其中90%都是非自然死亡。 有许多中晚年丈夫就是这样被妻子干掉的…… 住在东瀛，娶东瀛妻子，等你晚年没有用了……男人有被妻子干掉的极大风险，我这结论是经得住推敲的。” “当然，以上仅限于普通人 也仅限于普通夫妻……夕子与我都是不同的，我有许多时间可以陪着夕子，不会让你寂寞。” 东瀛女人，的确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她们从小就开始学习如何寻找男人，然后在国小，高中培养经验（交往），最后大约在高三或者大学时抓住一只潜力股……然后一辈子的饭票就有了。 一般男人根本不是经验丰富的她们的对手。 基本上，日本女人就是吸血鬼。 而且，她们还有各种各样的组织——“太太会”。 所谓的——男主外，女主内 但是要注意一点：古代是男尊女卑，男性对财产具有决定权。 而现在的东瀛，女性具有决定权 这是本质差异，操控生死的刀掌握在不同人的手中 东瀛有个特有名词：粗大垃圾 指的就是没用的老男人。 没用，指的就是不能提供钱了。 粗大垃圾的命运，就是扫地出门，凄惨一生 还有，就算是有用的男人，东瀛统计过，平均花销比例，1:4。 4是他的太太。 赚40万円，自己只能花销8万円，而他的太太花销32万円 简直就是对男人的恐怖恶意。 凄惨一生，换个词，余生，凄惨渡过余生，无声无息的死去。 这就是一个东瀛普通男人很大概率的一辈子。 “我们不会变成那样的！” “因为我会经常陪着夕子，不会让夕子寂寞。” “热恋是短暂的，但是陪伴是长久的，就像是酿好的酒一样，越久越香。” “嗯，我也相信，我们的感情，可以不褪色。” 夕子终于露出笑容。 “虽然还不知道要怎么做到这一步，但是，我会努力的。” “我也会努力的，两个人一起向着同一个方向努力，有什么问题都可以一起面对，我相信可以有长长久久的爱。” “我相信，我们的爱永不褪色。” 十指相扣，四枫院悠感受到夕子的心意，夕子也感受到四枫院悠的坚定。 “其实我觉得……” 夕子靠在四枫院悠的肩头，长长的发丝被晚风吹拂，擦过四枫院悠的面颊，清香的气息环绕着。 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夕子轻声说着自己的感悟： “再深的感情，也会因为长久的分离逐渐变得淡薄，最后走向破灭……他们之间除了少了陪伴与相处，可能还缺了点沟通。” “如果能够经常敞开心扉聊聊，会不会好上许多?” “这是个严肃的婚后感情问题。” “等一等，为什么我们要讨论那么长远的事情——明明我们还没有结婚呐！” PS:真希望有永不褪色的感情……哈哈哈，其实这不可能啦，什么感情如果不去维持，都会逐渐淡薄乃至于消失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今日不宜拜访 正在他们就这个深刻的问题进行探讨时，里面的情形又是一变。 “你说你想要离开这个家，是要把妃姬子留给我一个人照顾吧？” “你是想要把那个孩子的责任统统推给我，一个人逍遥快活吧！” 一个小小只的可爱萝莉，忽然跑入了客厅，她穿着白色的小裙子，眼中蓄满泪水。 “不要……不要吵了……” “爸爸。” “妈妈。” 她怯懦的声音，被掩盖在了更强的争执声里。 “妃姬子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你还没有回答呢！” “说话啊！” “啊——你在说什么？你居然不想承认，是要把孩子丢给我一个人养！” 女人嘶声尖叫，什么优雅娴静，什么气质，统统不见了，指着从卧室里走出来的妃姬子。 听到妈妈叫着自己的名字，却是以这种冷漠的态度，敏感的女孩心里很不好受。 “妈妈……” 她像是柔弱的小动物那样，无助地叫着。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在妃姬子小小的心灵里，清楚地记得，爸爸妈妈之间争吵，发生过好多次。 从前，在她的记忆里，爸爸妈妈也会因为一些事情吵起来，但是并不会像是今天这样 但是从来没有哪一次，这么激烈。 有种不妙的感觉…… “你是个男人，又有好工作，踹了我重新找一个年轻漂亮的很容易！ 可是我呢？我最好的青春都给了你 ，还有了孩子！你要我怎么办?！” 森彩惠指着怯生生的妃姬子，头也不回。 “我带着这个拖油瓶，就是单亲妈妈，能找到好人家吗？我不是走投无路了吗？” “你要把这个责任推到我身上，我无法接受……说到底，是你外遇在先。” 相较于森彩惠的歇斯底里，森拓人的态度可以说是冷漠。 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有着深深地疲惫，还有说不出的坚定。 目光在妃姬子的身上逗留了下，嗫嚅着干涩的嘴唇，他的眼神动摇了下，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他还是移开了视线。 这个时候，不是可以心软的时候…… 森拓人深知眼前这个女人的本性，毕竟是从小到现在十几年的相处…… 一旦表现出对妃姬子的态度，被这个女人抓住了软肋，接下来一定会以这个作为突破口 ，狠狠地提出许多难以接受的要求。 如果他想留下妃姬子，就不能表现出对这孩子的感情。 是的。 森彩惠，现在堕落成这样的女人了。 森拓人并不后悔，曾经向北岛彩惠告白…… 那个时候的北岛彩惠，的确是学园里的人气美少女，而且风评很好，待人温柔，擅长家政。 只是时间让她变化了。 她已经不是过去纯洁善良北岛彩惠，只是一个庸俗势利眼中只有享乐的女人。 该结束了。 结束这段彼此纠缠的孽缘。 森拓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从这个家庭里解脱出去。 在这里，他几乎感受不到温暖了。 分崩离析的家庭，就算勉强维持着一个名义上的婚姻，又有什么意义？ 妃姬子被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冷漠气息的爸爸吓到了…… 下意识缩了回去，躲回了房间里面。 她拧开书桌的小小台灯，顷刻间，柔和的白光照亮了桌子。 她打开文具盒，拿出铅笔和小刀，漫不经心的削着。 “今晚的作业，还没有完成，明天老师要交的……” 削着削着，注意力却始终止不住地跑到隔壁去…… 隔着一堵墙壁，都能听到嘈杂的争吵声。 她心不在焉，忽然间，手上一痛。 小刀不小心切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 嫣红的血珠缓缓渗出。 “好痛……” 眼泪汪汪的，流了下来，妃姬子跳下椅子，从窗边的小柜子里，找出一个盒子。 那是放创可贴的地方。 独自找出创可贴，撕开一截，包裹在受伤的地方。 隔壁的争吵声越来越大了…… 心绪不宁的她，悄悄溜到门后，偷偷去听。 哐啷—— 巨大的声响，震得门板微微颤抖。 似乎是什么东西摔到墙上，然后又落到地上。 心中一惊，妃姬子悄悄拧开门把手，看着门外的场景。 她看见爸爸一副愤怒的样子。 那个漂亮的花瓶，现在碎裂了一地。 里面枯萎的花枝，带着些水滴，躺在一地碎片里。 似乎是因为妈妈喋喋不休的指责，让他的愤怒抵达了极限，终于爆发了出来。 “我说你，明明是你都错，总是不归家，从来没有照顾到我的感受！” “吵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拿着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在外面花天酒地，少装作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愤怒地吼出了这一句之后，森拓人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复下来。 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表情，并不希望让女儿看到。 他转过身，走向大门处，就要出门去。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你是要离开这个家吗？” “你说呀，你到底要去哪里！” 森彩惠冲上去，扑到他的身上，用力地恶狠狠地揪住他，却被他用力挥开，打开了门。 看起来，他似乎是打算直接离开。 门外，露出夜幕和路灯的光芒，以及提着礼品盒站在院墙外的少年少女。 “你们……” 刚刚打开门，距离院门还有几步距离，不过已经足以让他看见栅栏门外面的身影。 少年少女都有着别样的气质，站在路灯照耀下，周围似乎流动着琉璃一样的光。 森拓人先是一惊，随后就想询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回来！” “今天不说清楚，你就休想离开！” 披头散发的女人，恰好在这个时候，抓住了他，用尽全身力气，把他往门内拖。 大门虚掩，间或可以看见夫妻俩扭打在一起的场面。 “额……” 四枫院悠与夕子，眼睁睁看着这一幕。 “我们还要继续拜访吗？” 夕子把装着礼品盒的透明塑料袋子，举到自己面前，看着有些发愁。 “恐怕今天不是个登门拜访的好时机，下次吧。” 拜访邻居恰好看见邻居家里的不和，真是尴尬。 第一百四十四章失手 吵架已经严重到开始动手了，还是得出面喊停。 这种情况下，的确不适宜继续逗留下去了…… “别人家的事情，我们能怎么办呢？” “的确，在不清楚具体情况下，连劝说都做不到。” 困扰的两人，打算转身回去。 “不要打了啦，爸爸，妈妈。” “拜托，不要再吵——” 单纯的妃姬子跑了出来，站在互相扯住对方头发和胸前的爸妈之间，打算将他们拉开。 但是，她小小的身躯以及软弱的声音，根本没有被注意到……已经完全倍愤怒支配的两人，严重已经只有彼此了。 森彩惠用非常狰狞的表情瞪向她，用力推了她的胸口一把。 完全没有防备的妃姬子，抱着难以置信的眼神，失去了平衡，向后摔倒，躺在满布玻璃碎片的区域里。 血液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殷红的颜色，染红了洁白的蕾丝连衣裙，将地板染红。 颤抖着，像是在岸上垂死挣扎的鱼那样，嗫嚅着嘴唇，妃姬子无力地叫唤着。 “痛……好痛……” 看到倒在地上的妃姬子，两人顿时当场愣在，都说不出话来。 特别是森彩惠脸色发青，情绪不安定地开始颤抖，大哭起来。 “为为什么老是这样....好像所有一切都是我的错一样。” “……不是妈妈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 这个时候的妃姬子，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伸出小手，试着安抚哭泣的妈妈。 “你就是这样!我就是讨厌你这样!为什么……你就完全不会生气……你总是在笑！” “明明有那么多不开心的地方 为什么你总是能笑出来?！” 森彩惠捂着脸，情绪完全失控，爆发了出来。 “为什么你可以一直那么开心?都受伤了你还能笑出来！” “你知不知道，我多讨厌你的笑！看到你笑起来就像是看到当年的我！我讨厌你！讨厌我自己！” 妃姬子脸上的笑容终于一点一点敛去，带着悲伤的眼神，那是受到伤害后的眼神。 她就直直盯着妈妈看，最后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她终于知道了妈妈对她那么厌恶的态度。 在某种层面上，她非常像曾经的北岛彩惠。 偏偏，在如今的森彩惠来说，她最厌恶的就是那个纯洁的，什么都不懂都北岛彩惠。 “原来……妈妈是这么看我的。” 妃姬子吐了口气，眼神之中失去了光彩，像是濒临破碎的玻璃珠一样。 她脱力一样，缓缓合上了双眼 “那个，我想你们需要帮忙。” 门外，四枫院悠轻轻敲了下半开的门。 “你们怎么进来的?” 森拓人皱眉，看见四枫院悠和夕子背后洞开的栅栏门。 “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孩子伤势很重。” 四枫院悠目光看向地板上，逐渐汇聚的血色。 夕子打开了礼品盒 ，拿出了一块洁白的毛巾，蹲下去，温柔地给妃姬子检查伤势。 “我们是刚刚搬来这条街上的邻居，我叫四枫院悠，本来是来拜访的……” 四枫院悠小脸上满是郑重。 “您就是住在这里的森先生吧？” 四枫院悠礼节性地躬身。 “这么晚打扰真不好意思，但是我们拜访了周围的邻居，直到方才恰好才到这里……听到了您的私人事务，真是抱歉。” “没什么……” 森拓人同样躬身还礼，之后就是苦涩一笑 ，环视着四周，一片狼藉。 女儿倒在血泊里，周围都是大小的碎片，妻子披头散发在哭，自己也是扭打过后衣衫不整，头发混乱的样子……简直可以说失礼到家了！ “抱歉，四枫院桑，真是不好意思，现在这个情况，你也是看到了的……我得去一趟医院，恐怕不能招待你们了。” “没有关系，森先生，我觉得我可以帮上忙。” 四枫院悠看向夕子的方向。 “出租车叫过来起码要十分钟，但是我有车可以借给你。” 夕子扶起妃姬子，小心地照看着伤口。 “背后有不少碎片已经嵌入了肉里，有些嵌的比较深了，不清楚有没有伤到内脏。 如果不快点解决，这样下去伤口会发炎吧，急诊室应该有开。” 过深的伤口，以及细碎的瓷片，的确不能随意用手去触碰。 这时候送去就诊是比较正确的选择。 森拓人只是略微犹豫了下，毕竟东瀛人都不怎么喜欢麻烦别人。 “这样……” 但是在凄惨的女儿身上看过之后，他立即就转变了主意。 “那就麻烦您了。” 夜晚的道路上，被路灯照得一片明亮，几如白昼。 森拓人驾驶着四枫院悠的车，四枫院悠坐在副驾驶上。 夕子则在后面照顾并安慰着妃姬子。 森彩惠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有跟上来。 明明是母亲，却因为女儿的笑容生出怨恨，这样子让人感觉到面目可憎了……但是不清楚情况，夕子也不好说别的。 妃姬子趴在后座上，虚弱地睁开眼睛，很可怜很怕生的眼神，也很乖巧，乖巧得让人心碎…… “姐姐，爸爸妈妈……真的不能和好吗？” 夕子无言以对。 用手帕擦了擦这孩子眼角的泪水，夕子温柔地安慰着她： “会好起来的，你的爸爸妈妈以后还会有机会复合的。” 这一家子的矛盾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恐怕真的不能回到过去了。 只是夕子看着这双透着期盼的眼神，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实情说出来。 到了医院，送入急症室。 身材圆滚滚的医生仔细检查后，用镊子取出了所有的大小碎片，然后护士用绷带缠好了身体……就像是蚕宝宝一样，几乎把半个背都裹了起来。 再这之后，她只能趴在病床上，等着痊愈了。 “哥哥姐姐，谢谢你们……” 作为邻居的他们，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 森拓人全程精神萎靡，这时强打着精神，深深地鞠躬： “今天真是万分感谢，四枫院桑。” “客气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森先生，请多陪陪您的女儿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妃姬子的心愿（二合一） 窗外是深沉静谧的夜空。 从这个角度看，能看见城市的霓虹灯。 妃姬子躺在床上，疼痛地皱着眉，苦着小脸，但是没有哭出来。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借着说话的机会，她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身穿浅蓝色吊带过膝长裙的姐姐，这个时候侧坐在床边。 精致的小脸有着端正可爱，肌肤如雪，透着点点红晕。 削肩细腰，修长的秀发披散在身后。 简直美极了…… 可以说，在小小的妃姬子眼中 ，是仅次于她妈妈的大美人。 “小妃姬子，你可以叫我夕子姐姐哦。” 撩起发丝，直到耳后，夕子弯下腰，温柔地笑着。 对于从小就有一个妹妹的夕子而言，很擅长应付妹妹这种生物。 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妃姬子，夕子伸出手，在她的面前挥了挥。 “来，姐姐给你变个魔术。” “注意这只手，吹口气，用力——” 妃姬子鼓起小小的腮帮子，用力地吹着气。 “呼呼……” “很好，现在不疼了吧……” 肉眼不可见的淡淡流光，自空中垂下，穿透衣物，渗入伤口处。 “那些统统都被吹跑啦……” 小妃姬子惊喜地笑了起来，的确，一点也不痛了。 “哇！姐姐好厉害！” 伸举起双手拍着，妃姬子开心地补充着。 “好神奇，这就是魔术哇！” “姐姐姐姐，你能变个魔术，让爸爸妈妈不离婚，变得跟以前一样要好吗？ 姐姐你那么厉害……一定可以办得到的，对吧？” 夕子眨着眼睛，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陷入沉思。 片刻之后 ，看着这双抱着希冀的眼神，夕子动摇了……但还是摇了摇头。 “这种事情，很难了。” “就像是摔坏了的瓷器一样，说不定可以粘起来，但即便粘起来……也是支离破碎的。” “两个彼此互相厌恶的人，就算强行聚拢在一起，也只能是天天吵架。” “所以说，要让他们不离婚，很容易，要真的放下芥蒂和好……太难了！” “连姐姐也做不到吗？” 妃姬子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答案。 只是那双晶莹的黑色眸子里，某种神采又黯淡了下去。 “其实，我知道的……谢谢姐姐了……” 夕子子很可怜这个小女孩，最后还是安慰了几句。 “妃姬子乖乖的，你的父母一定能够和好的。” 四枫院悠与森拓人这时就在病房外，听到这些话。 “森先生……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单亲家庭对孩子并不太好。” 靠在冰冷的白瓷走廊墙壁上 四枫院悠双手环抱。 头顶上的灯光背特意调解过，只有着昏暗的光。 脚下不远处，就是有着蓝色荧光的指示灯。 四枫院悠看了看身边一脸颓废、胡子拉碴的大叔，后者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但是没有点燃…… 应该是出于礼貌或者关心女儿，所以才不抽烟的吧？ 没想到这个大男人也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出轨过的女人，要我怎么相信?” 森拓人摇了摇头，反问了他一句。 “如果是你，会原谅女朋友外遇吗？” 四枫院悠不假思索地回答： “当然不会！” “这就是了！我也不会啊！我也是个男人啊！” 沉默了下，森拓人露出回忆的神色。 “其实怎么说呢，我并不是不爱她。 这么多年相处，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 “只是，就算可以原谅这次，那么下次呢？下下次呢？” “难道我可以无底线地容忍吗？一想到这里，我就完全不抱希望了……还是早点分离得好！” “这听起来是工作时间与家庭时间协调问题啊——如果森先生一直不回家，我想不论是哪个妻子都很不好受吧。” “不解决这个问题，矛盾只会越来越多……” “是啊……所以为了妃姬子，我不打算再婚了，就一个人带着孩子，也好。” “是这样啊……” 森拓人似乎下定了决心，四枫院悠也没有多说的意思。 夕子推开门，又轻轻合上。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冲着森拓人点点头 ，对方善意地笑了起来。 “比起我，你还是要多关心身边的人，别最后落到我这个下场……” 暮色渐去，东方的天际隐隐露出晨光。 晨风之中带着点雾气，带来些凉意。 从家里走出来，匆匆吃了点东西，两个人携手走在街道上。 寂寥空旷的街道上，已经陆续有行人。 早起的上班族，学生，还有推着婴儿车出来的母亲……附近的小公园里已经很有些人气了。 “夕子，那个孩子最后还对你说了什么？” “嗯……” 夕子长长的黑色直发延伸到腰间，浅蓝色的连衣裙上有着根红色的的绸带束腰。 两缕在身前的头发被红色的丝绳绑住，系成蝴蝶结的样子。 向下看去，膝盖下方套着白色的裤袜，精致的白色小凉鞋主人摇晃的双腿不断摆动。 “我想，能不能为那个孩子做点什么……” “你还是那么容易位别人考虑，真是改不了的大姐姐习惯。” 不过，这正是夕子的魅力。 “没办法……总之先去调查看看，周围邻居应该认识他们，或许会知道更多消息。” …… “森家啊？” “我不是很清楚他们家的事情，不过那个女人风评不是很好。” 杂货店的老婆婆这么回答着。 这是一间装饰老旧的木质杂货店，里面还是半个世纪以前的柜台，人夕子很有亲切感。 “谢谢您了，木下婆婆，我们刚刚是搬到前面那条街上的。” “是吗？那真是难得，这条街很久没有人搬过来了。” 杂货店的老婆婆拉着夕子的手 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杂货店里除了这位木下婆婆以外，一个人也没有。 如今年近九十岁的木下婆婆，依旧是一个人记账，收货，卖货…… “婆婆，你有儿女吗？” “有啊，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不过他们都住在很远的大城市啦！” “都不回来看看吗？” “很久没有回来了，今年我生日都时候，我孙子打来电话，告诉我，要加油哦！” 听这样的对话，四枫院悠只是默默听着。 东瀛，没有赡养老人的传统。 子女成家之后，几乎不会回来再看老人。 甚至，还有杀老人的传统，认为老人或者就是社会的负担。 这个冲突知道的人不多。 比如像这样的，一位网名为圣的小哥，翻到敬老院，随身带若干把小刀，杀死19个，重伤20个，自首前还不忘推特发个帖子—为了世界和平。 吃瓜群众表示，虽然没有拿到六百人人斩的成就，但是你已经很努力了哦亲【鼓掌】。 也有软妹子表示，真是麻烦你了帮我们驱除残疾人。 小哥十分感动回复道，谢谢您的支持，能够帮到大家我好开心啊。 并且表示他们的行为是正义的。 当然了，这只是一件小事，也就是6000人转发3000人点赞而已。 除了这种小事，还有日本财务相麻生表示，老人不死我们社会怎么进步啊！ 报纸也挺关注这事—还不死，打算活到什么时候啊！ 最近发生的那个，一位脑洞奇大的人士将84消毒液偷偷倒近输液瓶里，毒死48人。 电影里也早就有这种情节了，要背着70岁的妈丢到山里，真的是—直接丢掉老母，任其饿死。 其实这不是电影夸张，是很常见的，比如这位被拔头发的某位，比如这位被塞进垃圾桶里的某位，比如被吊起来打的。 哦对了，之前还出现从楼上组团推下来过三个老人。 其实这些都很好理解。 大家都知道东瀛是一个不给别人添麻烦的国家，同时更不想别人给自己添麻烦的国家。 注意，东瀛人，非常！非常！不喜欢别人给自己添麻烦！ 身为一名残障人士，退休了拿着养老金，躺着拿国家福利，给年轻人添麻烦，真的是应该被【驱除】掉啊！ 这样类似的舆论充斥着这个国家。 四枫院悠有时真的觉得这个国家病了—— 谁能不老呢？ 自己老了以后，也要被丢弃吗？ 年轻人在高喊“杀老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几十年后就轮到自己了? 想必是没有的…… 四枫院悠看着眼前这一幕，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们已经走访了居住地周围许多地方， 得到了关于森家的情报。 之前，回来路上，从别的邻居那里，还有便利店的老板那里，打听到更多消息。 森拓人是个记者，为电视台工作，母亲是个全职主妇，生活得很精致。 甚至四枫院悠还找到了她的外遇对象。 记得那是个外貌不错的男人，他是这么说的： “啊，懂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一个贪玩的人，一个自由的人。” “所以一来到浅川市这个繁华的都市，我就立刻往夜店里钻。 但是呢，玩嘛，总是要花钱的嘛。 买个什么高仿的奢侈品撑场面，你也得花钱吧!” “于是，我利用我的优势，兼职起了夜店销售。 干什么的呢? 简而言之就是拉顾客去店里消费买酒，然后我获得抽成。” “凭借着自身的优势，我常年混迹于各大夜场，从一般的小酒吧， 小迪厅，到大型的夜店和高端的会所，我就像一条游鱼般，自由地徜徉着。” “放假期间，我甚至还从事过三环内的一家高端美容会所按摩技师。 她是我在某一间高端KTV里面认识的。” “实际年龄25岁 ，但是表面上看起来却只有20的样子。 她保养得非常不错，皮肤白皙紧致，身材窈窕火辣。” “我对她印象最深的就是，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整个人散发着知性成熟的魅力。” “啊，问我有没有愧疚感……这个嘛，一开始是有的，但是时间长了也就那样了吧。 我一般尽量不惹麻烦，因为那可能影响我的工作……我是靠女人赚钱的，不可能往外推。” 这是一个活得很明白的人。 他对于任何女人都没有投入任何情感 ，仅仅是借此推销酒水，逢场作戏，赚女人钱。 “真是难办啊……完全没有更多的线索。” 夕子提着从杂货店买来的零食 递过来一半给四枫院悠。 事情的棘手程度要超过他们的想象。 “往好处想想，至少我们知道了，他们以前是在乡下的中学念书，然后才升学过来的。” “他们那一届，升到浅川的只有两个人吧 ，真是励志又令人感叹啊！” “北岛彩惠以前的风评也挺好的，至少这附近的让对她印象都还不错……当然，是在她出轨的事情曝出来之前。” “这件事传得还真是快，区区半天功夫，整个街道那么多人都知道了。” “毕竟是熟人社区熟人街道。” “看起来是没戏了。” “总的来说，口碑已经完全被毁掉啦！” “她以后不能再待在这一带了……这就是社会性死亡啊！” 四枫院悠和夕子，确定这对夫妻之间的感情，已经无可挽回。 “唉，妃姬子那孩子好可怜……我是没有办法了。” 夕子也不得不承认，要挽救感情 彻底破裂的婚姻，比想象中难。 “总要做点什么吧……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四枫院悠沉吟一阵，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 “既然正常的办法已经没有办法挽回，可以用超自然的力量，唤醒他们过去的感情。” “当然，如果只追求简单粗暴，可以直接让两个人全部失忆，重新再来 。” “……会不会太惨了一点?” “不如暂时封印他们现在的记忆，在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然后给他们一个选择。 告诉他们发生后面的事情，再让他们重新选择一次。” 夕子提出了另一个建议。 “这么做，说不定会管用。” “那样一来 ，还可以设计下场景……我的领域是受我支配的，完全可以把他们丢到那里，避开外界干扰乱。” “还可以让小妃姬子现身，让她看看结果。” “尽管这样，彼此相憎的两个人，最后能不能重新走到一起，还是个未知数……” 毕竟，外遇实在是太难堪了。 就算再怎么努力，毕竟是外遇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神的诺言 “这里面要把握好分寸，万一弄不好，可能本来是好意，却反而带来更坏的结果。” “我提议，可以在梦境里进行这一步。” 四枫院悠考虑得更多更全面了。 “如果结果不满意，那个梦就不会被记住，醒过来就忘掉。” “如果结果皆大欢喜 ，那就不只是梦！” 时值清晨，树叶、草叶湿漉漉的，空气清凉。 沐浴在晨光的照耀下，四枫院悠轻轻一笑。 “偶尔任性一下，似乎也挺不错的。” …… 森拓人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打了个盹，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清醒过来时，眼前出现的是一间寂静无声的和室。 榻榻米的味道刺激着鼻子，室外的光线透过障子门，隐约地射了进来。 障子门就是一种格状和室拉门。 这是一间由柔和色调的木板所搭建而成，令人全身感到放松的房间。 由于温暖的被窝太过舒服，使得起床的念头渐渐被他抛到脑后。 啊啊，好想再睡一会儿。 这样的冲动根本就无法抗拒。 所以，包括‘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间’、还有‘自己是谁’。 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不重要了。 如果要说有什么令人在意的事情…… “你醒了吗？” 大概就是这位伫立在枕边，身穿和服的少女吧。 森拓人的记忆很模糊，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见过她。 说起来…… ‘我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又怎么可能会记得她呢？但是，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眼熟，又好像完全不认识她。’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很熟识的人突然穿了与平常不同的衣服，并且朝着自己微笑，会让人同时产生陌生与心动的感觉。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 她似乎没有恶意。 即便似乎许多东西都记不起来，但是呢，这里无时无刻都能够感受到善意。 “你好像还没睡饱呢。” 她那天真和善的笑容，看起来十分优雅。 她那放在嘴边的手，就连白皙的小指头都让人觉得性感。 “没关系的。” 听到她如此平静的语气，不知为何，真的让我感到放心许多。 即使有种被人摆布的感觉，但反而感到舒服。 总觉得最近自己似乎很不开心，总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像这样的安宁真教人感到高兴。 果然还是这样的女孩子讨人喜欢啊。 想着想着，森拓人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另一个女孩的面容。 他感觉背后开始发烫。 “你一定要再来喔。” 听到这句话后，一阵猛烈的睡意袭击而来。 “下次就是……吧。” 听不清楚她说了什么。 ——………… 寂静的和式内，夕子穿着白色和服，跪坐在松软的坐垫上，整个和室内部都围上了一圈稻草绳。 稻草绳是神道中的祭具。 传说将天照大神从天岩户骗出来的时候，太玉命为了不让其再度回到天岩户而以稻草绳围住门户，由此起源。 注连绳，又写作“七五三绳”、“缔绳”等。神社用于圈围或悬挂的特别绳索，将“注连绳”，以示与圣洁之物的界限。 注连绳上还挂着不少秸秆或称作“纸垂”的纸条。 纸条是用和纸叠出来的，呈闪电形状。 用来悬挂的注连绳多捻成两头细中间粗，而用来圈围的则一般通体粗细一致，而且较长。 它通常挂在鸟居、神树、拜殿等处。 四个角落设有灯烛，将整个房间照得通明。 从《三方折敷》、供品、供物都准备齐全。 小小的红色迷你鸟居以及简单刻印着夕子神名的神龛，以及在神龛上悬挂的注连绳，形成简单的神坛。 三方折敷，即为神明乘供品之白木台，因有三方之孔而得此名。从正上方看的话，是既像正方形也像八角形的正中有一个三，感觉像乾”的符号，本身一看就会让人联想到结界。 在这神坛里，夕子刚刚完成了一次并不成功的唤灵。 “奇怪……明明有把他的一点意识拉过来，怎么忽然一下就不见了。” 刚刚她似乎看见身前的空地之中，有一道模糊透明的影子 ，逐渐成型来着…… 夕子不解的看向背靠在和室墙上，悠哉悠哉的少年。 “悠，要怎么做呢？” “第一次不太熟练，失手是常有的事情，再多试几次就可以了。” “放松，这不是多么艰难的事情，我就在这里！” 四枫院悠微微点头，似乎有某种力量，说不出的概念属性……充盈在夕子的附近。 莫名的，她就有一种明悟升起…… 下一次仪式，必定可以很顺利！ 这种信心并非幻觉，夕子知道，是四枫院悠的力量加入了其中，并且起到了加成的作用。 “森……拓人……” “请快点到这里来……” 双手合十祈祷，放在胸前，夕子在自己的“神域”里面，进行呼唤。 注连绳内，逐渐亮起淡淡都白光。 白光之中，身形模糊的森拓人 保持着打盹的姿态 ，连带着身后坐着的医院的椅子，一并出现。 他的周围似乎有着淡薄的水汽，整体看略有透明，能透过他的身体看到身后的榻榻米。 与方才一样，刚刚被呼唤而来的他 ，显得意识很迷糊， 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眼神涣散，神情僵硬，似乎还在沉睡的样子。 “森先生……醒过来……快醒过来……” 不断地这样呼唤着。 终于，他的眼神之中出现光彩。 意识清醒过来时，眼前出现的是一间寂静的和室。 除了想到‘又是这里’之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不该忘记的事情。 ……明明觉得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必要想起来，却又有种不想起来不行的感觉，真是奇怪。 “哈。” 森拓人忍不住笑了出来，周围则传来声音。 “有什么好笑的呢？” 我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是有点眼熟的少女。 她宛如透光的玻璃般，散发出温柔与沉稳的气质，让人感到安心。 只要和她在一起，似乎就不需要其他任何东西。 “欢迎来到这里，森先生。” 夕子保持着优雅神秘的形象。 在仪式之间，森拓人是不可能记住她的样子 所以也不会意识到四枫院悠和夕子…… “这里是什么地方?” 森拓人饶有兴致地左右看了看。 空荡荡的和室内，似乎四面都是障子门。 周围静悄悄的，完全没有声音。 是某个旅馆吗？ “这里是梦啊。” 夕子耐心地解释着。 “原来是梦啊……” 森拓人恍然大悟。 意识到这里是梦境以后，他的理智似乎意识更加清楚了一些。 只是依旧想不起来许多东西，那种眼熟的感觉也是无法与任何记忆联系在一起…… 事实上，他试着去看这个眼熟的女孩儿 却发现她的样子总是记不住，而且不直接去看时还有个印象，仔细去看时就是一片雾气朦胧…… 这的的确是个梦！ 只有梦境才会是这种奇怪的样子。 众所周知，梦境里面是看不清楚具体的文字的，也不会看清楚具体的画像……细节方面失真度很高。 “好吧，我的确是在做梦。” 端正了态度，森拓人试着在身上找烟……问题是，居然找来找去都没有烟。 “真是奇怪啊， 明明是我的梦，我想抽根烟都办不到吗？” 他有些郁闷地抱怨着。 “您最近的压力很大吧？是否对过去的人生后悔了呢？” 夕子问出了这个重要的问题。 就在这个问题问出口时，四枫院悠靠在一旁的身体换了个姿势，看了过来。 视线投注过来时，一种巨大而充沛的力量，顷刻间运行在神域之中。 注连绳上的纸片哗哗作响，翻动间，丝丝淡红色的电光，如同蜿蜒的蛇一样沿着注连绳不断流动。 森拓人感受到一种力量，让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当然有后悔！” 这话脱出口后，那种莫名都感觉依旧存在。 让他有着强烈的倾诉愿望。 “我最近经常在想，如果当初交往的是另一个女孩儿，会不会有不同的结果。” “虽然这里我想不起来许多东西，但是我肯定，我有一段失败的婚姻。” “梦醒了又要回到糟糕的现实里面去了，真是悲剧啊……要是能在这里多待一阵就好了……” 森拓人觉得，这个梦很有意思，做梦比现实轻松多了。 “恐怕不能够，这里不是您应该逗留的地方。” “那么，我郑重地询问您一句。” “您，愿意将人生重来一遍吗？” 森拓人有些不能理解。 “人生重来?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让您回到过去，挽回那个后悔的事情。” “重来一遍，包括您的职业，前途，妻子都有可能重新选择。” 森拓人皱着眉，拖着下吧，仔细想着这里面的信息。 “如果回到过去……我可以记下彩票中奖号码吗？那样不就可以变成有钱人?” 夕子笑着摇了摇头 ，否定了他的妄念。 “这是不行的哦，那样变动就太大了，而且干涉到了太多的人。” “重新再来并不会给你这么大漏洞，只说应某个神的一时兴起，所以给一次机会……你甚至不能影响太多人，仅限于你自己。” “哦，那我可以避开悲剧的婚姻吗？” “可以。” “那我的女儿会怎么样呢？” “会消失哦。” “当你重新选择之后，就相当于走入了二周目的人生。 因为感情上的选择不同，上一周目的婚姻轨迹就会发生变动，与此相关的会彻底改变，女儿这种存在自然是会消失。” “往好处想，人生有多种可能性，也许你失去了女儿，又多了别的子女。” 神秘到面目无法看清的女子，为他展示了可能的多种未来—— 白雾凭空浮现，里面隐约有光透出， 走马观花般，出现许多个不同的片段…… 每一个里面都有他。 大致的履历都是类似， 毕业，升学，加入电视台，工作……大同小异，最多细节上上棉略有出入。 最大的不同在于，他与别的女人相遇 、结婚，有别的孩子…… 当然这些部分就显得异常虚幻、不真实…… 画面里面，有的他抱着孩子笑得很灿烂，很和睦…… 但是那些都没有妃姬子。 虽然都是他所渴望的幸福家庭 但是没有妃姬子，那可不行。 妃姬子可是他的女儿。 “那很抱歉，我做不到。” “我，不想放弃我的女儿。” “虽然这段过去我过得肯定不如意，也幻想过重新再来，但是如果代价是妃姬子消失，那就算了吧。” 夕子静静地听完了他的话，对此了然地点头。 “既然您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我尊重您的意见。” “打扰了。” 微微低头，夕子躬身致歉 再抬头时，周围的光芒逐渐敛去，森拓人的身影已经消失。 “居然拒绝了呢……” 夕子有些意外地感叹着。 “既然如此，回头我给点东西那个孩子吧。” “算是不能履行诺言的一点补偿。” 四枫院悠的声音回荡在静谧地和室里。 “其实你不应该草率地答应那个孩子的……你告诉她的话，虽然是善意的谎言，但是神不能轻易说这种话的。” “你说过，她的父母会和好，这件事难度太大了！” “虽然说是善意，够不成谎言，但也算戏言。” “神的承诺非比寻常，不可以轻易许诺任何东西。” “一旦许诺，就是结缘，要尽可能善始善终。” “唔……那不是说不能撒谎了吗？” “人可以自欺，神不可自欺，除非不得已，比如实在无法达成，那么一般情况下，还是不要违背诺言的好……” “那，为什么呢？有什么说法吗？” “其实就在于神的本性。” “如果经常违背诺言，说谎，恶意做坏事，容易变得不像自己，这点尤为重要。” “在漫长的神寿里，如何保持自己的本性不迷失，是一件值得时刻注意的事情……我的建议，就是不轻许诺，许诺则尽力而为，达不成也不要勉强， 视情况而定。” 第一百四十七章神的国度 “这是为了防止偏移本性……长久的时间可以令人面目全非，你不也是看见了吗？ 曾经恩爱过的情侣，短短几年间就各自变成了陌生的模样。” “时间呐，这种东西真是奇妙 。” 夕子仰面朝天，躺在松软的垫子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呼……真是累啊！” “为什么只是召唤一个人的灵，就会这么累的?” “大部分力量用于保护了，粗暴地把人扯过来很容易，扯过来又不损伤，反而是难事……其实刚刚那个唤灵依旧是失败的。” 夕子感觉到垫子上一动，一阵微弱都风拂面而来，四枫院悠枕着双手，同样躺了下来，就在夕子的身旁。 “回去之后，他应该还能残留一点梦境里的印象，这其实是失败了。” “真正完全成功的话，醒过来一切都会忘记，一点印象都不留下。” “看起来有点奇怪。” “这本来就不是伤人的，而是用于开导、安抚灵性创伤的术……是神术，必须借用神力，至于是你还是我那就无所谓了。” “夕子。你，今天也没去上课吧。” 沉默了一会儿，四枫院悠转过身来 把脸对着夕子的方向。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的恬美侧颜，以及如同黑色瀑布般扑在床垫上的柔顺发丝。 “先不说成绩如何，要连出勤日数都保证不了的话可是没法升级的。你忘了我们要一起进大学的约定了吗？” 夕子的妹妹，时隔五十年多年后再会，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并且就是浅川学园的董事长。 在她的安排下，庚夕子以转校生的身份直接入学了。 这是很轻松的一件事情。 “学校的事情……那种听过几十年的课吗？我每年都有复习，课本改版多少次我都清楚记得……哪怕现在就要我去参加学期考试 都没有问题。” 是了，夕子曾经是滞留在旧校舍长达半个世纪的地缚灵。 任凭谁念了五十年的书，都该能能够轻松做到这种程度。 夕子同样转身过来，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呼吸带着温度。 “最近似乎很闲的样子，对了，你刚刚是不是有话没有说完。” “其实没有别的要说了，就是在这片土地上，关于我们所处的神灵世界的划分。” 四枫院悠的视线微微向上，思索了一会儿，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确定地点了一下头。 “众所周知，在这片土地上，充斥着各种自古以来地神秘，山精野怪，土地精灵……人们深信着在山野、河流、森林、黑暗等一切神秘现象之中，都存在着灵性。” “托这种万物有灵论的福，这里的神档次被严重拉低了……号称东瀛八百万神灵，巅峰时期神灵比人都数目还要多。” “这当然只是夸张的说法，但也可以看出在这里神灵的称谓被严重拉低了……哪怕只是有一点点信仰的妖怪鬼魅，都可以冠以神灵的称谓，这些在我看来统统算不得神。” 四枫院悠的头发既不染色也不留长，皮肤既不晒黑也不纹身。 个子在一百七十公分上下的程度，温和的容貌属于可爱的那一类，有着朦胧的气质，属于非常耐看美少年那种类型。 “最古老的一批，其实就是自然崇拜类，神道教之中大量保留着这类痕迹。” “比如山的神灵，雷的神灵，都不是人神，是直接对自然的崇拜。” 遗址中发现有许多祭祀遗迹和原始信仰用具，已存在原始崇拜，山、川、海、天、水、火、石、树、土、蛇、鹿、花、草都成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神。 “这其实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古来原始的神灵都是这样。” “伴随着文明的发展， 神话也在发展 ，神灵们的力量强大起来，期间战争、吞并，直到高天原的诞生。” “高天原在神力秩序上的建立 为使皇权获得稳固，因此对神灵进行定位，使神灵拥有自己固定位置，位置是与现实社会等级身份秩序相一致。 通过对神道整顿，建立以伊势神宫为首、隶属朝廷皇室神道。” “高天原——天照神系谱 ——高级氏姓祖神神系谱（朝臣），共同营造出高天原天津神。” 顿了顿，四枫院悠总结着。 “所谓天津神，其实很简单 就是皇室血脉祖神以及高级朝臣们的氏族祖神，共同构成。” “所以才有所谓殿上人的说法，就是有资格上殿的朝臣，通常他们的祖先神就是在高天原的某一位了。” “与天津神相对，国津神就是失败者的神。” “国津神来源于地方氏姓，小氏姓的祖神，包括了本来统治苇原中国大国主神，建御名方，椎根津彦等，作为战败者融入其中。 至今仍然有不少神社祭祀，包括全国的诹访神社，出云大社，气多神宫，气多大社。 但是，一些被视为是土著、野人的民族，他们的神就彻底灭亡。” “这就是最古老的两系，天津神，国津神来源。” “以上都是朝廷系的神。” “朝廷系的神还有着不少支流——已逝的人亡灵，值得敬拜的山神及树木、狐狸等动植物灵魂，还包括一些令人骇闻凶神恶煞。 “历任天皇、幕府将军、功臣、武士等都是朝廷神系一部分。” “我要说的是幕府时代开始，逐渐开辟出的比天津神。” “这是幕府将军号称与天皇并列，同样具备封神的权柄，因此开辟新的支流，称之为比天津神。” “嗯，听名字就知道了，这是仿造天津神立的一系，幕府将由它所立得所有新神统统列入其中……理论上可以这么做，因为幕府实际上掌握了大权，引导着信仰，足以形成事实。” “除此之外，民间还有佛教，号称神灵都是佛教的佛菩萨垂迹显化，斗得很厉害。” “因为本地垂迹说，导致神道逐渐沦为佛教附庸，因此诞生反本地垂迹说，主张神主佛从。” “甚至历史上程朱理学传入，受到战国大名和武士阶层欢迎，幕府扶持神道的发展，促进儒、神的接近，形成了用儒学诠释神道的儒学神道。 代表理当心地神道、吉川神道、新伊势神道、垂加神道等等，都在加强神道。” “日莲宗提倡信徒只要日夜颂念《法莲华经》，就可以修身成佛。 净土宗宣传不须通过寺庙出，只要天天口颂“南无阿弥陀佛”即可减轻罪孽，脱离苦海。 净土真宗宗更极端，信徒甚至不用出家，废除所有清规戒律，鼓吹对所谓的恶人的超度，只要你有对佛的信心，无论烧杀奸淫，都能往生“净土”，这吸引了大批士兵，武士，盗贼信教。 战国时期掀起滔天巨祸一向宗，就是从净土真宗的本愿寺为发祥地，常常纠合在一起抗交地租，甚至赶走领主，建立政教合一的政权，号称要建立地上佛国，这就是一向一揆。” “这是佛系。” “其实所谓成佛解脱的观念，就是从这里而来，但是灵魂到底去了哪里呢？真的有去净土吗？” 对这个话题一带而过，四枫院悠觉得没必要继续说。 夕子倒是来了点兴趣： “成佛之后，灵魂不是去转世了吗？” 四枫院悠摇了摇头，呵呵冷笑着。 “东瀛的冥土，可还没有完全倍和尚控制呢！” “且不说有没有轮回……” 说到这里，四枫院悠又想起来之前看到的例子……那位就是信誓旦旦，并且等到了兄长的轮回。 “好，就算这个世界的某处真有轮回，那也不是和尚所说的六道，更不是人人都有这个资格。” “成佛就是去了冥界，但是不得庇护 ，灵魂是去不了好地方的。 譬如我的世界，只有都市传说可以进，或者得到我的允许。” “普通人可以去哪里?” “渡过三途也许可以去常世国?” 四枫院悠也有些不太确定。 “冥界太广大了，去处也不少，邮差那边所说的冥界似乎又不太一样……很复杂，我还没有具体调查一遍，总之生前无神论，死后会很辛苦。” “不信奉神的话， 那神也不可能庇护，只是任凭自生自灭罢了。” 这个世界实实在在地存在神力。 无神论者在这里就是异端， 要被妖怪们教做人的。 “我带你去看看吧。” 话音未落，周围的一切统统都变了。 夕阳将落未落，垂在西边的天空上。 雾蒙蒙的天气，显得有些阴沉，遮蔽着天光。 两个人躺在一处平整的小广场上。 周围笼罩着种种神力气息。 这些气息带着独特的属性……属性是概念类的。 只是感受到，夕子就从其中大致了解了……怪谈、故事、物语、都市传说、流言。 并非文字，而是某种蕴含在神力之中的讯息，流转在这片空间之中。 “这就是我的世界。” 夕子站起身来，发现这里已经是半山腰间的一片白色小广场。 往下还有着平原、道路、房屋和街道，甚至远处还有着田野和小镇…… 这里的一草一物，都带着淡淡的荧光，在夕子眼中，清晰无误。 “都是神力构成。” 震撼于这样庞大的神力，夕子有些无法想象，构成这里到底花了多少力量…… “这里就是怪谈领域，叫它流言领域也可以……是我用神力和权柄凝聚，不在冥土之中，与高天原同位国度，只是积累稍微欠缺些，所以它的面积还有限，大约只有三五个城市大小。” 四枫院悠带夕子游览“流言”领域，这个一切都市传说的神国。 观看怪谈诞生、进化、战斗…… 每时每刻都有新的都市传说在这里诞生。 从山脚往上，道路两旁都有着大理石的石板。 每一块石板，都记录一个故事。 越往上，石板越稀疏，而记录的内容越知名。 作为从传说之中诞生的妖怪们，知名度越广自然越强大。 在半山腰往上的一段，已经很久没有看见石板了。 长青的花草树木，以及藤蔓，掩映着一座小小的淡白色大理石鸟居，鸟居之后是小小的白色宫殿。 “这是我给你安排的位置。” 在这里视野开阔 ，接近山巅，在附近似乎还有些宫殿之类的建筑。 远远地就带着独特的气息，似乎是某些强大著名的怪谈。 夕子的宫殿奢华又舒适，绝对是比那个小小的神域要好多了。 “真是不错，这里让我感觉到很舒服。” 夕子张开双臂，拥抱着空中，清风徐徐，吹动着她的发丝。 周围的环境，整个都让她感觉到舒适，就像是泡在高级的温泉之中一样……甚至超过男女之欲。 “午安，殿下。” “午安，大姊姊。” 伴随着这句话的出现， 某种带着活力的气息出现在附近。 夕子回头望去。 在距离不到一公尺的地方，站着一位把白色大帽子戴得很深，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的少女。 同时，还传来某种像是花香的甜蜜味道。 “我是社，大姐姐。” 这位少女专门分发『D-Phone』——一种能连上只收集真实存在之都市传说的网站『第八世界』的手机。 “午安，小社妹妹。我是夕子。” “嗯嗯，请多指教，夕子姐姐。” 小社笑起来很可爱天真。 “这是大姐姐的。” 小社以双手捧着的方式，递出一支深黑色的手机。 “我的？” 那是一支闪烁着奇妙的黑色光泽，造型相当好看的行动电话。 光是看着那艳丽的表面，就让人觉得像是受到吸引一般。 “对。这是大姐姐的『D-Phone』。” “D……Phone？” 夕子并没有立刻伸出手。不知道是感到可疑，还是另有想法。 “这是为了指引命运的物品，也是保护自己不受命运所害，只属于大姐姐一个人的行动装置。 所以，最好随身携带喔。” “每一支的外观都是相同的，其实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兼具一点内部用途，还算实用。” 四枫院悠简单介绍了下。 “对了 ，小社，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四枫院悠将小社唤过来，吩咐了一个任务。 第一百四十八章厄运 医院，病房。 灯光熄灭，窗帘拉上。 外面属于城市的夜光，透过薄薄的窗帘。 病房内大约有三张床位，其中森拓人和衣而卧，躺在其中一间空病床上。 外面走廊上似乎有脚步声逐渐靠近，又远去。 是护士在夜间查房。 森拓人自深沉的梦境之中苏醒 ，仰面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他刚才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奇怪，梦里面我想了什么来着……” 瞪着眼睛过了好久，模糊的印象迅速消退，如同太阳升起之后，草叶尖尖上残留的一丝半点露水 。 属于梦境之中的记忆最后只残留了一丝半点的印象…… “好像我在回答某个问题，关于离婚的事情?” 梦境绝大多数都已经完全记不得了，只依稀记得这点。 这，或许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他这么想着，已经完全清醒了。 一点睡意都没有的他，并不是第一次陪着女儿到深夜。 病房里，只有他和妃姬子。 女儿年纪还小，一个人住在空荡荡都病房里面，会害怕。 所以这已经是第三天守夜了。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均匀呼吸声，他暗自叹气。 “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呢……” 冷静下来之后，森拓人才发现自己面临一个棘手的问题。 “离婚以后，妃姬子就变成单亲家庭的孩子了……要怎么解决这件事呢？” 不管谁对谁错 ，这件事情到最后，妃姬子一定会受伤。 “爸爸……你还没有睡吗？” 就着窗外透过来的一点光线，另一张床铺上的妃姬子，趴在床上，忽然出声。 “刚刚睡醒，不困，你继续睡吧。” “睡不着……” 妃姬子都声音恹恹的，听不出往日里活泼。 尽管在昏暗里看不见妃姬子的脸，但是森拓人还是感觉到自家女儿的情绪。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立即开动脑筋，说： “妃姬子，爸爸带你去夏威夷好不好啊?马上会有一个出国采访。 这次采访很轻松，跟玩一样，而且出差费用可以商量。” “作为赔礼，爸爸带你出去玩好不好?那可是夏威夷呀！” “不好，拓人总是拿我当小孩子哄……” 妃姬子闷闷不乐地把小脑袋埋在洁白的枕头上。 “可是你就是小孩子呀……” “再说嘛，夏威夷你不是一直很想去?” 森拓人试图用夏威夷诱惑女儿。 “出国一趟不容易， 何况还有人报销费用，不去多浪费啊！小妃姬子可不是浪费的孩子哦！” “我不想要去夏威夷！我想要妈妈！” “能不吵架吗？” “每次你们吵起来，我都会很伤心，很难过……我不想看见超级。” “抱歉……妃姬子……” 森拓人发现自己的语言干巴巴地，只能道歉。 “我不想听你道歉！” 妃姬子明显并不想听到道歉。 室内再度恢复了静谧。 窗外有细碎的沙沙声，似乎是树叶伴随着晚风飘落的声音。 不知名的杂音，听起来似乎是空调运转的声响 ，轻轻的。 渐渐地，困意上涌。 森拓人迷迷糊糊中，又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 “不要————！！” 听到像是撕裂空气的惨叫，她立刻警醒，惊讶地坐了起来。 这里是……病房房间的床铺上。 “怎，怎么了?” “妃姬子，你怎么了！？” 下了床，凭着记忆在墙壁上按下开关。 顿时，白色的光照亮了室内。 穿着睡衣的妃姬子，红着眼睛坐起身，字那里抹着眼泪。 “妃姬子，是作恶噩梦了吗？” 森拓人走过去，话才说到一半，妃姬子就主动抱住了他。 “怎么了？不怕，不用怕……我在这里。” 绕到背后的双手，用力地紧抱着他。 而她压在胸口上的脸，像是要确认森拓人就在这里般，不停地磨蹭着。 “爸爸……我梦见了，妈妈全身都是血，死了！妈妈死了！” “不要，我……不要！” 妃姬子的声音已经不再像平常一样冷静。 她那听起来既忧伤又痛苦，像是勉强挤出的颤抖声音，撞击着森拓人的胸口。 “我不要。不要妈妈死掉。所以……所以……” 这就是她强烈到令人心痛的思念。 “求求你，救一救妈妈……” 现在的森拓人，就只能默默地抱住伤心的妃姬子而已。 “只是个梦而已，你妈妈还是好好的，不信，我打电话叫她过来。” 当场电话拨打过去，响铃立刻接通了。 妃姬子秉着呼吸，听到熟悉的女声。 “……喂。” “妃姬子想你了。” “……我马上过来。” 通话结束。 做了噩梦的妃姬子这才平静下来。 “看吧，她没事，只是个梦……睡吧睡吧。” 妃姬子很没有安全感，非要陪着才能睡。 就算这样，噩梦也是经常有的事情。 这个孩子远比看起来要纤细敏感许多…… 叹着气，森拓人只要这么抱着孩子，给她讲起了睡前故事…… …… 从城市的边缘走到市中心，很长的一段路。 再走过两个十字路口，向左拐，她的目的地就到了。 看着两天前看过的景象，医院的正门。 森彩惠收了收衣领，捧着刚刚从花店买来的一把兰花走了进去。 夜晚值夜班的护士并没有非常多，这个时间并没有多少人，前台只有一个年轻的护士正在低头看着什么，没有注意到捧着花的她。 “你好，请告诉我椮妃姬子的房间在几楼。” “啊...好的。” 似乎被吓了一跳，护士小姐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马上低了下去，有些手忙脚乱的在翻找着住院人员的名单。 “森小姐，是那个森妃姬子吗?” “是的。” 护士小姐找到了巫条雾绘所在的病房，然后向着她问道。 “您是她的什么人呢?抱歉，只是医院的规定，还请您见谅。” “没关系。” 森彩惠温和的说道: “我是她的妈妈，因为之前在其他市上班，直到现在才抽出时间来看她。” “真的完全看不出来呀……” 护士小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捂着嘴，觉得很不可思议。 “森小姐也有七八岁了吧，可是您看起来还是高中生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母女……” “你真会说话。” 森彩惠温婉地笑了笑。 “哪有，真的是实话实话。” 护士小姐低下头。 “五楼左边的三号病房，森小姐就在那里住着。” “谢谢。” 在医院的电梯打开之后，走出来一位黑色长发的美丽少女，端丽无双的面容总有一股冷漠感。 她穿着黑色的外套，却依然掩盖不住那一身傲人的婀娜身材，裙子下的那一双穿着黑色丝袜的美腿堪称完美，娴静而优雅的气质让她更增加几分魅力。 电梯门打开时，暖风拂过走廊，带着清香的发丝在风中微微飘扬。 五楼的走廊十分安静，连护士都没有几个。 如果不是楼下的杂音能够些微的传上来，就好像突然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般，落差多少会让人感到不适。 “就是这里了。” 找到门牌号，森彩惠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敲门，片刻之后里面传来了一个十分柔弱的女声。 “请进。” “打扰了。” 推开房门，一股药物和消毒水味道马上就占据了嗅觉，比走廊上的还要重。 森彩惠看到了房间内里的笑妃姬子。 白色衣裳，小脸憔悴让人心疼，长发从她的背后垂下的，看见她时 顿时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惊喜。 “妈妈，你没事，真都太好了！” “刚刚这孩子做了噩梦， 梦见你出事了。” 森拓人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削着苹果，平静地给她解释着。 “妃姬子，别怕，妈妈没有事……” “但是，妈妈要跟他好商量点事情……” 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森彩惠转向森拓人。 “到外面来吧，我们必须要好好谈一谈。” 皱了下眉头，森拓人一言不发，只是把削好的果盘放到女儿床边，方便她能够拿到的地方。 之后，顺手带上了病房的大门。 穿过走廊，来到僻静的楼道角落里，森拓人当先发问。 “事情我们说得还不够清楚吗？离婚，是不需要再考虑的。” “不，之前那只是争吵，不算数！”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以谈的?” 他当然看得出来，妻子今天特意化了妆容。 并非他经常见到的那种……而是她还是高中时候的打扮。 即便这样，也不能打动他。 他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她……这个熟悉的人。 “真的无论如何都要离婚吗？” “请你以后不要再纠缠了，分手，对我们都是好事。” 下定决心要摆脱这段婚姻的男人，并不会因为这点言语而动摇。 狠下心来，这么决定了。 “那么，妃姬子的抚养权……给我——” “不行！你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似乎触及到逆鳞一样，森拓人态度很强硬。 “让妃姬子跟在你身边，对她的身心健康很不好！” “你死心吧，为不会把妃姬子让给你的！” 这句话顿时激怒了森彩惠。 “但是，你也不是合格的父亲呀！妃姬子大多数时间都是我陪着的——明明你都经常没在家！” 森彩惠显得有些激动，沙哑着嗓音，质问： “你这样的大忙人，能照顾得好妃姬子吗？” “如果不能，凭什么不让我来抚养那孩子——至少我不会像你这样不顾家！” 冷哼一声，森拓人背过脸。 “随便你怎么说，要我放弃那孩子说不可能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看见你来纠缠，工作的事情，我会自己安排，总之以后不需要你操心了。” “总之，你不服，我们可以法庭上见！” “你不会以为你还有资格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吧？” “我只出轨过一次，真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森彩惠语气软了下来。 “你有考虑过妃姬子……那我们暂时不要离婚好不好? 等到……等到她读完大学，再办离婚好不好?” “真的不行吗？” 森拓人这次没有断然回绝，微微低头，陷入了深深的思虑之中。 长达两分钟的等待，让人心焦。 森拓人抬起头，缓慢而坚定地摇头： “抱歉……” “我还是不能接受，也不想再给你机会了……我怕了！” “屋子里见到一只蟑螂，就肯定还有更多的蟑螂。” “你说你只犯错一次， 我不信！” 森彩惠气得胸口生疼，不断深呼吸，胸口不断起伏。 看着这个绝情的男人，她红了眼圈，一言不发地，迈着步伐，转身就走，一遍走着一遍用手背抹着眼泪。 看着她寂寥的背影，森拓人心中升起片刻的犹豫，但最后还是没有挽留…… 到了这个时候 ，居然还会心软…… 下弦之月，高悬于天。 午夜两点过后的东京街头，虽然有些地方仍旧灯火辉煌竭力打造不夜城的奢靡，但在寒风和冷空气的驱使下，大部分正常人还是选择回到了遮风挡雨的家中。 每到这个时候，这座活力过剩的城市才能稍微歇息一下。 秋叶原的街头，也是如此。北风吹过高楼之间，传来魔鬼般的呼啸声。 角落老旧的路灯忽明忽暗，仅剩几个街上游荡的行人裹紧了衣服，麻木且冷漠的向着各自目的地回归，今天御宅族圣地的夜晚格外渗人。 森彩惠开着车离开，路过十字路口时 ，斜对面一道刺眼地光芒，直接照在车内。 她似乎没有来得及反应。 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森拓人在医院的抽烟角里吹风 ，刚刚，与妻子不欢而散之后，他就有些心神不宁。 二十分钟以后，急救车出动。 他听到刺耳的鸣笛声，心神更加烦躁。 一种直觉似乎在提醒他…… 某种不妙地事情，发生了。 就在他的妻子身上。 他的手机被拨通了。 “您好，请问您森彩惠女士的家属吗？” “我们不幸地告诉您一件事，你的妻子刚刚遭遇了车祸……” 不详的预感，在这一刻化作了现实。 森拓人心绪一乱，手机从手心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森先生，森先生……” 手机里继续传出声音。 第一百四十九章爸爸做不到 “森先生，很抱歉，您的夫人，怕是醒不过来了……” “醒不过来，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就是暂时醒不过来。” “至于以后，能不能醒过来……” 医生摇了摇头，带着点公式化的遗憾。 “也不好说，只能说希望不大。” “谢谢医生。” 森拓人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我想在这里陪着她一会儿，可以吗？” “没有问题，您轻便。 ” 医生善意地提醒。 他自然知道，病人家属的心情，肯定不会很好受…… 毕竟是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的人了……而且后续地治疗费也是大问题。 虽然说东瀛人都有医疗保险，医疗报销比例非常高，但是依旧有许多治疗费之外的开支，对于普通家庭也是有不小压力的。 这份经济上沉重的压力，连带着感情上的打击，无形无质，但却真实不虚。 在医院里工作久了，生老病死看得多了，逐渐就看清了人性。 没有多少人能真的守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去等待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能醒过来的人吧。 这无关善恶，只是不堪承受罢了……无论是经济上还是情感上，都能压垮一个人。 正如医生们经常见到的，医院里面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无非人性。 重症病房里。 不久前刚刚分别的女人，这歌时候穿着病服，静静地躺在那里。 有着令人感到悲伤的寂静。 生命脆弱得犹如纸花一样。 隔着玻璃看到这一幕，森拓人的心中无端浮现出这句话来。 静静端详了一阵，他从来没有在这种场合下看过她。 大约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怀着悲伤，不带任何憎恨的情感去看她吧…… 原本以为的恨 ，在这个时候也变得不堪一击了……从听到她再也醒不过来的时候，这种情绪就空落落了。 她这样睡着的时候，恢复了当年初见时的恬静美好…… 支持他的，心中某种东西一下子空缺了出来一样。 那是什么感觉呢？ 类似于失去吗？ 还是说，这就是，所谓世事无常的凄美感? 一场春雨过后，神社的道路上满地黄花堆积。 从一旁经过时，是否会有种忧伤油然而生？ 秋天，当站在一扇窗子前面，看着窗外飘落而下的枫叶，是否又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愁绪？ 那并非悲痛，而是某种更为细腻和缠绵的感觉。 这便是“物哀”。 一种笼统的情感。 此时此刻，森拓人感觉到自己体会到了更深一层。 物哀，就是自然而然或情不自禁地产生的幽深玄静的情感。 但是以悲为美，还是只是一种凄凉美的美感罢了，未免有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 “这才是真正的物哀。” “以前我不懂，还写过挽怀枫叶的诗词给你……那时候根本不懂什么叫哀，你还笑话过我，你还记得吗？” “今天，我看见你躺在这里，听到医生告诉我，你再也醒不过来……我就懂了。” “这哀伤从心中涌现，无可遏制。” “真情流露才是物哀，我终于明白了……不是单单从文字上理解，而是真切的感受到了，这份心境。” 哀伤的情绪，弥漫在心中。 “如果我们永远停留在高中的时候，多好啊……” “北岛同学，如果你只是北岛同学，我只是森同学，那时候多开心啊……” 森拓人的手伸出去，按在冰凉的玻璃上，缓缓摩挲着。 隔着这个门，仿佛就能将此时的情感传递过去。 此时此刻的复杂情绪，如同千丝万缕混成一团，难以理清。 男人也不知道，到底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生命啊，真是脆弱，就和感情一样脆弱……” 低声自语着，他沉默了下。 “我们还没有办理离婚呢……你怎么就出事了……” 某种难过的情绪，一下子涌现。 也许……那个时候，如果他稍微婉转点，不那么强硬，或许她不会变成这样…… 不管怎么说，看到她变成这个样子，他很不好受。 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克制的，但是事实上并没有…… 眼前再度模糊了起来。 低下头，用随身带着的手帕擦拭了下眼角。 “总之……既然还没有离婚……我们还是夫妻……我不会轻易放弃你……” “你是不是算好了的?不想离婚，所以就故意车祸?” “如果是，那你现在如愿啦……” “哈……” 男人摇了摇头，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快得都让人觉得不像是真实了。 这个时候，身后传来啜泣声。 他一回头，就看见妃姬子静静地伫立在身后的走廊上，满怀悲伤地看着这里。 “妃姬子……你的伤还没有痊愈，不能乱动的！” 他急了起来，声音低沉。 “快回去……不要看……” 妃姬子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听话，依旧是啜泣着。 “我……我都听到了……” 她的声音里有着茫然与无助。 “妈妈……再也醒不过来了对不对?” 男人无言以对。 “我……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要这样对我们……” “这样的世界我不懂……我不想要这样……” 一滴，又一滴，泪水顺着面颊，滚落，溅落到坚硬的地面上 ，发出轻微的声响，碎了一地。 妃姬子小小的面容上，已经满是泪水。 “为什么这样……” “这就是现实啊……” 蹲下身来，抚摸着女儿的发丝，安慰着哭成泪人的小小少女。 森拓人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告诉她： “这个世界上，幸福是很少的，苦难是很多的，这就是现实。” “妃姬子，你今天看到了不幸的事情，记住这种感觉，勇敢地面对它 。” “因为总有一天，你还会遇到更多这样的事情。” “但是，正因为这样，猜更要珍惜身边的人和事情。” “我不懂……我不想懂这些……” “我只想要妈妈回来，想要爸爸不和妈妈吵架，想要一切都回到三年前那样！” 妃姬子的年纪太小，还听不懂大人的话。 “这是不可能的，爸爸做不到……” 第一百五十章百物语之主 “妃姬子，不要怪我……” “不要！” 妃姬子侧过头，让过他伸出去的手，哭着跑开了。 “妃姬子，哎……” 森拓人伸出都手停在空中，缓缓收了回去。 站起身来，他想了想，拨出电话。 等待了十几秒，电话接通了。 “喂，我是山田。” 传来的声音深沉而有魄力，音色听起来似乎已经是中老年人。 “抱歉，主管，这次的夏威夷采访……我可能去不了了?” “为什么?不是都已经约定好了吗？这可是件轻松活。” 山田主管耐心地听着他的解释。 “我这边家里有些事情……” “我的妻子刚刚车祸住院，我的女儿也在医院， 需要人照顾。” “这种情况下，我不可能去夏威夷，那里至少要待一个月。” “是这样啊……这真的很遗憾……森桑，本来这是为你争取的福利啊。” 对面的山田主管带着点熟人之间才有的轻松语气。 “对不起。” 森拓人一手举着电话 ，一边微微弯腰。 这是习惯成自然的礼仪。 东瀛社畜因为经常这么做，哪怕是打电话时也会习惯对着前方鞠躬行礼。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很对不住。” 连连道歉，森拓人不断鞠躬。 “森桑 ，既然你不能去，那我就安排别人去了。” “这算不上麻烦，许多人求之不得的好差事。 只是，你是不是打算请假……这可能有点困难。” “你知道的，最近电视台请来知名艺人，打算打造黄金档节目，抽调了不少有经验的员工……就连记者也被拉去充数，所以……” 因为工作量没有太大变化，人手却临时减少了，自然剩下所有人都工作量增加了…… 尤其是森拓人这种经验丰富的老员工，这个时候肯定不可能随随便便请长假。 “没问题的，我这里也不是每天都需要过来，女儿的话，我可以带她去电视台……” “那就好，工作和家庭都很重要，你要自己照顾好啊……” 人过中年的山田主管，在电话里感叹了几句。 “我最多能给你五天假期，之后恐怕你会非常忙。 实在是放心不下的话，把你女儿带到电视台上。” “不会打扰到其他人嘛？” 森拓人心中活跃起来。 “又不是只有你才有孩子，电视台的员工家属，有专门的活动区域。” “那么，事情就聊到这里吧。” 电话挂断之后，森拓人靠在墙壁上，把思绪放空。 这个时候，他需要冷静一下，好好思考下。 …… 小小只的萝莉，一路狂奔，踩着拖鞋，跑进自己的病房，扑在床上，抱着被子，埋头痛哭。 背后丝丝传来阵痛，似乎是伤口又开裂了。 这个时候，她却丝毫不顾。 不管不顾地，只想好好大哭一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回荡在这间病房里面。 在她小小的年纪里 ，还不懂得这世界上许多事情……只觉得悲伤难过极了。 呜呜的哭泣声，迷茫无助。 又哭了一阵，她爬起身来，收拾好眼泪，从自己的随身小包里面，找出一个新款的彩色手机…… 按下按键，屏幕顿时亮起幽幽的蓝光。 妃姬子熟练地打开一个网页，敲下这样一行字。 “怎么才能实现愿望?” 这是去年生日时 ，妈妈给她买的手机。 时代不同了，就连小学生之间，也逐渐拥有了手机。 没有手机的人，也会因为攀比，要求父母购买同样的东西 就是那个时候，她接触到网络。 虽然她不是很精通，但已经学会了在网上寻找问题的答案……比如作业之类。 “许愿吧……不过许愿也未必实现。” “实现愿望还是要靠自己努力吧，许愿不太靠谱的。” 她的帖子出现之后，很快就歪了楼。 然后一个比较陌生的网友，向她推荐了一种非常灵验的许愿方式。 将自己的姓名生日地址信息录入到网站之中，对许愿精灵委托愿望。 召唤出“许愿精灵”，然后付出代价，就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 但是愿望越大越难，代价就越高越昂贵。 听起来就是“等价交换”。 只是是否等价……是由精灵判定，不由许愿者判定罢了。 “我，想试一试。” “如果真的有精灵的话，拜托实现我的愿望吧。” 点开那个网友分享的链接，妃姬子手机上出现了明显的卡顿。 之后，全身上下都似乎过电了一样，一种颤栗的感觉，从灵魂深处传来。 界面上，猛地全黑下来，散发这漆黑的光。 之后，从屏幕边缘处，一点一点地，有淡淡的暗红色火光。 这火光甚至飘出了手机屏幕，悬浮在半空中，期间不断摇曳着。 看到这超自然的一幕，妃姬子心中涌出惊恐，但全身都好像灌了铅一样，完全挪不动，更提不起精神逃跑。 “说出你的愿望。” 伴随着优美而慵懒的女子音线，火焰之中，摇曳着现出一个美丽的女子身影，小小的，只有轮廓。 “你，你就是许愿的精灵吗？” 妃姬子鼓足勇气，抱着期待，这么询问。 “许愿精灵?” 似乎听到这个女声轻笑了一下。 妃姬子感觉到心中有些莫名的痒痒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个声音有点奇怪…… “我不是精灵，也谈不上有求必应的许愿…… 人类的小女孩呐，不管你怎么联系上我的，现在说出你的愿望，我看看心情再决定你的下场。” “我希望我们家能够回到三年前那样，我不要妈妈醒不过来，我不要爸爸妈妈离婚！” 妃姬子的愿望是——让一切回到从前。 所谓三年前，就是她记忆里面，父母感情最好的时候了。 “……真是大胆的愿望。” 火光之中的女声，停顿了整整五秒后，才回答这个问题。 “怎么样，能不能做到?” “当然可以。” “妾身身为百物语之主，区区凡人家庭的命运，随手就可以完成。” “只是代价呢？你有什么可以给我的?” 理所当然地，提出报酬。 妃姬子并不惊讶，这是之前就已经知道的。 “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呵……妾身可没有需要你一个人类小女孩去做的。” “非要说的话……你愿意信奉我吗？” “妾身是物语之中的物语，真正的百物语之主，东瀛一切妖怪物语的主宰，最伟大最美丽的大妖怪，从千年之前一直活跃到现在的魑魅魍魉之主！” “呐，那边那个人类的小女孩，你可知‘百物语’?” 这个女声说的话，很有古风，咬字清晰，分明不是现代的语言。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在耳朵里，心中就莫名领会了其中的意思。 她一提起百物语的游戏，妃姬子就有印象了 。 那是从江户时期开始兴起的一种以讲述怪谈故事为主的游戏。 浅井了意《伽婢子》之中有记述 。 众人于暗室内轮流讲述怪谈故事，每讲完一个就吹灭一根蜡烛。 直到讲完九十九个怪谈故事后,如若将最后一根蜡烛吹灭，就会招来鬼魅…… 所有参加百物语游戏的人都只会将故事讲到第九十九个。 即便众人对于这类恐怖而又刺激的游戏兴趣盎然，甚至渴望看到第一百个故事讲完后，是否能够出现真正的鬼怪。 但因为一直存在与人心之中的那种与生俱来的恐惧感的关系, 那些参与百物语的人们始终不敢将最后一个故事说出口。 毕竟,他们也害怕在深夜之中,看到传说中的鬼魅…… 每年夏天,都会有不少男女在家中或者夏令营里举行百物语的游不论多少人，凑齐九十九个怪谈故事才会结束。 很多热衷于怪谈故事的人都希望能够在闷热的夏季，讲述并听到一个又一个恐怖而又刺激的新鲜怪谈故事。 就这样,那些听起来或许有些经不起推敲的从未出现过的怪谈故事就在众人的口中,慢慢诞生了…… 在百物语的版本之中，其中一个就提到了—— ‘当第一百个故事讲完之后，提着青色灯笼的女子就会行来。’ 这就是“青行灯”。 隐隐揭示了百物语游戏背后最大的秘密。 “你，你就是妖怪青行灯！” “要把我带到地狱去吗？” 妃姬子倒退了几步，手机掉落在床上。 她想到地狱的可怖，已经有些后悔了…… “地狱?勉强也算吧……” 幽幽的暗红色火苗，从火焰的尖端开始变成蓝色，然后瞬间向下侵染，将这朵悬浮在空中都火苗化作一片青色。 青色的光，照在病房之内，将雪白墙壁、床单以及妃姬子的小脸都染成一片青色。 “我也勉强可以算是地狱的使者，虽然我并不是很喜欢往那里拉人……” “我要的是你的信仰，唯一的，专属的！” “除我以外，你不可再拜别的神，成为侍奉我的专属巫女，终身为我服务，不可嫁人。” “你的命运，从此从属于我。” “如果这些你都自愿的话，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第一百五十一章妾身悉知悉见 摇曳不定的青光，犹如水波一样，带着流质，循环往复，周流不休。 将这片房间完全地覆盖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妃姬子已经再没有听见外面的声音。 孤寂，封闭，好似整个宇宙只剩下这座房间而已。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只觉得她似乎在面临关键的抉择点，有着莫名的恐惧，但又有一种安心感…… 这两种感受矛盾地交错，让她下意识揪住衣领，咬着下唇，陷入了艰难地思考中。 “咦，你是怎么联系上妾身的?” 青行灯地视线似乎带着实质的力量，扫过妃姬子，那个瞬间产生了被看透的感觉。 “不是通过妾身流出的仪式，单单凭借思念么……类似于‘祝’的孩子……” 清澈柔美的女声，在心底响起，让妃姬子紧张了起来。 “真是个好孩子……你有成为百【百物语】的潜质。” 青色的火焰拉长、扭曲，化作燃烧着的门扉，自其中走出一个身材窈窕的青色魅影。 这个女子身着青色和服，上面有着浮世绘一样的繁复花纹，美丽、怪异。 她的发饰是妃姬子从未见过的款式，闪耀着淡淡的金光，华丽庄严。 修长柔顺的乌发，长长地拖到脚踝部分，在青色焰火的簇拥下，徐徐飘荡。 那双隐含着看到宝石一样的眸子，平静地注视过来，隐隐有着点兴致。 青色的长裙如同笼罩在雾气里面一样，露出一双套着白袜的足，踩在木屐上。 “妾身就是青行灯，人类的小女孩，告诉妾身你的名字。” 她的声音里有着某种触及人心的东西，伴随着她轻轻开口，某种怪异的气息，像风一样，在房间里穿过。 妃姬子感觉到了很好闻的气息，整个人都变得懒洋洋的……好想沉溺在其中。 “我，我叫妃姬子……” “很好……” 高挑的青衣美人，弯下腰，额头几乎贴着妃姬子。 在如此之近的距离，她轻轻笑着，某种深沉凝聚，有着威严。 “好久没有遇到这么的孩子了……我改主意了，你愿意成为我的【百物语】之一吗？” 青行灯的话里，两次提到百物语。 “百物语……是什么？不应该是格游戏吗？” 妃姬子嗅着一股淡淡的冷香，升起了羡慕。 这个大姐姐好漂亮，也好香啊……从来没有感觉到过的香味，不是市面上的牌子。 香气并不浓郁，只是沁人心脾，越是回味越觉得馥郁，有着奇妙的让认人难忘的意韵…… 青行灯与妃姬子谈条件。 “百物语当然不只是游戏，更是妾身用来收集【百物语】的方式。” “妾身很挑嘴，有资格成为妾身百物语的人选，并不多……有时一年也遇不到一个可能的人选。” 淡淡的叹息与遗憾，瞬间感染了妃姬子。 “我，我可以成为您的百物语?那，那到底什么是百物语呢？” 青裙女子嫣然一笑，如同百花齐放，有着动人的魅力。 妃姬子微微低头，不敢再看，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莫名地扑通跳着，跳得很急。 “百物语呀……就是被妾身吃掉喽……” 这个瞬间，妃姬子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停止了跳动。 恐惧抓住了她的心脏！ 好像连思维都暂停了那么一瞬。 “妾身说笑的……” 青衣的美人唇角勾起弧度，似乎很欣赏此时妃姬子小脸上的惊愕的神情。 “小妃姬子的畏……妾身已经品尝到了……” 慢条斯理地取出一份绣着青色花纹的手帕，在唇角擦拭了下并不存在的痕迹。 “质量还不错，很纯粹的畏……可惜分量太少。” 妃姬子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讷讷地听着，完全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来，抬起头来，告诉妾身，你最真实的欲望……”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指，挑着妃姬子的下巴，让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迎上那双如渊般深邃的眸子。 “我，我想要和过去那样……” “过去……是怎样的呢？” 青行灯的话似乎带着某种引诱人的魅力，引导着妃姬子的幻想。 “很开心，很快乐……我最快了的时候……” 那是一家人在外面去玩的时候…… 是穿着浴衣和父母一起逛夜市的时候…… 是参与神社祭典的时候…… “很好，好孩子，你很诚实……这个愿望，可以实现！” “要怎么实现?” “只要小妃姬子成为妾身的百物语，就可以自己做到这一切了哦。” 眸中水色莹莹，有着动人的魅，青行灯单手一点，印在妃姬子白嫩的额间。 如何完成愿望——将妃姬子变成百物语的一篇，从人变成妖怪，然后自然可以做到这些。 这就是青行灯的想法。 “有了力量，自然可以获得幸福。” “这就是你想要的。” 妃姬子感觉到自己的精神飘飘荡荡，从身体里飘出，好似没有重量的飘絮一样，飘入到一片火光之中。 熊熊燃烧的火光里，现出一片幻象。 那是她熟悉的家里。 温馨的布置，满桌丰盛的菜肴，都是她喜欢的。 一身深红色裙子，眉目如画的黑长直少女，看着十七八岁，端坐在位置上。 她的左右坐着神情恍惚都父亲母亲。 “今天我过生日，爸爸为什么不开心?” 这个与妃姬子容颜有八分相似的少女，眼中红芒一闪。 原本不开心的父母，就都如同提线木偶一样，神情瞬间变得开开心心，和睦愉快。 接着，幻象之中，甚至于连周围的邻居等，也都开开心心的上门。 而且还有更多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满脸喜庆，带着礼物送来。 “看，很不错吧……” 青行灯悦耳的声音回荡在她耳畔。 “不，这不是我要的！” 妃姬子很抗拒，挣扎着，努力摇头。 这种用妖术操纵别人，得来的幸福，不是她想要的。 青行灯却说。 “你以为的幸福，本来就是这种东西，只是你听不到看不到罢了。” “凡人所思所念，妾身悉知悉见！” 第一百五十二章该怎么办才好 “你所渴求的，与方才你所看见的，有什么区别呢？” 青行灯淡淡地笑着。 “因为你看不见，听不到，所以误以为你记忆里的那时候是幸福的。” “其实那样的幸福下，是彼此矛盾重重的夫妻……只是在你面前维持个虚假的假面罢了。” “不，不是这样的。” 妃姬子倔强地摇头，死死咬着下唇。 绝对，绝对不是这样的！ 那样，幸福的心情，开开心心的笑容，绝不是虚假的！ 唯独这点，妃姬子坚决不会相信。 “是吗？” 青行灯没有动怒，只是冲着她招手。 “来，妾身领你去逛逛。” 她俯身下来，饱满的身材，一览无余。 “妾身将自己的目力、耳力，暂时分享给你……来，见识下肮脏人类心中的浊流吧……” 修长完美的纤细之手，犹如最精美的白玉雕成，就这样向她伸出。 妃姬子犹豫了下，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青行灯一转身，就牵着她，向着门外走去。 穿过门扉，如穿过一层空气一样。 到了走廊上，经过背对着她们，靠在墙壁上抽烟的森拓人。 “爸爸……” 她惊讶地发现，森拓人完全没有察觉到她们的经过。 无声无息地，如同不存在一样。 她们似乎成为了一个幻影，不能被世人察觉到的欢迎 。 “凡人不能察觉到此时的妾身。” “并非妾身不存在……只是他们有耳不听，有眼不看，就算当面走过，也不会注意到。” “这就是你们人类，作为低等生物的证据之一。” “凡人的心太浊，欲流太重，不能见这世间真实本相，自然就不能见妾身真容。” “妾身乃是独一无二的百物语之主，并非寻常的大妖怪可以比拟。” “等你成为了妾身的百物语之一，就明白这是多么难得的恩赐……妾身预备将你从芸芸众生之中超拔出来，位列百物语的备选之一 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机会，你几乎坐等就遇到了……” 这么说着，她脚步不停 ，青裙袅袅而过，毫不停留，转过拐角，来到一处病房之前。 里面传来咳嗽声，压抑的谈话声。 “来，隔着这扇门，去看医院里的人的心声。” 握着妃姬子的那只手，略带一点冰凉的气息沿着手臂流入身中，转眼就流遍全身。 妃姬子惊讶的感觉到，自己的视野顿时发生了变化。 好像是某种开关打开了，又似乎是原先就有，只是一直被忽略的感受…… 她切实地看见灰黑色的烟气，浓密而充满了污秽的感觉，自门后不断传出，沿着门缝涌出来。 与此同时，她清晰地听到多个人的声音混在一起，在耳畔窃窃私语。 “老头子怎么还不死，都撑了一年半了，真是来回折腾。” 这似乎是个中年的男人声音。 “大哥一定是来抢那套房子的……不能让老爷子跟他单独说话，不然房子肯定会给他。” “大哥二哥是怎么回事？明明过去都不怎么孝顺，一说老人要过世，离开都跑过来，明眼人谁不知道是惦记老爷子的那套别墅……嘻，我早就拿到房产证了，只要老爷子签个字，就过户到我名下。” “看吧，这里面就是那个人类和他的三个子女……看起来都很孝顺，但是他们心里面想的是什么呢？” 青行灯的声音如同泉水缓缓流淌在月下清泉石上……直接将陷入到震撼状态的妃姬子唤醒。 “这，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 过于单纯的妃姬子，一时间还没有能够从宕机的状态完全转回来。 “对，这就是肮脏的大人。” 青行灯郑重地点头，并且微微笑着，补充了一句： “妾身说过，凡人一切所思所念，妾身悉知悉见，一览无余。” “凡人在妾身面前，是不可能说谎的！” “相比起肮脏的大人，妾身还是比较喜欢单纯可爱的小孩子……至少，他们心思没那么复杂。” 她们走进病房，没有人看得见。 看见病床前守护的儿女，一大群人围着一个老大爷。 他们心中各有私欲，面上和气，心里面都在计较老人的遗产，以及如何恶意揣测对方。 又走到葬礼上，穿着红鞋子的所谓新妇，大儿子的新媳妇，与孙女孙女婿之间的争吵。 无数令人遗憾的想法…… 人心之中暗藏的心念，在她眼中耳中，一览无余。 妃姬子全程都是沉默着的。 “你看，他们这样，是对的吗？” “说的，想的，做的，并不一致，这样对吗？” 妃姬子摇了摇头，神色恹恹的，不想回答。 “你身上有伤，这个不难。” “呼”，她轻轻吹了口气，一阵暖风袭来。 妃姬子身上的痛感应时消除。 “好了。” “你这孩子很好，我很喜欢，就像是一张白纸。” “一定，能绘出精美的故事吧 。” “妾身就先这样期待着了……” 青行灯悄然而来，又悄然而去。来去都没有踪迹。 只是在她的心里面，依旧有着声音在回响。 “那种讨厌的气息又靠近了，妾身暂时不适合露面。 下次再见面，你再决定是否要成为妾身百物语……” “记住，不要透露妾身的存在，否则妾身会非常，非常生气的哦……” 妃姬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病床上。 方才的一切，都仿佛一场梦幻。 只有指尖还有一丝奇异的冷香，萦绕不散。 “身上的确不痛了……不是梦……” 窗外，青黑色的天空下， 有着细细的雨丝，泛着淡淡的晶莹的光。 “不是梦……” 妃姬子面色沉重，看着手机。 她翻找着记录。 那个散播奇异链接的网友，不知何时，已经彻底从视野之中消失了。 就连其他人也都没有人对此的记忆。 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袭上心头。 陌生的 ，无助的感觉…… 就好像是第一次试着游泳，在冰冷的水下，看到的另一个蔚蓝的不同于地表的世界。 以及那种仿佛与过去熟悉的世界远离的强烈恐惧。 同时也是……见识到世界另一面的恐惧感。 “她还会再回来的……” “该怎么办才好……妃姬子，好像惹出了不得了的事……” 抱在床上，双手揽着肩膀， 妃姬子陷入了迷惘之中。 第一百五十三章只想自己承担 “妃姬子，快想想办法，不能把危险带给别人！” 就着黑暗与宁静，妃姬子苦恼地纠结着。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遇到这种事情……” 总感觉自己是被世界针对了一样。 妃姬子通过手机，在网络上搜索青行灯以及有关于百物语的资料。 越看越是觉得心惊。 【青行灯在传说之中，被描述为与地狱有关的妖怪。 传闻她召集人进行百物语的游戏，完成收集100个恐怖又刺激的怪谈故事的仪式，会以微小的力量集聚众人之力化为巨大的能量。 这力量能够颠覆破坏阴阳之间的戒律，开启人间和地狱的大门。 所有参与游戏的人都将被拉入鬼门，带进地狱。】 【在东瀛传说中，青行灯被认为是比较危险的妖怪。 认为鬼是神的分支，所以把神魔、妖怪、妖精、精灵统一叫做妖怪。 从某方面讲，可以做到开启四方之门，抵达地狱，这其实也是神话之中的权柄。——《百鬼释疑》】 【青行灯这种妖怪，本无实体，因此外貌变幻不一，通常是以年轻女子的形象出现。 她手提一盏青色灯笼，幽碧的灯光照得脸上惨白一片；长发披散，神情木然，双眼突出却无神，全身散发着腐败的气息——《妖怪百科》】 【青行灯白天在冥界门口徘徊，一到夜里，就飘浮在地面上，到处寻找进行“百物语游戏”的人，用青灯吸取他们的魂魄。 她手中的那盏纱制青灯，其实就是招魂灯，系以“魔界之竹”为灯柄，灯笼中散发出柔和但十分明亮的青绿色光芒。 夜晚时，青光幽幽地跳动着，映得人眉目皆碧。 而所谓“百物语游戏”，就是半夜里一群朋友一律身穿青衣，齐聚在同一间暗室里，点起一百根白蜡烛，以青纸覆盖罩座灯口，大家轮流说一个诡异的故事，感受恐怖的气氛。 讲完一件故事的人，就起身吹灭一根蜡烛，接着从镜中照一下自己的脸回到原位，然后换下一位讲。据说，当第一百根蜡烛熄灭时，青行灯就会出现，用青灯吸走第一百个讲故事者的魂魄。 青灯在积存万人灵力后，便能转化为真正的魔灯。 所以说故事的人都会十分警惕，时刻默记着次序数字，绝不能把自己变成最后一个。 因此往往在说完第九十九个怪谈后，大家都敛口不语，剩下最后一根蜡烛就让它继续点着，大家围坐在一起等待破晓。 太阳出来就安全了，然后各自解散回家。 “百物语游戏”其实是一种民间文艺的传播方式，许多好玩有趣的妖怪故事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口耳相传，并且被有心者用文字记录下来，成了日本妖怪文化的滥觞。——《山中龙也民俗调查笔记》】 妃姬子认真地点开每一个提到青行灯的帖子。 尤其是名为山中龙也的撰稿人，记述得特别详细，甚至还附录有图片和地点，以及历史上因为进行百物语而出现的各种怪事。 “十六年前，名古屋一名名叫秋叶的少女，在举行百物语的游戏时，念到第八十三个故事，莫名失踪……官方介入调查，发现她被吊死在枯死的树上，恰好与第八十三个故事内容符合。 笔者走访了当年怪异发生场地，进行实地考察，收集到当初的录音磁带和当事人回忆录。 如有意者，可以联系我。” 妃姬子继续点开他的主页，试着去联系这位了不起的民俗学者。 找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后，妃姬子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您好，请问您是山中先生吗？我想了解下您在怪谈博客上刊登的百物语调查……我想知道更详细的资料。” 等了好一阵，line上才有回复： “您好，这里是《怪谈博客》杂志社。 在这里我们必须告诉您，山中先生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在白石山失联。 据闻当月出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特大山洪，连带的泥石流导致山中先生不幸遇难。” “很抱歉听到这样的消息，不过山中先生整理的资料还在吗？” “部分资料由山中先生保存，但……山中先生遇难之后，他家中同时特遭遇了火灾，连带着这部分资料也已经遗失。 目前杂志社方面正在努力复原。” 消失了…… 资料不见了…… 妃姬子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身上莫名有些凉意。 这一定是意外……对吧？ 山中先生的死一定是意外，肯定不是因为被妖怪带进地狱了！ 尽管她这样对自己说，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自己…… 当森拓人推开门时，看到的是整个人包裹在薄被之下，瑟瑟发抖的“团子”。 “妃姬子，小心些，伤口虽然上了药，但是乱动的话，说不定会把伤口崩开哦。” 床上的“大团子”不动了。 半晌之后，才传来妃姬子生气的声音。 “拓人什么都不懂……” “是，是～” 森拓人心里面松了一口气。 听起来女儿似乎并没有伤心过度的样子。 这就好…… “不，拓人一点都不懂！” 妃姬子的语气之中蕴含的感情更加强烈了。 “所以说……妃姬子生气了?为什么？我不懂你可以告诉我嘛！” “不能……不能说……这是秘密！” 单单凭这个声音，森拓人就能补全女儿赌气的可爱小模样了…… “你不说，爸爸怎么知道?” “就是因为人不能明白另一个的想法，所以才有争吵，才有关爱，才有责备，才有原谅……这都是促进人和人之间交流理解的方式啊！” “妃姬子跟我说，我就懂了。” “……告诉你也没有用。” 闷闷不乐的妃姬子，，最终还是没有把刚刚的离奇经历说出来。 ‘就算说出去，也多半会被当做是噩梦吧。’ ‘小孩子的话，谁会当真听呢？说不定以为我是故意恶作剧。’ ‘反正，那个妖怪是我招惹的，只要为一个人承受就行了，不能给拓人添麻烦……’ 第一百五十四章物语的主角 “如果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爸爸不会笑你的……爸爸，也很伤心啊……” 叹了口气，森拓人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叹着气。 “妈妈的事情……爸爸会想办法的，妃姬子不要担心。” “……不是这件事。” 妃姬子拉下薄被，小心地露出小小的脸蛋。 “拓人快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自己待着。” 妃姬子的小脸上写着认真严肃的表情。 “怎么了?” 森拓人瞧了一阵，总感觉有些异样…… 因为妃姬子情绪全部都写在脸上。 本来还以为他是担心妈妈，现在才觉得不对…… ‘这是……害怕?’ 他对女儿的情绪可以说是非常了解了，不是真的非常害怕，是不会露出这种担忧的表情的。 “你在害怕，怕什么？” 他觉得奇怪，不断追问。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告诉我一下，我可以帮到妃姬子。” “是……又做了噩梦?” 这时候，森拓人联想到之前妃姬子做的那个异样的梦。 现在看来，几乎是预知一样的梦…… “不要问了……” 妃姬子不想让他担心，所以不肯说。 追问到一半，干脆把被子一蒙，整个人又躲到被子下面，把自己团了起来。 “那好吧……妃姬子也有了小秘密了，爸爸不问了。” 到最后，森拓人还是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刚刚经历过多么离奇的事件。 “啪”地一声，关上了室内灯。 森拓人出了房门，轻轻掩上门扉。 “有事就叫一声，爸爸就睡在外面，陪着妃姬子。” 对于女儿突然地想要自我独处，他贴心的让出了距离…… 也许是想偷偷躲起来哭…… 他是这么猜测的。 走廊透入的光线陆续消失。 房间里，再度重归于一片寂静。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妃姬子蜷缩成一团，躲在被子里，抱着手机，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妖怪的再次光临。 “不能……把别人卷进去……” 就算告诉别人，也没有用。 所以，她决定独自面对。 “晚安，这位姐姐……哎呀，好像是不是姐姐呀！” 外面传来一个活泼天真的声音。 “其实刚刚我就已经赶到着附近了，但是你在跟你的父亲说话 所以就没有打扰你……” “趁着现在没有人，我终于找到机会跟你单独相处了。” 突然听到小女孩呼喊声的妃姬子，裹在薄被下的小小躯体，忽然全身一震，吓得心脏差点就从嘴里蹦出来了。 “咦，伤脑筋，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个情况……” 这个声音似乎非常年幼，听起来就跟妃姬子差不多大……应该都是国小生的年纪。 听起来……不像是刚刚的妖怪 。 悄悄从被单下方露出眼睛，只露出这么半张脸，妃姬子看见在她都病房旁边的——距离甚至不超过一公尺的地方，居然站了一个小女孩……一个穿着精致蕾丝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她看起来要比妃姬子高那么一点点。 精致到无可挑剔的五官，以及柔美的眼睛，刚刚留到半个身段的长发上，别着两个红色的蝴蝶结缎带，头上还有可爱的粉色猫咪发卡。 整个人都在昏暗的房间内闪着淡淡的光，就像是刚刚从少女漫里走出来一样。 由于太过惊讶，妃姬子的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 “你好啊，妃姬子妹妹。” 妃姬子闻到一阵有点香甜……类似花香的味道后，她的意识开始朦胧起来。 “这个，是你的。” 面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这个少女捧着双手，以如同汲水般的姿势伸向妃姬子。 她的手上还放着一支漆黑色的手机。 那是一支带着奇妙的黑色光泽、造型看起来也颇为帅气的手机。 光是注视着它那光亮的表面，就有一种像是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这……不是我的啊。” 她的手机还在。 目前正好端端地放在手里。 但是，这个白衣女孩却摇摇头，又把手机捧得更高。 “呵呵，给你。这是妹妹你的凭证喔。” “凭证?” 眨着眼睛，妃姬子重复着这个词。 “对，这是属于【一篇怪谈主角】的证明。” “你被指定为一篇怪谈的主角了呢！” “这是主角用来指引命运的物品，也是保护自己不受命运所害、只属于一个人的行动装置。” “所以……最好随身携带喔。” 她的语气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虽然也可能只是在玩某种游戏…… 但现在的气氛，却让刚刚已经经历过一次怪异事物的妃姬子，不敢那么想。 “这一定会帮助妃姬子的——虽然我不能保证。” “……我、我知道了。” 听到对方莫名强硬的语气妃姬子我的手上很自然地握住了那支手机…… 舒服的触感，以及让人一看就心动的外型。 很不可思议地，光是握着这东西就感到内心慢慢沉静下来，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的确让她觉得这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只手机能指引你走上身为主角的道路，必须好好爱惜喔？” “我的名字叫做小社，如果小妹妹你完成了自己的怪谈，以后还会见到我的。” “等，等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妃姬子不得不打断她，追问详情。 “主角是什么？这个……为什么要送给我?” “这是我们的父亲大人对你的祝福，你就心怀感恩地收下，然后满怀感激地生活下去吧。” “所谓主角，自然就是故事的主人公喽。” “只不过，你只是一篇怪谈的主角，篇幅很短，位阶序列排名也很低，差不多是都市流言那种档次吧。” “虽然是很靠后的序列，但是努努力说不定也能成为比较强的主角 ” 小社的笑容让妃姬子不知不觉忘记了担忧。 怪谈的主角…… 这种事情也能做得到吗？ “你说的父亲大人，是妖怪吗？” “这句话我不可以当做没有听到哦……” 小社的笑容消失了，很认真严肃地看着她，某种压力在酝酿…… “对，对不起，我只是……” 妃姬子立即低头道歉。 “呼……就原谅你这一次，不可以对父亲大人不敬哦。” “那么，再会了……咦……” 正在挥手作别的小社，忽然惊疑一声，看向房间的角落。 “这里……有很讨厌的气息……好奇怪……” 她似乎能够看到妃姬子所无法看到的存在。 在房间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小社神情愈发严肃。 小小的脸紧绷着，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轻松。 “刚刚，在我来之前，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奇怪东西来过?” “我能感觉到，那个东西……在这里有过逗留，残留了一点气息。” “虽然很淡很淡，也很小心地擦除了，但我是父亲大人**的信使，最擅长找人了，这种痕迹瞒不过我！”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小社察觉到异端的力量。 那是有悖于四枫院悠的力量，属性相似却截然不同。 给她一种非常排斥的感觉…… 出于本能，她就觉得这是敌人。 这才会询问妃姬子。 送东西只是小事，发现异端的气息才是大事。 小社作为信使，对如今东瀛的神秘世界还是有一些了解。 自家殿下固然已经是很强的神灵，但是诞生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许多古老强大的妖怪，因为人类的畏而诞生，在漫长的岁月里，同样涉及到近似的领域，只是始终不能登上“理之座”。 对于唯一的“怪谈之主”“流言之神”“一且物语故事的主宰”，他们抱有什么态度，就很难说了。 这件事，必须要立刻回去禀告！ 小社在心中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边，妃姬子却支支吾吾的，眉眼之间流露出纠结。 看得出来，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如果你告诉我的话，小社我可以作为前辈指点你哦……要知道，同样是怪谈的主角，草率创作与千锤百炼的精品之间，力量核能力差距可以说非常大了。” 小社继续追问。 妃姬子连连摇头，快哭了出来，但是还是不肯说。 “为什么不说呢?不能说吗？” 追问不过之后，妃姬子终于吐露真实想法…… “不能说，不能告诉别人，会受伤的，肯定！” “她可以听到所有人心里的想法，你听不到，所以你快走吧，她说还要回来的！” “她是妖怪，一定一定会伤到你的。” “不要管我，你快点逃吧！” 与其把别人卷进来，不如妃姬子一个人自己承受。 妃姬子朴素天真的想法，就只是如此罢了。 “听到普通人的一切心念啊……” 小社面色骤变。 这种事情，一般只会出现在位格的巨大差距之上。 简单来说，说明对方的本质与力量都远远凌驾于普通人…… 越是差距巨大，做到这点就越是轻松。 “东瀛的大妖怪里面，成气候的不多，除却三大妖怪，能做到这点的就屈指可数了。” “这么说，的确是强大的异端！甚至很可能已经不仅仅是妖怪……必须要立刻汇报给父亲大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夏日的午后 “所以，你快点走吧。” 妃姬子她有点不安地催促着。 “那好，我就先离开了。” 小社将一顶洁白的遮阳帽，按在头上，长长的发丝从宽大的帽檐下倾泻而下。 “妃姬子妹妹，记住，任何时候手机都要随身携带哦。” 说完这句，她的身影消失在空气中。 仿佛一个信号一样，原本定格的时间就此缓缓流淌。 外面走廊上的声音，窗外医院大楼下车辆的声音，以及空调时而运转的轻微杂音…… 哗的一下，重新涌入了这片小小的空间。 …… 和煦的阳光自室外的走廊上照进来，微风吹拂，廊下悬挂的风铃，阵阵摇响。 古色古香的肃净和室房间内，身穿白色狩衣的四枫院悠，跪坐在茶几前，对面同样坐着一位身穿西装的男子。 后者神情恍惚，头发乱糟糟的，眉宇间尽是疲惫之色。 上红下白的少女巫女，位二人添茶，手上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煞是好看。 先是用泉水冲洗过杯子，再泡过两遍茶，不浓不淡，清亮的茶汤盛放在小巧的茶碗里。 做完这一切，这名巫女俯身一礼，之后小步退出和室，到走廊外等候。 白色的水汽自青花瓷的茶碗中袅袅升起，带着清淡的茶香。 注视这茶具里上下漂浮的茶叶，四枫院悠平静安详地托起杯子，欣赏着茶香、茶叶形态，神情静谧。 “请用茶。” 他伸手做礼，示意客人先用。 神情恍惚的男人，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茶水，带着清凉的气息，穿过喉咙，进入腹中，为他冰凉的身躯带来丝丝暖意。 “杯户先生，您确定要进行一次正式的拔魔吗？” 四枫院悠轻声说着，座最后的确认。 “您要知道，请我出手，费用可是不菲。” 杯户先生一个激灵，立即叫着： “我有钱！有钱！” 他疲惫的眼中，忽然生出了光彩。 “殿下，请务必为我祛除那只邪祟。” 看着身前小几后坐着的小小少年，杯户俊介抛弃了一切尊严。 他侧身伏地，两手叠在额头，五体投地 ，不断弯腰拜下。 “只有您了，我知道只有您能救我了……呜呜呜……我被那个怪物追逐了整整五天了！” “找了好久，都没有人能够对付那只怪物，只有这里，只有您这里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一个大男人，当场红了眼圈，落下泪来，嚎啕大哭。 简直是要把一生一世的情绪都倾倾泻出来那样。 他的眼泪鼻涕一把留下 ，显得非常狼狈。 四枫院悠静静地等候着，面上无喜无悲。 这样辗转求到他这里的人，并不算少。 等到他哭得差不多了，四枫院悠体贴地递过去一方湿巾。 “来，杯户先生，请用。” “谢谢。” 杯户俊介接过湿巾，不好意思地擦了下眼泪鼻涕，坐回了原处。 “除魔都是要收费的，这是因为与邪祟为敌本身就有风险，因此越是棘手的问题收费就越是高昂。” 四枫院悠面色平静，注视着他。 “希望您能够理解，我们的神职人员除魔也有可能受伤、残疾甚至死亡，所以不可能无偿为别人做这种事情……” 四枫院悠的视线似乎带有力量，只是投注过来，就人杯户俊介感受到了不同。 视线之中似乎有某种冰凉的气息，在眼前这个小小少年看过来时，自他的头顶灌注而下。 非常奇妙，犹如一股清澈冰凉的泉水，浇灭了他心中火烧火燎的灼热气息。 这让他心中生出许多敬畏与期待来。 这种感觉，他已经感受过类似的了。 之前他并非没有去过神社寺庙求助，也请过法师诵经持咒，也有巫女为他举行过除魔的仪式…… 并非毫无成效，也都有各种各样类似的效果，但都只能减缓或者暂时压制他身上的诅咒。 从没有哪一位，能有这位四枫院殿下这样，只凭借视线的投注，就起到类似的镇压邪祟效果。 仅仅是视线就足以做到别人废了大力气才能做到的事情，正式举行除魔仪式，肯定能够帮到他的。 “我希望能够得到您的确认，是否真的要出一大笔钱，来解决你身上的问题。” 四枫院悠眼底无悲无喜。 身为怪谈之主的他，对邪祟来说就是真正的主宰。 妖怪，都市传说，魑魅魍魉，鬼怪……几乎都或多或少与怪谈物语相关，或者自其中获得力量。 只要与此有关，就落入四枫院悠领域之中，受到一定克制。 强大者或者另有依仗者还罢了，全靠怪谈物语来收集“畏”强大自身的魑魅魍魉，受到的克制简直难以想象之大。 在领域之外，四枫院悠只是普通的强大神灵。 但在怪谈领域之内，就是支配者。 之所以没有立刻消灭这只怪异，仅仅是要谈谈价。 “我理解 ，真的，那么危险的怪物，要解决它当然要出高价。” 杯户俊介连连点头。 “我愿意出钱，只要能救我的命！” “明白了……” 四枫院悠唇角微微带笑，愉快地凝视着他。 “请记住，一切都是您的选择。” 并没有要求预先支付报酬，四枫院悠有这个自信。 对着空处拍了拍手。 “幸子，带他去净室准备仪式，我亲自主持。” 凝眸看去，空处有着雾霭一样的烟气。 接着一个身穿淡紫色唐衣的高挑美丽女子，双手贴在小腹前，微微躬身。 “这，这是……” 杯户俊介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离奇的一幕 ，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请随我来，客人……客人?” 幸子觉得奇怪，抬起头来，看见杯户俊介。 “我是悠殿下的式神，叫我幸子就好。” “哦哦，这就是式神啊……” 杯户俊介拘谨地跟在幸子身后，出了和室，沿着外廊去了别的房间。 看着长长的影子自纸门上消失，四枫院悠继续端详着杯子。 这套杯子是上次客人送来的礼物，据说是江户时代某位茶道宗师的收藏。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 小社的身影凭空浮现在门口，从走廊外跑了进来。 “小社有大情报！” 第一百五十六章逢魔时 “小社啊，你见到你夕子姐姐了吗？” 看见欢快地奔跑过来的小社，四枫院悠自然地露出笑容。 对他的每一个“孩子”，他都有着最基本的喜爱。 毕竟，这些真正意义上都是因为他的力量而衍生的孩子。 甚至某种意义上， 这样的关系比起血脉后裔更加亲近。 “夕子姐姐有趣找工作啦，嘻嘻。” 小社扬起小脸，总是那样欢快活泼。 她是信使，又有四枫院悠的眷顾在，消息最灵通，速度也很快。 “是么……” 四枫院悠眸中带着笑意。 “夕子还在找工作啊……她有找到什么工作吗？” “有哇，夕子姐姐厨艺很不错，还会做几十年前的复古点心……她去和果子屋还有点心店找的工作。” 复古的点心，也有许多怀旧派喜欢。 五十年前，在这一代普遍流传的点心技桥，如今几乎已经看不到了。 庚夕子懂这一手，应聘点心店不难。 “那么，小社带回了什么消息呢？” 外面侍候的巫女，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陪侍在四枫院悠身侧 给她斟茶。 “父亲大人，小社去了妃姬子那里，听到关于百物语的消息哦。” “哦。” “她有跟父亲大人相似但是相悖的力量哦。” 小社将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放下杯子 ，很认真地仰头，看着四枫院悠。 她在期待着夸奖。 就这样笑着，四枫院悠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小社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 “不过……百物语啊……” “真是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啊！” “是百物语的妖怪呀，我听说过 ，但从未见过，应该诞生在江户时代之前。” 看着小社有些担忧的眼神，四枫院悠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宠溺地笑了笑： “不用担心，她还不是我的对手 。” “只是，既然是以百物语之主为名，她一定收集了相当多的百物语。” “假设每一个百物语都是一只妖怪，那么恐怕她就是妖怪的主宰了。” “十鬼行，五十鬼行，八十八鬼夜行，百鬼夜行，魑魅魍魉之主……百鬼之主的道路， 就是这么一步步收集麾下的妖怪，最终登顶东瀛妖怪的巅峰。” 四枫院悠的叹息声中，有着许多感叹。 “这一步不容易啊，最后的一步，要成就东瀛魑魅魍魉之主的位，必须大进这片土地上灵力最富集的区域，也就是平安京。” “依照阴阳术数的方位 ，以此在鬼门之中打破阴阳寮当时设置的大结界，堂堂正正举行最大规模的百鬼夜行，支配平安京的夜晚。” “能够办到这点，哪怕只是短暂的几个月，就能借此成为魑魅魍魉之主。” “东瀛的三大妖怪，都有过类似于这样的光辉履历，所以才能成其位格，远远凌驾于普通大妖怪之上。” “这条路……曾经也在我的设想之中。” 四枫院悠曾经做过最坏的打算。 如果金手指没有提供别的选择，他就会先将自己转化为妖怪，再一步步走上魑魅魍魉之主的道路。 这条路 ，其实就是妖怪的王者之路。 正因为如此，四枫院悠才会感叹。 他曾经设想过走上百物语之主的道路。 东瀛三大妖怪的事迹给了他启发。 只要收集足够多的妖怪，霍乱平安京，举行百鬼夜行，成功支配哪怕仅仅只是一段时间…… 理论上单凭这份“事迹”都足够一个普通的大妖怪，完成升华。 只是那是古代，单单面临武士士兵、阴阳师和神官的阻拦，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现代的话，除却阴阳局之外，还有现代化火器的阻拦……老实说，难度系数提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条路不成就是死，跑过去不能成功肯定被消灭了。 成功可能性太低。 在那之后，他选择将金手指融入并加强了这个世界的怪谈之理。 他借此一跃而上，直接与理相连接，从而不朽。 百物语这条路就被他放弃了。 毕竟，怪谈之主已经将百物语之主的道路全面覆盖了，而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前途更远大。 “青行灯的话，虽然没有完成那最后一步，但她肯定拥有相当多的百物语作为下属。” “积蓄四百多年的妖怪组，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按照你的描述，她可能在大妖怪的道路上走出了很远，甚至可能已经转化出神性，已经走在神化的道路上。” “如果继续走下去，说不定可以媲美或者仅次于三大妖，成为妖怪之中的王者。” 虽然叫做百物语，但是从江户时代到现在，整整有四百多年的历史。 就算平均一年只收集十个故事，十个有潜质的百物语，也有四千多个了…… 当然，实际许多都只是昙花一现，能历经岁月打磨留下来的肯定不会这么多。 大多数都是滥竽充数的，但留存至今的都肯定是精英。 四枫院悠自己无所畏惧，但也不指望能一次就解决这个问题。 这种妖怪，不是那么容易被抓住。 “我恐怕不能亲自去，我亲自去，她未必会再出现。” 正因为他对于百物语之主来说 有着非常针对性的压制关系，所以唯独他不能亲自出面。 否则对方绝对不会在露面了。 “父亲大人，请让我代替你去吧 。” 趴在墙角榻榻米上， 看着漫画的人偶，抬起头来，说着这样的话。 人偶眨着眼睛，飘着飞了过来。 “我是最最厉害的玛丽人偶，第一个苏醒的造物，我一定能够胜任这个任务，追上那个异端！” 人偶其实不会飞，细看就可以发现 她其实一直在“穿梭”。 无数残影在榻榻米和桌子之间闪烁，超越人类视野的高频。 这让她，看起来就像是在空气之中飘过来。 “快到逢魔时了啊……” 四枫院悠看见外面日影已经西斜。 暮色自神社的后山小树林里，逐渐蔓延上来。 这个时候游人已经不多了，后山的花圃之中，紫的 ，黄的，粉的，满是花的海洋。 “既然这样，我们也来举行百物语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丽色 在举行百物语之前，自然得从速解决手头上这件委托。 四枫院悠换上浴衣，独自走进水雾弥漫的室内浴池，一步一步，踩着细软的白沙，沿着阶梯走下，寻着舒适的位置，静静浸泡在其中。 温热的水流汩汩流淌，在用鹅卵石垒成的池子底部翻滚。 泉水之中，丝丝带着地脉的能量在流动。 这口泉眼不是天然就有，而是后天布置，开凿在地脉上方，引活水而成。 在进行重大的仪式之前，照例要沐浴以示郑重。 泡了一阵，约五分钟左右。 幸子小步踩着木屐走了进来，手里捧着梨木托盘。 上面放着两个古陶杯子，一盘水果拼盘，还有一方白色的干净毛巾。 “殿下，请用。” 幸子低头垂手，浴衣之内隐现丽色，恰又似有似无。 她此时换了一身素色的浴衣，沾染了水汽，紧紧地贴在身上，纤腰雪肩，曲线一览无余。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不经意间，已有两抹红晕微微染上双颊。 “殿下，那边的仪式已经在进行了……” 嫩白的小手在他的肩膀上按着，轻声细语，汇报着那边的准备。 低首轻垂青丝如缎，更有着细细的暗香浮动。 “幸子，你跟着我也有一阵了，吧。” 四枫院悠半眯着眼睛，忽然询问。 “是。” 幸子将发丝盘起，服侍着他洗浴，一边轻声回应着。 “你可有要求?” “趁着今天就说吧。” 幸子却不说话，只是轻笑着摇头。 “我没有什么要求，只要能这样待在殿下身边就可以了……” 今日的她似乎没有化妆，低头素颜，也是精致细腻，显得温顺可人。 精致俏丽的容颜，看得人心中一动。 不知何时，她的身影就进入了浴池。 雾气腾腾，逐渐浓郁，遮蔽了视野。 仪式之间。 富丽堂皇的神像，是一个少年握着剑，目光幽幽看着前方。 神像之前是大片的空白之地，布置着明灯、烛火、注连绳。 杯户俊介已经沐浴净身过，跪在神像之前，闭目忏悔。 他的周围，用注连绳拉起，层层悬挂着符纸，布置成结界。 几名巫女，围绕着他绕行，手里捧着盐盒，不断从里面抓出雪白的细盐撒在他周身的地板上。 “沙沙”、“沙”，是盐粒落在榻榻米上、地板上的声音。 较为年长的巫女，用神木新鲜折下的鲜嫩枝条，剪出葱白的树皮，轻轻抽打在空气之中。 她口中念诵着赞颂神的咒，不断祛除着气息。 如同水一样的光，富有韵律地在仪式之间里波动着。 伴随着仪式的进行，地面上洒着的，雪白的，细细的净盐，出现了变化。 从内圈开始，逐渐染上青色，色泽程度加深，不断变成黑色。 看见这样一幕，几名年幼的小巫女，眼眸之中透出惊慌之色。 拿着盐盒，她们撒盐的速度，快赶不上盐被污染的速度了。 这些盐，本身只是寻常食用盐，但因为经过神的祝福，拥有着灵气，可以祛除邪祟的力量。 通常弱小的怪异，只需要撒盐，就可以逼退。 只是她们到底年幼，虽说因为有些秉性根基，被选拔出来培养。 然而她们作为巫女修业的时间还短，还没有经历过多少仪式，看见这种情况，已经有些慌了。 跪坐之地上的杯户俊介，面色扭曲痛苦，邪恶的力量，隐约开始自他的身上浮现。 所有人都看见了，一个半透明虚幻的红衣女子，披散着头发，伸出皮肉腐烂的双臂，紧紧拥在他的背后。 “俊介……你好狠的心……” 好似情人之间含情脉脉的呢喃，却带着刻骨铭心的咒怨。 “陪我……一起……下地狱……” 这女子在杯户俊介耳畔轻轻吹着气，一股地下水道那种发酵十几年的腐烂气息，顿时如同风一样席卷而来…… 她抬起头来时，苍白泛黄的面容上，支离破碎如同瓷器般的裂纹，斑驳层次，带着诡异的冲击感。 一个正在绕行撒盐的小巫女，恰看见了这一幕，精神为之一怔。 “不要停！” 中年巫女呵斥了一下，随后赶上，柳条连续抽打，将在结界内左冲右突，试图绕出结界的气息打散。 “恶灵，速速离开眼前男人的身上！” “我手里是御神木上折下的枝条，受神的祝福，再打下去，当心实再次一次！劝你不要自误！” 柳条抽打之间，有细小的淡红色电光闪过。 与此同时，恶灵身上同时就有一片灰黑色的气息被消灭。 听到警告，女子的恶灵扭过脸去，并不作声，只是默默承受这一切……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试图反抗。 浸润着神灵气息的柳条，在神咒的驱动下，每一下都如同烧红的烙铁一样，打在她的身上，可以说是酷刑。 “真是深沉顽固的怨恨……” 实在是打累了…… 中年巫女停了下来。 杯户俊介早已经昏迷，只是还保持着一个跪坐在地的姿势。 周围的盐撒了一圈又一圈，半个房间都被盐铺满。 只是，已经有大半染黑、融化，全部不能用了。 恶灵的形体也伤痕累累，半个身体已经模糊不清，有着如同雾一样的流质。 四枫院悠出现在仪式之间。 幸子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面上有着醉人的红晕，整个人都荣光焕发，从内而外都洋溢着幸福的色彩。 “幸子姐姐，你遇到了什么喜事吗？” 一个小巫女在经过时，悄悄扯着她的衣袖，随即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发现了异样。 “幸子姐姐，你刚刚穿的不是这件……” “嘘，噤声……” 幸子回眸轻笑，眉眼舒展，似喜似嗔，让小小的巫女看见，呼吸顿时为之一窒。 少女顿时明白了，面上多出几分红晕，低下头去。 东瀛的少女，许多在十二岁就开始初恋，许多事情早就都明白了。 看到这一幕，自然猜到了些。 “幸子姐姐真幸运啊，能侍奉殿下……” “嘘……你们小声点，幸子姐姐本来就是殿下的式神……” 几个小巫女迅速抛弃了方才的担忧 ，悄然在角落里咬着耳朵，议论起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第一百个故事 “怎么，还没有完成吗？” “殿下，这只恶灵太过于顽固，明明有理智但是就是不肯离开。” 中年巫女躬身行礼，解释着： “再打下去，怕是灵也要被消灭了，所以……” “看来是像见我，真是冤屈深重呐……” 四枫院悠一看就明白了。 这只女子恶灵，生生忍着形体溃散的痛苦，也要坚持着见到四枫院悠。 看来怨恨不是一般的深沉。 通常，神社除魔，只解除危害，对其进行驱逐，而不会赶尽杀绝，将恶灵妖怪统统杀光…… 这是为了维系阴阳之间的平衡。 接过仪式之后，四枫院悠站在神像之前，将遮盖的红布徐徐拉开。 红光如织，转眼就覆盖了整个仪式之间。 隐隐间，在他的身后，出现了重重鸟居。 光影显得虚幻，但大致还是可以看得出，是四枫院神社的影子。 鸟居都是上好木料制作，粉刷着朱漆，连绵二十几重，依次排开。 红光不断加强、浓郁，之后鸟居缓缓凝实，下方从无到有，浮现出石径。 “轰”地一声，回荡在在场众人的灵性之中。 这声音并非耳中听到，而是灵觉之中直接炸开。 再转眼看时，已经置身于大树之下，鸟居之前。 “这里是我的神域，” 四枫院悠直接对着杯户俊介的方向。 “现在，你有什么要说的，快点说吧。” 鸟居之上垂下一道白光，将她沐浴在光中，一照即收。 这个时候，已经见到这恶灵的生前面貌。 看着约莫二十左右，模样一般。 她眼中流下泪水，点点滴滴，落在半空中就蒸发不见。 “我好恨……好恨自己……” 用着低沉的声音，她诉说着自己的生平。 “我叫杯户井雪，曾经有一个未婚夫，就是杯户俊介。” 提起这个名字，杯户井雪神色之中露出恨意，咬牙切齿的说着。 “我家是经营杯户酒店，他就刻意讨好我父亲，入赘我家，改姓杯户，继承了酒店。” “我父亲在不久前去世了，恰好就在我们的婚期。” “那时候他没有娶我，我才发现他有个情人。” “他骗到了我家的财产，害死了我父亲，他还把我推下了海里！” “我好恨，他该死！” 四枫院悠沉默地看着她身后的一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几乎没有形态的胎儿…… 这么说，是母子灵。 吐出一口气，四枫院悠沉默了一阵。 “很抱歉，我已经接受了委托，不能放任你把他拖下地狱……” “至于你要复仇……可以在冥界等他死后再说。” “如果你等不了，或者不愿意等，那也没有办法。” “我不是主持公道的神，求我你是找错了神社。” “只能把你送去你该去的冥界。” “希望你在那里可以等到他下地狱的结局吧……就这样了。” 平静的声音落下之后，周围的光徐徐汇聚，一阵波动，接着恢复了平静。 红光逐渐敛去，神社的虚影也随之消失。 “又送走了一个。” 一开始，遇到这种事情，四枫院悠还会基于同情拯救，或者打抱不平。 然而到了现在，见得多了，四枫院悠也有些淡漠了。 众生皆苦，有情皆孽，救不过来，太多了，想管也管不过来。 最多也就稍微照顾下亲近人。 至于委托人，公事公办就是了。 “幸子，等委托费收到，就把这位杯户先生的事情提一下吧。” “是。” 幸子安静地站在外面，将四枫院悠所说的话拿着笔记记下。 虽然不能主持公道，但是顺手催一下，也可以让真相水落石出。 四枫院悠做这些并非是给死者看，只是基于自身的想法。 “殿下，时辰快到了。” 幸子轻声提醒着。 最后一丝红光恋恋不舍，处于降将落未落之际，始终不肯没入地平线之下。 薄薄的暮色已经从房屋的侧影和道路的两畔悄然席卷，没入大气之中。 神社内外道路上，都悬挂着红色的灯笼，路边的石制灯笼里面彩灯亮起，映照得彩色缤纷。 自从神社扩建之后，布置成公园，即便是夜晚也有许多游人络绎不绝。 “已经到这个时候了……那就开始百物语吧。” 四枫院悠穿仪式之间站在廊下，注视着远方。 身后，一列列巫女进入仪式之间，整理房间。 之后，将四枫院悠迎入布置好的暗室。 密闭的空间里，一排排蜡烛被依次点燃。 烛光明亮，照着室内。 四枫院悠的影子映照在窗户之上。 “现在，开始百物语的仪式。” 幸子坐在房间里，小社单独站在一边，人偶则是占据了一个角落。 四枫院悠微微低头，举起手中的白色蜡烛。 烛花跳跃了一下，摇曳不定，流出的白色烛泪，透着几分诡异阴森。 “第一个怪谈。” “不知是什么时候，有个喜欢怪谈的少女，到处喜欢收集怪谈故事，她的名字至今已经无人知晓……” “某一天，她突发奇想，深夜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说乐一百零一个怪谈。” “在那之后，她变成了妖怪。” “这，就是青行灯。” 伴随着四枫院悠的叙说，烛光猛地从焰端变成了幽幽的白色。 按照顺序，四枫院悠应该吹灭这盏蜡烛。 只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放在房间角落的一盏青色行灯，却将这点火焰，吸了过去。 行灯之中，本来并没有火焰，这时忽然亮了起来，透着幽幽的青色灯光。 小社，幸子，人偶一之江，依次按照顺序，说了一个又一个怪谈…… 裂口女，鬼车，四谷怪谈，般若…… 灵异，恐怖，一个个接着一个，在空旷的房间里，诉说着。 烛光接连被行灯吸走，其中的光并不见得更加明亮，只是房间里越来越黯淡……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 第九十九个故事讲完，四枫院悠开始硕地一百个故事。 “这个故事与众不同，它说真实的，且正在发生的。” “第一百个故事，这个故事是百物语的终结……” “百物语之主青行灯，遭遇了怪异的事件……” 第一百五十九章行灯的精灵 在这个故事开始时，四枫院悠已经将最后一根燃烧的蜡烛放在镜子的面前，然后对着镜面坐了下来。 在四枫院悠那低沉的语调中，一个凄美的故事缓缓展开。 四枫院悠缓缓诉说着一个穿越了时空，位于遥远的江户时代的故事。 这是一个凄美而哀伤的故事。 这时，跪坐在一旁的小社的视线移动了。 “啊，快……” 几人移动着视线去追随她的视线。 其视线的前方，是昏暗的烛火，幽幽的青色行灯放置在地上，透着青色的不详之光，充满了诡秘的气氛。 从不久之前开始，以阴阳师的“见鬼”之力去看，它之上俨然缠绕着许多诅咒的气息。 并且正在逐渐浓郁、变化…… 此时，在四枫院悠悠的故事之中，这盏行灯周围的空中，悬浮着烟霭一样的东西。 昏暗的房间里，似乎有风凭空卷起一样，刮得烛火不断跳动、摇曳。 一个发着朦胧磷光的物体似要凝固起来。 “那是什么?” 小社瞪大了眼睛，捂住小嘴，轻声询问着身边的人偶。 “不要打扰，马上就会明白的。 “跟父亲大人的故事有关吗?’ “就算是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静地看嘛。” 简短的几句交谈之间，空中那个东两密度慢慢地增大，开始形成某种形状。 “是人……” 幸子低声自语。 转眼之间，出现了一个身着青色唐衣的女子。 “原来是行灯的精灵啊。” 只有身为式神的幸子，立刻辨识出了这女子的身份。 “精灵?” “殿下从行灯之中刚刚召唤出来的式神。” “什么?” “到这灯灭为止，也就只有十来天时间吧，短的话可能只有一夜。” 幸子估算了下方才这盏青行灯吞没的火焰。 “可是，这与刚才的故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社，召唤式神其实也不容易。 点燃烛火，举行百物语，是为了让那盏灯汇聚足够的灵性，这样才能方便召唤出来。”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物老成精，只是死物，但是因为使用久了就渐渐有了灵性，甚至可以变成妖怪。” “如果对这种灵性加以役使，就可以召唤出来灯的精灵，变成式神。” “只不过它汇聚的灯火太少，存在的时间只能维持到火焰熄灭为止。” “下次，哪怕再召唤一次，出来的也不是今天这个精灵了。” 幸子的神情有些低落。 “这么说，是只能存在很短时间的精灵啊……” “是的，很多精灵就是这样，本质只是一种灵性之气，耗尽了就灭了。” “这也是殿下并不经常召唤精灵的缘故……它们太脆弱了，而且总是一个没注意就已经消失了，这会带来伤感。” “殿下他，可是很念旧的。” 不知何时，四枫院悠的声音已经停了下来。 “我觉得孤独，独自住在村子里面，没有朋友。” “就在那个晚上，对着镜子说了一百个物语后，我成为了一个新的妖怪。” “村民们察觉我的魅力，害怕我的变化……我告诉他们，我不是妖怪，其实我骗了他们。” 一个幽幽的女声在昏暗的房间中响起。 背对着他们，身穿青衣的少女独自对着镜子讲述着惊悚的故事。 她提起青色的行灯，自怜自艾。 “……终于，他们砸开了门，把握砍死在地上，青色的行灯变得残破，辗转落到一个神社里。 由神社的主人唤醒了我，我成为了式神。” 这般诡异的一幕，不禁让一旁的小社和人偶打了个哆嗦。 最后，以一声满是哀伤的叹息，故事画上了句号。 房间中忽然沉默了下来，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这个提着青行灯的少女，缓缓转过身来。 没有青面獠牙，出乎意料地，是位柔美动人的少女。 青丝如瀑，樱唇如丹，起身时烟波盈盈，噙着笑意，缓缓就躬身下拜。 “殿下，我来了。” “既然来了，那就去吧。” 四枫院悠没有客气，直接使唤着这位新生的“青行灯”精灵。 这青衣唐装少女，点点头，转身就没入了镜子之中。 房间里，那股气息也猛地消失。 另一边。 时间倒退回稍微早那么一点的时候。 妃姬子坐在病床上，床边的茶几上多了一盆郁金香。 她拖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 ，已经有了整整一个白天的空闲了。 这么长的时间，简直是一种煎熬。 她始终没有等到那个妖怪的再度到来。 “会不会不来了呢……” 握了握口袋里的手机，她心里面稍微安定了一点。 这个东西，能有用。 短短一个白天，并不够她研究透彻这只手机的用法。 只是摸索出几个功能而已。 譬如说，与自身有关的重要事情即将发生时，手机会有不同的反应提示。 红蓝指示灯，震动、发烫…… 如果有生命危险，一定是剧烈的发烫震动以及红色指示灯提醒。 现在没有反应，触感冰凉滑腻，说明其实没有事情发生…… 从她这个角度眺望窗外，暮色已经悄悄地撒落，笼罩了整个山峰，只有远处的那最后一抹斜阳还留恋地抚摸着地平线。 “天色暗下去了……” 今晚，父亲有事要忙，不能在医院陪着她。 一想到今晚要独自一个人，她就有些寂寞。 恰好在这个时候，“嗡……”一阵急促的震动之后，手机开始迅速发烫。 刺眼的血红色灯光， 耀眼夺目。 妃姬子的心跳，几乎都停顿了。 要来了…… 手机的提示非常明显，妃姬子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把手机藏起来。 这么明显的反应，如果引起妖怪的注意就不好了。 好在这些反应在持续了二十秒后，就自行消失了。 只有着微微发烫的温度， 还残留在口袋里。 悄无声息地，轻飘飘地，上次那个青色的身影飘了进来。 妃姬子这次瞪大了眼睛，谨慎地藏好手机。 “手机，手机快保护我……” “不要让她发现我真正的想法！” 这是她白天通过这个手机联系到其他的小伙伴们，得到的用法。 第一百六十章颠覆的物语 果然，青衣的妖怪没有丝毫察觉到异样。 这让妃姬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对小社期许的可能性抱有了期待。 说不定，可以帮到家里—— 百物语之主，将窗帘拉满 “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晚上和今天一个白天了。” “现在正是逢魔时刻，在这昼夜转换的时间段，再适合举行妖化仪式不过了。” “你想好了没有?” “妾身为你举行百物语的仪式，在那之后，你就有力量挽回那支离破碎的家庭了。” 接连遭遇悲剧的妃姬子，希望挽回家庭，回到过去和睦的样子。 但是， 这不是她期待的。 “不，不要，我害怕……” 妃姬子退缩了，用力地摇着头。 “你退缩了，决心不够坚定啊……” 青行灯并不意外于这点。 “那么浪费妾身的时间，你有做好平息妾身愤怒的准备吗？” “如果没有，妾身可是会发怒的！” 似笑非笑的她，看着床上明显开始流露出害怕神色的妃姬子，威胁的意味一览无余。 “妾身并不介意使用一些小手段达成目的哦……小妃姬子，这是妾身给你的第一堂课。” “现在，你还要拒绝妾身吗？” “那，那好吧……” 妃姬子委委屈屈地，不甘不愿地点了下头。 几根蜡烛在镜子前缓缓漂浮。 幽幽的烛火映照着妃姬子和青行灯的身影。 “因为只需要给你一人转化，所以不需要那么麻烦。” 她给妃姬子举行仪式 ，只说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小姑娘，她的名字叫做森妃姬子……” 轻轻的语调，好似咏唱一样，青行灯呢喃着。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她的声音幽幽回荡着。 “……被父母虐待，被朋友欺凌，妃姬子陷入了绝望的地步……” “……她倒在大门的台阶前，外面是漆黑的雨幕。” “死去的妃姬子小姐，变成了妖怪。” 这个时候，妃姬子感觉手心手背都有着异样。 有些不舒服的她，动了一下。 “噼啪”一声，竟然在皮肤表面约一二厘米左右，凭空迸射出幽幽的电火花。 这火花持续了大约半秒钟，才摇曳了一下，自空气之中消失。 “这， 这是……我变得好像不一样了?” 妃姬子感觉到一种力量，在心底缓缓诞生。 莫名的，就本能地感觉到了饥渴感。 那是新生的力量，对于营养的迫切需求。 她，真的似乎不一样了…… 只是，这个时候开始，妃姬子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耳畔多出一个细微的声音。 若隐若现，仿佛在耳畔呢喃，似乎就在房间里，却找不到具体位置。 “我最喜欢怪谈了，无论是说给别人、还是听别人说，都很喜欢。 每天晚上，我都会寻找和我一样喜欢怪谈的人，把他们招待到屋子里，和他们一起聊怪谈故事。 屋里只有一盖亮着的青行灯。” “我记录了很多、很多怪谈故事，我反复地练习讲述这些故事，直到能够脱口而出。 那真是最快乐的时光啊。 日出来临就代表这快乐的长夜要结束了，我觉得那日出可真是讨厌啊。 就这样度过了九十九个夜晚。 可是当我向人们说完「二口女」的故事、并告诉他们这是第九十九个故事的时候，有人突然劝告我不要再收集妖怪的故事了，因为这已经是「百物语」了。 可我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那些人突然害怕起来，慌慌张张地走掉了。我目送他们离开之后，然后拿出一面镜子，对着镜中的自己熟练地说起怪谈。 我对自已创作的怪谈故事感到很满意。 说完之后，我正准备走出屋子、熄灭灯烛。 我想，这时外面应该已经是白天了吧。 但...在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日出，而且也无法舍弃手边的行灯了。 我已经成为了妖怪。 我在黑暗中游荡，在有人述说怪谈的地方潜伏起来，细心地倾听着。” “直到后来，村民们发现了变成妖怪的我，在白天砸开了我家的大门。 当时还是新生妖怪的我，无力逃跑，被他们用石头砸死，血溅到行灯上……我的血，还是红的。” 一个少女幽怨哀伤地哀叹着她自身的不幸， 以及变成妖怪青行灯被村民围攻的故事…… 室内的青行灯忽然止住声音，警惕地蹙眉。 她在室内左右看了看，只觉得一阵烦闷。 “是不是有别的声音?你听到了吗？” 妃姬子努力地做出没有的样子。 “是吗……我好像听到我自己的声音，奇怪……” 青行灯继续说下去，接续那个故事。 “……妃姬子小姐，遇到了青行灯，她是百物语之主……” 这个瞬间，悬浮在空中的烛火与镜子，都是一阵不稳 ，掉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 ，她感受到一种相似又不同的本质。 随着那个气息迅速靠近，这个化身的本质和力量，都正在被窃取去…… 镜子之中，出现一个提着青色行灯的少女。 身形与自己截然不同，面目有些模糊 ，细看缺看不清，偏偏带着熟悉的气息。 那双眼睛——竟是身为少女时，自己在镜子之中看见的那双。 那是，死于村民围攻之中，尚未变成真正妖怪的青行灯……还有着人类少女时的狡黠。 这是我的过去…… 她恍惚间，就这么认为。 “不对！这不可能！” “妾身独一无二，不可能存在第二个我！” “妾身天生的妖怪，从百物语里诞生的妖怪，根本不是从人类转变过来！” “也没有所谓过去！” 镜子之中的小小少女，提着灯笼，轻轻笑了起来。 “你是因为我才诞生，身为人类的我不存在，哪有身为妖怪的你。” “是我缔造了你！” “这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没有神可以复活一个不存在的人！” 青行灯怒不可遏，她居然感觉到自身的记忆都开始模糊……一串新的记忆增加了。 赫然正是故事之中那样，她由人类少女 ，变成新生的妖怪青行灯，再被害怕的村民围攻杀死……最后被怪谈之主拯救的故事。 第一百六十一章青行灯，成为我的百物语吧 “这，到底哪一份记忆才是真的?” 身影都开始变得单薄、透明……她感觉到久违的虚弱感，就连意识也开始模糊。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自然明悟了。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能对她克制这么大的，只有这个怪谈的主宰。 “因为妾身的根基全在百物语，故此对妾身的克制，比起其它妖怪更有针对性嘛……” 侧身跌坐在地上，乌黑长发垂下，肌肤细腻如白瓷般的双腿，从长裙下露出，那是令人动容的殊绝丽色。 举目望去，幽暗的镜面之中，那双眸子逐渐清晰起来。 身体之内的力量，在缓缓流逝，如同小溪一样，奔涌着，涌入镜中那个山寨货。 醒悟过来之后，自然能够察觉到那如同稚嫩雏鸟一样的气息……诞生时间非常新，也许就在今夜吧。 这是一只新生的妖怪。 本不该存在的妖怪。 “扭曲、颠覆妾身的物语，赝造而出的小家伙。” “你本不可能自然诞生才是。” “妾身早已超越了寻常的大妖怪，集结百物语，踏入了新的领域……只要妾身一日还在，这个世间就不可能再出现与妾身同样性质的妖怪。” “你不是真实的！至少，还不是真实的青行灯！” 镜中的唐衣女子不言不语，只是提着青色的行灯。 从镜面看去，她身后的黑暗，愈发浓郁了，漆黑的气息似乎要挣脱镜面，切实来到这个地方。 “差点被你糊弄过去了……” 青行灯反而笑了起来，这笑容绽放，有着令人心神摇曳的魅惑。 妃姬子只是目睹了这个笑容，哪怕是她这样的小孩子，都觉得一阵怦然心跳。 闭上眼睛，蜷缩到角落里，不敢再看。 “不愧是那位怪谈之主，连妾身都能够影响到这个程度。” “妾身真是没有想到，区区一个新神，竟然拥有这样的权柄……” “真是……不甘心……差距居然达到这个地步……” 青行灯跪坐在漆黑的地板上，膝盖上的肌肤一阵沁凉。 “哎……” 镜中的“青行灯”轻轻发出叹息声。她是没有获得名字的妖怪，没有过去。 本身只是四枫院悠的力量，强行赋予了这样的属性。 存在的意义也是为了分薄百物语之青行灯的力量。 原本，于她这样的精灵而言，朝生暮死，脆弱得跟影子一样。 这时候感受着不断增强的气息，那种由内而外涌现的活力。 都是自外面不断涌来，来到她的身中，填充着虚幻的身体。 那跪坐在镜子外面，冰冷黑暗的地板上，犹自烨烨生辉的青衣妖怪，好像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炉一样。 其凌冽雄浑的气息，只是靠近都让她有着如同被蒸发的感觉。 却在殿下的设计下，以令人心惊的速度衰退…… 只是凭感觉，大致已经流失了约二十分之一了…… 似乎打破了某个界限，她发觉自身凭空获得了许多知识、能力……那是属于妖怪青行灯的妖力。 “姐姐，现在我已经是青行灯了。” 继沉默之后，镜中略显年幼的少女青行灯，开口劝着： “投降吧，姐姐。” 青行灯全身一震，捂着胸口，好像被撕裂的痛楚，自深处传递而来。 另一个青行灯的诞生，是凭空撕裂了她的本质，填充过去。 “妾身承认，这的确出乎妾身预料之外……没有想象到有这样的权柄。” “然而妾身还没有彻底输掉！” 冰冷又恬美的声音，回荡在黑暗里。 青行灯鬓发散乱，但高贵如昔，依旧保有着自信。 “妾身能从过去活跃到现在，顶着无数阴阳师、神官还有同类妖怪们的压力，别小看妾身呀！” 伸手一握，一副束着红绳的精致画轴迅速在空中展开。 画卷纹理细腻，透着淡淡清香，上面有着一座水墨山川图画。 画中一只毛发浓密的黑色妖怪，如同猩猩一样，攀爬在山岩之间。 “觉啊，为我争取一点时间！” 雪白的纤细手掌，猛地按在画纸之上，一种空明的气息，如清风一样吹过。 觉（さとり），是传说中生活在美浓国（今岐阜县）深山里的妖怪，浑身被浓密的黑色体毛所覆盖，就像黑猩猩一样。 它相当聪明，会说人话，还能觉察出人的内心想法，是用话语迷惑人心的妖怪。 其本质力量，或许可以用于阻挡那种迷惑、篡改的力量。 镜中的少女青行灯，身形一个模糊，竟然缓缓消失了。 果然，伴随着觉的力量爆发式释放，的确短暂逼退了那股压迫而来的力量。 她微微喘息着，低头整理了下仪容，但是立刻又是一怔。 手中画卷，自核心处燃起细小的火苗，整副画卷都是开始逐渐燃烧、焦黑、化作飞灰…… 觉的力量根本抵御不了。 隐约可以听见觉的凄厉哭泣声。 她的“百物语-觉”，就连本质都在消失…… “觉……” 青行灯放下画卷，握紧了双手。 “青行灯啊……” “直到如今，你还在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吗？” 随着少年清澈的嗓音，自镜中响起，镜面亦是浮现出洁净的白光。 四枫院悠端坐在椅子上，神情平静，似乎与好友闲谈那样，询问着略显狼狈的百物语之主。 “是你！” 青行灯愤愤地踩着地板，站起身来。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妾身！妾身哪里得罪了你！” 面对质问，四枫院悠表现得坦坦荡荡。 “我是怪谈之主，不可能放任有专门收集物语的妖怪，游离于自身之外。” “这条道路是唯一的，只能有一人执掌怪谈之理。” “刚刚，你也已经品尝过，那种本质被撕裂，力量被夺取的痛苦了吧……仅仅是出现另一个青行灯，就会这样痛苦，如果出现第二个百物语之主的青行灯呢？” “同理，放任你继续下去，其实就是在分薄我的力量，甚至威胁我的道路……你说，我能容许吗？” “趁着现在，我再问你一遍，愿意低头吗？” “我，作为一切怪谈物语的神，可以容许你保有现在的位置和力量，但是你不能再前进了。” “放弃道路，成为我的百物语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件”的预言 “呵……你是在向妾身求婚吗？” 青行灯任由满头青丝披在身后，在风中轻轻摇曳。 凌厉的眼神，毫不畏惧地迎上镜中少年平静的视线。 “曾经向妾身求爱的妖怪、人类不知凡几，但是没有一个成功的。” “你把这个理解为求爱么……” 镜中，四枫院悠稍显困扰，似乎有些不能理解她的思维。 “自然，要妾身成为你的百物语，这与求婚何益?” 青行灯理所当然地认为。 “这样的想法，妾身已经见过太多人类说过了，你与他们并无分别。” 四枫院悠微微抬首，笑了笑。 一种无形的压迫力，在视线范围内压迫下去。 青行灯的眼神顿时锐利起来，纤细而精致的眉，微微动容，纵然面临他的压力，依旧不肯屈膝。 “回答我吧，要不要成为我的故事，这样你依旧不失尊荣……其实你本来也应该知道，就算你再怎么努力收集百物语，对你起到的帮助也越来越小了。” “妖怪的潜力，已经被你快挖掘尽了。” 顶着越来越重的压力，精致的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姣好的腰身曲线上，隐隐可以看出一份颤抖。 她全身都在颤抖，承受着无形的巨大压力，但依旧倔强着不肯低头。 这力量不是施加在任何一处，而是如同重力一样均匀、平等地，压迫在她的整个身躯之中。 沸腾的妖力，几乎被迫出体外，流动着的晶莹玉色，好似髓质一样的光，在体表不断抵抗。 不时爆发出小小的鸣声。 那是如同琉璃破碎的声响。 哗啦，哗啦，大片琉璃崩溃，有着细小的流芒散入空中，散化为云雾一样的气态，透着朦胧清澈的光。 心里仿佛在滴血，每一分逸散瓦解的光，都是辛苦积攒的力量。 抗衡这份压力，她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即使如此，她依旧是昂然挺立，这份姿态映入四枫院悠眼中。 “何必呢？” “神灵世界，生而不平等。” 四枫院悠没有怜悯，只是诉说这个真相。 怜悯是对她的羞辱，这不是四枫院悠的本意。 “妖怪先天就不如神灵，不然这个世界也轮不到神灵在背后控制。” “你既不肯低头，又不能逃走，死撑着，真的会死。” 到如今为止，在东瀛这片土地之上，真正够得上神灵的不过上千，其中能超过四枫院悠的，已经不多。 多半还是在高天原上，轻易根本不会来到现世。 青行灯是很强的大妖怪，但也仅此而已。 “再问你最后一遍，愿意成为我的百物语吗？” “恕妾身……不能答应！” 牙齿轻轻在打颤，青行灯几乎已经到了极限，面容上终于露出痛苦的神色，脊背也稍稍弯下来一点。 就是这一点，仿佛是莫大的耻辱一样。 她锐利而略显狭长的眸子里，有着令人惊讶的神光。 “妾身……异日……定报……此……仇……” 话语虽然很轻，其中蕴含的强烈情感，却犹如地狱之中蔓延而来的恶意。 目睹这一幕，四枫院悠终于站起身来，向前走来。 “明白了。” 她终究是不肯低头。 那也只有动手了。 “我本来不想像个坏人一样的……” 自嘲般的叹着，但是四枫院悠却没有任何迟疑。 伸手没过镜面，如同穿过水幕。 庞大的风，带着清新的灵气，能猛地降临了过来。 蓦然一沉，全身上下的压力重了数倍。 青行灯半跪在地，小口喘息着，带着馨香的汗液打湿了全身。 青色的衣服好似半透明一样，如同刚刚洗过，贴在身上，曲线玲珑。 “时间……到了……” 眼前开始模糊，阵阵发黑，护身都妖力几乎凝滞。 在这生死一线，她的心中却无比清明。 这是熟悉的感觉…… 在弱小的时候，曾经多次经历过这样感觉。 绝对，不要放弃！ 如果放弃，必死无疑！ 抱着这样的信念，她无力地抽出新的画轴。 因为承受着巨大压力，手臂的骨骼都在发出痛苦的哀鸣。 然而她缺无暇顾及，只看到那副画轴上，璀璨夺目的亮红色光芒， 猛地爆炸了出来。 她在心中呐喊着: “为妾身带来转机吧！” “百物语-件！” 画轴掉落在地上，其中积蓄许久的力量，终于顶着四枫院悠的神威，徐徐绽放，如同一朵红色莲花，瓣瓣分开。 青行灯一直在准备的脱身之策，终于瞒过了四枫院悠的注意力，在这个时候生效。 红色的光芒之中，一只通体雪白的纤细小羊。 全身湿漉漉的，四肢孱弱无力，站着都在哆嗦。 只是其身上强大而奇异的力量，却将四枫院悠阻在外面。 “这是……件?” 四枫院悠辨别出了这只妖怪的名字。 “件”是一种会预言的妖怪传闻中是人脸牛身，或者人身牛脸的。 它出生后立即就会死。 死前，却会用人类的语言预言一件凶事。 这个预言，必会发生。 江户时代经常出现，先后预言了饥荒，地震，火山爆发等等事件。 有历史记录， 甚至这种妖怪可以预言重大战事以及国运的兴衰。 “件这种妖怪都是雌雄一对，相伴相生，但是并不一定在同一个地方出生。” “妾身运气刚刚好，遇到生在一处的两只。 其中一只是人身牛脸，预言了大火灾的发生。 妾身立刻抓住了这一只，它还没有来得及说出祥瑞，就成为了妾身的百物语！” “但凡它说出的话，有且仅仅有一次，是必然精准的预言！” 带着胜利的笑容，青行等高喊： “来吧，百物语-件，为妾身说句祥瑞的话。” 这只颤颤巍巍的小羊，双目之中留下眼泪，左右摇着头 ，向后退去。 “怎么了？件?快点啊！” “青行灯姐姐，谢谢你的照顾，但是……” 这只小羊无奈地低下了头。 “你快逃吧……你这次肯定不会被抓住。” “就只有这个嘛？” 青行灯一双美目之中有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抱歉，青行灯姐姐……他太强了，所以……” “只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青行灯的诅咒 千万道红光从它的身体里透出，伴随着它洪亮的声音。 “这一次 ，百物语之主青行灯，绝对不会被怪谈之主抓住。” “行”说出的预言，有着很奇异的力量。 面前突然出现了红光，早已有了准备的青行灯不慌不忙，妖气依然绽放着璀璨的白光。 迎上那层红光，她轻轻纵身一跃，跃入空中，青衣翩然，如同蝴蝶一样。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静止…… 件的红光如同绵密的红霞一样，将其包裹在其中。 那层红光凝聚在体表，为其披上一层大红色的霞衣。 这层霞衣凝聚着深沉的红色， 流淌着强烈的规则气息。 “哼。” 四枫院悠不满地轻哼一声。 黑白的火焰与妖气具现的红光撞击在一起，诡异纠缠后，不但没有将升到空中的青行灯击落，反而消弭于无形。 与此同时， 青行灯身上顿时一黯，虽然不明显，但这层保护她的“外衣”，力量明显损失了一小截。 不多，但至少也有百分之一二了。 这已经是非常不得了的成就。 以妖力对抗位格更高的神力，并且做到这一步。 “原来……这种妖物就是这样做到所谓预言的呀……” 常人无法知晓，四枫院悠眼中，却清晰无误地感觉到。 那个瞬间，某种规则的气息，发生了。 正是这种规则，才让四枫院悠的神力被抵消。 “这根本不是预言，这是直接干涉了现实，决定了事物的发展。 难怪这种妖怪只能说一件事就死……这耗尽了它全部的力量，但也是规则的限制。” 并非所有的妖怪都是四枫院悠麾下那种由流言汇聚的力量诞生。 树木的精灵，动物，死物，人类……甚至于类似于这种概念性的力量，都可能诞生妖怪。 只是，这个世界毕竟是平衡的、稳固的，除了“出生即死”“只能说一件事”“成对的灾厄与祥瑞”之外，应当还有更多不为人所知的限制才对。 即便这样，这也是一种很奇妙的妖怪了。 四枫院悠甚至可以估算出，那层保护她的力量，能在自己手上撑多久…… 不需要多久，她就可以逃掉了。 “你害妾身永远损失了两位百物语……这份大恩大德，妾身刻骨铭心，此声此世绝不忘记！” 清澈凌冽却带着点天然的魅惑，犹如极乐天女般的声音从她嘴中绽放。 幽幽的青色火焰继续暴涨，将整个房间完全笼罩，不过那火焰终归不是实物，只不过是青行灯的妖气映射的光芒。 并没有点燃任何物品。 她在半空之中，投过一瞥，伸手向着抱着被单，蜷缩在病床角落的小小身影。 “来，虽然中途被打断了，但妾身不会丢下你，现在就随妾身离开吧。” 诡异的速度，青行灯仿佛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在她身侧右后方。 妃姬子立刻就想掀开被单逃开，但是她就像被绑在原地一般，呆呆地回头看着背后的青行灯。 青行灯则是悄然无声地伫立着，几乎快要贴上面对坐着的妃姬子背部。 她那一头黑发比她穿的青色和服更长，大概长到腰间。 凝视纪妃子的那张脸庞，在黑暗中特别白皙显眼。 她的肌肤白皙透亮，还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 艳丽黑发下的秀丽容颜，就像是每个小地方都经过细心雕琢过，增减一分都不恰当 可以说已经毫无瑕疵。 她对妃姬子的迟疑不以为意，只是用平静的眼神默默地望着。 “如何，你已经做好了决定嘛？” 不知道为何，妃姬子生出自己的心思被看穿的感觉。 她有些局促不安，低下头。 无端地生出几分惭愧来…… 如果不是她的缘故，把事情透露出去，也许青行灯根本不会遭遇到伏击。 也许……应该相信她的。 现在这个时候，如果被丢下，她是心里面会不舒服的。 没有被丢下，感觉到安心的同时，又为自己之前的动作，感到惭愧。 “对不起……我……” 她嗫嚅着嘴唇，支支吾吾地，面红耳赤。 半晌，也没有说出哪里对不起她。 青行灯稍稍一想，就猜出来了几分。 “妾身并没有怪你，你也不用感到愧疚。”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常有，妾身与也没有多少信任可言，你会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妾身是妖怪……” 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的她去让人隐约联想到一种落寞。 “妖怪天生会被人类害怕，本就是理所当然的。” “来，妃姬子，妾身，不，我不会丢下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她静静地把手递给妃姬子，然后用微风般的细微声音说： “成为我的百物语，我会尽可能关照你，就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 青行灯难得地流露出几分温和地神色，静谧温婉的笑容，让妃姬子联想到妈妈。 四枫院悠冷眼旁观，没有插手，只是悄然从镜面之中踏出，伫立在一边。 妃姬子如果选择青行灯那边，那么下次再见，就是敌人。 他也会以对待敌人的方式对她。 这一切，都交由她自己选择。 长生种和短命种不同，他们之间的交往从不会让情绪干扰，但若真的变成了生死仇敌，那或许就是一生一世永不罢休了。 四枫院悠与青行灯，如今就是这样彼此水火不容的局面。 当然，因为青行灯是个女子，所以才有一点优待……也仅仅如此罢了。 “去哪里?” 妃姬子喃喃问着。 “我不能丢下妈妈一个人在医院，爸爸要工作，我得照顾她。” “我不能，也不应该跟你走。” “明白了……” “你不愿成为妾身的百物语。” 凝视着妃姬子的青行灯冷静地说： “……等你死了之后，灵魂也会堕入地狱。 你将无法进入冥界，而是要饱受痛苦与煎熬，永世不得超生……” 在说着这番话的同时，身体也渐渐融入黑暗。 “选择了留下，就是妾身的敌人，妾身不会手下留情。” “你最好是不要再出现在妾身面前……” 第一百六十四章离开 就在她的身影逐渐消失之际，伟大的神明之力被四枫院悠的身体接受，将人类的孱弱之身瞬间化为了劈山倒海的神之躯。 深奥凝重的黑色火焰像是将一切色彩都吸收，汇聚成一片刀光。 犀利，锋锐，势如破竹，凝聚在一点，就像深沉的夜晚突兀的被陨石流星划过，闪烁起照耀天穹的毫光 刺目的光芒如虚空生电，轰然炸响，仿若大军压境战鼓雷鸣! 就在四枫院悠划过这道玄奥的轨迹时，青行灯的手掌上摊开，化作了一个奇异的字符。 那字符就连四枫院悠都没见过，估计是她以自身的境界所创造的只属于自己的神秘。 密密麻麻的妖怪虚影绽放，一个接一个，瞬息间展开。 在虚空中若隐若现，在这个符咒的统率下，结成循环不定的光壁，在罩住她的同时。 手中的素手变成带着光，迎着剑光就是直直的抓来! “刺啦——” 刺耳的金铁之声传出老远，让人恶心烦闷的摩擦声撕裂了大气， 无数的火花飞溅。 大部分被四枫院悠有意识地挡下，少量火花洒在角落里 悄无声息地，就将这房间的一角，湮灭无余。 狂风让四枫院悠额前的碎发不断飘扬，一身御神袍咧咧作响，飘舞而飞，神威如狱，让天空都仿佛低沉了些许，压抑了起来。 “果然还是留不住啊！” 哪怕是这样，那种奇异的力量依旧在保护着青行灯。 只是经此一击，已经能够感觉到这种气息在迅速消退、衰竭…… 青行灯必须要走了。 再不走，这种力量也不能继续支持了。 本来就是无源之水，阻挡了四枫院悠这么久，已经是不大不小的奇迹了。 “下一次....妾身便把你和妃姬子，一起杀死吧!” 青行灯淡淡出声，脸上的恨意不见，又再次恢复成了最开始时见到的，那副慵懒平淡的样子。 已经坚定了杀意，她反而没有别的表情了。 嫩白的秀手从和服的袖摆中伸出，纤细没有一丝瑕疵的手掌，正在颤颤巍巍，好似不受她的控制一般。 将自己的颤抖的手腕抬起，丝丝血液从虎口手腕处滴出，红色的小溪般滴落在地板之上。 “哧溜哧.溜……” 红色的丁香小舌从淡粉的樱唇间探出，将手腕上的血液舔舐干净。 青行灯的双眸平静而淡漠，颦眉道心想。 “又要换个住的地方了。” 她一生中遇到过不知多少次危机，这一次吃了些亏倒是一点都不在意。 留着鲜血的手在她的舔舐下，很快就完好如初。 她摸了摸自己的腰间，一截和服的碎片飘落在地，和服下的嫩白肌肤犹如白玉。 束腰的青色丝带堪堪一握，里面有个不经意间或许会忽略的小腰包。 此时已经被划破了，许多饭团从其中掉了出来，洒了一地。 找出最后一块饭团，将饭团扔入嘴中，鼓着腮帮子品尝起来。 品尝到喜欢的美味，一双妙目眯了起来 ，少了几分凌厉，多出几分娇憨的意味。 “你是不是该走了。” 四枫院悠的声音有些诧异。 “咦，你怎么这点耐心都没有?” “妾身要吃完这个饭团，不然这个饭团沾染了地狱的气息，会坏掉。” 努力咀嚼着，迅速下咽，青行灯恢复了平静。 “地狱的气息……” 果然跟地狱存在关联吗？ 这样的话……阎魔爱就不是唯一的代理人了呀。 回想起曾经与那位来自地狱的少女会晤时经历，以及当时的猜测。 也许，阎魔爱并没有摸到地狱都本源也说不定…… 那时候四枫院悠的神力还浅，许多事情因为力量不足，看得不深。 在如今看来，许多地方都是有瑕疵。 地狱很可能不止一个代理人，青行灯很可能就是与地狱有关的妖怪。 “这次我是留不住你， 那就留待下次。” “啊，那么下次再见吧!” 青行灯，也不等四枫院悠答话，整个人都化为了丝丝碎片，消失在空气中。 “哼!” 搬了撇嘴，四枫院悠用手摸了摸腰间，入手是一片湿润粘稠，张开手掌看了看，斑斑血红映在其上。 与青行灯那一次硬拼，也让他的身体受到了一些伤害。 不过这道伤口在短短时间内，就完全恢复如初。 与凡人想象的不同，人神的躯体依旧是人，只是灵不是凡灵。 碰撞时，用神力临时凭依，化作神躯，但不可避免造成了些许损伤。 神躯其实是神力塑造的纯能量态，与人身不一样。 那种极高能量态，无时无刻不在受到现世规则的限制，反而不如人身活动方便。 神灵几乎都是如此，因此才需要人身作为容器。 现世能够自由活跃的力量顶点，恰是大妖怪这个行列。 超过极限的力量，要面临现世的抑制，反而有许多额外消耗……这让神灵不太愿意随意挥洒权柄。 哪怕是四枫院悠这样的人神，也不可避免。 “面临的修正力量又增大了……现在的我，动用超限神力就会引发现世修正。” 因为太强，所以受到排斥 这个时候，四枫院悠注意到似乎有些失落的妃姬子。 想了想，走上前去，像是抚摸小动物那样，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这本是我与百物语的争斗，却无意间波及了你。” “这样，你错失了一个前途，我尽力给你些补偿。” “小妃姬子，你可以试着提一个愿望，在一定范围内，尽可能会完成它。” “我不说全部，因为那是欺骗，太离谱的愿望肯定不可能。” “我想改变过去发生过的一件事，可以吗？” 妃姬子带着期待，忐忑不安地询问。 她想让妈妈出车祸的事情得到修改。 “不能，改变过去其实怎么说呢……难度非常之大。” 四枫院悠很诚实地告诉她这点。 “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要真正颠覆它，就得将整个世界，一切事物，具体到每一粒细小的灰尘，比灰尘更小的物质，其状态统统返还到过去某个特定的状态。” “这期间的工程量之浩瀚，难以尽述。” 第一百六十五章“我很满意，大哥哥” “世人可能不能理解这其中的难度，需要耗费的能量非常大。” “这超出了我目前的能力范畴。” “这样么……” 妃姬子失落地低下头去，昏暗中，看不清她的神情。 “换一个吧。” “嗯?” “可以换一个实际一点的。 我毕竟是神，能做到凡人做不到的事情。 我许诺的愿望，可是很珍贵的。” “趁着这个机会，你可以要求点别的，为你自己提些要求也好。” “那我希望……能获得幸福。” 这个愿望，让四枫院悠沉默了。 “幸福的概念过于宽泛，而且太主观了。 不同的人在不同情境下，会感觉幸福的事情也不同。” “没有固定的标准，让我怎么帮你?” “不过，妃姬子的想法我能够理解……是想回到一家三口开开心心的时候吧？” “嗯嗯！” 妃姬子仰头看着他，重重地点头。 “没有你，我也许要等很久才会发现百物语的存在……某种程度上，妃姬子对我也有功劳。 ” “我一向不喜欢亏待别人，你帮了我，我就一定回报你。” “既然如此，你的这个愿望，我会试着达成。” “现实恐怕不行，那么仅限于梦里面的幸福，你能接受吗？” 梦里面开开心心的……那不还是个梦嘛！ 这听起来就像是故意敷衍一样。 “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至少你的妈妈会好起来，这个我可以保证。” “那就拜托您了……” 妃姬子脸上露出深深的疲惫。 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骤然放松，她感觉到全身上下阵阵疲惫感袭来。 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眼睛睁不开眼的她，几乎是沾着枕头就睡了过去。 即将入梦之前，她依稀听见那个气息很好闻的大哥哥，似乎对她说了什么。 是什么……呢…… 最后抱着这个想法，她沉沉睡去。 …… 漆黑深色的夜空里，无数细小的白色雪片，纷纷扬扬，从幽寂的空中洒落，敲打在屋顶、窗沿、庭院的小树树杈上。 沙沙…… 那是雪粉落地的声音。 扑，扑，这是拍打在屋顶和窗沿上的声音。 听着这样的声音，心情很自然地放松了，宁静了。 整个天地之间，都在演唱着雪花的奏鸣曲。 静静地躺在床上，懒洋洋的，全身融融的，好像化了一样，完全不想起床。 明明时间还很早，窗外却已经泛着白光。 是雪……白色的雪，映射着光，让外面看起来已经很亮。 “这里……是我的房间。” 意识逐渐清明起来，一种莫名的感觉，就让她意识到，自己在梦境里。 顿时，睡意全无。 妃姬子惊讶地坐起身来，在这个简单温馨的房间里，左右看看。 书桌上，一家三口的照片孩放在相框里。 一切都如她记忆里那样，鲜活、自然。 眼中不知何时湿润了起来。 妃姬子换吊睡意，穿上棉袄，就踩着可爱的小熊拖鞋，噔噔噔一路闯到楼下。 “嗯，妃姬子，淑女走路要轻声一点。” 爸爸还是在客厅的桌子上，翻看着报纸。 朴素的木桌上，已经放着热气腾腾的吐司面包、热牛奶。 厨房里传来微波炉“叮”的一声，妈妈如往常那样，打开微波炉，端着一份热好的培根。 “今天下雪，路滑，走在路边要当心车子。” 还是一模一样的温柔。 “嗯！” 妃姬子重重地点头，缓慢地吃着早饭。 还是熟悉的味道…… 吃着吃着，眼泪就滑进了碗里。 “妃姬子……” “怎么了?” 她不敢抬头，只是低声应着，带着不明显的鼻音。 “……如果在学校里遇到不开心地事，要和妈妈说哦。” 记忆里的妈妈，带着一种慌张的神色。 “没什么的。” “就是忽然感觉开心，太好吃了！” 妃姬子摇着头，清爽的短发掠过肩膀。 她真诚地笑了起来。 如往常一样从家里出门，在玄关向大人道别。 “我要出门了哦。” “那，路上千万要小心。” 妈妈似乎还有些担忧，但却没有追问。 “晚上记得早点回来，不要逗留。” 那是爸爸的嘱咐。 妃姬子转身推开了玄关的大门，一股冰凉的气息贴面而来。 门外是熟悉的街道，一如过去那样。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在水泥路面上不均匀的铺了一层。 在路肩上形成了细小的水洼，肮脏而且泥泞。 街道两边的行道树，都变得光秃秃的，些许枯叶也零落在雪水里。 从她的家到就读的小学，只需要十分钟的路程。 往常，在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遇到在路边等候的同伴。 由高年级学生领队，汇集着不同区域的低年级学生，然后结伴上学。 家长通常并不接送，而是这样由学生们自己组织起来。 只是，这个时候，已经走出了几百米，在熟悉的约定地点，都没有遇到他们。 就好像这条街已经被他们遗忘了一样。 按照道理，约定时间都是固定都，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路口旁边小公园前聚集…… “果然是梦。” 循着心中一种莫名的感觉，她没有继续向着学校方向走，而是忽然在一个路口停下，然后向右拐个弯。 那里沿街有家咖啡店，临街的透明玻璃之后，坐着一个依旧穿着夏天服饰的少年，正在对着她善意地点头。 是四枫院悠…… 那个神秘的大哥哥…… 妃姬子立刻认出了他。 “大哥哥你好。” 她拘谨地微微躬身，向他行礼。 四枫院悠向她笑了笑，之后他干净开朗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这地方由你们三个人最温馨的记忆构成。 虽然是梦幻，但也有实在之处……那就是你，还有你的父母。” “梦境将永远停留在你最开心的时候，它可以持续很久。” “等你醒过来，在外面只过去一夜，而你的妈妈也会好转起来。” “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你还满意吗？” 妃姬子这时候恍然大悟，感觉整个天地之间，都充斥着淡淡的温馨。 原来，这里就是我的回忆…… “我很满意，大哥哥。” 第一百六十六章她的勇气 “喜欢就好，在那之后，这里就交给你自己了。” 天空的云层露出一丝金色的阳光，在那光照下的瞬间，这个有着神秘气息的少年，放下来杯子，像是气泡一样，忽然消失了。 …… 在闹钟到达设定时间响起之前，妃姬子就醒来了。 夏日和煦的暖阳，透过窗帘射进房间，照耀着趴在床上的妃姬子小小的脸庞上。 她趴在枕头上，低头瞥见脱下的制服丢在房间一角，慢慢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 妖怪青行灯，击退妖怪的神秘少年，还有那个自称“小社”送来手机的小姐姐。 对了，还有那个梦。 这个梦境很长，很长，很甜蜜、很温馨。 梦里面度过了到底多久，她也不记得了。 “真的漫长的梦啊……” 梦境里面，她玩得很开心。 有着特殊权限的她，在梦里面发现了新天地。 名字可以叫《我围观我父母的恋爱长跑》 在学校的中庭下面，当时还很稚嫩的父亲，鼓起勇气，对青梅竹马的母亲告白了…… 能够亲临其境地看到这一幕，让她情不自禁地翘起嘴角 这可以成为她珍贵的回忆。 既然能够笑得出来，就应该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了。 她必须面对的东西有很多，所以在梦里面，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在梦里，她可是学了很多东西。 在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确信自己已经有勇气去面对这个现实的世界，妃姬子才由自己的意志，决定离开梦境。 “梦虽然好，但是我必须活在现实，加油！妃姬子！” 换好水手服之后，走下病床。 走廊上静悄悄地，不过间或已经有走动的脚步声。 从相邻的病房前经过时，还听到里面有细微的响声。 妃姬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是个很漂亮的长发大姐姐，躺在病床上，她的对面坐着另一个面容几乎一模一样的大姐姐。 ‘是双胞胎吧？’ “文歌，你决定好了吗？要去起诉美川煌？” “嗯……” 那是比微风还要轻还要虚弱的声音。 “文伽，我不会再逃避了……这次，我一定要……” 妃姬子走远了，只觉得忽然有了莫名的感叹。 “好像谁都有烦恼的样子，也不是只有我特别。” 打开妈妈的特殊病房，迎面看见的，正是头上裹着绷带，面容苍白的森彩惠。 听到声音，将脸扭向这边。 “早啊，妈妈。” 妃姬子很有活力地打着招呼。 “早安，小妃姬子。” 妈妈笑着用手指点着自己的脸颊说： “妃姬子，有枕头的痕迹唷。” 看着这个温柔的笑容，熟悉的妈妈又回来了。 妃姬子也笑着摸了摸脸颊。 平时妈妈因为太过忙碌，所以她们母女俩都是以各自的步调用餐。 时间长久了，导致母女之间也显得生疏了。 今天却不同了。 不知道为什么，妈妈她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熟悉感。 是了，妃姬子想起了……这样的早安问候，可能已经有一千多次?还是两千多次了。 梦境里的每一天，并不是完全重复的。 除了不会长大不会有麻烦之外，每一天她都可以尽情地玩耍。 父母也都可以如她所愿，一直一直陪着。 这是现实里几乎永远不会有的幸福……唯独梦里才有。 “对不起……” 妈妈带着歉意地望着她，然后道歉。 “是我的错……因为我，让这个家不完整了。” “原谅我好吗？就一次。” “我不想失去妃姬子啊。” “嗯，我原谅你。” 扑到妈妈的怀里，小心翼翼地不去碰到她的伤口，妃姬子闭上眼睛，享受着一下一下的抚摸。 “你醒了。” 站在房间门口的男人，显得行色匆匆，他的西装肩膀上，还有着沾湿的露水。 靠在墙上，他神情复杂，吐出一口气，放松了下来。 “我一接到医生打来的电话，就从家里面赶过来……你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他指的是森彩惠情绪平和了许多，没有上次见面时那样歇斯底里。 “是我的错，对不起。” “事到如今，我也不敢奢求原谅……只是，希望以后能让我看看妃这孩子。” “无论如何，我依旧爱你，爱这个孩子……请至少给我这个机会。” 靠在冰冷的墙上，男人神情严肃认真。 “我不打算再婚，你可以过来，看看妃姬子。 至于复合……抱歉，我还是很有芥蒂……” 妃姬子静静听着，却没有想象中在意。 这样就好了。 至少，妈妈还好好的。 “妃姬子，今天是不是该去学校了。” “要不要妈妈跟你一起去？” 妈妈说了句出人意料的话。 就算不问，妃姬子也很清楚妈妈在担心。 “不用了啦，别担心，我没事的。” 妃姬子笑着摇头。 妈妈稍微弯下腰，细细地看着妃姬子的脸，然后又恢复为平常的笑脸站直身体。 “我知道了，你就去吧！” 一如往常那样温柔。 “如果有不舒服的话，记得要跟老师请假啊。” 父亲的声音在后面传来。 “知道了。” 妃姬子跑到医院外面去，沿着街道，缓缓向前走着。 早晨的空气带着阴凉的气息，呼吸着新鲜空气。 周围就是一片公园，大片高大树木里，叽叽喳喳有无数鸟儿在叫着。 一群带着小黄帽的小学生们，排着队，正在沿着公园外走着。 靠近了，他们看见树下的妃姬子。 同学们惊讶地看向妃姬子…… “好巧哦，是妃姬子呢！” “是啊，听说你请了假。” 叽叽喳喳的，朋友们围着妃姬子，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树梢上，鸟在叫，树下是低矮的灌木丛，树叶、草叶湿漉漉的，空气清凉。 四枫院悠与夕子穿着同样款式白色的运动服，慢慢地跑动着，隔着一条街道，恰从马路另一边经过，看到这里。 “那个孩子终于笑出来了，真不容易啊！” “一定，是悠做了什么吧！” 夕子笃定地这么说。 “只是给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顺手治好了她的家人。” “这样啊，到最后还是离婚了。” “那个孩子已经有勇气去面对了。” 四枫院悠将视线挪到前方。 东方，伴随着第一缕阳光， 漫漫的紫霞涌现。 第一百六十七章户外教学（4k） 夏日宁静的清晨，漫步在宽阔笔直的甬道上，周围是高大树冠的树荫。 叽叽喳喳的鸟雀声，蝉鸣声，从一路走来就叫个不停。 天际有着些灰铁色的云层，清凉的风迎面吹来。 神社公园里，红叶似火，古朴的木质屋舍，充满着唐朝时期的建筑风格。 红叶林，青翠的杉树林，以及如同翡翠玉带一样碧蓝的人造湖，处处都是景致。 这里，便是千羽千雪邀请他过来相聚的地方。 湖边，和式的庭院前，千羽千雪似乎早已来到这里等侯。 她换上了精致的黑色和服，静静地手持扇子，温婉、宁静，有着说不出的自然与清纯。 微风徐徐撩动着少女披散到腰间的发丝，和服的裙摆也徐徐飘动。 她在看着湖边景色。 湖边有着淡淡的水雾弥漫，倒映着湖心的小岛， 湖畔的绿树红叶。 红色绿色连成一片，几乎让人分不清具体哪里是水、哪里是岸。 日式的古代建筑绕湖而建，在这个时间段，还显得有些冷清。 四枫院悠家的神社 自从扩建到二百亩以后，就彻底变成了一座神社公园。 人工湖挖出的泥，堆砌成湖心岛、人造小山。 又移植了许多树苗，依山傍水建设了许多仿唐建筑，颇有一番江户风情。 千羽千雪穿着和服，手持纸扇，似乎融入了历史一样。 站在这古韵古香的景色里面，说不出地吻合。 仿佛，她便是江户而来的少女一般。 看到这一幕，四枫院悠心中一动，似乎有灵光在眼前一现，但是又似乎忽略了。 “唉……” 从这个角度去看，千羽千雪端丽秀美的面容十分平静，似乎在回忆着往事。 周围除了水面哗哗地流淌之声，以及落叶在清风之中被吹动，在干净的石板路面上翻滚落下的轻轻声响，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原本约定的时间，则是八点钟，她已经不知道在这里等候多久了。 为了这次约会，千羽千雪特意提早了三个小时，从五点开始化妆、挑选衣服 ，精心准备。 就是为了能够让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 只是 ，她来的路上忘记买点吃的东西。 这个时候，她已经开始有点饿了。 “早知道这样，就该先吃一点再说的，垫垫胃就行。” 心中说不出的后悔，少女轻轻地哀愁，涌上面容。 那是让人心碎的美。 一颦一笑 ，有着温婉之美，今天花了偏成熟的妆容 又多了几分妩媚动人……就连愁容，也如同抱病西子那样，惹人怜爱。 四枫院悠站在远处，沉默不语 看着那一位独自站在那一边的女子，美的出了一种古雅的意境 他竟然有些不忍去破坏这一般美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四枫院悠的身影终于被少女察觉到。 将目光从江边的风景中收了回来，她转过身来，黑色的刘海被轻风所轻轻撩动。 灵动的眼睛似乎还未从美景之感之中脱离，看着四枫院悠的时候，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喜色。 “四枫院君，你终于来啦！” 时隔多日，两人再一次相聚了。 千与千寻秀丽的嘴角才微微扬起来，似乎相当开心。 “没想到你会同意到户外来，为还以为那种授课是要在非常秘密的地方。” “听到你答应，我还以为在做梦 ，推掉了学生会的工作，我今天提早跑过来了。” 她似乎真的有些开心一般，稍微舒缓了一口气之后，就这么笑着跟四枫院悠说道。 “怎么样，这套衣服……你喜欢吗？” 带着几分羞涩 千羽千雪在他身前轻轻转了个圈。 “很适合你。” 四枫院悠轻轻点头。 “至于授课 ，在户外跟在户内，对于我而言差别不大。” “反正课时是你父亲出的钱，我无所谓，学到多少也是你自己的事情 。” “嘻嘻，别这么说嘛，难得出来一趟，别板着脸，开开心心的。” “再说， 这里不是你家的神社吗？” 这里是四枫院悠家的神社公园。 “好不容易到了这样风景秀丽的公园，怎么可以不去逛一逛游玩一下呢？四枫院君，你说是吗？” “嗯……” 四枫院悠露出动摇的神色。 如果说是在自家神社公园玩一玩的话 ，其实……也还不错。 说起来，这还是这座公园建成以来，他第一次正式游玩吧？ 之前不是跑到这里就是跑到那里，又或者忙于委托，连自家神社公园都没有认真逛一逛…… 果然，摸鱼是件很爽的事情。 “稍微走走也可以，但是我下午就要回去，这样可以吗?” “自然是没问题了，哼哼。” 千羽千雪柔柔地笑了起来。 恰好，这个时间够早，能够逛这一个广阔的美丽公园的游客寥寥无几，走在这里不必担心两个人在一起引发过多回头率。 淡淡的金色阳光穿透树丛树干，照在地上，形成大大小小的光斑。 穿梭在树林之中，脚下是石板路面，道路蜿蜒曲折，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之中。 两旁是高大的红叶树和杉树，甬道上早已铺满了红色的落叶。 转过几条在树林之间的小道之后，周围全是碧绿欲滴的竹林。 沙沙作响，竹涛阵阵，透着几分净化心灵的独特功效。 树林里似乎只剩下他们二人而已，从很久之前开始 或许是五分钟 还是十五分钟，再也没有看见一个外人。 就像是两个人，一直一直在并肩漫步着。 不得不说，人都是颜值动物，与美人相伴而行，哪怕是全程不说话 都显得很有意思。 公园的景色也相当秀美，布局精巧，让人看得流连忘返。 在古韵的气息中，又有一丝油画般的清新。 在湖边，开设有商业街，白色的色地板街道上 ，一排排售卖着饮料点心还有各色纪念品。 大概是走累了，千羽千雪选择在有坐在一个长木椅上休息。 “很漂亮，以前也去过京都，但是这一次忽然静下心来，从未发觉过，浅川市还有这么美的地方。” 四枫院悠静静看着湖中矗立着的巨大石质鸟居，嫣然一笑。 一直以来 ，她身上都有着许多压力。 出身名门，父亲对她的期许，同龄人的憧憬，学生会长的职责。 连自己的情绪都没有照顾好 还要去照顾其他人。 一直出入太多压抑的地方，原本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是经过这样的游玩之后，似乎重新恢复过来了一般，常常能够发自内心的欢笑起来。 当然 或许更是因为，是身边的人吧…… 她悄悄地瞄了几眼身侧的少年。 静谧的时光之中， 阳光正好，少年带着温柔的眼角，每一处都让她感觉到喜欢。 要问为什么。 她也不知道。 只是 ，关注他很久很久了。 这一份情感，也藏在心里很久。 “四枫院君……我……” 吞吞吐吐地，千羽千雪紧张地握紧扇子 ，低着头， 吞吞吐吐地，准备说着什么。 “嗯，你还没有吃东西吧？那里似乎有鱿鱼烧。” 四枫院悠却在这个时候，起身离开了位置。 “我喜欢……” 正当她鼓足勇气说出句话时 却看见少年的身影已经走出好远。 “我，我……” 千羽千雪的勇气一下子消失，荡然无存。 静静地看着那一个人的背影，宽大的和服袖子披落在椅子上。 她再一次静静地看着湖边，思考着接下来，她是否要解释自已的心意..... 什么授课不授课 ，那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要赶紧说出自己的心意。 中学不告白 ，难道要等到大学吗？ 四枫院悠其实也没有吃早餐，买好了东西，用干净的纸包装袋装着，提着过来。 他坐在千羽千雪身边，转过头跟她说道。 “有点烫，记得吹一吹。” 顺手递过去干净的纸巾，他下意识习惯了这样的温柔。 只是对待夕子时养成的习惯。 恰好 ，看到千羽千雪自己拿出了纸巾。 尴尬的手就顿在半空之中。 “谢谢。” 明明不需要，但是千羽千雪还是悄悄道谢，收下了这份纸巾。 在那璀璨的阳光下，千羽千雪的俏丽脸颊上，稍微露出一抹笑容。 “谢谢你啊，四枫院君，今天好不容易，玩的会让人觉得这么开心。”千羽千雪微笑着道谢说道。 “我啊，一直以来，很少有这么轻松的时候了。” “不知道为什么，之四枫院君身边时，总是会感觉非常轻松。”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似有几分愁色，却依然笑如春风，伸出芊芊细手接过这一根鱿鱼串。 但是香喷喷的鲜鱿鱼持在手中，却迟迟没有吃下一口，像是有着心事。 坐在千羽千雪身边的时候，四枫院悠恰好能闻到那一股来自少女身躯的清香。 并不是化妆品的味道，而是一种独特的体香。 忍不住在心中将她与夕子对比。 最后发现果然说有不同的特质。 这似乎作证了古代人形容美女秀色可餐的说法。 似乎是毫无食欲，千羽千雪没有动一下，忽然之间，若有心事地思考了一番，问道: “那个，四枫院君，我有件事想请教你。” 现在没有事情在身，久违的休闲，四枫院悠也是乐在其中。 此次被这么一问，他立刻精神一振，来了兴趣。 好奇看着微微而笑的千羽千雪。 “是什么事?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会尽量给你建议。” 四枫院悠说道。 “是..... 千羽千雪习惯性地取出了自己的扇子，似乎握住扇子之后能够帮助她提高注意力一般。 她从恍惚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此时此景，她唯有自己下定决心了。 身边这个少年 仿佛是由一个又一个谜团构成。 有着不真切的感觉。 如果，不能给自己下定决心都话，她怕自己下次再也没有勇气说出口。 清风吹拂着女子的青丝，那端正俏丽的面容有所沉默之后，终于打破了短暂的沉寂，问道: “四枫院君，你有没有女友……就算是没有，你是否有喜欢过一个人，一个让你曾经以为可以白头偕老的女孩子。” “有。” “这，这样啊……” 神情之间难以掩饰的是巨大的失落。 千羽千雪低下头，感觉笑容已经很勉强了。 这样的他，让四枫院悠也感觉到了异样。 “千羽……是要向我告白?” 他哑然之间，感觉自己可能要辜负一个女孩子真诚相待的感情了。 “那个女孩子……是学校里的人吗？” “不是。” “可是，也没有看见四枫院君平时和校外的女生有所来往……对不起，我请家里人调查过你的事情。” “没有关系……这不是什么秘密……她死了……” “啊，怎么会……” 千羽千雪没有继续追问那个女孩的消息，似乎也不需要去追问。 死人。 活人是永远争不过死人的。 这其实并没有啥深奥的大道理。 无非是死人永远停留在过去，而人的记忆会不断美化，忽略缺点， 放大优点。 只要是活人，就很难争得过死人。 只不过，不知为何 千羽千雪心中却又有窃喜。 ‘那我 ，还有机会……’ 她知道四枫院悠不是普通人，就算有个死者女友也算不上什么。 只是，死者是不能跟活人结婚的…… “四枫院君……我……我……” 她再度鼓起勇气，这个时候，忽然站起身来，如同缭绕在她身边那一阵阵清风一般，黑发飘飘，和服如蝶。 她躬身行礼，捏着扇子的手用力攥紧。 就在四枫院悠考虑如何礼貌而不失气度地婉拒她的心意时，却听到她轻柔的声音这么说着： “休，休息也够了，请，请教导我吧！” 四枫院悠微微一愣 看着眼前少女耳根脖颈都微微染上粉红。 这是……害羞过度了啊…… “好 ，今天我开始教导你，关于灵力的常识。” 四枫院悠同样站起身来，看着周围没有多少人， 随手捏了一个印，竖在胸口。 “看好，这是一个印，仔细感受我的动作，感受它的作用，以及其中蕴含的力量……你绝对有灵觉，感受这股形成结界的力量。” “这是驱散凡人的结界。” 第一百六十八章咒术 伴随着四枫院悠的动作。 无形的波动，如同流云一样，泛着涟漪，弥漫开来。 又好似一阵微风，扫过毫无察觉的行人。 隐隐形成了肉眼看不见，但的的确确存在的，包围着这附近的一处球形空间。 “感受到了……” 闭上双眼，神情放松而安详，有着雪白肤色的少女，在沉浸在周围的感受之后，唇角忽然上弯。 “这就是四枫院君的灵力么……好温暖，好清澈，给我很舒服的感觉。” “光是靠近感受，就感觉似乎被净化了一样……阴暗的力量都好像不存在了。” 在千羽千雪闭上双眼，只试着用五感之外的感觉时，轻而易举地，就跨越了无数人终其一生都未必能跨越的阻碍。 不过，这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她的灵力同样快要溢出来了。 做到这点并不奇怪。 四枫院悠心中这么想着。 “沉下心来 感受我刚刚施展的这个术。” “感受它的构成，它的运转，后记住它。” “这就是一个简单实用的结界术——驱逐闲杂人等的结界。” 所谓结界，就是利用超自然力封闭一个区域。 千羽千雪依照四枫院悠的吩咐，静静地站在原地。 微风徐徐吹过，撩动着她面颊两边几缕发丝。 四枫院悠靠在座椅上，托着下巴 看着视野的远方。 天气晴朗，正是适合举行烟火庙会的好天气。 庙会举行的神社后头的河岸。 林立的摊位，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布置起来了。 参与庙会的游客暂时好没有到，估计，白天的热量丝毫不减威力。 热闹乐声不时响起，那是在排练乐队吧。 热闹的时候还没有到，四枫院悠再度关注着千羽千雪。 她是个比起“可爱”，更适合“美丽”一词的少女，给人比实际年龄沉稳而文静的印象。 睫毛纤长，鼻梁高挺，脸颊紧致，从下颚到颈项的线条平滑，宛如绽放在阴影下的花朵。 不过那充其量只是表面的假象。要是再深入了解她一点，便会发现她藏匿在心中的高傲与锐气。 是的，千羽千雪的确是个温柔的女孩子。 但是她骨子里面是有出身名门的傲气与自尊。 随风飘扬的黑发不顾她的形象，随心所欲地舞动着。 两人之间仅有距离一公尺的空间。 四枫院悠就这样抱着欣赏的态度 ，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 不得不说 她穿着的这身和服精致典雅，面料很不错，黑色的袖子下，衬托着肌肤的雪白。 很养眼…… 在这个距离 ，四枫院悠打量的视线，很快就让少女察觉到了。 “四枫院君。” 轻咬着下唇，千羽千雪雪白的面肌肤上，似乎泛起了一层不怎么明显的樱色。 “能不能……不要这么盯着我看?” 她细若蚊呐的声音里，有着一点羞意。 “嗯。” 四枫院悠也觉得这样不好，扭开了视线。 “其实……其实我不在意的……” 似乎是担心四枫院悠误会，千羽千雪试着解释。 “只是你这么看着我……我很难集中注意力。” 少女低下头，看着地面，不经意间撩起发丝，带着清香的发丝擦过他的面颊。 看着一无所觉的千羽千雪，四枫院悠继续讲授。 “接下来一个简单的术，五芒星咒术。” “五芒星咒，在所有咒术中极为基础的一种，威力却不俗，应用方面也很广泛。” 口中这么念着，四枫院悠随意地将右手食指中指，并齐成剑。 随后，在半空，轻轻绘制了一个标准的五角星。 手指划过都地方，有着光芒的痕迹，就像是蜗牛走过的那样，带着淡淡的白色荧光。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嘴唇上下开合，快速祷祝了几遍咒言后，五芒星的图案亮起微光。 丝丝灵力波动，蕴含在这个图形之中，有规律地起伏着。 净化、封印，维持······ 距离如此之近的千羽千雪，直接感受到了其中明确的属性。 说明这个简单的咒术里，灵力通过变化，已经附加了三种属性或者说概念。 灵力是具备属性的！ 从未有一刻，千羽千雪这么直观地感受到灵力属性的变化。 灵活、多变，这就是术！ “最简单的五芒星就是施咒符号 。 它可以用于加强封印，召唤式神，也可用于攻击，尤其是针对低级灵异，卓有成效！” “根据施咒者本人附加的灵力多寡，以及试图让它达成的功用不同，这个咒术可以叠加多层意义，并通过简单变化完成复杂的封印。” 四枫院悠最后给它来了个总结： “总而言之，这个咒术是个万金油，基础，多变，应用广。” “就像是一个基础的工具，每个人拿它有不同的用法，以此构成繁复的咒术流派。” 话音未落，空中五芒星，就因为失去灵力维持，渐渐黯淡下去。 “不要小看五芒星咒术，许多高明的咒术，都是以它为基础开发出来。” “来，现在我在这里，你试着掌握一次。” 千羽千雪纤细都手指勾勒出完整的五芒星。 并且小声地诵出咒语。 看得出，她很好地理解了这个咒术。 接下来是最关键的一步 四枫院悠小声地提示着： “讲你的意愿倾注在其中，你必须赋予这个咒一个方向，否则它就是不完整的。” “这可以是保护、可以是阻拦、甚至可以是破坏。” “你的想法，将塑造咒的属性。” “我的……想法……” 千羽千雪喃喃自语着，随后，在他的注视下，完成了最后的阶段。。 经过咒术的引导，灵力绽放出晶莹的光芒。 而在这光中，千羽千雪身上忽然多出一种缥缈的气息。 那种感觉，就像是隔着重重面纱一样，看不真切。 并非肉眼， 而是灵的感觉。 如果说之前，她像是一个不断满溢着流淌着灵力气息的发散源，那么现在就像是隔着毛玻璃去看的远处景物…… 严重失真！ 这种感觉，太不应该了！ 千羽千雪神色静谧，似乎陷入到某种回忆之中。 第一百六十九章尘封的记忆 “千羽同学，千羽同学……” 缥缈的声音 ，好似自天外传来。 “谁？” “是谁？” “谁在叫我？” “让我再睡一会儿……” 意识昏昏沉沉 ，好似冬日里懒洋洋地裹在温暖舒适的棉被里，完全不想理会烦人的闹钟。 少女均匀地呼吸着，继续陷入甜美的梦境 ，姣好的面容透着健康的红晕。 “千羽同学，千羽同学……” 那个声音忽远忽近 似乎一直在耳畔吵扰。 “好烦啊……” 少女睁开了眼睛。 发现自身身处于一片青葱地树林下。 入眼望去 ，尽是郁郁葱葱的古树。 略带暖意的春雨，一丝丝打在古老的枝垂樱上。 雨中混杂着树叶、泥土的气息 她就置身于这株大树地树冠之下。 突然飘来一阵甘甜、令人感到怀念的香气。 少女爬起身，披垂着长发，惊奇地发现自身穿着那象征贵族女子身份的繁复外衣。 这衣服本应笨重，这时却浑若没有重量，轻轻在草叶上拖曳，甚至于连草叶都没有压弯。 灰蒙天空中，随风四处飘散的枝垂樱嫩红花瓣，让她不禁看得出了神。 突然，似乎有道视线盯着。 如瀑布垂泄而下的枝伢缝隙间，有一名年轻男子正凝视着她。 有着漆黑头发与双眸，还是个能够轻易扰乱少女芳心的俊美青年。 面目非常熟悉 ，熟悉…… 「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他说完就伸出手，唤了少女的名字。 然而他的声音很轻 缺听不清她到底念了什么。 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 “我的名字是什么？！” 少女的心绪忽然大乱，意识到问题所在。 “我的名字是什么？！” “为什么想不起来？！” “我叫！我叫！我叫！” 莫名的恐慌，让少女不断重复着这样的念头，似乎这样就能够想起失落的名字。 “我叫千羽千雪！” 这个名字忽然之间就跳了出来。 如同烙印一样，再难遗忘。 轰—— 犹如洪钟大吕般，幽远深邃。 她记起来了自己的名字，也想起来了被封印的记忆。 “四枫院君……在那个时候，就是你的灵力……是你救了我！” 终于从尘封的记忆里，找到之前熟悉的感觉。 那个时候，她就已经被四枫院君拯救过一次了！ 是的，不止一次。 每一次，都是四枫院君拯救了我！ 自心中涌现出淡淡的甜蜜。 少女的意识依旧停留在这里。 “夕子……那是四枫院君说的那一位吗？” 记忆的一角，重温在这里。 第四校舍，第二中庭与旧校舍相连的走廊。 穿着水手服短裙都黑发少女 行色匆匆，右手抱着厚厚一摞文档，快步奔跑。 她的神色不安，似乎感受到恶意的侵袭。 恶意的涌现并没有在记忆的画面里面展现，因为那时候只是凭着本能感受到迫近的恶意。 走廊拐角处，有个栏杆，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穿着建校时旧式黑色校服，领口有着红色的领结，神情寂寥，双手撑着落漆栏杆的少女。 她的目光之中，倒映着黄昏的金红色，背后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 不知为何，她鬼使神差地，在经过的时候，悄悄提醒了一句： “快跑，后面有奇怪的东西！” “你看得见我！” 令她惊讶的是，这个少女忽然转身，眼中露出错愕，接着泛起惊喜的笑容。 “呐，这里只有我们，刚刚……是对我说话的吧？” 当时的千羽千雪只觉得莫名其妙。 “快走，后面有奇怪都东西在追我！” 尽管并没有找到关于这个女生的印象，但是千羽千雪来不及多考虑 一把手就握住她，试图把她拖走…… 依照千羽千雪的经验 ，后面肯定又是魑魅魍魉，总之一般人绝对应付不来。 这一抓，落了空。 “抱歉，你碰不到我……” “我的名字，叫庚夕子。” 再之后，她看见漆黑的魅影，带着令人窒息的恶意，自后方的走廊上，迅速蔓延开来。 那是能够吞没光芒的黑暗…… 记忆到此结束。 不过下面发生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 “夕子学姐救了我！” “四枫院君也救了我。” “千……羽……千雪……” 有人在叫我。 那是某个重要的人的声音。 或许因为梦见怀念的梦境，千羽千雪觉得好累。 枝垂樱嫩红色的轮廓仍旧映在脑海里，迟迟无法消散…… 朦朦胧胧间，她遵循着直觉，向着前方继续前行。 似乎，有什么，在前方呼唤着她。 修剪得恰到好处的花草，在行人经过的道旁，并不显得杂乱。 天空中下着那种细细的、冷冷的雨。 刚穿过洞然敞开的大门，便有潮湿的花草香气将她拥裹起来。 【这里是······】 意识渐渐苏醒，身体依旧在一步一步向前。 每一步踏出，身前的鹅卵石小径，就自行延展一段。 视线的尽头，有着空白，正迅速被从脚下为止的景物，渲染、描白，勾勒出庭院的景致。 樱树叶、梅树叶，还有猫眼草及多罗树、枫树的新绿，被雨水濡湿后，发出暗淡的光。 龙牙草、五凤草、酸浆草、银钱花……这些花草此一丛彼一簇，芊蔚繁茂，长满庭院。 “这是哪里?” 眼前是一座华丽的淡金色宫殿，屋檐铺着红色的琉璃瓦。 她站在宫殿前，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套华丽而繁复的淡金色繁复宫装。 脚边生有嫩绿的小草，从石缝里面顽强地生长……看着出，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造访。 台阶不高，约有三四十层。 提起裙裾，她下意识就踏上了阶梯 寂静的雪，自上方的殿堂之中翩然落下。 “千羽！” 四枫院悠摇醒了她，神情凝重而严肃。 “刚刚，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 脑海之中关于这部分的印象迅速在消退，千羽千雪几乎要遗忘后面的梦境了。 “宫殿，庭院，很漂亮……还有 我踩在台阶上了！” 对于之前的梦，也就是找回的关于夕子的记忆，她选择没有说。 “这恐怕不是很好的预兆。” “感觉收你这点学费，亏了。” 第一百七十章啜泣 听着千羽千雪的描述，四枫院悠提醒着。 “你有自己的力量，只要把握好分寸 ，逐步掌握它，就可以按部就班地变得很厉害。” “不应该，也没必要 ，去窥探暂时不应该涉及的领域。” “无论你刚刚看到了什么，怎么看到的，是真的也好，是幻境也好，那都不是眼下应该探索的。” “不要再试图追索，要知道，你在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千羽千雪轻轻眨眨眼，深色如水美丽眸子里，似乎倒映着他的身影。 “嗯。” 她轻轻地低下头，露出一抹笑容。 树荫下，阳光投下许多光影。 清风徐来，树叶婆娑作响。 “好了，今天的内容主要就是这样，你记住这些， 回去练习下。” 四枫院悠拿出一本简单的小册子，递了过去。 “这是给你的，记熟之后烧掉它，不能外传。” 上面记录有四枫院悠关于灵力运用的一些方法。 不算浅显，但也不算秘密，是适合千羽千雪的情况。 她有着羡煞旁人的灵力，只需要熟练掌握册子上的内容，就能将力量运用出来。 积蓄力量的步骤，她无需学习，直接就可以跨越。 撤去闲人免进结界，沿着碎石铺成的小路前行，周围就是高高的竹林。 入眼全是碧绿苍翠的竹叶，抵挡了阳光的温度。 静静穿行在其中，心灵仿佛斗得到了净化一样。 抬头，可以看见天边漂浮的流云，白色，纯净。 之前那片阴雨云已经过去了，透出蔚蓝如洗的澄净天空。 不知名的鸟儿婉转鸣叫，耳中传来潺潺流水声。 前方是一个小木桥，桥下有着流水潺潺。 千羽千雪哼着不连贯的韵律，秀丽的长发在身后摇曳着，似乎心情很好。 “真好……” 水声太大，少女雀跃的声音被掩盖在其中。 四枫院悠走得很慢。 可即便是这样，感觉之中，还是一转眼就到了神社正门。 遥望石阶尽头，是高高的两根木柱，粉刷着朱漆，上面额束，有着模糊的字迹。 那是“浅川市四枫院神社”几个古字。 四枫院神社，供奉的就是四枫院明神。 在这一排颇有历史感的鸟居之后，依次建立了十几排朱红色的鸟居，矗立在广场之上。 站在神社的正门口，少女转过身来，双手交叠 ，按在小腹前，笑意盈盈，双目之中似乎只有他，再无旁骛。 黑色中振袖，是正式程度仅次于大振袖的礼服。 下摆垂至小腿腹，露出一截白葱般的肌肤。 此时此刻，神社正门处，人造喷泉恰在她背后喷涌，氤氩的白色水蒸气，更衬托得她不似凡人。 “四枫院君，谢谢你，今天我过得很开心呢。” 千羽千雪身后修长柔顺的长发在 微微拂动，带起阵阵清香。 “四枫院君，一下子就要分别了，不送我一点纪念的东西吗？” “你想要什么礼物?” “以前，四枫院君送过我一件礼物，可惜我搬家的途中給弄丢了……我希望，能够补一件一模一样的。” “……有这件事吗？” 记忆的角落里面，分明没有这件事。 “原来四枫院君忘记了……” 千羽千雪忽然神色落寞了起来，黑色典雅的袖子遮住脸，轻轻啜泣了起来。 在这人来人往的神社公园门口，本来这一对走在一起的少年少女，就受到了许多路人的注意。 更不要提此时此刻，四枫院悠疑似将美丽的少女弄哭了。 “哼，海王！” “人渣！” “一定是劈腿了！” “好羡慕……” 来来往往的视线之中，分明充斥着这样的意味。 哪怕没有主动去听别人的心声，四枫院悠也能够大致理解他们的想法 。 千羽千雪的啜泣声，逐渐增大，已经有一些路人，聚集在十几米几十米外，悄悄围观了。 不得不说，秀丽的少女捂着脸轻轻啜泣，杀伤力巨大。 就连四枫院悠自己都觉得，如果站在围观群众角度，一定会去声讨男人…… “让这么美丽漂亮的女朋友伤心，一定是渣男！” 大约他也会这么认为吧。 眼泪，是美丽少女的武器。 千羽千雪捂着脸啜泣，就有着一种萧索落寞的悲伤之感。 这股寂寞与伤感，弥漫开来，淡淡的，感染了每一个靠近的人。 逐渐的，汇聚出了为数不少的人群。 这绝不仅仅只是容颜身材等外貌。 灵性的渲染，足以将她的情绪传递出去。 她让虽然站在这里，但她的心，却沉浸在悲伤之中。 “原来，你已经都忘记了吗？” 只是听着千羽千雪的声音，就让人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 即便是四枫院悠，也能够体会到她身上都那种淡淡的伤感与落寞。 这真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悲伤。 明明，片刻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心情很好吗？ 四枫院悠绞尽脑汁， 也没有想过以前送过千羽千雪什么礼物。 虽然的确是同校，但是四枫院悠之前要跟她关系好到送礼物吗？ 有吗？ 没有吧? 看着着捂袖垂泣，整个人都似乎沉浸在巨大伤感之中的少女，四枫院悠微微动摇了。 也许……可能……大概……也许…… 很小的时候送过，但是给忘记了? 光是站在这里，这个穿着黑色振袖的少女，其气质就如同樱花的花瓣，寂静无声地飘落。 凋零，悲伤，哀叹……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整片广场都似乎变得昏暗了，只有她在的地方， 无端变得璀璨明亮起来。 是谁，伤了这样的少女? 唉，四枫院悠微微摇头，把心中杂念挥去。 没想到千羽千雪这么快就本能地开始驾驭灵力。 如她这样过人的灵力，一举一动都有强烈的渲染。 普通人如果是黑白色，那么她就是高级的水彩色。 这并不是刻意，而是自然而然地影响。 “呜……” 似乎是因为四枫院悠长久没有开口，少女啜泣的声音越来越明显了。 方才如果还可以说是玩笑，这次可能真的是哭了。 “抱歉，我是真不记得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相遇在幼时 “我是假哭哦！” 千羽千雪忽然间偷偷露出眼睛，露出得胜而归的笑容。 “四枫院君居然忘记我！这只是小小的惩罚。” 小小的捉弄，让四枫院悠无语之余，也觉得很有意思。 只是……真有这件事。 然而的确没有印象了。 “……” 千羽千雪仔细注意着他的神情，看出并不似伪，是真的不记得了。 轻轻吐出一口气，主动拉着他的手，离开了人群的中心。 似乎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走出几百米之外后，千羽千雪头也不回，忽然说出这句话。 “我记得那时候我刚刚随着父亲，来到浅川市，搬到这里定居。” “那时候，是你送给我一件礼物。” 走到神社之外，无人注意到街道旁，在大楼之间的树荫间，瞧见左右无人，千羽千雪认真仔细的追问着四枫院悠。 俏丽的面容紧紧凑过来，凝视着他的眼睛，仿佛要从他的一举一动中，找出哪怕一丝破绽。 “真……不记得啦？” 四枫院悠适时地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本来还以为你记得……没想到终于还是忘记了。” 终于放弃，千羽千雪烦恼地撩了一下飘到耳根的发丝。 “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跟我来！” 千羽千雪强硬的把他拉到一栋楼道背后的走廊里。 这里无人经过，也没有窗户之类，两边就是粉刷过的墙壁。 少女伸手探入衣领，拎出一条银光烨烨的项链，下方坠着一块木质的护符。 纹理细致，透着淡淡红色，似乎是红木，边缘处依稀有些炙烤的焦黑痕迹。 “看，这不是你给我的！” 她将细腻的脖颈凑近了，以便项链下坠着都护符能够方便被四枫院悠托在掌心观察。 犹自带着少女体温都的护符，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隐约还有丝丝暗香，沁人心脾。 那是极好闻的，从前就在千羽千雪身边闻到的体香。 肃净、淡雅，又具有强烈的她专属烙印。 与夕子、幸子、纪子都完全不同。 四枫院悠视线下移，端详着这枚做工有些粗糙的护符，渐渐被它吸引，回想起往事。 “唔……这的确是出自我之手……” “是吧，我就说是你。” 少女灿然一笑。 “初来浅川市，当时人生地不熟，我还是很不习惯。 加上过去的朋友都在乡下的小学，连个可以说话的朋友都没有呢……就是那个时候，遇到了悠君你。” 少女换上了亲昵的称呼，让四枫院悠渐渐有了印象。 说起来，那的确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大约是在六岁的时候。 本家宅邸内的庭院，其实就是原先的神社。 广大的庭院中，有竹林、水池、石灯和小山，也有苔藓、昆虫。 小小的四枫院悠，看着模样粉雕玉琢，很是可爱，穿着一身正式的白色净衣，站在木桥上，静静地望着桥下流淌的水流 。 “哎，这孩子在做什么？” 往来的大人见了，这么随口打趣，其中一个故作认真地说着。 “在修行。” 只是，两个大人都没有当真。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碧绿的流水表面，漂浮着一层层灰中带黑的气息……逐渐蔓延开来，铺在水面上，如同粘稠的油脂一样。 少年目不转睛地，就盯着这些明显在变化的气息。 “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 身边走过来一个穿着红色衣服，梳着披肩中短发的女孩，看着有些好奇。 她出现在这里，已经不止一次了。 每当四枫院悠在看着某些大人们看不到的东西时，她就会出现。 “我叫千雪。” 那是第一次玩耍时她说出的名字。 小千雪同样看了看桥下的水流，狐疑地看向小四枫院悠看着的方向。 “那里……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尽管还是看不到，但是小千雪还是会没来由地感到害怕，躲到四枫院悠背后。 “我们不要待在这里好不好，这里有奇怪的感觉?” 尽管感觉到害怕，但是小千雪还是不愿意离开他。 缠着他，试着让他一起离开。 在这个时候，她似乎再没有别的朋友。 眼前这个性情有些冷淡的同龄人 ， 已经是她在附近认识的第一个算得上朋友的了。 小孩子之间的友谊，并没有多么复杂。 只是当时正全神贯注，盯着下方涌的少年，并没有多认真地关注她。 “你自己到另一边去玩吧，现在我是没有时间。” 与后来不同，这时刚刚来到陌生城市的小千雪，内向乖巧，非常怕生，没有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友人。 因此，哪怕小四枫院悠那时候显得有些不耐烦，她还是只能委委屈屈地，忍受着恐惧害怕，也不愿意独自离开。 小女孩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但还是忍着泪水，强打起笑容，继续等待着，等待四枫院悠办完他的事情。 “那些东西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你而言，还是有些危险。” “如果害怕，你可以先离开，我会再去找你。” 四枫院悠并没有对这个小女孩另眼相看， 只是觉得没必要把她拖进危险里面。 看不见那些可怕的东西，但却能感受到不好的气息。 小千雪咬着唇，摇了摇头，不说话，但是就是不肯离开。 劝了几遍还是不听，当时年幼的四枫院悠，微微低头，从净衣口袋里面，取出那个自制的桃木护符 ，递过去。 “拿去，送给你，” “你要是觉得害怕，我会保护你。” 当时只是不经意间一句话，送出灵这个礼物。 四枫院悠终于想了起来。 这件事在他今生今世的十六年记忆里 ，只占据了短短一个暑假时间，前后不会超过三十天。 总共见面次数也没有多少次。 要不是还记得这个出道之作，这点印象都未必能够想起来了。 “原来是你啊……” 没想到当年那个内向的小女孩儿 如今已经出落成标志的少女了。 “是呢，悠君 ，想起我了吧？” 千羽千雪会心地一笑。 第一百七十二章不速之客 “想起来了，你是小千雪，没想到你样子变化这么大，完全没有认出来。” 四枫院悠微笑着，松开了手，看着她把护符收回。 少女双颊略染红晕，将四枫院悠碰过的护符，重新贴身收好 “是呢，我一直在想，悠什么时候能够认出我来……” 少女的眼神之中带着些许嗔意，绵绵如水，带着笑意，好似会说话一样。 这眼神四枫院悠很熟悉……夕子经常以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他。 夕子从未谈过恋爱，只一心一意认定了他，在满心都是想着他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眼神。 “啊哈哈，这个嘛，毕竟隔了好些年了……” 面对少女那样的眼神，心中微动，四枫院悠忽然转移话题： “那个护符是我早期的作品，上面附着的咒力早就流逝干净了，我送你一个新的吧。” 四枫院悠想了想，从随身带着的东西里面，找出个护身符。 外形如同小小枫叶一样，质地是黄铜，边缘熔炼有白银的银丝，铭刻着古朴而优美的纹路，末端有小孔，用红线穿过。 “我给你带上吧。” 不等她反应过来，四枫院悠已经将 “咦咦咦 ，我自己来……就好……” 千羽千雪声音低了下去。 原来，四枫院悠已经自作主张，给她带上了新的。 “叮……” 虚幻的鸣声清脆悦耳，仿佛是金属振鸣声。 “护身咒术可以维持两个月左右，你可以自行注入力量，但是要小心……你的灵力比普通术士强太多了，别把它毁掉。” “嗯。” 垂下头的少女，轻轻地应着。 乌黑如墨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曲线优美的脊背上，一阵风吹来，恰到好处的齐眉刘海轻轻飘动。 如同磁石一样， 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在这个角度看，低头不语的千羽千雪，淡淡精致的妆容，真的很可爱。 “好了。” 察觉到自己动作有点久了，四枫院悠向后退了一下，看着挂在少女胸前。 精致的黑色和服衬托着有着神秘气息的黄铜色护符，又增添了一点奢华感。 “我会好好珍惜这份礼物的。” 千羽千雪微微躬身，向他道谢。 东瀛过于繁琐的礼节，有时候会觉得让人生分。 不过看着这样一位美丽的少女 ，哪怕是行礼也是仪态优雅，赏心悦目。 “千雪真的不用我送你吗？” 走到路边时，四枫院悠准备叫来车辆。 神社有他的专属车辆，这个时候只要一个电话就能叫来。 “不用麻烦了悠君，这里已经不远了，我步行就可以了。” 千羽千雪冲着他轻轻挥了挥手，转身沿着那条路离开。 阳光下，少女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开，背影如同女神雕像那样唯美高贵。 四枫院悠正要转身，就看见几辆通体黑色，明显是同一款式的私家车，从旁边的车道饶了过去。 似乎正冲着前方千羽千雪的位置。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快步追上前去，他甚至小跑起来。 长发摇曳着的少女，听到声音，诧异地转过来。 “怎么了？悠君?” 她停下脚步，等候着四枫院悠。 “那些人冲着你的?” 跑到她的身边，恰好看见这几辆私家车靠着边停靠下来。 车窗摇下，上面出现一排黑衣人。 千羽千雪蹙着眉，立即摇头否认： “我从来不认识他们！” “先走！去僻静地！这里路人太多！” 四枫院悠拽起她纤细的手腕，带着她往回跑。 少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到僻静地方，再解决他们！ 超自然力量属于神秘，并不为大众所知。 这里虽然不是主干道，但也算有一定车流量的道路，人来人往。 目前还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如果拖久了可能被路人拍下视频，后续处理会有麻烦 当然，这仅仅是约定俗成的一种习惯。 如果真到了危险境地，那么哪怕暴露，也顾不得了。 跑进附近最靠近的一条小巷，左右都是无人。 四枫院悠与千羽千雪停下脚步。 没过多久 看看见一辆加长黑色私家车沿着街道缓缓停靠在巷口附近。 上面下来几个穿着正式黑西装白衬衫，梳着短发，看着精神很好的青年人。 “——请等一下。” 他们追了出来，四处张望，寻找着方才刚刚跑过的身影。 其中一个走进了这条巷道，然后惊喜的喊着。 “在这里，他们在这里——” 叫出他们踪迹的是宛如由黑暗切离出来的人影，那是身穿黑西装，脸上戴着一副墨镜的男子。 四枫院悠向前半步，将千羽千雪护在身后。 “抱歉打扰，我是为千羽家的大小姐来的。” 男子毕恭毕敬地点头致意，像是没注意到两人的反应。 他向困惑的千羽千雪表示： “其实我正依主人的指示，在找寻您。” “请问可以耽误您一点时间，与我的主人见个面吗？” 千羽千雪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了看身边的四枫院悠，用眼神传递着她的心思。 “我想，我们没必要去见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四枫院悠冷声说着。 “抱歉，四枫院樣……” 男子深吸一口气，躬身弯腰，大声道歉。 “鄙人是望月家的家臣，石松干太。” 他从西装口袋里，找出一张名片，双手合十，递了过来。 “这是鄙人的名片，请您过目。” 四枫院悠接过名片看了看。 ……遗憾的是，并没有看出什么来。 望月财团，他素有耳闻。 这是一家在最近半个世纪内刚刚兴起的财团，主营互联网服务，并且涉及房地产、物流、食品等行业，麾下中小型公司过两百家，资产丰厚。 如果说四枫院悠是浅川市的地主，那么望月财团就是过江龙，其实力不能小觑。 “如果我们拒绝呢？” 将名片交给身边的千羽千雪过目 四枫院悠依旧表示很平静。 对于普通人而言，哪怕是议员，一个财团的力量都是足够慎重考虑了。 财团胜在财力雄厚，但四枫院悠胜在根基稳固。 神社本身就扎根本土，并且四枫院悠本人在神灵、妖怪之间都有极大影响力。 第一百七十三章选一个吧 随着时间推移，这个世界逐渐向神话世界过渡，神灵干涉现世的能力降不断增强。 放在两百年前 ，神灵干涉还要困难，各种超自然力量连现在一半活跃度都不到。 那种时候，地方神社的人神，就很难有充足的底气。 不是财团没落了，只是超自然力量活跃了，增强了， 限制变少了……所以衬托得财团影响力变弱。 “悠君……” 千羽千雪也没有了笑容 ，只是轻轻扯过他的衣袖，踮着脚，凑到他的耳朵旁边轻声细语： “可以先听听他们的想法，直接拒绝不太好吧？” “可能，是很重要的事情。” 石松干太神色恭敬，连连躬身到底： “悠殿，请务必不要吝于一面 鄙人的家主就在那里。”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宁静祥和、绿树成荫的水泥路面旁边，那辆加长黑色私家车门，缓缓打开。 在一些黑衣人簇拥下，一名头发花白，满脸风霜沧桑的老人，坐着轮椅，缓缓歇息在树荫下。 “既然如此，那就见一面。” 虽然这种没有正式预约就独自跑来的行为，其实有些没有礼貌，但……千羽千雪自己都表示原谅，那也没有什么关系。 “嗨，感谢您的谅解！” 石松干太大喜之余， 在前面为四枫院悠引路。 微风拂动，树叶飘零，树荫投下来的阴影，罩在老人的身上，透着几分萧索。 走近了看，坐着轮椅的老人，精神很不错，在一群人护卫下，笑得很和蔼。 看见四枫院悠他明显是不太熟悉，不太在意的样子，但还是微微点头，很有礼貌。 之后看向千羽千雪，他点点头。 “真是不好意思，千羽家的女儿，这次来，是想看看你一面。” “人老了，许多时候就喜欢胡思乱想。” “我今天忽然就想着，以前你年纪小时，还抱过你一次，忽然就想见你……你不会怪我吧？” 千羽千雪一头雾水，只是温柔地笑着。 她实在是没有印象了。 “真好，真是年轻啊……年轻人就该好好享受青春，珍惜最美好地时间，不要像我这样，都快入土了才后悔……” 他定定地看了几眼，挤出一个笑容，目光之中似乎有些唏嘘。 就在这个时候，后面一个黑西装下属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他缓缓睁大来眼睛，神色带着明显的考究，看向一旁静静站立着都四枫院悠。 四枫院悠注意到他的视线，只是平静地点点头。 “你……就是四枫院家的那个孩子?” 他轻轻叹息着，看了看四枫院悠，又看看他身旁俏丽的少女。 “本来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我一个老头子不该插手，可是……纪子怎么办呢？” 四枫院悠闻言微微挑眉，试着问： “纪子是您什么人?” “纪子是我的外孙女，她的母亲是我的二女儿。” 这个老人很和蔼，态度很好，他的身边跟着不少阴阳师。 他本人也有不弱的咒术力量。 只有在这个距离 ，这个时候， 他心情有些波动，才有些咒力的力量泄露出来……这是很高明收敛能力。 就连四枫院悠不注意时，也可能忽略过去。 只听见他轻轻叹息，为四枫院悠解释： “我这一生打拼，继承家里的杂货铺子，从2000万円发展到如今五万亿円的望月财团，经历了许多波折。” “本地极道，六大财团打压，我都撑了过来，但是两个儿子都死了，小女儿远嫁了，到现在身后孤苦伶仃 竟然没有人能够接手。” “我也不瞒你，望月家血脉，现在只有纪子这个孩子了。” “我不可能看着她做别人的情人……” 老人的声音深沉有力，纵横商界多年的商业巨子气势，隐隐可以窥见几分。 “千羽家的女儿 与我望月家的女儿，你只能选一个！” “四枫院君，或许你不知道，个人的股份，将由纪子继承，她的孩子必须改姓望月。” “选择她，对你而言是很不错的选择……言尽于此 ，请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之后，老人就在众人簇拥下，上了车。 目送着这个老人的座车远远地离开，汇合多辆车队，驶入车道。 “四枫院君！” 少女严肃之中带着杀气的声音，在四枫院悠耳畔传来。 “纪子是谁！” 四枫院悠难以保持微笑，心里面已经把刚才的老人痛骂了一顿。 “关于这个，我想，我可以解释……请听我狡辩！” “嗯，我就听你狡辩！” 千羽千雪再好脾气，也难以接受这种事情，面上杀气更浓。 “请开始你的狡辩！” 冷冰冰的少女，固然生着气，但是却没有离开。 “夕子之外，还有纪子，纪子之外，会不会还有谁呢？” “四枫院君，我真是低估了你……你怎么可以那么贪心！” …… “纪子那孩子的情敌啊，居然就是千羽家的千金吗？” “看起来教养也不错，关系也很亲近。” “真是一个好孩子。” “那位四枫院悠 ，看起来也不错啊，就是花心了点，这点像我。” 车流之中，方才的老人，坐在后座 ，正在跟身边人交谈。 即便在车上 石松干太依旧是下意识地鞠躬，神色恭敬： “大人，您真的已经确定 要由纪子小姐接任家主之位吗？” 望月陶一郎微微一笑 ，苍老的脸上有着自豪。 “我知道你们都有担心，但是纪子那孩子是我的孙女，不选她选谁?” 他已经并没有直系亲属了，唯独这点是他打拼事业的代价。 只是到底是一个从未谋面的外孙女，这些下属家臣心中担忧，难以认可，本来也是人之常情。 望月财团也不是他一人独资，这些家臣、下属都有公司里的股份。 对于董事长席位接任者，他们自然而然担心。 “不用担心， 纪子那个孩子比我想象中努力，也有才能。” “我还能再活几年，替她保一程，也就稳当了。” “再说，她是女孩，最后不是可以招婿入赘嘛……外面多的是有才能的精英。” “四枫院家的那小子，好像还以为我孙女找不到男人，那不是笑话嘛！” 就在这个时候，车厢里原本坐着忙碌的人群，忽然传出一个声音： “陶一郎大人，我们已经采集到了足够的灵力反应数据。” 其中一名身穿素净白衣的中年人，手里捧着内外两层的黄铜罗盘。 罗盘上有着复杂的天干地支以及阴阳历数符号。 这是用于记录灵力气息以及探查灵力浓度罗盘……简称测灵盘、灵压盘，或者叫做别的都可以。 “大人，结果出来了，千羽千雪的灵力指数峰值突破三千了。” “千羽千雪方才灵力峰值两次超过3000，最低时也有1600，这已经不能用天赋来形容了！” 普通人的灵力均值大约在10左右，波动大约在9到11。 阴阳师或者天生灵力强大者，修行半生 ，也差不多就是100到300左右。 这已经是非常强大的力量，足以压制绝大多数妖怪，一些家神族神也不过位于这个档次。 能有上千的，几乎都是神灵或者极少数的大妖怪。 “能确定千羽家有我想要的东西吗？” “是的，千羽家的先祖的确去过那个地方，最后活到125岁……” “我们派出的人手 ，正在追查历史的痕迹，但是进度很慢，时间太久，许多资料都不好找了。” “能活到125岁，还无疾而终……真好啊！真好！” 感慨着，望月陶一郎看着外面阳光明媚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给我盯紧她的一举一动。” “但是……她的父亲是议员，这样做是不是……” “有什么问题吗？区区一个县议员罢了！” 望月陶一郎的神色淡淡，但却有着一种肃穆的威严，让属下不由自主地噤声。 “是，如您所愿。” 下属低下头，神色恭敬。 “但是，大人这里是四枫院神社的地盘，而且……” “只是一个地方小神社罢了，只在自己的地盘上有点能量，不用特别理会。” 这名阴阳师左右看了看，凑近了，告诉他。 “阴阳局有传闻，据说神社举行了神降仪式，那位四枫院明神，就是现在的浅川命，已经降临到现世。” “一位现世的人神！” 老人半眯的双眼猛地睁开，透出渴望与贪婪的精芒。 “消息准确吗？” “不好说，四枫院流的实力在最近几年扩展得很厉害，收服了附近的妖怪 。 “我们也很难找到更详细的情报……实在抱歉！” 即便是我们财团的人，在这里也很难打听到更具体的消息 。” “不过 ，据说公方大人亲自过问过这件事情，甚至派使者前来拜访。” 下属想了想，本着多年家臣的忠义，还是劝谏了一句： “望月樣，人神有强有弱，但是哪怕是最弱的人神，也有神力，很难用常规武力捕获或者消灭。” “如果失败……一位神灵不惜代价的报复，即便是您，也要慎重考虑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乳母樱 “历史上并非没有人动过这样的念头，付诸行动的一定也有， 可这件事极犯忌讳，鲜有功成者能留下活着的记录。 整个神灵世界，也不会容许凡人亵渎神灵……哪怕只是区区村社之中的乡野小神！” “更何况，那可是幕府正封，比天津神神谱之上的神灵！”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人尚且同情同类，神灵自然也会。 隐秘的历史上，但凡真正的弑神者，几乎不会有任何好下场。 “更何况，即便有人冒着巨大风险成功了，也不能利用神力延长寿命。” “因为就连人神自己，肉体一样会死，也难以给自己延寿。 ” “这些，在历史上都早有明证，望您三思。” “人的寿命都是定数，叫做天年，这是生来就已大致确定的范畴，调养得当可以适当增加，更接近天年，但要后天弥补……非常艰难！” “请您三思！” 阴阳师弯腰鞠躬，石松干太同样立刻站起身 ，鞠躬到底。 望月陶一郎失望的闭上眼睛，挥了挥手。 “既然这样，那人神就算了，盯紧千羽家的女儿，如果有线索，立刻给我拿到手。” “是，另外，我们的人找到了传说中的乳母樱。” “乳母樱！” 老人浑浊的眼神猛地睁开眼睛，射出精芒，半躺在柔软靠椅上的身体，立时坐直了起来。 “是……传说中那株乳母樱吗？” 他苍老的声音里，甚至有着难以掩饰的震颤，握在实木躺椅那光滑扶手上的枯瘦手掌，不经意间攥得很紧。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这位望月家主面临重大事情时才会有的下意识动作。 “是的，这是我们的人拍到的照片。” 石松干太躬身行礼，递上巴掌大小的显示屏。 幕府有自己的情报机构，望月财团自然同样有自己的信息收集来源。 望月财团作为新兴财团，在积累方面有所不足，但技术方面却独树一帜。 这时窗外一阵噼啪声，几点雨丝敲打在特质的窗玻璃上。 抬眼一望，天际不知何时晦暗下来。 “起风了啊……不会耽误花期吧？” 望月陶一郎眉头微微皱起，有些担心。 “不会，发现的地方在一处山谷 。” 望月陶一郎的手，在屏幕上点着。 许多高清画质的图片，出现在眼前。 点开一幅，出现云雾笼罩的山谷。 再点开，放大后，矗立在云雾深处。 这树开出的樱花，粉红与素白交相辉映，白里透红，映入眼帘。 “三年前建档，情报三组七十二人，踏遍了全东瀛，探索乳母樱的怪谈。” 关于乳母樱，记载于一处怪谈之中。 三百多年前，伊予国，温泉郡，朝美村，有富豪名叫德兵卫。 他是附近五村八乡最有钱的人，很有名望，颇受村人爱戴，在大家的推举下，他做了村长。 美中不足的是，德兵卫到了四十岁的年纪，膝下仍没有一男半女。 为了要一孩子，德兵卫经常和妻子到朝美村著名的西法寺中，向寺内供奉的不动明王虔诚地朝拜，期望求得一子。 后来，德兵卫夫妻得偿所愿，他的妻子怀胎十月，终于诞下了一女。 这小女孩生得可爱娇嫩，颇为讨人喜欢。 德兵卫给她取名为“小露”。 由于母亲的奶水不足，德兵卫便请了一位叫作阿袖的女子前来当小露的乳母。 时光荏苒，在父母与乳母的呵护与关怀下，小露逐渐长成一位亭亭玉立的美少女。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十五岁那年，小露不幸染上重疾，德兵卫夫妻重金邀请很多名医为其诊治，但每位医生都觉得无药可治。 许多年来一直视小露如同己出，像亲生母亲一样疼惜她、爱护她的乳母阿袖，更是心如刀割。 她暗中来到西法寺，在不动明王神像前许下愿望，并虔诚地为小露祈祷。就这样，她在寺中待了整整二十一天。 在这些日子里，阿袖日日烧香膜拜，到了结愿那天，小露竟奇迹般地痊愈了。 德兵卫一家喜出望外，大摆筵席，将亲戚、邻居、好友等全部请来，热热闹闹地庆祝小露康复。 然而，就在宴席举办当晚，乳母阿袖却毫无预兆地病倒了。次日清晨，阿袖已经水米不进，看起来命不久矣。 小露刚好，阿袖又病倒了，这些不幸的事情让德兵卫全家手足无措。这么多年，他们已经视阿袖为家人，聚在阿袖的床边唏嘘不已，垂泪告别。 阿袖见到小露，强撑病体露出一丝笑容，说了下面一番话: “诸位，我已是油尽灯枯，现在有些事情要嘱咐。 事实上，小姐患病后，我曾去了西法寺，向不动明王许下誓言，只要小姐能安然康复，我情愿替小姐去死。 如今，慈悲的神明已实现了我的愿望。那么，就该轮到我还愿的时刻了。 诸位，我已得偿所愿，死得其所，请不要为我伤心。 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原本我想亲手在西法寺内种下一-株樱树，作为答谢不动明王的谢礼——这也是 当时我向神明承诺的誓言之一。 但病来如山倒，如今我已无力亲手种下这株樱树，就请小姐代我偿还这最后的心愿吧! 诸位，珍重!阿袖在此先告别了。能代露小姐而死，我已经心满意足。” 说完这些话，阿袖闭目离开了人世。 德兵卫以家人的身份操办了阿袖的葬礼。 丧礼结束后，小露择了个吉日，亲手将一株精挑细选的上好樱树栽种在西法寺内。 后来，这棵樱树茁壮成长，在来年的二月十六日，也就是阿袖周年忌日这天，开出了一树素雅芬芳的花朵，村民们竞相前来欣赏。 此后，这株樱树总在二月十六日这天准时开花，两百多年来，从未间断。 这树开出的樱花粉红与素白交相辉映，白里透红，酷似女子分泌乳汁的乳房。 因此，世人就把这株树称为“乳母樱”。 望月陶一郎自然是读过这篇怪谈的。 故事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株出现在怪谈之中的樱花。 第一百七十五章只争朝夕 许多古老的隐秘，就是通过怪谈的形式，代代流传下来。 为了探索其中的秘密，他下大力气，组建了专门的部门，搜集这些传说中可能延寿的宝物。 “确认属实吗？” 望月陶一郎静静地浏览着资料，逐渐恢复了沉稳。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自从组建这个部门以来，投入了无数财力人力，成果是出了不少——解开了不少怪谈的背后之迷。 损失也不小，许多探索小组，卷入了各种离奇的现象里面，疯狂、失踪、诅咒、残疾……许多时候不得不因此选择放弃。 光是高昂的抚恤费，就是一笔不小开支 ，更不必提雇佣各地咒术师、阴阳师以及神官通灵人之类特殊人士。 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做几乎没有好处的事情。 耗资巨大，所得寥寥无几。 也只有开辟商业王国，作为创业之主望月陶一郎，为求延长寿命，才能如此舍得投入。 绝大多数怪谈，都真的只是故事而已，追寻下去只是确认了这点罢了。 就算有零星的奥秘，多半也是一些弱小的妖怪、幽灵之类，根本不足以弥补投入…… 极少数中的极少数，才是有实际意义的。 譬如提升灵力的罕见宝物，在一次探索之中，带了回来。 他自身原本只是凡人，在几次收获的成果之中，极大提升了灵力，才得以踏入咒术的领域。 可这，并非他最追求的东西……他急缺的是寿命。 类似于发现乳母樱这种东西的消息，他不是第一次遇到，只希望不要又是空欢喜就好。 “是，情报属实。” 那名身穿净衣的阴阳师，神色带着几分凝重。 “正因为情报属实，我才急着向您汇报这件事情。” “请您尽快前去，超过六个小时，就很难保证封锁了。” 延长寿命的宝物，人人都缺，消息走漏，望月陶一郎能不能得到，就不清楚了。 “那东西不能带回吗？” 望月陶一郎随即询问。 “不能，陶一郎大人，这正是它独特的情况。” “不但不能移动，而且取下的树汁，会在短时间内失去一切效用。” “必须在树的五百米范围内使用，否则就只是普通的树汁罢了。” “传闻之中，位于寺内那株乳母樱，是乳母樱，但也不是乳母樱。” “世人不知道的是，真正的乳母樱其实是一种奇异的现象，并非某一株特定樱花树。” “似乎每隔一段时间，全东瀛的樱花树之中，就会出现乳母樱。” “采集它的树汁，当场饮用，可以延长寿命。” “时间很短暂，只有位于花期的短短时间，这株樱花树，才是真正的乳母樱。” “一旦花期结束，或者取用过多，就会迅速失去奇效。” “这个秘密只有曾经朝美村的村民后人知晓，我们打探到这个秘密，并且在人迹罕见的野外，找到了符合条件的乳母樱。” 望月陶一郎点了点头，又询问细节： “按照程序，安排了动物实验吗？” 阴阳师心中一惊，这却是他不知道的。 石松干太上前半步，递上纸质的文档。 “动物实验对照组已经安排过了，结果刚刚出来。” “所有服下树汁的动物，其细胞活力都有所提高，端粒体磨损度得到不同程度弥补，许多旧时的伤害也不治而愈。” “实验室得出结论，这种树汁有一定延缓衰老，治愈伤势的功效，理论上的确可以用于延寿只是……似乎存在一定抗药性。” “在超过20毫升之后，效果几乎就没有了。” “根据对比推测，实验动物大约延长了二到三年寿命。” “20毫升……这也就是一口而已。” 望月陶一郎有些失望。 并不是他所想的那种……不过不管怎么说，有效果就好。 哪怕能多活两年，那也是极好的。 “很好，带我过去。” 车子很快抵达一处山谷。 道路两旁都是山坡，有着木制栏杆，以及铁丝网。 山坡上种植着树林，林间还有灌木、杂草。 东瀛地形复杂，多山地，常有山洪、泥石流等自然灾害。 树林可以有效减少山体滑坡以及泥石流……即便如此，每年还是有为数不少的东瀛人因此被困失踪。 车缓缓行驶在樱粉色的海洋里，这里遍地都是樱花。 山坡之上，其中一树平平无奇的樱花 ，开了满树素白与樱粉色夹杂的色泽。 一群工人拉了路障，还有围栏。 车队缓缓靠着道路停稳，望月陶一郎在众人搀扶下，沿着开辟出来的小路，蜿蜒而上。 零落在地上的樱花花瓣，绚烂而唯美，可惜几人都是行色匆匆，毫无惜花之情，径自踩在鞋子下，碾入泥土之中。 山间本来有着水雾，这时阳光照下，已经散了，只是湿气还是有些重。 等到来到树下时，早有几人已经等候在这里，布置了雪白的桌布、餐桌、茶几、茶具。 这树树干之上，巧妙地被挖开了一个洞，用树脂封好，一个软木塞的水龙头里，正在缓缓渗透出乳白色的膏玉膏一样的树汁。 空气里充斥着一种甘甜的香气，只是嗅着，就感觉精神一振。 “大人，我们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一名年轻人，早已等候在此多时。 陶一郎认出，正是自己派出去寻找这处线索的行动组组长。 除却他以外，还有五人，都是神情恭敬 ，带着喜色。 待人齐之后 ，一行人双手贴地，叩首： “拜见望月殿。” 这时候还能在这里的，都是他望月家的家臣。 在他们身后，乌泱泱的 ，还有一些武士和巫女打扮的人，拜下。 “您来的时间正好，树的灵气已经有衰退迹象，要是再晚一些，可能就错过了。” 这个年轻人笑着从容器里，给他倾倒一杯。 在茶几上，还有着不少杯子，里面都有已经盛满新鲜榨取的的树汁。 只是看了一眼，望月陶一郎就心中有数……他们必是自己已经喝过了。 不过，这也不需要斤斤计较。 本来他也不可能直接喝不清不楚的东西，哪怕在已经有了动物实验之后 ，也总是要有人替他试一下的。 况且，这东西每个人只可以喝一份，多了无效。 靠近了去看，如同玉膏一样的树汁，静静地躺在玻璃的容器里面，经过提纯之后，晶莹如白乳，芳香扑鼻。 望月陶一郎甩开身边人的搀扶，上前迫不及待地双手捧过这份树汁。 他端详了片刻，无奈地发现，除了感受到一种清澈的灵气之外，再无法发觉树汁的奥秘…… 一仰脖子，咕嘟咕嘟两声，就将玻璃杯中的树汁全部喝下去。 入喉就是一股甘甜馨香，接着似乎有着樱花与活力的气息，在胸膛里流淌。 望月陶一郎只感觉自身那早已枯竭如同朽木一样的身躯里面，涌现出源源不断的清凉气息，焕发着活力。 “好！” 闭上双眼 仔细感受着身躯里的变化，沉浸在活力之中，他是如此深刻地体会到，身体有所好转。 可惜……仅仅如此罢了。 “不够，不够，还是不够！” 他睁开双眼，目光之中透出火热！ “我还要更多的时间，更多的活力，我厌恶这副衰老的身躯！” 只是短暂感受到些活力，让这具行将就木的躯体稍稍恢复些，远不能真正让他恢复青春。 真正能让人活得更久的东西，一定存在。 又多了两年左右，他一定能等到的！ 总算放下了心里面的一桩事，望月陶一郎难得心情不错，跪坐在桌布上，看着他们，说： “嗯，你们这次就做得很好，除了实现说好的奖金，再额外每个人加一千万円奖金。” “继续关注其它线索，保持跟进 。” “是，谨遵您的吩咐。” 望月陶一郎对身边的下属吩咐完后，就放下了玻璃杯。 “这樱花真是太美了，如此美景，岂能辜负?” “可惜，我时间太少了，看一次樱花 ，就少一次了！不够用，完全不够用啊！” “就算再加上这里，我也活不到三年吧！” “人生几十年，如白驹过隙， 转瞬即逝，一万年太久，我只想争朝夕。” “只要再给我十年，十年，我就有希望把纪子陪养出来，成为我心目中的继承人。” “大好基业，毕生心血，至少……不能一代就断了。” 缤纷花瓣，缓缓在眼前飘落 经山风一吹，洒得满地都是。 花瓣落地，静寂无声。 望着眼前山中这唯美的花雨，望月陶一郎幽幽长叹。 “大人，您快看。” 恰在这时候，盘坐在桌布上的他，下意识抬起头来。 原本树冠宽大的樱花树，此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凋零。 花瓣落下，如同有看不见的手 在摇晃着枝杈。 哗哗，花瓣雨洒落，几个呼吸之间，便已经褪尽。 与此同时 那种本来无时无刻不笼罩在附近的淡淡气息，瞬息消失。 正如它悄然而至那般，同样悄然消失。 “造物真是奇特啊，这樱花树背后，又有什么样的奥秘呢？” 也许，永远也没有人知道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古堡的千金 东京都，练马区。 小镇一样的区域边缘，山坡之上，矗立着幽雅的欧式洋馆。 透过郁郁葱葱的树林，可以看见这座洋馆形制如同古堡。 偏深色的石砖，钢铁栅栏与高高的围墙后，是花园、泳池、以及东馆和西馆。 三楼，似乎是玻璃制作的观景房 ，朝阳的窗户微微打开。 和煦的阳光照入这间布置得温馨的房间。 淡紫色的窗纱悠扬飘舞，地板和房间都很宽敞。 保持着优雅的坐姿，穿着一身经典白色蕾丝连衣裙的少女，双手交叠，摊开一本厚重的大部头名著，假装在读书。 “好无聊啊……” 崇宫纪子已经不止一次这么感叹着。 端正的五官 ，浓淡相宜的黛眉，白皙光滑的肤色，只是坐在这里，就像是罗马假日中的公主走了出来。 只是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柔顺发丝，又长了些许。 “小姐，今天您要读完这本《傲慢与偏见》，明天读《简爱》，接着后天是《社会契约论》，每一本都需要写六千字读书笔记。” “……六千字太多了 ，根本写不完。” 少女不满的抱怨着： “就算是八百字的命题作文，我也要写两节课，而且昨天手都写断了！才写了两千字！” “你看这个……” 她把袖口捋起，露出已经磨出红印的纤细手腕。 好似才从修道院走出来的中年古板修女 ，穿着纯黑色的老旧修女服，面无表情地扫过一眼，神情严肃，似乎在看一个试图逃避学习的废柴少女。 “小姐，我希望您能够明白，我并没有要求您一定使用手写的形式。” “况且，读书笔记不同于其它。 如果，您真的有用心读完一本书，并且耐心读进去，认真读懂读通它。 那么，区区六千字，并不算多。” “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在这里，督促您完成学业！” “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接受望月家高昂薪水的工作……如果您有任何学术上的疑问，随时可以向我询问。” 沉默了片刻，少女弱弱地抗议着： “能不能不要给我推荐这些名著，我可以读文库本。” “不行！” “我绝对不允许——我的学生！在这个年龄！读那种不正经的书！” 她似乎有些生气，锐利如鹰一样的目光，凝视着少女，让崇宫纪子不自觉地缩了回去。 那是如同级任老师一样的威严视线，好孩子乖乖地就坐直了身体，领受训诫。 “名著可以熏陶你的品味，文库本只是消磨你的意志。” 她冷冷地逼视着少女，对这副故意做出来的乖巧模样，已经完全免疫——一定会在她不注意时偷偷偷懒！ “小姐，请您注意一点，您的外祖父年纪很大了，而且他决意培养你，成为这个望月家的继承人——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少女！” “我见过许多类似于你这样的孩子，小小年纪就不得不承担许多压力，但是这都是值得的——你以后就会发现，比起只存在于臆想中的白雪公主，优雅的谈吐、高贵的品味，可以有助于你与别的人打交道。” “当然 ，以上这些充其量只是好看的花朵，是点缀，在空闲时读些名著作为消遣就可以，重心不在这里。” “消遣的话，文库本一样可以呀……” 少女小小的抱怨声，被这位严肃古板的修女完全无视了。 “你需要学习更多，比如公司的运作，如何管理产业，以及制订计划，做出决策……望月财团下属有超过二百家公司，六十万员工，关联合作企业更是不计其数。” “如果您不能让大部分股东信服，恐怕您将无法继承望月财团董事席位。” 望月财团固然是望月陶一郎一手创建，但是他在扩张过程之中，也也分出了相当多股份。 他个人名下，在总公司持有股份比例，不过27%。 这已经是非常高的比例了……如果他不是一代目，能有10%就不错了！ 并不是如许多人想象中那样，财团就是董事长的私人王国。 除却他意外，依旧有许多其它大大小小。 不能得到过半股东的认可，哪怕是望月陶一郎，也不能把崇宫纪子推到那个位置。 “本来我也没有想要这个位置……” 少女有些不满地抱怨着。 “幼稚！可笑！荒谬！” 严肃古板的修女老师，是望月陶一郎专门给她请来的严师。 据说是很有名望与人脉的私人教师，曾经辅导过世界各国许多有名望的上流社会子弟。 她见多识广，经验丰富，尤其是擅长应付各种复杂的情况。 “小姐，您已经是被确定为继承人，望月先生的股份将转移到您的名下，这份遗嘱已经预先公证过，所以……不要妄想可以抽身事外！” 她语重心长地劝告着，半是追忆半是缅怀。 “曾经有许多人跟你一样天真，但是他们都没有好下场……27%的股份，只有您死了，别人才会放心。” “我付不起这笔继承税的，肯定要把一半股份给卖掉。” 东瀛的继承税极其高昂，因此她保守估计得抛售一半股份。 崇宫纪子认真地思考着： “然后我大约可以保留10%左右的股份……这样就不多了吧？” “够了！你不要做梦！” “这是不可能的！” 修女老师打断了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果您的才能不能得到认可……您不会有机会保留股份的。” “虽然我不是东瀛人，但我很了解东瀛这里的传统。” 修女老师的声音很冷酷，犹如数九寒冬一样： “这里崇拜强者，践踏弱者，上下尊卑等级森严，又在过分压抑的环境下，酝酿着下克上的传统！” “他们会夺走股份，给你一笔钱就打发了事，从此……望月财团就跟望月家血脉，再没有什么关系了！” 与许多人想象中不一样，这个国家，财团创建者的子女很难继承其位置。 除非真的才能过人，否则很大概率会由外人接手。 望月财团一代目，望月陶一郎的股份27%，传到二代目就会腰斩，大约只剩10%，三代目再腰斩。 四五代之后，除了望月财团名字不变，其它几乎就与望月家再没有关系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雨幕之中的血色 “所以，小小姐，您不想落到凄惨下场的话 ，最好是拼尽一切努力，去学习。” “否则，望月家的辉煌，这一代就落幕了。” 以此句作为结尾。 古板的修女老师，本来还有许多话要说，但看着坐姿端正完美的少女，她还是摇了摇头。 只听见房间里传来均匀微细的呼吸声，精致的白色连衣裙少女，已经沉沉睡去。 仿若梦幻般，生活在童话里的公主…… “真是……唉……” 没有打扰到崇宫纪子的浅眠，她知道这个女孩有多么辛苦。 只是许多时候 ，许多事情，她不承担 ，就没有人承担了。 ‘今天，就放她半天假吧。’ 这位古板的中年修女，悄然起身，徐徐带上房间的大门。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带着暖和气息的微风刮过，吹动着阳台与卧室相连的浅紫色窗纱。 少女扶着书桌起身，揉了揉雪白的额头上，微微印出的红印，几缕发丝不知何时被微汗打湿，贴附在嘴唇上。 “有点热了，这个天气……咦老师不在了啊？” 推开扒开卧室与阳台相连的帘子，少女赤着脚走到阳台边，用瘦弱的小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溃。 站在三楼的阳台边，看着远方空阔的景色，感受着微微的小风，少女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栋古堡似的建筑很大，维护管理的费用可不低，在这个开空调觉得浪费，不开空调又觉得有些热的时节，是最让人烦躁的。 这段时间，她一直忙于学习，学习还是学习，几乎连学业都顾不上了…… 望月陶一郎给她请了半个学期的假期，说是最后会去参加期末考。 除此之外， 她在这里享受的待遇很棒。 这本来应该是由她的母亲，崇宫伢子，曾经的望月伢子来承担。 可惜她母亲病逝了，外公只有她这样一个外孙女。 “哎，四枫院君，你在哪里呢……我已经开始思念你了。” 少女可怜兮兮地望着天际的稀疏流云…… 这个时候如果他知道自己被困在这里学习，会不会偷偷跑过来，把她带出去呢？ 就像是童话里面拯救公主的王子那样…… 她这样期待着浪漫的邂逅。 可惜，在这个古堡里，她无法打电话。 为了让她专心学习必要的知识与技能，手机这种东西自然是不可能还给她的。 “加油，纪子，你能学会的，只是念书而已……难道比妖怪更可怕吗？” 纪子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她可以拒绝。 只是， 那时候一看到外公那么那么恳求她，就心软了 ，不忍心拒绝这个老人最后的愿望。 并不是这古堡真能困住她，只是她自己愿意罢了。 为了外公的心愿，延续望月家的荣耀。 也是为了替她母亲，尽一份绵薄孝心。 “伤脑筋……以后我和四枫院君有孩子的话，到底哪一个姓望月， 哪一个姓崇宫呢…… 真是烦恼……” 从阳台上望去，视野开阔。 眼前是树林，环绕着洋馆，再外面区域是一片田野。 洋馆占地很广，种着许多樱树，只是花朵多已谢了。 不同地方的樱花花期不同，她这处的却是比较早。 古堡本身，有一定堡垒作用，从这里还能看到从前留下的岗哨位置，都有围墙、烽火台等等。 筑墙利用尖角减少防卫死角，是常用手段。 筑于山丘之上，这类城或者堡垒很是常见，尤其是战国。 庭院里有草坪，假山，还有泉水形成的湖泊，周围种着果树，还有着人工温房，里面培养着新鲜菜蔬。 可以说，饮食用度，一应俱全。 接着，附近乌云渐渐浓密，天色晦暗下来，闪电打了下来。 雨点如同倾覆一样，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田野、树林、围墙、庭院，还有别馆，统统掩盖在雨幕里。 隐隐有着水汽弥漫开来。 阵阵凉风，透过打开的窗户吹拂进来，吹动少女身后垂下的青丝。 接着，这双纤细的手，轻轻合拢窗户。 外面天色晦暗下来，洋馆里各处都亮起了灯光。 出了房间，恰遇到名俏丽的少女，穿着女仆的服饰，甜甜地笑着鞠躬： “大小姐，赫本老师说，今天下午给您放假，就不安排功课了。” “是嘛？” 纪子眼前一亮，感觉到昏暗的走廊都变得明亮了几分。 “您要用下午茶吗？我们准备了小蛋糕。” 说着 ，这名可爱的女仆，带领着她下楼。 一路上就遇到许多身穿同样的服饰的女仆。 他们都很年轻，训练有素，动作举止都很轻很细，是被安排来服饰纪子起居的女仆团。 望月财团虽可以说是暴发户，缺乏沉淀，但正因如此，望月陶一郎下了大功夫培养。 无非是时间、金钱、沉淀罢了。 所谓世家贵气，从沉淀之中细节可知。 外面是暴雨，洋馆之中，哪怕有着电灯，依旧显得有些阴暗。 服侍着大小姐的起居的女仆们 都在忙碌着，见到纪子经过，纷纷行礼。 到了一厅，厅内有长条的桌子，高背椅，周围的墙壁上、桌上，到处都是烛台，烛火照得厅内通明。 精致的摆设，餐布，华丽的银器，以及小小的蛋糕。 一道点心，往往要劳费数十人服务。 吃的不仅仅食物本身，更是这样沉淀在其中的规矩。 贵族享受，无非这样而来。 洋馆之外。 围墙，花园，岗哨，山坡 树林，都在雨中。 晦暗的天空之上，电蛇蜿蜒舞动，不时在高空炸响。 浓密的雨幕， 遮蔽了视野。 一处树梢下，身穿着灰色蓑衣斗笠，蒙着面纱的忍者，小心翼翼地从挖好的坑里跳出。 他挖掘地道来到这里，已经蹲守了三天。 这处据点上面还覆盖有伪装的草皮与浮土，从外表看很难察觉。 只是这时大雨，雨水灌了进去，地道狭窄，预先准备的排水沟渠来不及疏导，已经淹没了不少。 这蒙面忍者蹲在树下，从腰间的背包里， 取出便携式小巧望远镜，外面也是竹子制作，调整好角度 ，看向别馆方向窥视洋馆。 这处洋馆本就是堡垒改造而来 守备森严。 服务人员、清洁人员、医疗人员以及保卫人员，全都是内部层层筛选，真正放心的人手，外人几乎不可能混进去。 安保系统是采用专门设计，有红外扫描、监控录像，无人机定点巡视。 出入都有虹膜扫描记录、体重记录、语音记录，哪怕是多出一只老鼠，也别想混进去……这可能夸张了点，但经过训练的特殊犬只的确有效揪出了不少靠近者。 这个蒙面忍者的前辈，就是在一次不谨慎之中，被洋馆中的犬只发现异样，然后被无人机扫描发现，最后死得很悲剧。 自此之后，后来者更加谨慎 根本不敢试图更加靠近。 “八嘎！这个任务根本就是个巨坑！” 蒙面忍者忍不住开口骂着，随后迎面被灌了一嘴的冷风。 冰冷的雨水沿着面颊流淌而下，潮湿的面纱紧紧贴附在脸上。 斗笠完全不管用 ，身上的蓑衣已经完全湿透。 又冷又饿，全身都浸泡在寒冷的水里 ，非常难受。 恰在这时，树林里忽然起了薄雾。 他身后的树林里，一种气息，伴随着水汽在迅速弥漫，雾气中出现一只奇形怪状的队伍。 穿着和服的无头女尸，提着自己苍白的头颅，走在前面。 她的身后有坛子、雨伞、锅碗瓢盆，身躯破烂的武士盔甲、面目狰狞的狗头怪物，乃至于其它有名气的无名气的各种传说中的妖怪。 这支队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忍者身后。 它们的出现毫无声息 ，行动起来同样没有任何动静，且行动有素，很是熟练。 似乎隐隐感知到杀机，这个忍者忽然向前扑去，狼狈地在泥水里打了几滚 同时甩出几枚透着紫黑色的飞镖。 飞镖全部落空，二忍者也看见了这些几乎都是飘在雾气之中的身影。 “百鬼夜行！” 他双眼惊恐地瞪圆，覆在面纱下的口中，这个词吐口而出。 对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而言，几乎没有不知道百鬼夜行的。 百鬼夜行是虚指，不是指的是许多妖怪聚集起来活动。 几只妖怪大约不能算，几十只这类成规模就可以算了。 同样是百鬼夜行，下限就是些不成气候的小妖怪作祟，上限几乎可以不封顶……拉出一票全是大妖怪也算。 就在他这一愣神时，头顶树上 忽然飘落一把骨头做成的伞，直接罩在脸上。 提着自己头颅的和服女子，上前一步就是一刀。 一线渗出红色，忍者沉重的身体跌落在在泥泞里，溅起大片泥水。 一群魑魅魍魉，就围拢上去。 说来也怪 ，并没有什么血腥的进食场面，更没有直接接触。 只是这具新鲜带着温度的尸体，随着他们的靠近，逐渐就似乎脱水、萎缩了一样，几秒之内就化作了枯骨 。 枯骨更是在短时间内，仿佛走完了几个世纪一样，寸寸化作灰烬，融入了泥水之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雾气弥漫，这一行奇怪的队伍 ，有序踏入迷雾之中，消隐无形。 第一百七十八章忍者 洋馆入口处 ，薄薄的水雾弥漫着。 “滴答”“滴答”，隐隐有水线 从洋馆入口处， 一直沿着走廊 ，来到纪子所在的这处厅中。 提着头颅的无首女，单膝跪地，手上的头颅发出轻细的声音： “民姬殿下，附近已经清理完毕，共发现探子六人，已经全部消灭。” “又有入侵者?” 无首出现在这里，自动是奉浅川命情人民姬的命令 ，清理靠近的入侵者，并且带回附近的信息。 自从她住进来以后，洋馆保卫处已经陆续扩建了三次，即便这样 有一次还是差点被人入侵进来。 为了自己生命安全着想，当然更不是想半夜再被惊动，不得不从温暖的被窝里被叫起来，跑去避难。 纪子以民姬的身份，加上四枫院悠的名头 ，总算是拉扯起附近的妖怪 组建了这么一支百鬼夜行组。 日夜巡视，专门针对被保卫处漏掉的入侵者。 “杀死了一支，就又冒出一支，杀了一队，过几天又有了一队……” “这些人，怎么就杀不绝呢？” “民姬殿下，人类的贪欲 ，是永远不可遏制的！” 无首女真诚地回答着。 回过神来，纪子望着窗外，幽幽一声叹息，平淡而寂寥。 房间内，陷入短暂都沉默当中。 只有着外面沙沙的雨声，穿过林子，打在屋外树上叶子上的声音。 其中夹杂着轻微的，行走的声音。 不过，纪子已经吩咐过，不让打扰，所有声音都小心绕开了这处。 主仆两个都安安静静的，半跪在地的无首女，如同雕塑一样平静。 半晌，纪子才问： “问清楚他们背后的指使者了吗？” 无首女提着的头颅，微微张开，吐出一团灰黑之气，隐隐带着面孔。 面孔痛苦挣扎，发出极细的哀嚎，细到几乎听不到那种。 “殿下，别的都是不起眼的探子，看起来应该是属于拿钱办事，完全不清楚内情的那种，只有这个……似乎是某个地方的忍者。” 前来送死的，大多都是亡命之徒，就算拷问灵魂，也只知道任务是刺探情报，几乎没有任何用处。 忍者倒是头一次见。 纪子升起了探究欲，对于这种传说中的神秘职业，她有了兴趣。 “告诉我，忍者是怎么样的?你们有火影吗？平时都踩着树跳来跳去吗？” 这如忍者刚死不久，灵魂并不清醒，只是本能地，满怀着仇恨，对无首女，对纪子，对一切一切活着的事物。 他弱弱地尖叫，竭尽全力地抗拒着回答。 可惜力量就是力量，这点脆弱的灵魂，并不能因为仇恨就凭空获得一丝一毫的能量……作为一个凡灵，他面对上位者的询问，其能做到抵抗的力度微乎其微。 只过了十几秒，他就不得不开口： “我是伊贺忍者村的忍者，职位是下忍。” 满怀着恨意，却不得不回答，让他的魂体表面一阵波动。 “村子里没有火影，只有一个上忍，就是首领的职位。” “没有火影啊……你继续说。” 听到没有火影，纪子就有些失望……兴趣失去了大半。 “村子里有几个中忍，都是组长，下忍就是我这种，专门刺探情报，窃取机密。” “平时我们居住在隐秘的村落，与外界联络的不是我们真正的住处，靠接受雇佣维持生计。” “不过，这些年，愿意做忍者的人越来越少了，规矩也放宽了许多，许多人都有其它工作，忍者只是兼职。” “时代不同了，许多忍术都不合时宜，我们也在试着与时俱进一点……忍术并没有什么神秘的，只是上不得台面的技巧，很多时候不如新技术好用，还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练习，吃很多苦头。” “这一行很辛苦，又危险，报酬还要被上忍和中忍层层克扣，每年都有人叛逃，年轻人逃的越来越多，根本阻拦不了。” “三年前开始，村子里只剩下五十几个人了。” “既然这么辛苦，又危险，剩下的人为什么不逃?找个钟点工也比忍者强吧？” 忍者的灵魂沉默了下，似乎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顽抗之后还是不得不回答： “因为先祖的力量复苏了，剩下的人都有先祖的血脉，所以不能跑。” “又一个死剩种，是曾经的忍者半神吗？莫非是服部半藏?” 少女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青丝，柔顺乌亮的发丝在指尖绕来绕去。 “灵力潮汐带来的影响还真是大，连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都跑出来了……” 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服部半藏作为伊贺忍者众的首领，其有着传奇的经历，有着“鬼半藏”的称呼，曾护送德川家的人连遁一千里…… 不过最终还是被新川大将军的人追上，统统剁成肉酱，抛入海里。 即便如此，依旧是忍者这个职业的巅峰。 似乎有点清醒过来，这灵魂叫着: “我有先祖的力量庇护，你不能伤害我！” “无聊！” 黑红色的业火，火苗只是一个吞吐，这灵体就只剩下灰烬。 “只是下忍，不知道情报，忍者只是受雇佣办事，不可能知道对方的信息……” “只是，这个世界越来越陌生了，连没落了几百年的忍者都能蹦出来一个先祖之力，不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等着我们……” 纪子的声音在厅内回响着。 无首女静静地立在那里，不言不语。 “你先回去吧，这一路也辛苦了。” “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无首女郑重鞠躬。 她本来是游荡在这片山林里面，浑浑噩噩的生活。 甚至灵智都有些不清楚，如同其它大部分同类那样。 只是接着被陌生而强大的力量吸引，靠近过来。 接着纪子发现 ，收为下属，才渐渐拥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灵智，摆脱了只有本能的漫长时期。 许多脆弱的妖怪，其诞生到毁灭，若无机缘巧合，都止步于如此……不能拥有智慧，与野兽无异。 尤其是，这个世界，对野生的妖怪，其实并不友好……她的命运，在遇到纪子之后，得到了改变。 第一百七十九章这份咖啡好苦 神社，小客厅里 ，幸子从女士包里取出一份厚厚的打印资料。 上面油墨的味道还很浓郁 一看就是刚刚打印出来。 “殿下，这是您要的资料。” 回到神社之后，四枫院悠就命令调取望月财团的资料。 之前望月陶一郎的出现有些突兀，而且牵扯到他身边的两个女孩子。 四枫院悠并不是要做什么，只是想调查下，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望月财团属于新兴势力，被誉为第六大财团，神社这里一直有收集相关资料，所以调取相对方便。” 毕竟是这么大影响力的财团，要说四枫院神社没有对此建档，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这样传承久远，历史完善的神社，内部都有章法，不需要四枫院悠干涉什么，就能够良好地运转。 其实大多数时候 ，并不需要四枫院悠出动， 神社自身也培养有巫女，完全能够胜任低级灵异的驱逐。 幸子打印出来的资料非常完整，且详尽，有整整三百页之多 装订起来 ，厚厚得就像一本辞典。 “望月财团起家到现在 ，也有四十二年了啊！” 指着资料上第二页，望月陶一郎的履历，四枫院悠询问： “他发展这么迅速?” “是，殿下。” “望月陶一郎从他的父亲哪里继承了望月电子会社，市值约在一亿円，其实就是普通的小作坊。” “只是他非常有眼光，看准了时代发展的脉络， 进军互联网，做大做强，在三十五岁那年就席卷大势，成立望月财团。” “这个人非常危险，在商界斗争之中无所不用其极，可以说是毁誉参半。” “如果您要针对他， 请千万小心。” “虽然他不是极道，但某种意义上远比极道危险。” 幸子低首请求着。 “你误会了， 我并不是要针对谁，只是恰好遇到， 调查一下。” 四枫院悠继续翻看神社档案里的资料，看到资料上说望月财团最初在千叶县成立，主要是以电子商务为主，但很快迎合了时代就迅速膨胀，在短短几年中就扩大了几倍，触角伸入到了东京一些区域。 四枫院悠有点吃惊，不过互联网企业发展的确都很快。 这个财团的实力不仅仅局限于东瀛之内，真正在向跨国大公司发展。 “探宝队?” 翻阅到后面，四枫院悠惊疑一声，手指在某些段落上。 “望月财团成立了探宝组织，常年活跃于东瀛各地……望月陶一郎还有这份心思，他要找什么?” 幸子微微低头，侧身去看了看，随后回忆了一下。 “嗯，似乎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宝物吧，他毕竟年纪不小了。” “而且您往后看，我也是很惊讶……他居然跟我过世的母亲有关系。” 幸子自己看到这里，都觉得狗血。 “母亲当年，居然是望月家的千金，真是……完全看不出来。” 望月伢子，望月陶一郎的小女儿，不知为何居然离家出走，自己跑去找了个平庸的男同学结婚…… 这话当然有失公允，毕竟崇宫家也算是中产，崇宫亮也是名校出身，收入还是相当不错。 可凡事就怕对比。 望月伢子成为崇宫伢子之后，生活质量可谓直线下滑。 四枫院悠看了又看，露出 ￣ ￣)σ这样的表情，又抬眼看了看幸子，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伯父……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遥想当初，四枫院悠初次拜访崇宫家时，看到的崇宫亮——四十多岁，穿着西装 ，面容憔悴，头发梳理嘚整整齐齐 ，还打了发蜡，但整个人都带着一点萧瑟的气息。 这样的人，真的很难想象，能把出生名门的伯母追到手啊…… “妈妈和爸爸的相遇，据说是妈妈先追的爸爸呢！” 幸子面带微笑，回忆着过去。 “很吃惊吧？据说爸爸根本不知道妈妈的家世，不过婚后妈妈似乎也很少联系过外公那里就是了……” “爱情真是奇妙啊。” 四枫院悠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置喙。 “据说是因为叛逆呢，可能妈妈拒绝了外公那边的安排，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 虽然没有吃过多少苦头 ，可能妈妈最后还是后悔了吧……因为我和纪子的名字，连起来就是幸纪，幸纪就是外婆的名字呢。” “纪子被确定为望月陶一郎的继承人，将继承他在财团之中的股份和董事席位……难怪他要跟我说那句话。” “是，外公的话， 是可能这么做的，因为听说舅舅去世了 。 可惜我不能去，我也已经不是活人了。” …… “千雪酱，这里.... 一个穿着打扮很是时尚的女孩对着不远处的一个美少女挥手招呼。 她洋溢着可爱的笑脸，在原地蹦蹦跳跳的，让被她打招呼的女孩一阵好笑。 “来啦，玲奈酱。” 千羽千雪应了一声就是快步走了过去。 在这个樱花盛开的季节，她穿着一身红色的上衣，袖子到肩膀处处则是公主风的白色蕾丝边，整个穿衣色彩很是鲜艳。 修长的身材与自信的气质，在加上那张俏丽的脸蛋，简直吸引着所有男人的注意，不过在这个喜欢娇小少女的国度，像千羽千雪这种高挑的模特身高反而会让大多数男人望而却步。 招呼着千羽千雪的女孩子叫做上川玲奈，她是千羽千雪为数不多的闺蜜，不过不是同学，而是在网络上认识的网友。 并不是千羽千雪性格隐藏着的高傲让她交不到朋友，相反她在学校里人缘极好，又是学生会长，只是大多数女孩子对于她而言都是只会说上几句的点头之交，这种能够一起来逛商场的闺蜜却是非常的少。 敢和她一起出门的女人除非自身足够优秀，否则就要有一颗特别大的心脏，因为只要走在她的身边就会被夺去自己的色彩变的可有可无，也因此一般自卑的女孩根本不会与她过多接触。 知道这些的千羽千雪对上川玲奈这个闺蜜很是珍惜。 哪怕上川玲奈似乎与极道有些关系，也没有影响她们之间一起逛街的感情。 “千雪酱你今天怎么这么神神秘秘的，你到底做什么去了?” “你好像有些心事不定的样子?” 上川玲奈有些奇怪的看着千羽千雪。 “没什么，我只是刚才在那边的店里看到了不错的东西，就进去看了看。” 千羽千雪脸不红气不喘的撒着谎，她当然不会说，刚刚知晓四枫院悠与财团千金的故事。 她这一天就有些心不在焉，不时的都要打开手机看看。 看看有没有四枫院悠的消息。 “哪怕只是发条消息来道个歉也好啊！” 恨不得跑到他的家里，当着他的面质问，千羽千雪当然心不在焉。 “千雪酱你该不会偷偷交了男朋友吧....然后趁着空闲的时候给男友发邮件?” 上川玲奈捂着自己的嘴偷笑道。 “我可没有男朋友! 在听到闺蜜的话后，千羽千雪的黛眉一蹙，下意识的就想反驳。 “真的……没有么?” “当然没有啦！” 千羽千雪自己都未能察觉，这个时候的她，樱粉色的面颊上，透着淡淡的羞涩，美丽得让人都要惊呆了。 上川玲奈哪里还看不出来，这是真的已经坠入情网。 只是看着千雪酱一副极力反对的模样，她也只能专做不知，拉着千羽千雪的手道: “这家店的东西很漂亮哎，我们进去看看。” “嗯啊……” 千羽千雪嗯了一声，和她一起进了商店。 全程，千羽千雪都表现得很不在状态。 只知道支支吾吾的，神游天外。 “逛了半天了有些累，千雪酱我们坐那休息会吧……” 上川玲奈一指百货商场每层都有的休息区说道。 “好，我也有些累了，那就休息会吧。” 等到两人将各自的手提包放在椅子上后，上川玲奈继续说： “那边有一家咖啡厅，我去买两杯咖啡喝。” 说完之后也不待千羽千雪回话，她就走去了咖啡厅。 “麻烦你了……玲奈酱。” 千羽千雪带着歉意的笑容，笑得有些苦涩。 “不用客气，照顾千雪酱，我也很开心呢！” 比了个开心的手势，上川玲奈转身走远。 不一会儿，就见到上川玲奈拿着两个纸杯走了回来，将其中一杯放在千羽千雪前的桌子上。 “这是你要的咖啡。” 对于好友的爱好上川玲奈很了解，甚至都不用千羽千雪去说，她就知道要买什么。 最近，千羽千雪似乎迷上了这样一款咖啡产品，次次都必点它。 在把自己的咖啡也放在桌子上后，她才是有些疑惑的道: “千雪酱，最近你为什么喜欢这种苦涩的咖啡啊，我喝过一次，完全受不了呢。” 千羽千雪正用修长的手指环住咖啡杯，闻言，身子一顿，神情有些落寞。 她张了张嘴，樱花色的嘴唇嗫嚅着，手指不知觉的用力，甚至让一些咖啡溅了出来。 然后，她才是用着轻轻的，茫然的，仿佛神游天外的语气低声说着，询问着自己。 “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忽然喜欢喝这种苦味?” “大约是因为……这份感情，它忽然变得这么苦。” “千雪酱?” 上川玲奈担忧的声音再度从身边传来。 “我没事的。” 千羽千雪勉强笑笑，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 她连忙掩饰般地，拿起手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咳咳....” 不过由于喝的太急太勉强，有些烫的咖啡让她咳嗽出声，忍不住的将口中的咖啡吐了出来。 不过即使如此，那深沉的苦涩亦是弥漫在了嘴角，让人痛苦又快乐。 苦味入喉，化作愁结，一如她心中弥漫的这份感情。 为什么……不对我狡辩一下呢？ 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天。 “四枫院君……我等着你的狡辩！” “我很贪心， 千雪，我想多吃多占，一个都不想失去。” “为什么不肯骗我一次呢？四枫院君……” 苦涩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染红了眼圈 少女精致的容颜上，画着淡淡妆容 ，泪珠噙满眼中，我见犹怜。 “明明，我最好骗了，只要骗我一句也好啊……” “你没事吧千雪酱?” 上川玲奈慌神了一下。 她从未见过如此的千羽千雪。 这个无时无刻都落落大方的女孩，居然也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她赶紧从包中拿出纸巾递给千羽千雪。 自己亦是掏出纸巾将桌子上的咖啡擦干净。 “千雪酱，你到底怎么了？” 她看着静坐着不说话，只是默默垂泪的女孩，真的有点慌了。 “哇……好苦，玲奈酱！” 千羽千雪扑入了上川玲奈的怀里，呜呜地哭泣着。 “好苦啊……” 千羽千雪心中的委屈，一下子如同决堤一样，倾泻了出来。 第一百八十章这份心意，我想传达 “没事了，千雪酱。” 上川玲奈轻轻拍着怀里啜泣的千羽千雪，温柔地安抚着她。 “你真的真的有男朋友了?” 她还是禁不住好奇着。 “真是不可思议啊，千雪酱，我还以为你暂时不考虑这方面。” 千羽千雪这么优秀，一直以来都广受好评，自然有许多人试图追求她，可都被她温柔而坚决地拒绝了。 乍一听到，她也觉得不可思议。 “算是……喜欢的人吧。” 千羽千雪神色腼腆，含着泪水的眸中却也有着动人的神色。 她轻咬着薄薄的樱色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承认了这件书。 “真是不可思议耶……千雪酱！” 看到她的神情，上川玲奈就信了。 从眼神就能看出来，分明是坠入情网的表现。 “你居然真的有喜欢的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男子，能让我们可爱智慧又美丽的千雪酱，这么喜欢?” 上川玲奈追问。 “如果是千雪酱的话 ，绝对没有男人能够拒绝你的魅力吧?怎么能这么不珍惜千雪酱呢？” “玲奈酱不要瞎猜了。” 千羽千雪将咖啡擦干净，凝结着丝丝忧愁的精致面容上 ，挂着苦笑。 又喝了一口苦涩的咖啡，感受着那浓郁的苦味在唇齿之间徜徉，千羽千雪心情抑郁。 “唉，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 “只有笨蛋才会因为缺乏勇气，白白错失机会。” “玲奈酱，我发现我以前真是个笨蛋啊！” “我就是一直以来都在错失机会，才会落到如今的局面。” 千羽千雪的话语里有着淡淡的迷茫，但依旧铿锵有力。 “他的生活里，已经有许多别的女孩子插足进去了！ 明明是我先！认识也好，交换礼物也好，都是我先！”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正是因为一直被动等待，才会输掉！” “不过，时间还有许多，走到最后的，一定是我！” 竟然……是这样…… 上川玲奈有些惊讶地看着今天的千羽千雪，忧愁而美丽，却似乎有着别样的坚定。 放下杯子的她，似乎下来某个决心。 “……今天我要去见他！” “哎?” “不能坐等他主动联系我！我要把我的这份心情，传达到他那里！” “哎?” “如果一味等待，只能永远是届不到的爱。” 面对什么都不知道的上川玲奈，千羽千雪才敢说出许多平常不敢说的话。 “竟然...会这.样.....” 上川玲奈这回真的是愕然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千羽千雪竟然露出这种表情。 不过这也让上川玲奈对千羽千雪了解的更多了。 原来不管是哪个女人都有自已的忧愁和痛苦，每个女人心目中都有一个绝对不会和她在一起的男神，即使再优秀的女人亦是如此。 回去时，独自一人慢慢行着。 与上川玲奈分离。 千羽千雪独自行在街道上，道路两旁的樱花渐渐飘零。 街道两边有绿化带，树木成荫，楼林曲径错落有致，期间坐落着小花园，人来人往着。 看着这副既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热闹的情景。 突然间，千羽千雪难受得呼吸都要停止了，一种无以言之的悲伤，使她久久难以平息。 嘀嗒! 原本轻松的氛围忽然凝滞了起来。 一滴晶莹的水滴，滴落在她放在膝上的手背上，凝聚成水珠，然后随着身躯的细微震动，顺着手背，缓缓滑落，拖曳出一条水痕。 这不是雨水，而是泪水，伤心泪水。 她低沉着头，身体轻轻抽搐着，即使不用看着她的脸，也能想象，那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咖啡喝多了，真是好苦……” 晃了晃头，将泪花无情地飞洒出来，身旁那株樱花树也知趣地伴着这些泪花，将樱花瓣飘落， “他来了.....又走了....” 樱花下，独自行走的少女，是如此的纤弱，就好像受伤的小动物，蜷缩着，战栗着，独自舔舐着伤口。 “还是好伤心……不过 ，我还没有放弃。” 夜晚，少女陷入了深沉梦境。 “喂，你找到了吗？ ” “唔哇，请问你是哪位？” 有一位少女正在荡著秋千。 挂著秋千的树木也不知道是否还存活，随著少女的摆荡动作嘎吱作响。 为什么非要在这种摇摇欲坠的树上荡秋千啊？ 这样子超级危险的。 “喂，你找到了吗？” “你说的找到，是指什么东西啊？” 少女摆荡着身体，慢悠悠地说道： “我的心爱之物。” 她看不太清楚少女的表情。 至少看起来不像是在笑的样子。不过这种打禅机似的对话，倒也不觉得讨厌就是了。 出乎意料之外的， 她觉得安详与平静。 少女问千羽千雪，是否找到了她的心爱之物。 嗯，视心爱之物的具体内容，这个问题的答案有许多不同的可能。 换句话说，这个问题的重点或许不在心爱之物本身。 如果是这样子的话……她想说的是寻找的方法？ “心爱之物这种东西不靠自己寻找出来，岂不是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吗？” 少女依旧不停摆荡着身体。 感觉很奇怪。 “因为本宫没办法自己找到那样东西。” 少女继续摆荡着身体。 千羽千雪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奇怪，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奇怪。 或者该说，眼前的这一切都非常奇怪，导致她根本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奇怪。 “哎……所以说……你要靠自己的双脚去寻找啊……” 说到这里，千羽千雪才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少女其实只有双脚在摆荡而已。 那么，秋千的绳子…… 又是绑在什么地方啊？ 千羽千雪抬起视线，冷不防地对上了少女的眼睛。 她是……不对，那是── 少女从床上惊醒，穿着单薄睡衣的身体， 坐直在床上 ，瞬间睡意全无。 “那是我……我死了……” 这个梦 ，好奇怪。 “我会到死都在后悔，没有找到心爱之物吗？” 千羽千雪觉得，这个梦很可能就是这样。 “明天，就去告白吧。” …… 啪嗒。 当四枫院悠打开鞋柜的一刹那，一封粉红色的信被细微的气流从鞋柜里带落到了地上。 “这是……” 他俯身拾起，有些吃惊的挑着眉。 “现在还有告白信吗？” 四枫院悠不是没有收到过告白信。 应该说，稳定地，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收到一些。 不过大多集中在新学期开学时。 如很多人想象中不一样。 一封告白信，大多数时候不会再有下文。 能坚持不懈，锲而不舍地写信的，是极少数。 一封不行 ，二封，三封，都被拒绝。 就已经知道意思了。 通常不会有谁纠缠下去……多少是要脸的。 带着这抹忧愁，不知何时，他已经来到了教室，而这封粉红色的信，还握在他的手中。 “这是情书啊！” 一个矮个子男同学田山和也，从前桌转头过来，侧身按着椅子，笑嘻嘻地问。 “四枫院你还是那么受欢迎啊！” “怎么样，这次又是谁？低年级的学妹?高年级的学姐?” 这是他国中时的同学 ，以前是初中部，后来一起升入了浅川私立高等学园。 私下里，他知道四枫院悠“怪谈小说作家”的身份。 “嘘！” 恨不得拿什么东西塞上这家伙的嘴巴。 这种事需要这么一惊一乍的么。 “田山同学，请不要在教室里大声喧哗！这种行为会给其他同学带来困扰。” 四枫院悠还来不及实施他的想法了，一位梳着马尾辫，戴着黑框眼镜，表情一丝不苟，看上去很是严肃的少女出现在石田身后，对石田说道。 她似乎就是那种非常古板严肃好学生班长。 不过个子矮矮的，带着眼镜。 “啊，是班长啊，抱歉抱歉，下次不会了。” 田山回身一看，立刻换了一副恭维的表情，连声道歉。 “还有四枫院同学……” “嗯？怎么了？” 四枫院悠露出微笑，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不，没、没什么。” 她支吾了几声，忽然转过身，快速回到她的座位上，红着耳根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罢了，抱歉，可不能让你在教室里斥责我呢。“……” “看什么？”回过神来，就发现田山双眼像激光扫描仪一样，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四枫院悠好奇地问道。 “在看你啊。” 田山似乎是无意识地回答。 “我？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 四枫院悠无奈地摇头苦笑。 “可是你给我的感觉却像一团迷雾，我从没有看透过你……喂喂，小声点，老实告诉我，你以前是不是和很多女生交往过？” 田山的话令四枫院悠心中一震：“怎么会这么想？” “总觉得你这家伙，应付那些女生太自如了，下课她们找你搭话的时候也是，还有刚刚班长也是……我们是搭档对吧？教我几招吧！” 他装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但是他的话，也引发了四枫院悠心中的波澜，因为他这不经意的话却刚好戳准了真相： “也许这就是天赋吧，有的人，在喜欢的女生面前就会尴尬地说不出话，有的人却恰恰相反。” “天赋啊！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田山苦恼着思索着，一个人踱着，慢慢回到他的座位。 “情书？” “他收到情书了？” “是我们班的吗？” “慢了一步吗？千万别答应啊！” “一定不会接受吧！” “四枫院还是老样子，总是那么受欢迎！” 众人的窃窃私语之中 夹杂着各种意义不同的想法。 …… 这封情书，该怎么处理？ 四枫院悠看着手中的情书，它全身有着淡淡的樱粉色，充满了粉色的甜蜜，加上封口的心形贴纸，让人一看就知道出自女生之手。 将信封小心地拆开，他取出里边粉红色的信纸，默读了起来。 四枫院君敬启 可以的话 今天放学后能到体育馆后边的樱花树下吗 有话，想告诉你 我会一直等着你！ 不见不散。 信上的内容并不长，也没有落款，从内容来看，似乎是个普通的女生想要向自己告白。 不过，四枫院悠似乎猜出了一点。 “是千羽千雪……” 这封信不能给夕子看见。 幸好，夕子今天似乎不在学校的样子。 四枫院悠微微松了口气。 两个女人碰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大概率不是好事。 “尽量不让她们见面吧……不见面，就可以假装不知道……只能这样了。” 没有谁愿意与别人分享爱人。 四枫院悠自然知道这点。 只是 ，这就是花心的代价。 体育馆后边，樱花树下。 当校外的樱花树在和风细雨中不断淋落着泪花的时候，校内的樱花却痴痴地悬在枝头，久久不曾离别。 稳健的脚步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风吹树叶婆娑声，配上那错落有致，仿佛打着节拍的脚步声，交汇成一曲青涩的恋歌慢慢走着，随着周围景物的拉近，能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随风摇曳在那颗樱花树下。 只看身影，便叫人无限怜爱，待四枫院悠走近一看，更是惊艳绝伦，令他赞叹不已。 一头乌青长发，随风飘扬着，用迷迭香的味道，依赖着薄荷的清新，为她清脱的身影，为她如水的面容，为她嫣然的一笑。 落日余晖挥洒在她的脸庞，白皙的脸颊仿佛泛起了红晕。撩人的睫毛如蝶翼般上下颤动，遮掩不住她水灵的眼眸。 少女迈着优雅的步伐，带着明显的紧张感，走到四枫院悠身前。 “四枫院君，你能过来，我很开心。” “我还以为 ，你不会来呢？” 千羽千雪的对面，四枫院悠笑了笑 ，这个笑容有些无可奈何。 “你都已经知道了……还不肯放弃吗？” “其实，四枫院君是故意那样做的吧?” “故意说那样的话，想让我自己失望离开……可是，如果我不愿意呢？” “这份心意，我想传达。” 少女认真的眼眸之中，只倒映着四枫院悠的身影。 第一百八十一章假装不知道 “请你，跟我交往吧。” 千羽千雪带着羞涩，却还是坦率地说出了这句埋藏已久的心里话。 她深邃如同湖面的眸子之中，凝聚着她全部的心意。 羞涩，勇气，以及紧张……这份沉甸甸的心意，切实地传达到四枫院悠的心中。 四枫院悠微微低头，避开那过于火热的视线。 周围隐约有着窥探感，大约是好奇的学生吧。 “嗯，你不介意的话……我接受你的请求。” 严格意义上，这是四枫院悠第一次接受这么正式的表白。 以往的经验完全起不到作用，连他自己都觉得很笨拙。 “那么，请多多关照！” 千羽千雪精致甜美的面庞上，洋溢着樱花盛开一样的笑容。 “嗯，以后也请多多关照。” 伸手，握住少女纤细的手，四枫院悠感觉自己握住了春天。 樱花在二人身边静静地飘落，粉色白色的花瓣落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隐约还能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声。 “以后，可以直接称呼你千雪。” “你也可以称呼我的名字。” 走廊上。 几个小小的脑袋挤在墙角，悄悄探出来一截。 看着樱花树下紧挨着，几乎要彼此相拥的身影，她们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快看，会长要亲上去了！” 一个少女激动地叫了出来。 “大新闻！大新闻呐！我一定要拍下来，历史性的一幕！” 她的声音稍稍大了一点，惊动了身后的走廊。 随即，就引发了一片抱怨声。 “樱内酱，小声点！小声点啦！” “就是说啊！你太激动了啦！” 樱内美空，第三新闻社的社员，长相清纯可爱，以成为职业记者为目标的可爱女孩子。 她一如既往的，沉浸在对大新闻的追求之中。 浑然不顾身后各种各有抱怨的声音，她从裙下取出巴掌大小的小小摄像机，对着前方就是一阵拍摄。 “太好了……嘻嘻……哈哈……下个月的头条，是我樱内美空哒！” “樱内！你到底把摄像机藏在哪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近在咫尺的友人，满脸都是震惊。 “刚刚在更衣室，我明明看着你换衣服的！到底是怎么藏下去的啊！” 其他少女的表情逐渐变得险恶起来： “樱内酱……你不会在更衣室也拍了吧？一定拍了吧？” “我们的泳装……你一定拍了吧！” “咦咦咦，哎呀……不要挠了呀！” 樱内美空这时才惊慌地看了过去，然后就被五六双手拖了下去。 “樱内酱，给我们好好反省一下！” “就是说啊……必须要让她正座，写一万字检讨才对！” “不要啊……我的头条……我的大新闻……” 樱内美空可爱的小脸，留下悲伤的泪水，然后无力地被一点一点拖向远方。 走廊上还传来愤怒的社员们地声音。 “越来越不像话了！” “就是就是！罚她一个月不能碰新闻稿！” “不要啊不要啊！我错了——” 女孩子们的打闹声逐渐远去。 走廊的尽头，一身黑色水手服，胸前带着红色蝴蝶结的少女，轻轻站在角落里。 微凉的风吹过来，长发飘起，抬眼时，俏脸上，仿若有冰霜凝结着。 “悠……” 她捂着胸口，隐隐有着阵痛的感觉。 尽管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个。 在此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了其他女孩子的存在。 当时还曾经隐约提醒过一次…… 可是真的亲眼看见，还是会觉得痛。 刺痛感，一阵一阵地涌上心头。 “为什么要带到我面前呢？” “这就是嫉妒么……真是丑陋的感情啊……” 默默品尝着此时的痛楚，黑发的少女，深深地凝望着樱花树下正在做着约定地二人，随后长发一甩，转身离开。 无论如何，这个时候冲出去质问，是最下下策。 黑发少女强忍着胸中的苦闷，默默离开，选择独自舔舐伤口。 “只要装作不知道……不见面……就可以了吧……” 尽管如此，这份感情，还是刺得她非常难过。 独自一人走过寂静无人的旧校舍走廊，在复杂的楼道之间穿行。 就像是过去几十年间，她做过的那样。 无人可以看见她，她亦不能碰到任何人…… 一夜又一夜，独自度过的漫漫长夜，有时也会感到孤寂。 只不过，这次的感情，却与那时不同。 “这，就是爱吗？” 喃喃自语着，黑发少女，不知何时来到了堆满杂物的仓库间。 看着那被堆到角落里的杂物，以及特意放在那里，已经落了灰的小圆桌与椅子，她心中就是一颤，潸然泪下。 又想起当初初见时，那份充斥的喜悦与幸福…… 铃声似乎在空中响起一下，隐隐有着光在昏暗的杂物间跳跃。 “这份感情，真是太苦涩了……悠君，我嫉妒了！” 默默看着前方，对着并不存在于这里的人说话。 黑发少女靠在墙壁上，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落寂之感。 泪水已经止不住地流淌，杂物间里，传出低低的啜泣声。 “对不起，夕子……” 背对着少女，似乎有个声音在耳边说着。 “知道对不起，悠可以收手了吗？” 黑发少女别过脸去，不让他看见自己哭泣的容颜。 一阵沉默，之后又是一声叹息，带着歉意。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 黑发少女心中刺痛感，让她难以接受这个回复。 闭上眼，默默地感受着， 那个气息就在身后。 “我只想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更多，更多的女孩子?” “那个纪子，那个幸子，还有这次的千雪……还有谁？” “……对不起，这的确是我的不好。” “可是，我做不到放弃她们。” 背后是四枫院悠的声音。 他自己并不在这里，只是知道夕子出现，特意赶来的化身。 单薄透明的光，组成面容看不太清楚的少年形态，站在杂物间门口，带着歉意的眼神。 “……我明白了。” 沉默之后，擦干了泪水，夕子的眼睛还带着通红。 “以后不要当着我的面，只要不见面，我就可以假装不知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击毙他 因为爱得足够深，所以才能容忍这样无礼的要求。 四枫院悠上前拥住她，轻轻在额间印上一吻。 蜻蜓点水，却表达着他的情感。 “对不起 ，但是真不想看见你哭。” 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她们的情感，四枫院悠其实很在乎她们的感受。 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是做不到了。 那就尽己所能，带去幸福与欢乐吧。 心中带着淡淡的愧疚与自责，四枫院悠抱着怀里柔软的少女，轻声安抚着。 “不想看我哭，那就不要再让我伤心了……” “你真是狠心的人，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少女靠在他的怀里，轻轻闭上眼睛。 “我真的真的很脆弱的……你不要再让我伤心了。” “这次就放你过关。” 心里始终还是很难受，少女其实并不是真的很好哄。 只是她爱得深沉罢了。 因为爱得深沉，所以不愿意放手，所以才愿意让步，最后只让自己自伤。 “对不起，没有下次了。” 带着内疚，四枫院悠许下承诺。 对这样的女孩儿，四枫院悠绝不会放手。 关于这一点，他不想辩解什么。 …… 东京，望月家。 在东京核心区域，有着宽大的园子，这就是名门世家的外在表现。 昨夜虽下着小雨，但今天还是太阳高照。 赶了一夜的路，望月陶一郎依旧神采奕奕。 一夜几乎没有睡，此时竟然还不觉得疲倦，半躺在高背椅上，闭目养神。 离开了乳母樱开放的山谷，应付了随后赶来的各方势力，久违地感受到精力旺盛的感觉，让他有点沉迷在其中无法自拔。 这是青春，是活力……可惜，太过短暂了。 这充其量算是吊命的药，不能算恢复了青春。 ‘要是能再多十几年就好了。’ 心中不无遗憾地这么想着。 可惜， 乳母樱的效果并没有那么大。 可人对于寿命的追求是无止境的。 望月陶一郎也是如此。 一开始想，能延长几个月也是好的。 延长了一两年寿命，现在又觉得不足，想要更多了。 这是贪婪！ 也是人固有的欲望。 望月陶一郎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知道自己想活下去，想活得更久，想在死前扶着外孙女再走一程。 外孙女继承他的位置，望月家的荣耀就能再延续一代。 这凝聚了他毕生心血的荣耀，就相当于他生命的延续。 活了这么久，在感受到死亡将近 无论如何保养都在不断变得迟缓的身体里，其精神并没有因此变得腐朽。 他依旧很冷静地判断着自己的状态，调遣人手，做出布置，击退对他的窥探…… 他清楚知道自己追求是什么。 ‘我想活下去，最好是多活几年， 活到人类寿命的极限。’ ‘那时，就有足够多的时间，将纪子培养成材，资源顺利交接转移到纪子手里，足以再稳稳当当延续百年。’ ‘再往后，衰败不可避免，但那已经不是我的问题，后世子孙得自己想办法。’ 家族，公司，外孙女 ，都是他的延续。 在清楚知道凡人绝无可能长生的基础上，他所做出的布置。 人之老朽将死，就不可避免地会想到这些。 其中一个房间内，几个人注视着屏幕，面色铁青，甚至有人几乎要呕吐出来。 房间中的超大屏幕，呈现出焦黑的尸体，以及仿佛灰烬之中发掘出的痕迹。 屏幕中画面一转，接着就出现四枫院悠的脸。 只见四枫院悠穿着一身常服，正在进入旅馆。 面容像是做了模糊化处理，充满了马赛克。 “这个面部识别怎么回事？谁做的图像复原?” 其中就有人提出疑问。 “很抱歉！” 负责人站起身来，扶着长条桌，毕恭毕敬地鞠躬道歉。 “但是，从神田町获得的数据，无论如何都无法复原出他的真实面貌。” “所以你想说 这也是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 “我想，是的！” 这一幕怎么看着都十分诡异，如果不是上面屏幕，所放都是详细信息，恐怕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不会想到这样重大刑事案件，竟是一个只有16岁的少年所为。 “神田町死了很多人啊！” “也难怪地方的人员都在发火，我们也是废了很多波折才搞到这份资料……旅馆已经被烧了，数据拍下他入住的当天，但是面貌不能识别。” “除此之外，事发前后所有疑似接触过他的人员，统统表示记不清粗楚他样子和声音了。” “这样，哪怕明知道是他所做，也不能咬住他。” “如果他是孤家寡人也就算了 可他背后有着四枫院家，四枫院神社，四枫院流……许多手段是不能对他用的。” “可他起码杀了五百人吧！” 一个中年人拍着桌子就愤怒地咆哮起来！ “现场起码发掘出五百人份的骨灰啊！” “可恨，这种人都能逍遥自在 警视厅都是死人嘛！” 东京都警视厅是日本最早警察机构，在日本只有东京都设立，其它地区警察核心部门被称警察本部，拥有三万众。 “请支持我们吧，拜托了！” “为了这个国家的正义！” 水黑和也是深深地鞠躬，向着在场所有人请求。 “我知道诸位都有自己的想法， 但是这么肆无忌惮的杀人狂，放任不管绝对会出大乱子的！” “请务必支持我，抓捕 ，不，击毙他！” 他是警视厅特别行动课（第七课）副课长，警衔警视，平民出身，没有背景。 在很久之前 得到了望月陶一郎的部分支持。 当然这也离不开他个人的努力与才能。 他从底层考进名校 ，又打拼到现在，难得的是一股正义感，到现在并没有被世俗淹没。 “你就是因为过于旺盛的正义感，才始终提拔不上去啊……我并不是没有提醒过你这点。 望月陶一郎睁开眼睛，不怒自威。 “望月先生， 我当然知道，可是我……要对得起我的父母！” “他们都是为了这个国家牺牲的，我不能给他们抹黑！” 水黑和也情绪有些激动。 第一百八十三章龙宫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 ，但我不认同。” 望月陶一郎不想说话了，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 “水黑桑，请您注意。” 一侧的另外一名带着樱花徽记的男人这时发言，指着大屏幕上的画面： “目前并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所做。” “神田町的馆主本身也有极大问题——地方上有许多失踪案件，指向他。” “只不过之前被压下去罢了，现在他死了，许多事情就暴露出来。” 这个男人显得更为谨慎，也更理智，反驳着之前水黑和也的观点。 “结合各方调查所得线索，我们认为，神田家才是罪魁祸首，一直以来在狩猎特殊女性，甚至于有诸多无头失踪案，最终都是被他利用了……五百多人，是多年的积累。” “至于水黑桑所说，大火烧死五百人……请注意一点，鬼姬馆是不可能同时接待五百位客人的！” “所以事情经过应该是这样的。” “这位四枫院流的传人，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前往神田町，入住这个仪式之地，并且与神田家发生激烈冲突，交手后引起大火。” “这是地方的失职，四枫院家只是被卷入。” “对了，在本馆附近，进行勘探，发现有诸多仪式残留痕迹， 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了，已经不明复原 但从土层来看，至少有一个世纪了！这恰能作证我的观点。” “哼，就算这样，他也是杀人犯！” 水黑和也的怒气稍稍抑制住，但每每看见大屏幕上那焦黑的土地，他总是觉得刺目。 “无论是神田家还是四枫院家，这些人都是杀人犯！都应该抓起来！” “请注意你的言辞！水黑桑！” 这个男人平静地反驳他： “按照幕府和武士的协议，在灵异袭击现场，武士有执法权，而且袭击武士可以袭警之罪当场击毙……” “他不是武士！” “协议并不只有武士！” 花山原同样稍稍提高了嗓音： “神官，阴阳师，法力僧，通灵人，驱魔师，灵媒……等等，一切行使超自然力量，或引发超自然现象这，都适用于这条协议。” “协议内容你可能不太清楚，我重复一遍，他们是有开火自卫权的！” “根据幕府与神社的协议， 在遭遇到生命危险时，可以无限使用自卫力量，直到确认危险彻底解除。” “至于具体级别，参照袭击官方人士来办。” “普通低级神社武士 ，或者在野武士，参照袭击普通公职人员定 合法击毙。” “四枫院悠作为四枫院神社当代唯一传人，级别更高，拥有施法权，可以合法击毙神田馆主。” “都是一丘之貉！世界没有他们，会更太平！” “水黑桑……这话你最好是放在心里，在外面这么说，你可能会惹麻烦的。” 花山原冷淡地提醒了一下，也没有太在意。 水黑和也这个人，其实是个有正义感的好人，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但是他某些观点，实在是过于偏激……消灭所有超自然现象? 要不是这些年有不少人欣赏他、照顾他，加上他自己的努力与能力，他早就被开除了。 这个人的前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无论如何 ，绝无可能再往上走。 甚至于，如果他还是不能把这种偏激的思维扭转，那么迟早某天会死在这种想法里面。 这个世界的主宰，始终是神，其次是妖怪，最后才是人类。 花山原早就看明白了。 “其实神田家每年偷偷摸摸‘失踪’几个人，本来就是惯例……整个东瀛每年失踪十几万人呢！” “不能因为有五百人份的骨灰 就真以为是一天烧死五百人，事发当天死了几十人罢了。” “不过一次性死掉几十人，其中还有几位有点身份的商人，神田家其实是过线了……四枫院家这时再出手，本来就是名正言顺的。” “之后就是四枫院家与神田家的冲突，胜利者毫无疑问是四枫院家。” “血祭、血食就是大罪，无论谁看见了都要打击。” “这件事情里面，还有什么不清楚不明白的呢？水黑桑，不要被愤怒扭曲了你的理智。” “这会让我怀疑你是不是还能胜任眼下的职位！” 花山原都态度几乎称得上是指责了。 “你！” 水黑和也气得不轻 ，胸口不断地起伏着。 他头发已经带了点斑白，这时候更是显得有几分萧索。 作为出身平民家庭的他，一路走来除了名校加成，自身的勤奋与才干起到了不少作用。 这也让他过早地显得衰老。 “好了，血祭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众矢之的。” “神田家试图用血祭造神?还是用于其它什么用途……不管是哪一种，暴露了都是灭门之祸。” 望月陶一郎制止了两人之间的争执。 “四枫院家有正当的理由，就算不嘉奖，也不至于反过来找麻烦。” “水黑桑，请保持理智客观，这件事上，四枫院家没有做错。” 血祭，是绝对不能被容许的。 每个信徒都是登记在册，按月打款缴纳税，供奉神社。 对于神来说，就像是羊圈里圈养的羊羔。 偶尔被妖怪偷偷吃掉一只，甚至于地狱少女每年拖走一两只，神不大可能为了一两只羊羔就兴师动众，通常默许了。 这也有利于神的信仰巩固……看，不信神会被妖怪拖走。 可是血祭，需要的不是一个两个 是动辄大几百、上千甚至上万。 因此一旦被发现，无论是谁都碰触了底线……不被发现，又是另一回事。 “我想知道的不是四枫院家除灵的事情，那跟老夫没有关系……老夫想要的，你们都清楚，也无非是能够多活几年罢了。” “别的事情，我没有兴趣理会。” “是，望月先生，我相信您可以如愿的。” “经过相关部门的统计，最近20年来，各种恶鬼妖怪又变强了起来，不仅仅这样，别的神秘力量也因某种不知名的因素在相继苏醒。” “这么大基数下，许多传说之中的宝物，也会显现出来。” “据我们内部档案，你追寻的龙宫，的确曾经现于人世。” “千羽家，的确与龙宫有关。” 第一百八十四章异变 “我不想就这样的死去。” 诸多繁杂的思绪都沉淀下来，最终汇聚成这句话。 是的，虽然是他已经老了，但他还想继续活下去，还没有享受完美好的人生，还想继续拥有权利，可想继续活下去的话，凭正常的办法是做不到的。 在一个绝密资料中，他派出的行动小组找到了关于“时间”与“寿命”的资料。 那是一个曾经误入龙宫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活到了一百二十岁，才无疾而终。 如果能获得那其中的秘密，就可以延长一个人的生命，甚至可以让一个人恢复年轻时的活力，直到一百二十岁。 这是多么巨大的吸引力? 他还不到八十，相当于直接再活一世，高质量的、享受的一世。 这对一个即将濒临死亡的人来说，是不可思议的诱惑。 更何况，他还有计划，想要自己完成。 如果有的选的话，谁不愿意自己多活几年? 选择纪子继承家业，终只是不得已之后的备选。 望月陶一郎这一生，爱过漂亮的女人，享受过美食，登上了这个国家商业的顶峰之处，但也有很多心愿，至今没有完成。 他也有许多遗憾，却没有时间去弥补了。 本来已经写进遗嘱，留待纪子那孩子去完成。 不过，那终究不是自己完成。 如果能自己完成，何必假手子孙? 那只是人生短暂，不得已的延续罢了。 “我不能死，如果我死了，纪子还能和我一样具有影响力量吗？” “不，不可能，她本来就不是预定的继承人，只是短短时间内，根本来不及学到多少，就连继承我的位置也是希望渺茫。” “所以我不能死，我要再活五十年。” “五十年，足够了，哪怕纪子才能再平庸，有这五十年 ，我也可以做许多事。” “这一定是神给予我的机会，我要好好把握。” 浅川市，四枫院神社。 夕阳的余晖鲜艳而耀眼，把肉眼所见的一切都染上了褐红色。 坡度平缓的山峦圆滑模糊的曲线 漆黑之中泛着波澜的湖面，微风吹动着身边的绿草。 这一切即将融入到黑暗之中的景色，都转为柔和的色彩。 四枫院悠站在视野开阔的隆起小土坡上，脚下是修葺整齐的台阶。 “从这里看，夕阳好美啊。” 浅川市一直是有着这样美丽夕阳的小城市。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在别处看到的夕阳，其实也跟这里大同小异吧？ 这个国度多山多林多岛屿，平原才是很罕见，山地盆地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时隔几日，四枫院悠再度对千羽千雪进行特殊授课。 鉴于上次经验，四枫院悠特意选择了这个时间点，人流较为稀少，又在镇守之森与竹林的交界地段，远离平日里游客较为活跃的地方。 “自上次之后，千雪有好好掌握知识吗？” “没有问题，全都——掌握啦！” 从湖面吹皱一池黑水的微风，带动了脚边的青草，也吹动了身旁的树梢。 不远处竹林间沙沙作响 ，深邃的阴影，一点一点从远处蔓延开来。 少女乌黑柔顺的长发在风中轻扬，犹如高档的黑色绸缎一样。 她有着美丽如洋娃娃一样白皙的皮肤，纤细的身躯包裹在水手服下，短裙下白色的绝对领域，若隐若现。 今天她似乎格外地有魅力。 千羽千雪的眼神之中有着沉静与喜悦，似乎只要这样挨近着陪在一起看夕阳 ，就可以非常快乐。 “那么，开始吧，我要确定下，你掌握的情况如何。” “嗯。” 比微风还要细的声音，不似从樱色的唇间倾泻而出，倒像是情人之间在耳畔厮磨时的呢喃。 少女白皙的手掌摊开，向着湖面的方向。 在夕阳温柔的晚照之中 原本空无一物的白嫩掌心，忽然涌动出淡淡的白光。 那白光如同焰火一样，波动起伏，摇曳着 不是很稳定，缺带着独属于千羽千雪的清澈灵气。 每个人的灵力都有所不同，几乎如同刻在细胞之内DNA那样，独一无二。 如果说单纯DNA还有可能重复，那么灵力更是与一个人的精神、经历、过往息息相关，其内在复杂度可以说更多更广…… 这股灵气之焰形成之后，四枫院悠那种感觉更加明显了。 ‘是非常喜欢的气息。’ 他再度确认了这一点。 果然，千羽千雪的会让四枫院悠喜欢的那种类型。 只是感受到灵力，就大致可以判断对方与自己是否能相处得来……几乎百试百灵。 “很好，对于灵力的掌握 在短时间内做到这步 ，已经很不错了。” “关于咒的本质，其实上次还是没有说得清楚，这次一并说完。” “简单来说，灵力就是水，咒就是释放、塑造的方式，然后让它按照你的意愿行动，引发各种现象。” “也因此， 所谓咒啊，并不是什么固定的东西。” “曾经有阴阳师提出 ，咒术的精髓，是谎言。” “这句话，在我看来 ，尚未抵达本质……咒的本质，应该说是没有咒。” “本来是你的灵力，笨就该挥洒自如，咒只是帮助才能不足着，过渡时的暗示。” 在少女保持着这样的姿态时，四枫院悠又顿了顿： “纠正下，以上仅对于驾驭自身灵力来说。” “如果是涉及到神灵的秘密咒术，指向错误那就是错误，神力不会相应。” “在这种情况时，咒起到固定的用途。” “等等……千雪你在做什么?” 顺着四枫院悠地视线看去，少女手上原本清澈的灵气之焰中 逐渐有着丝丝灰色的气息透出。 这灰气不祥，透着衰败、枯萎凋谢地气息。 只是看到，就联想到草木枯败的秋天。 受此影响，脚边的嫩绿青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染黄、变灰，枯萎。 由近及远，以二人所在为中心 一点点向外爆发 ，这股混杂在清澈灵气之中的灰气，让这片山坡上的绿草，都提前步入了秋季。 千羽千雪双眼紧闭，似乎沉浸在某种状态之中。 第一百八十五章灵之吻 视野，被强光所染。 意识，仿佛在不断下沉，抵达了熟悉又陌生的领域。 呼……微风吹过面颊上，带着丝丝清凉的气息。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熬夜了一天一夜那么困，只能勉强打起精神，让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前方。 似乎有着朦胧的水与雾气，弥漫在视野之中。 隐隐绰绰的，昏暗的天色下，似乎有光。 “呼……” 听着淅淅沥沥的细语之声，轻轻呼吸的声音，少女只觉得意识并不清明 ，每一个念头转动，都需要几十年那么久。 “……我……在哪里……” 周围，只有一些朦胧的轮廓，静谧的事物 ，只觉得似乎行在一条明显有点光亮的路上。 沉重的衣服，脚底的触感，昏昏沉沉间，只觉得有些异样…… 这应该……不是熟悉的衣服…… 呼……听着自己均匀的呼吸声，少女轻轻地向前走着，意识已经觉得困了…… 朦朦胧胧间，她遵循着直觉，向着前方继续前行。 似乎，有什么，在前方呼唤着她。 天空中下着那种细细的、冷冷的雨。 修剪得恰到好处的花草，在她经过的道路上，细细地，生着青苔，不过并不显得杂乱。 依稀有流光，在周围跳跃着、闪烁着，划过线条。 刚穿过洞然敞开的大门，便有潮湿的花草香气将她拥裹起来。 【这里是······】 意识渐渐苏醒，身体依旧在一步一步向前。 每一步踏出，身前的鹅卵石小径，就自行延展一段。 视线的尽头，有着空白，正迅速被从脚下为止的景物，渲染、描白，勾勒出庭院的景致。 樱树叶、梅树叶，还有猫眼草及多罗树、枫树的新绿，被雨水濡湿后，发出暗淡的光。 龙牙草、五凤草、酸浆草、银钱花……这些花草此一丛彼一簇，芊蔚繁茂，长满庭院。 “这是哪里?” 眼前是一座华丽的淡金色宫殿，屋檐铺着红色的琉璃瓦。 她站在宫殿前，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套华丽而繁复的淡金色繁复宫装。 脚边生有嫩绿的小草，从石缝里面顽强地生长……看着出，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造访。 台阶不高，约有三四十层。 提起裙裾，她下意识就踏上了阶梯 。 寂静的雪，自上方的殿堂之中翩然落下。 “我……来过这里！” 强烈的直觉， 涌上心头。 那是一种莫名的笃定。 尽管印象并不深刻，但是，就是可以知道。 她，不止一次，走过这条路，踏进殿内。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而又自然而然。 身体在意识反应之前，就先一步踏了上去。 这个角度， 她看见飞雪如絮状，飘落殿内。 空旷、幽深、寂静，有着黯淡的幽光笼罩着。 只有她的脚步声。 随着她的步步靠近，原本黯淡的殿堂，一点，一点，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变化的幅度不是很大 ，却逐渐媲美阴天时分的天光。 殿中都是洁白的石板铺成 砖石之间显得有些陈旧。 举目望去，她试着看向最上方。 那里，孤寂的身影，似乎坐在座上，整个笼罩在昏暗之中。 这时，恰有一道视线抬眼望来。 好似电芒划过，瞬间击穿了灵魂一样。 隐隐约约地 ，记忆深处，似乎某种并不坚固的缝隙……正在瓦解。 “千羽！” 滚雷一样的声音在心灵之中炸开，眼前的景象，寸寸瓦解。 意识好像自某个遥远的地方抽离了一样，千羽千雪“啊”地一声惊呼，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昏暗的草坪，远处处处路灯亮了起来，神社里面已是到了晚上。 满面忧色的四枫院悠就揽着她瘦削的双肩，神情凝重而严肃。 “千雪，你还好吗？” “你已经昏迷了三十分钟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带着他温度的手，贴在少女光洁的额头上，那里已经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将少女柔顺的发丝粘在面颊上 。 “对， 对不起，我不知不觉又陷进去了……” 少女主动将额头靠近，接受恋人温馨的安抚。 薄薄的樱色嘴唇，在昏暗之中似乎带着湿润的光泽。 “……” 四枫院悠视线下移，微微意动。 既然，已经是交往的恋人，那么亲吻一下……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抱着这样的念头，四枫院悠俯身而下，闭上眼睛，吻了下去。 少女轻轻地发出了好似呜咽的鼻音，有些不知所措，但随即眼眸之中就水色盈盈，生涩地回应了起来。 初吻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呢？ 它其实并不如幻想之中美好。 更多的，则是心理之上的慰藉。 伴随着唇齿之间单纯的碰撞，感受到彼此的心是如此靠近。 紧张、依恋、以及那绵绵的情意 ，淡淡的喜悦，就胜过了一切。 良久，唇分，丝丝晶莹的液体，拉出一条银线。 少女轻轻喘息着，整个人都散发着软软的气息，美目之中都是水色，像是小动物一样呢喃着： “悠……我好高兴……” 有着比精致的工艺品还要美丽容颜的少女，修长纤细的手指 ，轻轻在自己樱唇上抚过，有些情动，鼓起勇气叫喊着： “请再来一次……” 话音未落，又已经被吻住。 双目对视，四枫院悠能够看到少女水汪汪的眸子之中，那种羞涩、单纯的喜欢。 他知道，这个女孩是单纯地喜欢她。 喜欢一个人，或者不喜欢，从眼神之中蕴含的感情，就可以看出。 丝丝清凉的气息，顺着她的吻，吹进眼前纤细的少女身体之中。 这股气息好似春天的阵阵清风，吹透四肢百骸，吹入灵魂深处…… 带着四枫院悠那淡淡的温柔。 【不要抵抗，这是我的灵力。】 【你的灵力再次暴走了，似乎把你的意识带去了某个地方。】 【我怀疑，是不是你的灵力之中，混杂了不属于你的部分。】 心灵深处响起恋人的声音。 比起平时直接听到的，属于他的声音，这个声音更有磁性，也更有情感。 【嗯。】 【悠尽管去做就好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凋零的世界 少女心中轻轻回应着，并将自己的灵魂，对恋人毫无保留地开放。 这种与恋人灵力的交融感， 远超世间一切娱乐，只剩下甜蜜与幸福，充斥着心田。属于四枫院悠的灵力，犹如深邃而温柔的汪洋一样，靠近了她。 纤细而柔弱的少女，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醉了、融化在一片融融的幸福里。 拥吻的时候，姿态非常亲密。 四枫院悠带着怜爱，温柔地揽过少女纤细柔软的娇躯。 灵的气息弥漫开来，他以自己的方式，试图净化少女灵力之中的异样。 这已经不是千羽千雪首次遇到危险了。 现在看来，问题甚至不是自外而来。 如果是外部因素，那件特意制作的护符，不应该一点用途都没有。 那么，果然…… 是她自身的问题吧？ “不要抗拒我。” 四枫院悠在心中对着少女这么提醒。 只有不抗拒，作为外力的四枫院悠，才能试着净化混杂在她灵力之中的“杂质”。 或者称之为“异物”也是类似。 那种气息，那种气息会带来灾祸、衰败。 “如果抗拒的话，灵力会主动与我对抗。” “甚至于，可能会伤到她。” 与此同时，新的疑惑就此生出。 千羽千雪是如此地年轻，刚刚高中生的年纪，她的灵魂深处为什么会沾染这种气息? 这就像……就像是…… 就像是濒临毁灭堕落的气息，而且规模不算小。 对于真正的神来说，抵消这股气息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常人而言，这样的灾祸之气，却足以形成十次以上致命的危机…… 如果不是千羽千雪自身灵力同样足够深厚，本能之中也激发出几分，许多时候就不仅仅是倒霉那么简单了。 这或许，就是她一直被动卷入各种离奇灾祸之中，但又能恰好幸存的原因吧。 这个过程出乎意料之外地顺利……千羽千雪对他几乎是毫无保留的敞开心扉。 四枫院悠的怜惜之情，在灵与灵的灵力交汇时，更直接地传递到少女的心中…… 与此同时，那纯净如水晶般的心灵也向他敞开，透着几分忐忑、羞涩以及淡淡的甜蜜。 为了找出诅咒的源头，四枫院悠的力量进行追溯。 两个人都身躯都在发光，变得透明，内里隐隐有着不同的色泽。 四枫院悠身体之中有着浓密的亮红色光芒，接着一丝极淡极淡的金色生出。 千羽千雪的身躯整体接近于玻璃色，有着晶莹的质感，微微泛着水波一样清亮的光。 威严、沉凝、肃穆、庄重…… 以及凝聚的压力，形成了实质的神力场。 在这样的光中，四枫院悠迅速掠过少女皎洁的灵体，不去理会她的心情，尽可能回避她的隐私……这种情况下，她的心灵是完全不设防的。 很快，四枫院悠就捕捉到了那位于其中，一切灰气的来源。 它似乎有些迟钝，只是在千羽千雪的灵力之中徜徉。 不知为何，千羽千雪的灵力并不能主动分辨它，视之为一体……也许这就是她不能自行察觉问题的原因。 神力聚集、包裹，然后围堵上去！ 成功了！ 就在这个时候，眼前有着黑光，无声无息地碰撞。 四枫院悠的灵光之中主体正红微微带着点金边，迎了上去。 周围的虫鸣蛙叫消失了。 一切都似乎按下了暂停键。 依稀感应到，少女似乎有着痛苦的感受，从心底传递而来。 微微喘着气，千羽千雪难过地仰起秀丽的脖颈，如同舒展身姿的美丽白天鹅，只是却带着点凄楚之感。 眼前的一切，乃至于脚下的土地、草坪乃至不远处的竹林、树林都消失了。 相拥的二人，其精神有一小部分离开，似乎脱离了这处，循着某个固定的“轨迹”，穿过长长的隧道，然后撞入了某个界限之外。 眼前是模糊的水汽，昏暗的天地之间，只有着不知来源的黯淡之光。 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雨，依旧是淅淅沥沥的下着。 四枫院悠下意识伸出手去， 却发现手上为之一空。 “千雪?” 这里……不是现世 ，也不是冥土某片区域。 四枫院悠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狩衣，背后是长发。 凝神感应了下，随时都可以轻易冲破这里的阻碍回归。 只是带入此间的，到底只是部分精神。 “这就是千雪每次昏迷时，意识抵达的地方?看起来像是某个记忆之中的场景。” 伸出手 ，仔细触摸，雨水打在手上、脸上， 沁着凉意，丝丝寒冷，伴随着冷风，包裹着他。 百米开外，已经几乎看不到多少具体的事物，只有着大致的轮廓，融入在昏暗的雨幕之中。 天地之间， 除却雨声之外，再无其它。 有着别样的冷清、孤寂……就仿佛再无任何活物一样。 徜徉在这片昏暗的区域，四枫院悠行走在一汪黑色的湖面上。 雨水不住地敲打在湖面，泛起千千万万道圆形的涟漪，不断向着周围荡漾开来，生灭不定。 一眼望去，湖水看似清澈，但看不透湖底，深处只有黑暗，湖上有睡莲，有建筑。 建筑是一座修在湖上，有基座的高塔，层层叠叠，一直没入高处迷雾里。 在昏暗中，塔的轮廓是灰色略带点区别。 它的样式古朴，之天空高处没入迷雾，看不到太阳月亮，但是有不知何处的天光降下。 灰蒙蒙的天空，带着压抑与昏沉地感觉 似乎距离地面相当之近，浓密的云层带着灰白。 莲的根基在湖底，似乎还有着新生的莲花在努力绽放，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缓缓打开花苞，丝丝缕缕的光晕，照亮了一片黑暗的湖面。 湖水还算清澈，但是湖底已经有着浓郁到难以忽视的黑暗。 四枫院悠行在水面上，感受着环境，暮气还不算太多，但是空寂，清冷，无活物。 塔看起来不算陈旧，但是没有灵。 在四枫院悠路过时，塔身之上居然隐隐流转着光华，可惜太淡了，几乎已经察觉不到。 这片天地，似乎已经在走向凋零了。 ps:本章修改过 ，请刷新一下。 第一百八十七章人间如梦 踩着浅沓，行走在被雨水淹没的道路上，穿过湿滑的木桥，四枫院悠毫不迟疑地向前，完全不理会道路上各种各样的花草。 尽管目力并不能找到千雪，但灵与灵的气息却早已经熟悉。 她就在前面。 不远处，前方有个带着金色发饰，穿着华丽十二单的女子身影，正在一步一步向前进。 雨水阻碍了视线，不过那女子周围几尺却笼罩在一片光明之中，将靠近的雨水都阻拦在外。 “千雪！” 浅沓踩在泥泞之中，深一脚浅一脚。 寂静之中，他的声音传出很远。 只是，前方的身影却置若罔闻，依旧稳重地前行。 那抹光明所在，缓缓向前行去。 她的目的地，正是前方与雨幕浑然一色的昏暗之中，隐隐露出的轮廓。 看形制，似乎是庄严的宫殿群落。 连绵一片，坐落在前方，犹如趴着的卧兽一样。 靠得近了，四枫院悠注意到，脚边依稀有光明环绕。 她经过的地方，浑浊的泥水变得清澈透明了，整体泛黄透着灰败气息的草叶恢复了葱绿，更有点点光明依旧萦绕在道路上…… 甚至向着左右两边缓缓延展开来，净化了周围。 四枫院悠循着这条路径，周围雨水都干净了许多，空气之中带着丝丝清新之气。 这是明显的神迹，是能量层次远高于附近环境而形成。 往往神灵下降某处，总是因为其位格高低，带来各种各样的异象。 四枫院悠行在现世以及自身国度之内，一样有类似迹象，只是影响范围不同。 只是…… ‘千雪还不到这个程度。’ 稍一迟疑，前方的身影，就已经走远。 并非跑动，也不是别的方式，就是普普通通地步行，然后距离迅速拉远…… 又一转眼，就消失在视野尽头。 哗啦哗啦，水声响处，四枫院悠稳稳地踩在脚下的黑色水面上。 一圈淡淡的光晕，覆盖在浅沓之下，隔开了好似黑色石油状浑浊的泥水。 雨淅淅沥沥的 ，还在下着。 好似一直能够下到世界尽头那样。 下意识抬起头，四枫院悠呼吸着水汽充足的空气，看到一大片深灰色略带着点莹白的云层。 云层似乎压得很低，透着不祥的意味。 再看远处，黑暗轮廓里坐落着连绵的宫殿，整体黯淡无光，只有着少数区域隐隐还有些光明，透着衰败、凋敝之感。 石板路面早已淹没在不断上涨的水线。 只有一条逐渐熄灭的光明之路 指引着四枫院悠 来到一座宫殿前。 这处恰是先前所见，依旧萦绕着光明的所在。 雕栏玉砌，巍峨庄严，斗是凡间所难以想象的富贵堂皇。 淡淡的光明，透着威严。 四枫院悠靠近时，宫殿前方数十层白玉台阶，忽然亮了起来。 淡淡的白光垂下，织成珠帘一样的模样，隐隐封锁、阻拦，透着几分虚弱之感。 “神居住的宫殿?” 略微辨认了下，这宫殿的灵光排斥 ，虚弱到仅剩下这薄薄一层了。 这点光，用于排开小妖小怪绰绰有余，但是对于他么……四枫院悠笑了笑，伸手一按。 轰…… 周围的雨声瞬间消失，整个天地间似乎都静了一瞬。 之后就看见宫殿前的光幕猛地消融乐一片，露出巨大的空洞。 如此暴力地摧残宫殿的结界，与炸开了民宅大门，没有任何区别…… 果然，立刻惊动了此地主人。 华丽的十二单，鬓角坠着金色华贵的装饰，少女肃立在宫殿之前。 她的出现，为宫殿增添了几分光明。 殿前镶嵌的明珠缓缓绽放幽幽的白色明光。 “君何人也?” 她眼中带着深深的戒备，凝聚着力量，却只是责问着。 四枫院悠看去，与千羽千雪面容一模一样的少女，青丝长长地，披散在身后的地下，萦绕着光明。 尤其是令人一见难忘的，那双剪水般的眸子里，凝聚着似乎深深的力量 ，在呼应着这处宫殿…… “千雪，我来带你回去了。” 四枫院悠微微笑着，伸出了手。 “这是场梦，也该醒了。” 转眼间，分明并没有变化 缺似乎颠倒了一样。 空间一上一下，站在上方的少女，却似乎是站在下方一样。 少女晶莹美润的雪白肌肤上，丝丝灰气显露出纹理，如同鳞片一样，但她却浑然不察，反而更是警惕地半退了一步，口中呵斥着： “真是无礼！你是哪里的神！未曾听闻……姬的名号吗？” “这里可是妾身的水府！” 她说到那个神名的时候，四枫院悠只看见殿前廊柱下警惕的少女，樱唇微微分合，却听不到关键处。 少女似乎对此一无所觉的样子。 “连神名都没有传下来么……可悲可叹……可怜。” 彻底陨落的神明，其名字一样湮灭。 如现在这样，逐渐会失去对其的记载。 在四枫院悠面前，连名字都说不出来了那种，就是真正失落了。 说明现世之中，连非常偏僻生涩的文献都没有记载了。 这是真正意义上，被现世永久遗忘。 四枫院悠正了正衣冠，缓缓拾阶而上。 一步踏出，灵光炸开。 白色的光屑如同火星炸开。 宫殿下都在微微震动，少女雪白的面容上，隐隐有些挣扎。 灰气似乎同样连带着被撼动，有些残破，另外一股气息带着四枫院悠熟悉的意志，在缓缓苏醒。 “你，你不要过来……” 她的声音幽泉悦耳，只是还有着抗拒。 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了她内心的挣扎。 “我承认，一开始是我有些疏忽了。” 四枫院悠一步一步向上，步步都有着阻力。 火星连续在他的周围不断溅射出来，但都隔着约一米左右。 属于四枫院悠的清澈气息，激烈地与这里的某种防御力量发生碰撞，并且顶着这股力量，一路向上。 几十层阶梯并不算长，四枫院悠很快行到了少女的身边。 轻轻握上她温润如美玉的手，入手有些冰凉。 “好了，这仅仅只是个梦，你睡得太久了。” 对上少女迷茫的眸子，四枫院悠轻轻一拉。 强光在眼前一亮，一切就恢复到了寂静之中。 第一百八十八章故人的选择 和煦的光，照在脸上。 自深沉的睡眠之中苏醒，意识逐渐恢复清晰。 楞楞地看着天花板上的肃净白色，少女这时候听到身边传来柔和而熟悉的问候。 “千雪，你醒了啊。” 千羽千雪扭头看过去，看到坐在靠着床边椅子上，四枫院悠微微笑着。 光线从他背后的宽大窗户后照下，柔和又不刺眼，正是这个城市都晨光。 四枫院悠膝盖上摊着一本厚厚的古老文献，一枚枫叶书签被他小心地夹在里面，然后合上了数。 外面传来婉转的鸟鸣声，好像要几千只鸟儿栖息在附近。 “这里……是神社。” 少女感觉自己似乎还有些困，人有些虚弱。 “我，有点虚弱。” “你忘了?昨天你都没有回家哦？” 四枫院悠耐心地解释着。 “至于感觉虚弱无力，这是正常的。” “这是昨夜灵力剧烈对抗之后的疲乏感，属于精神之上的困倦，不是身体上的。” “需要多休息下，过一阵就可以恢复了。” 这么说……是一夜未归？ 千羽千雪心中小小地有些慌乱。 往常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好准备家里的早餐，坐在公寓的客厅 ，然后与父亲一起用完早餐 ，准备上学才对。 “现在想回去也没有用了……我已经给千羽先生通过电话了。” 似乎察觉到少女的心事，四枫院悠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笑意。 “爸爸……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少女双手轻轻捏着上方，将松软轻薄的丝滑被子向上移着，遮覆住微微发烫的面颊。 这副羞涩的模样，让四枫院悠百看不厌。 “倒也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放心吧。” 四枫院悠善意地安慰着少女，看着她微微染成樱色的面颊，把实话说出来。 “千羽先生恰好有事不在家， 这段时间似乎要去外地，听说是公干……” 说到这里，四枫院悠心中也有些庆幸。 幸亏他不在。 “如果不是这样，也不能糊弄过关。” “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我会安排神社的巫女照顾你。” “那我身上……” 千羽千雪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 “放心，我已经摸到了头绪，千雪好好休息就是了。” 弯下腰来，撩开少女披散在枕头之后的青丝，他在少女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这一吻，一切尽在不言中。 原本还似乎有许多话要问的少女，顿时就心满意足，甜甜地笑了起来。 “我去学校里面请假，等我回来。” “嗯……我等你回来。” 少女柔软的视线，带着绵绵的情意，目送着他离开这间卧室。 房门轻轻合上，少女带着恬静的笑容，平静地躺着，伴随着均匀的呼吸声，缓缓进入睡眠。 她已经陷入到甜蜜之中，完全没有留意到少年眼底那一点隐隐的忧虑 走廊。 四枫院悠走出房门之后，笑容就淡了许多，面色严肃起来。 “殿下。” 有着姣好清丽面容的和服少女 ，跪坐在木质的走廊上，向他行礼。 “是琴音啊……” 第一眼望去，竟然没有认出来，是那个活泼的女孩。 “是我，殿下。” 桂琴音一板一眼地按照礼节，回复着四枫院悠的疑问。 “我已经通过了课程培训，现在成为了正式巫女啦！” 她眼角眉梢都带着笑，透着淡淡的喜意。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高兴。 “是么，这可真不容易啊！” 四枫院悠也略微感觉到惊讶。 神社的巫女培训，是非常艰难的训练，甚至可以说苛刻。 尤其是初见在这个浮躁的时代，不是有志于在这条路上前行者，都得好几年沉淀，才能完成从见习巫女到正式巫女的步骤。 这不仅仅是礼仪，更有驱魔、冥想、沟通神灵方面的训练，可谓繁琐。 本来只以为她会在神社产业随便找个地方打打工，赚点零花钱，也没有真的耐心记在心上。 没想到她居然不声不响，自己成为了正式巫女。 虽然可能也有一点，因为她是四枫院悠“领回来”这种因素，但是着一样很令人惊讶了。 “你可是想好了，正式巫女是要立誓不嫁，将自己终身奉献给神的……趁着我现在在这里，给你一次特许，现在反悔，不予追究。” 正式巫女，已经开始接触到神力，因此规矩很严，有立誓不嫁这个步骤。 违背的代价极高，哪怕是在现代，也只是不出人命罢了。 这也导致神社的正式巫女数目其实一直不是很多……如果不是这样，桂琴音也很难这么快转正。 “我已经想清楚了！” 桂琴音跪坐在地上，眼中流露出坚定。 “与其回到过去那种平凡人的生活，我宁可作为一名巫女生活下去。” 她似乎还是初心不改，在见识到这个世界真实一面后，依旧对这个超常识世界如此期待。 “学业怎么办？” “没关系， 我学业很好，有特权的，可以只上半天课。 对老师就说在神社打工赚生活费，老师会体谅的。” 四枫院悠想了下，又问： “那你要想好，你的家人……对你终身不嫁这件事，会怎么看这个” “我的家人也都不怎么管我，他们从不在乎我想什么，我甚至没见过他们几面，所以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我从小时候开始，就在乡下老家的神社里长大，接受过正规巫女的修习，只是……照顾我的梅婆婆死后，那里就荒废了。” “现在只是把断掉的道路接续起来罢了，我或许就是适合成为巫女呢。” 她的笑容里没有一丝阴霾，完全是找到了人生目标的样子。 四枫院悠点点头。 对个人的选择，他也不能说什么。 神社的福利其实不错。 正式巫女都是终身聘用制加上年薪累积制，以后养老等都不必发愁。 除此之外， 还有着外界难以接触到的超自然力量。 或许， 这就是这个少女心中向往的吧。 当初初遇时，记得她就是非常渴望踏入非常识的世界。 几经辗转，现在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神带来的福祉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吧。” 四枫院悠这么说。 许多人年轻时候做出的选择，会在后来用大半辈子的时间进行后悔。 不同年纪，考虑也不一样。 “嗯，也许吧，但是比起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我更希望能够过得不平凡一点。” “也许我以后会后悔，不过至少现在我很开心。” “我感觉自己不仅仅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还有许多事情很有趣的样子。” 琴音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毫无勉强。 她找到了自己喜欢的路，并且以自己的意志决定走下去。 这就足够了。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千雪在里面，她昨晚有点累了，不要吵醒她。” 四枫院悠叮嘱着。 “是。” 琴音躬身应着，微微低头，听到身边脚步声绕过逐渐远去。 可以听得出来，那是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她抬首时，看向室内的方向，视线之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乎是笑意，似是欣羡。 “运气真好啊。” 发出这样微不可察的感叹声，她的唇边挂着浅浅的笑容： “还是那样温柔呢……四枫院殿下。” 少女从贴身处翻出一面巴掌大小圆镜，对着镜子照看着。 镜中映出穿着巫女服的少女，姿容端正，眉眼带笑。 身穿白色上衣及红色绯袴，透着清新、神圣、无垢的气质，还有着少女的清春活力。 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唇角，粉色水润的嘴唇，细腻而不失活力的弹性肌肤，水汪汪的眼镜。 “明明……我也是很出色的美人呐……哪里有可挑剔的地方?” “都不肯多看我几眼……” 无奈的一声轻叹后，琴音停止了自怨自怜的举动。 小小地捏起粉拳，少女学着某部少女漫里面女主角举动，为自己打着气： “没关系，琴音！” “现在你已经可以留在神社了，这不是已经实现了第一个目标了嘛！” “加油，从现在开始，向着第二个目标前进！” “漂亮的女孩多得是，嫒巫女一代才能有多少……琴音很有天赋，一定能行的！” “成为嫒巫女，一定能让他多看我几眼。” 在别的世界，巫女仅仅是作为神官的辅佐，并没有什么级别可言。 然而这个世界有所不同。 其自古以来就存在着神力、咒术、灵力，代代相承的巫女同样也拥有着灵力，掌握着秘咒，其地位远不是表世界巫女所能比拟。 其中佼佼者，因其力量，被尊称为嫒巫女，是巫女团队的领袖。 即便是大社神主，也必须郑重礼遇。 琴音所向往的，就是抵达那只在人神之下，嫒巫女的地位。 只有嫒巫女，才能称得上“神子”。 四枫院流传承完整，理论上天赋与努力足够，再加上些运气，也是可以有人抵达这个地步。 只是神社历史上还没有人成功过罢了。 琴音的目标，目前看起来仍是遥遥无期。 神社之外，四枫院悠坐上专车，在司机的驾驶下，车子平稳的驶入车道。 阳光明媚，蔚蓝的天空着飘荡着棉絮一样的白云。 时值清晨，时间大约已经是八点左右。 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不少。 透过车窗，看到外面人行道上，行道树下有着浅浅的水洼。 碧绿与枯黄的树叶零落在泥水里，那是前几日下雨时留下。 神社周围很是热闹，有着高档公寓大楼，繁华的商业街道。 纵然这个灵异越来越频繁，浅川市终究还算是繁华城市，高楼耸立，人群穿梭。 【神区房】计划看来实施得很成功。 如同上个世界存在的学区房一样，这个世界基于其特殊生态，存在神区房。 因为之这个世界，存在灵异、存在神灵。 靠近神社、佛寺的房子价格很高。 上等人和下等人的区别，大致就是离神社佛寺的远近。 能自己家就有神社佛寺的就是贵族，住在神社佛寺附近的就是小贵族，稍远一点就是中产，最远的就是平民了。 哪怕平民并不知晓其中真相，但千万年下来早期形成这样的传统。 距离神社越近，就越安全。 “一个城市的繁华与否，也要看神社力量强弱，以及神灵神力影响范围啊！” 四枫院悠忽然之间涌现这样的感叹。 随着四枫院悠神力增强，对外表现就是越来越灵验，名声传扬，吸引了许多外来人口定居，自然浅川市也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变得繁荣起来。 “我在这个城市住了三十多年了，还是头一次看到这里这么热闹。” “最近几乎是一月一个样，城市发展的速度 ，我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了。” “这都是殿下带来的福祉啊！” 司机增田健这么感叹着。 “这不仅仅是我的功劳，再说我也没有说的那样好。” “您真是太过谦啦。” 四枫院悠微微笑着，并没有把赞誉放在心上。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四枫院悠都不觉得自己是多么高尚。 他只是，把这座城市，视为自己的领地罢了。 既然已经是自己的领地，自然希望它能繁荣昌盛。 身为里世界的神灵，他的力量增强，其影响是深远的。 东瀛千神，各有神社，一座神社庇护一处。 神力强大者譬如几位稻荷神，更是有数量繁多的神社。 过去的四枫院明神（四枫院神社供奉的主神），位列幕府比天津神一系，不过是中等靠后的神灵罢了。 在四枫院悠到来之前，祂的神力其实能庇护的区域有限。 也就是四枫院悠穿越到来后，才逐渐改变了状况。 如今他的登记信徒已经超过了整个城市常住人口的80%，就连四枫院神社，也已经在考虑更名为浅川神社。 “浅川命”，名副其实。 四枫院悠从不觉得自己有主动为这片土地的人做过什么。 只是他的存在与强大，在这样的世界，本来就可以带来稳定。 随着时间推移， 影响还在向着更远处传达。 神目及远，点点淡白，那是属于他的灵光，正在逐渐蔓延、凝聚，连成一片穹顶一样的神域。 第一百九十章美食的诱惑 在校园前面一条街附近，车子缓缓靠边停稳。 四枫院悠推开车门，对着司机点头，步行前往校园。 尽管他可以坐车直到校门口，但是这并没有多少意义，只会让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更多一些。 校门口，只有稀疏的人流，也都是神色匆匆。 就连风纪委员和老师耶都不在了。 看起来似乎是迟到了一阵的样子。 不过四枫院悠并不是来上学，而是来请假的。 说起来，他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有些太过于怠惰了…… ‘明明身为学生的我，却天天不在学校，这样真的好吗？’ 偶尔也会有过这样无聊的想法。 对于现在的四枫院悠而言，校园大约只是重温旧梦罢了，也有弥补上一世校园时代的遗憾的意思……那个时候他忙于学业，以至于错过了多次青涩的感情。 或许这也就是这一世他对待感情上显得有点贪婪的根源所在。 某种意义上，也算矫枉过正。 黑发的少女靠在校门一边的墙壁上，显得有些幽怨 “悠，来得好慢……” 夕子换了一身新式的淡青色连衣裙，不过她的心情似乎并非很美妙的样子。 “我是来请假的，又不是来学校度假的。” “悠把学校当做是度假吗？！” 夕子熟练而自然地揽着他的肩膀，伴这他在林荫大道上漫步着。 “虽然不是，但也差不多。” “我不需要升学，也没有学业的压力，在这里上学不过上体验下，走完身为凡人应该走的经历罢了。” “夕子不也是吗？” “哎?” 夕子有些错愕地指着自己。 “就算是能够走出校园了，但是呢，不也是经常跑过来 。” 夕子陷入沉思之中，俏丽的容颜显得沉静。 “也许，是因为校园里的氛围，很轻松吧。” 相比起大人的社会，至少校园里相对简单与轻松许多。 校园里值得关注的，只有学业、恋爱，以及运动，以及最美好的青春岁月。 四枫院悠很喜欢这里。 “悠又要离开了吗？这次又是去哪里？” 夕子似乎有点黏人，不过比起最初的时候要好多了。 这或许是因为她缺乏安全感的原因。 毕竟是独自徘徊了那么久，难得才遇到四枫院悠。 “嗯，可能要去比较远的地方，寻找线索。” 其实是千羽千雪身上牵扯到的东西。 不尽快解决可能会更加麻烦。 关于这点，四枫院悠觉得可能不仅仅是血脉因素……需要查一下千羽家祖上的履历。 “嗯，早点回来。” 令人暖心的笑容，是熟悉的她。 夕子没有问他具体要去做什么。 大约，这就是夕子的魅力吧。 无论什么时候，她总是默默地等候着。 可能因为过去的经历，让她善于把握敏感的气氛。 “我最近有在小餐饮店进修厨艺，悠回来的话，记得来试试看。” 夕子颇为期待地看向四枫院悠。 从校园的束缚里解脱，短暂迷茫后，她很快就适应了这个五十年后的时代，并且延续了过去的爱好，热衷于进修厨艺。 “好，夕子的手艺，我很期待。” 四枫院悠本来也是一个爱吃的人，只是自己不太愿意折腾厨房，经常出去。 过去吃饭也不愿意太铺张浪费，大多也是会选择すき家、松屋这种性价比高的连锁店解决。 “悠喜欢什么口味呢？” 要说口味的话，东瀛料理都偏清淡，限于古代东瀛的地域影响。 严格来说，四枫院悠不是很喜欢。 “我不太喜欢咖喱，偏甜了。” “面条的话，加不加肉无所谓，素面我也能接受，只是味道好就行，鸡汤的鲜味就很不错，我比较喜欢熬煮过的。” “至于芥末，与其说辣，不如说是麻味，我不大喜欢，可以的话换成青椒红椒……但是绝不能是清水煮青椒，我对此深恶痛绝。” 夕子静静地听着，把他的喜好记在心里，之后又问： “那么悠喜欢什么食物呢？” “非要说喜欢的话，天妇罗，牛排，秋刀鱼，海苔饭，酱萝卜，色拉，海葡萄，味增汤。” “生鱼片味道其实还可以，但据说海鱼有寄生虫卵，只是比河鱼少点。” “如果生鱼片的话，我可以用冷冻杀死虫卵，再不行我还能用拔魔仪式，驱逐一些细微杂质。” 夕子认真地建议着。 拔魔仪式，不仅可以用于净化异端神力，也可以用于净化寄生虫卵、细菌、病毒等等。 只是代价过于高昂了。 “那太浪费了……没必要。” 四枫院悠拒绝了这点。 一丝一毫神力都来之不易，夕子的神力更少，没必要用在这种地方。 “能用科技替代的地方，就不需要耗费神力。” “嗯，除此之外呢？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麻婆豆腐，绸鱼烧，红烧鸡翅根，乌冬面。” “对了， 还有回转寿司。” “我挺喜欢的品牌是スシロー。” スシロー回转寿司连锁品牌之一。 什么都有、什么都好吃、什么都新鲜、关键什么都便宜，唯一的缺点是不预约饭点必排队。 “偶尔我也吃自助烤肉，七轮安安烤肉的那家就不错。” “悠不怎么喜欢清淡口味么?” 夕子发现四枫院悠的味道有别于大部分东瀛人。 “是啊，我偏向于重口味一点。” “孜然羊排，酸辣土豆丝，麻辣烫，辣味火锅，宫保鸡丁，酸笋炒猪肝 ，酸菜粉条，烤羊腿 ，自带铁板的牛かつ。” “早点的话，我比较喜欢Bills表参道店的松饼，那据说是世界第一的早餐。 ” “海鲜丼饭色泽鲜艳 ，不过我吃过几次，觉得味道怪怪的，不喜欢，鮨國的海胆盖饭也是这样。” “横滨红砖仓库的草莓节，那里的草莓不错，可惜价格太贵，我都吃不起多少吨，可惜……” “大阪カニ道楽的蟹料理装盘不错，挺雅致的，夕子有兴趣可以去尝尝。” “还有京都清水寺下的抹茶雪糕，吃过最正宗的抹茶味道。” “来自六甲山牧场的牛奶，现挤现喝。” 第一百九十一章学生会 “传说中的神户牛肉，味道的确不错，不过也只是比普通牛肉高出两成左右，价格就贵了那么多……不管怎么说，觉得不值得，我宁愿选择低一个档次的。” “还有宇治とと的鳗鱼饭，bikkuri donkey的汉堡肉专门店，那家的草莓牛奶是特色，而且是连锁店。” “这可能有些麻烦了……” 夕子计算了下钱包的余额，面色有些发苦。 要集齐以上食品，需要泡很多地方，而且最重要是费钱。 四枫院悠看出了少女的窘迫……她虽然有收入，但是要一下子集齐这么多东西实在是有点为难了，而且也不应该都由她出钱。 “材料钱从我的账上出，也不用太麻烦，我一次吃不了那么多。” “嗯，我会全力以赴的。” 夕子顿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摇摆着及膝长裙，保持着优雅地姿势向前迈步，始终在落后四枫院悠三步远的位置，她将四枫院悠送到了学生会门口。 “那么，再会啦，悠。” 以一个轻盈到会让人联想到黑色蝴蝶的姿态，黑发少女旁若无人地离开了学生会之前幽长寂静的走廊，转入了某个拐角。 那似乎是某个料理部会室的位置。 她曾经有提过，是借用料理部用剩的材料锻炼厨艺，且至今为止尚未被人发现。 高大气派的实木大门，矗立在长廊的末端，右侧是一排朝阳都窗户 正对着中庭。 高大的枝垂樱，树上的花瓣已经落尽，长出了嫩绿的新芽。 这个时间点，已经开始进入第一节课了，所以学生会这里显得相当安静悠闲。 轻轻拧开学生会的大门，迎面是非常宽大的空间。 桐油浸透、擦拭得光可鉴人的实木地板，一排排陈列在左右的书架，以及许多坐落在书架之间的办公桌。 办公桌都分割出格子间，四到六间在一个角落，上面堆满了各类文献资料，高高的。 一眼望去，整个活动室都充满了书卷气，空中还有着淡淡的花香。 这时四枫院悠才注意到左右两边有两盆半人高的盆栽，开着淡蓝色的花，可惜他不记得这种花的名字。 即便是这个时候，学生会里面也有人字活动。 他们走动时只发出轻微的响声，交谈时也是轻声细语，很有一种庄重严肃的氛围。 不愧是管理这个学校高中部千名学生的学生会，至少运行是是井井有条。 东瀛中小学里的学生会（生徒会，小学叫児童会）是在教师指导下，由全校学生自发组织的，负责协调校内与学生有关的各种活动，充实学习生活，进而培养学生自理、自治能力的组织。 某种程度上可以看成是学生们长大成人以后在现实社会中的政治参与、社区运营等事务的预演。 学生会运营的基本原则和成年人的世界是一样的，民主选举、少数服从多数、以校规和学生会规程为准则。 有学生总会、执行部会、监查委员会、各种专门委员会负责与学生有关的活动的协调和实施，像是个迷你型的“政府”一样。 学生会会长能在选举中得到学生的承认，能把学生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当然也是优秀的。 有些动画可能有些夸张，但学生会会长确实不是靠讨老师欢心、家庭条件好就能当上的。 学校原则上尽量不干涉学生会运营的自主性，与学生会名义上保持对等接触，派遣指导老师协助学生会的活动，但较为重大的决定需要得到校长或教员评议会的同意。 一个地区的各个学校的学生会会有协作组织，近年来也开始有全国性的大会。 从小小一个学生会可以看出，其背后是一片良苦用心。 通过这种看似简单的行为，从中小学开始，就筛选出有管理才能的人才。 日后这些有过学生会履历的学生，走上社会时，就能够少走许多弯路。 从很多事情，细细看来，让人不得不佩服其中智慧的闪光。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留着披肩长发的青年，捧着一杯散发着热气的咖啡，刚好从门口附近的饮水机那里走来，恰好看见站在学生会大门的四枫院悠。 “咦，是四枫院君呐。” 这个长发披到肩膀上，气质显得有些阴郁的美男子，无疑是认识四枫院悠的。 作为怪谈部的部长，又是一路从幼稚园层层升学上来的名人，四枫院悠在这所学校里面，有太多同学了——很少有人是不认识他的。 “星野，你又加班啦。” 熟稔地与眼前的男子打着招呼，四枫院悠顺手坐到门口附近的小沙发上。 这里他来的次数不少，身为社团的部长，每学年关于社团预算是必须要跑过来尽力争取的。 “我加班还不都是因为你……” 星野司那被长刘海遮住的黑眼圈 无奈地翻着 ，像上一条死鱼的肚皮。 “要不是你把我们敬业又负责的学生会长拉去谈情说爱了，我为什么会需要加班?” “话也不能这么说，千雪又不是只有今天才不能处理事务……上次她住院，再有上上次好像卷入了事件里面?” “上次是意外好不好，上上次只是扶了个不慎摔倒的老人……好吧 你说得对，我们敬爱的学生会长，总是意外卷入各种事件之中，难以脱身。” “本来积压了许多需要会长确认的重要事务，结果她又被你占用了大量空余时间……哼， 当心一点， 我可能会架空会长的！” 千羽千雪为了挤出陪伴恋人的时间，属于学生会的事务 ，自然是能推就推，身为副会长的他，于是工作量骤增一倍……这让他的黑眼圈更加浓厚了。 同时兼顾学业和学生会工作，已经让他分身乏术 ，更不要提他自己还兼职着美术部的职位…… 即便是这样， 这个人依旧依旧坚挺着……真是一个好社畜苗子啊！ “喂喂，喂喂， 你的眼神很失礼哎……你现在一定是在想什么特别失礼的事情！” “绝对是吧！” 感觉到有被冒犯到， 星野司阴沉的气息加剧了！ 那熬夜多日浓郁的黑眼圈，更是加强了他的这种气质。 “有吗？我只是在佩服你的敬业。” 四枫院悠好整以暇地保持着平静的浅笑。 那种一看就觉得非常虚假，纯粹礼仪性质的假笑。 “可恶啊！四枫院！快把我们可爱的会长还给我们学生会！” 熬夜久了之后，人的脾气容易变得暴躁，此时此刻的星野司就是如此。 咖啡重重地放在沙发边上的玻璃茶几上，他双手按在四枫院悠的肩膀上 ，不断地摇晃着。 就像是试图摇晃枣树的小孩子那样……她如此摇晃着四枫院悠。 “摇我，也是没有用的。” 四枫院悠依旧保持着浅浅的笑容，任由身体被摇来晃去，甚至于还有点小小的惬意。 星野司不愧是美术部的实力派 ，这握画笔的手上工夫不错，摇晃的节奏感也很稳。 适应了以后， 甚至会觉得有点像是在做按摩…… 可惜他的体力不怎么样，摇晃了区区二十秒以后，自己就觉得吃力了。 “呼～不行了不行了！” 小小地气喘着，他一头坐在沙发上，再起不能。 “算了算了，你有事说事，我知道你没事肯定不会跑过来。” 他像只脱力的死鱼一样， 躺在另一条沙发上，喝着热气腾腾的咖啡 终于缓了过来。 “嗯，我要给我还有千雪请个长假……” “什么?！” 星野司从松软的沙发上一跃而起，以不可思议的敏捷速度，冲到四枫院悠的面前，表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么快……这么快就去度蜜月了吗？” “还是说，快进到奉子成婚?！” “什么?！” “好震惊！” “就是说！” 书架后面三名女孩子齐齐惊呼出声，暴露了位置。 看到四枫院悠的视线，他们腼腆地藏了起来。 “不要乱想啊，这才交往几天 ，哪有那么夸张。” 四枫院悠有些无奈地解释着： “只是要带她去一趟医院。” 星野司坐回了沙发上，随手从沙发边上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 ，递了过来： “这个填一下就可以了，写明原因我会存档。” “这个，是上次摔下去还没有痊愈吗？” “还不清楚，得去做个详细的体检。” “嗯，你的申请我通过了 会交给指导老师，肯定会通过的 ，放心。” “那就一切拜托你了。” 四枫院悠深深鞠躬后，离开了学生会办公室。 在四枫院悠走后，星野司收好这张申请表格，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找出学生会的印章。 “啪”地一下，印章重重地盖好。 随后他唤来一名穿着制服看着一丝不苟的学生。 “野田，把这张申请表拿去复印三份，一份送给老师签字，一份归入档案室。” 名为野田的学生接过表格，看了看落款，神情微动。 转身踏出学生会大门后，他迫不及待地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 第一百九十二章叛徒 “嘟……嘟……嘟……” 电话响了十几秒，才终于拨通，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喂?” “大人，我是野田，我有重要情报！” “关于您让我关注的人有动静了，我刚刚看到她的请假申请。” “这次最好是真的，否则……你不会想知道下场的。”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 深沉而有威严。 被叫做野田的学生，身体不自然地颤抖了一下。 他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不，不会的……我怎么敢欺骗您呢？” 一边举着手机，一边鞠躬着，野田态度恭敬地询问： “我发誓这是真的，现在我手上就拿到了请假申请表，请问需要我给您念出来吗？” “拍照发给我就行了。” 那个声音对野田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态度傲慢地留下了这句话。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以后，野田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然后看着手里的表格，毅然按下了手机的拍摄键。 “咔嚓——” 清晰的拍照声，在走廊上响起来。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他选中了图片，选择了发送。 “不要怪我，会长，要怪，就怪你自己招惹到财团的人……” 野田的情绪有点低落，对于出卖这种事情，还是很有负罪感。 “我惹不起财团，只能这样了……” “不过你也是议员家庭，不是普通人家，应该……没问题吧？” 在这样的私立名门高中之中，作为平民学生，有时候就得小心行事。 可即便他再如何小心谨慎，但在努力进入学生会中后，就在某一日，他忽然被极道人士找上了门…… 经过惨无人道的威胁之后，被迫留下足以让他社会性死亡的把柄，他才得知了对方真正的目的……千羽千雪。 卷入到这种财团与议员家大小姐的争端里面，真是无妄之灾。 尚未出校园的他，第一次是如此了解到这个社会的真相……冰冷残酷。 “野田……你刚刚在做什么？” 身后忽然传出的声音，让他吓得跳了起来。 强作镇定，他看向眼神冰冷，仿佛在看某种令人恶心蛆虫的星野司。 “副会长。” 他试图在短时间内编出一个脱身之辞。 “我问你，刚刚在做什么？” 星野司的语气逐渐转为低沉，带着浓郁的失望与油然而生的……强烈的愤怒。 “呵呵，问我做什么？” 看到他如此生气，野田确认他已经猜到了，反倒没有那么多紧张了。 “果然拍照的声音还是太响了么……是我太急迫了。” 野田口中说着这样的话，却表现出一副无所谓了的样子。 “魂淡！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给我好好反省啊！” 星野司感觉自己血压都升高了，强忍着怒气。 长刘海下的些许阴影之中，眼神之中仿佛有暗火在烧。 “你故意激怒我?我被我揍一顿?以为这样就能减轻你的负罪感?” 他的声音如同寒冰一样森严。 在他的身后，学生会大门处，已经汇聚了不少人影。 那是听到动静赶过来的人群。 “……抱歉，如你所见，我现在是个叛徒。” 野田微微低头，不想让人看到此时他面部的表情。 ‘尽管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到来的这么快啊……’ 这一刻，他心中的情绪，连他自己也不能完全搞清楚。 到底，为什么他会走到这一步呢？ “叮咚”，之后又是连续两声震动，屏幕亮了起来。 在手机传来信息提示音时，星野司就注意到，劈手狠狠夺过，滑屏解锁后，他看到一条转账提示。 “21年02月09日08:14您尾号643账户转入 【白阳小说中转站一992859387】 【白阳小说中转站二937929266】 円元，余额 【白阳小说中转站一992859387】 【白阳小说中转站二937929266】 円元。” “情报有效，再接再厉。” “魂淡，你敢对外出售学生会的信息?” 星野司终于忍不住，重重地一拳殴在他鼻梁上。 伴随痛楚在脸上蔓延，野田心中的难受似乎抵消了一些。 “这些钱，不是我想要的……” 他没有还手，只是无力地辩解着： “我一分都没有动，全在这个账户里，也不想碰。”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这种事情，往届也有人这么干……毕竟的确是有人试图收购这些信息，至于最后流入了谁的手里 就不清楚了，或许是极道，财团，神社，甚至幕府。 只是如此明目张胆的，还是第一次。 挥出了一拳之后，星野司恢复了部分理智，冷静地试图搞清楚原委。 “笨蛋，你做事情之前有没有想过后果?” 看着眼前低头沉默的同学，星野司显得有些痛心疾首。 “如果我现在在你的履历上，记录你偷偷出售学生会资料的事情，你觉得你还有路可以走吗？” 学生会、社团不仅仅只是培养兴趣，更在于培养分工能力、为未来走上社会的工作进行预演。 东瀛学生的档案之中，是否参加社团，是否积极活动，有没有无故缺勤，社团工作完成怎么样，甚至期间获得的荣誉……一笔笔，一条条，都是未来求职时公司必然要看的！ 所谓社团活动，其实就是未来在公司之中工作的预演，所以东瀛社团才会有那么多繁琐规矩，做得比打工还累。 其中，能进学生会工作，无疑是比其它普通社团成员要更令人高看一眼……当然担人过某社团的领袖又是另一回事。 “我没得选……” “上介你这个八嘎！你这么做让怎么办?！是我引荐你进学生会的！” 星野司生气，也是理所应当。 当初就是他看中野田上介的才能，才招进学生会里面。 现在他出了事，说不定连带着她也有一个识人不明的责任。 野田上介同样有委屈。 “够了，你又知道什么！” “你以为是我想这么做吗？” “他们拿我家父母的工作威胁我，随时能让我社会性死亡，我能说不吗？” “我从一开始就没得选！” “换成你，你会怎么样?” 他低着头，紧紧攥起拳头，牙齿紧咬着嘴唇，低低地吼出这番话。 在这之后，他仿佛燃尽了的灰烬一样，整个人都仿佛失去了希望。 “……你可以来找我，找会长商量的。” “就算告诉你们，商量了，又能怎么样？” “那可是财团！” “是，你家里是有玩具公司的，可是你惹得起吗？” “会长的家长是议员，但是会为了我出面吗？” 寂静到掉落一根针都能听见的走廊上，他的声音像是吹过幽谷一样低沉而悲凉。 “或许会提一句，但是有多少用处呢？” “我敢说出去，不光我自己完了，还有我家人都要失业……这些，告诉你有什么用呢？” “你太偏激了，你都不说，怎么知道大家不会帮你。” “这还用问吗？” 野田上介悲怆地苦笑一声，肩膀为之一颤。 “会长是好人，你也是，面冷心热，我相信你们会尽力帮我……可是你们只是学生 ，不是大人，你们家里面的考量，不是你们能左右。” “我想了一个星期，最后还是觉得无路可走。” 其实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星野司根本不想继续再深入了……就算再听他说多少不甘、无奈以及委屈，那又能怎么样？ 学生会的情报已经外泄了，叛徒已成事实。 至于理由? 哪个叛徒不能说出一大堆不堪回首的心理路程? 难道可以因为这个抹去他的错误吗？ 星野司阴沉着脸，连带着身上阴沉的气息更加浓郁了，熬夜几日的眼睛里密布血丝，让他看起来像是择人而噬的凶兽。 这一次他的声音又冷又硬，完全再没有半点温情， 完全是从严处理的意思。 “你做了这种事情， 学生会是一刻不能容你了，好自为之吧！” 野田上介脑海之中轰的一声，就仿佛空了一样，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整个人都似乎失去了方位。 之后，再不理会还低头楞在原地的野田上介，他大步走入学生会，左右看了看。 大约还有六七人，还在学生会办公室馁。 当着他们的面，星野司大声宣布： “我以学生会副会长的名义，在此宣布，立即暂停野田上介在学生会的一切职务。” “并且，我会通知学生会长 指导老师以及校长 ，对这件事进行严肃追究。” 他的声音传入耳中，楞在原地的野田上介 ，不知为何 ，眼中湿润了。 本以为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真的面临这一刻，还是发现难以接受。 ‘可是，这能怪我吗？’ “从现在开始，你就不是学生会的人了！收拾好你的东西，滚吧！” “滚啊！” 还留在学生会之中的前同事，都同仇敌忾地对他表示了愤慨。 更有人把他的东西像丢垃圾一样，远远地从大门口扔出来。 厚重的字典、书本，砸在额头，发出沉闷的响声。 像是麻木了一样，他如同机械人似的将地上属于自己的物品，一样一样地捡起来，然后浑浑噩噩地，抱着这些东西，走向外面。 不出意外的话，勒令退学的处分，很快就要下达了。 他在这个学校里的生涯，就此宣告一个句号了。 跨出大楼，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 这个瞬间，他仰起脸来，却满是泪水： “今天的阳光，真是刺眼呐……” 第一百九十三章青小姐 阳光从窗前缓缓转移。 卧室之内，千羽千雪坐在床沿上，纤细的手指按着手机。 她穿着宽松的丝质睡衣，包裹住曲线曼妙的身材，及腰长发柔顺地飘扬在身后。 手机摆在床边的书桌上 ，从其中传出声音。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很抱歉 ，尽管事后有追查，但是他应该已经把你请假的事情外传了。” 话筒之中传来副会长星野司沉痛的声音。 “对不起，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是我识人不明，把这样的人招进了学生会……” 尽管隔着手机，但千羽千雪还是带着浅浅的笑容，足以治愈人心 融化一切阴霾的纯净笑容。 她轻轻摇了摇头，轻声安慰着： “星野，这不是你的错，如果说有错，那一定是我的错。” “哎?可是……” “没有可是！” 千羽千雪斩钉截铁地说着。 “我身为学生会长，却不能让下属信服，以至于他们走上了歧途，这必然是我身为学生会长的失职！” “……我明白了。” 星野司的声音里面带着欣慰。 尽管看不到人，但想必一定是这样的想法。 千羽千雪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担当 所以才会得到众多信赖，力压诸多竞争者，成为这一届的学生会长。 “那么，会长，关于他的处置建议。” “尽管我也很痛心，但是学生会也有它的规矩，这种明目张胆的叛徒行为，是不可原谅的。” 垂下眼帘，千羽千雪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在思考着。 “这样，请他自己申请转学吧……至于对外，就说家庭因素，野田同学辞去学生会职务，前往别的城市就读了。” “请让当时在场的各位， 务必不要外传这件事。” “了解！” 学生会干事做出这样泄露学生会内部情报的事情，透露出去可能会引发对于本届学生会的不信任。 关乎这点，绝对不能大意。 放下手机 ，千羽千雪显得有些疲惫。 本来有些苍白的清丽面庞上，又流露出几分脆弱。 她精神上的疲乏并没有就此轻松恢复。 无论是为了什么原因，她的确又感觉到了新的压力。 学生会长的工作，也不如想象之中轻松。 “怎么了？这是……” 四枫院悠提着带着温度的早点袋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呜……悠……” 千羽千雪猛地扑到四枫院悠怀里啜泣。 纤细柔美的胳膊柔若无骨般揽着他，少女伏在他的肩头，晶莹的脸眸中，点点泪水飞溅而出。 “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乖，别太放在心上……” 轻轻拍着少女的背，他熟练地安抚着她。 唯有在他面前，千羽千雪才能放松地大哭出来吧。 她其实是内心极为纤细敏感的女孩子。 正因为足够敏感 ，所以才能善解人意，通情达理，能够及时发现他人的想法，适时给予照顾。 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美丽大方……都是褒义词，不是吗？ 然而，有谁想过做到这些背后的代价呢？ 她也会不开心、会委屈、会想哭。 只是作为学生会长，作为学姐 作为大姐姐，从来都是她照顾别人……谁能照顾她? 谁都尊重她，但是谁都忽视了她 。 或许只有在面对恋人的时候 ，可以无所顾忌地大哭出来吧？ “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能跟我说说吗？” 四枫院悠柔声安慰着，试着分担她的压力。 “事情是这样的……” 少女揽着恋人的脖子，仿佛撒娇一样，在他的耳畔轻轻倾诉着心声。 “我好难过啊，悠。” “明明那么努力去做了 ，但是还是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跑出来，我太难了！” “这不是你的错，不必责怪自己 。” 看似柔弱的千雪 ，内心其实是很柔软很容易受伤的样子啊…… 窗外，高大的樱花树，碧绿的枝条无声地起伏。 …… 港口。 郁郁葱葱的树木长满了前方的岛屿，站在一座平稳行驶的巨大渡轮之上，身穿青色唐装的美丽女子，撑着一柄白色详红边的小伞，静静地站在甲板栏杆上，注视着海上波澜不惊的水面。 她的视线看着远方，神情之中却带着几分沉静，似乎在思考某些重要的事情。 东瀛自有神系，大量岛屿群落之中孕育出所谓八百万神。 所谓八百万之中，绝大多数都是鬼物妖怪之流，但是庞大基数下来，哪怕有万分之一成气候者，也是相当多的数字。 其中刨除望来乡野之间的山精野怪，以及民间村落小社之中供奉的野神之流，单单是记录在官方神灵谱系之上，正经得到承认正式的神灵，就足足有上千之数，是不折不扣的千神之地。 如果是鬼神不迹、超凡不显的时代，妖怪为主流 ，那也就罢了。 现在这种情况，世界灵潮复苏 ，神人之间固然还是难以随意交通，但干涉的代价越来越低了。 青行灯并不敢肆意妄为，她这样的力量层次，早已超出了寻常大妖怪许多，许多野神之流单论力量还不及她。 这样的她 ，其实说很容易受到神灵关注的，一举一动其实都要小心谨慎。 “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半点不由人呐！” 青色唐装少女，凝眉望去，隐隐就有所感悟。 她是经历过更早的时代的…… 那时候去神代已远，虽说大地之上 神灵依旧可以干涉 ，但是频率明显变得稀疏。 妖怪、神官、阴阳师、武士才是主流，其实归根结底还是人的时代， 妖怪不过是寄生在人类文明其中，因为它们只是破坏，并没有创造与建设。 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趋势，她已经逐渐感受到，这个世界格越来越时候神灵行走了…… 尽管这趋势只是显露出端倪，距离神代再临还有更久远的时间。 也许是千年，或者万年……通常这类整个世界的变迁，都是以这样漫长的时间尺度来看的。 “那个四枫院悠，其诞生经过太过于突兀了，轻轻松松就超越了妾身数百年积累 ，这就很离谱。” 关于这点，青行灯很有话说。 从当初弱小的小妖怪， 一步一步收集畏的力量，散播自己的物语，与其它的妖怪争夺生存空间，她花了多久，才成长起来? 那个四枫院悠才花了多久? 十六年?还是六个月? 就像是石头缝里忽然蹦出个孙行者这样。 “任何神灵、妖怪，其诞生、成长总是需要时间，总会留下痕迹。” “那一位……很奇怪，妾身完全没有找到祂的过去……找不到他成长的过程，他变强的过程。” “这是异类。” “哪怕是所谓四枫院明神转世，也绝对做不到这个程度。” “所谓四枫院明神，只是幕府册封的比天津神，哪怕将其身为野神之时的履历算上，也绝不可能超过二百年！” “神灵成长也得讲究***……他凭什么成为东瀛一切怪谈的主宰?” “这可不是随便称呼就行的！” 在这样神灵显迹的世界里面，神灵都称呼是有明确忌讳的。 拥有什么权柄，才能冠上对应的称呼。 譬如稻荷神 ，就是那几位神灵统称。 譬如福神， 同样是数位神灵共分。 说明前者有丰收领域的力量，而后者有赐福的能力。 怪谈之主，自然就是一切怪谈都主宰……独占这个领域。 “完全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他一跃而上，夺走了妾身本来瞄准的位置。” “妾身越来越对你感兴趣了……四枫院……” 在念出那个名字之前，青衣女子及时止住了。 海风徐徐吹拂，让她的发丝在风中轻扬。 这样美丽独特有气质的女子，无论在哪里都会如同众星拱月一样，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 没过多久，天际飘来一片阴雨云，隐隐还有着低低的滚雷声传来。 终于有男子鼓起勇气 ，走上前来。 “青小姐，这里风大，马上又要要暴风雨来了 ，是不是先进船舱避一避?” 青 ，这就是她在人类世界混迹时的化名。 微微抿唇一笑，做着知性美女打扮的她，缓缓点头，在殷勤男人的带领下，走进了这艘客轮的船舱。 这层船舱之内有着白色的灯光，视线也良好，看向舷窗外，仅仅是从甲板上走过来这一阵，就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伴随着青白色的电蛇之乌云之中蜿蜒狂舞，轰隆隆的雷声，震嘚窗户、天花板都在微微颤动。 船上的空间分为一层客舱、二等客舱以及作为大通铺的宽广空间。 有小型商店，可供休憩的餐厅，酒吧，自动贩卖机等，是极为普通的构造。 “青小姐，不如我们去喝一杯?” 这个男人殷勤的眼神，带着某种让她熟悉的欲望。 人类就是如此简单朴实， 遵从着欲望，某写时候真的是很好懂。 可惜青行灯还有事情，完全没有理会的意思。 只是一个冰冷的视线，就让这色令智昏的男人如坠冰窖，全身都吓出了冷汗。 撑着的油纸伞缓缓收起 ，她沿着走廊，径直走向自己的船舱。 要不是为了掩饰身份，这样的人类连靠近她的资格都没有。 第一百九十四章故事追逐着她 关上门以后，外面杂乱的声音顿时都远去了。 喧嚣属于人类，宁静属于她。 舱内显得有些幽暗，大约有十坪的空间，有床有桌，不过都是用螺丝固定好的。 床上铺着毛毯被子，空气里还带着香甜的气息……她曾经在这里短暂地休憩过。 上次的伤势对于她而言更多的是一种损耗，需要时间慢慢愈合。 不过在此期间，她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身为喜欢谋定而后动的妖怪她，并非一定要走上台前，隐藏在幕后时，一样可以做许多事情。 “呐～让我们开始百物语吧。” 伴随着青衣女子轻轻地吟唱着，空气之中泛起淡淡的波纹，一盏又一盏蜡烛，摇曳着橘红色的火光，悬浮在空气之中。 蜡烛数目有上百盏，灯光或明或暗，或悬凝不动，或跳跃不定，或激烈跳动，或后劲绵绵，或光色黯淡如同豆粒，或光明大放如同大灯…… 每一种都似乎沟通着远方的某处，丝丝缕缕的力量汇聚而来。 这就是至今为止，青行灯收集并培养的百物语。 每一个都是经心选择，培养多年才能抵达最低要求，在她身前显出这一支蜡烛。 最低标准就是妖力发生质变，抵达人类口中大妖怪的地步。 蜡烛的光代表着百物语的状况。 光明黯淡，说明力量还弱，跳跃不动说明正在战斗，后劲绵绵说明潜力还有待挖掘…… 正因为她有这些百物语的的支持，才能让她在妖怪的道路上，走出如此之远。 集齐上百大妖怪作为百物语，才是她敢号称百物语之主的底气。 “今天的主角依旧是那位名字也不能提的神秘人，并非是新的物语，我们依旧延续上一次的故事。” 画轴带着如玉的淡淡白光，静静地立在空中。 一只雪白晶莹的小手，轻轻拉开它。 之后画轴以匀速自行在空中展开，五彩斑斓的鲜艳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带起一阵绚烂的光雨。 画轴之上，模糊的白色光影之中，在不断变幻着，似乎有许多人许多事物浓缩在其中，又似乎只是空白的纸面。 “字迹又变化了……” 青行灯看着画轴一角，那里有着浅浅的字迹，娟秀柔美，是她自己亲笔所书。 上次，凑齐了祭品，她试图将四枫院悠写入百物语之中。 但是因为位格的巨大差距，导致做不到这点。 有着断断续续的空缺，那是墨汁纠结变化，始终无法组成的名字。 换言之，她无法将四枫院悠的名字写在这份画轴上。 可以读，可以正常写在普通纸张上，但是无法在涉及到神秘因素的地方留下。 似乎有某种力量在组织，每当墨水蜿蜒成形时，就猛地溃散开来，变成一片模糊。 “（空白）进入龙宫前，在学校的学生会里，野田大介进行了一次背叛，神秘人没有及时得知这个消息。” 在她眼前，这段字迹自行逐渐模糊、透明 ，组成了另一段。 （空白）得知了消息。 沉凝一阵，青行灯提起一支蘸着墨水的毛笔，点在雪白的页面上，转眼间留下几行娟秀的字迹。 “龙宫的线索被确认，这是合理的发展。” “继而某些人进入龙宫，也是合理的。” “最后，【空白】的附近，出现意外的事情，也是合理的。” “合理的安排，让龙宫那里【空白】出现变故。” 至于变故是什么【空白】，这就不是她可以控制的部分了。 【空白】是无法撰写的部分，这在她的过去经历之中， 涉及到陌生的力量，是常有的事情。 百物语会对于凡人而言，只要被纳入故事之中，就是难以违抗的力量，但如果有其它力量干涉，就经常出现大段空白。 最终结果，还是要看双方力量的博弈，以及具体演化。 尽管还有许多限制，但百物语依旧是非常强大的权柄。 “只是写了这点，都这么费力，但必须给他增加点麻烦。” 这是身为百物语之主的能力，或者说权柄也不为过。 越是具体到每一件事，消耗越大。 可如果只是泛泛而写，又不痛不痒。 只能尽力在具体和空泛之间取个平衡，在消耗尽可能少的同时 尽可能给怪谈之主造成更多的麻烦。 只是，毕竟是牵扯到高出自己不止一个大位阶的神灵，只是写了这些内容，她雪白的手臂就在微微颤抖。 低头垂眸，她青色唐衣的袖口不知何时起，已经燃起幽幽的火苗。 这…… 心中略微一惊，青行灯挥指一扫，袖口如同被利刃切割一样飘落，露出晶莹如玉的雪白肌肤。 带着火焰的袖子飘落在空中 ，却没有熄灭。 反而像在受到无形牵引力一样，缓缓向着她的身体方向偏移。 “必须要见血……” 只是一看，她就知道了原由。 狠心一咬，指尖渗出几滴嫣红的血珠，点点滴滴，洒落在火焰之上。 这血水洒上之后，火苗终于像是寻常火焰遇到雨水一样，忽地摇曳了一阵，就冒出大股青灰色烟气，消失不见。 青行灯俏丽的面容上，透着不正常的苍白，整体气息也显得虚弱了些。 这就是冒犯上位者的代价。 哪怕那位怪谈之主并没有直接干涉， 也做了许多回避的手段，但依旧不知不觉间遭遇了危机。 淡淡的云气弥漫在舱室内，然后缓缓隐没在空中。 她的手上提着一盏由薄纸制作的青色行灯，冷冷地看着舱室的角落。 “奉殿下的命令，寻找姐姐。” 同样是青色唐衣，气质与身材都显得非常青涩的少女，手上一盏幽幽的青色行灯。 几乎就像是姐妹一样，只是容貌不通。 “原来是你。” 青行灯感受着她身上与自己接近的气息。 “截取了妾身的妖力，才能找到这里，你是如何瞒过妾身布置的结界?” “是我！” 一个声音在她身后传来。 “父亲大人最最可爱的女儿！” 穿着华丽公主裙的少女，优雅地行了一个提裙礼，如人偶般光洁无暇的脸上露出矜持而得意笑容。 “我是父亲大人赋予力量的女儿，可以跨越空间，为父亲大人追逐任何敌人。 你的结界，轻轻松松就跨过去了！” “我是跨越空间追逐猎物的故事 ，任何被我盯上的人猎物，不论在哪里，都会被我找到！” 青行灯的心沉了下去。 这个故事的力量过于厉害了一些…… “想要妾身的命 ，那就来试试吧！” 手中的行灯光芒幽幽，忽然间青光如纱，映照得舱室内一片青色。 趁此机会，她挥袖一扫，画轴、烛火统统如同水面的波纹那样，转眼波动几下 ，消隐无踪。 幽暗的舱室内，如纱般青色光芒，照在小青行灯和人偶少女身上，她们的动作仿佛放慢了一瞬。 就见流萤如雨，飘荡在空中，青行灯的如梦幻一样，此时如同梦醒，缥缈无迹。 “又跑掉了……” 幼女青行灯有些小小的失望。 作为一个新生的妖怪，她实际诞生时间还不到一岁。 四枫院悠自百物语之主那里撕裂的部分本质，又经过转变之后，赋予给了草木的灵性，最终形成了新生的她。 见到青行灯，她就像是看见了姐姐一样，有一种亲近。 当看不见，就有一点失落之感。 “为什么姐姐不肯低头呢？明明，只要认个错，殿下就会接纳她，以后就不是野生的妖怪了啊……” 幼女青行灯有些伤感。 每次带着别的人去追逐姐姐， 她也会感觉难过…… 可是她知道这是必须要做的，殿下的命令不容违背。 人偶少女倒是没有她这样的感触，拍了拍脸颊，在舱室内转了转，找到一些没烧完的灰烬。 感受了下灰烬之中的气息，她站起身，拍了拍小手，神情愉悦，似乎有些开心。 “很好，她的气息还没有恢复，我们回去故事的世界，轮换追逐，不能给她从容恢复力量的时间！” “小青你也不用伤心，父亲大人是不会轻易杀了这样的大妖怪的，肯定会降服她，成为父亲大人的故事。”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不服气的妖怪，还不都是被我们扫平了?百物语也就是稍微棘手点，应该是有上百个大妖怪的群体。 ” “这股力量报团如果能够汇聚一起，那的确厉害 ……不过，哪个神灵会愿意放纵他们汇合呢？” “分散在全东瀛各地，似乎是不断散播百物语的故事？这样找起来是麻烦了点，但没有关系，物语也是故事，故事是父亲大人的领域。” “只要他们还在活动，还在散播故事，那么我们迟早会找出他们，击败他们 。” “父亲大人是所有故事的主宰，绝不能允许百物语这种故事独立其外！” 人偶少女的声音里充满了强烈的自信与希望。 这些时日以来，四枫院悠的权柄还在不断深入怪谈领域之中。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故事的国度不断扩张，大量强大的故事在其中得以成长。 “我们一定会帮助父亲大人扫平这些障碍！” 第一百九十五章神居 东京，港区外围。 坐落在高楼大厦之间，神社正对着一条幽静的街道，横穿居民区。 道旁有两排高大的行道树，郁郁葱葱。 神社占地面积不是很广，前面只有简单的木质鸟居，三两层台阶以及象征性的参道。 鸟居之后，是几间连在一起的小殿。 其中横向的拜殿称为“平入拜殿”，是最常见的样式。 此时来来往往的居民，经过这里，都会前往参拜。 身着便服的主妇带着孩子，或是穿着正装的男人，依次有序地来到钱箱前，投入5円硬币。 5円的硬币在东瀛语之中，发音与“缘”相同，因此受到青睐。 投钱后，再摇摇钱箱上方的大绳子，系在绳子上的铃铛顿时发出当啷当啷的响声。 三三两两的人群祭拜，铃声不时响起。 在那之后 ，看见的便是“二鞠躬二拍手一鞠躬”之礼，在拍手后默默许下愿望。 古朴的神社，有些历史的沉淀感，在两棵大树的树荫掩映下，阳光照下斑驳参差的光点，整体气息显得幽深而神秘。 整个东瀛正规神社据说有八万五，野社小社据说有一万五……但是由于过去未曾具体统计 ，因此实际数目有待商榷。 单单说东京都城市圈范围之内，就有许多这样的小社。 其庇护范围仅仅局限于居民区附近 ，最多再算上一两条街道。 考虑到东京区人口密度，其信众也不能算少了。 因为东京都过于广阔，据说占据了整个东瀛三分之一的人口，如此只多的人口，都跑去大神社参拜也不大实际。 上下班通勤也是需要时间的，就近参拜神社才是上上之选。 因此这类小社才有生存之机。 尽管其毫不起眼，甚至于登记宗教法人之后，就可以兴建。 其中供奉的大多是无名小神，有时也有一些出名的妖怪，不过通常信仰不多。 在这个世界，信奉神灵是非常严肃的事情，不仅仅是信仰，更在于金钱——每月的收入可是要定期打款到神社账目上，才能算上合格的信徒，得到神灵的庇护。 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信仰强大的神灵，而非相对弱小的野神、妖怪神。 力量越强大的神灵，能够庇护的范围就越广，能够庇护的信徒数目越大。 力量微弱的妖怪，可能最多就庇护一两户人家。 所以信奉妖怪的话，是很难保证自己的安全的。 幕府曾经出台过《神社寺庙管理条例》，派遣专业人士定期对境内这类小社进行勘察，以确定其供奉的神主，的确有赐福与庇护的能力。 根据神灵力量高低，其允许拥有的神社位格也不同。 对神力强大，足以庇护更多信徒的神灵，予以增加分社、扩建神社。 对力量弱小缺拥有神社的，拆除分社或者取缔信仰。 具体要求就是，野社、小社允许存在的最低限度，是能庇护一町。 2018年最新条例，其中明确庇护一町的正式标准 ——使得至少八百三十三位信徒身上具备最基础的庇护灵光痕迹。 信徒都是登记造册的，神的力量强弱也是可以分辨的，因此大量野蛮生长的野社遭到取缔，大浪淘沙之后 能剩下神社 ，都必然要至少能庇护一村的野神入驻其中。 淘汰了大量滥竽充数者，也让许多小社获得了更多信徒。 这处小社就是如此，据说供奉一位仁慈的女神，叫做百夜姬。 这条街道的居民相信，这位女神会在夜中提着古老的行灯，巡视着这附近的居民区，驱逐邪祟 ，庇护安宁。 在附近颇为灵验，曾经不止有一次显现过神迹，几十年来保护了这里的安定。 神社之中的大树上，挂着数以百计的特制绘马，远远看去，清一色的青色剪影。 本殿的地下，存在着无人可知的幽暗空间，不算大，约三四百平方米。 大约是建设时就在地下挖出，特意预留在此。 这处空间幽暗无光，没有窗户也没有天窗，唯一的光源是矗立在方台之上的神像。 神像高约两米，供奉在神龛之中，神龛放在由黄布铺着的方台上。 背后是一面雪白的墙壁，墙壁上却有许许多多的纹路，看着似乎都是些符咒。 幽暗的光，自神像身上发出， 照亮这处空间。 神像穿着青衣 ，身材曼妙，眼神清冷，五官端正，看得出是个美丽女神，发梢有着华贵的金色发饰，而手里提着普通的灯笼。 整体来看，有一种宁静安详的气质。 此时，光芒缓缓转亮，神像之上白光逼人。 浓密的光芒之中，一道青衣的倩影，猛地撞了出来，扶着案台才没有跌倒。 “幸亏妾身还有这处神社。” “果然多准备一点是没错的，谁能想象得到，妾身除了是百物语之主，还有别的身份呢？” 这处神社并非以青行灯名义受到供奉，而是她现身救了些居民后，又持续努力了许多年，生造出的神话。 追溯最初历史大约是近代，可能还是更久远一点，持续百年以上的努力，以及她暗中的照拂，才好不容易在这里扎下根来。 在东瀛这处，佛系神灵，神道教占据大势，又有儒系神灵，甚至还有渡海而来的道系神灵……普通野神要非常辛苦才有可能从它们的缝隙之间，积累起属于自己的信徒。 那时青行灯已经是大妖怪之中的佼佼者，百物语也培养了一些，实单纯，就力量上，也刚刚迈过村社野神的及格线。 即便如此，也花了不少钱不少心思，还伪装成人类，苦心经营，为自己谋划了一处神社。 百年积累，直到如今，她的信徒才三千多人。 在这里的野神之中 ，只能说算中等。 到这个地步，她已经可以说，是妖怪之中的励志典范了。 大妖怪之中，能有自己神社的不多。 即便有神社，也都是参拜者极少…… 譬如酒吞童子，她曾看过，神社比她这个还小，参拜者寥寥无几，信仰的灵光很是黯淡。 所以有那么多正经神灵不拜 ，偏偏选择向妖怪恶鬼参拜的，有多少呢？ 青行灯早早给自己布置了另一个出路——不以妖怪身份受祭，捏造了一个神名 ，如今就看到了回报。 至少在这处神社 ，依靠结界掩护，她可以放心不受外界干扰，安心恢复力量。 “妾身可不仅仅是妖怪，也是野神……想不到吧，四枫院。” 三千多人的信仰，不能算多，但也不少 ，胜在细水长流。 年年有， 月月有 ，周周有。 单次参拜贡献的力量很少，点点滴滴汇聚起来，已经在她的力量来源之中，占据了相当大一份比例……甚至逐渐有超过的趋势。 散播百物语带来的畏 ，其实是很不稳定的。 这也导致许多靠畏吃饭的大妖怪 ，收入很不稳定。 哪怕是维持自身位格不退化， 都需要一笔消耗，更不必提进步了。 拥有自己信众的神灵，哪怕是区区野神，也远比大妖怪威风……哪怕前者力量未必胜出多少。 大妖怪是不敢轻易受伤的，受伤了要恢复很难……除非吃人，靠人的灵来弥补自身。 可那样做，少了还好，次数多了必然引来打击。 野神有信仰在，有神社住，哪怕受伤了，也可以安心恢复。 单单只是这点，就显出神的尊贵——这是有房有稳定收入者，对无房无稳定收入者的碾压局。 哪怕再低的神灵 ，也是神灵。 青行灯靠在神台前，神态自若。 身后的神像之上， 幽暗的光洒下，照在她的身上。 光中有些类似于较大的颗粒状气雾，不断渗入其中。 如同甘霖淋在干涸的土地之上，原本空虚疲乏的感觉就得到缓解。 美丽的眼眸眯起，不自觉地发出舒适的轻吟声，那原本清冷的气质也冲淡了几分。 洁白的面颊上多出几分红晕，更显得娇艳。 点点滴滴的光明，都是积蓄的力量所化，只是持续了约十分钟左右 逐渐光雨就转淡，直到停歇下来。 神像之上的幽光，明显黯淡了一两分，气息也稍有些波动。 她很有分寸，节制自己， 并没有多取。 尽管此处神像之中的分灵，依旧还有不少力量，但轻易都是不能挪用的。 她有三千多信徒，每月都需要定期维持庇护的灵光印记。 除此之外，神社维持结界也需要消耗，还有驱逐净化邪祟所用……等等。 此外还有用于意外事件的，以及用于维持并提升神格的必不可少的积累。 虽看似收入很多，但消耗也不少。 精打细算，这个月剩余可支配力量 ，已经被她用掉了五分之一了 。 伸手一挥，巨大的画轴继续自空气之中泛着水光浮现，稀薄的白色云气簇拥而来。 展开过后，她遗憾地发现，原本写下的清晰字迹，又再度变得透明起来。 “又变得透明了……制备的灵性墨水，都快不够用了！” 沉默一阵，她继续提笔，蘸满墨水的毛笔，继续涂抹在雪白的页面上，蜿蜒的字迹之上，一个个娟秀小巧的字体， 都内蕴着淡淡的白色灵光，有着稀薄的透明水汽相随。 第一百九十六章“这就是妾身的骄傲！” 一间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内，光滑气派实木长桌，左右坐满了人。 为首一人坐在上首处，余下的都坐在两侧。 阳光透过拉开的窗帘，从钢化玻璃外照进来，在为首之人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室内气氛肃穆，很是庄重，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翻看着手上的资料。 翻页的沙沙声，回响在周围。 黑泽直人站起身来，对着为首的人深深鞠躬： “课长，情报已经分析出来了 。” 黑泽直人方脸，厚眉毛，薄嘴唇，身形显瘦，整个人面色严肃认真，显得一丝不苟，这个时候他拿着资料，吐字清晰： “一直以来我们对于境内各种超自然现象的调查都很难深入，这份情报却给出了非常详细的时间地点以及目击者线索……这非常反常，必是有人借此机会打击对手。” 坐在他对面的杉村阳希略微皱眉，微微举起手。 “杉村君，你有什么意见，说说。” 上首的水黑和也示意让他先说。 “咳咳，抱歉，我想问，情报来源于哪里？” 杉村阳希负责侦破这类棘手案件，但是关于井上组莫名灭门案，他花了大力气，带了几十人调查几个月，一无所获 ，只确认了又是一起超自然案件。 并不是他没有能力，只是他本身耶无可奈何。 “情报来源，不必多管，只要确认它是否真实，就可以了。” 上首的水黑和也不置可否。 这份情报他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一大早起来，就发现自家公寓下方 ，收到整整一大纸盒的资料。 有人通过快递送来这些。 里面全都是涉及到四枫院悠的资料，纸质，音频以及监控录像带。 尽管没有一锤定音的证据，证明四枫院悠这个危险的高中生，亲手杀死那么多人。 但目前为止的情报，已经可以证明他绝对出入过案发现场，且有大目击者。 连目击者的资料都列出了清晰的名单，还有沿途的监控录像……甚至还有无意间被车载录像、狗仔队拍下的照片。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是水黑和也对警视厅能否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办到如此细致的工作，表示怀疑。 至少情报科那点人手，远远不足…… 这背后牵扯到的，是方方面面的的影响力。 一想到这点，他就熄灭了追究到底的意思。 恰好就是他心心念念想着的。 ‘就算是别有用心又如何？起码证明了那个四枫院悠具有重大嫌疑，已经足以凭此抓捕他了！’ 水黑和也本来就对这个屡次出现在案件周围的四枫院悠起了疑心。 ‘根据大数据计算，经常卷入事件之中的人 ，绝不普通！’ 稍加关注，就会发现这位四枫院悠身边超自然现象出现的频率，简直高得令人难以置信。 就仿佛整个“死神小学生”一样，走到哪里，哪里就发生事件。 ‘就算他是神社传人，也不应该如此频繁……神社有十万之多，怎么没有看见其它神社也有这么反常的情况?’ ‘把四枫院悠镇压了！击毙或者关押起来！说不定东瀛的超自然活动频率，都能够直接下降几个百分点！’ ‘为了东瀛，我，水黑和也，必须抓住或者击毙四枫院悠！’ 眼神一凝，大义充斥了水黑和也都胸膛，那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人民的安定！ 镇压死神高中生四枫院悠！ 牺牲他一人，挽救全东瀛！ 不杀四枫院，东瀛就完蛋！ 思绪之中，这样的想法如同春天过后，田野之中的杂草一样，野蛮生长起来。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一丝淡淡的透明云气，飘荡在会议室内。 这缕云气带着玄奥的波动，潜移默化间，引导着在场众人的想法。 “我们组也不没有努力。” 杉村阳希站起身来，神色莫名，拿过遥控器，对着空白着点那面墙，轻轻一按。 周围的滑动窗帘，徐徐拉上，同时投影仪的幽蓝色光线，自多个角落之中射出，投射在空中，形成了虚拟的立体的成像。 “根据交通课那里调取的道路监控 ，进行对比 ，我们确认情报之中所载的资料符合，甚至比交通课的数据更为详细……” 成像之中，出现几十个方形小屏幕 ，显示出不同的车辆，以及四枫院悠上车下车的图像。 图像之中，四枫院悠虽是高中生，但举止之间却很有一种仪态。 在场众人都心中一凛。 这样的仪态他们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久经上位自然而生的威仪。 只是身为普通人的他们，并没有发现。 图像之上的少年，那深邃的黑色眼眸，似乎不经意间，有些灵动。 只是，似乎察觉到因为他们都是普通人，那点灵性最终还是潜伏下去。 “我们将情报综合，进行大数据对比，已经确认多起灵异灾害事件，都与他有密切关联。” “根据时间来看， 事发时，此人就在现场，且深度卷入其中。” “灵异灾害事件，已经有阴阳局， 神道厅的人，甚至民宿研究会协会的人在管了吧?” 忽然又有一人举手发言。 “此外还有超自然灾害对策室吧 ，是不是应该联系它们?” 发言的人是峰不二，家世好，又是名校出身，入职就是警部补，上个月转正为警部。 “峰君，那些与我们不是一路 协作可以，但是没必要把这件事推出去。” “我想你也知道，那些部门可不是容易打交道的啊……事实上我一直觉得这些部门过于神秘了。” 单单是涉及到灵异事件，就有几个国家级机构，此外还有本土的神道势力，民间各种半官方机构。 关于超自然现象方面，各个部门都不会忽视。 就连他们警视厅， 也重视这方面，开设了特殊部门，接纳特殊人才——由于警视厅历史传统，几乎都是剑道方面的人才。 这个世界的剑道，抵达某个领域之后，是可以伤害到恶灵妖鬼的。 水黑和也按着太阳穴 ，感觉自己似乎熬夜有点后遗症。 奇怪，以往似乎没有这么累。 “可是，超自然力量的应对，我们并没有足够经验……” 峰不二依旧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我们拥有剑豪，足够锋利的剑，一样可以斩杀恶鬼！” “此外，我们还有热武器，我们的目标只是个高中生，是个人类。” 水黑和也最后的一句起到了一锤定音的作用。 对付魑魅魍魉，热武器很多时候并不如何好用。 毕竟许多时候，目标压根不是实体 ，也不知道在哪，看不见，摸不着。 可如果目标只是人类的话，他们莫名就拥有了自信！ 是啊！只是区区人类！只要还是人类，那还有枪打不死的吗？ 依靠国家作为后盾的他们，在面对个人的时候，有着淡淡的傲慢。 尽管大多数时候并不会表现出来，但是这种骄傲是根深蒂固，存在于心底的……我们代表国家！ 至于背景档案之中提及的，地方神社的传人，他们之间连提都没有提。 全东瀛神社过十万，官方神社八万五。 虽然说四枫院神社也是官方谱系之内，但也只是八万神社其中之一罢了。 就算它在地方上有些影响力，但是这并不能阻碍他们的行动。 “都坐下，诸君，我散会之后，我们把资料再整理下，然后确定无误，就由我带队，对目标进行突击抓捕。” “这是最大限度避免地方神社势力的阻碍，在其没有反应过来之前 直接带人坐车离开。” “对了，其实我觉得新干线就不错，只要争取到一两个小时时间，就足够了。” 水黑和也坐在主位上，沉声布置着任务。 “一组负责追踪， 二组负责接应，其余两组随时待命。” “以防走漏消息，这件事先不要上报公方殿下。” 伴随着他的分配工作，一张无形的大网， 正在笼罩向四枫院悠。 等散会之后，水黑和也坐在位置上，拿出随身带着的密码杯。 继输入三十六位密码，又验证了指纹，扫描了下虹膜之后，保温杯上一点语音提示： “请上下左右各活动面部，说出秘钥口令。” “为了东瀛！” 他沉声回复着。 “回答正确。” 咔嚓一声，瓶口自行旋转打开，就着水杯喝了几口，他陷入了沉思。 这样的杯子是非常有必要的。 虽然繁琐是繁琐了一点，但是至少保证了安全。 须知即便是在官方机构，如今也不能保证没有丝毫意外发生。 据他所知，上半年就有因为喝下有问题的饮水，毒发身亡的警部。 事后追查，才发现是一只在大楼里活跃的妖物，在饮水之中释放毒粉。 尽管那只妖物被消灭了，但是魑魅魍魉几乎跟蟑螂一样顽强，到处都有。 “真是个病态的世界！” 尤其是在读过档案室那浩瀚的卷宗之后，他深刻了解到这个世界的黑暗……每年十几万的失踪人口，只有极少数是真正失踪、或是仇杀、自杀，绝大多数都是沦为了妖怪的口粮。 地狱少女，诡异录像带 ，吃人凶宅，神隐事件，百物语，邪神，妖怪…… 普通人在这样的世界，实在是太艰难了。 尽管其实遇到危险的概率不高，但只要遇到一次，立刻就是家破人亡。 自那以后 ，他对于魑魅魍魉的厌恶， 已经无以复加了。 连带着，对于四枫院悠这种不安分的人士，也充满了恶意。 “要是这个世界没有这些怪异 的力量就好了！” “四枫院悠！死神高中生！你必须死！” 看着桌上资料之中，嘴角挂着浅浅笑意的少年，他禁不住生出怒气，重重地锤在桌上。 就是因为他， 因为有他在，才会导致发生怪异事件的频率提高吧? 一定是这样！ 他就是令和时代的死神高中生！ 就是他让这个世界的普通人，生活状况变得愈来愈恶劣了！ 为了东瀛普通人类的幸福与安宁， 他，水黑和也，必须要尽快消灭这个祸根！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消灭你！” 淡淡的云气，在他的背后浓烈地波动着。 丝丝莫名的力量，持续而长久地影响着他。 水黑和也一身正气，俨然已经将这个看似阳光的高中生，视为了洪水猛兽。 在这种力量影响下，下意识将这些年积蓄的，对于妖魔鬼怪的情绪，统统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不杀他，东瀛不安……” 幽暗的地下空间之中。 悬浮在半空之中的画轴上，一只纤细修长手臂握毛笔，正在奋笔疾书，忽然间剧烈地颤抖起来。 “咳咳，咳咳——” 压抑着的咳嗽之后，飘逸的长发在肩后飘扬，青衣女子苍白到近乎没有血色的俏丽面容上，忽然之间笑了。 “这下……就能给它制造麻烦了。” “哇”地一声，她捂住樱唇，但喉咙一甜，依然有丝丝嫣红从指缝之间渗出。 点点滴滴红色血液 ，低落在光滑的松木地板上。 在幽暗之中，这些血珠带着晶莹的光。 地板上出现奇景，几根嫩绿的新芽，从地板之间长出，转眼间抽出细小的枝条。 空气似乎得到了净化，变得清新，更有着淡雅的香气弥漫。 这不是凡血，每一滴都蕴含着她的神力，才有这样的异象。 为了布置一个能将四枫院悠卷进去的麻烦，她转了许多弯。 搜集资料，找到对四枫院悠有极大恶意的警视，又悄然诱导他的想法，最后利用权柄，试着干涉许多人接下来的命运轨迹…… 每一件都是大耗心力，且持续需要与怪谈之主冥冥之中的力量对抗，其中难度，非寻常妖怪所能知晓 “妾身说过，必会回报先前之仇……” “哪怕明知不是对手，妾身也一定要竭尽全力！ 这就是妾身的百物语，这就是妾身呐！” “怪谈之主啊，请好好感受……这就是妾身的愤怒啊！这就是妾身的骄傲！” 靠在神像之前的案台上，青衣的女子已经气若游丝，无力地倚靠着。 那苍白清丽的容颜上，勾起淡淡的笑容。 她的意志，让她绝不愿就此低头。 一如那开在悬崖峭壁之上，傲寒而立的梅花。 第一百九十七章做好准备了 四枫院悠坐在客厅松软的沙发上，眼前是擦拭得干净锃亮的实木桌面。 立川凉穿着白袜，系着深色的猫咪围裙，踩在小圆凳上，笨拙地用一条比她稚嫩胳膊还要长的抹布，来回擦拭着。 阳光从窗户外面照进来，稚嫩端正的小脸上，写满了认真。 她已经擦完了厨房卫生间，现在开始擦客厅。 据说一会儿还要去拖地。 小小的年纪就开始学习做家务了。 四枫院悠将一本摊开的旧书，夹好书签，随手放到沙发上。 “小凉啊，累了吧？” “嗯……” 沉浸在打扫之中的小女孩儿，只是轻轻应着，没有更多反应。 “那张桌子已经非常，非常干净了！所以，休息下吧。” “不可以懈怠！” 这个孩子却忽然转过来，以一种很认真的态度看着他。 那双琥珀一样瑰丽的眸子里，透出发自内心的意味。 “跟伯母约定好的，要擦三遍，一遍用去污粉，一遍用湿布，一遍拥干布。” 眨着大大的眼睛，这个孩子现在已经初步显出几分丽色，未来必是大美人。 “打扫要认真，做事也要认真，这才是好孩子。” 立川凉这个孩子，有些时候，就是过于认真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认真的模样，就有一种想捏一捏小脸的想法。 “小凉在学校里有交到好朋友吗？” 满六岁的孩子都要上小学，立川凉自然早已上了小学。 现在是以转学生的身份，加入了小学。 “有。” 认真地点头，回答问题时这个孩子总是以面对老师的乖学生态度。 的确是乖巧的孩子。 “有顺利融入进去就好，如果遇到欺负，就一定要告诉我。” “哥哥我啊，一定会能帮到你的。” 说着，四枫院悠想到了什么，随手递过去几张纸币。 “哥哥给你的零花钱，先拿着。” 数目足有五万円。 这对小学生而言，是一大笔收入了。 足以使用半年了……如果不乱花的话。 “太多了……” 立川凉默默推开了他的手，不想接受。 “朋友之间偶尔也会有交际，互赠礼物之类也需要还礼，总是有用钱的地方。” 其实四枫院悠知道母亲有给她零用钱，不过这个孩子似乎是自尊心有点强过头了…… “可以拿去买点松饼之类的。” 许多人都以为小孩子不用花钱，其实这是不对的。 哪怕是再小点孩子之间互相也有攀比，炫耀自己的零食、玩具、新文具之类……一点可以支配的零花钱都没有，会很难过。 四枫院悠正是经历过，所以知道，多多少少总该给一点。 “谢谢哥哥。” 在他的期许之下，立川凉小脸上动摇了起来。 最后从其中抽出一张，小心地贴身收好。 这孩子最近表情丰富了许多，已经逐渐从初见时那种小心翼翼的状态之中走出 ，大约是熟悉了吧。 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跑来跑去擦地板，真是颇为惹人恋爱。 似乎是觉得白白拿了钱不好，这孩子主动要求承担了相当一部分家务活……明明才是小学生。 只是阻止她是不可能的……在东瀛，所有的女孩子基本上都要学习做家务，这也是所谓新娘修养的一部分。 由于未来大部分都会成为全职主妇，所以太过娇纵的女孩子是很难嫁出去的…… 在这个国度连地位比女性高的男人，都必须成为社畜， 更何况是女人呢？ 穿着室内鞋，四枫院悠起身前往二楼，属于自己的卧室。 半路上，他的身体散发出淡淡微光，看向木质楼梯外面。 窗户外是蔚蓝的天空，白色都飞镖翱翔在外面。 不知为何，灵觉之中似乎隐隐有种感觉。 做出侧耳倾听的姿态后，四枫院悠感觉似乎清晰了些。 隐隐之间，好像能够听到有人在谈论着什么。 属于神的直觉，立刻让他生出明悟—— 这是提到了自己。 其实被人提到并不是很罕见的事情。 四枫院悠此身已经算有点名气的作者，在学校里也算名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谈论到他的时候。 只要是非恶意的提及，通常不会触动灵觉。 换言之，能触动灵觉的，就是带有明显恶意的了。 “……目标行程……新干线……” 杂音充斥在耳畔，就像是细微的宇宙背景杂音那种。 夹杂在其中，有价值的声音就难以辨识。 似乎因为距离有些远，即使他凝神去关注，也只能模糊听个大概。 灵觉之中隐约可以感应到，有复数的生命，同一时刻具备了对他的模糊敌意…… 且在某个似乎是房间的封闭空间内，商谈关于他的事情，最后更是隐隐有杀机浮现。 “这就有趣了，我待在家里也有人想找麻烦?” 想了想，几乎没有多久，就锁定了几个怀疑人选。 其中一个就是青行灯，其次就是某次曾经在山中教训过的阴阳师…… 一个是统帅诸多妖怪的领袖，另一个应该是在京都很有背景。 不过后者可能性很小。 反倒是与他有不小冲突的青行灯，可能性大些。 有些在意，四枫院悠踩着楼梯，上了二楼。 进了房间后，用手机发了个简讯。 “千雪，关于去千羽家旧址的计划，我有点想法……” 等待回信时，看见桌上还有上次买回来的寿司，真空包装。 撕开，外面看着是包裹着的海苔，一口咬下，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其实味道不错， 入口就是海苔的鲜味与干脆。 里面是松软可口的甜糯米，其中有着猪油的脂肪润滑。 甘甜而不腻，润口而不黏，带着一种海上的风味，以及点缀般的作为添加的些许山葵泥的辛辣…… 可以说是很用心制作的寿司，同时具备了山与海的味道。 就是分量太少，两口就吃完了一个。 东瀛料理固有缺点，就是分量不够吃。 以至于东瀛人普遍营养不良，缺乏脂肪，以至于吃那种脂肪丰富的和牛会很享受……其实就是缺乏油水。 “叮咚”一声，手机传来了回复。 四枫院悠拿起看了看。 [四枫院君，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夜行列车（大章） 列车平稳地行驶着，窗外的风景徐徐向后倒退。 空旷的车厢里，四枫院悠坐在宽敞的座椅上，对面坐着一身轻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 这是一列通向乡下地方的列车，在这段路途，人员日渐稀少。 四枫院悠视线看着窗外。 蔚蓝的天空，葱绿的田野，不时经过的连绵起伏的绿色山丘，以及坐落在山地之间的道路、桥梁。 “四枫院君，选在傍晚时分出发，真的没有问题吗？” 看得出来，少女今天有准备精致的妆容，俏丽的面庞上，泛着一层晶莹，淡淡的樱粉色嘴唇上，稍稍涂抹了唇膏，整个人都得娇艳欲滴。 傍晚时分，昼夜转换，恰是逢魔只时。 在这时间段出行， 本就是忌讳。 尽管到了如今，依旧有许多人坚持着这样的传统。 列车穿过一截山体隧道后，窗户正对着夕阳。 橘红色的光，将这节车厢，映照得一片血红。 “很抱歉，把你卷了进来。” 四枫院悠带着歉意，郑重地道歉。 少女带着浅浅的笑意 ，轻轻摇了摇头。 “我既然是悠的恋人，这个时候就应该陪在你身边。” 事先，四枫院悠已经将计划和盘托出，她是知道这趟出行的危险性的，但毅然决定跟随过来。 哪怕即将面临未知的敌人。 “放心，我有准备。” “逢魔时，通往乡下偏僻区域的列车，乘坐的人员最少，能够最大可能性排除无关人群……避免把太多无辜的人拉进来。” “此外，车上人少，要做什么，也很显眼，更容易分辨出敌人。” 这些人本就是冲着四枫院悠来的，与千羽千雪无干。 少女带着温度的柔软小手，轻轻拉住他的左手，十指交叉，缓缓扣在一起。 “嗯，我相信悠的安排。” 少女真挚的信任，完完整整地传递过来了。 “那么，算算时间，差不多他们也该到来这里了……” 窗外，一条溪流蜿蜒曲折，如同玉带一样，被夕阳染成一片火红，点缀在山岭之间。 山色静谧、空寂，一如此刻他的心境。 决定已下，再无杂念。 即便决定下一刻就要杀人，这一刻依旧如同寻常旅行一样，不紧不慢，从容淡定。 心如流水，意如流云，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小小地诧异…… 曾经何时， 那个曾经连杀鱼都要犹豫的少年，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回忆了…… 四枫院悠甚至留意到身前少女不经意间流露的紧张神色。 伴随着列车缓缓前行，又经过了几个小站， 略微停顿了，再度向着前方缓缓行去。 夕阳的光线逐渐落下，暮色如同活物一样，逐渐爬上远山。 淡淡的薄雾，飘荡在外面。 车厢里面的灯光，逐渐亮了起来。 四枫院悠心境处于一种深沉的静谧之中，唯有淡淡的清明。 一点微不可查的杀机，以及涌动的恶意，在某次停靠之后，出现在灵觉之中……就在这座列车之内。 ‘来了！’ 没有丝毫紧张，只有一种淡淡的“哦”一样的平静。 四枫院悠坐在车厢内，徐徐向右舒展右臂。 一左一右，以他为中心，两辆列车的虚影如同镜面一样对称分开 一面沿着正常的轨道，载着四枫院悠和千羽千雪，一面则是单独载着四枫院悠，对面是空荡荡的…… 11节车厢。 客人散在空荡荡的车厢之内，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坐满。 “没想是这列路线……” 水黑和也一身白色衬衫 ，外面披着一身黑色大衣，坐在普通的座位上，有些感叹 这班列车，在这个路线，乘客是极少的……再往前就是真正的乡下了，路上会越来越荒凉。 近些年由于少子化越来越严重 许多乡村地区几乎成为了废村。 “根本起不到任何掩护……完全就没有别的乘客了。” 即便人次再少，列车依旧是必须要有的……尽管一天只有一个班次。 甚至于还有一班列车，长达12年来，每天只有同一个乘客。 “这样也好，毕竟是非常危险的目标，逮捕的时候没有其他乘客，也不会误伤。” 其实在他心中，隐隐是期待四枫院悠反抗的。 只要他敢反抗，就是对抗官方，就可以当场击毙。 “二组，到齐了没有?” 尽管比较尴尬，但装作玩着手机的他，还是按照计划，联络其他组。 “二组?” 等了约两分钟，都没有等到回复，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收到……但是……我们遇到了点情况。” 就在他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二组的信号发了过来。 “有一个老人，准备**！” “什么?” 水黑和也大吃一惊。 东瀛的地铁、新干线，完全不安检！ X光扫描仪就不提了， 连保安都没有到，“哔”的刷一下卡就能进站，根本没人管你包里装了什么。 为此，也出现过重大事件。 北海道特快列车火灾。 2015年6月30日下午，发生了一起罕见的新干线列车纵火事件。 东京的一名70岁老人，因为在领取生活保护费问题上对自己所在的区政府不满，于是携带了几公斤汽油，登上了从东京开往大阪的新干线列车。 当列车以每小时320公里的速度行驶到横滨市时，这位老人拿着汽油瓶走到列车连接处，往自己的身上浇上汽油，然后点燃了打火机。 整节车厢当时有50几名乘客，大火燃烧以后，许多的乘客往后边的车厢里跑，但是一名最靠近这位自杀老人座位上的60岁女性被烧死，另有20余名乘客因吸入二氧化碳或跌倒而受伤。 这是1964年，东瀛的新干线投入运营以来发生的第一起新干线列车纵火案。 事发之后，国土交通省紧急下令，要求铁路公司对乘客携带的物品要进行严格检查，防止此类恶性事件的再度发生。 但是，铁路公司对于在车站内设置安检设备对乘客实施安检提出了强烈的反对。 这一起纵火案，是新干线投入运营半个多世纪以来，发生的唯一一起的纵火案，这说明发生同类案件的概率很低。 如果为了这么低概率的犯罪案，而对所有的乘客实行安检，会对乘客的人格造成伤害。 此外，东京车站站台上下四层，是连接整个东瀛东西南北的最核心的枢纽车站。 有20多条新干线、城际铁路和地铁在这里交汇，为了保证乘客的进出便利，东京车站的检票口多达18个。 如果在18个检票口全部要设置安检设备的话，铁路公司至少要投资200亿円，大约12亿5000万元人民币，而且每年还需要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管理运营。 铁路公司将不得不需要提高票价来抵消这一种成本支出，对于乘客的利益将会带来损害。 最后，东京车站一天的进出车次是4000次，客流量是120万人。 如果这么多人全部要实行安检的话，那么会因此耽搁乘客的乘车，造成大量乘客的拥堵，无法保证新干线和城际列车的准点安全，导致整个车站的管理运营出现瘫痪。 基于以上三个理由，铁道公司强硬拒绝了命令。 不过的确，如他们所言，从那以后，至少几年内都没有出现重大事件。 毕竟，东瀛人向来有不给人添麻烦的传统。 哪怕是受了不公正待遇，对社会绝望了，充满了愤恨与不甘，最大的反抗也只是默默地去死。 会选择这样在列车上纵火**的，毕竟是少数。 所谓“国民性”，无非如此。 水黑和也本来也习惯于这样的情况，却不想——居然遇到了这样一只基因突变的“异类”！ “可恶，想死为什么不自己找个无人的森林！连死都要给人添麻烦吗？” 计划才刚刚开始，就遇到这样的意外，水黑和也只觉得一阵郁闷。 有心置之不理，直奔目标，却又不能。 火势烧起来，谁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他们，可都还坐在车上！ “魂淡，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现在要是让二组出面，岂不是立刻就暴露了身份? 更有可能直接引发目标的怀疑……关于这点几乎是肯定的！ 只要他看到，必然会怀疑——车上一共才几个人? 车厢内一片静寂，几个属下都等着他的命令。 水黑和也面色一阵变幻，最终还是下了决定。 “二组，你们务必制止纵火！必要时可以暴露身份！” 以此同时，他又拨通了三组。 “三组，目标还在六号车厢吗？” “三组收到，我们已经通过车载监控电视，确认目标仍在六号车厢范围内。” 心中略安，发生问题的是在四号车厢，距离六号车厢之间，还有一节车厢作为间隔。 应该不会被注意到。 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三组 ，密切关注，如果目标离开车厢，一定要立刻回复。” “再次重申一遍，列车将在四十分五分钟之后，抵达奥木染站。” “到站之前十五分钟，所有人向目标所在地汇集。” “预计战斗时间五分钟，抓捕之后立刻下站，乘坐接应的车辆返回本部！” “是！” 手机之中，组员都迅速回复了信息。 水黑和也坐在原位，周围就是熟悉且信任的下属。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些心慌慌的感觉。 多年办案的经验告诉他，有些不对劲。 “和也，喝茶吗？” 身边假扮成情侣的女人，递过来一杯保温的热咖啡。 “谢谢……” 接过杯子的瞬间，他的手猛地一颤，眼前一黑，冒出无数金星。 隐约间，看到许多重影，无论是水杯还是椅子，乃至于身边穿着黑色女士窄裙的温婉女人，都出现许多重影。 所有的声音在瞬息间远去，这重影模糊看不清，又扭曲变化起来。 在眼前，他眼睁睁看到，因为常年练枪磨出茧的女人手上，一点一点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这青紫色不断蔓延，干枯)发卷，好似烤焦了一样，完全脱水、最后在他眼前不断剥落出大量碎皮，露出流着黄黑色脓水，与不正常的猩红色血肉的内在…… 原本温婉可人，靠在他身侧的女人，蓬头垢面露出笑容，只是脸上上肌肤也在迅速干枯、脱水、碳化，之后焦黑的死皮不断簌簌而落……露出狰狞的白骨。 这具白骨甚至伸出同样的白骨手臂，要去挽着自己…… “不——” 恐惧之中，急出满身大汗的他，奋起全身意志，勉强压制自己去拔枪的冲动。 拔枪不能解决问题！ 一定是幻象！ 拔枪会把自己人打死！ 他努力咬着嘴唇，让疼痛提振精神。 只是，幻象却没有因此破除。 恰在此时，一阵清凉的气息自胸前贴身衣服上传来。 更有着淡淡的金光在眼前绽放， 与此同时，耳畔传来洪钟大吕般的梵唱声。 “如是我闻。一时薄伽梵。在室罗筏住誓多林给孤独园。与大苾刍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又与诸大菩萨僧万二千人俱……” “……若人能须臾读诵此陀罗尼者。此人所有一切地狱畜生阎罗王界饿鬼之苦，破坏消灭。无有遗余。 诸佛刹土，及诸天宫，一切菩萨所住之门，无有障碍，随意趣入。” “……一切恶道，皆得清净，一切地狱苦，悉皆消灭。” 似乎有许多僧侣齐声唱出一般，声声如在眼前。 伴随着经文之声越发洪亮，幻象越发远去，他原先那明显异常的金黄色状态，也得到了缓解。 尤其是唱到“一切恶道，皆得清净，一切地狱苦，悉皆消灭”，水黑和也眼前金光猛地大亮。 隐隐有一声轻咦声，在遥远的地方传来……不过似乎是幻觉。 只感觉身上顿时为之一轻，那种清凉气息似乎去除了某种压抑在身上的莫名之物。 眼前的视野又是一阵模糊，几秒之后恢复了正常。 水黑和也满头大汗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方才迷迷糊糊间居然睡着了。 “是梦?” “不对——刚刚不是梦！” 他下意识撕开了衣领，看到原先缝进去衣领内的《尊胜陀罗尼经》，已经模糊看不清字迹了。 这是他从小的时候开始，就一直穿戴在身上的东西……是他过世母亲在他出生时求来的。 据说，是阿罗汉涅槃前亲自手书的经文。 他本不信佛，但基于母亲的缘故，一直以来也有定期去那家寺庙祭拜，希望母亲在她希望前往的西方极乐净土安宁太平。 只是真的没想到，居然在今日，出现了这么明显的异象。 刚刚，是这经文庇护他躲过了一灾? “母上大人，即便在另一个世界，您也在庇护着我吗？” 他禁不住情绪低落，流泪满面。 “和也，你在做什么?” 看到他忽然惊醒，又撕衣领，又是流泪，下属顿时警觉起来。 注视着他，手臂下意识都按在腰间……他们或多或少，都针对性带着各自的护身符。 外人不知，他们身在这行岂能不知? 有没有护身符，在许多时候，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纵观离奇事件的幸存者，全部都有着至少一件类似的东西。 尽管他们没有佛家所说的法目或者阴阳道之中见鬼之类天赋，但是不妨碍他们常备护身符在身。 一枚护身符，根据神社不同以及档次不同， 价值从5000円到10万円都有，效用能维持七天到半年都有。 水黑和也冷静下来，看向外面。 暮色深沉，漆黑之中隐约可见山岭的轮廓，应该是到了相当偏僻的地方。 环顾四周，车厢内已经再无别的乘客。 车厢内幽冷的灯光下，周围的下属已经靠了过来，关切地看着他。 “我没事，只是做了个梦。” 他摸了摸额头，入手湿滑，还带着温度，这时候全身出汗，遍体生凉。 “刚刚的梦不对劲……我睡了多久?” “五十五分钟了。” 那名女下属看了眼手机，只是，神情微妙……为什么过去了这么久了? “那个纵火的老人打发了吗？” 他先关注的是这个问题。 “二组已经很久没有传过来消息了……” 这话一出，水黑和也顿时就是一惊。 “不是约定五分钟必须汇报一次吗？” 他已经忍耐不住了，站起身来，愤怒地呵斥着。 “你们连行动计划都不背的吗？！！” 等等，这个时候，水黑和也意识到一个问题。 不知不觉间，他似乎睡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那么，他是什么时候坐上车的呢? 而且之前车厢是这样的布置吗？ 对了！ 广告牌！ 广告牌不见了！ 车厢内失去了随处可见的广告牌以及广告贴！ 无机质的旧式车厢，在幽冷的白色灯光照耀下，发出咯噔、咯噔的有规律声音。 “对啊……为什么我们给忘记了?” 下属们都是冥思苦想，完全回忆不起来，到底为什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 似乎……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都一样，所有人都默认没有问题，然后就给忽略了过去。 这时候被他提醒，顿时就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哦，原来我们还有同伴。 就类似于忘带钥匙，明明知道有问题但是不自觉忽略过去，最后被人提起立刻明悟那种感觉。 许多人都有类似的事情，就像是现在这样。 “等等，这辆车已经好久没有靠站了吧？” 电从刚刚开始已经有二十分左右没靠站了。 平常大约只要五分钟，最长七八分就会停靠一次的说。 “其他乘客是什么时候下车的呢？” 除了他们之外其他还有五个乘客，但是谁也没有发觉他们何时下车……似乎大家都在打盹一样，迷迷糊糊地时间就过去了。 “前方即将到达如月站，本次列车将抵达最终站。” 车厢里，回荡起刺耳而冰冷的声音，冷冰冰地仿佛在读讣告一样沉重。 所有人都感觉到冷气自背后冒出。 鬼车站！ 写作鬼，念做如月！ 这是，不折不扣的灵异事件现场！ 以此同时，列车开始逐渐减速…… 窗外依旧是一片漆黑，只是靠近轨道的部分，被灯光照亮，隐隐可以看见杂草与泥土。 似乎真的来到了非常偏僻的荒野地方。 “如月车站，这个似乎有在哪里听说过。” “找到了！” 在2ch论坛上流传的不存在车站“きさらぎ駅”。 一名少女在深夜搭乘电车时，无意间搭到一个不存在的车站“きさらぎ駅”(如月车站)。 起先她还很热切地将在车站的见闻与2ch网友即时分享，没想到最后却搞到自己下落不明…… 这名女下属正在念出浏览到的网页上信息。 “想坐回程的电车但车站内找不到时刻表。 刚坐来的电车还在，我该回去坐吗? 就在我发文的时后电车开走了。” “我打电话回家麻烦家人过来接我，但父母也不知道如月站在哪里。他们找完地图后便会过来接我，有点恐怖呢。” 接下来都是女孩与论坛网友的交流记录。 在抵达了如月站之后，她独自下了车，经历了一些离奇的事件，最终坐上了不明男人的出租车…… “以防万一 ，这就是我最后的留言了。” “帖子已经停止更新十年了， 但是下面有不少跟帖 。” “最近则有另一名网友造访了“きさらぎ駅”，并在推特上公开该车站，以及电车的照片。 这名访客指出，他是在关东地区搭乘电车，在过了千叶以后，才发觉自己到了一个奇怪的车站。” “这里的时间比网路上快了1个多小时，且当晚关东地区明明传出有5级地震发生，他却一点都没感觉。” “下面呢？下面呢？” 看到她停顿在哪里， 露出恐慌的表情，水黑和也不耐烦地催促着： “下面……没有信号了！” 这名女下属嗫嚅着嘴唇，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举起了手机。 那上面已无法显示，信号格清零。 所有人都看向自己的手机。 “我的也是！” “我也没有！” “信号没有了！” 列车缓缓降速，似乎即将到站。 他们，已经孤立无援。 第一百九十九章神隐 列车持续减速，脚下传来有节奏的咯噔、咯噔声。 冰冷的窗户外面，漆黑深处，隐约可以看见一点光明，若隐若现。 随着列车向前行驶，逐渐清晰、明亮起来。 越来越慢，最终停了下来。 外面是一处狭小的站台，有一盏白炽灯照着。 站台约几十米长，三四米宽，有个遮雨的棚子 用水泥浇筑的站台上，地面坑坑洼洼的，只有一排陈旧的木质长凳。 噗咻，大门猛地打开了，黑黢黢的黑暗之中，冷风呼啸着灌了进来。 随着列车停稳，那个低沉得仿佛自幽谷之中传来的声音，再度在列车内回想。 “本次列车已抵达最终站，如月车站到了，欢迎乘坐本次神隐专列。” “我是你们最真诚的列车长，在这里衷心祝福您，旅途愉快，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悠扬的旋律，庄严而华美，让人听了就仿佛置身在肃穆的大礼堂之中，外面无数白鸽齐齐扑棱翅膀，飞上蔚蓝的天空…… 莫名的，虽然是这样美妙的音乐，众人心中却似乎堵塞了什么一样，有种极端不祥的预感…… 看了一眼外面惨白色的灯光，以及站台之后深邃空旷的黑暗，隐隐有种渗人的感觉。 “课长……我们，真的要下去吗？” 倒吸一口凉气，女下属素来胆子很大，这时候也迟疑了。 生活在这样充斥着魑魅魍魉的世界，很少有人是傻瓜。 出去绝对有巨大危险！ “不下去恐怕是不行了。” 水黑和也镇定地摸了摸身上的枪套，沉着脸，看着外面。 “其他组联系不上，通往外界的信号又临时中断，这鬼列车又把我们丢到这里……用意很明显了！” “把我们带过来，就是它的目的。” “不下去，它会放过我们吗？” “对了，之前那个帖子不是说，那个女人一直还有信号吗？” “时刻注意 ，只要有了信号，立刻给本部发送求援信息，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许多了……给其它部门也都发一下吧 ，能联系上谁都行！” 他留下命令，披好身上的衣服，当先迈出第一步。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连他都失去了面对的勇气，别人还能怎么办呢？ 无论面临任何危机，都必须要有人站起来，支撑着所有人。 既然如此，这个人，就可以是他！ 水黑和也只是普通人家庭，在这个年纪能成为警视，名校学历只是敲门砖，更在于他这种勇于任事的作风。 面对危险，他不会躲到下属后面……这当然让他陷入过危机，但也成就了如今的他。 踏在站台上，冷风呼呼地吹着，站在木质的陈旧站牌前，左右看了看，都是一眼望不到底的黑暗。 轨道两旁，传来打风吹过草丛的哗啦哗啦声。 站牌上，不论是本站，还是上一站和下一站的名字，都模糊不清。 似乎是风化太久，只能隐约看出[……月……]的字样，都还是残缺不全，需要用猜的。 “无论是恶鬼还是妖怪，大致分为两种，无规则直接杀人，与遵循规则杀人。” “直接杀人没有什么可说的， 遇到了就当成是车祸死亡、飞机失事、泥石流这类意外。” “遵循规律杀人的类型，就有机会逃生。” “我们很显然是遇到的这一种，否则在之前我们就都已经死了……其他组可能就是符合了杀人规律。” “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它们要这么干，也许是神灵的约束，也许是世界的限制……总之，这类妖怪，其规则里面都有生机。” “找到生机，就可以逃出去。” 背对着众人，水黑和也冷静地分析着。 “我们只有一条路，沿着铁轨走……这种漆黑的地方，如果钻草丛，很难不走散。” 实际铁轨也很容易走丢，但毕竟铁轨是明显的轨道。 抬眼远望，天空漆黑一片，无星无月，深邃的夜空之中，似乎有着些许深色的云彩在飘移。 几点冰凉刺骨的东西拍在脸上，打得面颊生疼。 他胡乱地一抹，是冷雨。 头顶小小一盏白炽灯，堪堪照亮站台附近十几米方圆，再远处就逐渐朦胧模糊。 随着雨点飘落，站台之上逐渐打湿。 空气之中水汽渐多，更是看不清远处了。 呼吸之间，冰凉刺骨的气息，让人浑身都不舒坦。 偏又遇了这样冷雨……这情况实在是太恶劣了。 水黑和也沉下脸来，沉默着，一动不动，心情愈发沉重。 “出发吧。” 这话听着平平无奇，却有着不祥的气息。 众人都是心中沉甸甸的，跟着他，迈入漆黑的夜雨之中。 冷雨冷风，无光之夜，脚下踩着坚硬的砂石路， 沿着轨道，向着来时的方向走着。 人的心情不知不觉就低落下来……尤其是全身湿透之后，经风吹着 全身都跟浸透了冰水一样。 “说起来，明明没有月亮，周围却好像还有微弱黯淡的光，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走出不知道是八九百步还是一两千步之后，他注意到轨道两旁，高过成人腰部的杂草丛上，隐约泛着的点点晶莹。 那是草叶上的雨水，或者说夜露。 这说明附近应该有微弱的光才对。 只要超过五米外，就完全看不清了……那么这点微光从何而来? 天空吗？ 用受遮挡住眼帘，匆匆抬眼忘了一遍，几滴雨水顿时溅入眼中，让他立刻低下头来。 天空昏暗无光，漆黑深邃，甚至必他们身边还暗。 奇怪……光似乎是在他们身边，不是从天空照下或者反射。 如果是远处微弱的光，从这个角度去看，空中落下的雨水应该会有反光。 “课，课长……” 水黑和也转过身去，身后的女下属带着颤音，举着亮着的手机屏幕，对着他。 “大，大家都不见了……” 纯名鸣奈只觉得一个恍惚，刚刚还在身后跟随的同伴，脚步声似乎就消失了。 只有周围的黑暗，似乎更浓郁了几分。 “什么时候?” 顾不得节约手机电力，他按下手电筒模式，微微明亮的光，稍稍逼退了周围靠拢的黑暗。 随后，瞳孔微缩，在他难以置信的眼神之中，女下属的半张白嫩脸庞，悄然染上漆黑的色彩。 就仿佛……墨点低落在宣纸之上，向周围缓缓扩散。 “鸣奈，你的脸！” 纯名鸣奈下意识用手捂住左边半张脸颊，带着恐惧，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既不美丽也不好看的笑容，看得水黑和也心里一阵悲凉： “是，是呢……” 她的声音带着点哭腔。 “从刚才开始，就有点感觉不对，左边脸似乎没有感觉了。” “我，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吧？不要看，不要看……” 在他眼里，捂着左脸的手指，也悄然被黑色侵染，然后迅速蔓延。 不仅仅这样 ，她整个人的肩膀、腰、腿部分都有不同程度的黑色痕迹 ，在缓缓扩张。 “课长，其实 ，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件事。” 纯名鸣奈的眼睛已经快看不见了，身体许多部位都完全好像不存在了一样，失去了知觉。 从水黑和也的反应来看，一定是已经快要不行了吧…… 除了恐惧之余，她心中一阵悲凉，还有着淡淡的遗憾…… 一直以来，她都在追逐着身前这个身影。 在东大的社团里，第一次以学妹的身份，遇到好心的学长。 那个时候起，就开始注意到他。 就是这样背景，一直以来都在向前，向前，似乎背负着沉重的目标。 纯名鸣奈就是这样，被他吸引，才会选择这条职业道路。 可惜，以后大概是继续走下去了，但在消失之前，至少要说出那句话…… 眼前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她感觉到自己的情绪也在迅速被吞没…… 变得空洞而麻木，甚至有着“这样安安静静被吃掉也无所谓”的想法。 “我感觉自己的情绪也在消失……课长，不，和也，如果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一直以来，一直以来，我都在追逐你的背影。” “从学校里开始，我就希望你能够停下来，多休息下，多看看我。” “鸣奈……” 水黑和也眼睁睁看着她消失，融入到黑暗之中。 那绝对是某种妖异的存在。 “真是可惜，没有能陪这和也，走到最后，甚憾……” 水黑和也想要靠过去，却被听到声音的她严厉地拒绝。 “不要靠过来！” “靠过来，你也一定会消失，就像是他们一样……这里，这里有古怪。” 她似乎感受到了某种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意志。 “原来如此，这里的黑暗，也是妖怪。” “要活下去啊。” 从眼到脸颊再到全身，逐渐被漆黑覆盖的鸣奈，却带着一点悲凉的笑，无可奈何地，缓慢而坚定地，融入到了黑暗之中。 只有一只手机，“啪”地一声，被她奋力甩了过来。 就像是被黑暗袭击了一样，那黑暗又退走了，只留下空荡荡的手机，落在泥水里，犹自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大风刮着他的大衣，猎猎作响。 跌坐在坚硬膈人的枕木上，水黑和也心中震动。 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混合着，从他的面颊上，流入到衣领之中。 第二百章审判 忽然之间，黑暗之中的风雨都暂停了下来。 风声、雨声一时停歇，一切都如同静止了一样。 一个清清如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莫名的力量，缓缓询问着他： “你，后悔吗？” 水黑和也似乎楞在原地，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缓缓回过头来。 一道清秀的身影，轻盈地浮现在空气之中。 他穿着随处可见的寻常运动服，有着略显稚嫩的清秀容貌，但却拥有着凡人所不能拥有的淡淡威严。 淡淡的微光，环绕着他，以他为中心，迫开周围的黑暗。 站在那里，就如同成为了这里的中心。 “是你做的?” 他没有回答问题，反而是看似平静地询问着。 只是双眼怒睁，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少年，好像要凭眼神瞪死他一样。 四枫院悠缓缓抬起来，明明是仰视，却给人一种俯视的感觉。 “那么多人，本来应该可以继续活下去，被你一手带进了地狱……他们是信任你，才会死。” 他没有喜怒，只是平静地，轻声询问着： “你有没有后悔过?” 黑暗之中，唯一的发光源就是他。 亲眼目睹这样一幕，水黑和也捏紧了手里的旧款女士手机…… 他心中黯然，只觉得荒谬。 “原来你不是人……你是神！” 他笃定地相信这点。 那种神性的气息，光明、威严、纯净，不含杂质。 只有作为亲历者的他，才最有发言权。 “回答我，你有后悔吗？” 随后他听见这个少年一样的神灵，轻声重复着。 “后悔?不，我不后悔！” 许多情绪在胸中浮现，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个时候忽然间觉得无所畏惧了……因为他感觉这个世界都疯了！ “是么……不悔啊？” 听见那个少年喃喃说着，随后冲着他点点头。 “不悔就好。” 四枫院悠心中平静如水，波澜不起。 “你的事情，我从你的下属那里听说了。” “父母死于超自然力量余波之中，从此对所有人或者事，只要牵扯到这方面的，都很有敌意。” “以前你还有分寸，没有招惹到惹不起的人，所以一直没有事……我实在是没有想到，为什么东瀛这么大，偏偏盯上我?” 水黑和也冷冷笑着： “四枫院悠多次在命案现场出现，我们现在怀疑他是有重大嫌疑，这难道不是合情合理吗？” “就是你们这些怪物，非人类，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异类——你们统统都该死，都该消失！” “如果世界上没有你们，世界就太平了！” “是么?这是把我当成江户川柯南了啊?” 据说如果将江户川柯南关进监狱，整个东京死亡率每年能下降99%。 四枫院悠对此也很了解，换成是他，也会选择镇压江户川柯南——尽管后者并没有罪，但是总是带来死亡，本身就很有问题。 “站住！你现在已经被我一个人包围了！” “我正式通告你，现在逮捕你！” “如果有反抗，我有权就地击毙！” 水黑和也端起枪械，黑黢黢的钢铁洞口，正对着他。 他聚精会神地瞄准，口中不断发出警告。 “重复， 立刻接受逮捕，否则后果自负！” “你已经疯了。” 四枫院悠刚刚说完这句，子弹就打了过来。 一阵带着清新之气的风，盘旋着吹过，带来莫名的白色雾气。 子弹凝固在雾气之中，被如同活物一样带着光的雾气包裹。 像是琥珀里面的小虫一样， 纤毫毕见，连带着火星都凝固在其中。 “我没有疯！” 看到这一幕，水黑和也低吼一声，继续努力开着枪。 只是他的枪法已经毫无准头可言。 “来啊， 杀了我！” “你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 也不在乎多杀我一个！” “杀了我们，我的三万个同事一定会追查到底！” “不管你到底是谁，你背后是谁，你肯定死定了！” 他是警视，不是普通人 ，连带着几十名下属，统统折在这次秘密行动之中 ，是的确引起重视。 四枫院悠已经可以想象的出来，三万名同事挖地三尺，循着线索穷追不舍的场景。 “的确，你来这里有许多人知道，而且还有没有上车的接应人员吧？” 四枫院悠的掌心之中，有着十几团雾气，上面模糊地显着人的面孔，隐隐还能看见熟悉的服饰。 看到这一幕，水黑和也顿时毛骨悚然。 “你这个恶鬼！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死在这里的孤魂野鬼罢了，我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不少消息……放心，你其余的下属，但凡涉及到这件事情里的，都会下去陪你！” 四枫院悠语气淡漠，低头凝视着这些灵魂。 “我保证，他们一个都不会少。” “你亵渎灵魂！你这样还算是神吗？” 水黑和也愤怒地大吼。 “神能恩之，自也能罚之。” “你等想弑神，我作为神，赐予神的惩罚，把冒犯者的灵魂永久囚禁起来，有什么不可?” “这点，从你站在我面前开始，就该有这个觉悟才对。” “既然你说了不悔，那么即使我把他们所有人的灵魂贬入地狱，你应该不该后悔才是——毕竟，他们都听从你的命令，为了成就你的信念的啊！” “如果你后悔了，他们的死有啥意义呢？” “求仁得仁，又有何怨?” 水黑和也打空了子弹，愤怒地把空枪扔了过来。 同样是在半空之中就凝固了。 “帝国不会饶恕你的！”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 顽固地保持着自己的信念。 四枫院悠很欣赏这种意志顽强的人。 人类之中，大多只是随波逐流而已，只有少数能有自己的信念。 有自己的信念，并且奉行到底，贯彻至死，坚定不移者，更是少数之中的少数。 无论那信念如何，无论对错。 只是，越是欣赏 ，心中越是一片冰寒，杀意越是坚决！ 因为这是敌人！ 四枫院悠真的不喜欢杀人，但也不迂腐。 下定决心之后，就不会因此手下留情。 越是这样意志坚定、行动力超强而且还有才能的敌人， 越是要立刻消灭。 不消灭 ，留着过年吗？ 平生最厌恶布鲁斯韦恩，其次是李寻欢，对所谓“饶恕敌人”嗤之以鼻。 敌人都要杀你了，居然还不立刻杀了，胜了还要故意放过……这与自杀何异?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你有你坚持的帝国大义、人类大义，恰好我也有。” “我身为怪谈之主，统帅东瀛一切怪谈，同时也是国度之主，我即是神国之大义。” “你，水黑和也，冒犯我，就是冒犯一国，现以我的法度审判你。” 四枫院悠的声音轻柔而平静，只是随着他的声音，周围立刻绽放了明亮的白光。 天空猛地亮了起来，乌云之后，一大片彩虹色光芒，铺天盖地洒了下来。 光芒之中，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他发现自己双膝跪倒在洁白的大理石殿堂上，周围都是白玉的穹柱。 类似于古典西方混搭风格的穹顶，装饰得金碧辉煌，庄严华美。 少年换上了整体白色奢华的长袍，头戴着金色冠冕，上面缀着六颗明珠 ，面前有着五串珠帘覆面，端坐在金黄色的座位上。 他整个人连带着宝座都笼罩在一轮巨大的圆光之中，与周围殿堂的明亮光明，波动呼应。 “殿下之人，你可知罪?” “我无罪！我无罪！” 他疯狂地在内心叫喊 ，却发现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 沉重的压力，让他不得不跪倒之第，全身连一个手指都无法移动。 简直就像是全身上下变成了铅做的。 只不过， 不必开口 ，在这里他的心思一览无余，尽数都被察觉。 “你无罪?” 就听见一声轻笑，水黑和也不能抬头 ，接着听到声声音询问： “以神国法度，企图弑神，应当何罪?” 殿旁站着身上带着微光的俏丽少女，如人偶一样端丽的面容上，是不加掩饰的愤怒： “应该灵魂打入地狱，折磨千年，再化作灰烬！” “此外，古代企图弑君，应该族诛三族。” “您是神君，既是神，也掌握国度，应在死后惩罚之上，再加现世株连三族。” 一之江瑞江请求着。 “请派我去，我一定能在最短时间内，完成这个任务。” “弑君者株连三族，父族，母族，妻族……可这个人无父无母更无妻，该如何办呢？” “请令他身败名裂！” 厌恶地看了下，跪在地上的这个可恶的人类，人偶少女难得地动了真怒。 哪怕是面对青行灯的厌恶，也不过如此了……她对于这个企图弑杀父亲大人的人类，从头到尾都充满了毁灭他的欲望。 “如果今天不能严惩他，以后父亲殿下的威严，在神灵界就荡然无存了！” “绝对不能放过他！” 少女甜美的声音里，是森寒的冷意。 水黑和也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向身边，想看看到底谁这么恨他。 一只包裹在百色丝袜中的纤细美腿，一下踹在脸上。 眼前一黑，他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第二百零一章如此悖逆之徒 现世 ，皇宫。 古色古香的皇城，与外面的现代化城市，有着强烈的时代割裂感。 身处在其中，仿佛回到了千年之前，那个风流恣意的平安时代。 时间已是入夜，四处都是静悄悄的，不过还是有着少数人在活动，举止轻盈，尽可能不发出声音。 当代天皇年纪不小，站在有着灯光的房间里，略弓着背，静静沉思。 自从幕府建成以来，武家秉政，就架空了天皇。 进入到现代之后，又有了民选首相，但大权相当部分掌握在新川幕府手里。 随着世界不断向神话时代演变，神道厅进一步架空了天皇对神道的影响。 此外进一步还有对策室、阴阳局等机构设立。 即便如此，天皇依旧尽力保留了部分华族，依旧维持着朝廷的架子……哪怕仅仅是空架子，但也是拥有合法性的官位。 许多事情，按照程序必须让他过目……哪怕他只能起到一个橡皮图章的作用。 虽然是傀儡，但依旧有部分微弱的权力。 珠帘之外，熟悉的侍从恭敬地声音传来。 “是松平啊，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情，进来吧。” 经常进出传递文件的侍从，从侍女卷起的珠帘下低头进来，站在天皇面前，双手奉上一份文件。 “什么时候的事情?” 饶是天皇久经风浪，在连看了两遍之后，还是禁不住露出惊容。 “就在刚刚，五分钟前，由幕府送来。” 侍从恭敬地低头回复。 “竟有如此悖逆之人，真是不可思议，难道说是来自彼世魔境的污染吗？” 天皇喃喃自语着，随后提笔，在文件上简单勾画，签下名字，又盖了章，递给侍从。 [宣布水黑和也为渎神叛逆。] 一点金黄色泽闪过，在常人看不到的景象之中，这份文件已经生效。 时间倒退回半个小时前。 夜幕之下，神道厅不远处，幽寂的庭院里，此时正灯火通明。 外人看时只以为是寻常富人住宅，并不以为特殊。 毕竟富人总是会购置距离神社、寺庙等地方较近的住宅，以便远离邪祟。 神道厅之中有许多侍奉神灵的神官、阴阳师，靠近神道厅的住宅自然相当昂贵。 这处和式庭院布置得很雅致，庭中有竹、梅、樱，还有小池，引活水环绕，铺着细软的白沙。 庭院之中分隔为许多小间，住着不少退休的阴阳师。 他们都是上了年纪，身体已经不能坚持高强度的工作，但毕生经验还在，某些时候依旧会听从命令。 入夜之后，留守在此的几名头发花白的老人，跪坐在庭院的长廊下，彼此小酌对饮，小案上还有着几碟下酒菜。 凉风吹拂，带着奇异香气的熏香，弥漫在周围，驱逐了恼人的蚊虫，显得颇为惬意。 “四枫院君，我真羡慕你，有个出息的孙子。” “我家那小子，连祖业都不堪继承了，唉，说多了，说多了……” 借着酒劲，两个人又碰了一杯，将小杯之中的清酒一饮而尽。 “悠那孩子的确省心，可是跟我也不大亲近啊……太早熟的孩子就是这样，我也羡慕你们千早家的家风啊！” 忽然，一个电话打过来，被称作四枫院的那名老人带着歉意的一礼，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了命令： “四枫院樣！请您立刻赶到警视厅大楼前！” “来不及说了，这里情况很棘手！” 话筒对面，有很多杂乱的声音。 “砰，砰砰……” 似乎是爆炸声。 “哒哒哒哒哒……” 轻微的似乎缝纫机工作的声音，似乎在很远处。 “打不死，这个怪物打不死！” “好的，我只知道了，会马上赶过去！” 放下手机，他闭上眼睛，有金光在眼中微微绽放，手指掐算了几下。 “是附身。” 对面的千早家来者面色凝重： “需要我陪你去一趟吗？老伙计，你这把老骨头，还撑着住吗？” 许多妖怪都有附身的能力。 只是附身，并不是那么容易，被附身者会本能地激烈反抗。 这一过程会导致妖怪的力量不断消耗。 同时，身上有神灵庇护印记，妖怪通常不会附身，因为此举可能会招致神灵的排斥、甚至攻击。 此外，神灵的庇护本身也会增大妖怪附身的难度。 总体而言，强行附身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一般没有深仇大恨是不会如此。 “没关系，我还不服老！” 四枫院家的老人，收拾好东西，走到宅院后面，银灰色的车子已经发动好了，等在这里。 待到来到本部大楼之下，就看见这里一片混乱。 枪声如同鞭炮一样，连成一片，对面的对手只有一个。 夜幕被路灯的光驱散，本部附近的街道上。 当他的车辆靠近时，看到那个在灯光下，不断弥散着淡淡黑烟的身影。 “冲过去！” 四枫院家的老人，并指结印，念念有词，一道闪电般的白光炸开。 白光之中，那个身影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即就有无数子弹密集扫射过去。 “开火，继续，他受伤了！” 奇怪的是，分明这么多瞄准的子弹，但是绝大多数都是落空了。 极少数偶然击中的，打在黑烟缭绕的身影上，擦出点点火花，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随后弹开。 “八嘎，水黑和也，这个家伙真的还是人类吗？” 这一幕的冲击感，是崩坏性的。 许多人都失去了斗志，甚至逐渐绝望起来。 “啊——” 一个绝望的男人被这个身影抓住，当场挖出内脏来，丢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 这凄厉的惨叫声，甚至瞬间压过了枪声。 “不，不要——” 水黑和也痛苦的面容，如同雾气一样，在黑烟之中挣扎。 那个恶神，不仅格杀了他，还操纵他的尸体，让他亲自走到这里，亲手与过去的朋友、下属交手。 他被束缚在残躯之中，亲眼看见“自己”行动起来，如同鬼魅的速度，避开子弹，绕到一个同事身边，挖出来他的心脏。 直到刚刚为止，死掉的人，都是参与过这次行动的，提供过帮助的人。 无论是朋友还是下属，又或者是信赖并且志同道合的人士，无一例外。 统统被“水黑和也”亲手击毙。 “不！给我住手！” “这就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不是吗？” 依旧是那个平静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同时也是他们应有的结局。” “若不给个报应，以后什么人都敢亵渎神灵。” 水黑和也顽强地抗辩着： “他们都是好人，是有良知的人，你根本不知道，他们就是这个国家的良心！” 那个声音似乎轻轻地笑了下。 “是，神能看到他们的善力与业力……的确，许多人都闪烁着善德的灵光，只是多少与否罢了。” “就和你一样。”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还是有道理。” “你的朋友，下属，跟你走得近的人，相当部分都是非常亮眼的好人。” “就连你，说不定在私底下还有什么辣手警长的称呼。” “说一句这个国家的良心，勉强也称得上。 “但是，那又如何?” “你的功是对凡人的，因此你应该找凡人保护你。” “你的罪是对神的，因此神自然惩罚你。” “这还有什么疑问呢？” “我惩罚你们，是为你们渎神的罪，至于你们有没有良知良能，能在这里抵消这个罪吗？” 说完这些，四枫院悠的声音就不在响起 。 灯光的阴影之中，漆黑深邃的坚硬羽毛自他的手臂上滋生，肋下生出锋利的骨骼。 双目猩红 ， 周身涌动着黑色的狂气。 无数子弹击中之，却不但不死，还在黑烟迅速修复。 这其实是被激发了全部潜力，还连带着有四枫院悠暗中支持。 “东瀛板载！人类板载！我誓死不向你们屈服！” 泪水流干，猩红的血泪留下，水黑和也一身灰黑色的怨气，逐渐转化为异样。 但他依旧坚持着自己的信念。 “人类板载！你们这些异类，不会猖狂太久的！” 一字一顿，他竭尽全力，发出呐喊。 可惜在巨大的压力下，这竭尽全力的呐喊，也仿佛是猫咪呢喃一样。 “等……世界恢复……你们这些……旧时代的遗毒……统统都该滚回棺材里！” “人类……必主宰世界！” “人类……不需要头顶上有个神！” “那就试试看吧，看看大臣怎么选。” 水黑和也感觉到那股支撑着躯体到现在的力量，如同潮水般跌落，他猛地恢复了对躯体的支持。 接着，是巨大的痛苦与疲惫，以及仿佛完全空虚的感觉。 跌落地上的下一刻，密密麻麻的符咒，从身边传来。 数十位老人，联手发出了这样的术。 带着浓密白光的符咒，在他毫不反抗之下，如同硫酸一样灼烧着他。 “我却没有想到，居然会遇到如此悖逆之事。” 匆匆带着手令赶到现场的大臣苦笑着。 亲手将枪抵在这个“怪物”的头上 。 他已经猜到这是谁了。 其实不用猜，许多人都亲眼目睹，水黑和也妖化变形，到处大开杀戒的场景。 幕府那边的供职阴阳师，已经知道大致发生了什么事情。 四枫院神社……不，现在的浅川神社，已经在东瀛神灵界与咒术界，公开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并且对幕府提交了强烈的控诉与不满， 并且与此举几乎是同时进行。 这是神灵对以下克上者的清洗。 没有涉及到无辜人，也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相关者。 短短几个小时，在东京区域内，有超过二百人死在这事件之中。 作为幕府的大臣，他当然愤怒，可能说什么呢？ 作为目前显圣的神灵之中，神力最强大的那位，祂已经非常克制了！ 东瀛是神人一体，神拥有在幕府序列与朝廷序列之中的位阶。 水黑和也无故袭杀上位，本就是死罪……所有参与者都必须消灭。 哪怕作为凡人的大臣感到一点悲哀，但也必须承认这点。 幕府离不开神的支持。 尤其是，那位浅川命是旗帜鲜明支持幕府一方的重要力量。 垂眸看着被封锁在符咒形成的白光锁链之中，那个空洞麻木的眼神，大臣深深地一眼，随后再度苦笑。 “水野君，你生错了时代啊……现在不是人的时代了，是神的时代。” “就算是国家，也得在众神的面前低头。” “甚至……” “除非世界再度变化，灵力衰退，否则没有机会消灭这些神灵妖怪。” “这一天或许很长，但是水黑君，总有未来的人类，会看到那一天的。” 这些话，他只敢深藏心底，不敢真的说出来。 哪怕没有灵觉 ，他也能感觉到，许多强烈的视线，正在对此时此地投注来关注。 弑神之事，为大悖逆。 尤其是一位尊贵的比天津神，受幕府正式承认的尊贵神灵。 说严重一点，水黑和也的私自行动，其实在挑战整个幕府。 因此……他展开了手令，或者说敕旨。 扔掉外面蒙着的布，展开明黄色的敕旨，在灯光下，当即宣读。 这敕旨只有寥寥几句，册封四枫院悠为从四位下。 这个官职，非同小可。 对本人的地位跟权力提升还在其次，更重要是神格的提升。 从四位下，与正五位上，看似只提高了一级，其实是在序列之中跨越了一个界限。 就算是幕府将军强力推动，也难以一时决定，所以其实之前就有这个想法，只是由于各方面的阻挠，才迟迟不能通过。 这次发生这种事情，幕府自身也有很大责任，为了安抚神灵的怒火，同时也是向其他神灵表示诚意，才得以通过。 除此之外，就是宣布水黑和也渎神者的指示。 伴随着宣布，一道金光闪过，不知去向，但同时一股黑光笼罩而下，带着浓郁的污秽，丝丝向着水黑和也的身体之中渗透，让他情不自禁地哀嚎了起来。 “这，就是定罪降下的恶力么？” 看着逐渐被黑气笼罩的生硬，退后了几步，大臣掏出手帕，擦着汗水。 第二百零二章这份罪孽 ，将渡往地狱 传闻之中，恶谥会带来业力，但是亲眼看见，还是第一次。 夜空之中，一点黑红色的火焰如同流星一样，滚滚袭来，拖着长长的尾焰，缓缓停在路边的阴影之中。 业火的马车自天际飞来，然后下来的是身穿黑色长襦绊，新沐浴后的阎魔爱。 “这是众神眼中的悖逆者，在审判完成之后，请将他渡往地狱，用业火折磨百年。” 临行之前，四枫院悠在黄昏之下，如此委托着。 仿佛自平安时代走来的古典马车车轮，扭曲变形，化作一个躬身围着毛巾的慈祥老人。 “小姐，刚好赶上啊！” “那位殿下的委托，总算是没有失约。” 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娇小的少女像是从封闭在四周的黑暗里渗出来一般，静静地走过来。 她身上的黑色长袖和服布满菊花图案，像绸缎一样光泽柔润的艳丽黑发轻轻地披在背后，衬托出她俯视着男人的白皙侧脸。 “……迷失心智的可悲之影。” 那如人偶般美丽的少女，用轻柔如梦呓的声音说着。 “以下克上，试图弑神，沉溺于罪孽，充满业障的灵魂……” 少女呢喃般的轻声细语，带着别样的魅力，让周围的大臣眼前，出现黄昏国度的奇特幻象。 或许，这不是幻象。 “地狱少女！” 大臣明显是听说过她的名声。 虽然并不在任何神谱之上，但是这位阎魔的名声在安土桃山时代之前，就可以广泛传播。 大量文学著作以及知名人士，都曾经提及她。 她的美丽，她的神秘，以及她将人类渡往地狱的职责所在…… “地狱少女要把罪人带去地狱吗？” 大臣心中掠过这样的猜测。 “可是，为什么不是去黄泉?” 东瀛正统的地府自然是黄泉，而地狱少女……从她阎魔之姓氏，就可以听出，是佛教传入东瀛，之后进行本土化时的演变。 换言之，她是偏向佛教文化，但又是本土化的野神。 不在佛教序列，亦不在本土神系之类。 类似于民间非常知名，近乎大部分区域都有所了解的野神，但又未能被官方认可。 大约是那样的存在……尽管她远比一般的野神，要更加出名。 她所在的地狱，自然不会是在黄泉…… 只是，在这个场合出现…… “莫非高天原也默认了她的存在?” 若非如此，不能解释。 大臣心中这么猜想着。 再联想到，这位地狱少女，每年都会在全东瀛拖上百人下地狱，又给同等数目的人打上地狱烙印…… 这些可都是各地区神灵的信徒，是神的宝贵财富！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百年间起码带走了几万人。 尽管是分散在全东瀛境内，但是诸神都容忍了。 地狱少女也并没有扩大业务量的意思 由此可见，地狱少女与诸神之间必然存在默契。 “她背后的地狱，得到默许了么？” 黑色和服晃动着，少女毫无声响地往男人走近一步。 她美丽的脸上无法读出丝毫情感，仿佛染上血色的一双大眼睛，静静地看着这个哀嚎着的男人步向生命尽头。 接着她的唇中吐出甜美轻柔的话语： ──要死一次看看吗？ 纤细秀美的白皙手臂，从长襦绊的袖子里探出，铃声在周围响起。 无数繁复的花瓣幻象，伴随着漆黑色的倒逆之蝶飞舞。 覆盖在周围的冰冷黑暗逐渐累积沉淀，慢慢吞噬了水黑和也以及他刺耳的惨叫声。 像是被无形触手捆绑、拼命偏过头来想要从黑暗中逃脱的水黑和也，瞪大眼睛望着大臣的方向。 他似乎感受到了非人想象之外的大恐怖，万分惊恐地用力张嘴尖叫。 但是，却没有声音传出来。 没有一个人听见他被黑暗吞噬时的惨叫。 吞下他的黑暗静静卷着漩涡，然后逐渐凝聚缩小。 街道上已空无一人，身穿黑色长袖和服的爱不见了，疑似轮入道的老人也消失了。 乌云慢慢散去，上方完全恢复成清冷如昔的夜空。 “方才那就是小地狱的感觉啊！” 四枫院家的老人，站在一堆头发花白的老头子阴阳师之间，感叹着。 “比起古籍里记载的强度，如今的小地狱似乎又强了许多啊！” “这是佛教神话本土化后形成的神话地狱，自那歌时期这位阎魔小姐就开始流放罪人了，似乎也快转正了吧？” “就是不知道，她最后会选择佛教，还是神道教呢？” “无论是哪一边，至少能被授予相当于从五位的神格了吧？” “难，难啊！很难有合适的位置给她！” “阎魔这个姓氏，可是具备特殊的意义啊……” 阎魔， 即阎罗的同义词，具备非同一般的意味。 “再说 ，千年之内，多少野神谋求加入高天原，有多少成功了？高天原向来是非常严格的，玉藻御前至今都未能加入啊！” “我看这位阎魔小姐，多半止步于此了，就跟其他本土化的神灵一样，最近不是流行猫咪寺庙吗？” “也不一定呐，其它民间神灵 ，背后可是没有小地狱存在的。 哪怕再小，那也是东瀛本土诞生的地狱。” “阎魔小姐被承认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这些老人们闲谈之间，对于地狱的存在明显知之甚详，甚至于对阎魔小姐的存在也很熟悉。 很显然，在过去的活跃之中，这位美丽的小姐带给了他们很深的印象。 城市的灯光反射到天空，遮蔽了星光。 …… 水黑和也自深沉的困倦中醒来。 他发现自己被黑气笼罩着，捆绑在小舟之上。 目光所及之处布满了浓暗的灰色，是一幅凄凉的光景。 直到他发现到处都有微弱光点慢慢地流动，才知道身旁是像油脂一样浓稠的阴暗水面。 淡淡的黑暗中，透出带有各种色彩的晦暗光芒。 那些是画上各种颜色的小小灯笼，灯笼发出微弱哀戚的光晕，漂流在深不见底的阴暗水面。 小舟伴随着轻微的晃动缓缓前行，水面也只是静静映出四周的黑暗，不见其中兴起半点波纹。 身穿黑色长袖和服、站在船尾默默撑船的少女看着他。 摇曳不止的袖上花纹，在黑暗中仍然柔美宜人。 在用手撑着的那艘船前方──远处的水面上，耸立着一座巨大鸟居的黑影。 看着这幅恐怖又美丽的景象，他默默地流下眼泪。 身为东瀛人的他，自然认出了鸟居。 那在两根大柱顶端架上横木的门形建筑，象征鬼神的领域和人世之间的界线。 跨过那里，就是地狱。 没有试图逃脱，更没有其它举动。 这个男人仿佛是一夜之间走过了一生一样，仰躺在小舟上。 舟的下面，几十具枯骨，狰狞地爬了上来，伸出苍白的骨手，抓住他的身体。 “是裕泰，大地，小三轮啊……” 忍受这阵阵撕裂的痛楚，他虚弱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 不知为何，明明单纯从白骨之上，完全辨别不出具体是谁，但是此时，似乎是半生半死的状态，他能够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一个 ，两个，三个……都是与他曾经相熟的人啊…… “不是我，你们不会到这里。” “是我对不起你们……” 渐渐的，感受存在感逐渐流失 似乎是灵魂在虚弱，眼前模糊朦胧了起来。 他看着那天空之上的灰色，已经气弱游丝。 “纯名没有到地狱么……真好……” 耳畔仿佛听见细微的语声── “这份罪孽，将渡往地狱……” 一串铃声轻柔地响起。 …… 纷乱绽放的彼岸花，在微风无形手掌的轻抚下，就像活物一般骚动不已。 一片飘零的花瓣，在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顺流而下的一片红点，在身穿衬衣浸于水中的爱背上轻轻一碰，漾起小小的水波，又缓缓地漂开。 映出黄昏天空的清澈流水，如冰一般的寒冷，包覆着爱的身体。 把黑发浸在水中、抱着自己纤细躯体的爱，静静地闭着眼睛。衬衣的轻薄布料，还有从衬衣中透出的肌肤，都被溶化似的夕阳染上黄昏色彩。 小小水滴从她低垂的睫毛落下。 当她净身完毕，回到家里时，一切都准备好了。 她啣着布带，把长衬衣的袖子套上冰冷的身体。 光滑绢布贴在肌肤上的触感，仿佛仍被流水的清寒所拥抱。 在榻榻米上掠过的长袖和服，因摩擦而沙沙作响。 和服上的菊花图案带着夕暮的鲜艳，把黑色的丝绸点缀得色彩斑斓。 爱的白皙手肘从袖口隐约露出，把长长的黑发拨到背后。 她跟递嬗的季节隔离开来，至今不知流逝了多少岁月。 就像清流载不动的小石子被留在水底，人类同样把爱摒除在外，各自匆匆过活。 憎恨、羡慕、嫉妒、执着──她只能观望人们心中纠结缠绕的无数情感，以及人们依其选择而得到的结局，永远静止地过下去。 “……爱。” 祖母的声音柔和地催促着她。 她闭起的眼睛，带着血一般的鲜红色彩缓缓睁开。 祈求救赎的孤独灵魂，正在呼唤着爱。 第二百零三章余波 这一件事看似尘埃落定，其影响却还在持续蔓延。 阎魔爱的名字，再度引起了小小的热度。 亲眼目睹这样一位野神，活跃在现世与地狱之间，对于许多人来说，是很震撼的……毕竟有资格能看到神降的并不多。 无论是天津神还是国津神，往往只在自家神社之中活动，很少直接在外人面前公开出面。 “在地狱深处，罪人将永久受罚，不得解脱。” 那位身穿华贵黑色菊花纹长襦绊，有着绝美容颜的女神，其背后代表的，是一处地狱。 是真实运行，自成规则，会不断狩猎“怨恨”的地狱。 外行人只看到她的美丽，懂行者却知晓敬畏。 “神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主宰，而不是人。” “神千年不朽，但是幕府不是，人更不是。” 神道厅的人亲自来拜访警视厅，严肃训诫了一番。 幕府对内部展开了整顿 ，在将军的授意下，对此类有渎神者行为的人，一律予以严肃警告、甚至开除。 三日后，百夜姬神社。 幽静的树荫，神社偏殿的一角房间里 。 穿着一身透气的轻薄浴衣，青行灯肩后披散着如墨长发，犹自带着沐浴后的滋润气息，整个人显得慵懒，仰躺在榻榻米上。 神社里面只有一个简单的小电视，播放着一些无聊的新闻。 她的手边还有着些报纸，这时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忽然眼神一顿，从报刊里面抽出一份，似乎是今天早上送来的。 《工作压力太大，辣手警视患上路狂躁症》 《警惕，新型狂躁症病毒正在蔓延，幕府拟对东瀛都市圈内进行潜在狂躁症普查》。 青行灯清冷的俏丽容颜上，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她抚摸着已经剪短一些，如今只堪堪盖过臀部的青丝，那双浅色的眼眸中盈盈有水光，直直地看着房间空处的某个方向。 “撒，这只是百物语的序幕。” “号称东瀛一切怪谈物语的主宰，请静候来自妾身的问候吧。” 另一处。 坐在阳光洒满的温暖花园下，望月陶一郎喝着茶，忽然看到雪白的桌布上盛放着的今日报刊标题。 眼神一凝，他拿起这份《朝日新闻，认真地读了几分钟。 东瀛人有喜欢看报纸的习惯。 对于其它国家的消费者来说，报纸已经渐渐消失在了互联网媒体的浪潮之中了。 打开新闻门户网站，各类政经娱乐体育消息都已经按照个人喜好罗列出来，图文并茂还有视频报道。 由于近年互联网和新媒体的冲击，全球报纸行业都进入了不可逆转的衰退期。 然而，东瀛的报纸销量依然坚挺，在时代的浪潮之中逆势而行。 这其中许多复杂因素。 东瀛的纸媒的历史都很长，而且基本上都是一脉相承，中途很少有改变。 《每日新闻》是东瀛历史最悠久的报纸，它创办于1872年，距今已经有146年的历史。 世界上发行量最高的《读卖新闻》是东瀛历史第二悠久的报纸，它比每日新闻晚了2年创办。 除了每日新闻和读卖新闻两大报业集团之外，东瀛还有四大报业集团，分别是：朝日新闻、东瀛经济新闻、东京新闻和产经新闻。 东瀛报纸行业兴盛的原因在于东瀛国民相信媒体报道的公正性与中立，他们认为报纸报道的东西具备很高真实性。 这与报业集团非国营有关 东瀛六大报业集团都是民营的，政府没有参股，也无法管控这些媒体。 也就是说，这些报业集团是没有上级管理单位，最大的管理机构，就是报社自己的经营委员会。 因此，这些媒体能够保持自己的独立性——相对来说，更加客观公正 绝对的客观公正，是不存在的，除非是凌驾于宇宙之上的造物主。 就媒体而言，其公信力在全球来说都是值得称赞的。 此外，面向大众的内容也是报纸吸引订户的诀窍。 以《读卖新闻》为例，它从1886年就开始连载小说，东瀛每一个历史时期最著名作家的小说都曾经被《读卖新闻》连载过。 像川端康成、芥川龙之介、三岛由纪夫等。 人气推理作家东野圭吾也曾在《每日新闻》上连载小说《信》。 正因为如此，东瀛国民中产生了一大批报纸的追随者，自己的思想比较倾向于保守和民粹主义的读者，一辈子就只订阅《读卖新闻》。 喜欢文化与旅游资讯的读者，就喜欢订阅《每日新闻》。 公司白领与企业经营者，就喜欢读《东瀛经济新闻》。 这叫“青菜萝卜，各有所爱”。 《朝日新闻》是综合性报纸，发行量居于第二位，很多文学作品在该报刊载，与朝日电视台是关联企业。 望月陶一郎甚至持有它的少量股份，虽然非常少…… 消息灵通的他，自事发之后就已经了解过一些。 不过在浏览过今日份报纸之后，还是心生戚戚。 沉默了一阵之后，他放下报纸 捏了捏太阳穴，略显疲惫，看着精致的花园。 此时正有白红两色的花，静静地开着。 修剪整齐的绿色灌木丛外，木质栅栏后，有着浓密的树林，环绕这处别墅，有效地阻挡了外面的视野，保障了豪宅主人的隐私。 “和也这个孩子，还是太年轻了啊！” 看着熟悉的人，尤其是几乎是看着长大的人，最终还是走上了绝路。 此时的望月陶一郎，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我劝过他许多次 ，始终是听不进，终于 闯下了大祸 。” 或许是年迈的缘故吧，年轻时候的雄心壮志早已冷却了。 大义，家国，理想，牺牲，如同沸腾的热血，如朝日般蒸蒸日上的奋斗…… 这些会令年轻人热血沸腾，不惜一切的名词，对于他而言，并不比路边的鹅卵石更吸引注意。 江湖越老 ，胆子越小，不是说年轻人变了。 只是年轻人老了，挨打了，流血了，吃过亏了，撞得头破血流，知道敬畏了……以及快要死了。 他曾经也是年轻人，也有过热忱，也是从那里走过来。 年轻时，本钱充足，精力旺盛，最重要是，时间多的是，有大把选择，所以才有奋斗。 到他这个年纪，毕生事业已成，寿命将近，再奋斗，进步的余地不大了，以守业传承为主，自然不能跟年轻人一样。 这还不算什么。 更重要的是，他了解得更多，对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理解更深，所以更知道敬畏。 在望月陶一郎心里，水黑和也最大的错误，不是莽撞，甚至不是企图弑神！ 最大的错误，是不自知。 他有多少力量，神有什么力量，他什么都不清楚，就冲了上去。 这不仅仅是莽撞，就如同螳螂举起手臂，要去阻拦行驶的大车那样，毫无自知之明！ 以卵击石，碰死自己，再讴歌所谓勇气，有一毛钱意义? 再过几个月，谁还记得他? “弱小不是罪，傲慢才是。 和也啊，就是因为你太傲慢了，才会死得莫名其妙。” 因为傲慢与偏见，固执地不愿承认现实，所以死于现实。 其实这种人，永远都有。 不肯睁眼看现实，不肯认清自己的力量与敌人的力量对比。 以兵法来说，就是“不知己也不知敌”，这种人不死，谁死? 年轻人能看到热血，成年人则看到更多，而老人看得更深。 无非是阅历不同，角度不同，以及立场不同，仅此而已。 望月陶一郎只是感慨了一下，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说到底，也只是一个熟人罢了，又不是他的子侄后裔，用这么长时间缅怀，已经算对得起他了。 “幕府认真了啊，经过他这样一闹，才发现居然这么多潜在的疯子，无神论真是遗毒无穷！” 东瀛号称信徒人数比居民人口还多，其实就是有人同时信奉多家宗教——登记信徒理论上可以同时信奉多家宗教，但是也需要每月定时给每个宗教打款，因此实际不是谁都能承担得起。 在这样大人口基数下，偶尔还是有些虔诚度不足，潜伏在底下的顽固无神论者残余。 是的，哪怕在这个任何人都有一定几率亲眼目睹神迹，遭遇灵异，偶遇妖怪吃人的世界，依旧有一小撮顽固的无神论者。 就这个世界的历史来说，神代直到平安时代都不算正式落幕。 只在近代之前，有短暂的二百年时间，超自然力量陷入低谷。 所以就有人宣扬，无神世界理论——即，世界本该是没有神力，没有灵异，绝对无神无灵。 史称“无灵论”。 这种言论荒谬绝伦，但竟然一度蔓延开来。 当然，事实他当然是错的。 世界当然是万物有灵的，哪怕在超凡力量低谷期，依旧有大妖怪、阴阳师活跃着，神灵也并不是绝不出现，只是降低活跃频率 此人被明正典刑，高天原的玉依姬亲自神降三日，以神力将其灵质摧毁 ，化作灰烬，连名字都没有流传下来。 这个世界，到底还是神话世界！ 无神论，在这个世界，死后连冥府都进不得。 不过，既然已经坚定无神 ，那死后也不必求神灵庇护。 灰飞烟灭，也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又有何怨? 望月陶一郎从报纸上看出来了幕府的行动，也不觉得奇怪。 幕府重臣，死后都有品级， 能入高天原。 按神秘学来说，虽不是正神，但也具备神性，都有小小神格。 自然不会容忍这些异端。 仇人尚可以宽恕，异端必须死！ “纪子最近怎么样？” 他唤来侍立在花园不远处的管家，询问着。 “老爷，小姐最近很刻苦。” 管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深色西装，戴着眼镜，只是年纪也有些大了。 他想了想，躬身应着。 “听说赫本老师对她得进度很满意，已经进入到实地实践的课程了。” 从口袋里找出一份打印好的清单，他浏览了下，读出上面的日程安排。 “今天下午，纪子小姐要在稻田家银行进行考察，了解银行的部门与运转。” “明天上午，有两节礼仪课，之后是经济学，下午还是同一家银行，只是这次要选择部门开始实习。” “之后一个星期，都是实习，直到赫本老师确认她的进度，才能进入下一个课程。” “下一个实践课，是了解互联网公司的运转，预计实习地点有七个备选。” “都是财团旗下控股的公司，方方面面都照应好了，不会揭穿小姐的身份，保证让小姐以最快速度学到足够都东西。” “真是辛苦她了……我在这个年纪，也没有这么辛苦，当然我也没有这个学习条件。” 只有家里有财团股份急待的才有，才有这样的待遇。 望月陶一郎动用了十几家公司，能源、银行、金融、基础材料加工等，临时作为作为实地教学的场所，给自己宝贝外孙女上课。 再加上他亲自挑选教学能力卓越的严师，时刻督促学习，想必能让那孩子尽快熟悉财团吧。 也不求能力多么出众，做到心中有数，不出太多差错即可。 “老爷费心了，纪子小姐一定会体会您的苦心的。 ” 管家躬身说着。 这话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望月陶一郎为崇宫纪子，未来的望月纪子所做的，只有一直陪着他的老管家最清楚。 除了纪子自己已经知道的部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部分，还有更多布置。 “那孩子以后不要怨我就好了。” 望月陶一郎摇头笑了笑。 天空一碧如洗，只有着些许流云飘移着，和煦温暖的金色阳光，照在身上，带来暖意。 置身在绿荫环绕的玻璃花房之中，他一瞬间似乎有些恍然。 这样美好的时光，他还能拥有多久呢？ 花园之中，又是恢复了静谧。 守着还在沉思的老爷，管家一动不动地，等候着吩咐。 一如过去几十年间。 “哎，人老了，想事情都快睡着。” 良久，才听到望月陶一郎的声音。 “关于龙宫的线索，再催催，别处也不要放弃……说不定就有希望呢？” “是，老爷。” 得了吩咐，老管家躬身行礼，退了下去。 望月陶一郎独自守在花房里，上了眼睛。 第二百零四章梦貘 “醒醒，千雪，千雪……” 千羽千雪听到有人在唤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眼前的身影清晰起来…… 啊……这个时候千羽千雪才想起自己身在何方。 她趴在四枫院悠的膝上，已经睡过去了。 列车依旧在平稳地行驶着，咯噔，咯噔的声音，富有节奏感。 窗外是明亮的白光，白茫茫的一片，雾气遮蔽了一切。 远山、绿树都只能看到轮廓，充满一种朦胧的美。 “悠，不是说有危险是么？ 昨夜撑着一直等到深夜，也没有等到所谓的危险出现，于是不知不觉见就睡过去了…… 即便现在已经睡醒了，少女依旧贪恋着少年身上好闻的气息，与那熟悉的温度。 钢铁的车厢里有点凉意，她注意到自己身上多出一件毯子。 “危险已经解除了。” 四枫院悠轻声解释着。 早晨的车厢里面，依旧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固然有这列列车路线的缘故，也更是因为四枫院悠的布置。 二人列车旅行，如果身边有那么多闲杂人等围观， 岂不是处处被打扰。 “这样么……那就好……我们去乡下约会吧！” 长发的少女握起小小的粉拳，贴在洁白没有瑕疵的面颊上，做出很可爱的姿势，从这个角度仰面望过来，水润的眼眸之中传递出一种期许感。 “好。” “说起来，刚刚似乎做了个关于怪谈的梦。” “是以前那种奇特都梦吗？” “不，不是，就是一个普通的噩梦。” 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回忆着梦境。 “梦里有个怪物，造型像一堆不规则的塑料泛着彩色的光。 当有人注意到他时，他就会湮灭那个人……就像是彩色的光，像箭一样飞出去，那个人就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如果有多个人同时注意到他，他就会按注意力程度优先级攻击。 注意程度越强他越暴躁，速度越快。 超过千人注意到它时，它甚至能瞬移。” “我要做的，就是在一个密闭的工厂里与他不断周旋，尽量通过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让我别想到他。” “然后呢？” “然后， 我转了好久，就醒了。” 听起来似乎是普通的噩梦。 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果不是四枫院悠的话，她也不会有这样的噩梦…… 略带着点歉意，四枫院悠看似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这样太被动了，就算躲藏得再好，也很难周旋太久。” “只要碰到一次，就没有幸存的道理。” “如果是我，会选择用手机隔开拍下它，照片上传互联网，转发到所有能想到的网站平台。” “然后，把自己藏好，等待全世界去消灭它。” “悠太坏了哈哈哈，怎么能这么做呢？” 千羽千雪抿着唇，浅浅地笑着，很有淑女风范。 不过一双眼眸已经完成了月牙形，显得很是开心。 原先那点担忧，不经意间就被冲淡了。 四枫院悠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 “湮灭一个大活人，不算什么，瞬移实在是不得了……已经不仅仅是力量，还在于权限。” “单凭个人，想抗衡是非常艰难的。” “我的建议很靠谱，既然千人注意到它，它就可以瞬移。 那么上传到全世界，让更多人看到它，至少你暂时安全了！” “至于它之后在外面到处杀人， 杀几千几万几十万，目击者会数以百计地增长，很快全世界就都知道它了！” “如果它力量真的可以无限提升，那么杀光全世界是迟早的事情。” “如果不能，那么它被全世界找出来干掉，也是迟早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至少你暂时安全了！” “我说这个是很认真的，不要笑！” “好，我不笑。” 少女强忍着笑意，笑意却还是从眉眼间止不住地带出来。 四枫院悠一把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明眸，正色道： “我不是很会说话的人，但是我希望你明白，你的分量远比无关紧要的人重要。 ” “真有这种选择，哪怕选择让几百万几千万无辜人去死，也不希望你冒风险。” “这是心里话……我不希望失去你。” 这话一下击中了千羽千雪心中的柔软之处。 心中似乎瞬间被甜丝丝的感觉充满。 轻轻的“嗯”着，她羞答答地垂下了头，宛如晨露之中盛开的蔷薇花。 “真是的……悠忽然这样……太犯规了……” 突然间就说出这样的情话，让少女雪白的双颊染着醉人的樱色。 不是没有遇到过擅长说甜言蜜语的人。 千羽千雪这么优秀的女孩，从小时候开始就是人群的中心。 只是那些人，哪怕说再多好听的话，都没有可能走进她的心里。 不同的人，哪怕说同样的话，效果也是不一样的。 四枫院悠这种毫无水准的情话，带着真诚，却让她感动。 像是要掩盖羞涩那样，垂着头的少女，忽然轻轻地问着。 “昨，昨天晚上，悠说的危险，到底是什么呢？” 转移话题的意图实在是过于明显了。 不过看着少女已然染上淡淡粉色的优美颈项，四枫院悠微微笑着，就适可而止。 “说是危险，的确算得上有点危险。” “我这身体到底还还不是神体，如果在毫无防备时遇到，说不准有些麻烦。” “不过在布置完好的情况下，不需要我亲自出面，实际上就已经解决了。” “神灵其实是能量体，虽然有结构有形态，但是本质上还是高位格点能量体。” “所以按照佛家经义所言，就是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 神可以任意变男变女变幻形态，因为本质上只是能量体。” “也因为此， 神不愿意下降现世。越是高等的神灵，越不愿意这样。” “一来，就是高位格的能量体，受现世排斥。 神力低的半神、小神还好，排斥力轻些，高等神力就很难受了。” “二来， 就是影响，高等神力降临，会带来永久性的影响，将现世的情况改变……灾祸神带来灾祸，丰收神带来繁茂。” “这种改变 ，哪怕神尽力约束也难以做到丝毫不外泄。” “就像是水从高处往低处流一样，这种神力外泄了额情况，等于力量平白损耗了，而且也没有意义，反而可能会给现世带来不好的影响。” “对于高等神而言 ，时时刻刻都在流失力量，哪怕再微不足道，也是不太划算的。” “所以神降通常时间不长，就是排斥力与损耗，让神不愿意久留。” “所以才有容器，之后又发展出人神。” “神力收束在灵魂里，灵魂居住在人身中，这就是人神。” “因有人身，排斥力大减，可以自由自在逗留在现世。 同时浓缩在灵魂之中，神力也不会跟单纯神灵那样，时刻流失。” “只是人神要出现的难度极大，也存在不确定性，不是什么神都能下定决心，其中有诸多忌讳。” 说到这里，四枫院悠联想到前世。 那是同样宏伟的现世，只是规则还要严苛，比这个世界严苛许多。 那世四枫院悠不是神 只是有薄有灵觉的小小凡人。 也曾感应过诸多神力，或广或博，或正大光明或清净飘逸。 他自小就知道鬼神确实存在，也曾试图寻求道法。 只是，从未有神灵仙真，能够在现世真切显圣一丝一毫神迹。 踏遍青山，孤身求道，穷根究底，最终发现……所有号称神迹道法者，要不就是骗术 ，要不就局限于精神维度。 老子是大成就者，还是活人时就成就不可思议之道果，巍巍乎云气淡紫。 历代有灵眼者，无不惊叹其成就。 前世，他曾辨其气，老子之道独立虚空，两千年不朽。 太上老君，仅仅是道教无聊的山寨之神，连他千分之一都不及。 老子之名，更是名传后世，神力可谓盛大至极。 至少，远比此时的四枫院悠，强大千倍万倍。 可限于规则，即便是那样宏伟的神力，依旧被隔离在现世之外，连一个分子都不能挪动。 四枫院悠此时区区从四位下的神格，却能够以人神之身，挥洒神力。 世界的规则不同，导致一个近乎无神世界，眼前这个却是神话世界。 在法则冰冷严密的世界，尚且能够彻悟大道，自证真理者，其禀赋、才情、运数可想而知。 只是可惜，生错了世界罢了。 “千雪听说过如月车站吗？” “是那个很有名的都市传说啊，有听过哦。” 在这个真实存在妖鬼的世界，知晓禁忌是必备的生活技能。 除了一些具备“知道这个消息就会死”的怪谈之外，其它真实怪谈甚至于会收到官方暗中推动，尽可能让大众知晓。 知晓这些怪异之事的征兆、细节，在遇到时才有可能增加生机。 如月车站，就在此列。 正是那种得知了情报之后，有可能避开的灵异。 “原来昨天我们已经经过了如月车站了么……幸好没有事情，去过那里的人似乎没有几个能返回的。” 有四枫院悠在，少女并不害怕。 “嗯，都市传说就是我的眷属……眷属，也可以说是类似于阴阳师的式神吧。 只不过阴阳师能驱使的都是些低级妖怪，我的数目多了些，质量也高了些。” “如月车站并不是随意乘坐地铁，就可以进入。 必须要在车上睡着，哪怕仅仅是打盹。” “其次，要有思乡之情。” “简单来说，就是渴望回家的人，在车厢里睡着，就会抵达那个地方，然后再也回不去了。” “这就是这个怪谈对应的属性，它也是神隐的一种。 本体不是列车，而是如月车站，以及对应的一片异空间。” “那些人去了那里，就不能离开了。” 就如同是穿越了异世界一样，如月车站其实是位于另一片空间，所以沿着铁轨怎么走也不能返回。 说到这里，四枫院悠抬手一点。 “害你担心，做了噩梦，不如给貘吧。” 在发噩梦后说“给貘吧”，意思是说，希望梦貘吃掉噩梦，以后就绝不会再梦到这种事。 随着四枫院悠话音落下，一只小巧玲珑的雪白珍兽，就从打开的窗户跳了进来。 在令发丝轻轻飘扬的和煦暖风中，千羽千雪眼中仿佛冒着小星星一样。 “好可爱，这就是梦貘吗？” 这只雪白的珍兽，身体像熊，鼻子像象，眼睛像犀，尾巴像牛，腿像老虎。 袖珍的体型被少女一把捧住，小心翼翼地拖在掌心。 “这就是喜欢吃噩梦的食梦貘了，它比较无害，但是数量很少了。” “因为据说使用貘的毛皮做为坐垫或寝具，就可以避免疾病和厄运，还有绘制貘的画来避免邪气的风俗，导致这种妖怪总是遭到猎杀。” 食梦貘能为人类吃掉恶梦,留下美梦的传说生物。 食梦貘最爱的东西有二种，人类的恶梦跟香甜的甜食 。 在室町时代末期，貘的画像和文字被做为吉利之物使用。 有正月时为了梦见好的初梦在枕下放宝船的画的同时，为了即使梦见噩梦也可以给貘吃掉，便在船帆上写“貘”的风俗。 在江户时代画了貘的牌子做为吉利之物流行，也有在箱枕画上貘的图画，制作形如貘的“貘枕”出现。 人们对于这种异兽的感官，有别于其他的妖怪，是对人类无害有益的异兽。 这只雪白可爱的小兽，乖巧地趴在少女雪白纤细的手掌上，像是象鼻一样的鼻子**了一下，一点淡不可察的灰气，就自空气之中被吸取了过来。 伴随着这个过程，千羽千雪觉得心中一些尘埃远去，噩梦的影响完全消失了。 “好有意思的小东西。” 似乎找到了可爱的玩具一样，她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眼前的小动物身上。 四枫院悠冲着外面点点头，无声地吩咐着。 “快到地方了，旅店安排好了吗？” ”是，请再稍等一下，我会立刻替您准备当地的旅店。” 车厢角落中的身影开始移动。 柔软的尾巴滑顺地伸展，自昏暗的阴影窜出别的窗外。 第二百零五章吉原旅馆 列车缓缓减速，透过窗户，看到外面连绵起伏的田野。 分布在低矮的丘陵之间，青色秧苗葱绿挺拔，叶片像是带着油一样的润泽。 在城市里听不到的蛙鸣，此起彼伏。 带着青草和泥土气息的风，扑面而来。 远远地，看见蔚蓝的海，淡蓝色的晴空。 列车逐渐奔向水上，左右两边灌入强劲的海风。 从这里可以看到，半弧形的岸边，种植着成片的樱花树，樱粉色连成一片。 花木掩映间，三三两两的游人骑行在樱花大道上。 极远处，朦朦胧胧地， 似乎能看到富士山…… 街道浪漫诗意，时光静静地流淌。 这就是潮野镇。 据说一度被指定位国际港口，短暂繁华，但是不久就失去独特地位，重新变得落寂下来。 当地人却善用那段时间留下来的基础设施、港口等，变成了如今独具诗意的旅游小镇。 人流量不算大，风景美好，而且当地人很好客，近些年好评度越来越高……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是千羽千雪的故乡。 通常这类沿海的区域，都会祭祀与水相关的神。 潮野镇也是如此，祭祀龙神的传统，且一直沿续至今。 千雪身上的问题，应该就是与这个地方有关。 四枫院悠这么想着，看到少女笑着从随身带着的包里面拿出一份湿巾，轻轻擦了擦，又拆了一份递给四枫院悠。 简单地整理了下仪容，列车逐渐停稳。 “潮野镇站到了，潮野镇站到了。” 列车长的声音回荡在车厢里，同时车门打开。 下了车后，就是一个小小的遮阳棚，以及几排镶嵌在地上的塑料座椅。 空气中微微荡漾着湿润的海风。 “啊，我又回来了！” 千雪千雪心情愉快地伸展着双臂，姣好柔美的身姿舒展开来。 这样的小站，通常时候几乎没有人在等车。 走出站外后，已经有人带着笑容等候在外面。 看到这一对少年少女并肩走来，他鞠躬一礼，客气地询问着： “请问是四枫院先生，还有千羽小姐吗？” 四枫院悠挺直背脊回答： “是，我是。” 一回头，看见那位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 四枫院悠微微点头，看着这个亲切的笑容。 依稀之间，找到了点熟悉的气息。 那对细长的双眼居然是金色的，加上斜着眼看人的缘故，有种妩媚的感觉。 如果眯起来的话，就会变得像是影视剧之中安倍晴明那种了吧…… 狐妖的眼神。 既然是出远门，四枫院悠就临时找了个随从，替自己安排琐事……擅长变化之术的狐狸妖怪，在融入人群之中是很方便的。 “请您跟我来吧，已经为您安排好本地最舒适的旅馆。” 狐妖化作的男子，态度谦恭地，迎着四枫院悠。 “悠有安排好住处吗？” 少女投来怀疑的视线。 “是什么时候……不是应该住我家老宅吗？” “旅馆有点贵，住我家可以省下来。” 轻轻拉扯着四枫院悠的衣袖，少女凑到他的耳畔，轻声说着。 她是本地人，自然有祖宅，没必要浪费。 “你家祖宅都多久没有人住了，光是打扫就要很久……没关系，我很有钱，非常有钱，至少住旅馆肯定随便住。” “哪有那么夸张！虽然我不住，但是也就是这几年，而且定期还是有请人好好打理，爸爸每个月还会回去住几天。” “好了，旅馆房间已经订好了，去体验下，也不算白来一趟。” “真是的，就算有钱也不能乱花，本地旅馆也不便宜呀！” 千羽千雪有些小小地抱怨。 即便她是议员家的大小姐，其实也与普通的女孩子差不多，并没有多少零花钱。 住宿一晚的费用，差不多是她一两个月的零花钱了。 在东瀛有 【白阳小说中转站一992859387】 【白阳小说中转站二937929266】 家和式旅馆，其中1495家是东瀛国际观光旅馆连盟的成员。 这些和式旅馆的收费都有规范的标准，保证住客的选择物有所值。 和式旅馆的住宿费一般会将晚餐和早餐的费用也包括在内，因此显示的价格是一个人住一日包两餐的住宿费用，价格会因一间房所住人数的不同而略有差异。 住宿费用的变动幅度较大，一般为每人 【白阳小说中转站一992859387】 【白阳小说中转站二937929266】 - 【白阳小说中转站一992859387】 【白阳小说中转站二937929266】 円，不含税款，当然部分高级的旅馆价格会更贵。 对于追求性价比的游客，有80多家经济型日式旅馆，价格在平均每人5000円左右，但不包括膳食。 酒店、出租车、餐厅等服务行业均不收服务费。 一般旅馆的住宿费已经将服务费包含在内，因此不必额外支付。 消费税相当于房间费、膳食费等支付总额8%的消费税金。 有温泉的旅馆，每人每天需要支付约150円的温泉使用税，即使不入浴也需要支付。 总体而言，要追求档次的话，一夜 【白阳小说中转站一992859387】 【白阳小说中转站二937929266】 円是差不多了。 “大概花了五万円 ，订了一个星期的房间。” 四枫院悠顿了顿，着重重复了一句： “双人间。” 脸颊微红，少女故作镇定，转移着话题： “现在不是正常入住时间，直接去旅馆吗？” 千羽千雪自幼在这里长大，自然清楚这里旅馆的规矩。 住这类和式旅馆的客人一般会在下午2点至晚餐前到店，从拉门式的门厅进入，换上木屐。 旅馆的女将准时带着员工们身着和服在门厅欢迎客人，鞠躬表示欢迎后，替客人办理入住手续。 手续办理结束后，客人会被带往客厅休息片刻。 入住的时间一般在三点左右，趁此机会可以在旅馆的庭园内逛一逛，欣赏一下地道的日式庭园风情。 “没关系的，是四枫院悠樣的话，现在就去也是没有关系的。” 领路的狐妖男子笑着解释： “已经与那家店说好了，他们很欢迎两位的入住。” 大约步行了十三分钟左右，在一处幽静的街道尽头 ，看见了白墙黑瓦围绕的古典和式旅店。 闹中取静，绿树环绕，旅馆占地颇大，穿过正门，沿着石板路过去，两边就是红枫、粉樱、绿松以及青苔。 来不及细细欣赏，就到了正门。 穿着蓝底白纹碎花和服的女将，已经带着十几名同样穿着典雅和服的服务员，在门口迎接躬身迎接。 “欢迎光临吉原旅馆。” 整齐划一，带着热情的声音，尽管明知只是营业式态度，也让人身心愉悦。 旅馆正门挂着写有客人姓氏的牌子，狐妖男子确认之后，从上面摘下“四枫院”“千雪”字样。 “两位，我就送到这里了。” 狐妖男子转身对女将嘱咐着。 “吉原桑，这二位是贵人，请务必报以最尊重的态度。” “是，我们会好好招待客人的。” 女将梳着古典的发髻，微微低头应着。 “不，你还是不明白。” 他靠近了半步，在吉原女将面前，以只能让她听到的声音说着。 “请拿出吉原家以前招待大名的规格来，一切费用不足之处，都由我垫付。” “这……” 女将抬起头来，就看见狐妖男子那双细长的双眸，忽然扭曲变形，在刹那间露出来真容……一只毛发偏黑的红狐。 心中一惊，转眼就是镇定下来。 “原来是特殊的客人呐……隔壁可就是龙女神社，客人是想做什么？” 这座旅馆所在街道隔壁就是神社，暗直线距离甚至不超过二十米。 女将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可以变化人形的妖怪，只是好奇这两位的身份。 “都说了是贵人，拿出招待大名的规格就是了，务必让贵人满意。” 狐妖男子继续叮嘱，女将躬身行礼，连连应着。 四枫院悠已经在旅馆门口会有换鞋处，换好拖鞋后，有服务员办理入住手续。 “我们吉原旅店据说有三百年历史，是家族经营至今，曾经有幸招待过大名 ，所以在当时也是首屈一指的旅馆。” 之后，服务员依次介绍了馆内的餐厅、温泉、厕所等等设施的位置。 介绍完毕后带路到客房，脱鞋进入，拖鞋留在门口。 在房间的茶几上准备了此旅馆自制的点心和周边地图 “请问您二位用过早餐吗?” “来一份尝尝看吧。” “好的 ，请您耐心等候十分钟。” 这是一间由柔和色调的木板所搭建而成，令人全身感到放松的房间。 室内的布置都很有特色，色泽柔和、放松，而且带着原汁原味的古典风情。 同时为了适应时代，增加了许多现代元素。 室外的光线透过纸质障子门，隐约地射了进来，营造出一种梦幻般都氛围。 “这里是花见小路的尽头，推开窗就是龙女神社。” “以前我去神社参拜，经常路过这里，不过已经有八九年没有过来看了吧？” 千羽千雪放下包，拿起靠墙的大床上，一只和风抱枕，报在怀里。 雪白的梦貘，努力从包里跑出来，然后象鼻一卷，打了个喷嚏，整个就被彩色的泡泡包裹在其中。 啪地一声轻响，泡泡炸开，梦貘也随之消失。 “啊，不见了。” 少女带着点遗憾，却没有继续的意思，大约是玩够了。 “这只梦貘不是我家养的，只是临时有事叫来，现在它回去原本的地方了。” 其实四枫院悠并不太喜欢妖怪，因为妖怪的气息，其实或多或少都带着些异样感。 大抵可以称之为妖性，也就是妖怪的固有属性。 类比的话，就像是在清澈的空气之中，混入了刺激性的挥发性榴莲味。 无论是任何妖怪，大多有这样的气息。 具体到不同妖怪，气息还有所不同。 或多或少，或轻或重，只要还是妖怪，就摆脱不了这种妖性。 甚至于一些野神，既是神也是妖怪，也不可避免带有一些这种气息。 那是阴暗的、畏惧的、恐怖的、隐秘的、污秽的、非人的……等等，总之就是一系列混合在一起，复杂难言的非人感、异样感。 这种气息与妖怪的诞生方式，以及他们获得的“畏”有关……那不是什么正面的力量。 这对于有轻微洁癖的四枫院悠而来，就像是不吸烟的人对于烟味的反感与排斥……不太乐意让妖怪太靠近。 只有凡人，才会与妖怪亲近、结合，真正的神灵就不大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原因也在于此，谁会愿意靠近一个无时无刻不带着讨厌气息的人呢？ 客房内的榻榻米让人可以舒适的躺下，室内设有矮桌、无脚坐椅和坐垫，可以在屋内聊天、休息。 窗户很大，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色，有窄廊，外面是古典的和式壁灯，悬挂着风铃。 只要拉开纸门，从屋内也可以直接进入庭院。 欣赏了一会儿庭院幽深寂静的风景，风铃在廊下偶尔晃动几声。 没过多久， 身穿浅绿色和服的服务员，就将早餐摆上了矮桌。 典型的和式料理，用各种各有可爱精致的食器盛放。 像是枫叶一样盘子，绿色的贝壳一样菜碟，还有巴掌大小的瓷器盘子，就像是走进了动画一样浪漫。 “的确是有心了。” 哪怕是不吃 ，光是看着，也赏心悦目。 难怪能经营几百年，看细节就能看出用心之巧之细。 至于内容，无非是米饭、大酱汤、煎鱼、豆腐料理、鸡蛋料理、紫菜、甜烹海味。 此外还有冬瓜甜菜拼盘、南瓜粥，以及一些鲜鱼刺身，以及炸天妇罗。 “唔……这个挺不错的。” 四枫院悠吃着炸天妇罗，喝着南瓜粥。 对面的千羽千雪也饿了 ，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用着些豆腐、鸡蛋，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姿势很文雅。 注意到四枫院悠的视线，面颊微红，少女垂下头，口齿不清地含糊说了一句： “不要……看……” 纸门拉开，女将躬身行礼，进入室内，亲自奉上一份新鲜的柚子料理。 “这是本店的招牌之一，柚子料理。” 女将黑木餐盘摆下，挨个将菜碟取出。 “吉原阿姨，你不认识我了吗？” “是我，小千雪啊！” 女将低头回想了一下，渐渐露出笑容，态度变得和蔼起来： “有七年不见了 ，小千雪都变成大美人了。” “对了，千雪是为了稻田家的葬礼来的吧？” 第二百零六章上不拜下 “稻田家?我不知道呀?” 咽下口中的食物，优雅地用湿巾擦拭着嘴角，千羽千雪询问着细节。 “你还不知道么?稻田家的老爷子去世了。” “据说三天前就不行了，昨天晚上去世的。” “真是可惜，那么好的人，就不行了，许多人都去看望过了。” 稻田家的老爷子在本地名声很好，以前为本地做了许多好事，所以现在他去世，本地人许多都有去参与他的葬礼。 所以老板娘误以为她是得知消息特意赶来。 “时间真是过得好快呢，一转眼，千雪就长大了，还交往了男朋友。” 将茶水熟练地注入小巧古典的瓷杯里，老板娘充满着感慨。 “看着年轻人长大，也看着老人去世，时间就是这样。 如果不嫌弃我唠叨的话，千雪也去看看吧，稻田老爷子在过去也有照顾你。” “是这样么，我都没有什么印象了。” “是因为年纪小的缘故吧。” 千羽千雪听到老板娘的话，似乎有些触动。 回忆起来，那个印象里那是个和蔼老人，似乎有些模糊了，但也有去稻田家拜访的记忆。 小时候受过照顾是肯定的。 “既然这样，我也去拜访一下吧。” 回到老家第一件事，竟然是去参与长辈的葬礼。 这不能不说是扫兴的事情。 只是也无可奈何。 人总是会老、会死的。 于是他们两个决定参与葬礼。 只是一时间没有参与葬礼的正装。 “正装呀，我可以借给你们呦。” 礼貌地向老板娘致谢，大约在一两个小时时候，找到了参与葬礼所需的服饰。 东瀛葬礼以黑色为朴。 来客衣服着装讲究，全身黑色为主。 女性是葬礼用连衣裙，黑色手提包，一般佩戴珍珠项链，淡妆。 男性黑色西装黑色领带，白色衬衫。 老板娘拿来的服饰，意外地恰到好处。 “香典钱要先准备好，我就放3000円吧，毕竟我是陌生人。 千雪的话，还没有工作，5000円也就足够了。” 香典钱又称御霊前、御香典，金额一般在3000~ 【白阳小说中转站一992859387】 【白阳小说中转站二937929266】 日元。 出了旅店不远处，就有便利店，买下御香典的包装袋和专门法事用的书写笔。 白色肃净的袋子上，用书写笔写上一些表示哀悼的词句，装进纸币。 东瀛每年有七八十万人走向人生的终点。 这是一个十分重视丧葬礼仪的国家，所以传统的丧葬礼仪至今仍很流行。 丧礼一般分两天在自家举行，一切由死者的亲戚或者单位的人出面安排。 这个人先得与全体亲属和包办丧事的殡仪公司商量具体事宜，选日子要考虑佛教的戒规。 日子定下来后分头通知有关人员。 通知哪天举行“通夜”(守夜)，哪天举行“告别仪式”。 告别仪式一般在通夜的次日举行，一般在中午。 亲戚和左邻右舍以及单位领导要参加通夜和告别仪式，而且要穿黑色的礼服。 一般人只要在告别仪式那天去一次就可以了。 告别式更小范围，更正式一些。 与死者有一般往来的大都只来通夜，死者的亲属及职场同事基本两个都参加。 四枫院悠与千羽千雪，只需要参与通夜式就足够了。 从旅店老板娘那里得知了确切的时间之后，并没有心思去到处闲逛，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以示对死者的尊重。 枣红色的光芒将整个天空映成一片，又一点一点逐渐沉没下去。 暮色初起，爬上树梢，朦胧的阴影笼罩着即将入夜的小镇。 夜色微凉，带着潮意的海风吹着，窄廊下点风铃轻轻地摇晃。 柔和的橘黄色壁灯、天花板上旧式灯笼一样的彩灯，以及庭院之中各处悬挂的暮灯，不知不觉间已经都亮了起来。 换好正装，四枫院悠两人走到玄关前。 “两位是去参加稻田家葬礼么？” 弯腰跪坐在地板上，替二人递过来鞋子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服务员。 “那么，需要替二位预留晚餐吗？” 她体贴地关心着。 “为什么要这么问？” “因为参与葬礼的话，可能会不太合胃口，毕竟是伤心的事。” “那个时候，超过晚上七点以后，旅馆的餐厅就没有菜品了，所以我才问问客人的想法。” “如果有需要的话 ，一会儿我会将两位的晚餐准备，回来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可能误以为四枫院悠是稻田老先生的子侄辈吧。 从千雪这个角度看，倒也不能说错……不过并不是特别亲密的那种，怎么也不至于伤心到吃不下东西的程度。 “总感觉阿姨是想把我喂胖……” 千雪笑着抱怨了句。 “不用了，谢谢你。” “中午的全蟹宴好好吃，而且吃得有点撑呢！” 说起来，四枫院悠都有点不信，千羽千雪竟然吃得有点撑了……明明以全蟹宴的料理，单个碟子只是一两口罢了。 在认出了千雪之后，老板娘吉原阿姨似乎格外的热情。 就仿佛要把这些年份一次性补完似的。 住客是本地人，还是看着长大的孩子，那种态度上转变是很自然的。 东瀛许多地方都是这样，至于对待客人的热情，则是另一回事。 对外人的热情只是礼仪，骨子里还是带着排斥的。 在服务员的目送下，两个人踏出了旅馆大门。 走出吉原旅馆，在门前小巷就能见到海的湛蓝。 顺着近路慢慢往前走，没一会儿功夫就能见到一面临海的街道。 暮色苍苍，远处淡青色的天际依旧残留着些许微光。 宽敞整洁的道路上路灯洒着柔和的光，照着周围，一盏盏挂这，别出心裁地用着灯笼的样式。 感觉就让人回到了古代一样， 很有情调。 走在街道上，最直观的一个感受就是——静谧。 似乎无论有多少人在走着 大家都沉浸在古镇的静谧美景之中，少有喧哗。 这里的清净，对于游客来说却是一件难得的好事。 尤其是刚从车水马龙喧嚣不断的城市过来，会觉得恍如隔世。 就仿佛这里的时间流速都变缓了。 路边有着栏杆，隔着栏杆就是湖水。 湖面泛着银灿灿的光芒，与不远处雪山顶上的红色光晕交相辉映。 老奶奶经营的湖边小咖啡馆，泛着温馨的家的感觉。 明明没有几个客人，却总是笑声盈盈。 神社旁的石阶上，有金发碧眼却形单影只的年轻男孩，坐在那里，就着神社前的灯光专注于写生。 这里没有旅行团的吵闹，没有自拍杆的叨扰，更没有血拼族的大包小包，安静得离得远远就可以听到处瀑布飞流的声响。 一切都是如此怡然自得、泰然静处，不知道为什么，让人不好意思大声说话叨扰了这份清幽。 并肩穿行在这诗意的小镇上，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 偶尔只是一个回眸，一个笑容，简简单单地几句，就能感受到彼此的那份默契。 一个白天的游玩，再加上这会儿提前出门享受的傍晚景致，已经足够让人心满意足。 在约定的时刻，两个人提前三分钟到了稻田家。 太早，主人家未必已经准备周全。 太迟，又有怠慢迟到嫌疑。 不早不迟，刚刚提前三分钟左右到。 稻田家是本地首屈一指的有钱人家，大门大得不可思议。 “我代表千羽家，到时候单独给一份礼金，悠的话代表你自己就可以了。” 除非出嫁， 不然千羽千雪目前还是千羽家的人。 跨入与奢华门扉及庭院相称的豪宅之中。 就有穿着黑色衣服的年轻女子等在这里。 她领着四枫院悠二人来到豪宅一侧，早有人等在这里，坐在桌子后面，拿着册子，来一个人就写下名字。 在四枫院悠他们之前，已经有几个人先到了。 “请问您的姓名。” “千羽千雪。” “四枫院悠。” 登记完姓名住址，又向似乎是亲属的工作人员，双手递交香典钱（御霊前、御香典。 来客与礼金都要登记在册，以备回礼。 不论是谁来，都要给这份礼金。 一次大概出五千至一万日元左右。 左邻右舍因为要帮忙，钱可以少出。 东瀛人在这方面非常计较。 对送香礼钱的人，在葬礼完了以后，要向他们寄送感谢信，并回赠“谢礼钱”。 “谢礼钱”的数量一般为对方送的香典钱的一半或1/3。 同时还要回送洗澡巾、被单、毛料、白布料、陶器、漆器、茶叶等礼品。 总之有一个原则——参与葬礼的来宾，所花费的钱，基本上都通过礼品、谢礼钱、宴席等给你回馈了。 不多，也不少，大致对等。 最近几年，偶尔也有采取不向个人而向社会福利设施捐款的形式表示感谢的。 在这种情况下，往往要寄一封感谢信，信中写上“承故人意愿，敬许向社会福祉捐献”之类的话。 在办丧事过程中及丧事完了之后，要向吊唁者、僧侣、牧师、以及其他帮助料理丧事的人表示感谢或回礼。 对前来参加“守灵式”的人要设便宴款待；对一同去葬场的人和参加埋葬仪式的人要请到自己家或到饭店吃饭；对司机或火葬场的工作人员等一般要用写上“志”的小纸袋装上一两千日元答谢；对其他帮忙的人要以“交通费”的名义送些钱。 对僧侣，要根据诵经的次数、时间的长短等来付酬金。 酬金的数额有时是通过联系人已事先商定，届时装在写着“御布料”、“御经料”纸袋中敬送。 在举行基督教葬礼时，使用教堂，事后要向其捐款，对牧师要另送酬金，纸袋封面要写上“御礼”等。 可以说非常细致、繁琐，一点斗错不得。 礼仪错了 ，往往就会被人视为无礼。 之后 ，依旧是那位年轻女子，领着带去灵堂。 在场的人都沉默着，以示肃穆。 四枫院悠也简单参拜了下，不过并没有躬身，只是点头致意。 等18点开始，僧侣进来为大家读经。 和尚念完经以后，左邻右舍和亲戚在一起用餐。 有的人家分两次进行。 一次是亲戚和单位领导。一次是邻居。 还有的人家 从火葬场回来后再会一次餐。 待参加通夜的人们走后，直系亲属轮班通宵守护在死者身旁，不断烧香。 第二天的“告别仪式”也有和尚来念经。 亲戚跟通夜时一样，坐在祭坛前面，其他人一般站在外面。告别仪式结束后，遗体在亲属的护送下送到火葬场。 四枫院悠他们这种疏远的，就不需要参与后续。 灵堂正中央是祭坛，祭坛有三层，正中间上方放着死者的黑白照片。 棺材放在前列，周围有着地藏的尊像。 两侧放着荷花灯、花篮、鲜花、水果，还有似乎是公司送来的牌子。 不过没有看到花圈。 通夜和告别仪式的摆设都一样，不过分好几个等级，用哪个等级的摆设则根据丧主支付的费用而定，与死者的生前地位没有关系。 一般男子要剃须整发，女子要化妆。 按照佛式葬礼要头朝北放尸体，称名“北枕”。 两手合掌，脸盖白布，胸上放剃刀，以除魔避邪。 有时枕边还要放一小桌，摆碗清水，并用死者生前用过的饭碗盛满饭，插上一双筷子，摆在桌上。 直到入殓前香火不断。 入殓时要给死者擦身，最亲近的遗属要给其穿上寿衣或死者生前特别喜欢的服装，棺内还要放上死者生前喜爱的用品。 看这位稻荷老先生静静躺在棺材里面 周围铺满鲜花，似乎花费也不低。 伴着读经声，大家每六个一组，上前向家属、 同事代表鞠躬，焚香香、再鞠躬。 焚香，是将香粉放入装柴火的小缸。 青烟袅袅，环绕在灵堂之中，伴随着幽幽的梵唱声，木鱼敲击声，家属泪如雨下。 四枫院悠身边就是千羽千雪，二人上前。 微微低头， 四枫院悠却是不拜。 甚至拉着千羽千雪的手，不让她拜。 按照惯例，只是拿着那个佛教都乐器，敲击了下。 “我不应该拜，你也是。” 千羽千雪微微露出困惑的神情，耳中传来四枫院悠的解释。 “自古上不拜下，哪有神拜人的道理?” 第二百零七章送魂灯笼 “拜了，他也受不起，只需默哀致意就足够了。” 周围都是凡人， 看不穿四枫院悠随手布置的幻象，只有灵堂上的地藏画像，隐约投来视线。 其实以四枫院悠如今位格，只要到场 ，亲自参与告别，本身已经是不得了的恩泽。 他这种层次神灵，仅仅是一举一动，对于凡人而言，都能改变命运。 一共两次，一次在灵堂，一次在棺材摆到灵堂之后。 二次参拜完后，通夜式到此算结束。 “请您收好，这是您的礼物。” 走之前，领到了家属准备的小礼品。 出门后，拆开看，里面有明信片里，还写着——为丈夫的去世而深感抱歉。 这个时候，还在担心怕给周围人添麻烦。 东瀛这种不给人添麻烦的礼数，有时候就显得过于疏离了。 除此葬礼之外，还需要花钱，在寺庙购买一份墓地。 东瀛人相信，不藏入墓地之中，就不能安息，会变成孤魂野鬼，漂泊无依。 哪怕是为了这点，这笔钱就必须出。 前前后后，支出家部说一笔小数目。 据统计日本人办丧事的费用全国平均为208万日元。 其中支付给和尚的念经钱为52万日元，会餐费为43万日元。 因为葬礼费用是如此高昂，所以甚至出现了葬礼险…… 四枫院悠不禁联想到前世所谓的“彩礼贷”。 某江银行，为“天生一对”专属定制:彩礼贷彩礼，开销不用愁贷， 来稳稳的幸福，最高可贷30万，最长可贷1年，年利率4.9%。 贷款限定用于新婚旅行、明车、购买首饰、购家电。 与东瀛的丧葬业，有着微妙的相似之处……资本果然是无孔不入。 说到底，东瀛人苦于丧葬费，而四枫院悠的前世，则是苦于彩礼贷。 幸好四枫院悠此身已超脱凡物，跻身不朽者行列，不然……说不定也要为了钱发愁。 想到这里某种淡淡的伤感，弥漫在心间。 凡物皆苦，因为凡物皆弱。 饥饿、寒冷、疾病、衰老、死亡……如影随形。 哪怕是到了近代，部分区域也只是刚刚在化肥、机械的帮助下，解决了饥饿与寒冷问题。 前世抵御这些，靠的是技术，是整体。 即便如此，在可见的未来，至少百年内，不可能解决疾病、衰老、死亡等问题。 今生，四枫院悠却能够有幸超于凡物之上，享如此之福，靠的是神力。 “怎么了？悠?” 处在热恋之中的少女，对身边恋人的情绪变化，非常敏锐。 那种伤感的心情，只是持续了一会儿，就被她发现了。 少女明媚的眸子里，写满了担忧。 “今天似乎有点奇怪?” 主动地握着她的手，四枫院悠哑然失笑： “千雪，我……似乎开始蜕变了！” 四枫院悠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上在发生的变化。 积蓄抵达了某个界限之后，再度开始强化这具身体。 原本，即便是人神的躯体，依旧还是凡人之躯。 只因神力在内，潜移默化间影响很大，多半能够长寿。 此时缺有一种淡淡的金红色光泽，在肉眼无法看到的地方，丝丝缕缕渗入骨髓，一点一点，将其改变。 这或许是神力突破的缘故，但也有可能是规则变迁程度进一步加大。 又或者，是两者都有。 某种活力，带着点如同草木苏生的清新气息，洋洋洒洒，在蔓延开来。 这种变化还很微弱，但却坚定地进行之中。 处在蜕变期，才是导致四枫院悠微微感伤的原因…… 去人愈远，去神愈近。 这种独特的经历，带来别样的感触。 或许千百年后，他还会不时怀念身为凡人时的短暂光阴吧。 “我不要紧的，千雪，只是偶尔有些感伤。” 静静地在路灯下的街道上徜徉，周围也有着其他的游客。 潮汐拍打在岸边，带着湿意的海风吹着。 看着少女立在风中微微飘扬的发丝，以及在风中徐徐盛开的黑色纱裙，四枫院悠笑了起来。 远方月牙升起 ，幽幽的月华如轻纱一样，清晖洒满天空，照在跌宕起伏的海面之上 ，碎成点点晶莹。 哗啦哗啦，海浪的声音仿佛永不止息一样，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在这样月辉之下，眼前的少女茕茕独立，端正姣好的容颜，在月光下似乎泛着光泽。 如绸缎一样柔顺丝滑的长发，这时候披散下来，在身后徐徐飘动，仿佛融入了暮色之中。 月光，少女，海面，交织成朦胧美感。 耳边只听到浪涛声，隐隐看见少女嘴唇微启，似乎在说些什么。 凑了上去，才听得清楚。 “……海上灯火， 好漂亮啊！” 月夜之下， 能够看到不远处的朦胧之景。 沙滩之上 ，围绕着一行人，似乎举着火把，站在沙滩之上。 点点火光，从岸边漂出。 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是形制如同莲花的白色灯笼。 漂得近了，有一些才他们所在这段路边上漂远。 白色绮丽的花灯， 外面有着芍药、牡丹、菊花、彼岸花等等花色的装饰，内里是幽幽的烛火，散发着黯淡朦胧的光线。 数目大约超过二百个，而且还在增多，逐渐在泛着银色的水面上练连成一片 ，顺着波浪，向着深处漂去…… “是稻田家的人么？” “嗯，这是这里的传统。” “稻田家的人在送魂灯的古老仪式，寄托着生者哀思的灯笼漂浮在海面，传说可以抵达龙宫。” “龙女看见海面上漂浮着的灯笼，就知道有人去世，会庇护去世之人的灵，顺利抵达常世之国，继续生活。” 所谓常世 ，就是有别于现世的另一个层面，冥土的彼岸，亡者开启死后生活的区域。 理论上，每个足够成气候的神，都在冥界拥有一片常世国土，用于庇护信徒的灵魂，无非是区域大小而已。 这就是信仰的意义之一……生前信仰某个神，就是选择了归宿。 因为不同的常世国之间，就相当于现世的国度一样，而且相对封闭，轻易不能出境。 如果不能信仰同一个神，麻那么死后就几乎不可能团聚了！ 信仰在这个世界就是如此重要。 第二百零八章贡品 就在四枫院悠在海边看着送灯时 ，稍远一些， 一搜游艇漂浮在水面上。 甲板上，挤着十几个人，带着各种测量历法的器具，紧张而专注地测量着这里的水文变化。 在这里几乎看不到海岸，举目四望，都是碎成点点的月光 ，与天际连成一片。 几乎不能分辨，到底哪里是天，哪里是海。 让人有着驾船徜徉在银河之中的错觉。 乌云缓缓漂移，遮住了月光。 转眼恢复了漆黑深邃的海面，透露一种原始的恐怖感。 在甲板上的众人，周围有着淡淡的灯光照住。 灯光下，看得出这些人都只穿着和服，面色兴奋。 “果然，千羽家的女孩与龙宫大有关联。” “她一到，这里就隐约浮现出来……千羽家先祖，定是真的去过龙宫。” 他们寻根究底，在财团财力支持下，连是神代的隐秘，居然也查出了蛛丝马迹……甚至比千羽家自己都清楚。 时间的确是埋葬一切秘密的最大武器，但许多事情发生过，却并非毫无痕迹。 从某个旧书店收来的古籍原本之中，找到了那个时代诗人的游记，里面就提及千羽家先祖的龙宫传奇。 “虽然有了线索，但是距离能够进入，还差很远……再说，那可是神灵的常世之中啊！” 强闯神灵居住的常世之国，对于凡人，哪怕是凡人之中灵力出众的阴阳师而言，也是十死无生。 寻常神灵居住的常世，还是位于冥土之中的不同区域，自然远远比不上高天原……后者已经是脱离了冥土，自成世界。 即使如此，在常世之内，神灵能够发挥出全部神力，更有着支配常世的权柄。 凡人如何对抗? 除非能耗尽神的力量，否则根本没戏。 更何况，神又不是傻瓜，怎么会放敌人进去。 “当然不是强闯！” “只要奉上足够多的贡品就可以了！ 千羽家的先祖，当初就是海难之中漂流到此。” “他将整艘船的货物都作为了祭品，才换取了进入龙宫的机会，后来才能发迹。” 《龙宫传奇》大致讲的就是这个故事。 主角叫做浦岛太郎，是个心地善良的渔夫，用钱买了一只会说话的大海龟，放生。 大海龟报恩 ，带他去龙宫玩 邂逅公主，受到招待。 之后居住三年，思乡返回 ，却发现其实过了三百年没有老的事实。 故事自然是故事 ，人名地名都是杜撰，只是的确发生过凡人误入常世之国的故事。 故事就发生在他们所在的这片海域。 龙宫也是存在的，只是存在于常世之中，是位于与现世不同的另一个维度，看似重叠其实并不在一处。 “之前有人顺利进出过，至少说明常世不是完全封闭的。” 他们所要做的，就是重复这个步骤…… 乌云笼罩着天空，漆黑迷蒙的海面上，幽幽的孤船像是被遗弃了一样。 深邃无垠的大海，仿佛某种巨大的异兽，让人凛然生出敬畏。 “总之我认为 ，今天是吉日，现在就是吉时，适合办这种事情！” “历法早被土御门家垄断了，你们小仓家的历法之术还值得信任吗？” “你是瞧不起我们小仓家，要试试看我的管狐吗？” “区区饭纲使（管狐使），不过是借用灵兽的灵力罢了，它能让你计算历法更准吗？” 石松干太站在游艇的舱口，静静听着这些阴阳师之间的交谈。 凝望着漆黑的水面， 到处都有微弱光点慢慢地流动，那是像油脂一样浓稠的阴暗水面。 游艇上的灯光被水波折射，形成了这样的精致。 即便是夜晚，海上依旧波涛起伏，隐隐有些晃动。 “开始吧。” 许多训练有素，动作整齐划一的人员，就将事先布置好的彩灯，挨个放下水中。 淡淡的黑暗中，透出带有各种色彩的晦暗光芒。 那些是画上各种颜色的小小灯笼，灯笼发出微弱哀戚的光晕，漂流在深不见底的阴暗水面。 阴阳师们结束灵争执，各自站定方位，并指成剑，指着水面不断念诵着真言。 伴随着轻微的晃动，游艇似乎在缓缓前行，水面也只是静静映出四周的黑暗，不见其中兴起半点波纹。 逐渐的， 有光自水面之下透出 光明璀璨 ，在前方的海面之上越发清晰。 轮廓之中 ，依稀可见光明的宫殿、楼阁，俨然龙宫之景。 “下祭品！” 伴随着石松干太的命令，大量密封的盒子被放在彩灯之中，顺着水流向前漂移…… 在靠近那个光明所在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那里，屏住了呼吸…… 哗啦，一个浪涛卷过，形成小小的漩涡。 原本被阴阳师咒力平复的海面 又再次显露了狰狞。 这些彩灯顺着漩涡，直接沉入了水中。 简直就像是，被黑暗的大口直接吞没了一样。 “继续！” 看见有效果，石松干太下令。 大量罐装的东西被投放下去，有贵重金属、珍惜字画古董、美食、美丽衣服、宝石…… 等等，一切都在尽可能还原曾经的步骤。 漩涡吞没了一切祭品之后，龙宫的虚影不但没有凝实，反而黯淡下去。 “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打开?” 扶着游艇上的栏杆，看着那光明所在， 一点一点熄灭下去，他的心也沉了下去。 按照古籍记载，常世会主动打开，出现水面之上的石质鸟居。 穿过鸟居，就进入龙宫所在的常世。 可是眼前明显是失败了。 水面逐渐恢复了漆黑迷蒙，咒力也逐渐失效，不能再束缚海浪。 水浪拍打的声音 ，此起彼伏，游艇上众人的心思，却各不相同。 “到底那里错了?” “难道说，真的是人不同，待遇就不一样?必须千羽家的人亲自出现?” 临门一脚 ，却缺失了关键一环 导致大量的贡品白白浪费——这些可都是经费买来的！ 石松干太热血上涌 ，咬着牙，在舱口处来回踱步。 “难道真的必须要抓那个千羽家大小姐?真就离了她不行?” “不 ，不可以！” “她身边的人不能招惹！” 想到水黑和也的下场，他身躯一寒，打消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随后另一个念头升起： “能不能试试强行闯入?” 第二百零九章入夜 “风与水的力量，在这里汇聚，刚刚的祭品并不是没有意义，至少说明神接受了。” 和服边角处有着黑色樱花花瓣纹路的阴阳师，在甲板上看了又看，忽地说出这样的话。 “循着流动的水，派式神进入龙宫，理论上是可行的。” “诸位，不要忘记一件事——当年千羽家的先祖，是遇到了海难，而不是像我们这样，站在船上。” “这说明入口在水下，而且可能并不是很大。” 这个阴阳师说完之后，其他人陆续也发表了意见。 “这话有道理，可能就是得跳进漩涡里面去。” “这可是海上，这么做风险太大了！” “可以派遣式神潜入。” 很快达成了一致意见，所有人都对亲自涉险表示畏惧……阴阳师又不是潜泳达人，怎么可能主动跳进海上大漩涡。 万一沉下去淹死呢？ 决定了之后，各自召出式神。 有人从袖中取出空腔竹管，碧色竹管之中爬出两指长的管狐。 空气之中传来嬉笑声， 随后一阵阴风卷过，脚边的甲板上多出一只穿着绿色和服的孩童，看着面色有些苍白，带着诡笑。 形似巨大螃蟹，又有点像蜈蚣，有着一两米长的妖怪网切。 全身漆黑，带着黑气的空心盔甲…… 各种各样的式神，很快占据了大半个甲板。 所谓式神，即侍神的意思。 不过说是这样说，但只是往自己家脸上贴金。 阴阳师到底还是凡人 ，不可能有资格驱使力量远在凡人之上的神灵……所有式神统统是妖怪， 无一例外！ 区别只在于，这些妖怪是被阴阳师降服、或者驯养的。 “明神君先请……” 刚刚那位首先说话的阴阳师明神，抬手洒下十几张符纸，伴随着点点白雾，扭曲拉长形成三十几个面目俊秀的男子。 它们苍白的脸上勾画着漆黑的法纹，眼神处空洞无光，显得略刻板，脸谱几乎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么大规模的式神，让其他人为之侧目。 “明神君这些……” 其中一个年长的阴阳师见了，斟酌着语气，委婉地劝着： “数目上是够多了，可是力量有些薄弱了点……式神培养并非越多越好 。 每个人都资源有限，尽量集中于培养数个比较好。” 愿意参与望月财团这趟雇佣的，没有大族子弟，说实际手头都不宽裕。 阴阳师这一行在普通人眼中收入自然不少，可花钱的地方也多。 护身式神，培育需要许多资源，样样都要花钱，还得花时间，用心雕琢磨合，才能御使如意。 数目多了，资源就分薄了，且每个都未必能如意驾驭…… 新入行的小白，才会选择这么做。 “您的好意我明白，但是这不是用来探路吗？” 明神谦虚地低头表示谢意。 “探路自然得用这种，折了损失也小……反正只是用香火供奉过的浮游灵罢了，一次可以批量制作许多。” 浮游灵，就是一些游荡在冥土的孤魂野鬼。 这种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渡过三途川，无法抵达彼岸，进入常世的游魂 ，往往会在几周几个月之内饿死。 因此甘愿被阴阳师驱使，受灵力滋养，至少能多活一阵。 阴阳师用咒术驱使浮游灵，再附着在符纸之上，用香火供奉，经过复杂的步骤，可以令其具备诡异的行动力，以及微弱又强大的杀伤力。 纯粹以物理力量而言，其实很低，尚不及小孩子，仅能移动很轻的物体。 然而在许多时候都相当好用。 大约类似于非常锋利的纸张割破喉咙、或者将针刺入心脏之类的杀伤力……欺负普通人是绰绰有余。 因为这种式神消耗资源少，制作容易，补充起来也容易，所以成为了民间阴阳师的标志物…… 只不过没有人像他这样，有这么多存货。 哪怕是这种批量制作的炮灰，一样要消耗灵力喂养，需要时间磨合 需要花钱培养……数目多了，再大家世也吃不消。 有传承式神的，往往都是名门家系，那种精英式神拿出来，才是真正的战力。 只是那种式神 ，培养起来动辄以几十年为单位，本就是家族传承之物，除了嫡传之外，其他人都不要想了。 然而真是那样嫡传，有的是别的选择，望月财团的赏格也未必能打动他们。 “这次行动的所有经费，都可以报销，所以我不担心这个问题。” 死松干太无奈地点了下头。 那么多祭品都投下去了，还能在这个时候说放弃吗？ 也不差这一点钱了。 “很好，各位，要强闯神灵的常世，是不容易的。” “不得到允许，我们根本无法窥探，甚至于靠近。” “唯一的办法，其实就是以凡人之躯。” 说到这里，其实还是常识。 但凡入行久一点的灵能力使用者，不管是阴阳道还是其它，都能知晓这点。 “现在我们奉上了祭品，切神灵接受了祭品，至少说明得到了默许。” “没有排斥 ，就是默许了嘛，至于怎么进去，神灵就不管了。” “我相信这就是解释。” 明神的话，让在场的阴阳师都陷入深思。 “不能用机械先探路吗？我们有最新式的潜水机器人。” 石松干太背后的下属，忽然提出这个建议。 “这个建议……很不错。” “可惜，我方才看过了， 这里有神力的影响，这些科技造物都会非常不稳定，怕是不能正常工作。” 在这个现代化的世界之中，存在有许多卫星根本拍不下任何照片的区域，直接显示出迷雾。 明神看着龙宫消失的方向 ，敛去眸中的异色。 在他眼中，滚滚白气如雾墙一样，贴着水面覆盖了厚厚一层。 凝雾之中，巨大的鸟居有着深邃灰暗的轮廓 ，若隐若现。 那里必是真正的路径。 身为阴阳师的他们 ，或多或少都能见鬼……见鬼只是通俗说法，其实泛指能够看到异常事物的灵觉。 因此在场每个人都肯定能够见到，无非是深浅不同。 哪怕是常人眼中绝对的黑暗，在阴阳师眼中也不是绝对，至少还有灵视的视野。 明神今次愿意前来 ，是冲着望月陶一郎的友谊。 他的祖上是阴阳师世传，只是已经沉寂了两代人了，到他这代才重新捡起。 并非所有阴阳师的后裔之中，都能一直出现有天赋的传人。 大大小小的阴阳师家系，有些族人足够多的 ，或许还能够保证传承不断代 ，小族就很可能在时间流逝之中沦为普通家族。 这些家族之中的后裔之中，偶尔也有一二继续获得天赋的，明神就是其中之一。 他所在的家系断代不久，区区两代人时间，不足以让传承技艺完全荒废，还是却没有足够的底蕴留给他继承了。 自觉是天才的他，也只能出来打工，可以说他是最缺钱的时候。 这就是出身普通的阴阳师必然的悲哀。 四枫院悠虽然出身是分家一支，但这代却没有谁显露的天赋超过他，顺顺利利就继承神社，此后许多事情完全不需要自己多么费心。 至少，四枫院悠可以不必太为钱担心，在不影响神社发展的前提下，有自己挑选委托的自由。 不能选择出身，就只能选择努力。 这一单看起来是要拼命了！ 表面看似镇定的山下明神，其实心里面已经泛起狂风巨浪。 他充分意识到了“高收益必然伴随着高风险”这件事。 并决定这单做完以后，再也不接财团的大单了。 命没了，钱再多也没有用。 总感觉这一次很不祥啊…… 这是他开始行动前，心中生出的一点强烈的异样感。 另一边，海岸，道路栏杆边。 目送着最后的灯火远去，两人在风中走回旅馆。 “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啊。” 千羽千雪望着夜空说了这些话。 抬头一看，黑云散去，月光皎洁，照着天空，只有几颗星寥落点缀着。 “快乐的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呢。” “对啊。” 由于一整天都跟千雪腻在一块，所以四枫院悠觉得十分充实愉快。 “好了，我们回去吧。” 千雪说着便走到前头。 但才走了几步，她就蹲下去。 “千雪，你怎么了？” “唔、唔嗯。” 觉得她状况有异，四枫院悠出声询问，却看到千雪抬起头看着他，露出了困扰的微笑。 “好奇怪哟，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 “应该是太累了吧，你还走得动吗？” “当然可以！嘿咻。” 千雪架势十足的想要站起来，但却又马上全身摊软得坐下去。 精致的脸上，流露出平日里看不到的疲倦之色。 她下意识扶着额，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唔，怎么会这样呢？” “也许，是因为来到了潮野镇。” “我一直在想，你的问题究竟源自哪里，现在看看，距离真相揭晓不远了。” 四枫院悠在露出不安神情的千雪面前转过身去蹲下来。 这让一时间无法理解如此行为的千雪，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咦?咦咦?！可，可是？” 少女的脸噌的一下透出醉人的嫣红，眼神也飘忽不定起来。 “别客气了。” “……谢谢。” 踌躇的用手挽着四枫院悠的肩，空气之中忽然有着虚幻的一声铃响。 这铃声短促而虚幻，仿佛才遥远的地方传来。 四枫院悠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听错了。 千雪一个努力抱住他的脖子，接着全身的重量便移往他的背上。 再努力侧耳去听时，只能听到阵阵哗哗的海浪声。 浪涛拍在岸边，一波又一波 ，仿佛要持续到地老天荒。 “嘿呦。” 正要背起千雪的宏，突然失去平衡。 这是因为千雪的体重，比想象中要轻了许多。 “哇，好高哟！” 千雪因为视线高度急剧改变，感到相当新奇而露出笑容。 四枫院悠却因为千雪那轻如鸿毛的体重而感到十分不妥。 “千雪……你上次体检有多重?” 他郑重地问出这个问题。 因为双手隔着纱裙，扶着少女柔软细腻的大腿，几乎感受不到重量…… 也许只有20公斤吧？ 太不可思议了，只相当于一袋大米而已。 以一个少女的重量而言，有些轻得不可思议了，又不是婴儿。 “这个问题……我不是很想回答。” 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千雪选择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少女趴在他的肩膀上，双手温柔地揽着他的脖颈，带着香甜气息的长发垂落在脸庞上 ，属于少女的专属体香沁入鼻间。 “呐，悠，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 回答刹时在耳边响起。 “你为什么要到这个村子里来呢？” “为了解决千雪身上的问题。” “千雪应该也早晚会察觉的，不回到这个地方，你的身边就会持续涌现灾祸之气 ，将你卷进去各种莫名其妙的事件之中。 无论任何驱邪转运都办法，哪怕我亲自出面镇压，始终是治标不治本。” “因为根源有部分出在你自己身上。” “必须回到这里，才根源上解决灾祸的来源。” 他在之前检查千雪灵魂时 ，已经察觉到了。 那些灾祸之气，分明是循着某种联系，从其它地方涌过来。 时时刻刻在影响着千羽千雪的周围。 她自身大部分的灵力， 都处于于与这种灾气相互抗衡之中。 “可是到底是什么呢？千雪愿意的话，我可以帮忙找唷。” “嗯，可是我目前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 “虽然做过一些奇怪的梦 但是梦境里面的事情 ，有些搞不清楚头绪。” 千雪含糊地说出了这句话。 “到底要找些什么呢？” “别急，慢慢来。” 就着夜色， 回到吉垣旅馆时 已经过了晚上八点了。 幽幽的白色灯笼，在旅馆正门处，带着些冷意。 服务员撑着睡意，独自等在前台。 “啊，两位回来了呀！” 她匆匆忙忙躬身行礼，然后給二人递过换用的室内鞋。 “千雪?” 回来路上还十分有精神的小姐，到了旅馆的同时就睡着了。 第二百一十章恭迎殿下 摸摸她的额头，并没有想象中的发烫。 看起来不过是因为累了才睡着，这让四枫院悠放心下来。 “呼……” 在服务员的帮助下，将千雪扶好，扶到床上睡下。 四枫院悠自己，则是睡在另外一边。 支起半边身子，侧过脸看着她。 温馨的壁灯将整个房间映照得一片橙黄。 千雪睡着之后很安静，恬静的睡颜，均匀的呼吸吹动发丝。 “晚安。” 轻轻地道着这一声，四枫院悠按下了壁灯。 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静谧的黑暗之中。 只有着远方的海浪，声声相伴入眠。 …… 漆黑，深邃的夜中。 海浪声涌起，却似乎在头顶的地方。 不知何时起，逐渐意识到，徘徊在这片水汽弥漫的地方。 脚下似乎是浓稠如油点深黑色水面……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千羽千雪在梦中逐渐清醒，在似醒非醒似睡非睡之间，循着本能，行在水面之上。 铃铃……铃…… 清脆的铃声，总是在她迟疑时响起，准确地指引着方向。 某个瞬间， 她的意识更加清醒了，下意识看了看自身。 犹如祭典之上，那种华丽繁复的十二单，带着明光，穿在自己身上，就像是古代的姬君那样。 只是本该非常沉重的服饰，却轻如蝉翼，几乎感受不到任何重量。 铃…… 她耳畔再度响起铃声，铃声一阵，一阵，隐含着催促之意，在呼唤着她。 下意识就加快了速度，这个想法一起，果然速度快了许多倍。 在漆黑深邃的水面，她仿佛在滑翔一样，完全没有任何阻碍。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就像是天生就拥有这种能耐一样。 顺从她的意愿，自由自在地行在水上。 风与水，都默契地配合着她。 就像是，就像是……这里的君王，在号令下臣。 这次的梦境，与过去都有些不同。 有种较为清晰的意志，全程沉浸在静谧之中。 没有惊讶，没有陌生，就像是早晨起来洗漱那样，不值得惊奇。 不知何处而来，缥缈清脆的风铃声，依旧在指引着。 无声地在黑暗的水面上滑行，周围似乎是海浪? 明明是常人畏惧的事物 ，却给她一种安全感。 前方一点光亮出现，接着迅速靠近，是艘游艇。 甲板上站着些穿着和服的人，他们围绕着前方，似乎在举行着一场仪式。 是取悦神灵的仪式吗？ 她从甲板边上滑过，裸足踩在脚下的浪花上，好奇地投注过去一个不带善意当然也没有恶意的一瞥。 又是些想求长生的人…… 莫名的，心底就涌出这个想法。 就仿佛，过去她曾经看过许多次那样…… 千羽千雪迅速掠过，前方海面之下，光明通透的宫殿虚影之中。 一种穿过隔膜的感觉，涌上心间。 还不等她回味那种空间穿梭的感受，眼前腾起许多白色水汽，之后就来到了昏暗水面。 空气之中有着湿润的海风 ，前方就是巨大的石质鸟居。 鸟居之后就是山，一条笔直的道路径直通往山顶。 坡度平缓的山峦圆滑模糊的曲线 ， 漆黑之中泛着波澜的湖面，微风吹动着身边的绿草。 昏暗之中可以看到山上宫殿的轮廓。 随着她的靠近，鸟居之后，由近及远 ，一盏盏灯笼亮了起来。 踏着阶梯，无声地向上迈着，千羽千雪一片沉静。 这次的梦境，比前几次都要真实。 行在一条明显有点光亮的石阶上。 她经过的地方 ，空气之中变得清澈起来，跳跃着丝丝缕缕的流光。 空气之中，湿润的青草气息传来。 这是之前没有经历过的一段路。 千羽千雪记得之前的梦，都不是才这里过来。 似乎通往山上的方式不止一条，但是这条才该是大路。 这是她莫名地就明白的事情。 阶梯不长 ，可能也就几百米左右 ，眼前豁然开朗。 庭院的景致猛地跃入眼帘。 樱树叶、梅树叶，还有猫眼草及多罗树、枫树的新绿，被雨水濡湿后，都泛着暗淡的光。 龙牙草、五凤草、酸浆草、银钱花……这些花草此一丛彼一簇，芊蔚繁茂，长满庭院。 眼前是一座华丽的淡金色宫殿，屋檐铺着红色的琉璃瓦。 通体带着庄严肃穆的气息，随着她的靠近，原本显得昏暗的光，转而明亮起来。 就像是……在欢迎主人。 她站在宫殿前，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套华丽而繁复的淡金色繁复宫装。 脚边生有嫩绿的小草，从石缝里面顽强地生长…… 厚厚的青苔，在她靠近时，自行挪开，让出台阶的空处。 这里的一切 ，大到宫殿、山体 小到草木，都在竭尽全力展现自己的美好。 寂静的雪，自上方的殿堂之中翩然落下。 空旷、幽深、寂静，有着黯淡的幽光笼罩着。 踏踏， 踏踏。 只有她的脚步声。 随着她的步步靠近，原本黯淡的殿堂，一点，一点，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变化的幅度不是很大 ，却逐渐媲美阴天时分的天光。 殿中都是洁白的石板铺成， 砖石之间显得有些陈旧。 穿过了重重帷幕，来到殿堂深处 一眼就看见空荡荡的宝座。 “小姐，您终于归来了。” “我已经在这个地方，等了您好久了。” 苍老的声音，在宫殿一角响起 回荡在殿中。 “芳婆婆，近来可好？” 出口时，连千羽千雪也感受到惊讶。 这分明就是她的声音，却多出说不出的空灵神圣感。 那是一个穿着旧式巫女服的老迈婆婆，全身都有着老朽的气息，面色慈祥，跪坐在冰冷的砖石地面上 。 她浑浊的双眼，看着身前那个笼罩在明光之中的身影，看了又看，激动地流下热泪。 “真的是小姐， 您终于归来了！” 一串风铃系在殿中一角，用淡红色的帷幕遮住。 此时此刻，无风自动。 先前她所听到的，就是这串铃声。 恭恭敬敬地以双手贴额，芳婆婆跪在地上，以她罪郑重的态度，行着最庄重的大礼。 “海女芳子，恭迎龙神殿下！” 这个瞬间 ，殿中光明大亮！ 地面、穹顶、重重帷幕都变成了光源。 千羽千雪顿时明悟。 章推《朕，黄泉打工神》 如果把世界看作一一个公司。 神，也只是打工仔。 泰山君昊太治理幽冥阴世，- -向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哪怕七曜8十二时辰工作制也绝不含糊，却总有阴谋家想要篡夺袖的权柄，占据袖的神职，甚至窃取袖的真名。 这怎么能忍? 让朕来看看汝等都是些什么货色一-阎摩罗王， 十殿阎罗，地藏王菩萨，还有--泰山府君! 呵呵。 是时候让尔等见识什么是天地正神的怒火了。 @《朕，黄泉打工神》 第二百一十一章过去 随着芳婆婆的叩拜行礼， 千羽千雪只觉得“嗡”地一声 ，宫殿似乎都在震动。 心灵深处，某种封锁自然溶解。 原来如此，我，千羽千雪，就是龙神。 千羽千雪精神无比集中，一幕又一幕过去的记忆迅速恢复。 并非外来，而是本就记得，只是自己刻意封锁，如今回忆起来。 就像是一时间想不起来钥匙放哪，找了好久， 终于恍然大悟那种感觉。 尘封已久的记忆，不断涌现。 一个恍惚，记忆之中的一个重要部分。 她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 ，辉煌庄严，殿下卫士侍立，侍女往来，捧着果盘，以及各种美食美酒…… 外面还传来阵阵海涛的声音。 明光从穹顶之上照下，经过不断反射，整个宫殿之中明亮干净。 “今年的祭典不错，我很满意，告知他们，我会阻拦明年的台风，让作物可以不受风雨影响。” 她的声音如同珠玉碰撞一样。 又一幕，依旧是金碧辉煌的宫殿，只是转眼间，就震动起来。 好似天塌一样的压力传来，黑色的漩涡在上方不断旋转，大量的灰气涌入。 “天塌了！” 灰气之中涌出许多铁流，那是带着强烈异样感的异域来客。 记忆在不断恢复。 再接着，已经是过了许久。 宫殿各处都有着战斗的焦黑，冻结了层层冰霜。 大量带着黑气的黑甲士兵，在不断推进，宫殿之上的明光黯淡了下来。 外围的帷幕之上，丝丝白色的结界，已经被打破出巨大的窟窿，只是还在顽强地恢复。 时不时殿中光明凝聚，爆发出箭矢，扫过前方，每每总是能消灭不少异域的士兵。 卫士们披甲抵抗 ，后方继续覆盖着箭雨。 一个卫士单膝跪地，请求着： “殿下，防线已经不可守，请您退入常世。” 见千羽千雪并不回应 这卫士急了： “请您速速决断！” “我等必将誓死阻挡，为您争取时间！” “只要您还在，我们还有复生的希望！” 就在这个时候，宫殿一侧，轰然垮塌一处，又是带着灰黑之气的异域士兵，都披着甲，冲了进来。 原本岌岌可危的防线，顿时受到冲击。 “请您速速决断！” 说完，这卫士立即转身，率着最后的预备队……区区二十卫士， 迎了上去。 卫士似乎力量超过这些涌入的士兵，个个都是百炼精锐。 区区二十人反冲锋，竟直接压下了数倍的敌人， 成功阻遏了这处，将敌人遏止住。 只是，从周围宫殿墙壁上来看，光明越来越黯淡，似乎一直之承受着外面的攻击。 千羽千雪没有吃惊。 宫殿本身，并非她的根基所在。 抬手时，就有风响应，无形之风卷过 ，所有宫殿内外 但凡靠近些的黑甲军士，统统被冰结、碎裂。 卫士们则是精神一震，身上的伤势迅速恢复， 破旧的盔甲与磨损的武器也焕然一新。 “土著神灵，你很顽强，但你神格还是太低了。” 有个声音带着深沉的威严， 在宫殿之外响起： “给你一个机会，嫁给我，成为我的妃子，你可以活下来。” 千羽千雪充耳不闻，纤细的素手 只是向外一挥。 淡淡的红光 ，瞬间封锁了这处宫殿。 一切都在下沉、下沉。 下沉的过程之中，冰霜在殿中飘洒，卫士、侍女都在神光庇护下，退入殿后的通道。 “你敢拒绝我?”那个声音似乎是恼羞成怒。 巨大的黑光从穹顶之上照下，伴随着黑色的火焰，烧穿了宫殿上方红色的骨架。 勉力抬手迎上，出乎意料地，虽然压力很沉，但是这黑光居然可以抵御。 隐约可以看见，是一方残破的黑色印章。 ‘原来如此，他也挥霍了不少力量。’ 千羽千雪忽地这么想着。 接着反手取出一面带着淡红光的玉镜。 “将这一切，连带着我的敌人，统统淹没！” 她默默祈愿着，在权柄的引动之下，那属于海的力量，回应了她。 狂暴的力量，化作风与水，依照她的意愿，瞬间冰封了眼前的一切。 宫殿之外，荒野之中的大片废墟，凭空涌现的海浪，摧枯拉朽般，淹没了一切。 手持着玉镜的少女，消耗了远超现象的力量，静静坐在殿上，安静地陷入沉睡。 宫殿逐渐转为昏暗，淡淡的白光垂下，重重织成珠帘，隐隐封锁、阻拦，透着几分虚弱之感。 又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一年又一年，如同弹指一瞬间。 宫殿穹顶之上，丝丝光明垂下，一个祈祷的身影，模糊看不真切，似乎置身在漆黑的海面上。 “龙神啊，我把这一船的货物都送给您，希望您拯救我吧！” 这声音沙哑，带着绝望。 千羽千雪睁开眼睛 ，想了想，略微放开了一个口子，那个身影穿过水幕，出现在宫殿之下的台阶上。 几个侍女侍奉着他用餐，这个男人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跪着就对千羽千雪说： “姬樣，我想我该回家了，我母亲还在家里等我呢！” “你真的想回家？好吧！你走之前我送你一个玉匣，里面有赐给你的回礼。 不过，你要记得，要为我修整神社。” 送出的玉匣之中，隐含着她的期待。 再之后，她的部分，成功脱离了常世，这就有了千羽千雪。 “原来如此。” 所谓灾祸之气，源头就在这里。 千羽千雪就是龙神公主。 “是我，我回来了。” 千羽千雪瞬息间明悟了过去。 也知晓了自身不可推卸的职责。 芳婆婆跪坐在地上，枯槁的面容上，是释然的笑。 “芳子不负职守，看守这里，没有让任何外人进出。” “只是，最近有异动，邪恶的力量似乎在复苏，不得不惊动姬樣。” “现在您终于回来了，我的使命也到此结束了。” 伴随着千羽千雪的到来，她本已经明显在衰退的力量迅速恢复，苍老的面容迅速恢复了年轻时的美丽。 芳婆婆就是她当初命令留在这里的侍女。 必要时 ，她也会负责摇动铃铛，唤醒转世的千羽千雪。 帷幕之后，一团红光涌现，迷雾涌动。 那之后，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隐约可以看到一处小镇。 第二百一十二章这些不够 “姬樣，您现在要过去吗？” 千羽千雪沉吟一阵，摇了摇头。 踏入龙宫之后，忆其前尘往事——她就是这里的龙神，不得已之下抛弃大部分力量，用权柄冰封这片界域，将敌人困在其中。 只是时日迁移，冰封的力量日益衰退，又不断受到侵蚀，哪怕年年有些补充， 也快撑不住了…… 因此千羽千雪身上的灰气，就是侵蚀的痕迹。 “守护这片水土，这是我的神职，我不能不去。” “只是，还有些事情，恐怕得先办。” 她有些迟疑，凝神感应了下，积蓄的力量，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些年积蓄的力量，比我想象中要多一些，足够完成二次镇压，但是事后我可能要沉眠。 ” “在沉眠前，得办完其它事情。” 说到这里，千羽千雪幽幽一叹，有些落寂。 光阴最是无情。 一睡一醒，就是一二百年。 过去妆点灵宫的卫士、侍女、内臣，多半都已去了，入眼满是萧条。 再醒过来时，又不知该过去多少年。 一年又一年，都是这么过来，孤零零守着这片海域。 她承海中水脉而生，实是天生水中精灵，有着媲美神灵的力量。 又受信仰尊崇，塑造了神格，因此也背负着看顾这一代沿海人类村镇的职责。 明悟自己之后，自然而然，就认出了四枫院悠的身份。 虽然不清楚根底，但既然同是神灵，应该还有再见的一天。 只是…… 因为是临时唤醒，本身并没有完全恢复，她已经感觉到一点淡淡的疲乏感。 留给她的时间，已不多了。 “悠，你会来这里吗？” 如果陷入沉睡前，来不及见一面，等下次再见，也许又是几十年后了。 华丽的十二单，繁复的服饰，拖曳在宫殿之上，微微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跟匆匆过活的人类不同，至今不知经历了多少千秋。 时间的流逝，对于她本是比较迟钝的。 只是这次，她转世了一次，由神灵获得了人身，也因此明白了人类的感情。 对于人类而言，几十年已经非常久了。 纤细白皙的手，按在心脏的位置，她有些担心。 几十年，会不会太久了。 悠能够等那么久吗？ 她闭起的眼睛，带着海浪一样的水光，缓缓睁开。 位于常世的国土，正在呼唤着她 。 情势已经开始恶化了，不能耽搁。 夜幕黑暗，浪涛连绵不绝，漆黑的水面，光明不断透出。 “快， 快，进去了！” 几十只各色式神，穿过测定的界限，穿过薄薄一层水幕，消失在光明之中。 循着冥冥之中的联系，木下明神紧闭着双眼，透过联系，窥探前方式神的视野。 长长的路 ，漆黑，有着淡淡细细的雨丝在下着，带着点凉意。 经过特殊调制的式神，能够拟似五感知觉，让木下明神更直观地感受到式神所经历的内容。 “已进入常世了。” 不知是谁，首先说着这句。 “巨大的鸟居，果然是神的国土！” 木下明神的式神具备完整五感，因此感知得更详细一些。 隐约地，他听到海浪的声音。 似乎这片常世之中，存在着海……这不奇怪，因为这位姬樣本就是海的神灵。 神灵在灵界开辟的常世，通常与神社所在地有很大关系。 居于海，就多海。 居于内陆， 就多平原。 居于山地， 少不了山。 至于宫殿，更是神社所化，现世的神社破败，常世之中都宫殿也会随之收到影响。 因此才有“造替”制度，每隔几十年把旧神社烧掉，重建一次。 这就是为了避免现世神社破败影响到常世之中宫殿的美丽。 现世本就是与常世互相影响。 在他们眼中，这并不奇怪。 接下来，操纵着式神纸人，在水面之上跋涉。 周围是灰暗的天空，阴沉沉的，厚重的灰色云层之中，只有少量微光透下。 雨雾朦胧之中，远处可以看见深邃幽暗的水面，脚下是有着湿润青草的土地。 同时落到这里的式神并不在少数，大多分散之这片平原之上。 逗留了下，他操纵着式神，向着前方有着光明的所在前行。 淡淡的白光映照着天空，整座山光明通透 ，萦绕着威严神圣的气息。 “你们在找我吗？” 无声无息间，在他的侧面，水畔一座石台上，光明汇聚。 其中显出身穿华丽浅红色唐衣的女子。 精致小巧的瓜子脸上不施粉黛，脸颊绽放着小小的酒窝，肌肤如雪般的晶莹剔透。 她抿着水润的双唇，甚是清秀绝丽，一双纤手皓肤如玉，两条纤细的玉臂搭在身体的两侧。 身材虽不像欧美人那样的火爆，但也削肩细腰，更符合东方的审美。 一双冷色调的眸子，披散在后如云的长发，几乎低垂到地上。 木下明神透过式神视野，对上这个视线，顿时心中一惊，立刻低下头。 “是平安时代的服饰。” 十二单实际上只是一个口语化的泛指，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女房装束”，又可称为“五衣唐衣裳”或者“唐衣裳装束”。 严格来讲也并没有固定的层数，一层层加叠的情况下最多可以穿24件衣服，总重量达到接近20公斤。 当然实际上也有就穿五单，七单，八单，十单这些都有，在【荣花物语】提到了二十二单和二十四单，穿了这么多已经行动不便了。 从所穿的服饰面料、织造手艺、色泽看，这必是此地的龙姬。 “姬樣，我等是为了延命的灵草而来。” 木下明神伏在地上，双手撑地，行着大礼，谦恭地表明来意。 “嗯。” 千羽千雪不置可否。 “那你们呢？” 美目一扫，就看见十几道散乱的气息，分散在各处。 “姬樣 ，蒙您的眷顾，让我等进来，我们只求给寿命将近的人延寿。” 十几个模样各异的式神 感受着这凛凛神威，都伏在地上，恭敬恳求着。 “延寿的东西，固然珍惜，海里却还有些，我有收藏。” “只是，这些贡品，还不够！” 木下明神心中立即沉了下去。 第二百一十三章我们愿意出力 投入这里的贡品，其总价值难以估计，但几百亿円肯定有了…… 几百亿円，换个机会，还不够? 这心念一起，就被察觉，上方一道迫人的视线投来一瞥。 “贡品的价值，在于我是否需要，不仅仅在于它在现世的价格。” “黄金、宝石、古董，虽都是好东西，可我见多了，不觉得稀奇。” “请问，您需要什么呢？” 伏在地上，木下明神深深吸了一口湿润的气息，继续询问。 钱的事情好说，反正不用他们花钱。 无论如何，最后一定是望月财团付账。 哪怕是扩建神社这种事情，相信财团的能量，也可以促成。 就是不能，他也尽到了全力。 只要见到此地龙姬，提出请求，其实委托已经达成了。 木下明神询问起来毫无压力。 “那就看你们要什么了，延寿的东西也有不少种类，越珍贵，代价就越高。” “您是龙，不知道有没有真正的龙涎香?” 一名阴阳师恭敬地问着。 不同于抹香鲸产出的那种同名产物，真正的龙涎香，燃之，可以益寿延年。 可惜…… “龙涎香就是我的口水，我的口水就是我的血，怎么可能给凡人！” 接着又有人询问： “您是海神，有没有人鱼的消息?” “人鱼……哦，你们是说天日子吧？那是不可能的。 普通的人鱼只是妖物，能延寿的人鱼肉是天日子，也就是人鱼的神。” 在东瀛民间传说中除了有像西方人鱼那样的半人半鱼生物，还有半猴半鱼，半猫半鱼，半蛇半鱼等半鱼生物，并且会像人类一样进行思 考，甚至有时候还比有人类更有智慧，所以他们也将这些半鱼生物统称为人鱼。 此外也有一种有着人类样貌，长着鸟喙的人鱼，这种人鱼被称为天日子，其也普遍存在于日本各种民间传说中。 人鱼是一种有魔力的生物，其不仅能将自己的眼泪变成珍珠，而且还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它的出现往往被认为是大丰收的象征; 而天日子的出现则往往被认为将会发生瘟疫和灾难。 因此人们为了获得好运以及辟邪便会将的人鱼画像挂在家中，甚至延续至今。 “这，居然是天日子吗？” 千羽千雪的话 ，着实让这些阴阳师们大吃一惊。 “敢问您说的天日子，是否人的面貌，生着鸟喙的那种?” 千羽千雪笑了笑，否定了这个说法： “虽然半人半鱼都统称为人鱼，但是天日子其实也且只有一个，就是人鱼的神！” “既然是神，实际上外貌是可以改变的，她通常以少女的姿态出现，上身是人，下身鱼尾。” “那八百比丘尼?” 相传一个渔夫捕捉到了一条人鱼并将其杀死，于是渔夫便邀请他的朋友来家里吃人鱼肉。 开始渔夫并没有告知朋友他们所吃的是人鱼，但朋友们在吃了几口后便感觉肉非常不对劲，于是在朋友的逼问下，渔夫只好透露了实情。 由于当时渔夫的女儿也吃了人鱼肉，所以到15岁时她便停止了生长，并最终出家成为了一名尼姑直到800年后才去世，而且去世时她依旧保留着15岁时的容颜。 “我知道你们就要问这个！” “我不曾见过那个据说活了八百岁才死的15岁少女，但是她不可能真的是因为人鱼肉活那么久！” “就算天日子肯分给凡人她的血，也不可能有那么大效果。” “八百比丘尼，即使存在，也只是一种妖物罢了！” “畏是有力量的，而且一些妖物懂得利用。” “这类妖物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就刻意散播怪诞，以汇聚人类的畏。 ” “这种传说，可能是这么来的吧。” “区区一只不知所谓的妖怪罢了，根本不值得提及。” “如果真的喝了天日子的血，吃了她的肉，哪怕只是一滴，最低劣的妖物立刻就能成为屈指可数的大妖怪 ！” 妖物汇聚人类的“畏”以增强力量、延续青春与活力，原理与神灵非常类似。 只是畏就是恐惧、畏惧，驳杂不纯，且隐含着阴暗、污秽，是非常不纯净的力量。 汲取畏为生，终究上不得台面。 这也就罢了，力量终是力量。 可一个人畏惧时，奉献出的力量能有多少呢？ 或许有几百万分之一的灵? 无论是信仰与畏惧，都是人类交出的灵力。 每个凡人的灵力总共也就那么一点 绝大部分都在维持自身。 千羽千雪曾经观察过，属于她信仰区域的村落。 每年信仰龙神的信徒，从年头到年尾，所有祭典、参拜累积起来，大约向她奉献了自身灵魂约万分之一的力量。 这已经是非常沉重的负担。 相当于割破手腕放出几百毫升血。 完全恢复时间很长，大约要大半年左右。 奉献再多，就可能对灵魂造成损害，而且是不可逆转那种永久性伤害。 因此这个世界，信仰非常慎重。 一个村子之中神社通常只有一个 ，且绝不会信奉不能提供庇护的神灵。 不仅仅是要奉纳金的事情， 信仰更是实实在在要付出灵魂力量的！ 每个人只能负担信奉一个神的消耗，以获得神力庇护，即便还有余力，也很少。 不能见神就拜，或者同时信奉多个神…… 通常每个人一年贡献信仰之力，约折合一个凡人灵魂万分之一。 这是可持续的，人类活动之中会缓缓恢复那个部分。 她有三镇十六村，共计约五万信徒。 以一个成年人类灵魂为一个单位。 每年所有信仰力量收入 ，总计约5.2单位到5.8单位。 外来游客只是偶尔参拜，祈求临时的庇护，贡献相对少很多。 就这五个单位左右的灵力，要维护常世国土，要回馈信徒， 要调节风雨，最终能留下给她个人支配的，只有不到10%……大约是0.5单位左右 ，有时能有0.7单位。 她积累了四百年，才积累到如今的神力。 所以神灵看不起妖怪，看不上畏。 如果是妖怪，不吃人，单纯只散播自己的恶名 ，收割畏惧……或许百万人才能累积出一个单位的畏。 即便这样，单纯汇聚的畏，还有大量杂质，必须经过提炼净化，也许二三百万人份的畏，才能提炼出一人份的妖力。 要得到二百万份畏 ，那至少要吓人二百万人次。 这太难了……东瀛鼎盛时期才多少人口? 一个妖怪要让百分之一的人口都知道它的名字，这是什么概念? 更何况，就像是恐怖故事一样，第一次听闻，会很恐怖 ，第二次恐惧就衰减 。 三次五次之后，三十次五十次重复之后 ，还会再反复去提起某个怪谈吗？ 通常一个妖物散播的怪谈，只能吓到人一两次罢了。 除非那只妖怪不厌其烦地，每年必然吓满二百万人 ，才能获得相当于一人灵力的畏。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神，阴阳师，神官，也不都是死人…… 至于吃人，效率一样低下 ，数目多了更是立刻就会引来神灵镇压。 哪怕是几百人村子信奉的野神，也能拥有轻易消灭千妖万鬼的力量！ 所以妖怪卑贱，哪怕是大妖怪，也不如最低的野神。 至于东瀛三大妖怪，那个层次其实已经又不一样，也有了神社，跨入了野神行列，虽说信徒不是很多 野神就是没有官方册封的民间信仰。 名动一方的大妖怪，最终还是会选择这条艰难的道路，试图跻身神灵行列。 据千羽千雪观察， 大妖怪的及格线 ，灵力只在80单位左右。 最低的村社之中野神及格线 ，即能够庇护883位村民的野神，力量却得在300以上。 最低的神灵标准，是常人的三百倍，是最弱大妖怪的4倍有余。 所以，号称“人鱼之肉” ，天日子的一点血肉，力量足够让普通妖怪变成大妖怪。 八百比丘尼真有这个本事，哪里会只有这点名气? 千羽千雪话语内外 ，都有透着淡淡的不屑。 “我们见识浅薄，请您指教，到底怎么样才能获得灵药呢？” “你们奉献了大量的珍贵宝物，可以得到我种在常世的的盆栽。” “这种草无名，只对凡人有用，且只能治病，弥补疲劳亏损，至于 延寿是做不到的。 ” “过去的人经常生病，死得也快，嚼一片就能痊愈，病治好了，所以活得长些。 时间久了，以讹传讹，谣传可以延寿，其实不过是治愈百病。” “只是 ……现在常世那出了点小小变故……等我扫平那些魔物，腾出手 ，就可以拿到了。” “我等奉命求药，怕是不能等太久……不知道您到底需要多少时间呢？” 木下明神越来越觉得不妙。 “大概还要二十年吧，应该差不多了。” 千羽千雪保守估计，再耗二十年，那个从彼岸偷渡过来的神，就该被她耗死了…… 神灵哪怕啥也不干，年年也会消耗能量，何况这位一直蠢蠢欲动 不知道做了多少事? 这里是千羽千雪的世界 ，她有神社有信徒，耗个一两百年 ，获胜的必是她！ “这，我主君恐怕等不了二十年……” 几个转仕望月家的阴阳师，似乎以家臣自居 ，这时五体投地 连连叩首： “龙姬仁慈 ，请允许我们提前采取灵草——我们愿意出力！” 第二百一十四章常世之国 “既然愿意出力 ，那就去吧，清扫怪物，获得报酬。” 木下明神听到战功这个词，正要分说什么 ，忽然一个恍惚，周身一轻，传来失重感。 眼前腾起浓密的白雾，脚下浑不受力，松松软软的，好似踩在棉花上。 大约持续了五六秒左右，脚下采传来踩到实地的感觉。 白雾略微散开，眼前出现一条被浓雾淹没的柏油路。 木下明神震惊地发现，自己不再是透过式神的视线，而是亲身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走出几步，周围的景物全部被白雾覆盖， 脚下是坚硬的柏油路，似乎有些陈旧，地面略有些坑坑洼洼。 道路两旁是坡度很陡的坡道，覆盖着湿润的黑色泥土，生长着些灵性的草木植被。 空气之中， 有着山区独特的清新洁净空气，只是带着湿气，又有一种特殊的寒气。 幸好， 在海上时 ，也有风浪，特意穿嘚厚实防水的衣服。 只是那种莫名的寒意，却似乎不仅仅只局限于身体 ，更在精神之上。 一下子，身体就从海面上移动到了这陌生的野地， 让木下明神心中有些紧张起来。 “这就是神灵的常世么？还有 清扫怪物，说明这里不安全啊！” 远处就呆愣愣地站着三个面目模糊的式神。 竖指，掐印，念动咒语，一种莫名的联系再度传入精神之中。 “去，散开探路！” 纸人式神笨拙地原地漂移了下 ，随后服从命令，一前一后， 还有一个向着坡道的方向移动。 由于它们的实际重量很轻 ，移动的速度并不缓慢。 在精神之中，跑了几百米之外，式神都一无所获。 周围五六百米，都是野地 ，空无人烟。 “前方有个小镇?” 只有沿着柏油路走，看见有人居住的地方。 收起式神，木下明神沿着那条路向前走。 小镇之中只有着薄薄的雾气，远比其它方向能见度更高，道路两边都是些略显陈旧的住宅。 有些商店，招牌都落了漆，开着门，经过的行人不多， 显得冷清。 “外来的人?” 镇子街道上迎面走来一个老人，穿着体面的深青色和服，拄着齐肩高的拐杖，须发修剪整齐，显得精神很好。 他带着点怀疑的眼神，打量了木下明神，尤其是在看到他瘦削身材时，似乎有些不满。 “姬樣有命令，让你们清扫怪物，以铭牌论功。” “你是外面阴阳师吗？” 木下明神略微躬身，应着： “是，我奉命前来。” “跟我来，你的同伴也在这一处。 先说好，不要独自出行，镇子外面就有怪物，定期需要清剿，否则就容易伤人。” 这个老人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但言谈之间已经把大致的情况介绍完毕。 “原来如此，这处常世之中滋生了怪物，所以需要定期清剿，战功就是说的这个。” “可是，听起来，有些怪怪的，常世之中都有这么多怪物吗？” 木下明神有些诧异。 自然冥界是非常荒凉且恶劣的所在。 常世是神灵净化冥土，形成的可以容纳灵魂安居的区域，又称乐土。 虽说还是在冥土之上，却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区域。 与此同时，常世运转日久，自然也可能引来窥伺的鬼怪、妖物。 这些怪物，多是负面的污秽沉淀而成。 如同蟑螂一样，对神来说很弱，但是烦不胜烦，剿灭了迟早还会滋生出来。 只是……听起来……这里的怪物似乎强得过头了? 跟着这个老人来到镇子外围一个空地。 意料之中地，看到他们的同事。 “你的同伴都在这了 家等你一个人。” 这个老人领他带这里之后，急匆匆就赶往别处，只是一个转眼，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所有人都是真身来到了这里，穿着他们在船上的衣服。 这个时候都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告诫。 空地上生长着杂草，堆积着些木料、水泥管道，还有些散乱的黄沙河石子堆，似乎过去是建筑工地施工留下。 木下明神随意找了个角落，就看到穿着皮甲的中年男人，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继续讲述着。 “由于最后一位刚刚才到，我就把之前的重点复述一遍。” “听好，不管你们是做什么的，有什么本事，现在都要仔细听，这关系到你们来这里的目的以及你们的生命。” “镇子外面存在怪物，猎杀他们，给你们记功。 至少要有普通怪物一百只，才能达成你们的目的。” “普通怪物都是没有心的，也没有理智，被杀死，就会有污染的血流出，但是不能轻易被沾染，否则净化起来很麻烦……需要消耗功勋。” “少数怪物，具备部分人形，拥有智慧，不能轻视，通常会是怪物的头领。” “目前遇到的这种，都是成群结队出动，你们尽可能不要落单。” “极少数，极少数会遇到，披甲的军士，那不是污染的怪物可比，必须要靠英灵卫队！” 老人的神情很严肃，郑重警告着。 “现在开始，你们就是镇卫队临时编外人员。” “不管你们是武士、忍者还是阴阳师，现在都是卫队的编外人员，持续到你们死在这里，或者你们离开这里为止。” 中年男子话说完后，空地附近红砖大屋后门打开，上百名披甲的卫士 训练有素地赶来。 钢枪利刃，泛着寒光，虽然仅仅只有上百人，行动之间却带出一股肃杀之气。 受这种气息逼迫 ，这些人都面色微变。 “现在开始，授予铭牌！” 中年男人从一个甲士捧着的托盘上，取下一个似乎带着别针样式的黑铁铭牌，挨个走过来，给他们佩戴在胸前。 木下明神注意到， 铭牌佩戴之上后，就有一点白光闪过，然后显现出编号。 轮到他时， 犹豫了下，就看见这个中年人笑起来： “年轻人， 你是不是后悔?不想冒这份风险?” “姬樣有言在先，你们随时可以任意去留。 这时候反悔，我们送你离开，返回现世。” “如何?要离开吗？” “授予铭牌，虽说是临时的，但也有消耗。” “现在不离开，等授予了铭牌， 再想离开，那至少要消灭三个怪物，抵消了在这里逗留往返的花费。” “你可考虑清楚了?” 木下明神一咬牙，点了点头： “请授予铭牌！” “如果这是我人生有且仅有一次的奇遇，错过这次，两手空空回去 我依旧只是那个普普通通的阴阳师。 哪怕有点小天分，终我一生努力，几乎是一眼就能够看到底——也不过是挣扎之底层，稍稍往上爬一点点，连重振家业都未必。” “这样的话，我自己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与其放弃，回去后悔一辈子，不如就在这里拼一把！” “万一我没有死在这里呢！” 这时候 ，他的心思也转变了。 望月家的委托，说到底也只是给钱，而神灵的收藏，却不仅仅只是财物。 秘典，宝物，知识。 或许，木下家的复兴之路，就在他的手里。 只要能获得哪怕一种秘传的奥义，就能够振兴一个小小的阴阳师家族。 这本该是几代人的努力加上难以捉摸的一点运气，才有可能实现。 木下明神眼中有着火热。 同行之人中，也有些不愿意留下的 ，选择离开。 空中垂下一线白光 ，那些人就被传送了离开。 隐约可以看到光柱形成、传送、消失的过程。 “他们离开了！” “剩下的人，随我出镇！” 中年男人点点头，对着他们吩咐： “你们不是卫队正式成员，而且过去也没有磨合过，不适合编入军阵。” “我们带队，去镇外清剿，你们跟着 ，随机应变， 配合我们。” “战后，属于你们的战果，单独统计。” 之后，脚步声整齐响起，上百甲士沿着干道出镇。 越向外走，浓雾约是不能见物。 不过，似乎这次不一样了。 沉默地跟随着，行在卫队后面 所到之处，似乎雾气都在配合着。 铭牌之上隐隐有着光泽，注意到这点的阴阳师 ，都是心有所悟。 ‘这雾气，应该是镇子的防护手段。’ 行到一处，路就尽了。 似乎是断崖陡坡一样，脚下几乎就是深渊。 隔着缥缈的云雾， 大致可以看到围绕镇子的谷底。 隐约可以听到，下方传来的阵阵海浪声。 ‘这座城镇，莫非是个海岛?’ 如果是岛，这个岛也不能算小了。 雾气之中，忽地扑出来某些离奇的异形怪物。 为首的怪物是带着灰色的雾影，有着抽象的四肢与不成形的头颅，后半身是雾。 后面那些则形态更不完整，有些甚至干脆就是一团雾影，隐约有个轮廓。 这些怪物刚一出现，就被卫士发现。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动了，只有几个外围的卫士抬手，举矛，穿刺。 一刺一拔，挥刀迎上。 接触的瞬间，就把这些怪物斩断。 斩断的豁口之处，沸腾冒烟，带着灼烧的气息，这些雾影翻腾之中，不断扭曲翻腾，最后雾气消散，有着幽冷的气息散出。 叮当，有些被污染的矛尖、铁片，锈迹斑斑，掉落在地上。 “看好，这就是最低级的怪物——雾怪。” “它们只是雾气受到了散逸在外一点异力污染，形成的只有本能的怪物 ，不难解决。” “为你们着想，只狩猎这种雾怪，危险很低，十个的话，凑齐0.1战功。” “可以兑换一人份水还有食宿。” “偶而会有些掉落的东西，是过去战场上的遗物，回去镇上可以回收。” 接着，又找出了被污染的土怪、木怪，一一演示。 阴阳师们很快掌握了要点。 操纵管狐的阴阳师，吹奏着竹哨，一直纤细的管狐，眸子亮起红光，几只雾怪僵硬在原地 ，就开始互相撕咬。 操纵怨婴的阴阳师，念着咒语，用符咒困住了几只怪物。 木下明神看了看，招出几列式神，有持刀，长矛，盾牌，都是剪纸而成，包围这一只依附着泥土石块的怪物，一顿乱砍。 阴阳师们大多不是武士那样战斗，以召唤式神为主，辅以各种各有术法，效果看起来还不错。 伴随着怪物不断被绞杀，倒在地上，翻滚，最后灰白色得雾气蒸发。 空气之中，丝丝莫名的力量在消失，灰气在削减，光明在增多。 尽管变化的幅度微不可查，但依旧有着细微的好转趋势。 镇外的雾气之中，隐隐有着红光透着。 龙宫之中 ，透过大殿之上，看着常世之中的变化，千羽千雪无声地叹着气。 尽管有这些外来生力军加入， 但是他们数目太少 ，而且不是很适应这种战斗……对污染力量的净化速度，提升效率有限。 常世的环境依旧在缓缓恶化，因此不得不召唤作为姬君的千羽千雪。 只有她亲自前去，以神灵姿态镇压，才能阻止这个趋势。 “芳婆婆，你守好这里，如果有外客，请他们过段时间再来吧。” “哎，我不太想让他看到那样的样子。” 千羽千雪低声说着。 随后化作一道红光，穿过无形的界膜，进入某处。 常世。 天空灰蒙蒙，铅云下闪电交错，暴雨裹挟着冰冷寒意拍打在地面上，浑浊水流顺着地砖纹路翻滚流淌，树木在暴雨中颤栗，狂风卷起树叶扫进浊流 。 路边枯萎的树下，生锈残破的报亭内。 几摞散发着淡淡油墨味道被包裹在塑料薄膜内的新书，一只隐秘小柜子里，一具尸体蜷缩在狭窄的空间中，干瘪面孔上一对黑黝黝的眼眶内渗出干涸的血泪，脸上肌肉萎缩。 “一份今日晨报。” 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 “诚惠100円”，尸体小心翼翼的将一张完好没有打湿的报纸递上。 千羽千雪黑发扎成马尾，穿着学校制服，打了个哈欠，对着公交招手：“别走，等等我。” 公交车的司机是一团不规则的黑色雾气。 车子整体呈现出近乎散架般陈旧的感觉，金属表面生出层叠锈迹，玻璃脏兮兮，布满了灰白的指痕与暗红的污渍。 而车内竟然还坐着几个人影，看上去与常人无异，衣着打扮也不同，但却动作格外一致地朝窗户外缓缓招手。 第二百一十五章净化 听着她的召唤，司机立刻停了车，缓缓沿着道路倒回。 司机小心翼翼地驾驶着，避开了街道两旁的污水。 没有让车辆激起的污水，溅到站在人行道地砖上的少女。 车门缓缓打开。 “欢迎尊贵的客人，乘坐本次列车，前方到站御田中学。” 千羽千雪的校服干净整洁，心情不错地拿着报纸，上了这辆公交车。 在她踏上公交车的瞬间，一种淡白光出现，整个公交车都焕然一新。 明亮整洁的车厢，擦拭得光可鉴人的蓝色座椅。 神采奕奕的司机大叔，以及车上的行人都换上了整洁干净的衣服，带着由内而外的喜悦。 就像是去神社进行新年参拜那样。 千羽千雪随意坐在靠窗的位置，摊开报纸看了看。 报纸虽说是干净的，但内容却很陈旧，且没有多少营养。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街道整体上是萧索枯拜。 随着公交车的向前行驶，道路两旁的污水逐渐变得清澈明亮，枯萎的行道树抽出绿芽 ，甚至开出花苞。 人行道陈旧的地砖，污迹消失，变得干净。 破败的绿化带，原本枯槁的灌木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许多细小的嫩绿 ，点缀在其间，充满了生机。 毁坏倒下的红绿灯， 无人去扶却仿佛时间倒流一般，自行立起，零件恢复，变得崭新。 所经过的地方，风雨暂歇，空气之中的腐朽之气消失，转为一种洁净清新的感觉。 变化还在缓缓扩散，由近及远，以这辆车为核心，整个城镇都开始了净化。 只是这种变化， 似乎在到了远处的时候，越来越缓慢。 “御田中学到了，请尊敬的客人下车。” “欢迎乘坐本列公交车，您的到来是我们最大的荣幸。” 伴随着车门的打开，车上响起庄严华美的旋律。 下了车 ，远远就看见笼罩在灰暗之中的大门，教学楼、田径场以及行政楼，都一片黯淡，有着淡淡的灰雾飘荡在楼道之间。 在朦胧的雾气中，残破而高高矗立的学校的建筑群，透着不祥都阴森之感。 校门口的警务室，玻璃全部碎裂着，透过碎掉的部分向里看，还能望见保安桌子上蜿蜒的黑色血迹。 随着她踏上校门前的十米道路，变化一点一点开始蔓延。 淅淅沥沥的雨丝，带着清清亮亮的光，均匀地洒在校园范围之内。 原本生锈的漆黑栅栏门，褪去锈迹，散发着光泽。 通体坑坑洼洼的警卫室，仿佛被漂白了一样，焕然一新，上了年纪的保安大叔坐在窗户后面，带着笑意看着这里。 “早安。” “您早。” 千羽千雪活泼地挥着手，跨进校门的瞬间。 白色的电光闪过，映照得天地之间一片雪白。 轰的一声，天空之中传来一声闷响。 接着，是大片的雨云，倾泻下雨丝。 令人奇异的是，雨云恰到好处地，避开了千羽千雪所在的方向。 东侧教学楼的第二层，三楼的走廊上呈现着烈火灼烧过，无法洗去的焦黑色，地砖与墙面烧出一个个细密坑洞，天花板的灯只残留下半片被熏黑的玻璃罩，而原本的玻璃上则残留着鲜血干涸的污渍、层叠蛛网裂痕、缝隙中的黑灰与破损的玻璃碎渣。 朝内望去，黑黢黢的教室里，坐满了全身焦黑的死尸。 每张脸都大张着嘴巴，露出空洞咽喉，似乎还在处于烧死瞬间。 “同学们，老师桑好。” 少女隔着窗户微微点头示意，微微一笑。 她雪白的肌肤似乎流转着实质性的光华。 那一瞬间，可以看见清清的明光而起，照耀着周围。 在她说话的时候，方才那些可怖都景象，都仿佛消融了。 摆放整齐的桌椅、粉笔灰的味道以及写着校训的匾额，一切能唤起怀旧愁思之物都按黄金律般完美地摆在眼前。 走廊上，还有稚气未脱的男孩子拿着扫把，像玩棒球一样打闹。 看来，这里不是高中，而是初中的教室。 “今天，又是不错的天气，是学习的好时间呢。” “说的对，所以请大家更加努力学习，向已经毕业的前学生会长学习！” 班主任回过头来，撑着讲台，对着教室内高喊。 清凉的微风吹过，教室的淡蓝色窗帘没有拉起来，徐徐飘扬。 窗外高大的垂柳，长长的丝枝缓缓飘动，不时探入到窗内。 室内明亮的灯光柔和地洒下来，这位腆着肚子的老师也微微示意，底下学生一个个青春年少，发出轰笑声，层差不齐的应着： “是……” “学姐好……” 一切都充满了活泼轻松的气息。 就像……他们还活着时。 千羽千雪漫步在教学楼区域 ，一层一层走过去。 走廊上的灯光一盏盏亮起，照亮略显昏暗的走廊。 少女身上明亮的光，照在周围，所过之处，污秽都得以净化。 不是所有地方都有尸体。 二楼三楼，走了大半层，才在寥寥几个空旷的教室角落 ，找到几名学生。 整个校园暮气不算多，但空寂，清冷，人气略少。 略微感叹了下，少女沿着楼与楼之间的空中走廊，转向另一座大楼。 远远看去，光明升起，随后黑暗退去，走廊上、教室里亮起白灯。 雨水冲刷着大楼、跑道、校舍、食堂、小卖部…… 在雨水之中，原本飘荡在校园各处的灰色雾气，迅速消退。 楼道之中原本隐约可见的阴影、黑气，攀附在建筑表面，顽强地抵抗了几秒。 之后就被雨水淹没、迅速蒸发。 分明没有多少变化，只是短时间内，就焕然一新，从阴森可怖的幽灵校园恢复了安宁祥和。 校园各处，逐渐亮起了灯。 行在校内的宽敞水泥路上，右侧的自行车棚、活动展示框，都带着淡淡的白光。 在她经过的地方，头顶的白色路灯洒下柔和的光芒。 静谧的雨中校园内，处处灯火透明。 隐约之间，还能听到教学楼里面朗朗的读书声。 穿过紫藤花树缠绕的门廊，少女轻盈的脚步，驻足在这重重花廊下，片片碧绿的叶片生出 ，抽枝、结蕾，尽情地在她的面前展现最美好的姿态。 “还是那么美丽，记忆里这个地方。” 她静静地驻足了片刻，等待了一阵。 从这个角度，可以望见中庭里种的那株枝垂樱正轻柔地摇摆着。 雨中赏树，别有一番滋味。 这里每一处，都似曾相识，凭着她的记忆所演化。 空气之中跳跃着清新的气息，有着丝丝流光在闪动。 雨水逐渐停歇了，深色的乌云如同出现那样，也是迅速地散去，透出明亮的天光。 天空并非蔚蓝，只是一片白茫茫的光。 并没有看到类似于太阳的天体，只是却有阴晴。 “咚……咚……咚……” 幽远空灵的钟声，在教学楼的顶端响起。 古钟颇有一种历史的厚重感，即便有了电铃，依旧没有废弃，是学校的标志物。 漫步在花廊下，穿过中庭的绿茵走廊，风轻轻吹过，终于在前面看到了寥寥几十个身影，站在教学楼前。 “姬樣，您终于来了。” 看到她的到来，这些人“啪”地一下立正，行了军礼。 千羽千雪转眸望去，就看见这些人男女都有，年纪不一，有些看着是教师，有些却还是学生。 此时都已经换了新衣服，整齐地站在这里，眼中都含着激动的泪。 有个为首的中年男子，当下就单膝跪下： “您沉眠的事情，本来一直保密，之前也相安无事，偶有异变，我们都配合着卫队镇压下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出了叛徒，刺探机密，反戈一击，导致驻扎在此的卫队损伤过大，不得不撤退。” “城镇都被污染，不得不惊动姬樣，请赎罪。” 千羽千雪点点头，微微叹了口气 。 “这不是你们的责任，是我把邪神想简单了……”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居然能坚持这么久，看来世界变化幅度还是不小。” “幸亏时间还不长，异力侵蚀不深，我还能勉力净化。” “时间久了，就棘手了。” 顿了顿，千羽千雪又问 “这处沦陷的城镇，我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我们损失很大……请您随我们来。” 面色黯然，这中年男子引着千羽千雪，转入教学楼后，旧校舍入口。 打开侧门，进入曲折复杂的楼道，在某条不起眼的楼梯下方阴影处，打开一扇隐蔽的小门。 沿着漆黑的阶梯抹黑下去，大约行了三十米，又绕了几处，才有冷光灯照明，尽头有个黑色大铁门。 一路上阴影之中，都有着明暗岗哨。 应该大多都是学生，但似乎都经验过不少，看得出都有些肃杀之气。 联想到，之前学校是这座城镇之中人口最密集的地方…… 恐怕，就是在这里，一直坚持抵抗……等到了她的到来。 铁门之后，是宽阔的地下空间 墙上有着火把，不过并没有点燃。 空气之中有着微弱的清新之气，透风不错，周围没有尘埃 ，也没有水蒸气。 千羽千雪巡视军营。 地下石室内，有着许多造型古朴的武器架，上面陈列着旧式的全身盔甲，长刀，弓弩，箭矢，矛，盾牌，火枪，飞斧等等。 也有些比较老式的近代火器，手雷等等，甚至还有几门小小的山炮。 “卫队316人，实到36人！” 中年男人态度严肃， 向千羽千雪行礼。 即便是千锤百炼的英灵 ，也接连折损，到现在也仅仅剩下这点人手了！ “预计再过十个小时，会有28位同胞复苏，18个小时后，能够到齐一半。” “全部复生，需要三天时间，本镇卫队共计266人。” 还有50人……就彻底消亡了么…… 千羽千雪冷色的眸子之中， 隐隐透着点伤感。 卫队成员，都是英灵，是她几百年间陆续积累。 每一个都能叫得出来名字。 可就算是英灵，也不能无限复生。 就算是现在复苏的这些，气息也都有些不稳。 千羽千雪站在灯光下，感受着地下室内这些英灵的力量。 有强有弱，但是普遍都削弱到不足一半，部分已经虚弱到与普通镇民相无己的地步。 更有两三个 ，气息虚弱到濒临熄灭的地步 ，神色不好，无精打采很是疲倦……大约是刚刚复生回来。 “殿下，请下令！” “我们还有三位剑豪，只是正在沉睡之中！” “殿下不在，不能强行唤醒。” “那些受到异力污染普通城镇居民，跟着信仰邪神的叛逆，盘踞在野外，跑到城镇之中袭击正常居民，洗劫这里，把食物衣服等都夺走。” “姬樣，请下令吧！” “有您在，我们这次一定能取胜！” 正要说话时，地下室内，原本被红布覆盖的神像 忽然绽放出丝丝白色灵光。 “龙姬，请保佑我家孩子健康！” “今年的升学考试 ，希望顺利……” “希望能够交到好运……” “希望能遇到适合的人……” 一个又一个声音，带着期盼与愿望，在她心中响起。 丝丝缕缕的淡白色光明，如清波一样，在地下室内缓缓荡起涟漪。 持续了约十几秒左右，室内空白出，又多出十几个披甲的卫士。 空白的桌子上，多出一些食物之类。 有装在竹筒里面的饭团、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大福，桂花糕，咸鱼干， 腌萝卜条，还有用透明杯子装好的清水…… 只是无论是食品还是水的分量，也就是堪堪够在场所有人吃两三天左右。 “姬樣，您的灵光覆盖着这里，我们向您请求之后，每次现世祭祀，都会有这些补给品。 虽然少，却弥补了些欠缺，让我们撑了下来。” 卫士们熟练地分发着水和食物，每个人都默默地吃着自己那份。 吃完之后，虽然幅度不大，但是似乎气色立竿见影地开始有些好转起来。 “我命令——” 千羽千雪清朗悦耳的声音之中，卫士闷整齐划一的行礼。 “暂时原地修整，固守村镇。” “三天后，整军出发，扫荡野外！” 那个时候，所以英灵都恢复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很可爱 “悠桑，你是个天才，向来也很早熟。 作为父亲的我，自己也只是是个平庸之辈，没有太多东西可以教你。” “只是我希望，有朝一日，你遇到喜欢的人，不要轻易放弃。” “如果喜欢的人，关系还不错的朋友，遇到难处，能帮就帮一点。” “很多时候，人有困难，反而不愿意让亲近人知道。” “以后你就懂了，这个国家的人，向来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我对你的要求，就是多关心他们，多为他们着想。” “不要等到事情无可挽回的时候，再去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早点发现。” 记忆里面，那个脸部都记不清楚的男人，用着沉痛的语气，认真地对着自己这么说。 似睡非睡，似醒非醒间，四枫院悠睁开眼睛。 海浪声在远处缓缓传来，房间内一片寂静 ，下半夜的月光透过庭院内的石塔、松柏、枫树，稀疏地投在复古的窗纱上。 窗沿似乎贴着精美的纸花，这时候看去，对着影子又有一番独特的文化之美。 不愧是旧时能够用来招待大名的旅店，品味就是高出一筹。 四枫院悠这么想着，精神之中一片宁静。 侧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身丝滑的薄被，他眨了眨眼眸，又缓缓阖上。 房间内很宽敞 ，用屏风隔出了空间，少女就在另一边。 这时候，还能听到均匀微细的呼吸声。 如果这个时候起身，就会惊扰到她吧。 抱着这样单纯一个想法，四枫院悠又沉沉入睡。 不知多了多久，又进入下一个梦境。 神社境内，抬头望着夜空，看着在都会无缘可见的满天星辰。 漆黑的天幕上 ，点缀着数之不尽的星辰。 低压压的，仿佛触手可及那样。 站在这处高处，距离世俗远了，只觉得距离天上更近了。 ‘又快到七夕了！’ 遭天河阻隔，只能两地相思的一对恋人，一年一度相会的日子就快要到了。 看来今年也见得到面了。 不过虽然这只是个描述苦恋的故事，但为什么七夕不干脆举办祭典，让这个难得的节日更热闹一些呢？ 望着袅无人烟的神社境内，四枫院悠不自觉如此想着。 于此同时，脑中也浮现自己为何身在此处的疑问。 四枫院悠应该是没有理由到这里来才对。 “还有……这里不是我家的神社才对。” 无论是改建之前，还是改建之后，这都不是熟悉的神社。 只是隐约感觉到，有着这样轻微的疑惑。。 意识并非很清晰的样子。 随微风摇曳的愿签进入了视线之中。 说起来，四枫院悠还没有见过七夕的愿签。 愿签是要绑在竹枝上才能实现愿望，那张却是绑在普通的树枝上。 但四周没有任何一株竹子，看来是因为没得选择才这么做的吧。 暗夜中愿签远望看不清颜色，靠近一看，才知道那愿签是红色的。 树上的愿签就只有那么一张。 不过想想也是，因为有些神社并没有这样的习俗。 四枫院悠将手伸向那张愿签，藉由些许的星光来看清楚签上写下的文字。 希望能够找到曾经遗忘的东西。 这个愿望实在是单纯得过于天真了。 不过，要是我的话，会许下什么愿望呢？ 正当脑中转着这些念头的时候，不知怎么着，刚才看来漆黑的愿签，如同沐浴在夕阳下般的鲜红。 “奇怪?” 突然间！ 四周被一片光芒所笼罩。 由于光芒过强烈，眼睛下意识半眯起来。 连刚才还在耳边的虫鸣声，也像被按下静音一般消失，手指一动也动不了。 四枫院悠平静地观看着发生的一切，一点都不感到害怕。 白光之中充满了温暖熟悉的感觉。 就是某个熟悉的人。 声音忽然恢复了。 一阵非言语能够描述的音色传来。 自心底自然响起，感染灵性的乐声。 乐声就旋律而言， 其实应该说是非常简单。 只是有了这种灵性的感染力之后，瞬间成了大师级也未必赶得上的美妙。 白昼的暑气刹时消逝，停下脚步的同时，起了飘扬发丝的微风。 钤铃！ 这声响，从他的背后缓缓接近。 风钤般的音色响起，如同能将四周的暗夜分开一般。 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这时，一位穿着淡紫色唐衣的少女出现在他眼前。 少女戴在头上的是华丽的金色发饰，如同祭典上巫女扮演的姬樣。 发饰下是如同夜幕般漆黑地柔顺长发，发丝掩映着星光。 发出清新音色的来源，就是少女白嫩手臂上悬着的铃铛。 这名少女浑不受力一样，在他转头地瞬间，就擦肩而过。 明光笼罩之中的少女，渐行渐远…… 那是……千雪！ “千雪——” 四枫院悠从这个梦里惊醒，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 铃声轻响，并非能用言语描述的音色，好似在空无一物的房间里面 忽然响起。 传入人的心念之中，并非耳中。 不知是哪儿的风铃，这绝对不是旅馆之中的。 清醒的四枫院悠，缓缓坐起身来。 这时，发觉四周还是一片昏暗 窗外隐仙浮现淡淡的白光。 看来，自己睡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蝉鸣声自远处传来。 除此之外 ，还有着晨间独有的清静。 哒哒。 远处，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应该是旅馆的服务人员，在准备早餐之类的吧？ 四枫院悠这么想着。 就在这短时间内，梦中的印象，已经散去了不少。 不过四枫院悠始终觉得有些异样。 这个时候……千雪起了吗？ 坐起身手来，枕在颈子下的右手直发麻。 他站起来往窗边移动，之后缓缓将窗子打开来。 新鲜的潮风与室内沉闷的空气产生了对流，迎面吹来的凉风让满是汗珠的肌肤得以降温。 感受这瞬时的凉爽感觉之后，四枫院悠转过头去。 “千雪?醒了吗?” 轻声这么询问着，却没有回应。 一股奇妙的异样感浮现。 四枫院悠把睡意完全挥走而摇摇头。 大约是还在睡吧？ 初夏的晚上，也是容易发困的。 铃铃。 风铃的声音，让他的视线回到窗的方向，但哪里什么都没有。 仔细一想，这房间根本就没有挂任何风钤啊。 说起来，声音到底是哪里传来的? “千雪?” 透过头去看了一眼，瀑布般柔顺都发丝倾泻在床上，睡颜沉静的少女全身都在散出浓郁的白色萤光，逐渐转为透明。 白色的荧光升入空中，仿佛沟通了某处，直接在一端消失。 “身体消失了?” 这种情况四枫院悠没有见过。 只能大致从眼前判断，是千羽千雪主动这么做。 灵魂之中凝聚着神力，身体之中，同样蕴含有一部分力量。 只是……身体就消失了。 “这样一来，是舍弃了作为人的身份，提前回归神灵的姿态了！” 身体消失容易，要再获得人身就不容易了……至少现在，神灵还不能靠神力凭空创造人身，容纳自己的灵魂。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身体里面能留存的力量，其实相对来说非常稀少才对。 连这点力量都必须抽走，千雪的状态…… 四枫院悠心中微沉。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接着是轻轻地敲门声。 “四枫院樣，早餐时间到了 ，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外面传来吉原老板娘的声音。 “哦，请进。” 开门声响起，双手棒着食物的老板娘正开门进来。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名服务员。 “让您久等了。” 放眼望去，老板娘的手中捧满数量惊人的蔬菜料理，每一盘都盛得快满出盘子般。 相信应该没有人吃得完这份早餐。 “老板娘，这个量……是怎么回事啊？” “当然然是给你们吃的呀。” “请放心，都已经付过账了。” 老板娘满面笑容的将手中菜肴摆在桌上，并开始用抱在怀里的饭桶为他添饭。 替他送晚餐来的女服务员，在送上两人份的餐点之后，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您的餐点，依然和以前一样需要两人份吗？” 听到“两人份”这个词，四枫院悠意识到了什么。 “其实是有点吃不饱，毕竟我饭量比较大。” 接着，不经意间，四枫院悠问着老板娘不在 “你知道以前住在这里的千羽家吗？” 老板娘忙着布菜，听着话，回忆了一下，笑着。 “是千羽议员的那个千羽家吧？以前住在镇上，后来搬家，听说在竞选里县议员。” “是我们镇出去的大人物呢！” “他有个女儿，您听说过吗？” “是小千雪啊……小时候经常过来这一带玩的，很可爱的孩子，现在应该跟您差不多大。” 又询问了些问题，四枫院悠略微放下心来。 只是旅馆的人遗忘了一段记忆，不是[存在]消失。 如果真是能把存在才整个世界之上逐渐抹去…… 那种层次之恐怖，四枫院悠已经难以想象了。 单纯遗忘记忆，就显得很寻常了。 这些缺失的很少部分记忆，人的大脑本来就会自行填补，创造出回忆。 “这个夏天如何，您已经有一年都没有回来了吧？” 老板娘的记忆之中，本不该有一年前认识四枫院悠的事情。 只是记忆失去了一段，自行脑补，也不知道到底脑补成了什么样子。 总之 ，稍敏锐些都会察觉到不对吧。 “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在老板娘脑补的回忆之中，四枫院悠曾经也是这里的客人。 “时间过得好快，四枫院樣，您已经连续六年都固定这时候住在这间房里了呢。” 将茶熟练地注入茶杯的老板娘，满怀感慨的说着。 头发盘起，穿着和服的老板娘很是温婉体贴。 她似乎保养得很好，年纪也不是很大，穿着优雅妩媚的黑色和服，却显得更加清丽柔美。 “是么……已经第六次了啊……” 像是在应和方才她的感慨，四枫院悠点了点头。 “那么，今年您要在这儿住多久呢？” “这个嘛其实我也还没有决定。” 面对老板娘的问题，四枫院悠回答之后沉默了一会儿。 “参加完稻田老爷子的葬礼，您不如继续逗留，再多逛几天呢？” “神社筹备的祭典，恰好是这七天内举行，还有烟火晚会，很热闹呢！” “关于本地的龙姬神社，老板娘您知道多少呢？” “神社很灵验啊，每年举行祭祀，哪怕是台风都会绕道，龙姬眷顾着这片土地上的人。” 她低着头，将冲泡好得柚子桂花茶奉上。 淡淡桂花香，随着她这一笑，似乎变得更加温柔起来。 “参拜有什么忌讳吗？” 四枫院悠饮了一口茶水 ，入口香气充盈，淡淡的甘甜，以及果香回味，不禁又多喝了一些。 “要说忌讳的话，就是不能空手区吧？” 老板娘想也没想，就答了出来。 “参与祭典，多多少少都要奉上祭品，不多，一盏茶、一块点心、一块糖都算。” “都是吃喝的东西?难道不该是硬币吗？” 参拜神社时，进入拜殿后，先往赛钱箱里投入自己的心意。 因为东瀛语言里五円的发音和有缘的发音是一样的，所以为了图吉利，有的人会投入五円硬币。 在祈求跟别人有缘时，会说「ご縁がありますように」，所以投入五円也就寓意希望能够跟神灵结缘。 民众相信有神灵的庇荫自己才拥有现如今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乃是真相。 投币是为了感谢神灵。 一般来说，也没有硬性的金额规定，可以视自己的经济能力来决定。 “硬币反倒是可给可不给，但是每次参拜，供奉的茶点食物不能少。” “每个人都必须要有，不分种类，但是一份水一份食物最好。” “真是有意思的规定。” “是吧，我也觉得，听说一开始也不是这样，就是最近几十年开始的，好像是龙姬想要吃人间供奉的东西……” 说起这个，老板娘就兴致勃勃 “哎，我听镇上的上川家的女孩儿说，有次她在人少时独自参拜神社，刚刚把供奉的荷叶饼放到供碗里，立刻就在她面前消失了呢……” “所以说啊，神灵喜欢吃好吃的东西，很可爱吧？” “是啊……很可爱。” 四枫院悠意义不明地感叹着。 第二百一十七章华灯祭 时间过得很快，四枫院悠用完了早点 ，踏着晨曦走出吉原旅馆。 “可能有雨，请您带好雨伞。” 服务员殷勤地递上浅红色的唐伞，伞骨是木质，伞面印着蜿蜒的淡金色龙影。 “梅雨时期，尽量随身携带雨伞。 啊，路上为了保证水分的补给，请携带饮料，免费的团扇也请别忘记拿一个啊。” “神社的祭典开始了，总计为期七天，今天有提灯巡礼、茶饮祭、龙舟祭。 最重要的是神舆出行，会环绕附近整整一圈，净化污秽，再回到神社，礼成后送入水中。” 服务员小姐简单地介绍了下，双手按着印有花纹的紫色浴衣，微微躬身行礼： “祝您旅途愉快。” 除了四枫院悠之外，餐厅之中还有着其他客人。 拖家带口的都有一些，有些就开始询问： “川口小姐，祭典已经开始了吗？” “是的，为期七天，其实今天算是正式开始。” 所谓祭典，大概流程，首先是“山”游行，代表恶灵出现，疾病肆虐； 接着神灵坐着“神舆”从神社出发，开始“巡查”，来到御旅所，并在此停留一周祛除邪祟，镇压恶灵。接着鉾车游行，表示神灵降世，人神合一，展开盛大的庆祝活动，直至最后确认恶灵退散，送神归位，回到神社。 具体细节，可能不一样，但是流程是如此。 四枫院悠走在绿茵环绕的水泥路面上，隐约就听见外面街道上传来的鼓声，声声阵阵，富有节奏感。 走到巷**汇处时，鼓声暂停，就看见一排横着的大鼓，约有七个，悬在红漆粉刷的木架上，由五六个健壮的青年推着前进。 架子下方安装了滑轮，只是行进速度不快。 护着神舆与乐器组前进的让，都着白衣，头戴白巾，队伍整齐地向前行着。 围观的人群有好几百，熙熙攘攘都，都穿着各色鲜艳的浴衣，缓缓跟着着队伍前进。 忽然，人群之中响起整齐划一的鼓掌声，且也有节奏。 “啪啪啪！啪啪啪！啪！” 原来是一群人，低着头，在两层楼那样高大的神舆前，恭敬拜下。 这是奉纳。 在神舆出行的过程之中，也接受奉纳。 周围的人鼓掌时，态度认真，表情虔诚，就有一种肃穆的氛围感染着围观者。 神舆通体华丽，是双层花车，高达6米，装饰着纺织物、印染品、雕刻等精美艺术品，几乎是个行走的美术馆。 外面有竹席所做的帘子遮挡，内里空空荡荡，据说会放有一面镜子，作为神体替代。。 停顿了几分钟，大鼓继续响起，伴随着尺八与三味线的伴奏，神舆缓缓前行。 推着神舆行走的人，不断轻微颠簸摇晃它。 这被认为是有助于净化附近的污秽。 在四枫院悠眼中，高大的神舆之上，垂下白光。 随着摇晃颠簸，丝丝清光如水面涟漪一样荡漾开来。 涟漪触及到附近的建筑，如同真实存在的涟漪那样扩散开。 循环往复，不断涤荡着。 在场所有人都置身于清清亮亮的水光之中，受着净化。 一些隐藏较深的污秽气息，丝丝缕缕，遇到的水光，顷刻间就像是起了化学反应一样，爆发出呲呲的声响。 有些黑烟之中，还浮现有着比指甲还细小的面孔。 在常人无法察觉到的层面，这些污秽、不祥，都被扫灭。 目力所至，水光涤荡，甚至蔓延至更远处的地下水道。 一些弱小的妖气，或淡灰色，或黑烟，如蒙大敌，正在迅速远去。 一只逃窜不及的旧鼠，昏了头，正撞到神舆之前。 浓郁的白光倾下，顿时这只巨大老鼠，如同被泼了酸水一样，刺耳地鸣叫，最后四肢无力，倒地化作青烟。 所谓净化，名副其实。 神舆环绕镇子巡礼，大大小小的污秽都被驱逐净化，就连妖怪耶必须暂时搬离。 未经允许，擅自停留，就是野生妖怪，死了也是白死。 其实大鼓、尺八、三味线都演奏，乐曲本身并非多么出众，听多了甚至觉得单调。 只是四枫院悠却享受着这种热热闹闹的感觉。 “千雪会在哪里呢？” 神舆在他眼中，就是笼罩着白光的花车，不断向着周围挥洒着清光，层层净化着污秽。 神力是降了，可惜神灵却不在，神舆之中应该是空的。 街道上穿着浴衣缓缓跟随前进的人群，大多露出笑容。 繁华让祭祀的气氛愈发浓郁。 很多小的屋台等店铺同时开业，张灯结彩，悬挂着彩灯，最有传统气氛。 在路边游人汇聚的地方看了看，有授予品和商品进行贩卖。 祛除厄运的粽子和龙神有关的御守，还有各种扇子等。 凑近了瞧，长刀之粽（長刀の粽） 售价1000円。 竹叶制作的祛除厄运棕，有许多不同设计。 作用是除厄，可四枫院悠只是视线一扫，看不见丝毫灵光，充其量就是个纪念品。 占出山的吉兆鮎（占出山の吉兆あゆ）1200円五个5个。 那是1885年创业的京都老牌果子铺“大极殿本铺”袛园祭限定制作的吉兆鮎，中间夹有糯米糖。 作用是安产……不过，同上。 也是心里安慰，丝毫灵验都无。 即便是在这个神迹不少的世界，1000円还是太少了点。 一分钱一分货 ，十分钱两三分货，一厘钱劣质货…… 【白阳小说中转站一992859387】 【白阳小说中转站二937929266】 円差不多可以试着买一些除去晦气的小符咒了。 愿望袋1000円一个。 各色各样原创的愿望袋，把自己的愿望写在纸上装进袋子，据说愿望就会实现。 有月亮、兔子、樱花等款式。 愿望袋倒是有些奥秘，因为上面都有龙影。 把愿望写着放进去，不断祈祷，说不定可以传达过去……只是未必能被实现。 町内人拖拽神舆，人流跟随着缓缓前行。 大鼓，尺八，三味线不断奏着。 沿途还看到其它的活动 都是町内人组织的。 譬如屏风祭、和服祭，武具祭。 镇上旧家、老铺都拿出自己收藏艺术品，老家具作为装饰。 因为屏风比较多，所以又被称为屏风祭。 其他武具、和服等也有展示。 传统芸能奉納，在是搭建好的舞台上，表演歌舞乐、地唄舞、筝曲、尺八、吟诗等庆祝的传统艺能活动。 花伞游行是最有特色的，可见艺伎、舞伎和儿童等头顶花笠，身着和服进行古典的艺能表演，气氛热闹。 还有祗园太鼓、打扮传统的小孩骑在马上等1000多人的队列在町内巡行。 经过华伞游行，又看见打扮成白鹭的孩子在跳着舞蹈。 而随后的结曲，每个人用手打着拍子，和着号角声，节奏分明，文雅而不失风情。 神舆行径海边，四枫院悠看到海上上百艘小船在奋力地划着，留下朵朵白浪。 海面上100多艘船逆流而上，这种其实十分震撼。 据说头名者会得到神社的铜质龙首像，接下来的一年必然渔货翻倍，顺顺利利。 因此每艘船都是紧追慢赶，绕着规定的路线不断划着。 混在人群之中，缓缓跟着神舆的路线 ，绕了整整一大圈，差不多一天就没有了。 夜幕如纱，缓缓蒙在天地之间。 周围都路灯全部都亮了起来 ，护送神舆的队伍里面 ，还有着几排人高举着竹竿 ，挑着行灯。 灯火照得沿途一片彻亮，如同白昼。 “真美啊……” “千雪不在 ，真是可惜了！” 远处的爆竹声响起，伴随着朵朵烟花。 祭典的重要部分，就是这样的烟花晚会。 许多动漫之中，都浓墨重彩地提到一笔。 祭典的高潮可说是傍晚时分燃烧的5000多发焰火。 经常看日剧的应该知道，不少恋人都趁着花火大会时候表白。 只可惜，一个人逛的话，总感觉有点落寂。 热闹属于别人，而孤独属于自己。 四枫院悠大约体会到了这是怎么样的感觉。 这不奇怪 ，其他人都是呼朋引伴，周围簇拥着亲朋好友，只有他看起来是形单影只。 一个人独自逛祭典，不是很孤单吗…… 神舆转了一圈，又回到了神社所在。 龙神的神社落在镇中心区域。 样式古朴肃净，静谧而安宁。 薄暮的天色之中，鸟居之上悬挂着两串红色的灯笼。 身穿浅白色祭服的人群，将神舆拖曳至神社之中。 跨过鸟居，神社之中萦绕着浓郁的白光。 神官们穿着正式的浅白色祭服，后面正在举行祭典。 巫女们在台上跳着神乐舞，华丽的服饰，优美的舞姿，富有节奏的铃鼓响。 人群在台下坐着，熙熙攘攘的，看着台上的表演。 走进深处，拜殿之前的廊下空地处，正在举行茶饮祭。 边上的介绍栏，介绍了这个茶饮祭的前因后果。 据说一开始，是本地的神官蒙神意，看到常世之中的先祖缺衣少食，于是进献茶饮等物，请神灵转交。 目的祈求常世先祖能够远离饥寒。 说是茶饮祭，其实不单单是茶饮，也有别的东西。 大多都是体现一份心意，也没有特定的祭品要求。 祭祀表家与里家隔年侍奉。 其实就是镇上人家，每年只需一半人奉献茶饮食品，分成两批轮换。 因为在过去 ，生活困难，奉纳食品也有艰难，所以分为表里两家 隔年进献。 这个传统就沿袭下来。 各种各样茶饮，并不局限于茶，也有各家主妇做好的，献给神的各色饮料……四枫院悠甚至看到了苦瓜味的汽水，榴莲味的咖啡， 以及各种口味奇特的饮料。 都用竹筒、纸盒包装好，放在特制的木质走廊下。 那是奉献祭品的地方。 町内代表，将挨家挨户当天做的食物，用竹叶包裹，同样封好，放到廊下。 密密麻麻，看着都是食物与茶点，有着香气四溢。 随后，当众消失。 四枫院悠观看着这幕，若有所思。 “无论是食品还是茶饮，的确是被千雪拿走了。” 神迹显现，年年都有，亲眼目睹神迹，人群之中爆发欢呼。 “神接受了！神接受了！” 就连小孩子都露出开心的笑容。 祭典之上，神灵取用了祭品。 接着，神舆之上萦绕着淡白的光明，那是有别于灯光的特殊明光。 虽然不如科技造物的明亮，但却有着一种独特的威严。 光明如彩带般萦绕着，波动之中带着某种信息。 淡淡的喜悦，自心田之间开放，大约持续了三五秒。 所有人都知道了神的喜悦。 受此感染，现场的气氛更加浓郁了。 “取用了大量祭品，用在哪里?千雪这么馋嘴吗？” 普通的茶饮食品，神可以取用，并不能弥补多少神力…… 理论上人类也可以吃饭获得营养，但是有谁靠暴饮暴食变成奥特曼吗？ 充其量补充些体力而已。 细细的雨丝飘了下来。 下雨了。 带着凉意的雨丝，落在发梢上，从逐渐昏暗的天空上，飘落下来。 望着无人的空处，远处深邃的天幕之中，雨丝折射着黯淡的光。 树荫下，角落中，四枫院悠还能听到树叶沙沙的声响。 台下角落里，坐着一位老巫女，周围围着些上了年纪的人，安静地看着。 直到某个瞬间，她似乎察觉到什么，转过视线，看到树下的少年。 她一个愣神，随后走了过来。 这是个穿着白色祭服的老巫女，忽然冲着他躬身行礼。 “您是四枫院樣吧，姬樣让我等您。” “我是，是千雪让你来的吗？” 四枫院悠看着身前的上了年纪的老巫女，带着点妖气，又有着光，是千雪的灵光。 这证明了她的身份。 神社内就是神灵的领域，他都已经进来这么久，被察觉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原来姬樣现在有了人的名字么……” 老巫女喃喃着。 原本龙神就是龙神，也叫龙姬，指的就是本地海域之中的龙脉。 祂是生来神圣，并非人灵神化 所以也没有人的名字。 “啊，失礼了，请您移步本殿吧。” 直起身来，他领着四枫院悠，向着本殿方向走去。 本殿幽静，没有游人，这是神体居住的地方，按理不可随意打扰。 四枫院悠来到这里时，只有着几名年幼的巫女，无聊地守着夜。 似乎因为不能出去玩，所以显得怏怏不乐。 第二百一十八章本殿 青绿色屋檐下，石灯笼透着幽幽的火光，幽深高大的松柏之林间，坐落着幽静的本殿。 恼人的蚊子在本殿这里似乎绝迹了一样，廊下的微风透着淡淡的凉意。 几个看着只有十一二岁的女孩儿，坐在那里，似乎有些睡意上涌。 脚步声沉重地靠近过来， 惊醒了一个眯着眼睛的女孩。 用力地抬起头，她睁大眼睛，随后立刻惊呼一声 站了起来。 “啊，您回来了！” 这些小巫女穿着白红巫女服，慌慌张张地直起身来，冲着年老的巫女行礼。 “神舆已经回来了，去打开宝物殿大门，把神舆抬进去收好。” 没有计较这些小孩子偷懒的事情，芳婆婆随意指使她们去做杂活。 宝物殿是收纳神社所藏宝物的建筑物，规模小一些的称为宝物库。 规模大的话，可以展示自古以来古物，神社的贡品。 一般包括神轿，山车等都会收藏在内。 这些礼器都是花钱订做，来年还要用的。 “这些孩子……天分还可以。” 四枫院悠看着几个小跑着离开的红白巫女，笑着这么说。 “都是些乡下的孩子，还不懂规矩。” “让您看笑话了，她们要学的还有很多呢。” “培养这些孩子，花费不少吧？” “是有些吃力，现在不比过去，愿意留在本地的孩子原来越少了。” “不过还是可以维持下去，小姐的信仰也很受欢迎。” 但凡上规模且有历史的神社，都有自己的社产，此外还有信徒的奉纳。 登记在册的信众，每月需要缴纳1000円到神社账户。 村字人口按最低标准883人来计，当地村社月入就是 【白阳小说中转站一992859387】 【白阳小说中转站二937929266】 円…… 当然这只是最理想状态，许多村落凑不齐800人，也未必一定是奉纳1000円。 神社因此有钱从小培养巫女。 沟通神灵的巫女，表演的巫女，除魔的巫女，占卜祈福的巫女…… 培养不是容易的事情，其实更在于时间。 四枫院悠的神社，就有巫女团，以及一大堆围绕神社的产业、人员。 可以说，在这个世界，神社天然就是一个地方集团，许多人靠着这个吃饭。 浅川神社登记在册的信徒，算上二十家分社所在。 上次他去看时，已经逼近二十万万大关。 奉纳金以每月1000円奉纳金计算，神社年入奉纳金约30亿円。 除了奉纳金，还有节日参拜，还有个人以及大企业的捐献……少的一千円，多的上千万円都有。 此外，神社建成主题游乐园，集观光，娱乐，宗教等趣味一体，年收入可高达75.6亿円——当然，后续可能还会增长。 然而神社的产业有大大小小的股东，终生制员工，世代侍奉的家臣以及其它方面经营合作者……最后有10%的利润可以归于神。 归于神的份额，会用在贡品、仪式等方面，为神服务。 作为神灵转世的四枫院悠，可以自这10%之中获得1/10，用于自身花销的零花钱——不可以全部拿走，因为理论上转世的人神，仅仅只是神灵的一部分。 大部分收入还是必须归于主体，用作祭品、仪式之类花销，而转世的分身，只能支配神灵账户的1/10。 综合算下来，转世的人神，可以支配神社利润的1% 。 四枫院悠可以年入1.7亿円左右。 千羽千雪信徒不如他，神社分社似乎也少些。 可就算经营得略逊，她个人名下年入3000万円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这部分，是不需要做什么就有的零花钱。 至于接委托，派遣性质驱魔，那是额外收入。 在本殿附近看了看，看见了几面石碑，记述着大事。 有些写了神社翻新的记录， 还有一些重大事件——得到地方承认社格。 “没想到她的神社居然已经有这个规格了啊！” 得到承认，其实就不算野神了。 正神的神社，分官币社，国币社，郡乡村町之社。 官币社就是朝廷正式册封，不过从无册封低于从五位下的神，之下斗称之为无位之神。 国币社就是古代地方组织的神社。 郡乡村（町）社都是地方承认并且出钱供奉的神社。 地方级别虽然低，但也受朝廷与幕府承认……但是没有正式册封。 虽然没有明确说明，但是事实上就是正六位直到从九位。 千羽千雪的神社， 很明显已经跨越了普通乡镇的范畴，接近于郡社。 依照神力位阶，可能是类比从六到正七位左右。 这就很不低了！ 虽然没有幕府、朝廷正式册封（最次从五位下起步），但地方上的官方承认，也很不容易。 四枫院悠如今才挤进去从四位下呢！ 虽然册封的品级不一定完全等于神灵神格高低，但大部分时候，有多高神格，才会得到多少承认。 千羽千雪的神力，比想象中高些。 浓郁的红光，自围绕本殿周围，细看是一圈朱色的栅栏。 这也称为瑞垣。 其它神社有的是将整个神社环绕在内，也有的是如同眼前这样，只在本殿周围一圈。 瑞桓中间的青石条上刻写着许多姓名……是捐赠者的名字。捐赠者的名字透着黯淡的灵光，显然都受着恩泽，至今还存在于常世。 这不奇怪，这个世界的信徒，但凡贡献，一点一滴都有记录造册，由神灵认可，死后予以不同待遇。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人神相处之道。 “小姐就在常世之中，您请进。” 芳婆婆摇响了一串铃声。 “现在您进去，畅通无阻。” 正要进去时，他回头一看，发现殿外飘舞着白色的细碎物体。 开始下雪了。 像是要净化一切污秽似的，洁白的雪花从阴暗的天空无声降下。 这个景象，令他想起曾经的梦来。 “夏天，飘起雪花来?” 这个时候，周围变得一片静谧，蝉鸣、乐鼓声都远去了。 芳婆婆只是静静地侍立在一旁。 “看来千雪做了不少事情啊……” 伸手接过雪花，却如同幻影一样穿过。 四枫院悠笑了笑，踏入了本殿。 空无一物的本殿之中，重重朱红色帷幕都已经拉上。 四枫院悠行到房间正中，一道绯红色的门户在身前凭空浮现。 穿过门户，而后他的身影连带着这扇光门，唰的一下消失不见。 第二百一十九章下次一定 穿过常世之后，四枫院悠出现在寂静的街道上。 抬头一看，天空是漆黑的，幽幽的星光照着街道。 安静，寒冷，荒凉，如同陌生的死街一般。 既没有行人也没有温度的这种光景，如同一张相片般做作，让人联想到不治之症——病、 疾患、不健全。 所有的一切，没有灯光的人家也好，有灯光的便利店也好，无不让人感到随时可能咳个不停直至倒地不起。 在那之中，青蓝色的月光将夜色如浮雕般凸现出来。 在一切都被麻醉的世界上，只有月依然活着一般。 除此之外，这个城镇都透着死一般的气息 。 离开的时候，在浅葱色的浴衣外披上了一件皮夹克。 浴衣的袖子卷在皮夹克的袖子里，已经开始感受到凉意了。 “即便以常世角度看，这也太冷了吧？” 紧了紧身上的浴衣，四枫院悠皱着眉。 点点光芒在周身浮现出来，驱散了这无处不在的寒意。 走在月光洒满的街道上，道旁的建筑物投下各种阴影。 入目所见，一个活物也没有。 微风悄悄掠过，随后传来噼啪的一声脆响。 循着声音找到小巷，看到地上似乎积了浅浅一层灰烬，还有着没有烧尽的木条。 红色的火星在木条上缓缓熄灭，方才似乎就是这节木条爆起的声响。 城镇之间，细碎的絮状雪花，时而飘落下来 无声无息地，带着特殊的，仿佛能将特定事物冻结的属性。 就连四枫院悠，也微微感受到不适……这似乎不是针对他，但也不可避免受到些影响。 在附近检查了一下，四枫院悠进入到巷子深处。 巷子里空空荡荡，漆黑的阴影处，一样有着灰烬，分布在不同地方 。 摸到一些坚硬的东西，似乎是刀，甚至有弓箭的箭镞。 “发生过战斗，就在这里。” 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四枫院悠甚至发现了制作精良的枪械……这歌发现让他提高了警惕。 纯白色的光芒在身前绽放，再淡去时，化作一并冰冷锋利的钢刀，握在手心。 想了想，白光形成古典的车架，踏空飞行。 升到天空，自上而下，俯瞰城镇，是一片黑暗，没有半点灯火。 远方是火烧一样的天边，阴云一层层，黑色的地面上，爆发出激烈的对抗。 层层雪花正在飘洒而下，大量携带着风与水气息的力量，包围着、封锁着，接着压下。 两种力量的博弈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淡很明显，要本土优势都一方获得了胜利。 车架缓缓下降，有微弱的光辉撒下。 光落下到地，转眼凭空生出了花草，有些还长出了果实。 黑暗的城镇里，就似乎有些单薄透明的身体，悄悄从房屋里走出来，捡走了果实，甚至薅了一把草叶，转身就窜进别的屋子里面。 速度是如此之快，就连四枫院悠耶差点忽略过去。 “是本地的居民么……原来是躲起来了。” 车架降落到黑色的泥土地面，光芒触及周围，点点绿意生出，并且不断扩张，清澈明亮都水，汩汩流淌而出，迅速形成了一洼泉眼。 车架刚刚停下，周围迅速出现散乱的脚步声。 一支举着旗帜的残军靠了过来，上百人都披着甲。 他们似乎穿着深绿色的军服，面目都是漆黑一片，带着层层铁片的甲衣……不是四枫院悠有印象的任何一个款式。 在这个地方相遇，彼此似乎都愣了几秒。 下一瞬，就听到对面吹起号角。 “为了吾主的苏醒！” 号角之中，某种信息弥漫开来！ 接着上百人举起各式各样都装备，冲着车架方向冲锋。 车架之中，四枫院悠略挑起珠帘，看了看，不自觉地挂着冷笑。 “可笑！” 只是些低级英灵罢了。 车架之上白光一闪，宏达连绵的白光，转眼间波动开来，瞬间化作箭矢，击碎他们的身躯。 原地自燃，留下数以百计白色火炬。 火焰燃尽后，地面上留下一层灰烬，还有些没烧尽的残破武器。 就在这支百人队伍消失时，四枫院悠感觉到丝丝力量迅速之空中分界，分成数份。 其中一份毫无违和地，融入身中，瞬息就融合，毫无杂质。 方才的那点消耗弥补回来，还略有一丝盈余。 部分直接散入地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草坪面积扩大，带着鲜活的绿意，变换处生出零星的灌木。 还有大半，似乎直接凭空空了，去向不知。 与此同时，某种淡淡的喜悦弥漫在周围，点点流光萦绕着四枫院悠转了一转。 这持续的时间虽短，但清晰无误，某种信息之中表达了嘉许。 四枫院悠有些明悟。 “刚刚那些，都是来自异域的英灵。” 沿着这股残军来时的方向赶去，远处连同地面都化作了幽蓝色的冰层，厚结的冰霜覆盖着眼前的一切，整个都化作了冰雪。 在校园内，四枫院悠看见光明黯淡的少女，背靠着花廊的水泥柱子，坐在一截长椅上，双腿蜷曲，似乎陷入了浅眠。 她的身形缩水得厉害，纤细的身躯久剩四枫院悠腰部那么高……变成了只萝莉。 月光照在雪地上，反射的光照亮着校园。 听到踩在积雪上的沙沙声，她努力地睁开了眼睛，声音很轻很柔，透着像是熬夜了许久的疲惫。 “你来啦，我在这里等了三天了。” “消耗很大，幸好还算成功。” 躺在四枫院悠的怀抱里，露出明媚的笑。 她身上光芒黯淡，尽管还在缓缓恢复，但却有着令人心疼的虚弱。 “你做得很好，只是，为什么不让我帮你呢？” “这是我的责任，自己就能做好的，不想麻烦悠。” “千羽会长！” “哎?是！” 千羽千雪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多多少少，请让我为你做点什么，没必要一直要独自逞强。” “哎，可是已经做完了……而且我快沉睡了，下次吧，下次一定。” “下次再醒来，又是不知道多少年后了。” “嗯，悠代我向这一世的父亲道个歉吧……” 目光看向上方，似乎洞穿了空间一样，少女轻轻地说着。 柔顺乌亮的长发末梢，已经有星光逐渐散去，如同指缝间的流沙那样……无论如何都抓不住。 第二百二十章不准看 “擅自成为他的女儿，又擅自离开，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很过意不去。” “替我道歉吧，我有点困了。” “很庆幸，能够在最后的时候，还能等到你一面……” 纤细的手，无力地伸出，触及到四枫院悠的脸庞。 带着些凉意，就像是冻结了一样。 “请让我再任性一次，下次见面可能是十年以后了。” 少女轻盈地吻着，完全没有任何技巧地 ，笨拙地，在四枫院悠的脸上， 唇上啄着，如同雨点一样落下。 吻着吻着，泪水就飞溅下来，在半空之中，散为点点星光。 千羽千雪双手揽着四枫院悠，用力地拉向她，在月光下，倾诉着这份感情 。 “对不起，不过不要替我担心，我只是……有点累了，先睡着了……” 四枫院悠将少女越来越轻盈的身姿揽在怀中 ，静静地倾听着。 “不要难过，我们一定可以再见。” “请等我十六年，那时候，我可能会换一个身份，再度出现在现世上。” “一定会重新出现在悠的生活里……那样的未来，是肯定的！” “我将再度转世为女子。” “我啊，一定能，一定能把对四枫院君的这份心意，还有这份炽热的情感，完完整整地带回去。” “再出现的，一定还会是我，是与四枫院悠相遇的这个我。” 四枫院悠低下头，看着少女梨花带雨的面容，点点晶莹的泪花，在不断散逸成星光。 感受到怀中少女轻轻颤动的身体，以及那种消失的不安，那份隐含的担忧。 转世，其实是有很大不确定因素的……哪怕是对于神来说，也是如此。再出现时，真的还是千雪么…… 四枫院悠低头想了想，如蜻蜓点水，在少女泛着光泽的额间印上一吻。 “等那么久，我可受不了……现在，就在这里，我就要把千雪留在我身边。” “十六年太久了，不想等。” 千羽千雪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无力地拍了拍四枫院悠的脸。 这笑容明媚，丝毫不带一点阴霾。 “哎，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像个神。” “我是神，但也是个贪心的男神！” “如果千雪转世了，我就去找到转世，带回家去，怎么可能等十几年！” “你找到刚刚出生的我，有什么意义?难道你要把我从小养大吗？” “听起来好有意思……” 四枫院悠故作认真地思考着，似乎真的对这个想法动了心思。 千羽千雪瞪大了一双明亮的眸子，笑容也僵硬了起来。 “不要闹了，我可不想被你看见小时候的样子……刚生下来的样子更不想行！” 千羽千雪用力地摇头，一想到出生时的样子被看到，就有一种生无可恋的冲动。 “那样不是很可爱吗？” 这样的话脱口而出，四枫院悠甚至感受到，少女的的身躯都僵硬了起来。 “悠！” 千雪有些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超级生气。 看着少女鼓起的雪腮，四枫院悠觉得很可爱。 揽在怀中的她，是从未见过的姿态。 纯白如雪的唐衣，连袖带长裙，都是白色。 犹如黑珍珠一样，在月下带着淡淡异彩的发丝，无力地披散而下 衬得白皙的面容更显多了份柔弱之美。 头上有着金色的发饰，庄严华美，类似于枫叶的小挂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每次摇晃，都在空中拖出淡淡的金色晕彩。 柔软身躯如同棉絮一样轻盈的少女，那湿润的眸子之中，带着些嗔笑之意。 仿佛会说话一样的眉目，传达着绵绵情意，感觉让人的心都融化了。 “悠真是的……就知道取笑我……明明是这么伤感的时候啦！” 说着说着，她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那如同抚子花开放般的恬静笑容，冲淡了之前的伤感氛围。 “因为我不想等那么久。” “悠要适应神的视角哦……对于凡人来说，寿命不过两三万天，一年三百天，已经是一生的几十分之一，所以做什么事都只求朝夕。” “可对于我们来说，一年，两年，就像是凡人的一两个月而已。” “就算是一两个月分别，也是很漫长了，我实在不想等。” 四枫院悠双手捧着雪白的少女。 就在这说话的时候，她的身姿又明显缩小了一点 ，看着粉雕玉琢，更可爱了。 “或许对于我来说，还没有完全习惯神的视野、神的时间观念吧。” “就算悠这么说……” 已经完全变成小小只的少女，露出动摇的神色。 “可是我作为人的躯体，已经被我收回了，现在也没有了。” “只有再次以人神身份降生，才才能自由自在地陪在悠身边啊！” 的确，千雪已经回归了神灵的姿态，不仅仅是人神。 过于强大的神灵姿态，不适宜在现世行走…… “我还是想看看千雪小时候的样子！” “不要，绝对，绝对不可以偷看！” 少女非常不情愿地挣扎着，双颊微红，冷色调的眸子里，认真地叮嘱着四枫院悠，似乎担心他真的跑去围观自己的转世。 “刚刚出生的样子都很难看，绝对不要让悠看到！” “如果悠擅自跑去看了，直到气消之前，绝对绝对不会理你！” “我会生气，非常生气！” 几乎是爱美的执念了，千羽固执地不愿意让悠看到她难看的样子。 “……到时候再说好了。” 四枫院悠幻想了下刚转世的千雪，轻轻笑了下。 “什么嘛？！” 千羽千雪对这个态度极不满意！ “悠还没有回答我——” 似乎对四枫院悠的态度不满，小小只的千雪，“啊呜”一声，伏在四枫院悠肩头，轻轻咬了下。 不过力度很轻，很轻。 “悠快点答应我，绝不偷偷去看！不准去看我小时候的样子！” 咬着肩膀不放，千雪秀美的披落在右身后，有着星光一样的光晕。 在如此之近的距离，可以嗅到的那空气中散发着的淡淡的仿佛甜蜜爱情的香气。 “好，我答应你，绝不偷看！” 一定要光明正大去看！ 四枫院悠的想法情不自禁的流露了出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烟花落寂时 “发誓！” “如果我偷看，就让千雪一天不理我！” 恰好抬眼一看，掐好看到四枫院悠明显是感兴趣的眼神，以及拿跃跃欲试的表情。 “这算什么惩罚啊！” “敢偷看一定生你一整年的气！怎么哄都不会原谅你！” “啊呜——” 少女银牙紧咬，将全部的悲愤与羞涩，统统化入这一咬中。 “太过分了……悠……” 一边咬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少女柔软的身体，越发透明。 这次咬着，就有点痛了。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少女绵入心扉的软糯细语，还有这样掩饰羞涩的可爱反应，一举一动，都带着别样的魅力。 四枫院悠也有些担心，是不是捉弄过头了。 “好了好了，我不去看了。” 胸口之中，有着心动与喜悦，果然四枫院悠是喜欢千羽千雪的。 “……不信！” 少女的身形愈发缩小，就像是水在不断流逝一样，已经变成七八岁孩子大小。. 纯白色的唐衣之下，愈发短小的身躯 ，像是树袋熊一样挂在四枫院悠肩上。 “是真的，下面镇压的家伙就是根源。 解决它，千雪就可以自由了。” 小小的女孩儿听着，抬起头，正色说着： “你没必要去冒这个风险。” “只要拖下去，它自己就会虚弱。” “它毕竟是外来者，哪怕有点特异，带过来了相对可观的力量，但都是用一分少一分，再没有补充了。” “所以我不跟它正面碰撞，只是跟它耗下去……它总是耗不起的。” “时间站在我们这边。” “再说，这本来是我的责任，不该悠替我分担，更不需要浪费力量。” “关于彼岸的事情，千雪有什么教我的吗？” “嗯 ，说起这个，我也是到了现在，才大致梳理过来。” “间隙之外，似乎就是彼岸，可能是有另一个世界。” “有些间隙里，就有从彼岸跑出来奇怪的事物。” “像这种漏网之鱼，跑到谁的区域，自然由谁负责处理。” “我比较倒霉，这个比较强，很艰难才镇压住。” 说着，白白软软的女孩儿叹着气，长长的睫毛垂微微颤动。 她的身形越发明显的缩水着，洁白的唐衣包裹下愈发衬托得美好匀称的身材，细腻晶莹的肌肤透着光，再加上灵动可爱的面容，看着就是绝版的真人模型手办。 精致的容颜让人情不自禁联想到洋娃娃，温热甜美的吐息让四枫院悠心里痒痒的。 “不要盯着看……” 千雪绝美的面容上，樱粉色愈加浓郁，在四枫院悠灼热的视线之中，难耐地移开了视线。 “还记得约会吗？在车上答应过的事情。” “现在我这个样子，怎么去约会?我已经准备睡下了。” 像是猫咪那样，可爱地打着哈欠，千羽千雪有些困倦地，依靠在四枫院悠的肩上，长长的睫毛缓缓阖上 。 “下次吧……下次一定……” 她似是决定就这样进入沉眠，蹭了蹭四枫院悠的脸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可是，我不想让千雪离开。” 这么玲珑可爱的千雪，让四枫院悠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戳了戳。 手感确实很好，很有一种棉花糖一样的绵软的感觉。 “放开沃……我真的很困……” 任由四枫院悠戏弄，千雪也没有多少精神的样子，身上的光逐渐黯淡下去，眼看着真的要消失不见。 消失之后，会怎么样？ 按千羽千雪的说法，这是在进行转世? 四枫院悠不知道，毕竟他的穿越不是走的正常转世流程。 浓郁的白色光团，纯净、明亮 在四枫院悠掌心一出现，随后就融入了千羽千雪身躯之中。 身躯瞬间恢复成十四五岁的萝莉体型，从透明之态变成琉璃状，神光也恢复了不少。 “悠，你只是不想让我转世吗？” 千羽千雪无奈地睁开双眼，原本浓郁的疲惫之色，随着四枫院悠赠与的力量，已经一扫而空。 “约会还没有结束。” “真拿你没办法……” 少女轻轻叹着气，随后被四枫院悠抱着离开。 来时的路，是自本殿直达常世的快速通道，返回时却跑了相当远的一段旅途。 四枫院悠跨入一处冰霜凝结的宫殿，周围的说露出枯枝败叶的水池，垮塌的穹顶，枯竭的泉水，爬满苔藓的台阶，风化的石塔…… 穿越了这里，眼前又是薄薄迷雾消散，已是站在寂静的本殿之中。 透过本殿可以看到，外面热闹喧哗的声响。 从常世返回，还赶上了祭典的尾声，烟花晚会。 “居然还赶上了祭典的尾声，烟花好美啊。” 带着叹息，少女神坐在本殿青黑色屋檐上方，仰望着天空。 她的身边就是四枫院悠。 如水夜幕下，绚烂的烟花此起彼伏，绽放着鲜艳的图案。 在这华灯初上时，热热闹闹的人间烟火中，少女神依偎在他身上。 “一年又一年，每年都有热闹的祭典，我都是一个人在神社里看着烟花。 散会时觉得满足，又有点失落。” “不知不觉，那么多年就过去了。” “不过，今年有悠在身边，我倒不觉得有什么难过。” 千羽千雪轻声说着，用比风还低的声音。 淹没在烟花的声音之中。 “什么?” 四枫院悠没听清楚，低头询问着。 “我是说，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千羽千雪大声说着。 她的笑颜纯粹无暇，没有一丝一毫杂质。 烟花终究还是有落幕的时候，夜色渐深，月影西斜，外面的人声也逐渐稀疏。 在高处看，人流已经向着神社之外散开。 四枫院悠抱着怀中缩小了一号的萝莉千羽千雪。 千羽千雪心满意足地揽着恋人的脖子，带着甘甜的气息微吐，说出自己的心愿。 “悠君，一百年，两百年，如果坚持下去，我也能成为很厉害的神，对么？” “千雪这么受人爱戴，想必会得到正式册封吧。” “册封啊……唔，好遥远的名词。” “不知道能不能有等到的那一天……” 第二百二十二章曲终人散 曲终人散，参与祭典的人们都散去了，就连神社的巫女也都睡下。 神社复归于寂静。 “星星好美呢。” 坐在神社本殿之前，四枫院悠仰望着星空。 月华如水，照着天空，些许星辰点缀在夜幕之上，带着黯淡的光。 本殿位于神社的最内侧，半包围在一片树林中。 透过树影缝隙间隔，可以看见朦胧的月色和婆娑的竹影。 夜风拂入廊下，略带有些许湿润清凉。 小小的千雪这时睡在他的膝上。 如瀑布般带着星光的秀丽长发，沿着四枫院悠的的膝上垂下 看到她的睡脸如此安祥，相信应该不是身体舒服，只是有点累了而已。 “只是几天而已，却感觉过去了好久的样子。” 明明只是来千雪的故乡看看，结果还是卷入了这样那样的事情。 四枫院悠轻抚着千雪的长发。 周遭传来的，只有虫鸣与风声。 “这样不好吗？” 不知何时，趴在膝盖上的少女忽然接了一句。 不过低下头时，她却没有睁开眼睛。 “没有，我过得很开心。” “可以再问个问题吗？千雪作为神的名字，应该不是叫千雪吧？” “是的，但是作为神，我就只有龙神这个名字罢了，龙神就是龙神……其实指的就是这片海域的灵性。” “这样啊。” 四枫院悠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四周的声音渐渐消失，被一股炫目的白光所包容。 一切都消失了。 夏日的夕阳，将天空染成了鲜艳的枣红色。 随风摇摆的稻穗，虫鸣声自远方传来。 背向自己伸长的影子，四枫院悠悠闲的望着这夕幕渐垂的景色。 “奇怪。” 一瞬间，弄不清自己究竟在那儿，但仔细一瞧之后，便发现到自己正身处前往神社的小路上。 随着他的前进，四周景色开始崩落。 消失了。 像是以神社为中心点逐渐收缩一般，一直望着的天空也失去了红色，被蓝与黑的颜色所取代。 …… “要分离了吗？” 神社高大的鸟居之下，孤零零的白衣少女，纤细单痩的身影，背对着夕阳，拖着长长的倒影。 “没有跟过来，也好……停留在现世的时间，已经到了。” 就算还可以继续滞留，也只会进一步消耗力量。 捂着胸口处，有着强烈的痛楚。 胸口好痛，越是喜欢，别离时就越痛苦。 千羽千雪不告而别，就是怕自己到时候苦得太狼狈。 一切却没有结束。 “我还是得独自待在这里，这次的睡眠应该会很短吧。” “痛苦的事、讨厌的事情是很容易忘记的，相信伤感也是能靠时间来抚平的吧……再醒过来，就可以再见了。” “这样就好了，反正我就要转世了。” 千羽千雪闭上眼睛，如此说着。 “不行！” 在她惊讶地睁开眼睛时，看见染红的夕阳下，向着这边跑过来的少年。 如血的天空，远方的海面，以及柏油的路面，都在他的背后寸寸瓦解，被微风一吹，散为薄薄的雾气。 “偷偷跑掉?” 四枫院悠带着明显的愠怒，冲上来，一把抓住千羽千雪和服口露出的那截纤细雪白的手臂，在少女惊呼之中，将柔软纤细的身躯，拥在怀里。 “悠！悠怎么发现的？” 千羽千雪瞪大了眼睛，冷色调的眸子里面闪动着惊奇之色。 “明明……没有破绽吧?”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到底为什么……悠可以察觉到这点。 明明上一秒刚刚还在说话，下一秒就已经开始…… “悠到底是怎么察觉的？” 少女带着明显的困惑。 “这也太快了吧？” “我还以为……还以为……” 还以为你要等到明天才发现…… 这句话被她吞下了，没有说出来。 因为她看见了少年那不悦的神情。 “不告而别，擅自跑掉，我很不开心！” “总是这样，就让我觉得生分了很多。” 千羽千雪低下头，脸颊微烫。 “只是不喜欢……告别很伤感 。” 这时传出的声音柔得像水一样，让她自己都惊讶了一下。 大量的白色雾气，已经笼罩了神社附近。 “悠还没有回答我呢？”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心有灵犀，又或者因为我与千雪足够亲近 也可能是足够靠近?” 四枫院悠也有些迷惑，看了看周围。 潮湿的白色雾气之中，神社整体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白光。 “骗人！这里可是我心中风景！我是转世之前的最后一站！” “要怎么才能跑到心相内部?这可不是常世，是我的神力具现化的心相风景！” 千羽千雪明显是不信这个说法，微微仰起脖颈，娇艳的容颜上满是怀疑。 “悠是不是一直在偷偷提防着……怕我偷偷跑掉?” 不等四枫院悠回答， 她自己先是困惑地摇了摇头： “不对，那也不该能够跑到这里来……除非我的允许，可我不记得有允许过啊？” “没有你的允许，谁能跑到你的心里?” 四枫院悠摇了摇头，捏了捏少女白嫩光滑的脸。 “是你的思念，才牵引着我过来……是千羽千雪，在思念四枫院悠！” “一定是这样，是你想见到我的心情如此迫切，我才能够跨越阻隔 出现在你的内心里面。” “原，原来如此！” 樱色不知不觉染红了双颊、脖颈，一直蔓延到耳垂。 被直接击沉的少女，娇艳得如同春天刚刚盛开在枝头的樱粉色花瓣，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回到刚才的话，刚刚千雪所说，这里是转世前的最后一站，是什么意思?” “就是文法上的意思，转世是需要这样一站——必须认清自己是谁。” “经由自己的心相风景，认清自己的心，然后坚定地走下去。” “最终，降生！” “只有经历这样完整的阶段，才能保证转世之后的，还是我。” “如果没有经历这一步骤呢？” 转世在这个世界，还是过于神秘了点。 四枫院悠也不是很清楚……一般人根本无从了解这个领域。 哪怕对于神而言，也有些过于冷僻了。 “这个方法是我独有，所以其它身会怎么样，我不清楚。” 千羽千雪静静地仰面望着他，精致的容颜上流露着醉人的情意。 优雅美丽的姬发式，长发垂及纤腰。 她自那过于宽大的和服袖子下，伸出那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捧着四枫院悠的面颊，深情地凝望着。 像是要将他的音容笑貌，完完全全烙印在印象之中。 伴随着馥郁淡雅的体香而来的，是少女真挚的轻语呢喃： “我是不会忘记悠的……连带着这份喜爱的心情，这一世的所有点滴回忆，都要完完整整地，带入到下一世。” 随后，千羽千雪轻轻挣开四枫院悠的怀抱，站在神社鸟居之下。 她身体微微带着星光，与这座神社的光相互呼应。 光雾如同在呼吸，按照一定频率波动欺负，逐渐抵达一致。 与此同时 ，千羽千雪的身躯透明化的速度在明显加快。 白光逐渐明亮，在光中，千羽千雪逐渐透明。 从指尖开始，分解为闪闪发亮的光之尘，汇入鸟居之内，神社之中。 “别担心，我们会很快再见的……” “现在，只是暂时分开了。” 千雪摇曳的长发缓缓散去，最后露出那个让四枫院悠熟悉的纯粹笑容。 “我一定会给悠一个惊喜的。” 汹涌的白色雾气，如潮水一样涌入鸟居之中。 那向内翻滚的白色光雾，在神社之中凝聚成明亮璀璨的白色光团。 下一瞬，这光包裹着整座神社，从四枫院悠眼前消失。 徐徐睁开眼睛，四枫院悠手上一空。 只有半片护身符，自中心剖开，静静地躺在四枫院悠手心。 “这是留作信物的意思么……” 半片护身符通体流溢着淡淡的青铜光泽，几秒之后逐渐内敛，化为白玉之色。 四枫院悠合上双手，质感细腻，微微有些凉意。 月影西斜，廊下微风拂过，送来一阵凉意，周围的树林深邃而寂静，只偶尔有蛙叫虫鸣。 尽管早已知道结果，但真的面临时，四枫院悠还是难以遏制地感到怅惘。 “来世还转生为女子，要我等十六年么?” 这个信物，足够作为引子，零他轻松寻找到转世之身。 千羽千雪的性子，还是这么细腻，会把事情考虑得周全。 “不过，千雪啊，你还是低估了我。” “之前是不清楚轮回的机制，所以不清楚能不能……现在我可以肯定了。” “我是有能力帮到你。” 近距离旁观了千雪这次转世，四枫院悠隐隐有所领悟。 就着凉凉夜色 ，他站直起身。 这个瞬间，身形变得若隐若现，金红色的光升起，如同满月，照耀着本殿附近。 光芒之中，四枫院悠的身影若隐若现。 “过去总看不真切 ，就像雾里观花，隔着一层，现在已经大致明白了。” “必须要有我如今这个层次，才勉强能够容纳吧。” 四枫院悠向前一步，自原地消失 。 再出现时，眼前是永远明亮的天穹，脚下是白色的玉板街道，飘在空中。 身侧都是缥缈的云气，蒸腾不休。 第二百二十三章清剿 “圣山又增高了！” 浮空玉版阶梯，带着淡淡白光 层层铺开， 直入云雾缥缈的山巅。 整座山都沐浴在光明之中，越往上光明愈亮，越是美丽。 整个东瀛的怪谈物语之气息，都汇聚到这里，成就了这里的殊胜景致。 璀璨的白光，时时刻刻都在增长之中。 山下是众多孩子们居住的地方，有土坡，有平原 有扇，有海，有岩浆，有森林。 故事的力量汇聚于此，因四枫院悠的权柄，自其中塑造出新的生命。 然后各依位格、属性差异居住在不同层次与环境。 只是目前为止，纯粹的由四枫院悠而诞生的故事并不是特别多。 一步踏出，身形瞬移 直接跨越阻碍，出现一处空无一物的巨大石殿，周围四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方形石板 ，严丝合缝 ，组成墙壁。 四枫院悠经过时，每一面石板之上，都有各种各样的凸出浮雕。 浮雕看着都是奇形怪状， 有着各种匪夷所思造型的怪物，颇有些东瀛浮世绘的风格。 或大或小，都带着莹莹的光，有的如同蜡烛之明，有的如同火把，有些光明滚滚而起，冲出白色的光焰。 光明或高或低，但都带着力量的气息。 石殿上方有着半透明的穹顶，隐约有着明亮璀璨的天光照下。 大殿似乎看不见尽头一样 密密麻麻都是石板，可能有数以万计之多。 殿深处放着光，有着室内游泳池一样的巨大圆形水池。 水池上方光雾浮动，带着清澈的明亮的光。 上方有着稀薄透明的水雾，不时凝结出一两滴露水，顺着池壁低落下去。 时而就听到“滴答”一声，那是水滴滴落的美妙音色。 池中浓郁的红色液体，如同血液一样深红，丝丝流淌着深沉凝聚的力量。 站在池边，池中深沉凝聚的红光深处 ，已经透着几分黯淡的金色。 光明彻夜不熄，映照得殿内一片金红色，如同夕阳之景。 只是不同于傍晚，这光中有着勃勃而发的生机，却更似是初升的朝霞那样，绚烂、美丽。 云烟遍布，白气蒸腾，池水向两边散开，露出一点晶莹的淡淡青光。 这淡青光出现时，带着丝丝说不明道不尽的气息。 某种玄奥的气息，位格尚凌驾于此时的四枫院悠之上，就凝聚在其中。 “果然如此。” 四枫院悠却是毫不意外。 这就是他穿越以来的最大秘密，现在终于完整地能够容纳了。 淡青之光连闪，下一瞬穿越了空间，没入四枫院悠双目之中。 身上丝丝金红色光芒一阵剧烈地波动起伏，几乎有些不稳，但还是努力地承载了、适应了。 四枫院悠眨了眨眼，眸字深处，一点隐隐青质闪过，随后迅速内敛、隐藏，不复显出。 四枫院悠不由得赞叹着。 眼前的一切，虽然还是那些，但视野拔高了，再看时却有些不同了。 这种不同，非言语所能形容。 “千雪，早点回来。” 握着半片护身符，四枫院悠默默想着。 水池之中的水位， 迅速下降了一线。 与此同时，丝丝淡青之光垂下，扭曲了空间，轻微的空间涟漪之间，萦绕的淡青之**息就没入其中。 做完这一切，四枫院悠微微有些虚弱，周身的清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了几分 。 “强行干涉，真是费力……” “再下来，就是扫平常世，不留隐患。” 让千雪不得不转世的原因，就在那里。 常世之下，深层的层面。 永远深灰色的天空，黯淡的云层，不断飘荡着淡淡的白色雪片。 大地之上 ，隐隐有着带着黯淡红光的区域，许多大大小小的苍白堡垒 ，石砖筑成。 雪片落下，随机染上一层冰霜肉眼可见地，整个堡垒之上，淡淡的红光，融化了靠近的雪花。 只是稍远一点，就不能够了。 大地之上冻结起来，凝聚了一层薄薄的冰片。 号角声忽然吹起 ，堡垒的大门打开，阵列在前的数百旗兵，骑着漆黑色的骨马，全身清一色漆黑的全身家，举着三米长的精钢长枪，向着这里冲来。 一轮纵宽两人左右的金中红色月亮，在战场之上缓缓向这里移动。 核心是淡淡的金色，外围则是大片红色，其中隐约可以看到模糊的人影。 所有箭雨在靠近之前，就在半空之中蒸发。 如同沸腾的锅里腾起的雾气，迅速消退。 在他经过的地方，雪片不但不融化，反而加强了。 三种不同的力量混合在这片大地之上，其中属于千雪的力量与四枫院悠的力量融汇在一起，共同对抗着另外一种……那凝聚着深沉的污秽与恶意。 “神对神，下属对下属，这里应该留给他们。”“我不懂怎么指挥战斗。” “毕竟我没有过经验 ，也不懂具体怎么操作。” “只是，修整武具，是肯定没有错误的。” 四枫院悠的话落下之后， 点点辉光洒下，光芒之中 ，原本显得陈旧的盔甲，纹路深邃了许多，透着些神秘的气息。 “我还没来得及培养英灵队伍……但是我也有眷属。” 红光照下，圣山的投影形成，道道身影涌出，冲向战场。 “为了殿下！” 红色的斗篷一闪 ，罩在一个飞行的吸血鬼头上，随即斗篷与吸血鬼都消失。 再闪现出来时， 吸血鬼全身上下，都被锋利的钢匕首刺穿，不断像蜡像一样消融。 白色的洛丽塔人偶，帅气地瞬移到一堆刚刚从地下爬出来的骷髅士兵后面。 “喂喂喂，我在你们身后。 ” 少女的声音回荡在这片战场之上，传入到所有附近的怪物心底。 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些腐朽的意志，向后回头。 在看到美丽人偶的瞬间，这些怪物如同纸张烧焦一样，化作飞灰。 下一个瞬间，人偶又一个闪现，凭空跳跃到另一群杂兵后面。 只是几秒，就清空了数以百计的杂兵。 “父亲大人，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人偶少女帅气地活跃在战场各处，闪现不定。 所过之处，无论是正装骑兵还是骷髅剑士，又或者其它腐朽的怪物 ，没有一合之敌。 来自物语怪谈之中的他们，纵然诞生时间短暂，但在四枫院悠力量支持下，却稳稳压制了战局。 四枫院悠将目光投向苍白堡垒群的最深处。 那里，金光盎然，仅仅是略显黯淡。 第二百二十四章何罪之有 灰蒙蒙的阴云之下，泛着淡淡晶莹的雪片，纷纷而落。 落在这条泥泞的沙土上，逐渐冰洁起来。 四枫院悠收敛神力，熊熊燃烧的光明内敛，凝聚称一轮淡金色的光轮，堪堪悬在脑后。 这光轮金色很淡，从脑后覆盖着金红色的光晕，弥漫在身体轮廓之中。 “踏踏”。 寂静的道路上，唯有四枫院悠踩着的浅沓，与坚硬道路上铺着的砂石碰撞的声音。 随着他的脚步走过，一种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周围黑色沙土表面覆盖的黑色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 由近及远，如同墨汁在宣纸上渲染开来那样，触目惊心地侵蚀着此地。 不知何时开始，已经没有能够闯到四枫院悠身前，向着他做决死冲锋的死亡骑士。 苍白的堡垒，那如同白色坚硬岩石砌成的高耸建筑，渐渐地就在眼前。 高大巍峨的大门，约有五六层高，宽足够容纳二十几架车同时并肩前行。 冰冷森寒的黑铁大门，徐徐打开，向着两边分开。 四枫院悠站在大门之前，感受着道路深处，那幽深威严的气息。 堡垒整体显得幽暗沉寂，从大门处看，内部也有塔楼、民居以及类似于街道的存在，充斥着异域的风情。 不同于外界的黑暗 ，堡垒内部民居墙面、地面、杂草、塔楼等等，整体都带着层黯淡的光。 虽说较为黯淡，类似于在太阳落山之后，夜幕初降时，外界短暂的余光。 看似还有光明， 却已经逐渐走下坡路，透着难言的萧索、黯然。 尽管如此 ，此时此刻 ，堡垒之主，依然打开大门。 空旷、幽远、昏暗 ，朦胧的威严与气息，似乎有着巨大的恐怖埋伏在其中。 四枫院悠静静地抬眼望去 ，眼中淡淡青意一闪而过。 “既主人开门，我就进来了。” 跨越大门之后不久，而后传来轰然一声巨响，沉重的大门严丝合缝，完全密闭封锁。 昏暗的光，朦胧而不真切的气息，以及仿佛无处不在的恶意视线…… 充分让闯入者感受到“举目皆敌”。 只是，四枫院悠毫无畏惧。 昏暗的街道上，一轮明月徐徐前移，照亮阴暗。 哗啦啦，街道远处栖息的树枝上，大量灰色的影子扑了下来。 在靠近周围时，经金光一照，就沸腾、瓦解。 这些怪物比蒸汽、影子还要脆弱，统统消失殆尽，只有着点点灰色尘埃，零落而下，汇入了这片土地之上……再不分彼此，或原本就不分彼此。 “可怜，这些都是跟错了神的灵。” 四枫院悠略一关注，就明白了他们的本质。 脚下这片浅浅的黑色土层，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灵? 几万，几百万，几亿? 堆积形成了这薄薄的土层。 堡垒之内，处处黑土，都是这样而来。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幽寂的类似于民居的建筑内， 传来低低的呜咽声…… 声声悲戚，令人动容…… 只是四枫院悠却没有半点同情。 “求仁得仁，又有何怨?” “这一切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既然选择了入侵，就要有死在这片天地的觉悟。” “选择以后 ，不该后悔。” “尊神这话，我不能苟同……我们有何罪孽?” 道路尽头，光色略显黯淡的金色宫殿之中，传出一个深沉的声音，自四枫院悠心底响起。 “若是异位相处，尊神这方天地陷入倾覆，你是救，还是不救?” “本君不负众生所望，终是背负他们，横渡了虚空。” “选择相信本君的，至少多延续了这些年，而不信本君的，早已随着母域瓦解、沉沦。” “虽然都是毁灭，但多活百年，也是高下区别！” “纵然尊驾不同情，又何必讥讽他们?” “须知母域万神，能渡往此世的，百不存一。” “他们已经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可谓明智。” 宫殿本身并无玄奥，仅仅是同样有着幽暗的玄光，较之周围建筑明亮些许，但也有限。 从洞开的殿门，隐约可以看到，内部极为简朴。 淡淡的暗金光神光透出，依旧 带着威严、强盛，如同夏日五点半的太阳……虽然日暮，依旧余威不散。 “或许明智，但那是从你们角度看。” “在我看来，你们都是入侵者，不请自入，这就是罪！” “本君首级在此，尊架若有这个能为，就尽管来取！” “若是不能，就此退去，本君神力不想浪费。” 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金色神灵冷冷留下这句之后 端坐在殿内，也不主动出手，只是冷冷僵持着。 似乎是不愿意平白浪费神力，又似乎在虚张声势。 尽管双方神念交流 ，不拘语言 但四枫院悠依旧能感受到对面那金色神灵话语内外的矜傲。 有着对本土神灵的一点居高临下的语气。 虽不明显，但落到这个地步，都还有傲气……莫非真把本土世界看成落后的文明? “你横渡两界，跨越茫茫阻碍，的确是难以想象的力量……尤其是居然还能兼顾无数信徒，这份神力完好时简直难以想象。” “只是……你如今还有多少力量?” “尊驾可以试试，应付尊驾这等神力，本君还可勉力为之。” “我不信！” “任何力量都有来源，都有其数目 ，哪怕是世界也不是真的无穷无尽……你能带来多少力量?” “千雪当初能镇压你，哪怕借助了天赋的权柄，我还是觉得奇怪……真的如眼下表现在外的这等力量，甚至还在此时的我之上，她如何办得到?” “再者，在这里不好受吧？瞧，我已经感受到了……虚弱、腐朽的气息！” “你已经不堪一击！” 四枫院悠上前一步，果然只剩下空架子。 淡金色光明只有薄薄一层，面临四枫院悠周身金黄，如同沙滩上的堡垒，一冲即垮。 祂只是虚张声势，内里实质只参与着淡淡的红黄 略有着些黯淡的黄光 但也只余下一分。 不仅如此，端坐殿中半边身体还冰洁着，黑色的冰块正在蔓延覆盖，有着许许多多灰黑色的息缠绕。 殿内金砖之上 ，也有着风雨席卷过后的痕迹，处处积雪、结冰。 殿内穹顶上， 甚至还有着冻结而下的冰棱。 “果然如此……你骗过了千雪，财得以苟延残喘这么多年！” “原来如今真实力量，尚且低于千雪一些，真是可悲可叹！” “这个世界的压制太沉重，带着寒冰气息的力量，似乎还有着类似于封印的权柄 ，不断缠绕着……我的力量还在下降。” “换成过去，你这种土著，哪怕力量相近，又算得了什么？” 四枫院悠面色冷淡，就要上前，彻底湮灭这神灵——他的力量已经是祂数倍。 “等等 ，你，也不是此世之神！” 对面光明黯淡的模糊人影，忽然间察觉到这点。 “为什么?你可以不受排斥——” 逐渐稀疏的红光中，那人影讶然开口，朦胧之中，某种原本蛰伏深藏的气息，被他察觉。 “你是与我一样……” 祂恍然大悟。 “住口！” 轰隆一下巨响，宫殿之中白色的雷光闪现。 四枫院悠含怒出手，层层波动连绵不绝 ，如海浪一样，一波又一波，炸开电光。 蕴含着神力的闪电，在殿中纵横蜿蜒，大部分被座上神光拦截而下，四散的少量力量，散在周围。 宫殿之上幽暗流转的玄光，依旧保护着这里。 只是却在绵绵不绝的攻击下，不断黯淡、萎靡下去。 四枫院悠视线之中，宫殿在瓦解。 忽然听到一声剑鸣，清越悠长，自视野尽头跃了出来。 那瞬间的白光， 竟然压下了四枫院悠神力显化的电光。 这寒光出现时， 就连四枫院悠身上的清清亮亮满照三米周围的金光，都一时显得黯然失色。 “什……” 四枫院悠只来得及这样反应，就看见这点白光，迅速靠近。 一点淡青色光，自瞳孔深处闪现，迅速涂满眼眸，化作深青。 丝丝缕缕淡不可察的青气，在身前垂下，迎上了这寒光。 看似无可阻碍的白色匹练，撞上这缕淡青之气，如同木刀横斩在钢铁之上，猛地反弹，磕飞出去。 青光同样只出现了这极短时刻， 就连续闪动，有些溃散不稳迹象，重新没入四枫院悠眸中。 再看时，那白光却是一槟通体亮金色的蝉翼飞剑，清光隐隐，这时候却似乎肉眼可见有了无数裂纹。 “这是帝君帝气！” 这神终于震惊了，直起身来，不可思议地说着： “您是哪位大帝?” “本纪元一亿一千万年历史上，成道者四千三百人。 其中天帝唯一，帝君十一位，称君着150位，余下真君四千二百之数。” “您是哪一位帝?直至本君临行之前，尚未曾听闻有帝陨落。” “莫非竟是上个纪元的遗世者?遗落熄灭的种子，竟然能在这方世界复苏。” “不，这不可能……母域已经濒临沉沦，不断瓦解，纵然有遗落的种子……随着碎片流落，在这方天地重新复苏时，那也早被同化了！” “你不是母域的帝君！” “但是分明似乎带有母域的气息！” 这身影似乎极为震惊，甚至于连神体表面的光，都在忽明忽灭，点点火星散落在空中。 “遗言到此为止。” 四枫院悠抬手过去，压下。 深沉凝聚的力量，急速涌动形成了漩涡 ，涌出大量是乌云 遮蔽了殿内。 莫名的气息再度垂下。 就连宝座之处也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 这次，祂全身都被恐怖而带着寒意的厚重力量，凝固在其中。 身躯每一个角落都传出琉璃破碎的声响，不堪重负地瓦解。 连最后对抗的力量都没有了。 朦胧的白雾弥散开来，黯淡的红光流转在遍布裂痕的高大身躯之上。 带着金色冠冕，身上是暗金色冕服，看得出是个英俊男子，眼神之中还有着点幽光。 微微吐出一口气，祂勉强坐回原座，端正而立，视线看向远方。 这个自始至终没有透露姓名的彼岸之神，以某种奇异的态度 ，低低地咏着： “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则；千变万化兮，未始有极。忽然为人兮，何足控抟；化为异物兮，又何足患！” 又似乎在问着某处： “造物大器，为何生我? 生我何用，如此平庸！ 碌碌一生 ，终无所有……” “悠悠苍天，何必生我——” 话音未绝，身体已经寸寸沙化，带着火星的灰烬，随着不知何处来的风，散在各处。 四枫院悠平静地凝视着这一幕。 没有同情，也没有动容，只是心底多多少少浮现一丝感伤。 物伤其类，神也不外如是。 亲眼目睹一位曾经的神灵，如今走向陌路 ，即便是身处不同的阵营，也不可避免有些触动。 迟早也有这样一天吧……他的这个世界 ，也会走向衰败、末路。 那时候，四枫院悠又该何去何从呢？ 就在这个时候， 脚下传来震动。 宫殿之上 ，原本还存在的幽暗玄光，忽的一下黯淡下去，摇曳了一下，就熄灭了。 四枫院悠出了宫殿，背后整片堡垒区都在震动。 地面裂开，大量皲裂开来，房屋摇晃塌陷。 雾气腾腾，以肉眼可见速度，周围原本浮现在建筑之上的光晕，都黯淡下去。 一座接一座巨大建筑 此起彼伏地垮塌下来。 哗啦啦， 到处都是墙壁如同沙子一样垮塌下来，跌入忽然之间出现的陷坑之中。 远处，灰蒙蒙的天空下， 一层冰冷漆黑的寒风卷过。 夹杂着雪片的风， 一下子刮倒了环绕堡垒群的围墙……就像是忽然变成纸糊墙壁一样。 纷纷细雪扬下，天地之间一片深寒…… 更远一点 ，又有呼啸之声，风中，隐隐有垂泣声传来。 倒塌的建筑之中，隐约可见一些影影绰绰的身影，绝望地跪倒在空地上。 眼睁睁看着地动山摇，属于他们栖身的房屋，纷纷倒下消失。 有成人，有小孩…… 看着这样一幕，四枫院悠心中并不好受…… 第二百二十五章一点怜悯 幽寂的天空，越发显得旷远。 一点一点，原本天际残留的光，也在黯淡下去。 失去了原本庇护此处的神灵，残余的神力消逝得比想象之中还要快。 整片土地，都在迅速荒漠化，在视野之中，残存的建筑之上，灵光逐次熄灭。 每一次熄灭，就有一些衣着单薄的人影，哆嗦着跑出到户外，暴露在冰冷刺骨的寒风与黑暗之中。 “茫茫黑夜，何处是仙乡，何处是吾乡……与君花底共风光……” “漫漫星河高万尺……星君殷切护游子……” 不知何时，黑暗的街道上，出现了这样的一幕奇景。 大量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女，拱卫在最外围，形成密密麻麻的人墙，他们的身影都很黯淡，只有着朦胧隐晦的暗白光。 在内是一些矮小的身影，似乎是少年少女，还有着恐惧的神色。 以不知名的语言，唱着四枫院悠从未听过的诗篇或者歌谣…… 灵性的交流，本是信息，因此即便是不同语言，四枫院悠也能理解。 只是经过理解，大约类似于前世的诗歌。 “星君！星君！星君呐……” 唱完一遍之后，就有苍老的身影首先嚎啕大哭起来，神情悲切： “您曾应许过，带我们抵达温暖泰平的世界。” “为什么要舍我们而去?” 寒冷的风刮着，带着晶莹之光的雪片纷纷席卷而来。 这苍老单薄的身影，靠在最外围，身上薄薄的白色寿衣，经风刮了几次，就出现破损。 丝丝灰色雾气，微不可查，如烟一样在风中稀释。 身形愈发透明的他，仰面朝天，还在继续恸哭： “星君，臣来追随您了……” 余音袅袅，就有一阵大风卷过，风呼啸之声，掩过了这个老者的声音。 风过后，原地已经不见了好几个魂体。 四枫院悠神情平静，站在倒塌宫殿废墟边缘，微微叹息。 身侧一缕风卷过时，心中一动，伸手捞了一把。 似捉住了什么，摊开时，看见一点萤火般晶莹璀璨的白色尘屑。 非常小颗粒，形如碎钻，力量微不足道，却有着一点纯粹。 “这是什么?” 其中隐隐有着坚定的信念，四枫院悠依稀感受到模糊的情感。 坚定、相信……或还有着遗憾? 再看时，这点晶莹如同虚幻一样，已蒸发殆尽。 一切就像是一个肥皂泡那样，只是转眼即逝。 尽管，在风中多坚持了那么一瞬。 狂风席卷，被压垮的房屋塌陷，不少杂物在黑暗之中翻滚着，砸过去。 这些身影艰难地躲到一处半塌的墙壁后面，小小的避风港，也岌岌可危。 随着周围环境之中，那黯淡光明逐渐减少，环境也在不断恶劣。 千雪离去之前留下的力量，化作强劲的寒风，不断降临着霜雪，带来寒冷。 四枫院悠的身边不远处，细细地铺着一层雪粉，泛着淡淡的荧光。 远处此起彼伏地传来哭声，夹杂在不时席卷的风声、杂物碰撞声、垮塌声之中，时隐时现。 只是犹豫的这些时候，四枫院悠已经感应到，有数十个细微的灵，彻底消散。 “是我做错了么?” “不，我没有错。” 他确信自己是没有错的。 点点滴滴，如同烟雾一样，在昏暗之中透着萤白色光华的烟气 ，正在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 不受着外界风雪影响，飘飘荡荡 没入身中。 风雪逐渐涌入堡垒之后，唯有这烟气不受影响。 可以感应到，随着那异域神灵的陨落， 属于他的那部分力量迅速消退。 部分直接消失，部分没入到天地之间，属于千羽千雪的气息得以猛地增强。 以此同时，这部分汇入到四枫院悠身中 ，迅速转化。 身上金色愈浓，红色愈淡，距离完整的金色月轮更进一步。 隐隐约约之间 还有着细微的欣喜之意，在心底浮现。 这是某种独属于神灵的感应——世界的欣喜。 只是…… “唉……看着就觉得可怜……” 这些灵 ，失去了庇护，就注定此沦落荒野。 尽管并不后悔动手，但四枫院悠也依旧有些不忍。 必须消灭入侵者，本是作为此世之神的一种义务，但不妨碍四枫院悠对他们的怜悯。 “罢了，多少安置一下，放在稍偏远区，看你们造化吧……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也不能怨我。” “我不是你们信奉的星君，所以本也没有义务照顾你们……就这样吧。” 到底，他还是心软了……或许是刚刚某句话 ，某些事，触动了吧。 四枫院悠静静地伫立在黑暗之中，周身清清明明的金红色光华，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风暂时停歇了一瞬，不断下落的雪粉也止住了一瞬。 “千雪……虽然你现在已经转世了，但转世的只是一部分。 作为神灵的你，依旧在存在于这片冥界土地上。” “现在可以听得到我的话吧，我已经消灭了他了。” 丝丝缕缕的白气，自周围汇聚而起，形成一个隐约可见的白色光影。 光影之中，有着模糊的女形，看不太真切。 这个白光之中勾勒的女子，在熟悉的人眼中，依稀有着千羽千雪七分轮廓。 带着沁凉之意的指尖，轻轻捏住四枫院悠的袖子，一如既往那样。 冰凉纯粹的霜雪气息，在指尖接触的时候，丝丝传递过来。。 感应之中，这位神灵千羽千雪，只有着纯粹的神性，一切以神灵角度运转，人性部分很少。 四枫院悠沉吟一阵，将自己的意愿详细地描述。 并没有提出多么苛刻的要求。 只是希望她能够收回这里镇压的神力……以免造成严重的浪费。 意思传达之后，祂静静地点头 也不见有任何举动，周围某种压制的力量就开始收敛。 “那么， 接下来就是找个不算太荒凉的地方，稍加安置一下，远离恶劣的环境，这能让他们多撑几年……其实我也是鳄鱼眼泪啊，明明造成这一切的都是我自己 ，不是吗？” 神灵千雪小姐，并不如作为人时那样感情丰富…… 或许可以这么说 ，留下的更多才是真正的神性一面吧。 在理解了四枫院悠的意愿之后，她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而风雪天果然暂停了。 “就当是，我作为人性的，一点怜悯吧。” 第二百二十六章金沙 雨过初晴的小镇，白墙黑瓦，被雨洗过一样清新干净。 干净平整的街道，泛着绿意的杨柳，一眼望去，笼罩在朦胧水汽中。 靠近小镇边缘处，一栋简单朴素二层小楼，一楼靠边某个房间。 简单粉刷过白漆的墙壁，朴素的红漆门，微微敞开。 窗户边上廉价的白底蓝纹窗帘，徐徐飘动，墙角一盆清秀的文竹，修剪得很是整齐精致。 空气之中弥漫着淡淡的水汽，湿润的泥土气息，混合在一起。 “今天就是离开的时候了，想想也觉得可笑……我竟然有点舍不得这里了。” 木下明神仰躺在宽敞的木床上，身下是略显老式的白色棉布床垫。 如今的他已经舍弃了装饰作用大于实际用途的和服，上身穿着一身简单朴素的单衣，下身是方便活动的直裤。 阴阳师学艺时习得的风雅，已经荡然无存——这里没有需要风雅座谈的高贵公卿，只有赤果果的阵前搏杀。 短短十四天，他已经积累到了足够功勋。 闭上眼睛，都能看到一个又一个被消灭的怪物身影。 污秽的力量千奇百怪，因此形成的怪物多不是人形。 初时不习惯 ，还吃过亏，好在他迅速适应了与这些污秽怪物的战斗。 “望月家的委托，敷衍一下就可以了 ，这趟最重要收获，不在于钱。” “哪怕现在回去，光是这趟经历本身，就让我学到了许多东西。” 利用术法攻击，配合，运用，能够更好地发挥。 许多诀窍，不亲身实践 ，是难以得出……尤其是常世之中，这些英灵老兵不时地提点，这些都是很宝贵经历 木下明神深知知识的宝贵。 阴阳师本就是以博学闻名 ，但许多时候对于战斗并不擅长。 “神赋予的机缘，建立武勋，磨炼技巧，如果再赐予一些宝物，那就是一次完整的冒险了。” “明神，时间差不多到了。” 走廊外，走来一个年轻人，轻轻用折扇敲着木门。 “到该离开的时候了，你还想着逗留不成?” 这个是一并到来的神山友崎。 神山家也只是勉强维持家名不坠的普通阴阳师家系。 他是家中二子，不大可能继承家族 ，所以才跑来接单。 “这种好地方 ，住久了还真习惯了。” 木下明神懒洋洋地躺着，眼睛也不睁开，闲逸自若，很享受着这里的一切。 “别做梦了，醒醒吧，这可是姬樣建立的常世国！” “常世国是死人居住的，你一个活人住几天就算了，还想常住?常住你就死了！” 常世属阴，现世属阳。 阴阳之间有着许多禁忌，譬如生人不能久留常世之土。 “活着那么辛苦，还不如提前就死了，住到这里。” “常世永恒寂静，没有病，没有老，没有勾心斗角，生活简简单单，没有工作压力，没有房贷车贷彩礼贷教育贷奶粉贷墓地贷……我不知道多快乐！” “幸福是对比出来的，一想到要回到那样无情无理冷酷无理取闹的现世，我就觉得整个人都灰暗了。” “别傻了，你想待，常世还不肯收呢！” 木下明神神情恹恹的，睁开迷茫的双眼，一阵恍惚 ，心中真的有着几分留恋不舍。 他的话并非假话，是真的生出了厌离尘世之感。 透过窗户， 看着这宁静的雨后小镇。 依旧有着细细的雨丝淋着，甚至沿着床沿打入房间内。 尽管只是短短十几天，却也让他习惯于这里的安宁、平静，以及简单。 遗世而独立的雨中小镇，没有疾病、衰老、饥饿困扰的小镇居民们，总是有着笑容。 他们永远定格在自己喜欢的某个时刻，然后直到转世之前，都可以一直居住在小镇之上，享受着这一切属于他们的安宁平静。 “要是真能留下就好了……” 不止一次，木下明神欣羡于他们的生活。 常世之中的美好，是现世之人难以想象。 只是多次询问，都确定自己等人并非符合要求——也就是说，不被允许留下定居。 “走吧。” 门口那个灰色风衣长裤的平头青年，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 “快走吧，武勋结算完毕，把任务委托金领了，也是时候休息了！” 小镇出口的柏油道路上，几十人集结在这里。 白云密布天空中，光明明亮，随风四处飘散的枝垂樱嫩红花瓣，木下明神更是被吸引了注意力。 细细的雨丝沾湿身上的长袖，细看却看不出明显的湿痕。 粉色花瓣轻柔飘下，落地时隐隐听到“扑”的轻微声响。 说不出是真的听到 ，亦或是某种错觉。 “你们的武勋已经酬报，现在送你们离开这里。” 来时遇到的老人，带着士兵站在路口，送别着他们。 小镇之外 ，白色的雾气依旧浓郁，只是白雾似乎更明亮了几分 整个都透着鲜艳的色彩，明亮鲜活了起来。 木下明神他们各自带着几盆珍贵盆栽。 那是现世绝无，只能在常世之中 ，由神灵培育的物种。 “再见了，常世之国。” 木下明神留恋地最后看了一眼，那似乎永远安宁的小镇。 再之后，踏入了白雾笼罩的柏油公路，长长地，一直通向常世之外。 其中一株背负在背后的绿色盆栽，扎根于黄沙之中。 其繁茂的叶片根系下，蛰伏着三三五粒金色的细沙，蕴含有微弱到难以察觉的气息。 这点气息，被绿植旺盛的草木气息掩盖。 所有人都没有丝毫察觉。 走出大约三五公里左右，周围气息就是一变。 “抵达现世了！” 其中一个阴阳师这么说着，随后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战斗。 又走了一阵，白雾散开 一行人就直接出现在甲板上，再回身一看 哪有什么迷雾?哪有什么柏油路? 只有碧海蓝天，波光粼粼。 石松干太仿佛见到了鬼怪一样。 “你们失踪一天一夜，到底去了哪里?” “什么，现世才过去一天一夜?” “我们可是起码在常世待了整四天！” “虽然没有看到太阳，但是也有昼夜阴晴，晚上还有月亮，四天半了！” 经过交流 ，双方才发觉，常世内外，时间流速居然都不不等。 第二百二十七章注射 船舱内，明亮柔和的白光洒下，照着宽敞的会议室。 熙熙攘攘的人群，围着坐满了一圈座椅。 这时候也顾不上许多规矩，刚一坐下，石松干太就迫不及待地追问。 “你们真的去了龙宫?传说中那片常世?” “是。” 小心翼翼地，把抱着的一小片巴掌大小绿植盆栽，护在胸前，木下明神显得神情严肃。 “我们所有人都去了那里，见到了那位姬樣。” “蒙祂的眷顾，得到武勋，换取了这一小盆草。” “盆中沙土富含灵力 ，可以保护草叶的功效，但它的效果时刻都在流逝。” “必须在最短时间内，亲自见到望月家主，合药服下，否则有损效果。” 神山友崎补充： “一颗草合药分量其实远远不足，得我们所有人的分量加起来，才勉强够用。” “使用时必须在三个小时内，用使用者本人的血，作为药引加入，合成灵药，而且这种药只能对这个人起效。” 长岛家的阴阳师随后继续补充细节： “除却上面，与传说之中还有出入，本质不是凭空增加寿命，而是修复人体积累损伤……保守估计，也就延续一二年吧。” 周围其他阴阳师也都纷纷点头，你一言我一语，补充着关于常世之中的细节。 “常世之中有昼夜，没有太阳，有时看到月亮和星星。” “那里存在污秽，形成各种怪物，水怪、石怪、雾怪、木怪，总之什么都有，需要定期净化。” “我们所有人协助剿灭怪物，净化污秽，积累武勋，补上了祭品的不足，才换了足够一人使用的药量。” “整整半个月啊！这可是很辛苦啊！” 一个年级看着已经过了六十的苍老术士，咳嗽得厉害，然后提出了自己的需求： “我们，要加钱！” 关系到收入问题 ，哪怕是风雅之士，也不免斤斤计较。 其实说破了天，哪怕是掌握了超越凡人能力的阴阳道阴阳师、咒禁道术士或者其他职业，在这个时代也一样不能彻底脱离世俗。 掌握巨大财力人力的财团，有着他们需要的资源——并不仅仅是钱。 这时候就是要适当抬价一些，说自己有多么辛苦。 木下明神也郑重点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的确是该加钱，许多怪物都有特殊的能力，一开始我们不能适应，许多人受过不轻的伤……还请念在辛苦之上，多提高些酬金！” “拜托了 ，石松桑！” 所有阴阳师默契隐藏了部分真相。 危险是有，受伤也有，但没有想象中死亡风险那么大。 除却给望月陶一郎带回的堪堪一人份药材之外，他们还有些富余的武勋。 这就是他们在委托之外，各自私人的收入了——反正委托内容达成了。 石松干太指节在坚硬的实木桌面上敲了敲，下定了决心。 “无论如何，各位已经完成了委托，接下来我们会护送各位回去。” “因为时间紧迫，所以我们现在就走！” “关于酬金的事情，后续会有别人来谈……绝不会亏待各位。” 千代田区，望月家宅邸。 “穿着这一身过去没问题吗?” 处于寝室玄关处，崇宫纪子微微弯着腰，时不时对着面前的镜子转着圈，打量着镜子倒映而出的黑发少女。 非常有淑女气息的姬式黑直发，纤细而又苗条的玲珑身段，上身穿着一件充满学院风的洁白连衣裙，衬托得少女清纯而又有活力。 那百褶裙样式的裙摆搭配着少女的姬式发，让镜中的少女仿佛在某个皇家园林中玩耍的活泼小公主一般。 “虽然说是手工缝制的啦，但是怎么也没有感觉好在哪里?” “是我品味不够吗？所以看不出手工的技艺精巧?” “可怎么看，都是不划算啊……一分钱一分货，一百分钱还是一分货?除了用料好些，这身还是看不出好在那里。” 崇宫纪子微微蹙眉，小脸紧皱成一团，那张略带稚气的脸庞上带着满是可爱的纠结神情。 而在她的身旁的硬木地板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各种夏日衣装，简直就好像是将服装店的商品倒在了地板上一一样。 事实上，她还真是将服装店的衣服倒在地板上了。 起因只是她忽然心血来潮，想实践一下穿衣搭配的礼仪课程。 “小姐，我不得不承认一点，那就是——你对于穿衣打扮方面的天分，稍微有些低了。” 眼神挑剔，面目严肃认真的中年女修女，依旧穿着那身万年不变的黑色连身修女服。 “老师，这话唯独从您的口中说出来，让我不能心服啊！” 您的衣服，岂不是一样没有品味? 一身黑的修女服，老式古板的打扮，严肃的妆容。 严师气质满满，女性魅力就……全是减分项。 崇宫纪子有些不悦地看了下修女身上的衣服，这个眼神表明了丰富的感情。 “很好，这个眼神就很传神了……比以前大有长进。” 修女老师不但不以为忤，反而目含欣慰，缓缓点头。 仿佛是看到了一副倾注了自己心血的艺术品， 终于显现出不同凡品的轮廓。 那种由衷的欣慰感，溢于言表。 “至少小姐的眼神，很美丽，已经能够丰富地表达出你的想法。” “这很好，美丽是女人天生的武器，哪怕用不上，也必须要掌握。” “是老师您教的好。” 崇宫纪子优雅地抬起小手，抿着唇浅笑。 “不，不是恭维，是实情，天分与底子都好，所以才能掌握得快。” “至于穿着审美，老师我就不需要这样。 我都这把年纪了，不可能跟你这个年纪一样，这样的妆容打扮正适合我的职业。” “你就不同了，穿着方面还是要多用心些……不然以后怎么跟别的名嬡淑女竞争?” 崇宫纪子小脸微微鼓起，不满地抗议着： “我才不要跟她们混在一起，整天戴着面具，好难受！” “这是必须的社交……小姐你还是不懂。” 微微叹着气，修女老师耐着性子讲解。 “并不是要求你戴着面具，而是在那种场合做出符合身份的举动，一因为你代表着望月家的脸面——你是继承人呀！” “除此之外，审美修养也是分辨对手的必备课程。” “第一审美是权力和财富，这方面必须最敏锐，是女人的必备技能。” “如果不能辩识谁掌握权力和财富，那女人就会嫁错人，就会死！” 修女老师冷酷无情地揭露了现实的一面。 “穿着审美，是令你迅速辨识别人身份、财力、以及地位的一个重要手段！” “这方面必须补课！” “其次就是精准辩识出能够威胁到你的对手。 小姐你虽然已经极美，但不可能占尽上风，你的美偏向于少女的甜美，有些清纯可爱气质。 然而总是有不同风格的美人，在别的领域，吸引男人的注意力。” “这些都是必须的手段。” “都说过了，我已经有……有了！” 脸颊微红，崇宫纪子小声地反驳着， 修女老师只是更严肃了。 “那更要注意了！” “优秀的男人身边总是不缺女人，审美辨识更能有助于发现潜在情敌！” “总之，请不要片刻 哪怕不能多优秀，及格线请务必达到——否则，请不要对外声张是我的学生。” “未能教导出令人称赞的淑女，我实在是丢不起这个脸！” 崇宫纪子垂下头，低低地应了一声。 如果换做其他地方，崇宫纪子恐怕是大小姐的典范了。 然而遗憾的是，虽然不明显，但对于修女老师来说，简直就是野孩子的典范。 她到底时日还浅，许多地方在行家眼中，礼仪就不够规范，还有许多地方有待练习……直到一举一动都符合标准完美 ，哪怕不刻意注意也绝对美丽。 在那时候，才算融会贯通了。 这个境界自然是不易成的。 只是老师通常都会说“你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 这句话会对每一届这么说。 其实内心里面，这位古板的修女老师，已经大致认同了这位学生。 “外公现在在做什么呢？” “望月家主大约是在会客吧。” 修女老师不太确定地回答着。 “现在的我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家!” “离了我，家里一定又是乱糟糟的……爸爸一点都不注意。” 这个时候，一个年轻女仆站在门口，穿着黑白相间的服饰，鞠躬问候。 她的动作几乎没有声音，说话的声音也是很轻： “家主请您过去。” 崇宫纪子放下手里一件夏装，点头应着: “我知道了，上川桑。” 随后跟着女仆上川 沉默地在宅邸之中行走。 走在木质走廊上，外面是漆黑的夜幕，有着灯光通明，照耀着宅邸。 前厅内有光滑大理石地面，奢华水晶吊灯。 女仆上川默不作声的引见，抵达二楼的走廊的尽处。 里面的房间，简朴偶素，挂着许多字名人字画，望月陶一郎正盘坐着，面前摆放着桌案，另一边正有着客人。 崇宫纪子到来时，正听到里面在进行着对话。 “真是不可思议的经历啊……” 听完了他们的话，老人缓缓抬头，露出笑容。 “神灵居住的常世之国，与现世之间，连时间都不一致么……真说匪夷所思。” “是的，这件事其实的确是与传说之中不大相同。” “不过在故老相传的其它神话之中，也有所暗示……常世的确是与现世不同的所在，因此才有种种神奇。 ” 这时候，纪子推开了门，鞠躬，问候：“爷爷，我回来了!” “哦，纪子啊。” 一个苍老声音回应，老人虽白发苍苍，但精神抖擞，体格硬朗，只是一种暮气又开始蔓延了。 崇宫纪子心里微酸，又无可奈何。 人总有生老病死，无论手握再大权势，都不可避免这一结局。 望月陶一郎已经是尽可能延寿了，可逼近了某种极限，越来越无能为力。 上次听闻又找到了一种罕见珍惜的花，百年一开，见了那开放瞬间就能延寿。 可惜，没有能恰好赶上…… 许多时候，哪怕是再有财力，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纪子啊，坐到我身边吧。” 老人态度和蔼，拍了拍身边的榻榻米。 “是。” 崇宫纪子微微低头，从侧面绕过去，跪坐到祖父的身侧略靠后位置。 桌案对面跪坐的那个中年男人，用手推了推眼镜，神色恭敬，口中说着: “大人，按照这条线索，我们已核实了采集到的灵草性质。” “情报全部在里面了。” “由于是直升飞机直接送去实验室，时间比较短暂，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现在只是初步检验，排除了毒素、诅咒等非正面影响。” “大致确定，是修复损伤之类的功效。” “应当能对您的身体起到效果。” “有没有人工培育的可能性?” 望月陶一郎浏览了情报之后 ，皱着眉问着。 “恐怕不行，就算真的培育出来， 也会劣化，变成杂草。” “它之所以起效，不靠本身，靠的是截流的某种特殊力量，而这种力量，离开了常世之后，就在加速衰退……其实就是在实验之中，也能观察出来。” “那就这样吧，立刻给我注射……咳咳咳，咳咳咳咳。” “外公，您的身体还好吧？” 崇宫纪子关切的扶着老人，立刻大声喊着:“医生，医生!” 两位医生就冲了进来，其中一位观察了下情况，又一个测试了下脉搏，用手擦了擦额上汗水，说着: “请放心，大人没有什么事，只是心情波动大，导致有些气喘，并没有大问题。” “我没事，纪子，不要担心……” 望月陶一郎看着医生，沉重地点头： “我也没有太多选择，注射吧！” 医生取出注射器，将一管盈盈宝石绿的溶液，缓缓推入静脉之中。 在几人的目光注射之中，绿色溶液缓缓压下。 不知是否错觉，崇宫纪子隐约看到一闪而过的金色。 第二百二十八章还有转机 注射了之后，望月陶一郎的状况 逐渐缓解，面色红润了几分。 在这个角度，木下明神能感觉到某种好似薄荷一样的气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这种气息带着清新与恢复的力量。 “不愧是龙宫灵药，效果立竿见影。” 伴随着这气息的迅速挥发，望月陶一郎面露欣慰之色。 作为当事人，感受着自身腐朽疼痛的身躯里，许多细小的病痛暂时消失，整个人仿佛被薄荷一样略带清爽的气息充斥着……这让他精神振奋。 只是，精神振奋之余，他的眼神又是一暗。 ‘到底不是真正的延寿……’ 这份力量，果然是侧重于修复损伤，而非弥补不足。 就像是一个水见底的漏洞，这力量是补上了桶的漏洞，却不能阻止桶底水持续蒸发，也没有添加一丝一毫。 按照这预期，其中最多可以让他多活半年到一年。 “辛苦了，酬金会如数交付，请不用担心。” “考虑到常世之内过去了两个周，按实际流逝时间计算任务时间。 此外，在原有基础上溢价30%作为奖金。” 望月陶一郎对着木下明神这么说着。 “您的慷慨，让在下不甚感激。” 木下明神微微欠身，表达谢意。 望月家雇佣的这次大型探索任务，从真的进入到常世开始计算，到完成任务算一次完整高级委托，酬金1.6亿円。 任务时间按15天计算，15天每天100万円奖金，总计1500万。 在此基础上，又给予30%奖金。 这意味着每个人都能获得2.275亿円报酬。 当然，这是税前。 唯死亡与缴税不可或缺。 哪怕是作为高贵的阴阳师，他们也不得不缴纳税金。 无家系阴阳师，需主动向神道厅报备，按照这份委托收入的4.5%报税。 有家系的阴阳师，可以选择先向家族报备，走家族公账，税收获得各种综合优惠补贴，最终至4%左右（含家族抽税0.5%～1%不等）。 有家系无家系，在这个世界意义特别明显。 并非自称某某家，就是拥有家系。 必须经过官方考核，确实承担了责任，对一定辖区内灵异灾害起到清扫作用，才能成为受承认的家系。 因为履行了责任，所以才受优惠补贴。 某种意义上，家系就类似于古代的武士或大名，受幕府册封，分封各处……只是没有古代那样显赫罢了。 就算要缴纳上千万円的税金，木下明神这一单委托酬金也超过了两亿円。 两亿円……是什么概念？ 许多社畜一辈子不吃不喝，也不一定能攒够这个数目。 以东京为例，非顶尖职业，单就最普通常见的正式社员工作（派遣员工都是较差大学毕业的学生，相当于三本水准，还有就是无门槛就能进的专门学校毕业者，以及一些高中学历者），从毕业到退休前的45年工作总收入，加起来也超过3万亿円——可是这是整个工作年龄全部收入累计。 东瀛法定退休年龄为65岁，20至22岁毕业的大学生，则总工作年数为43年到45年。 但实际上很多到了65岁，却依然继续工作到70岁的老人也很多。 所以区间差不多是在43年到50年左右徘徊的。 东瀛人的薪酬是年龄制，年纪越大收入越高，20岁320万円，40岁640万円。 五十岁以后的年收入，顶的上其二十岁年轻时，两三年甚至更多的收入。 因此东瀛社会的财富，百分之90的比例集中在40岁以后的中老年手里。 中产阶层来说，工作45年，总收入大致超过3亿円……极少数人能够存下两亿円现金。 而两亿円，仅仅只是木下明神这十五天的收入罢了。 这与他承受的风险成正比——探索古老传说，深入常世，直接与神灵打交道，杀死怪物……每一环都是可能死人的。 这一行，在高回报同时，伴随着巨大风险。 但如果足够强，收入几乎是上不封顶的。 在全东瀛之中，再没有比这一行收入更高了。 以工资收入计算，东京最便宜的时薪是800円（66块），最高1500円（124块）……这只是说正常的工作，有些特殊行业时薪就会高出很多。 东瀛人的自由职业者，即以打零工为自己职业的人，平均时薪是1200円（100块）。 比较勤劳的一个月能挣到25万（ 【白阳小说中转站一992859387】 【白阳小说中转站二937929266】 元人民币）到35万（ 【白阳小说中转站一992859387】 【白阳小说中转站二937929266】 元人民币）円，就已经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了。 上班族的话一个月的工资最少20万円（ 【白阳小说中转站一992859387】 【白阳小说中转站二937929266】 元人民币），高的话就看职业和努力的程度。 1、东瀛中上等大学毕业、刚刚进入某大型公司、月工资20万-25万円、每年16个月工资，这是最普遍的高等教育者的初期。 2、某公司管理层或投行中级、年薪800万上下、日工作时间12个小时以上，老婆全职照顾家庭。 3、某便利店打零工者、月薪14万円。 4、某退休的老爷爷、养老金每月22万円。 5、北海道某农户、家里养牛种菜、基本吃喝自给自足、一家年收入500～600万円之间。 6、打工时薪900円，准社员月薪18万円。 综上、普通人20～30万円月收入算穷人。 前些年，东瀛媒体公布了一份职业收入调查清单。 清单太长，木下明神凭大致记得，农民年入765万円。 国会议员2228万円。 换句话说，国会议员也只是勉强与他的收入相提并论。 “当阴阳师果然可以大富大贵……我一下子赚到了几十年的种地收入了……” 起身时，木下明神心中感叹。 在老家当农民，辛辛苦苦种地，年入不过区区765万円（49万人民币）。 老家公务员年入不过728万円（46万人民币）。 若不是收入太低，区区年入四五十万人民币（700多万円），他为什么要从乡下老家跑出来，做这么危险的工作？ 这个阴阳师，收入可以达到东瀛农民的十倍，可是死掉的风险也大了无数倍！ 木下明神在望月财团受雇佣，月收入最低200万円，年入最低2400万円——这还只是底薪，奖金另外根据遭遇的事件难易程度计算。 从他上任以来，平均每个月都需要处理三起或大或小的灵异灾害。 财团家大业大，涉及到方方面面，因此许多时候遇到的风险是未知的。 这也导致这岗位经常死人……实力不足的人在他这个位置上根本活不了多久。 “果然我还是不愿意去种地，太少了，根本不够我重振木下家……至少要在千代田区，东京大神宫附近，拥有自己的一套房子……不知道到底要花多少钱，上次听说神宫附近房价又涨了……” 身为阴阳师的他，深知“神区房”之贵。 越是靠近强大神宫，越能受到庇护，自然地价越贵。 在这个世界自古以来就是这样。 这些年更是有不断上涨趋势。 东京大神宫附近一套豪宅，据说以五亿円价格成交。 不过并不是所有房子都能那么贵。 通常的一户建，价格在3000万円至5000万円之间，折算成人民币是在210万－350万人民币之间，是一户家庭6－9年的收入总和。 按照10年收入计算，他的预期房子价位在3亿円左右，一户建或者公寓都可以。 在乡下老家种地的日子里，他发掘了自身的才能，重新捡起来家传的阴阳术。 研习阴阳术，进行术式实验，制作式神，绘制符箓……样样都要花钱，而且花钱如流水。 一次简单的实验，烧掉几万円只是起步，重复实验更是无底洞。 辛辛苦苦一年只有区区765万円（46万人民币）的窘迫经济状况，压根不足以支持他继续深入进步。 更不要提在千代田区购房的钱……想都别想。 不过今天以后，他也可以开始打听房源了……希望今年年底搬到千代田区。 望月陶一郎用了药剂之后，状况持续好转，心情也不错，显得很慷慨。 这件事之中所有人都得到了回报 ，该升职升职，加薪加薪。 这时一个男人抱着文件，轻轻敲着门，报告着:“大人，这是已经整理的文件，请过目!” 纪子起身，走到门口接过来了这一份文件，转交给外祖父。 这一整套流程，她已经习以为常。 望月陶一郎有意让她早点熟悉这些内务，一有时间就传授心得。 站在外祖父背后，崇宫纪子替他翻页，一页一页浏览着文件。 “有一些股东退出，抛售股票，有一些新人加了进来，动作比较频繁。” “这件事，纪子怎么看？” 望月陶一郎将目光投向凝神思考的纪子。 “大概是对外祖父您的身体状况感到不安，并没有什么出奇的。” 纪子冷静地分析着： “通过多方面信息分析，提过这几个月信息，与以往对比，有着异样。” “有相当大的把握，可以肯定，相当多的董事相要竞逐下一任董事长的席位。” “其中毛利秋叶，二宫和润，有相当大的嫌疑。” “他们分别掌握了一定股份，是排名前十的大股东。” “这样的话，我建议，先调查布网，随时等候命令。” 纪子神色冷淡，精致的俏脸上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 之前她在别墅时，就接连遭遇过多次袭击。 无首拷问了灵魂，但始终没有抓到真凭实据。 “这些人，整天就想着派人潜伏进来，每个月都能发现……要不是没有证据，早该起诉他们了！” 木下明神轻轻咳嗽了下，自觉地站起身来： “您一定还有许多事情，要跟小姐谈论吧。” “在下就不多打扰你您了。” “木下君走好。” 离开的时候，木下明神缓缓从房间里退出，徐徐拉上纸门。 抬头时，眼前似乎被晃了一下。 某种刹那间出现的灵觉，微微有所触动。 视野之中，似乎隔着朦胧的雾气，看见室内的的光形成一个个不规则的弧形圈，往室内收。 异变的根源，就汇聚到望月陶一郎的背后……那里似乎有个吞噬光明的无形漩涡，正在撕扯着周围的光线 。 只是一个恍惚，就从这景象之中退了出来。 再一看，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一切都发生在极短时间内，表现在外，几乎没有停顿。 木下明神垂下眼帘，不让自己的态度琉璃出来，低头躬身离去。 他的心中惊骇莫名，某种恐惧犹如潮水一样迅速淹没了心灵。 僵硬着身体，他走出了这座宅邸。 等待在外面一颗银杏树下的神山友崎，皱起眉来，看着显得魂不守舍的同事兼好友。 “明神君，你不是去见了董事长，怎么一副好像期货爆仓的样子？” 问了一句，没有回答，神山友崎更觉得奇怪了： “难不成我说中了？你真买隔壁国家的原油期货了？” 神山友崎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那个国家的股市期货都是不正常的，不适合掺和，而且天文占验并不能用于推算这类金融行业……还是早点收手吧！” “不知道有多少人跟你一样，想靠占验之术推算指数走向，而且屡屡得手，但是关键时刻都一把赔了进去。” “这是各种财神的力量在反噬啊。” 神山友崎说这个话，是有无数前例的。 占验之术，理论上是可以用于推算股市发展以及彩票号码。 一般情况下，真的术数精通，是可以算出来的。 只是……金融领域，也有相关的神力，覆盖影响了这部分。 任何试图作弊的举动，都可能引发神力打击——这维护了各国金融业的秩序。 “你要是作弊了，就是在与众多财神的力量对抗。 反噬之中，连带着运势都会明显下降，定会破财。” “神山……你想多了……” 声音带着些沙哑，木下明神抬起头时，神山友崎顿时就是一惊。 原本神采奕奕的友人，这时候居然眼睛里面遍布血丝，像是熬夜了整整两个通宵那样 。 “到底怎么了？” 他很不解，追问着。 “刚刚你还很精神啊！” “神山，你家学渊源，对附身怎么看？” “你怎么突然问起附身？” 皱着眉，神山友崎认真回答着。 “这要分自愿还是强行，前者反抗力度与后者起码相差十几倍。” “附身的人根基不同，难度也不同。” “因为身体本身提供有坚固的保护 ，所以力量相近是不能附身的。” “通常来说的话，一个普通正常成年男性，只有灵力在其两倍之上的灵，足以完全压制住本身灵魂的反抗，才有可能附体。” “根据附体之人的根基不同，外在影响力、特殊位格、册封、官职，还会有额外抵抗力量。” “不管是哪一种，附身本身都是双向地对抗，彼此力量都在持续消耗，很少见。” “总体来说，越是影响力大，地位高，本身力量强的，难度越大。” 木下明神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比哭好不了多少的苦涩笑容，心中浮现着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 “那，什么样的存在，能附身一个万亿円财团的董事长？” “不会吧？这怎么可能呢？” 神山友崎逐渐意识到了什么。 “两万亿円财团董事长，在世时论影响力甚至还在许多神灵之上。 哪怕没有神性转化，这份影响力也早就形成了质变，天然豁免许多术法……这种人，怎么可能轻易被附身？” “我也希望，是我看错了……” “能附身这种人物的，是什么样的层次呢？” 他回首看了看宅邸之中，掩映在婆娑树影下的本馆。 漆黑的夜幕之下，几颗钻石一样的星辰，悄无声息地被灰暗的云层遮盖。 明明灯火通明， 却让他不寒而栗，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久久之后，宅邸里一阵凉风拂过。 木下明神一个激灵，身上全部都是汗水。 在明亮的路灯照耀下宅邸各处亮如白昼。 “今晚就走，怎么样？” 他是片刻都不想待了。 那惊鸿一瞥的感受，给了他仿佛在面临深渊的感觉。 “恐怕不能。” 神山友崎否定了他的话。 “为什么？现在不走，会越来越危险。” “就算要示警，也得出了这里，否则只会让我们死得更快！” 木下明神并不是没有职业道德，但他不想明知不敌还冲上去送死。 他又不是望月家的谱代家臣，只是拿钱办事的雇佣职员。 “现在不能走，是因为走不了……这不是走远了就一定能避开，何况，也许还有转机。” “你提醒得对，我现在也察觉到不对……这附近的吉气看似还在，内里却有异动，看着像是错觉，但我我知道不是。” “能察觉，这说明，暂时还在对抗。” “短时间内，应该无事。” 第二百二十九章您的女儿是神 足利市的城郊，占地颇大的森林咖啡厅 ，置身于绿茵环绕的幽静所在，其中临窗的某个会客厅，两人端坐在茶桌的两端喝茶闲聊着。 全透明的玻璃墙壁之外，就是嫩绿的草坪与高大繁茂的大树。 夏日炽热的午后，林荫之间的咖啡馆内，别有一番。惬意 千羽千雪的生父——千羽学娴熟地泡着茶叶，看着对面的俊秀少年。 “四枫院君，你很少来我这边喝茶，是有什么事情吗？” 坐在他对面的 ，正是四枫院悠。 千羽学自然看得出来，这个少年人肯定是有事。 “啊，抱歉，伯父，的确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告诉您。” 四枫院悠看着身前的杯子，清澈透明的嫩绿色茶汤，带着淡淡的水汽。 “不得不告诉我？咒术侧的事情就这么提醒我，不太好吧？” 千羽学巡视了一下周遭，确认无外人在场才放下心来。 虽然说是包厢，但是偶尔附近也可能有人经过。 万一听到什么就不好了。 对于四枫院悠的工作，已经位居日本国会众议员的他，自然有所了解。 虽然千年以来都对普通群众进行情报管制，但对于执行管制任务的通常都是他们这些在各地有庞大影响力的议员，因而对于咒术界，议员已经勉强算是圈内人士了。 “没有关系，这次来我也是来通知你一些事情的，毕竟你也算的上被牵扯进这个大事件中了！” 四枫院悠无奈地说道。 “虽然对于其他人来说，是绝对不能提的，但是伯父毕竟有些特殊，还是应该告知一下。” 如果可以的话，四枫院悠真不希望将这个消息带过来。 该怎么开口才好呢…… 难道要说，您的女儿跟死了差不多了，请节哀顺变？ 千羽千雪当时走得痛快，后续处理却很麻烦。 “我已经被牵连进去了，有什么坏影响吗？” 千羽学瞳孔微缩，对咒术界有所了解的他自然知道咒术界的凶残，灭族事件对于咒术界而言可谓是时有发生。 甚至最近传闻有些数百年的家族挑衅传说中的清秋院家的地位而被灭族。 “坏影响估计没有，伯父的事业依旧可以稳稳当当，只是与千雪有着直接关系。” 四枫院悠沉思了一会，对着千羽学说道。 “小雪，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没什么大碍吧？” “四枫院君，难道连你也没有办法吗？” 听到极度在意的名字，千羽学甚至无视了四枫院悠的情报。 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儿，他的心里充满了愧疚。 猛地听到女儿似乎牵扯到了凶残的咒术界，关心则乱下自然连连追问。 “嗯，怎么说好呢，倒不是有什么危险……不知道伯父您知道千雪的来历吗？” 听到女儿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时，千羽学紧张无法的心顿时松了下来，顿时觉得口中焦灼干涩，喝了一口微带苦涩的茶水。 “千雪的母亲是风间家的女孩，要说来历，也就只有这个了吧。” “我至今都忘不了她的母亲……我对不起她。” 千羽学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脑海中浮现已经逝去的恋人音容。 他始终无法跨过心里的关卡。 “自从千雪的母亲去世，与风间家的联系就断了，再没有来往。” “大约是恨我吧，我没有照顾好她，大概是这个样子。” 四枫院悠理解他的心情，毕竟是爱人去世这样的打击。 “伯母的事情，我也有所了解……那不是您的错，只能说伯母身体原因。” “不，你不知道，这就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因为我想要孩子，她或许就不会死。” “那可能是个意外……” 风间家是以女子传承，代代都是特殊的巫女。 不过四枫院悠有了解过，这个家族只是小家族罢了，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只能在荒野的乡下地区，守着个普通的神社过日子。 千羽千雪风间家旁系的女子，似乎是学到了点巫女的技艺，不过也不算多么出色。 在孕育千羽千雪的时候，伤到了寿命，以至于在千羽千雪出生后，身体逐渐衰弱。 “风间家那边，如果你有意的话，我可以代为转达，恢复旧交也不难。” “不，还是算了，对于我来说，重要的只有千雪的外公外婆……两个老人家都已经去世了，那边联系断了就断了吧。” 千羽雪摇头，回绝了这个提议。 “四枫院君，继续说吧，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既然如此，我就开口了，以下所说，都是神灵的秘密，关于您的女儿，千羽千雪的真实身份……” 四枫院悠将千羽千雪系神灵下降转世，以及如今恢复神灵姿态的前因后果，略去隐秘部分，挑选了能说的都说了。 最后，四枫院悠单手按着自己白色衬衫的衣领，郑重介绍着自己。 “至于我，我的身份同样也是神。” “所有妖怪都靠物语怪谈维系，其实某种意义上，我就是妖怪之主，支配着相当大一部分非主流的力量。” “在东瀛之中，目前已经跨越了中上，位于中等序列巅峰那个层次吧。” “请相信我，我有能力在神灵世界照拂您的女儿。” “千雪从神格高低角度看，属于地方中下级正式神灵。” “她最初应该是龙之灵力显化，其实应该说是一片海域的灵性面，天生就是尊贵神圣，后来因为变故，转世到您的家里。” “我是怪谈中诞生的神，千雪是海域灵性孕育。 可以说，东瀛从无毫无来历的神。” “山川河流土地乃至于雷霆风雨，等等自然显化的力量，出现人格化，而孕育出现有的东瀛神系最初的格局。” “纯粹由人灵升华而来的神是极少数。” “是么？这就是神灵的秘闻，神灵的世界啊……千雪是神的转世，又再次转世了啊。” 四枫院悠对千羽家的事情做出交代，千羽议员似乎瞬间老了十岁一样。 “千雪……她没有死？” “以凡人身体角度看，名为千羽千雪的身体自然不存在了，但是名为千羽千雪的意识还在……只是再度进入转世，后面的路上怎么样，我也不清楚。” “也许已经作为婴儿，在某处降生，也许还在某个外人无法抵达的位置，等待降生……转世是很深的秘密，我也不是很清楚。” 第二百三十章幼千雪 潮野镇，吉原旅馆。 厚重的阴云，呈现令人不快的灰色调。 密集的雨水顺着屋檐不断溅落滑下，好似飞泉流瀑一般，形成串串雨帘，冲刷着走廊下面的砖石，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伴随着湿冷的凉风，吹动大门发出的碰撞声，吵的人心烦意乱。 薄薄的水汽，弥漫在庭院之中，起了一层朦胧。 吉原旅馆的女仆河间纱衣织，早早地已经起床，手里推着半人高的餐车，缓缓经过庭院边上的走廊。 每日早晨，她都有着这样的工作，前往餐厅，为入住的客人供应丰富的早餐。 “今天有雨，村上君会不会来见我呢？” 久经训练的脚步，轻盈而稳重，无需特意，就自然而然，没有多少声音。 每当想到恋人的身影，河间纱衣织心中涌出丝丝如同蜜糖一样的甜蜜。 她与村上君，是相识在中学期间，持续到高中毕业，如今已经整整七年了。 目前为止，村上君的工作已经稳定下来，准备结婚。 “那时候我应该会成为全职主妇吧？可是我还是很喜欢眼下这份工作，而是吉原阿姨也很照顾我……” “不知道村上君愿不愿意让我继续保留这份工作呢？” 少女的甜蜜之中，偶尔也有些烦恼。 就在这个时候，经过走廊拐角处，忽然眼前绽放出摧残的亮白色光明。 明亮的白光，压过了外面雨天略显昏暗的天光，照彻走廊之上。 河间纱衣织瞪大了双眼，惊骇地捂住嘴唇，看向光明的源头。 明亮的白光穿透了木质的墙壁，持续的照耀着这里。 一眼看过去，简直就是墙壁化作了发光体。 ‘不能发出声音……悄悄地绕开！’ 河间纱衣织，自幼就明白一个道理——发生怪异的事，不要理会，不要靠近，远远地避开。 ‘去告诉吉原阿姨，找神官来处理！’ 抱着这样的想法，女仆小姐连餐车都不要了，充分发挥了自身潜能，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异变现场”。 房间内。 似乎虚空之中洞开了某个透明的漩涡，丝丝缕缕明亮皎洁的星光，如有实质一样，自其中穿行而出。 汇聚在室内，千羽千雪曾经躺着的被褥上方，离地一米悬浮着。 星光逐渐勾勒出某个半透明的虚影，长发飘荡在身后，姣好端正的五官，曲线曼妙的弧度，华丽的衣裙缓缓形成。 星光不断自漩涡之中流出，虚影也逐渐充实，有了实体之感。 最后，在缓缓旋转的漩涡之中，一个篮球大小的璀璨白色光团，冲了出来。 一闪而过影像中，隐约可见包裹着一座微型的神社，携带着凝聚而磅礴的力量，冲入了星光体之中。 白光盈满了和室，刹那间，房屋的墙壁、天花板、榻榻米，都变得半透明，而居中的少女睁开了眼睛。 洁白的连衣裙，胸前淡蓝色的蝴蝶结，自然垂下的发丝上有着小巧可爱的红色绳结装饰。 “我……又回来了！” 这时她注意到，自己似乎看起来还是那副缩水了一小号的样子……大约只有刚升国中时的程度。 “为什么我没有转世？” 千雪的容颜本就是美丽 ，这时带着喜悦与期待的眼神，托着雪腮，微微偏头陷入沉思的样子，更是多出几分可爱。 精致细腻的藕臂，从精致丝滑的长袖下不经意间露出一截。 空气之中，弥漫起淡淡的暗香，并非是现世任何一种花香。 典雅清幽，久久不散。 “有感觉到悠的力量，所以顺着过来，然后恢复了十四岁时的模样。” 微微蹙眉，少女带着困惑，坐在床边，继续托腮思考。 和室之内，分明没有开灯，却有着恰到好处的明亮白光。 丝丝晶莹剔透，犹如水晶的光线，在空气之中跳跃、活泼。 随着少女的心境起伏，这些流光划过绚烂的角度，然后消失不见。 ‘从心相风景继续走下去，接着应该就是抵达轮回的所在地，然后跨越界限，以婴儿身份诞生。’ ‘是悠做了什么，干涉了这个过程，这是可以肯定的。’ 千羽千雪作为神灵的几百年神涯，以及更久远之前作为海域之灵的漫长灵涯之中，没有任何知识可以让她理解这现象的原理。 只能说……匪夷所思。 超乎了她的想象力。 看起来简单，但只有了解本质的人，才明白实现这奇迹的难度。 “悠的力量，又增强了，跨入了我难以理解的领域了。” 想到四枫院悠，千羽千雪欺霜赛雪的俏丽脸庞上，那犹如樱色花瓣一样瑰丽的唇，情不自禁地绽放出浅浅的笑容。 冷色调的眸子之中，都盈着晶莹的水光，整个人都散发着恋爱的浪漫甜蜜。 “咚咚咚”，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随后是吉原阿姨沉稳的声音传来。 “四枫院桑，请问您起床了吗？” “是吉原阿姨么？请进。” 少女整理了下仪容，端正地坐好，规规矩矩地，如同上学是那样乖巧。 樟木制的障子门，缓缓拉开，外面的雨声顿时灌入和室之内，伴随着湿润的凉风。 身穿淡紫色和服的女将，俯身端坐在走廊上，略带惊讶地看着室内： “四枫院桑没有退房，人不在了吗？” “你是……小千雪？” 如墨的秀发云堆一样垂下，穿着洁白点连衣裙的少女，一如小时候那样美丽可爱。 “吉原阿姨，你都忘记了么？我可是和悠一起过来的。” 少女微微垂眸，琉璃色的光华在刘海下方缓缓闪过。 老板娘吉原阿姨顿时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记忆力不好。” 带着歉意 ，吉原女将抱怨着。 “可能是我年纪大了吧 ，有时总有忘掉了什么的感觉。” “也许是年纪大了吧。” 吉原女将是这座百年旅馆的老板娘，她对于千羽千雪还是认识，这时却没有意识到少女看起来变小的事实。 “刚刚，纱衣织那孩子说，看到房间里有光……” 吉原女将说到这里，就止住不谈。 “很抱歉，惊扰了她……请不用在意，没有人会受伤。” 千羽千雪微微低头，承认了这件事。 第二百三十一章悠不在的早晨 “咒术界的事情我了解不多，只要不影响其他客人就行了。” 吉原女将家学渊源， 并非没有接待过特殊的客人。 咒术师也不是离群索居 ，也会入住上档次的旅馆，这样的事情彼此都有一套行事方式。 “放心，不会影响其他人的。” 少女会意地点头。 “小千雪既然醒了，就早点来餐厅吧，今天的早点是核桃莲子银耳粥哦。” 吉原女将略一躬身，转身离开。 “现在，该打个电话给悠，还有家里……不知道有没有通知到呢？” “还有，这个样子肯定不能去学校了……” 千羽千雪纤手探了探自己的身高，顿时露出愁容。 “起码相差三四厘米……这可不是光靠垫高就能不被发现的差距。” 她阖上双眸，双手交叠在小腹前，仪态优雅，神情从容，似乎在倾听着什么。 和室之内，一片静谧，只有着室外哗哗的雨声。 半晌过后，少女方才睁开眼睛。 “要让所有人都看不出明显差别来，至少也要一年半的自然恢复期。” 少女蹙着眉， 一想到后续的许多事情 ，就有些发愁。 和室之内，明亮的灯光亮起。 整理好仪容，少女遍找房间，没有找到自己遗落的女士包。 纤细的手指轻轻抵在唇上，千羽千雪再度陷入到不方便的困难之中。 “悠把我的包也带走了，里面有我的化妆品，毛巾，现在连化妆都做不到了。” 尽管天生丽质，千羽千雪依旧习惯在出门时化个淡妆。 不化妆就见人，在东瀛是失礼的行为。 门外再度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千羽千雪跳下床沿，踩着室内鞋，小步跑去拉开推拉门。 “千羽小姐，这是您的早餐。” 女仆小姐河间纱衣织推着餐车，站在门口，微微鞠躬。 餐车上面用一个巨大的银色盖子覆盖着。 “方才这孩子受到了惊吓，我领她过来。” 吉原女将站在门边解释着。 “这孩子见识还是少了点，隔壁就是神社，旅馆这里哪会有什么危险。” “小千雪也是本地的名门大小姐，可不是妖怪……小河间，要是看到什么特殊的事情也不要大惊小怪 ，我这家旅馆到底还是小有名气，也固定接待一些特殊的客人。” “嗨，请您多多指教。” 河间纱衣织身子绷得紧紧地，在感受到身前少女的视线时，全身都僵硬了。 连那营业式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 低头看着地板上，数着缝隙之间的阴影，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自己的脚。 随后她就听到那柔美的嗓音： “吉原阿姨，我不是什么大人物啦，名门大小姐什么的……多不好意思。” “请进。” 女仆小姐如梦大赦，推着餐车进了房间。 揭开盖子，白色的水汽伴随着食物的清香，瞬间在房间内弥漫开来。 水果味的丝丝甜蜜清香，混合着清新的薄荷味，瞬间俘获了嗅觉。 “水果粥啊，吉原阿姨还记得我的喜好，真正太让人感动啦！” 千羽千雪眼前一亮，双手合十，侧着脸颊，歪着脑袋，甜甜地笑了起来，眉眼之间完成了月牙。 “小千雪最喜欢这款水果粥，我从你六年级时就记得了。” 吉原女将笑盈盈地，跪坐在桌子对面，看着身前可爱的少女。 就像是在看自家女儿一样，充满了宠溺。 “说起来，小千雪也该是高中生了，怎么看起来身材似乎还是国中生的样子……” 她留意到千羽千雪的身材个头。 “啊，哈哈， 这个，是有许多原因的啦……” 被问到这点，少女明显有些猝不及防。 那一头及腰的笔直秀发，随着她困扰的左右摇头，不时抚着她白皙如玉的脸庞。 “是……咒术修习上原因么……” 吉原女将却似乎若有所思点样子，点了点头：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问了。” “欸……” 恢复到十四岁年华的幼千雪，稍微显得有点迷糊的样子，似乎随着外貌的缩水，连性情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您知道了吗？” “不，当然不是。” 吉原女将慈祥的眼神之中，带着点追忆。 “我只是遇到过一些，追求美丽和年轻的女人……不得不说，咒术有时候真的很方便呢。” “到了我这个年纪，无论用什么款式的护肤品 ， 都能在镜子里看到鱼尾纹……可我那个朋友，到现在都还能维持在二十四五岁时的美丽” “真是可惜……我没有那样的天分呐……” 吉原阿姨略带感伤地抚了抚眉梢，尽管岁月留下了斑驳的痕迹，但还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美丽。 她曾经也是一位标致点美人，可惜美人终究也是会老的。 千羽千雪有些明白了。 吉原阿姨似乎是把她的外貌变化，视为修习了一种特殊的咒术，延缓衰老的那种。 尽管这两者之间完全可以说云泥之别，但就外行人来看……似乎也没有多少分别。 少女从连衣裙的白色蕾丝袖子下伸出纤细白净的手 ，握住银色的汤勺，在白底青花的瓷碗中盛起满满一勺，看着那什锦水果彩色的颗粒，送入薄薄的樱唇之中。 核桃、莲子、哈密瓜、葡萄干、银耳、蜂蜜、香蕉片、本地甜瓜……还有许多她没有吃出来的水果风味， 瞬间绽放在口中。 甘甜而不腻，爽口又开胃，还带着点薄荷的清新。 不知不觉间 ，一勺又一勺，一碗就已经见底了。 “唔，这种香甜感，是熟悉的味道……” 尽管在小口地咀嚼着食物，幼千雪鼓起的雪腮像是小动物一样可爱。 然而即便是如此沉浸在美食之中 用餐的举动依旧在那么优雅动人，即便是身为女子的河间纱衣织，也觉得赏心悦目。 以优雅、小口的速度，却奇迹般地迅速消灭了一小锅水果粥和配菜，如风卷残云般，席卷了餐车。 “呼……多谢款待！” 用餐完毕之后 ，少女真心实意地感谢着招待。 “真是好久没有看到千雪这样了 ……感觉一天心情都好多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醒醒，你还不姓四枫院！ “是呢，千羽小姐就连用餐时也很优雅……不愧是名门大小姐。” 河间纱衣织同样看到了方才一幕 ，发自内心地赞叹着。 “欸……过奖了……” 不太习惯于被这样直白地夸赞，千雪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 其实一直以来她都是人群的中心。 什么‘凛然澄澈的气质’，什么‘言谈礼貌优雅’，什么‘做事一丝不苟，看上去酷酷的’。 这些虽说都有一一但其实究其本身原因还是千羽千雪本身就足够漂亮。 没错!原因就是这么现实！ 千羽千雪姿容端正，浮动溢散着如绸缎一般的黑色长发披落至脊背，樱粉色的嘴唇，双眸熠熠闪烁着凛冽光彩。 即便是身材恢复到了国中一年级的时候，依旧不改这份美丽。 除了美丽之外，又有着凡人所不能拥有的，那一举一动之间由内而外的魅力。 “吉原阿姨，稍后我想借用下旅馆的固定电话。” “没有问题，只是得等到临近午间时，才能使用。 我们旅馆的固定电话，在那个时间段，通常都是空闲的。” “不过，可以把手机借给你哦。” “感激不尽。” 千羽千雪笑盈盈地，露出灿烂的笑容。 午后，足利市的城郊，森林咖啡厅 ，一楼环绕在绿茵之中的包厢。 窗外，阴沉昏暗的天空，呈现不正常的灰铁色，如同棉线一样织连不绝的雨丝，泛着黯淡的光，在窗外一闪而过。 那比针尖还细、比绢丝更软的雨，无声地倾洒在这些花草上。 蒙蒙细雨，望上去宛似雾霭一般。 隔着透明玻璃，看到外面沐浴在绵绵雨丝之中的树林与草坪，似乎洗过的叶片更显得青翠嫩绿。 四枫院悠一身黑色正装，坐在桌子一边，对面的中年人同样穿着黑色正装，气氛沉默而严肃。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四枫院君……” 一开口，中年人的声音就带着压抑不住的悲伤。 “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了！” 双手按在面颊上，这个男人把头埋下去，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恰在这个时候，悠扬的旋律奏响，一个手机打了过来，四枫院悠直接接通。 “悠，你还没有说那件事吧？” 话筒之中，传出幼嫩柔美的少女音，带着明显的焦急。 尽管没有开免提，但是在静谧的包厢中，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晰听到。 于是幼千雪柔美的嗓音，清晰地跳跃在幽静的包厢之内，几乎是瞬间就粉碎了原本沉闷悲伤的氛围。 千羽议员和四枫院悠都震惊了！ “千雪 ，你不转世了吗？” 虽然有干涉过，但是由于并非真的理解了转世，四枫院悠只能确保有利于千羽千雪，却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真是没想到会这样。 “都是悠的缘故啦，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总之，不用十六年啦，我现在就回来了。” “那你现在在哪里？” 千羽雪接过电话，急匆匆地询问。 “现在我还在旅馆这里，而且，而且……稍微有一点点不太妥当。” 一张自拍照传了过来。 照片上，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看着更青涩了几分，完全就是刚刚升上国中时的幼小模样。 “小雪你变小了？” “就是这么说啊……” 千羽千雪深深地叹着气，带着点无可奈何。 “回来了就好。” 千羽学的心情骤然过山车一样，从深渊飙升到天堂。 他不是多么善于表达感情的人。 只是反复重复着。 “回来就好。” 虽然说解决了一个问题，但是另一个问题接踵而至…… “千雪这个样子，很明显是不能跑去上学了。” “虽然可以使用幻术遮掩，也可以通过误导常人的观念，来正常上学但那样太麻烦，而且……” 四枫院悠看着手机对面坐在椅子上，明显不如高背椅高度的少女，陷入了沉思。 “……幻术到底还是幻术，不方便的地方还是不方便。 而且，要干涉那么多人，而且是长期的维持，需要消耗许多力量，实在是太浪费了。” 通话另一面的少女，赞同地“嗯”了一声： “悠说的对，神力可不怎么富裕，没必要在这种不必要的地方挥霍。” “而且，幻术不是没有破绽，要生活在校园里面，一旦遇到破绽又是麻烦，还不如老实在外面住一段时间。” “要恢复到之前的身高体型，我自己预估了下，需要一年半左右，可以自然恢复。” 幼千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神不是什么都能做到吗？” 千羽学听到这里，插入了一个疑问。 “为什么四枫院君还有小雪，都这么斤斤计较？” 这大概是许多人心里面的疑惑吧。 四枫院悠笑了笑，单手摩挲着茶杯，并不解释。 千羽千雪听到了这边的声音。 “啊，爸爸也在啊……” 少女的声音顿了顿 ，然后解释着： “既然您在这里的话，想必悠已经对您都交待了……我依旧是您的女儿，但也是那片海域的龙神。” “这个问题我可以解释。” “作为龙神的我，其实就是那片海域灵性的显化，支配风与水力量的神灵。” “我的力量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海域，海水、海底灵脉、疾风、风暴、闪电、以及天空的云层活动等等。” “从风与水构筑自然现象之中，极少部分化作了我的神力。” “这是我做为海域灵性孕育的体现。 虽然局限于那一小片海域，获得的比例也非常少，大多数情况下，只堪堪维持我的延续。” “这不算稀奇，东瀛许多神灵也有类似起源，或多或少都有这方面因素。” “后来我受到了沿海地区的信奉，庇护他们，逐渐积累力量，花费二百年，完成了从灵到神的一步。” “直至如今，我的力量依旧不能说宽裕。” “大多数神灵都与我类似，看似有很强的力量，但是都是几百上千年积累。” 四枫院悠默默听着，对比了下自己…… 千羽千雪是海域灵性孕育，某种意义上接近于海域的化身，所以天然可以在这片海域获得部分力量补充。 只是，她所占的比例极少，极少，十万分之一不知道能不能有，且只局限于一小片海域，还不是整个世界的海洋。 远不如四枫院悠在整个世界所占的比例。 正因为是他一人独占，又是整个世界的怪谈概念，所以他能获得的补充，是千羽千雪远不能比拟的。 尽管怪谈谈不上主流，但也足以推动四枫院悠抵达相当高的高度…… ‘也许可以试着竞争东瀛第一神。’ 这个瞬间，四枫院悠心中浮现这个想法。 ‘这个世界东瀛的神灵，都还很年轻，也只有两千年，许多都低于千年……隐在幕后，支配着这个世界。’ 在四枫院悠进入沉思时，千羽千雪还在诉说着她做神灵时的窘迫。 “许多地方都有固定的开支，年年月月，半点都不能省。” “就拿我来说，身为沿海地区守护神，就有必须履行的义务——我需要削弱每年的台风，将多余的雨云牵引到深海，维护每年沿海的农业丰收。” “东瀛又是岛屿国家，沿海台风非常频繁，我不断干涉雨水台风，其实很辛苦。” “这部分固定支出，拖住了我相当一部分力量……台风年年有，年年必须调节。” “除此以外，还有每年固定的祭典，需要净化区域内的污秽，还要照顾虔诚信徒的愿望，定时显现奇迹，这都是必要支出，一分一毫都省不下来。” “除此之外，就是常世。” “常世里的国土，是给予相信我的人们，死后安居的地方。 他们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又为我付出了毕生许多……我必须照顾他们，直到他们踏上新的旅途。” “对于常世国土的维护，同样是很困难……因为经常有污秽滋生，有妖怪暗中窥伺，所以常世需要常驻神力，予以维护。” “最后还得积蓄力量，以备提升神格。” “最后的最后，才是我能够日常使用的份额……不足10%的份额，可以用来显现奇迹。” “显圣奇迹，也有消耗的。” “我曾经做过计算。” “把构成正常成年男子躯体和灵魂的力量视为完整一份。” “常人的灵魂约0.19，躯体约是0.87。” “一个最简单奇迹，类似于幻术，改变现实消耗的力量，约在0.01左右。” “这样一个幻术，干涉维持两个小时。” “一天下来，按十小时计算，那就是0.05……可我一年存下零花钱，才有多少？” “这样的奇迹，真是挥霍不起啊！” 千羽千雪无奈地叹息： “世界又不是游戏，用完的灵力不会自动恢复。” “每一分力量，都有来源，都有去处，谁能随心所欲呢？” “能省一点就节省一点吧，平时不省着，遇到危险时，该怎么办呢？” “身为神，不懂得斤斤计较的，要不了几年就破产了。” “神破产了，可是会堕落成妖怪的。” “四百年辛苦，实在是很不容易。” 明明是小女孩的声音，却带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沧桑感。 属于神的尊贵，也着实来之不易。 “悠，这次我不得不批评你了！” 四枫院悠正单手撑着下巴，忽然听到手机里传来少女严肃的声音。 光是听声音 ，就能够想象千羽千雪板着脸正经严肃的样子…… 只是一想到画面里那个坐在高背椅上，脚尖点不到地的小小身影，他就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我的千雪小会长 ，有什么指示吗？” 四枫院悠特意在“小”字上重音 ，对面的少女果然听出来了，气呼呼的继续说： “不要打岔！悠真是乱来！” “虽然不知道悠是如何办到，但是恢复我作为人类的躯体，等同于多次起死回生的大奇迹！” “这不是割破手腕、治疗轻伤可比，是从无到有构筑了躯体，属于是严重的浪费……起码浪费了相当于我六年积累的力量。” “甚至，考虑到干涉轮回的冲突，只会更多，也许是几倍。” “花费这么大代价，就为了这样一个目的，简直是败家！” “明明，只需要耐心等几年，我就可以正常转世的！为什么非要花费这么大笔力量。” “悠真是太浪费！太浪费了！” 千羽千雪轻轻柔柔的声音里，充满了贫穷少女神对于富豪神奢侈大手笔的怨念。 “咳咳。” 作为家长的千羽议员沉着脸，看着四枫院悠的眼神，逐渐开始不善。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在亲耳听到女儿的话时，他还是感觉很不舒服啊…… 自家宝贝女儿，长到这么大，不知道多么心疼，结果一转眼就全部心思扑到外面来的野小子身上了…… 还有，听听，这都是说的什么话…… ‘太败家了……’ 四枫院悠败家是他的事情， 败的是四枫院家，又不是千羽家！ 你那么着急，干什么呢？ 是不是已经以四枫院家的人自居了？ 醒醒，千羽千雪，你是千羽家的女儿，不是四枫院千雪！ 千羽议员心中简直想怒拍桌子，夺过手机怒吼一声，甚至亲自跑到女儿面前，让她好好清醒一下—— ‘你还没改姓四枫院呢！’ 可惜他不能…… 这个女儿，看着乖巧，其实一直以来都不是很听话，至于现在，就更不听话了。 作为老父亲，看见这一幕 ，他的心里面很不好受。 横看竖看，无论怎么看四枫院悠，都不顺眼。 干脆，眼不见为净吧。 随他们去吧……反正也管不了了。 这么一系，心情就轻松多了。 “咳咳，现在情况，我大致了解了，小雪只能办休学了……” “那么四枫院君，我还有公务，不能抽身， 所以……” 千羽学看向四枫院悠，眼神之中带着明显的不善，态度可谓非常明显。 那就是在看拐跑宝贝女儿的敌人！ 鉴于这件事情点发生，毕竟有自己一份，四枫院悠低头应着： “伯父，请假的事情就请交给我吧。” 第二百三十三章学生会暴走日 这一天。 浅川中学偶像，梦碎了。 谣言，以不可遏制的速度，如同瘟疫一样，蔓延在这所学校内。 一年级。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千羽会长和四枫院学长是那种关系! ” “那种关系是哪种啊?” “还能是那种，就是情侣关系啊!” “我跟你讲，这可是我亲耳听到的，千羽学姐休学了哦” 二年级。 “千羽同学今天没来吗? “没来吗？怎么了?” “听说休学了。” “听说了没有，会长休学了！整整一年半！ “听是听说了，但你这是第几个版本啊?” “当然是最真实的版本啦!” “我跟你说，是怀孕了哦！” “什么，我们学校高岭之花已经有主了?是那个四枫院吗？” “听说还跑去休学了?” “实在是让羡...不，实在是太让人生气了。” “要不要找剑道部的人一起去揍他一顿。” “也找下棒球部吧，我记得棒球部的部长会追过会长来着，他现在肯定是一肚子火气。” “那这样的话，足球部也能找一找。” “对对，都找，都找。” 学生会部室。 四枫院悠坐在来宾沙发前，面前的桌上摆着一个纸杯。 来人给他跑了一杯热咖啡，与此同时，递过来两个信封，然后坐了下来。 浅坐在沙发上的这位男学生，名字是星野司。 他在学生会中是担任副会长一职，是个处理资料的行家。 按照学园的制度规定，只有会长是透过选举进行选拔，其他成员则按照能力由会长进行任命。 星野司在前一届的学生会中，尽管只是刚入学不久的一年级学生，却是会长亲自邀请他加入学生会的优秀人材。 到了本届的学生会中，当然也继续担任着副会长一职。 一直以来，他都兢兢业业履行着职责，让学生会在缺了会长的情况下依旧完好的运转着。 只是正因为如此，经常把学生会的事务带回去熬夜加班，经常有这黑眼圈。 长发披散到肩膀上， 留着长刘海 ，试图遮住长期熬夜的黑眼圈。 然而刨除这一点，其本人确实是个帅气的男子。 “星野，你又加班了。” “看你的黑眼圈，还有你身上的咖啡味……比上次见更浓了。” “我加班还不都是因为你……拐走了我们敬爱的会长！” 星野司呵呵冷笑了两声，那被长刘海遮住，位于阴影之中的黑眼圈， 无奈地向上翻了翻，活像是一条上岸不久的死鱼，麻木而愚痴。 “你到底什么时候把我们的学生会还回来？” “不是说了吗？要等一年半以后……” 四枫院悠拿起摊在桌子上的信封，凑近了看了看。 没有邮票邮戳，也没有落款，就那么简单用信封装着。 “这是什么？给学生会的建议书吗？” “……请你先读读里面的内容。” 在这个时间点上，四枫院悠已经有股不祥的预感。 是事件的味道。 星野司是个优秀的人材。 如果这封信是和工作相关的通知，他应该会简单扼要地说明内容。 既然没有选择这么做，而是请四枫院悠直接阅读信件的内容，就代表着并非公事。 四枫院悠做好面对麻烦的心理准备，打开了装在信封里的信纸。 “你为什么要夺走我心目中完美的千雪会长形象？ 即便如你，也不应该夺走我心中完美的学姐形象。 学姐是如此的美丽，你怎么可以独占她？摧毁了所有人心中的形象？ 不！完美的千雪学姐不存在了！会爱上别人的学姐，不是我们心目中的学姐！ 你毁了千雪学姐！ 你这个！残忍的！刽子手！ 我就算是死了，我的幽魂也要徘徊在学院之庭内，用腐朽的声音， 诅咒你们！ 你们的关系不会得到祝福的！” “……唔。” 阅读完信件内容的四枫院悠，慎重地将信纸折起放回信封。 然后又抽出另外一封信。 “他死了。 自从听到那个消息之后，在本小姐心中，四枫院君就已经死了。 本小姐也将追随他的脚步而去。 本小姐明明只是希望── 他能够发现我心中的这份情感。 在本小姐死去之后…… 我的灵魂将在这座学园徘徊不去吧。” 星野司很怀疑地看着他。 “消息到底怎么走漏的？” “唔……大概是在校长室那边，或者办公室那边，提到请假的事项，然后被当时在的学生听到了吧。” 四枫院悠回想了下，今天去校长室还有教师办公室的路途。 由于办公室分散在校园各处 一上午要跑下来， 也需要不少时间。 至少一个课间绝对不够 ，而且还有没有遇到人的情况下，结果就拖到了下午。 到了现在，这则小道消息， 已经在简讯上疯狂传播了。 传播到出现不少不同版本的地步。 “身体不佳，要休学一年半?” 星野司捧着杯热咖啡，带着熬夜后的精神抑郁。 “我现在严重怀疑，压根不是因病休学 ，是怀孕休产假吧……你这个禽兽！” “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四枫院悠淡定从容地回以这样的辩驳。 “我有医生开具的重疾诊断！” “咕嘟咕嘟”，星野司一仰脖子，灌下一大杯热咖啡，然后啪的一声把被子重重地拍在桌上。 “我们学生会要集体去探病！” 他说到这话时，学生会部室内，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抱歉，千雪的病情不能打扰，心意我可以替你们转告一下！” 四枫院悠神色如常， 镇定自若，拒绝了任何人的探望。 “绝对是故意的吧！” 星野司额头似乎都在跳着青筋。 “魂淡！你们才是高中生而已！” 似乎已经笃定了自己坚信的真相。 “我们要见千雪会长！” 四枫院悠依旧挂着云淡风轻的表情： “抱歉，请遵医嘱！” “你以为大家会相信你的谎言嘛？” “我们要见会长！” “没错，会长是属于大家的！” “就算是王子殿下，也不能抢走会长！” “我们要见千雪会长！” 随后，大量早已埋伏在学生会的学生，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发生了大暴动！ 事后，这件事甚至写入了校史。 然而直到闹剧的终幕，仍然没有人的得知真相。 第二百三十四章转校的阎魔 “学生会的大家， 还真是热情呐……” 两座教学楼大楼连接的回廊外，几棵树的树荫下，四枫院悠背靠着角落的瓷砖，默默等待。 片刻之后，一大片脚步声， 从身侧的走廊跑过。 “站住！不要跑！” “他从这边过去了！” “快追！这里只有一条路！” 一大群人熙熙攘攘地从木制栏杆围绕的走廊上跑过，站在侧面大楼阴影处点四枫院悠 甚至感受到脚底传来的强烈震动。 追踪的人数着实不少。 被抓到就麻烦了…… 唯有这个时候，四枫院悠才会觉得，有这样一个人气过高的女朋友，真是有些困扰呢…… 更远一点， 后面依稀传来熟悉的剑道部部长洪亮的声音： “各位，我们果然还是暂停练习吧！从现在开始，红队应援团也加入寻找四枫院悠的活动。 我们不允许他和会长结婚！因为这样子太令人羡慕了！” “哦！” 异口同声地赞同声中，迈着比较整齐的步伐，剑道部的一群精力旺盛的牲口们，气势汹汹地追了过去。 他们的头上裹着白色头巾，似乎还写着“天诛讨逆”字样。 放学后的学园依旧喧闹不已。 已经踏上归途的人、贯彻漠不关心态度的人、尽管雀跃不已却因为迟疑而不敢行动的人……即使扣除掉这些人，也还是有相当数量的学生投入到对四枫院悠的搜寻工作。 “到底在哪里？” “明明到刚才为止，都还在视线里面 ，结果一转眼就不见了！”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之际，校园各处的广播突然响起一道钟声，伴随着一阵悠扬轻松的旋律。 “啊，时间到了。” 那是告知最后离校时间的钟声。 伴随着钟声的响起，直到刚才都还喧闹不已的操场，就这样突然安静下来。 “活动结束！” 忽然有人这么宣布结束。 “可恶，没有找到他……太能跑了吧！” 紧接着，其他学生也自暴自弃地跟著喊出：“非常感谢～”、“明天再见～”类似的话。 大约，是把这个视为有意思的团体活动了吧。 陆陆续续地，人群也散开了。 背靠着墙壁，双手环抱，整个身姿都被某个枝叶繁茂的大树笼罩，长长的枝条有效遮挡住他。 一切脚步声逐渐远离，四枫院悠抬起头来 ，唇边情不自禁地勾起弧度。 心情莫名地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久违地回到校园，这样轻松的时间还是很有意思。 时间仿佛不知不觉间，都过得慢了下来。 “真好……” 却不知是在说这样玩捉迷藏，还是在说这样的氛围。 四枫院悠也说不清楚。 也许是两者兼而有之吧。 夕阳的金色光辉洒在空旷的操场上，四枫院悠迎面看到穿着水手服的黑色长发少女。 她那一头黑发比她穿的水手服上衣更长，大概长到腰间。 扬起面来，她静静地端详着四枫院悠，美丽的大眼睛，白皙的肌肤，黑色刘海下的五官，精致得如同每个细节都被精心修饰过的人偶。 那是令人觉得不安的美丽……带着某种不属于凡人的魅力。 “四枫院君，接下来几天，我需要在这个学校逗留。” 甜美而响亮的声音，在风中微微回荡。 “也有一阵子没有见了，阎魔小姐，你最近没有把人向浅川市驱赶吧？” 四枫院悠笑着点头，打了个招呼。 “没有，许多人都听过我的名字，选择就近避入了神社……” 她用着微风一样细的声音，轻柔地诉说着。 “有一个目标，可能联通了地狱，但是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他在这个校园？” “是个女孩子，大概是国中生。” “按照程序，我在这片土地活动，事先要通知本地的神灵，以免不必要的冲突。” 这还是第一次听她直接说出地狱通信的规则。 初见时……在四枫院悠的回忆之中 ，似乎阎魔爱当时没有通知他。 当然四枫院悠也不是神田町的神。 “原来地狱使者活动前，还有这种程序啊。” “这是必要的。” 阎魔爱轻细的声音像是微风一样。 “因为，也有怨恨的对象受别的神庇护。” “如果有神决定庇护他们呢？地狱会如何？” “地狱会放手。” 阎魔爱的身姿在风中摇曳，下意识撩动了下发丝。 “婆婆不会因为凡人，与神冲突。” “你说的婆婆是指……” 阎魔爱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婆婆就是婆婆……是婆婆给了我这个姓氏。” 她的话有些含糊，似乎不是很乐意提起这件事。 四枫院悠心中浮现出一些猜测…… 以前看时，下意识觉得阎魔爱就是东瀛般的阎罗王，自以为她独占了东瀛的地狱本源。 可现在，四枫院悠已经远远超过当初。 再以现在的视野看来，却不是这样。 东瀛神灵世界，有些类似于藩主大名。 阎魔爱所在地狱，明显不是正统，还不能越过黄泉女神…… 具体关系，类似于默认存在的附庸地狱？小地狱？ 地狱的位格直接决定了阎魔爱所能获得的支持…… 从阎魔爱的神力来看，这个地狱在神灵界的级别，要比四枫院悠当初想象中低。 微微凝眉，四枫院悠认真看去。 蓝底水手服表面流转着晶莹的光，少女雪白的肌肤隐隐透着玉质，其中内蕴丝丝淡红之意。 红光较少，白光较多。 这是她真实的神力位格。 现在的的四枫院悠已经可以看清了。 “你也很不容易啊……” 莫名的 ，四枫院悠感叹着。 “为了一单业绩，要跑到这里调查好几天，不能省去吗？” “收集罪证，进行审判，是非曲直，自有分寸……这是我身为阎魔的职责。” 阎魔爱红色的瞳孔之中，带着几分认真。 “只有进行审判，确认罪名过后，才能渡往地狱。” 她又强调了一遍： “地狱是审判之后，流放怨恨之地。” “虽然有审判，但并不是每次都是真的有罪吧？” 被人怨恨者，很多时候未必就是有罪。 怨恨的由来，更有可能仅仅是因为嫉妒之类。 “无罪的，也得流放至地狱。” “被怨恨，就是最大罪名。” “因为地狱需要怨恨的灵魂与被怨恨的灵魂。” 第二百三十五章怨恨的气息 “那么，发生在这所学校里的，是什么呢？” “那是，校园里面，最常见的恶意……” 阎魔小姐没有表情的雪白面容上，有着经历太多之后的平淡。 “又是校园霸凌？孤立排挤？冷暴力？” 四枫院悠面上流露出明显的嫌弃。 东瀛校园之内，这种情况实在是屡见不鲜。 据说，曾经有一位皇室内亲王，都遭受了严重的校园霸凌……当然，是在身份没有被公开的情况下。 据说内亲王都被这种校园欺凌吓到回家自闭，严重羞辱了皇室尊严，登上了报纸——事后如何严厉打击就不提了，至少可见这种事情的频繁与多见。 即便是四枫院悠贵为神灵，也对此无可奈何。 “小孩子的心灵，是很脆弱的，承受不了那种折磨……所以这次谁是主谋？谁是从犯。” 四枫院悠有些无奈地仰面看着天空。 淡蓝色天幕上，稀薄的白云徐徐飘荡。 “还不清楚。” 阎魔小姐轻轻摇着头，长直黑发在腰间轻轻扫着。 “明白了，我会配合你，解决这件事。” 四枫院悠点点头。 次日， 清晨，国中部教学楼外面走廊上，穿着天蓝色校服的四枫院悠，跟着水手服的阎魔小姐，以一种悠闲的姿态，如同散步一样，经过一个个教室。 走廊上空无一人，大多数教室内已经安静下来，一排排座位坐满了学生，而教师们已经抱着教案站在讲台前。 他们经过窗户时，那不疾不徐的姿态 ，吸引了相当多的视线。 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说，枯燥的课程完全没有外面走廊经过的人更吸引注意力 只是视线投注过来后，又不自觉地偏移开来。 ‘刚刚，我看着外面做什么？明明什么也没有。’ 心里面大概都是闪过这样的念头，然后完全忽视了走廊上的场景。 “委托人的朋友自杀了，她怀着怨恨，一度都在迟疑。” 阎魔爱轻轻地阐述着： “她似乎不清楚到底要向谁复仇，正在犹豫，然而地狱已经登录了他的怨恨。” 阎魔爱递过来一份报纸 ，上面写着几个星期前的头条。 按理来说这么大的事情，四枫院悠不该不知道……可是他是高中部的。 虽然高中部与国中部其实地理上是连在一起的校区，但是实际上还是有些差异。 加上四枫院悠跑去外面逛了一些时间，所以居然没有留心到国中部发生的事情。 “是么，留下遗书自尽的孩子，国中生呐……” 看完了报纸，四枫院悠叹息着。 脚步声回荡在走廊上，一路走来，看着明亮的教室内，那一个个眼神明亮的孩子，四枫院悠说不是出什么心情。 “这个年纪，的确是有可能经受不住外界的恶意，一定是很绝望才会选择告别这个世界吧。” “可是，自杀是不收祝福的，通常，神不接受自杀的灵魂。” 脚步一顿，四枫院悠将水手服少女送到某个教室前。 “就是这里。” 阎魔小姐向着四枫院悠微微点头，然后走了进去。 教室之内，上了年纪的老师正在喷溅着口水。 “……我迟到了。” 一道细微的声音切入这个尴尬的气氛。 教室的后门被轻轻拉开 ，外面的空气，随着一抹纤细的身影流入教室。 一位美丽少女面不改色地承受着全班学生的注目，缓缓地走进来。 那那一头及腰的笔直秀发，随着她轻柔的脚步，不时抚着她白皙如玉的脸庞。 “你该不会是被外面那些记者逮住了吧？那个……” 秃顶的老师不悦的皱眉，然后回忆着……他似乎不记得这个学生的名字。 “我叫阎魔爱。” 她安静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仿佛化为背景一般，融入班上其他学生之中。 “阎魔啊……好，快点就座吧！” 一濑老师在点名簿里画下一笔之后，立刻失去对她的注意力。 “唔……迫水老师今天的课暂时改成自习，要是班上太过吵闹就要增加作业喔，大家知道了吗？ 还有，禁止谈论这次的事件！等一下会有紧急召开的全校集会，希望大家仔细听清楚注意事项。” 反正又是老套的训话吧？ 每次听到别的学校有欺负事件，学校也只会把那些固定的台词再拿出来说一次。 生命是很重要的啦、有烦恼一定要找人商量啦、不可以让父母和朋友伤心之类的。 坐在右侧靠窗户的一个女生，咬着下唇 ，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因为某些学生和家长不负责任的发言，媒体近来都把欺负事件的责任推给学校，或者把老师说得像是坏人。会把学生自杀的责任转嫁给校方和老师，只是弱者的藉口罢了。 如果你们中了那些媒体记者的挑拨，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一定会被加油添醋播放到全国喔。 到时候说不定会被大家当作卑鄙的告密者，受到大家的白眼。” 一濑老师走下讲台，又锐利地扫视一遍每个同学的脸。 成年人卑鄙无耻地恐吓者无辜的小孩子。 颠倒黑白的说辞，毫无愧疚之心地说了出来。 完全只为了摆脱责任，其实压根不含任何善意……这种人也配教书？ 四枫院悠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死掉的古沟同学也太傻了，在发生这种事情之前，就应该找个信任的人好好商量啊。 会这样默默地自杀，想必是没什么可以信赖的对象吧？这个班上明明有这么多人，却连一个帮得上古沟的同学都没有，一想到这点就让人难过啊！” 这番听似同情的话语，强烈显示出他真正的想法。 搞什么自杀啊，真是给人添麻烦。 他的心底，想必没有半点对死去的香奈的哀悼之情吧？ 坐在靠窗边的真以子，内心的愤怒和哀伤已经超过极限，心里反而好像变得麻痹了。 她只是低头看着桌子，无力地这么想着。 班上没有一个人胆敢出言反驳大放厥词的老师，当然，真以子也没有。 谁都没有挺身抗议的勇气。 真以子没有抬头，只是斜眼窥视前方。 跟死去的香奈参加同一个社团的结花和玲美，摆明了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无聊地撑着脸颊。 她们至少也该表现出一点受到打击的样子吧？多少也要有些罪恶感才对吧？但是就连这样微小的期待都落空了。 真以子环视班上同学，发现跟香奈感情还算不错的同学之中，只有一小部分的人低声啜泣。 真以子也没有哭。 怎么办呢？ ──小鸡，好好保管那些讯息。 那封简讯让真以子的心冻结了。 因为那封简讯，让真以子突然背负了沉重的包袱，现在的她不由得对香奈感到亏欠，因此她哭不出来。 早知如此，她应该把以前的旧简讯全部删除掉。 切换至静音模式的手机，如今放在她的口袋里。 因为学校规定上课时间不可以使用手机，所以她平时都把手机放在书包里。但是今天她如果不把手机带在身上，就觉得无法安心。 怎么办呢？心情越来越焦虑了。 她不只是叫到简讯，而且也回传过简讯。 就算真以子保持缄默，香奈的手机也会留下简讯纪录，不管香奈传了什么简讯，或是传给任何人，都一目了然。 香奈和真以子互传的简讯，一定会被警察或她家人发现吧？ 怎么办呢……该怎么办才好呢？ 她一边思考一边飘移目光，却没办法看到窗外，因为老师说要防止媒体偷拍，所以叫同学把窗帘拉上。 虽然门窗紧闭，但是阳光还是穿越厚厚的窗帘，把教室照得一片明亮。 香奈现在已经在天上某处了吧？ 就算她在天上了，现在这幅光景──这些残酷的对话，香奈一定都看见，也都听见了吧？ 真以子有一股想要尖叫的冲动，一阵寒意爬上她的背脊。 死亡根本就没有意义！香 奈都舍弃最重要的生命了，却没有一个人真心为她感到悲伤。 就连真以子自己也是，愤怒的情绪还比悲伤的心情强烈得多。 如果这不是自杀事件，而是意外死亡，或许还比较令人难过呢！ 但是，香奈是以自己的意志决定寻死的，而且她还擅自丢给真以子一堆烂摊子。 与其说是自杀，还比较像是炸弹爆炸般的事件吧？ 香奈为了把无法吐露的心声传达给别人，付出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应该是抱定惨烈决心所使出的最后手段吧？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大家只是把她的死当作偶尔发生的罕见事件，稍微吃惊一阵子，然后就若无其事地继续过自己的生活，简直就当香奈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似的。 如果只能得到这种结果，香奈又何苦从那里跳下去呢？ 真以子的情绪犹如沉寂依旧的火山，外面看起来还很正常，内里却积蓄着爆发的力量。 淡淡的灰气，逐渐萦绕在她的身边，逐渐浓郁，带着怨恨的气息。 四枫院悠皱眉看去，就看到阎魔爱的视线也被吸引了过去。 这浓浓的怨恨气息……肯定是她。 第二百三十六章这就是人心 宽广的体育馆，光线显得有些暗淡。 讲台上，年级主任握着话筒，身边站着面色严肃的体育老师。 空气中仿佛飘荡着令人无法喘气的紧张气氛。 按照班级顺序，坐在下方位置上的学生们，周围都跟着各自的老师。 没有一个人，在这个情况下还能嘻嘻哈哈的……所有人都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想应该有很多人都看过最近新闻了……很不幸地，有一名中学二年级的女学生，在住宅附近的公寓前死亡了。” 上了年纪的年级主任，拿着洁白的手帕，擦拭着满是汗水的额头。 他才刚开始说话，却像待在暖气房里一样，流了满头大汗。 “校方向来都很注意学生的身心健康，也努力试着从旁辅助指导，不料还是发生了这种事件，学校的老师们都感到非常难过。 各位同学如果有什么烦恼，希望你们能找人商量，不管是找老师、朋友，或是跟家人谈谈都好……会发生这种事情实在太让人遗憾了。” 隔壁班的萌悄悄地贴近真以子，用刻意压低的声音说： “虽然学校禁止记者进入，不过年级主任说的话都被麦克风传出去了，我们学校的扩音器性能很好，就连校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因此主任一定也很小心地选择用词吧！” “选择用词？” “就是设下『这不是学校的错』的防线啊。” “说到底，只有等出了事才会知道问题严重，然后就是摆脱责任啊！” 萌不太高兴地鼓着脸颊。 她有一张很适合这种表情的娃娃脸，身材又很娇小，说不定还曾经被人误认为是小学生呢。 “晚间新闻播出之后，有人匿名打电话到警察局，说香奈是因为被欺负才自杀的。 那个人还说，学校一定会掩盖这件事，香奈的父母也不知道女儿被欺负的事情，所以叫警察一定要好好调查学校呢。” “你怎么知道的呢？” “网路上的匿名留言板都有实况报导啦。到今天早上为止，大概全部的消息都被公开了。” “全部？” “就是香奈的名字还有其他细节──我晚点再告诉你。” 萌默不作声地把食指竖立在唇上。 队伍行列的前头有几个人也在低声交谈，结果一濑老师面貌狰狞地走过去，敲了那个人的头。 真以子她们也胆战心惊地闪避老师扫射过来的锐利视线，一起闭紧嘴巴。 主任一边忙着擦汗，一边带着考生特有的郁闷神情，把话题迅速转向结论。 “这起突如其来的事件，或许会让各位同学受到些许冲击，但是学校一定会竭尽全力，为同学们守住正常的生活和安稳的学习环境。” 没有任何感慨的演讲就这么结束了，真以子她们又陆陆续续地走回自己的教室。 真以子注意到，走在自己身边的萌，白皙的膝盖上有个伤痕。 “撞伤了吗？” “嗯？你说这个啊？就是说啊……” 萌看着自己膝上的瘀青吐了吐舌头。 她那副像在说着“我真是粗心大意”的表情，还有三不五时会跌倒擦伤的笨拙之处，都像只小松鼠一样惹人怜爱。她有个长得很相似的双胞胎姊姊在四班就读，要不是两人发型不同，真的很难分辨出谁是谁。 “这种事不重要啦，倒是香奈的事情一定会引发一场大风波唷。” 萌小声地说着。 “网路上很快就把全部的消息传出来了，包括导师的名字、学校的电话地址、教育委员会的电话地址、本区的警察局……而且连香奈的照片都出现了。 虽然这些资料侵犯到个人隐私，很快就被删除了，但是网络上的消息应该没办法完全止住吧？” “全部的消息……” “连香奈受到欺负的事情都流传出来了。我想学校大概会把事情压下去吧。” 有人匿名打电话报警。 自己会不会第一个受到怀疑呢？真以子焦躁地想着。她才不可能打电话给警察呢！ 真以子突然意识到放在口袋里的手机。 既然是其他人通知警察的，那么香奈应该也曾经跟真以子之外的某人，商量过被欺负的事情吧？ 香奈的简讯就存放在手机里。 如果那些简讯被别人看到了…… 譬如说，被校长看到。 譬如说，那些记者看到。 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近来以浩浩荡荡的声势被报导出来的外县市欺负自杀事件，在她的脑中苏醒了。 ──到时候说不定会被大家当作卑鄙的告密者，受到大家的白眼。 一想到这句话，真以子就害怕地缩起身子。 如果别人发现她明知朋友被欺负却坐视不管──发现她对朋友见死不救，她一定会受到众人指责吧？ 真以子带着担忧，心事重重地样子，行走在返回教室的道路上。 自始至终，身边都有着一个摇曳着黑发的水手服少女，平静地走在她的身边。 名为阎魔爱的少女，全程经过，静静地聆听着。 “看起来，她不像是有多少怨恨的样子……” 年轻男子的声音，随着细细的气流声，窗户边响起。 尽管本人不在这处，但四枫院悠却以某种方式观察着这里。 无色透明的水汽蒸腾扭曲，音乐浮现出犹如淡不可察的蒸汽一样的模糊身影。 “她在犹豫。” 托着下巴，穿着水手服的阎魔小姐，一副认真上课的样子。 然而看着黑板的同时，借着书本的掩护， 手上却在书写着什么。 “事情应该不复杂才对。” “这样小的孩子，经历得太少，谁知道好好的在学校里，也会被盯上。” “而且，忽然是那样毫无来由的恶意，真是，想想就觉得恶心。” 凡人的事情，是极少能够瞒过神的……只要神想知道。 四枫院悠已经差不多搞清楚了，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人类的恶意，许多时候，是不需要理由的。” 脊背挺直坐姿端正的美丽少女，抬起手，轻轻捂住了樱唇，用着微风般轻细的声音回答着。 “这就是人心啊。” 第二百三十七章渐近的真相 “各位同学可以自由填写，今天下午五点统一收回。” 早上的班会，一濑老师俐落地把一叠影印纸发给各排的第一位同学。 “不想写名字也没关系，大家可以想想，古沟香奈生前有什么烦恼之类的……唔，譬如所谓的欺负事件──” 提到“所谓的欺负事件”时这个体育老师的语气着重停顿了一下，面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那是对于“多管闲事”记者以及“不依不饶”的家长…… 忍了又忍，他还是继续说下去： “因为古沟同学的家人强烈要求，所以校方只好配合着发下这张问卷，希望大家可以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只印上横线、带着某种压迫感的问卷纸，在骚动的同学之间逐渐传开。 这是香奈自杀之后的所谓“调查问卷”，这样的处理方式还真是高明得让人为之愕然。 调查的速度越迟缓，媒体对学校的责难就越激烈，学校大概已经从前例中学到教训了。 把这么一张形同白纸的问卷，丢给光是交一份报告作业都很痛苦的国中生，而且缴交期限还是当天。 真以子默默地低下头，看着这张白卷，认为学校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调查。 反而像是拨弄草丛赶蛇那样，如果真的跑出蛇来，他们才觉得困扰呢。 “如果真的查出来是被欺负，学校也会再次名声扫地，所以根本就是明显地敷衍。” 尽管只是敷衍，但是如果没有外面那些记者，连敷衍都不会做吧…… 香奈的死，只有她的家人才会伤心，就连真以子自己…… 无声地叹着气，一种莫名的悲哀与愤怒，涌出在心头。 真以子低下头去，不敢让人看到自己…… 她的眼神，一定很难看吧。 毫不在意嘻嘻哈哈的同学，完全就是在敷衍的学校，丝毫没有愧疚的老师，还有那些一个劲想要发掘真相的记者…… 没有一个，是真的在关心真奈。 真以子觉得，自己只能算半个。 “对不起，真奈，我不敢……” 她不敢说。 如果说出来，一定会成为眼中钉吧，那时候她的处境说不定比真奈更糟……真奈就是受不了越来越过分的欺负，才决定告别这个丑陋的世界。 记者只会在出事之后才会赶过来，挖掘新闻，不可能守着学校…… 罪恶感袭上心头。 真以子只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糟糕透了…… 为什么世界会是这个样子？ 这种会欺负人的世界，不如毁灭掉算了！ 某种大逆不道的念头浮现出来，伴随着某种隐秘的怨恨，让真以子自己都感觉到心惊。 今天早上守在校门前的记者数量突然锐减，学校仿佛又恢复以往的样貌。 明天全班都要去参加香奈的葬礼，记者想必也会现身。 可是，如果一直无法确认到底有没有欺负事件，最后大概会无疾而终吧？ 如果事情真的演变至此，就媒体的角度来看，香奈的事件就等于失去了新闻价值。 到了下午五点，问卷统一收回。 所有同学状似平静，其实都在偷偷窥视着背面朝上叠起的问卷纸张，每个人都紧张地注意着，是不是真的有人填写意见了。 真以子把自己的问卷叠在其他问卷上，迅速递给前方的同学。 站在讲台上的一濑老师很自然地瞥过各排交出的问卷，然后全部叠在一起。 他不发一语地走出教室。 负责留下来打扫的同学开始搬动桌椅时，真以子提起书包离开了教室。 刚才她也粗略看了一下，每个人的问卷似乎都保持着原本的白纸状态。 真以子最后也是交出白卷。 这个班级也只有三十几个学生，光看笔迹大概就知道是谁写的，所以她一直在担心犹豫，直到时限到了都无法下定决心填写。 真以子背起书包，看着不知为了何事兴高采烈的几个低年级学生，嘻笑跑过她的身旁。 他们天真无邪的背影，似乎叠上真以子和香奈去年亲密融洽的身影，她忍不住把视线转向窗外。 昨天放学的时候，媒体记者还是不死心地堵在校门口。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再出现呢？真以子眺望着校门的方向。 “你听过『地狱通信』吗？” 突然窜进耳朵的细小声音，让真以子吓得冒出鸡皮疙瘩。 她抓着窗框，猛然回头一看，却发现这句话并不是对她说的。 有两个女学生靠在一起看着一支手机，一边交头接耳地说话，一边走向真以子背后的楼梯。 “地狱？那是什么啊？” “就是说有个网站叫做『地狱通信』啊！很吓人唷，听说在午夜零点登入那个网站，不管是怎样的怨恨都可以帮你解决。” “哇，骗人的吧！不过如果是真的，我也有想要试试看的对象耶。” “可是啊──听说虽然可以请『地狱通信』帮你消除怨恨，但是委托者自己也会死掉。我也不知道可信度有多高就是了。” “这样也太惨了吧？” “所以说是谣言嘛！” 听着这番肆无忌惮的对话，真以子背对着他们抓紧了窗框。 ──不管是怎样的怨恨。 “咦，怎么回事……” 后面传来失望的叹息。 “……找不到网页。” “我就说了啊，如果不是刚好在午夜零点登入是进不去的啦！” “可是如果真的有这个网站的话，用亚矢你的手机尝试登入不是很可怕吗？你会被诅咒唷，会被诅咒唷！” “讨厌，少胡说了！” 真以子默默地站在原地，听着她们的笑声逐渐朝着楼下远去。 ──不管是怎样的怨恨。 那些无心之言，却让真以子感到椎心刺骨的疼痛。 如果真的有某种力量，可以为人消除所有怨恨的话，香奈或许就不用死了。 可是，现实并非如此。人类是很软弱的，香奈是，真以子也是。 她用力甩了甩头，想要把刚才的对话从脑中甩出去。 放学的学生们陆续走向校舍出口，真以子正想要加入汇集的人流之时，突然有一只大手按住她的肩膀。 原来是一濑老师。 “关川同学，请你到校长室去一下。” …… 香奈的父亲跟校长面对面坐在沙发上，他一看见真以子僵立在门口，就对着她微微点头，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他这些日子应该都无法成眠吧？不过服装仪容都还维持得很整洁，乍看之下心情好像也挺平静的。 真以子首次踏进来的校长室里，除了香奈的父亲和校长之外，竟然还有原本应该在家中疗养的迫水老师。 平常一向注重打扮的老师，今天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头发老气地绑成一束，也没有化妆，她的肤色本来就白皙，今天更是惨白得像白纸一样。 老师看到真以子，就神情哀戚地对她点了点头。 直到现在，真以子才想到——今天每一堂下课时间，都有同学依次被老师叫出去。 虽然真以子不知道自己是第几个人，但从今天早上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很多同学被个别调查过了。 “目前的事态尚未明朗，校方认为如果让迫水老师接受媒体采访，只会造成不必要的恐慌，所以对外宣布迫水老师今天请病假。 关川同学，请你也帮忙守密。” 坐在迫水老师身旁的校长这么说着，就叫真以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坐下。 真以子被一群大人包围着什么都说不出来，默默地坐下。 她在柔软的沙发上努力坐稳，紧张得开始有些晕眩。 校长室内的气氛很是严肃压迫，氛围一度如同冰雪一样。 几个大人之间不知道究竟谈了多少次，现在看来似乎所有人都是耐心已经被消磨干净，但是不得不继续下去的样子。 香奈的父亲尤其是如此，周身都带着肉眼可见的哀伤。 校长轻咳了几声。 “古沟香奈同学发生了这么不幸的事件，她的母亲受到很大打击，连睡都睡不安稳。 可是，她的父亲有些事情很想询问香奈同学的老师和朋友，所以今天才悄悄地来到学校。” “给你添麻烦了。” 香奈的父亲对真以子低头致歉。 真以子慌张地站起身来，拘谨地回礼，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谣言流传的速度是很快的。 我想你应该多少听到一些事情了吧……真以子。 香奈死掉的那天，有人匿名打电话给警察，说我的女儿是因为被欺负才会自杀。” 虽然正在对真以子说话的古沟先生没有注意到，不过真以子清楚看见校长的表情有些不耐烦。 “女儿的遗体都还没领回家，就跑到这里来问东问西的，实在很不好意思。 可是，我和太太都不认为那个孩子会自杀，从香奈的言行举止也看不出她有被欺负的迹象。 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想跟老师和香奈的朋友谈一谈，希望能够找出真相。 我们想要知道，那个孩子有什么理由非得选择自杀不可。” “你跟死去的古沟同学不是很要好吗？” 一濑老师像是要从后方抓住真以子的肩膀似地蹲下来说着。 他盯着真以子的侧脸，吐出粘糊的语调，让她觉得更加畏缩。 他的眼神好似某种冰冷的蛇类动物那样，正散发着看到猎物那样的幽深之意，让真以子的心中慌乱了起来。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她没有找你商量过什么烦恼吗？” “没有。” 真以子咬紧了嘴唇。 她快要受不了了。 这简直就是拷问嘛，说不定他们还怀疑真以子就是欺负香奈的人呢。 “……香奈她……真的是自杀的吗？” 她鼓起勇气对古沟先生问道。 “是不是有留下遗书呢？” “上星期六，香奈说学校有社团活动就出门了。 可是，香奈并没有去合唱团，我们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来学校，或是去了其他地方。下午四点左右，她就去到通学路线的某间公寓，爬上顶楼。” 古沟先生讲到此处停顿了一下。 “……警方调查之后发现，公寓的顶楼留有香奈的鞋印，监视摄影机也只拍到香奈一个人的画面。 而且顶楼的栏杆很高，如果不爬上去还摸不到栏杆顶端……如果是被谁逼到顶楼，或是被别人推下楼，一定会留下其他人到过的痕迹。” 重提这些旧话，一定让古沟先生很伤心吧？不过可能是因为已经反覆跟很多人说过这些事的缘故，他的语气听起来只让人觉得平淡。 “那个孩子应该是基于自己的意志爬上栏杆，然后跳下去的。从目前显示的证据看来，他杀或意外事故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真以子依然沉默，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拳头。 “……警察是这样跟我们说的，那个孩子以稳定的脚步笔直走向栏杆。虽然不知道她在那里站了多久，不过，听说连一点犹豫徘徊的脚印都没有，而是爬上去，看着前方，然后干脆地……跳了下去。” 十二楼。 从那样的高度俯视地面，看到的是怎样的景象呢？ 真以子紧紧地闭上双眼。 “为什么她都不跟我这个导师商量一下呢？” 抓着手帕的迫水老师忍不住痛哭失声。 她原本是个很标致的美人，现在却因为受尽煎熬而显得虚弱憔悴，大滴的泪水坠落在她膝上的手帕。 “不管是在教室还是参与社团活动，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跟我商量的……无法受到她的信任，比什么都令我难过啊。 如果那天见得到她的话，我说不定帮得上什么忙。为什么？为什么都不跟我说呢……” “……真以子。” 古沟先生叹了一口气，然后诚恳地望着真以子。 “我太太告诉我，你跟我家的香奈感情很好，所以我才希望跟你谈一谈……如果让你觉得不愉快的话，我真的非常抱歉。” “我并不会觉得不愉快啊。” 真以子拼命地摇头。 “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很对不起。” “那孩子已经死了，我也知道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但是，我们怎样都无法相信那个孩子竟然会自杀。 我们想到，如果她真是自杀，应该会留下什么遗愿吧？所以昨晚和今天早上我们也都仔细地找过了，桌子、书包里的笔记、课本，任何可能会留下讯息的地方全部都翻遍了，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她没有自己的电脑，我们家只有一台电脑放在客厅让全家共用，但是里面也没有留下香奈个人的资料夹。” 古沟先生一口气说完这段话，稍微喘息一下又继续说： “然后，我们就想到只剩下手机还没找过。” “手机……” “我们答应在零用钱的范围之内让她买手机，所以她从今年开始就有自己的手机了……她一向都把手机带在身上的，但是我们在她身上的遗物和家里却都找不到那支手机。警察也曾经在事件现场搜寻过，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 真以子想起那天看到香奈的──最后的──简讯。发讯时刻就是香奈跳楼的半天之前，也就是星期六的上午。 “我们向电信公司查询过，香奈最后一次使用手机是在星期六的上午。如果说是被谁偷走或捡走，之后却没有被不正当使用的迹象。如果有开机的话，还有办法大概找到手机的所在地点，但是到了现在，已经没办法找到了。” “……是这样吗……” “我也对香奈的其他朋友问过这些问题，所以希望你不要误会，请据实回答我──真以子，你有收到我家香奈传出的简讯吗？她是不是……有什么烦恼……是不是跟你商量过她打算寻死的事情呢？” 真以子感觉到所有大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不禁害怕起来。 迫水老师还抓着手帕，但是她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啜泣，认真地观察真以子的反应。 观察真以子会回答些什么。 ──小鸡，好好保管那些讯息。 那封简讯的文字，清晰得就好像浮现在她的眼前。 “……没有，我们平常偶尔会互传简讯，不过……都是普通的闲聊，并没有谈到那种话题。” “是吗……” 古沟先生垮下肩膀。 “好像是这间学校里面的某人，打电话跟警察说香奈受到欺负，她也是因为被欺负才自杀的。 真以子……我家的孩子没有跟你说过这些事吗？” “……” “不管是什么小事都可以，可以告诉我吗？” “好了啦，古沟先生，用这种质询的口气，会让关川同学感到困扰的。 如果关川同学以后想到什么的话，校方会再通知你们，我看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好了。” 校长在一旁打圆场。 “我们校方也是秉持着诚意在调查这些事情的。但是，我们还是不希望媒体声称的欺负事件，导致学生之间的紧张，希望你们能体谅学校的立场。” “可是，警察清楚跟我们说过，有人通报学校有欺负事件啊。不会有孩子莫名其妙地自杀吧？” 古沟先生有点恼火了。 “如果真的是因为欺负事件，那香奈就是『被害死』的吧？既然如此就非得仔细调查不可，看情形说不定还要请警察出面……” “好了啦好了啦，古沟先生。” 校长一面安抚古沟先生，一面对迫水老师使了个眼色，老师立刻站起来，温和地推着真以子离开校长室。 校长室的大门还没有完全合上，里面就爆发出激烈的争论声。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以为这么拙劣的说辞可以敷衍过去吧？” 古沟先生，香奈的父亲，愤怒的声音穿透了门户 ，响彻内外。 “校方调查结果，就是完全没有被欺负？” “所有老师，所有学生，统统没有欺负我的女儿，全部都是干干净净？ 只有我的女儿脑子有问题 ，所以自己跳楼？” “所以调查到最后，就是我的女儿有罪，她自己有问题？” “校长，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种小孩子都不会信的话 你也敢当着我面说？” “这种敷衍的态度，糊弄得了谁？” “古沟先生，请冷静我们会尽力。” “够了，何必惺惺作态， 你也很不耐烦 ，想把拳头砸到我的脸上吧？” “老不死的，二十年前，你还是年级主任时，我就看你不顺眼了……你这个嘴上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伪君子！” “……够了！你不要无理取闹！” 回到安静的走廊之后，真以子开始放松肩膀，重重地叹气。 先前她紧张得几乎不敢呼吸，所以她的心脏此时才激烈地跳了起来。 迫水老师仿佛打算掩饰校长室中传出的吵闹声似的，轻轻推着真以子走到教室所在的校舍。 “辛苦你了，你可以回去了。古沟同学父亲说的话，还有今天老师来到学校的事，请你绝对不要告诉其他人。” “是的。” “老师没办法插手这件事，让你觉得很委屈吧？关川同学，如果你想到任何关于简讯或是香奈遗留的物品，请一定要告诉老师。老师会帮你保守秘密的，你要相信老师喔。” “……是的。” 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了。 真以子拖着死气沉沉的脚步往教室方向走，一边恍惚地思考着。 香奈的手机。 如果香奈的手机在事发现场或是家里被找到，一切事情都会自动公开，自己就不需要烦恼了。如果真是那样，香奈向她倾诉被欺负的简讯，就会经由不可抗力的管道展现在众人眼前，真以子也不需要苦恼着该不该主动告知。 可是，现在虽然找不到香奈的手机，也不代表以后永远找不到。 那支手机或许是在香奈坠落的时候掉出来的吧？就算哪天被找到了，或许也可能因为摔坏而读不出资料；又或许，香奈早在跳楼之前，就先行删除简讯也说不定呢。 ──如果你们中了那些媒体记者的挑拨，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一定会被加油添醋播放到全国喔。到时候说不定会被大家当作卑鄙的告密者，受到大家的白眼。 真以子遽然停下脚步。 她手机里的资料夹如今还塞满了香奈传来的简讯，还有她回传给香奈的简讯。 但是，真以子却有无法对香奈父亲明言的理由。从幼稚园时代开始，就以美妙歌声受人注目的香奈，在升上国二的这一年，半途加入了合唱团。 香奈一开始会很愉快地用简讯跟她报告社团活动的情况，然而，从上个月开始，简讯的内容开始变了—— [小鸡，我还是觉得被排挤了，大家都假装没听到我打招呼。] [是不是因为香奈太厉害，所以被大家嫉妒啊？] 真以子一开始只是用玩笑般的口气回答，但是当她发现香奈是认真在烦恼的时候，也跟她一起同仇敌忾起来。 [你直接跟顾问老师说大家恶意排挤你啊！] [可是老师明知大家那样对我也不闻不问，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怎么可能呢？你没有确实地跟老师说过吧？] 因为真以子的妈妈有在外面工作，她不得不每天帮忙分担家事，所以她对于能够自由参加社团活动的香奈有些嫉妒，也开始对她的烦恼感到有些不耐烦。 [小鸡，我的乐谱被丢到水沟里了。我明明仔细地放在书包里，一定是被谁偷拿出来了。] [分组练习的时候没人要跟我同一组，我只能自己一个人练习。] [我不行了。小鸡，我没办法再唱歌了。] [小鸡，我的脚踏车情况很怪，我今天是牵着车子走回家的。] 真以子又没有参加社团，香奈在那个社团里的烦恼她也无能为力。 在收到关于脚踏车的那封简讯时，真以子甚至觉得这种小事何必一一向她报告。 因此，真以子回传的简讯也变得越来越短了。 [你太敏感了吧？] [想太多了啦！] [因为香奈讨厌别人，所以才会那么觉得吧？] 香奈大概也感觉到真以子不能体会她的处境吧，所以好一阵子都没有再传简讯给真以子。 真以子最后收到的就是那封简讯。 [小鸡，好好保管那些讯息。] ──如果真的是因为欺负事件，那香奈就是“被害死”的吧？ 香奈的父亲想要的东西、想要知道的事情──就是香奈传给真以子诉说自己被欺负的事情、足以成为重要证据的简讯。 当时，真以子之所以说不出自己有香奈传来的简讯，是因为香奈那么诚实地倾吐自己的心声，她却回以如此冷淡的答覆。 就算她没有直接参与欺负者的阵容，但是这种坐视不管的态度，也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欺负了。 如果要公开香奈自杀的理由，同时也会让真以子对香奈见死不救的事实，暴露于众人的眼前。 到时候大家一定会对无力帮忙──什么都没有做的真以子冷眼以对，甚至是严加责备吧？ 恐惧 ，伴随着罪恶感，不断啃食着她的心灵。 她转头看着走廊，和蔼可亲的迫水老师已经走到音乐教室附近的转角了。 “老师！” 她对老师背影叫喊的声音，尖锐得仿佛像在求救一般。 “唉 ……” 似乎是微风吹过走廊的微细声音，在身后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响起。 第二百三十八章谁会怀疑我 在狭窄且堆满杂物的音乐器材室里，迫水老师带着沉着的表情，按下真以子手机的萤幕卷轴按钮。 逐渐掺入黄昏色调的夕阳，以及手机液晶画面反射出的微弱光芒，照耀着老师秀丽的容颜。 真以子坐在老师面前的椅子上，一边偷偷观察着阅读简讯的老师脸上露出温柔微笑的表情，一边紧紧地交握双手。 她本来以为，老师会对她瞒着简讯一事感到惊讶或是惋叹，说不定会气得敲她的头破口大骂，可是老师却只是沉稳地继续读着简讯。 真以子屏息安静地等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 “……老师……那个……可不可以把我传给香奈的简讯消除……只把香奈传给我的简讯拿给她的父母看呢？” “我真的没有恶意，也不是真的想要对她那么冷淡，那只是配合她的话题随便回应的……看起来可能有点像是漠视不管她的困扰，可是，我真的没想到香奈会因为这样死掉啊！” 真以子不安的绞着双手，负罪感与后悔像是饥饿的兽一样，不断啃噬着她的内心。 她当时真的只是觉得不耐烦，没有想到事情那么严重。 如果早知如此，她绝对不会写下那种回覆的。 在人家那么痛苦、努力鼓起勇气向自己吐露心情时，自己却只冷淡地回了一句：“你太敏感了吧？” 如果换成自己站在香奈的立场，又会怎么想呢？ 真以子现在面临如此窘境，才开始了解香奈当时的心情。 香奈是她的好朋友，可那时候她不能体会香奈的心情，反而觉得不耐烦…… 她终于知道，如果被求助的对象冷漠以对，会是多么令人绝望。 “老师，香奈的父母看到这些简讯的话，应该会生气吧？ 他们一定会埋怨我，为什么丢下她不管，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他们一定会这样说吧……怎么办……老师，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想过把自己写的简讯藏起来，只把香奈的简讯拿给他们看，但是香奈已经在简讯里面提到[小鸡]了，她的父母一定会知道是写给我的。 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她一边说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迫水老师看着真以子用手背拭泪，也慈祥地伸手摸摸她的头。 老师以温和的声音问着： “关川同学，这些简讯你有备份吗？有没有把资料存在电脑里呢？” 真以子摇了摇头。 “也没有再转寄到其他信箱，或是把这些东西列印出来吗？” “没有。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 “所以说，就只有你的手机留有这份简讯啰？” 迫水老师喃喃地说着。“那么……就[只有你]知道了。” “咦？” 真以子略为惊讶地猛然抬头。 迫水老师又看了真以子的手机一眼，然后温柔地笑着说： “我知道了。你不需要担心，请忘了简讯的事吧！” 听到老师这么干脆的意见，真以子愣了一下。 “叫我忘了简讯……可是……” “是的，古沟同学大概是有一点被害妄想症吧？看过这些简讯之后，我觉得你的反应是正确的，关川同学。她太过在意某些琐碎的事情──老师认为她就是因为太喜欢自寻烦恼，最后才不得不走上那条路。” 老师握着手机站起身来，在狭窄的音乐器材室里信步走着。 从真以子的位置也看得见，手机的萤幕上，并列着一排“香奈”“香奈”“香奈”“香奈”的寄件者姓名。 “老师？” “关川同学，刚才古沟先生在问你的时候，你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这是非常睿智的判断。 就算古沟同学的父母看到女儿写下情绪如此不安定的简讯，也只会徒增伤心罢了。” 继续说话的老师，脸上的微笑越来越欣喜，让真以子逐渐感到不太对劲。 “你也很担心自己回给古沟同学的简讯被看到吧？你放心好了，老师跟你约定，这些简讯的事情就当作我和你之间的秘密吧！” 真以子战战兢兢地点头。 老师的目光又移到手机萤幕的文字上。 [小鸡，我还是觉得……] [小鸡，我的乐谱……] [我不行了，小鸡，我没办法再唱歌了。] “古沟同学都叫你小鸡吗？为什么她要这样叫你呢？” “因为我在幼稚园时代扮演过小鸡……” 一语未竟，真以子就噤声了。 香奈已不在人世，可以跟她共享这些小小回忆的对象，也一个都不剩了。 “是吗？原来是因为演过小鸡啊……我想你演的小鸡一定很可爱吧？因为通讯录上只写了[小鸡]这个名字，我一直在想这个[小鸡]会是谁呢！能够解开谜底真是太好了。” 因为真以子太沉默了，迫水老师有点讶异地挑眉看着她。 为何老师看了香奈传给“小鸡”的简讯，也照样面不改色呢？ 真以子突然感觉背上爬起一阵恶寒。 “通讯录……” 听到真以子的低喃，老师脸上还是保持着美丽的笑容，但是却明显失去原来的温度。 虚假的面具逐渐撕扯下来 ，现在是已经不需要掩饰的恶意。 “……为什么老师会知道[这件事]呢？” 会以“小鸡”这个名字输入真以子号码的手机，全世界就只有一支。 “死去的香奈失踪的手机……难道在老师那里？” 真以子逐渐明悟过来。 “哎呀，你在说什么啊？” 老师故作惊讶地歪头询问。 她这个动作还是一如既往地可爱，但是脸上惯有的柔和表情，今天却显得特别冰冷。 真以子看在眼里，却只觉得有种寒意在背后升起。 “老师……是你偷走了香奈的手机吗？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在胡说什么啊？我不知道唷。” “为什么呢？老师！为什么？” “关川同学，你怎么了？请冷静一点。我知道古沟同学的事让你受到打击，但是请不要说些奇怪的话。” 老师一定看过存放在香奈手机里的简讯吧？而且，她也一定在寻找知道香奈被欺负的那个人──她一定在找“小鸡”吧？ “我想古沟同学只是因为一些小误会，才会觉得自己被欺负吧？我带领的社团里面[不可能有欺负事件的]。” “三年级的学生才刚退社，现在正是努力准备春天合唱比赛的重要时期，一、二年级的学生非得团结起来加紧练习不可。” “都是古沟同学……自己破坏了和谐，还擅自妄想大家欺负她，这是她自己不对。” “乐谱被拿去丢掉也是误会吗？打招呼被大家视若无睹、脚踏车被动过手脚、因为压力太大而无法继续唱歌，这些也都是香奈的误会吗……”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种话。 你当时不也只是说她[太敏感]吗？” 迫水老师淡淡地笑了。 “如果那叫做欺负的话，那你也要背负相同的罪过吧？” 真以子震惊地一跃而起，但却无法再有其他动作。 超越愤怒和恐惧的强烈情绪，从她的心底深处窜出，令她几乎站不稳了。 “请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全身都在颤抖的她，好不容易才吐出这句话。 “怎么了，关川同学？你的声音在颤抖耶。” “请还给我！” 真以子倔强起来，语气生硬地坚持着。 “若是让你公开这种无聊简讯，我会感到很困扰的。 我怎么可以让那种稍微被欺负一下，就寻死寻活的软弱孩子，把我训练出来的合唱团和我干净的经历染上污点呢？” 美丽的老师，脸上的假笑已经逐渐逝去，只留下冰冷的面容，以及恶意的眼神。 “请还给我！” “……真是个不受教的孩子啊！” 迫水老师轻声责备真以子，她端正的脸庞似乎在狰狞扭曲，就如同有什么虫子在那白皙皮肤之下蠕动似的。 她的脸部笼罩在灯光的阴影下，隐约浮现出阴暗的情感。 “为什么不肯听话呢？明明跟你没有关系……老师讨厌不听话的孩子……” 一边说着，她一遍靠近了过来。 真以子害怕地退后。 “砰”的一声，小小的身体，不小心撞倒椅子。 “请还给我……” “真是的，我当然会还给你啊！” 迫水老师爽快地回答，然后伸出白嫩的手，把真以子的手机递出来。 从她的手上──手机霎时滑落。 迫水老师穿着高跟鞋的脚往前一踏，重重地踩上手机敞开的液晶萤幕部分。 随着可怕的碎裂声，真以子的手机从摺叠的地方断成两截。 “呀——” 真以子发出一声惨叫。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好像弄坏了。” 迫水老师脸上带着畅快淋漓的笑容，把身体重心移到脚尖，一下，又一下，继续把手机碎裂的零件踩得爆出火花。 “不要——” 真以子冲过去。 拨开老师的脚，蹲在地上拼命把手机的碎片收集在掌中。 捧在掌心的手机，已经裂成两大块，变成一堆废铁。 破碎的画面失去光芒，手机吊饰上的小玩偶也被鞋子踩出污痕。 香奈留下的简讯已经消失了。 可以证明香奈受到那种折磨的痕迹全都消失了。 真以子看着掌中的手机残骸纷纷坠落，顿时感到极度无助。 泪水夺眶而出，眼前的视野模糊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要告诉大家……说一切都是老师主使的……是老师指使大家欺负香奈，害死了她！” “我还要告诉大家，老师把香奈的手机藏起来，擅自看了她的简讯，还为了湮灭证据弄坏了我的手机！” “证据？证据在哪里啊？我有做过什么事吗？哎呀，你也真是的，关川同学。” “是你自己不小心弄掉手机才把它摔坏的，请不要随便把责任推给别人唷。” 迫水老师的声音跟冷漠发言相反，显得十分柔和。 就像真以子平常在教室里听得到的讲课声一样，悦耳得有如音乐。 老师也用同样的声音弃香奈于不顾。 真以子无法再说什么，只是哭泣着走出音乐器材室。 她的背后传来迫水老师带着笑意的话语： “大家到底会相信老师说的话还是你说的话，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满腔愤怒的真以子，狠狠地摔门离去。 “呵呵呵，呵呵呵呵……” 在她的背后，杂物间的迫水老师，美丽端正的面容上，满溢着灿烂的笑容。 “小孩子果然只是小孩子，谁会怀疑美丽、善良又温柔的我呢？” 空旷的走廊上，低低的，回荡着风声。 “是啊，谁会怀疑看起来很美丽善良，平时又温柔的人呢？” 某个凡人听不到的声音，夹杂在风中。 第二百三十九章选择 香奈的葬礼是个下雨天。 朦胧的雨丝，自灰暗的天空飘落下来，洒落在这样污秽的人间。 在路旁搭起的棚架之前，站了一列身穿丧服的队伍。 黑色西装、黑色领带、黑色雨伞的队伍。 率领全班学生前来的迫水老师，穿了一套清纯朴素的黑色套装，看起来清秀端庄。 乌压压一片的葬礼会场，媒体记者也开始蠢动，纷纷举起摄影机，拍下吊唁学生的行列。 迫水老师似乎完全不把忙碌的快门声，以及成串追逐而来的摄影机放在心上，冷静地跟收奠仪的人交谈。 线香的白气冉冉升起，带着沉静的香气，弥漫在灵堂。 身穿黑色丧服的女孩，默默合十，看着那张沉默点黑白奠像，无声地呢喃着。 “香奈……我……” 真以子昨晚几乎不曾阖眼。 她一直想着手机坏掉的事，香奈简讯消失的事，还有老师做的事──她完全不知道该找谁商量才好。 跟真以子的憔悴形成对比，老师就算在一早的班会看到真以子也无动于衷。 还是保持着平时的温和态度，就好像昨天那些事情从来不曾发生似的。 但是，这反而让真以子更害怕。 真以子不知如何是好，现在的她就像亲身品味着香奈当时的忧虑。 迫水老师走了进去，不知道说了什么，之后收奠仪的人跑进葬礼会场，把一位身穿豪华丧服的女性叫出来。 站在同学队伍中的真以子突然全身僵硬，某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那位就是香奈的母亲，是她从幼稚园以来一向熟悉的面孔，可是此刻却衰老得令人心惊。 香奈的母亲泪流满面地向老师深深鞠躬，老师也像是要撑住她似的，抱着她的肩膀跟她说话。 香奈的母亲接着又转向同学的队伍，表情凝重地敬礼一番。 突然，她停止了动作。 她紧盯着站在队伍中的真以子，眼睛眨也不眨。 香奈的母亲握紧手帕的指头轻轻颤抖，就连离她很远的真以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真以子。” 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是真以子可以从她血色尽失的唇形读出来。 她慢慢走近真以子。 尽管端正地穿了一套全黑丧服，然而这种传统的葬礼服装，却让真以子认识已久的香奈母亲看起来像个陌生人。 “真以子。” 她再次叫着真以子的声音变了──那是真以子从来不曾听过、冷硬且尖锐的声音。 虽然觉得一头雾水，但她身体仍然不自觉地僵硬，她还察觉到同学们都刻意跟她拉开一段距离。 她被孤立了……所有人都默契地孤立了她，仿佛是知道了什么一样。 “阿姨……” 她禁不住切切地唤了一声，心中冒出不安与畏惧。 这个面色苍白的女人走到真以子面前，直直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你是怎么欺负我们家香奈的？” 听着那飘忽的语气，真以子发觉自己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啊？” 她如梦初醒。 “香奈可是一直把你当作朋友，一直很信任你呀……” 香奈母亲的视线落在被雨打湿的柏油路上。 “你们导师和校长昨晚特地拿了问卷到我们家拜访，那是我们要求的匿名调查结果。接下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吧，真以子？”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有好几张问卷里面都写了，欺负我们家香奈的人就是你，真以子。” 怎么可能！ 呆立原地的真以子周边，开始兴起一阵令人不安的骚动，像水波一般逐渐扩展。 “有人说因为香奈把社团活动看得比你重要，所以你就开始对她做出阴险的欺负行为。 你故意把她的乐谱丢掉，还把她的书包藏起来…… 这些事情，香奈从来就没有对我们提起过…… 老师还告诉我，不管你对香奈做了什么，她都还是把你当做朋友，一直默默地庇护你。” 香奈母亲颤抖说话的音调逐渐升高，仿佛熔岩奔流般。 真以子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想要大声反驳，却又发不出声音。 “在香奈死前不久，她脚踏车的轮胎似乎漏气好几次，每次发生这种事，她都得牵着脚踏车从学校走回家。 我们本来以为是爆胎，但是牵去修理的时候却发现不是这样，那是被某人恶作剧放掉空气的……” 香奈的母亲以哭得红肿的眼睛瞪着真以子。 “……你果然一点都不惊讶啊！你早就知道了吧？” ──小鸡，我的脚踏车情况很怪，我今天是牵着车子走回家的。 “那是因为……香奈传简讯告诉我的……” “别再骗人了！因为是你做的，所以你当然知道吧？” 不是的！她简直想要尖叫着喊出这句话。 但是，可以证明她说词的证据已经不在了。 香奈传给她的简讯，已经无法找回来了。 优雅地站在稍远之处的迫水老师，一直看着她们的对谈。 在场全员之中，想必只有真以子一个人发现，她美丽的嘴唇渗出一丝笑意吧？ 她美丽点嘴唇上下开阖，对着真以子，无声地吐出一句话。 [谁会怀疑我呢？] 那渗人的美丽脸庞，让真以子全身颤抖。 香奈母亲用双手捂住脸，蹲下哭了起来。 “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真以子会是那种人，我跟我丈夫都没有注意到。 老师也哭着跟我道歉，说她很难过没有在发生那种事情之前察觉。 可是，真以子，你今天为什么可以若无其事地来参加葬礼呢？ 那个孩子都已经死了，你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太太。” “别太伤心了。” 穿着黑色围裙、前来帮忙葬礼事宜的妇人们都跑了过来。她们把痛哭的香奈母亲从真以子身边拉走。 “太太，你振作一点，今天可是香奈重要的日子啊，太太！” 香奈母亲泣不成声，啜泣也转为大声的哭喊。 簇拥着香奈母亲离开的妇人里，有一人走过来把真以子推开。 “请你回去，总之你现在不能待在这里，快回去！” 来吊唁的人群都以充满好奇、诧异、愤慨的眼神，目送真以子哭着离去。 虽然那些人之中也有她的同学，但是在真以子的眼中，他们都融进清一色的黑色丧服，再也无法区别。 每个人都漠然注视哭着逃走的真以子，仿佛一列戴着面具的队伍。 “真是丑陋啊，成年人的恶意，用来对付这样的小孩子，真是卑鄙。” 四枫院悠的语气里，已经有着淡淡的不快。 “这孩子有些太可怜了。” 他站在人群的一角，没有穿丧服无人注意到他这个不请自来者。 “你想可怜这孩子吗？” 穿着校服的阎魔小姐垂下的黑色刘海下，眼眸平静，只是微微叹着。 “像这样的事情，每一年，都发生在这片土地上。” 仰面伸出雪白纤细的手，接住空中落下的雨丝，她轻声呢喃： “这是已经刻入骨髓的，在这个民族传统之中的病态。” “见多了就知道……救不了所有，也帮不过来。” 他们能帮十个、百个、甚至上千个真以子，但是帮不了百万千万亿万个真以子…… 整个东瀛都是如此，永远有欺负他人的霸凌者，永远有被欺凌者。 甚至此时的霸凌者，也可能变成被欺凌者。 此时的被欺凌者，转眼也可能化身霸凌者。 人心的阴暗面，肆意蔓延，源源不断地诞生怨恨。 地狱的少女不断往返，一次又一次，拖人下地狱。 “只要还有人类在，这样怨恨的连锁就不会断绝，地狱通信将持续到时间的尽头。” 说到这里，她又轻声叹息。 “况且，我也不能擅自干涉当事人的决定。” “无论她如何选择，是决定借助地狱的力量，还是通过自己的努力，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完完全全的，没有勉强的，出自她自身的意愿。” “在那个决定出现之前，我不可以诱导或者干涉。” “这是规定。” “你为什么不出手呢？” “神不是人的奴隶，更不是这里任何人的保姆。” “她是您的社子哦。” “该有的庇护，已经应许，她不受妖怪纠缠。 死后，在常世国土，我会予以照拂。” “至于眼下，是人类之间的事情，不在我庇护范围。 可以选择求助父母，师长还有记者……她有许多选择，但是统统避开了，不清楚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每个人，总该为自己的想法买单。” “就算一切都帮不了她，如果她向我恳求，我还是愿意回应一次奇的。” “可是她没有。” “她没有请求我，而是选择灵地狱……说明她不信我。” …… 天气冷得连呼吸也为之冻结。 之前的冷雨，把柏油路淋得湿漉漉。 离开香奈的家以后，街道又恢复原先的寂静。 没有人继续追来，但是也没有人跟过来关心她。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虽然想要大叫，却无法出声。 香奈死掉的时候，在迫水老师面前哭泣的时候，她都不曾哭得这么伤心。不只如此，在她的记忆中，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激烈地哭泣过。 哽咽到快要无法呼吸，胸口疼痛得像是要裂开似的。 因为哭得太厉害，真以子蹲在路边咳了起来。 就像身体好像有个部分坏掉了，眼泪怎样都停不下来。 为什么大家都不理解自己呢？ 真以子是那么努力地想为香奈做些什么，但是责难反而都落在她的身上。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到底是在哪里走上岐路的呢？ 如果没有把手机交给老师就好了。 如果当时立刻把简讯的事情告诉香奈的父亲就好了。 在真以子选择相信老师，而导致今天这番悲惨的局面之前，无论是母亲也好，警察也罢，甚至是带着虚假笑容的记者都行，如果她挑其他选项就好了。 如果在香奈还活着的时候，有好好听她倾诉就好了。 就算只是陪着她一起哭，也一定能够把事情导向其他的结果。 ──大家到底会相信老师说的话还是你说的话，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迫水老师用最残酷的方式证实了这句话。 下着冷雨的公园到处不见人影。 真以子坐在湿濡的长椅上，一直哭一直哭，不知道过了多久。 最后她终于抱着湿答答的书包站起来，脚步沉重地走回自己家。 早已停止的呜咽，却仍然不时从喉咙底部冒出。 走进昏暗的玄关时，她就听到母亲高亢的声音从客厅传出来。 “真是非常抱歉，可是我们家的孩子怎么可能……是的，我还没有跟她谈过这件事……不，我并不是那个意思……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吧……” 妈妈今天好像比平常还早下班回家。 真以子怀着忑忐不安的情绪，踏着湿濡的足迹走进客厅。 妈妈还穿着上班的套装，面色忧愁地对着电话低头。 “我女儿还没回家，等我跟她好好地谈过之后……” 妈妈讲到这里的时候发现真以子回来了，于是睁大眼睛说： “……等我跟她好好谈过之后，我会再跟校方说的……是的……不，真的很抱歉。 劳烦你了。是……好的。” 听到妈妈一边鞠躬一边尴尬道歉的声音，真以子就把书包往地上一丢，立刻转头跑上楼梯。 妈妈的声音也追了过来。 “真以子，你跟到哪里去了？大事不好了，有好多人打电话来，妈妈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我已经刻意提早下班了，但是不管在公司还是在家里，都有学生家长打电话过来，哎，等一下啊，真以子！你先别走啊！” 追到二楼来的妈妈，语气慌张地敲着真以子的房门。 “真以子，把门打开啊，快开门啊！” “没事的。” 真以子从内侧把门锁上，靠着门扉闭上眼睛。“不用担心，我不会自杀的。” “真以子！” 妈妈吓得声音都颤抖起来，也不再拼命敲她的房门。“妈妈相信你，总之先把事情告诉妈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跟香奈之间是怎么了？” “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可是，这样是不行的。” “……真以子？” “我没事……今天请先让我静一静。等我冷静下来之后，再把事情告诉你。” 一些细碎的声音啪答啪答地落在真以子的制服裙子上。“我想，打电话来的人应该都说过了吧，大家都说我是欺负香奈的犯人吧？可是我绝对没有做这种事。虽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但是我真的没有做。妈妈，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门外沉默了片刻。 她听见妈妈沉重的叹息。 “我知道了，妈妈相信真以子。” “谢谢你。” 真以子试着使语气变得开朗一些。 从脸颊流至下巴的水滴，再度滴落在裙子上。 这个时候，楼下又响起执拗的电话铃声。 “妈妈知道你跟香奈的感情一向很好，而且妈妈也很了解，不管是对香奈还是其他同学，真以子都没有在背后暗暗搞鬼欺负人家的能耐唷。” “说成这样太过分了。” 真以子也忍不住笑了。她抓紧自己的手肘，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虽然她强忍着不哭出声音，但是她的脸颊和手臂已被泪水沾湿。 “我真的没事，今天请先让我自己静一静吧。我会从明天开始正面迎战的，拜托你。” “我话可要说在前头喔，真以子，妈妈不喜欢没有胜算的战斗。” “嗯。” 真以子靠着门扉，点点头。 默默站在门前好一阵子的妈妈，似乎慢慢往楼梯走去了。 “没办法，今晚就让你自闭一下吧……待会儿妈妈会拿晚餐过来，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如果不吃的话，妈妈可要拿工具撬开你的门唷。” “嗯。” 妈妈体贴的声音，反而带有一种隐忍的痛苦，动摇了真以子的心情。 “明天我再好好问你吧，在这之前我会先把电话线拔掉。” “嗯。” “妈妈相信真以子。” “……嗯。” 真以子听着妈妈走下楼的脚步声，然后把脸埋在手肘内侧。 一鼓作气涌上来的热泪，扑簌簌地散落于她的手腕。 又过了一段时间，妈妈好像真的把电话线拔掉了。 真以子勉为其难地吃了一个放在门外的饭团，再把盘子放回走廊上，然后倾听夜晚的沉静。 楼下变得一片寂然，听不见半点声响。 看来妈妈是下定决心遵守诺言，让真以子今晚好好地静一静了。 真以子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一头倒上床铺。 结果香奈到底是为什么而死的呢？ 为了警告？ 还是复仇？ 香奈的悲鸣，终究还是没有传进任何人的耳朵。 如果香奈还能听闻的话，真以子很想对她大叫：放弃生命也无济于事啊！ 她真的很想对爬上公寓的香奈说，死是没有意义的，如果有机会的话，她绝对会阻止香奈寻死。 可是事到如今已是后悔莫及。 ──小鸡，好好保管那些讯息。 就边香奈最后的请求，真以子都无法达成。 “对不起……” 她小声地说着。 黑暗之中，只有闹钟萤光色的指针默默地走动。 再过四分钟就是午夜零点了。 真以子猛然坐起身来。 坏掉的手机，已经收在小盒子里放进抽屉──她望向妈妈淘汰掉之后让给她用的旧电脑。 ──你听过“地狱通信”吗？ 这句话此刻清晰得就像有人在她耳边念诵一样。 ──有个网站叫做“地狱通信”。 第二百四十章恶意 听说——在午夜零点，登入那个网站，不管是怎样的怨恨都可以帮你解决…… 不管，是怎样的怨恨。 真以子有如被这句甜美而响亮的话语拨动心弦般。 她启动了电脑电源，打开浏览器，连线到搜索引擎。 地狱通信──她敲着键盘打出关键字，然后点下鼠标。 找不到网页。 “为什么，还是没有？”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过这样的尝试了……但是每次都失败。 也许，是心里一直抱有疑虑的缘故吧。 然而这一次，她是认真的，下决心的。 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退了！ 桌上的闹钟在静谧的夜里，发出一下一下的均匀跳动声。 她下意识看了下，秒针离零点还有十秒左右的距离。 香奈想要逃离的世界──同时也是现在正要吞噬真以子的这个世界──如果不能称之为地狱的话，世上就没有任何地狱了。 真以子闭上眼睛，再次点下鼠标。 她隔着阖起的眼帘，感觉画面变成一片黑暗。 房间之内，某种气氛忽然就变化了…… 那种某种毫无来由的感觉。 “……” 再度睁开眼睛时，已经不是底色明亮的搜寻引擎页面，也不是刚才那个「找不到网页」的枯燥页面，而是一个没看过的网站。 又黑又深──就像无光只夜一样，完全漆黑的画面。 突然有一瞬间，她好像看见了一簇摇曳交烁的火焰，在屏幕上闪过。 接着一条白色的输入栏，把黑色画面切出一道开口。 其上还有一行鲜红如血的字。 [君之怨恨，愿为解之。] “这是……” 虽然黑色画面上的文字透出一股阴森的气氛，但是下面的「送出」按钮却显得太生活化，真以子不禁愣住。 ──听说虽然可以请「地狱通信」帮你消除怨恨，但是委托者自己也会死掉耶…… 这个网站和那些谣言，看来都不只是随便说说的玩笑话。 真以子一想到这点，就不由自主地全身冒出冷汗，按在鼠标按键上的指尖也开始颤抖。 或许是察觉危险的本能正在警告自己吧？ 只要按下这个按钮，就无路可退了。 ──君之怨恨，愿为解之。 “可以的话……请帮我，还有香奈……消除怨恨吧，拜托了。” 她口中诉说着这样的心愿，紧绷的手几次移开，又再度放上去，移到键盘上。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出那个名字，她这辈子永远无法忘记的名字。 那是刻骨铭心地，伤痕。 『迫水纱代子』 点下送出按钮之后，整个画面顿时黑了下来。 真以子赫然退后，睁大眼睛凝视——令人忍不住怀疑当机的黑暗画面。 萤幕一片漆黑，一个字都看不到。 真以子的脸映在黑色画面里，看起来十分哀伤。 她自嘲般地仔细观察自己的倒影时，突然发觉背后有一张惨白的脸，不禁失声尖叫。 真以子立刻就想推开椅子逃开，但是她就像被绑在桌前一般，呆呆地回头看着背后那位少女。 少女则是悄然无声地伫立着，几乎快要贴上面对电脑坐着的真以子背部。 她那一头黑发比她穿的水手服上衣更长，大概长到腰间。 凝视真以子的那张脸庞，在黑暗中特别白皙显眼。 真以子认识这张脸。 那是一位颇不起眼的同学。 真以子从来不曾看过她跟谁走得比较亲近，或是跟别人多说一句话。真以子的印象中只记得，这位同学总是静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你是……阎魔爱？” 绞尽脑汁，她忽然发现，自己对于这个同学的印象，竟然只停留到这个地步——再没有更多印象了。 班级上有那么多同学，但是各自大大小小点都组成了圈子，除了圈子之外的，就很少有共同印象。 但是，少到这个地步的，也真是少见了——这让她开始怀疑起来。 这么美丽的女孩子，真的有可能默默无闻到这个地步吗？ 不，绝无可能！ 这种出色的美丽，必然会成为人群的焦点！ 真以子并不蠢，相反其实她很聪明——某种想法浮现出来。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在教室里经常看见的她有这么漂亮吗？ 她的肌肤白皙透亮，还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 艳丽黑发下的秀丽容颜，就像是每个小地方都经过细心雕琢的精致日本娃娃。 这么美丽的容颜，只要看过一次 就绝对不可能忘记——为什么会这么反常？ 真以子几乎想要大叫出来……那是难以形容的恐惧。 阎魔爱对真以子的迷惑不以为意，只是用毫无感情的冷静眼神默默地望着。 此时真以子才突然发现，自己为何一直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瞳孔的颜色！ 真以子的惊叫冻结在喉咙里，她把手向后撑在桌上，想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但是还没完全站直就僵住了。 门已经从内侧锁上，玄关的大门当然也有上锁，而且妈妈也在楼下。 「一般人」应该没办法走进来啊，既然如此，现在站在她眼前的人又是谁呢？ 真以子全身抖得喀喀作响。 一直保持沉默的阎魔爱突然伸出一只手。 她静静地把某样东西递给真以子，然后用微风般的细微声音说： “请收下这个。” 真以子惊惧地低头，望向她手上拿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稻草人。 应该不只是因为室内太暗的缘故──似乎带有不详意味的稻草人，显现出奇特的乌黑色调。 稻草人的颈部还用细细的红线绑了一个蝴蝶结。 真以子不知该接受还是拒绝，只是惊惶地看着阎魔爱白皙的脸。 她那黑暗之中带有鲜红血色的眼睛，笔直地盯着真以子。 “……如果你真的想要消除怨恨，就解开那条红线。” 爱沉静地说着。 “解开这条线，就代表正式跟我立下契约，你怨恨的对象立刻会被流放到地狱。” “地狱……” 真以子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汇。 她感到自己因为异常事态充满恐惧的心，以惊人的速度冷却下来了。 地狱。 ──若是让你公开这种无聊简讯，我会感到很困扰的。 ——我怎么可以让那种稍微被欺负一下，就寻死寻活的软弱孩子，把我训练出来的合唱团和我干净的经历染上污点呢？ 就算真以子把这些话告诉别人，就算别人也相信她的话，也一定没有办法让害死香奈的人受到制裁吧？ 除了真以子眼前的这个人之外……不，或许不是人也说不定。 “但是……想要消除怨恨的话，你自己也必须付出代价。” 爱把泛黑的稻草人递给真以子。 入手就是一沉。 稻草人看起来很轻，拿在手上却是超乎想像的沉重。 真以子戒慎恐惧地握住爱交给她的东西。 她隐约感到其中似乎有着脉动。 或许那是自己的脉动吧？可能是因为她太紧张又太害怕了，所以才会对没有生命的稻草人产生错觉，以为那是个活物。 真以子就是因为提不起勇气以致几度错失机会。 令她畏惧的选项，如今又出现在她的手中。 “害人终害己。” 凝视着真以子的爱冷静地说： “……等你死了之后，灵魂也会堕入地狱。 你将无法进入极乐世界，而是要饱受痛苦与煎熬，永世不得超生……” 爱在说着这番话的同时，身体也渐渐融入黑暗。 最后只留了一句话在手持稻草人，呆呆站立的真以子耳边。 “……那之后，就由你自己决定了。” 在闹钟到达设定时间响起之前，真以子就醒来了。 强烈的朝阳透过窗帘射进房间，暖金色的光芒照耀着趴在床上的真以子脸庞。 她趴在枕头上，低头瞥见脱下的制服丢在房间一角，慢慢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 用哀伤的面具遮掩一丝窃笑、观望着真以子的迫水老师。 还有眼睛红肿、哭喊着的香奈母亲。 ──大家到底会相信老师说的还是你说的话，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有好几张问卷里面都写了，欺负我们家香奈的人就是你…… 这些话语一直在真以子的耳边缭绕不去。 她必须面对的问题实在太多，所以短时间之内也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然后，还有那个梦。 竟然会梦见爱这个不怎么熟识的同学，而且还出现那么莫名其妙的情节，真以子对不合理的梦境只是一笑置之。 比起那个梦，“现在的自己竟然还有办法微笑”更让她吃惊。 既然笑得出来，就应该没问题了吧？ 即使证据已经消失，她也要试着努力看看。 她一定要勇敢地说出香奈承受了多大的痛苦，还有迫水老师对她做的事，以及自己当时什么都没做的实情。 真以子换好水手服之后走下楼梯。 她假装没有看见电话线还是脱落的状态，然后向一如往常正在厨房准备早餐的妈妈打招呼。 “早。” “早安。” 妈妈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但还是笑着用手指点着自己的脸颊。 “真以子，有枕头的痕迹唷。” 真以子也笑着摸了摸脸颊。 平时妈妈因为太过忙碌，所以她们母女俩都是以各自的步调用餐，今天妈妈却跟她一起坐着吃早餐。 吃饱之后，真以子拿起昨天丢在客厅的书包跑上二楼，迅速把今天要用的课本塞进去，结果她感觉摸到某个质感粗糙的物体。 她把那个摸起来干巴巴的东西从书包里掏出来。 当真以子看到颈部绑了红线的稻草人瞬间，立刻把那东西用力塞回书包底部。 “不是梦……” 这个顺间，原本以为远去的记忆，还有恐惧，都浮现出来。 如果，那不是梦境…… “真以子。” “妈妈？” 在玄关前，打开大门时妈妈追了出来，将一个白底金色花纹的丝绸小口袋塞了过来。 上面写着“除厄开运，化险为夷。” “是神社的御守。” 真以子看着妈妈交过来的这份御守，碰到系带的时候，一股清凉的气息沿着手臂，在短时间流转了全身，仿佛擦洗过一样，微有些感受。 “真以子，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对妈妈说。” 妈妈轻轻地摸了下她的头。 “嗯。” “要不要妈妈跟你一起去？” 妈妈说了句出人意料的话。 就算不问，真以子也很清楚妈妈在担心什么。 “不用了啦，我又不是小学生。” 真以子笑着摇头。 妈妈稍微弯下腰，细细地看着真以子的脸，然后又恢复为平常的笑脸站直身体。 “不管怎么样，妈妈都是相信真以子的。” “我家的真以子，那么单纯，怎么可能做欺负别人的事情。” “唔姆……妈妈的话好气人哦！” 真以子气鼓鼓的，不过倒是松了一口气。 “别担心，还有妈妈在，真有事，妈妈会处理，你就去吧！” “那我要出门了。” 不变的上学道路，不变的校门景象。 真以子经过仍然在校门口对峙的记者与警卫，经过鞋柜，爬上楼梯到达教室，一路上完全没有跟任何人交谈。 她拉开前门，走进教室。 整个教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接着，所有同学都转过头来看着她。 这个瞬间，整个场面仿佛在一瞬间冻结了，但是大家很快地又继续回到各自的对话。 没有人直接与真以子说话，但是每个人都偷偷地窥视着她。 他们的眼神之中，带着好奇、幸灾乐祸，或者还有期待发生什么的意味……只有极少数，极少数才有担心。 真以子看过去，过去的好朋友，对上她的视线，都是不自然地扭过头去。 真以子默默走向自己的座位时，突然停止动作。 桌上铺了一块白布，正中央还放着一个插着凋谢百合的花瓶。 她很确定自己没有弄错座位。有人把香奈位上的白布和花瓶，移到真以子的桌子上。 一位男同学盯着僵立不动的真以子，看着她的侧脸。 “喔喔？关川，你来啦？” 他以若无其事的口吻刻意说着。 真以子别开脸。 她正要往桌子伸去的手指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让她非常懊恼。 绝对不能哭。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被古沟的老妈那样骂过还好意思来学校，没想到你的神经这么粗耶！” 真以子对这些听似感叹实则饱含恶意的话语充耳不闻，但她还是不敢把手伸往抽屉，甚至连看都不敢看。 在蹲下去看之前，她就已经闻到了奇怪的臭味。 到底是谁做出这种事的？ 真以子转过头去，发现坐在教室角落的结花和玲美跟她视线交会之后，就立刻把脸转开，两人甚至相视而笑。 那笑容明媚而没有杂质……就像是纯洁的小天使那样。 可，谁知道——她们跟死去的香奈一样是合唱团的，香奈在社团活动之时发生了什么事，这两人大概都知道。 说不定就是她们做的。 人竟然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吗？ 真以子继迫水老师之后，再次深深地感受到恶意。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偏偏就是会受到伤害——果然，这个世界，忍让是没有用的 。 真以子把视线扫过其他同学，每个人都摆出一副不知情的表情，但是当他们看到真以子的难堪模样又都偷偷地窃笑。 这令真以子愤怒得全身颤抖。 她很清楚，现在如果哭了，只会让这些人更高兴。 心中忽然生出迫切地想毁灭眼前几个人的想法——在这瞬间，真以子觉得自己能理解那些复仇者了。 “可惜，我只能拖一个下地狱……” 真以子紧紧抱住藏着那个稻草人的书包，在教室中搜寻着阎魔爱。 但是，到处都看不到她的人影。 上课钟声响起。 同学们纷纷回自己的位置就座，最后只剩下真以子一个人站着。 门打开后，依旧端庄美丽的迫水老师，踏着沉稳的脚步走进来。 她对呆呆站在白布和花瓶之前的真以子稍微瞥了一眼，就走上讲台。 “关川同学，请快点坐下。” 迫水老师俏丽的容颜上，满是冷淡。 她不可能没有看见真以子桌上的花瓶和布，但她就是摆明要视若无睹。 不过，这个是当然的吧——她的真面目，真以子最清楚了！ 这就是一个歹毒的黑蜘蛛！ 跟那些欺负香奈，欺负她的人一样。 真以子咬紧嘴唇忍着不哭。 “请快点坐好。” 可是，真以子无论如何都坐不下去。 桌子会发出臭味，应该是因为花瓶里的藻色脏水被人倒在桌子里的缘故。 脏水沿着桌子边缘缓缓滴落，在椅子上积成一片水渍。 “关川同学。” 迫水老师以优雅严肃的语气催促着她。 同学们全都表现出恶意的漠然态度，屏息观察着真以子的反应。 真以子只是低头紧紧抱着书包。 虽然她打定主意绝对不哭，但是眼眶却渐渐热了起来，喉咙深处也涌上一股炽热的感觉。她再也忍不住了。 真以子低着头，抱着包，迈开脚步，从教室里冲了出去。 门口，靠在墙壁上，四枫院悠抬头，看向教室。 在真以子哭着跑出去之后，整个教室如同一滴水掉进沸腾的油锅里面那样，瞬间爆炸了一样。 第二百四十一章天台之上 兴奋的学生们，像是心满意足地看到了期待已久的节目，坐在座位上交头接耳。 迫水老师拍了拍讲台，可是下方讨论的声音丝毫不减。 “安静，大家先自习，我去找一下关川同学。” 随风摇曳的发丝优雅又柔顺，迈出教室门口时，她的唇角微勾，不经意间露出些许得意。 “真是丑陋的灵魂。” 四枫院悠目光幽幽，看到那已经腐朽污染的心灵，情不自禁地退后了几步。 这个女人由内而外都在散发着腐烂的鸡蛋那种气息…… 那是罪孽的气息，也是生活糜烂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发出犹如夏天垃圾桶发酵的味道。 作为洁净无染之神，四枫院悠最厌恶这种已经烂透的人类。 比起外在的皮相，内在的本质更微神看中…… 因为凡人只看得到表面，神却可以判断气息，得知更本质的属性 再看向教室，丝丝灰气在弥漫，带着令人厌恶的不适感。 “这个教室里，让我讨厌的气息真是太多了……有不少罪人呐。” 一眼看过去，灰气最浓重的几个源头，就是此时最兴奋的那些。 “居然还有几个是我的社子……” 四枫院悠眸中清晰无误，看到淡淡的，属于自己的荧光。 这不奇怪，至少这个城市，有相当数量都信奉四枫院悠。 “就算是这样，罪孽就是罪孽，逼死一条性命，可是重罪。” 死掉的古沟香奈，生前也是四枫院悠的社子。 …… 楼顶，上锁的天台，生锈的铁门，此时却被粗暴地拉开了。 “你果然在这里啊。” 迫水老师唇角勾起清纯可人的笑容，淡紫色包臀窄裙下，包裹着黑丝的一双大长腿，匀称纤美。 “哒哒”，“哒哒”…… 她踩着高跟鞋，在龟裂水泥地上，敲出坚硬的声响。 在那富有节奏感的声音里，逐渐靠近。 “轰”地一声，反手关起顶楼的门，压住被强风吹得乱舞的头发。 之后，一撩发丝，她优雅地笑着，看着蹲在栏杆前的真以子，就像是在看一只蠢蠢的小兔子。 “啊啦，真是小孩子呢……也太好懂了。” “你也太不会躲了，虽然这样我找起来也比较省事啦！” 真以子把书包抱在怀里，背靠着栏杆蹲在地上。 她的神情低落，眼中有着晶莹的泪珠不断滚落。 乌云密布的天空看起来沉重而低垂，寒风吹过校舍屋顶，让人感觉耳朵都快冻僵了。 才在这里待没多久，她就已经冷得全身打颤。 天台到处都是堆积的杂物，还有着建筑废弃物，地上都是黄沙与粗糙的混凝土，周围有着生锈的栏杆。 这里原本应该不会有人上来的。 “怎么，不说话可是没有用的，要向老师我低头吗？” “只要你乖乖地承认错误，老师我会代表同学们宽大的理解你的……毕竟你只是嫉妒了嘛……” 真以子一边发抖一边用手背抹去泪痕。 她全神贯注地瞪着老师，但是老师却愈发觉得有趣起来，那双美丽的眸子里，似乎闪着像是看到珍奇动物的光彩。 “一有烦恼就喜欢跑到高处，你们的共通点还真是奇怪呢。” 真以子感到血气开始上涌。 迫水老师没有权利在香奈死后还这样贬低她！ “交给香奈父母的问卷……是老师自己写上我的名字，对吧？” 她的声音都在颤抖，那是压抑的怒火，情不自禁地带出。 “你说呢？老师我可不知道唷。” “老师编造我欺负香奈的谎言，都是为了掩饰自己做过的事吧？” “哎呀，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优雅从容的女人，那属于职场精英的气质，一览无余。 “小真以子 ，你这可是诽谤哦，老师我念在你年纪还小，就不跟你计较了……” “我要把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包括老师弄坏我的手机、消灭香奈的简讯、偷偷在问卷上动手脚……我全部都会说出来的！ 如果学校里的大家不听我说的话，我就去跟警察或记者说，在别人相信我之前，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你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做得到就做给我看看啊。” 迫水老师淡淡地微笑着。 这个笑容若是在从前，只会让人觉得优雅美丽，可是在知道她真面目的真以子面前，只觉得非常欠揍。 “反正也没有人会相信你。” 真以子在强风之中抓紧书包。 “你不配做老师！” “哦啦，小真以子这话逗笑了老师了……” 迫水老师捂住唇，轻轻地笑了起来： “到底，你把老师看成什么了？” “虽然宣传上都说， 老师是教书育人，是神圣的……但是只有你这种小孩子才会信。” 她的面容上始终挂着笑容。 “教书只是个职业，担任教师的也只是人罢了。” “它与别的职业没有什么不同，没有所谓的神圣性……我教书，指望的只是稳定的收入，以及每年的假期，以及比较体面的地位。” 她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一点知性，那是曾经的真以子很喜欢的嗓音。 “不过你这种小孩子是不会懂的……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好了，老师不想把事情闹大，要是你也跳下去，就不好办了。” “你认个错，这件事就过去吧……这件事本来跟你没有关系，是你不识相，非要追究下去，老师不得不这么做。” “其实老师本来挺喜欢你的，看到你，就像看到了当初的我。” 迫水老师的笑容到这里终于消失了，她面无表情，板着脸。 “你还小，不懂，老师我无论如何不能背上这个罪名……” “我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份工作。” 说到这里，迫水老师的面容上，蒙着一层阴霾。 “作为一个女人，在职场上本来就是处处受到排挤，哪怕做得再好，也有一堆人挑剔……为此我绝不能容许任何污点。” 顿了顿 迫水老师蹲下身来，眼神笔直地迎上真以子的视线： “你现在不懂，等你工作久了，就明白老师现在的苦衷了。” “不要怪我，我也不想这样的。” “……我没想到她会去死。” 第二百四十二章特别的一节课 “我不懂那些，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呢？为什么是香奈？为什么要欺负香奈？” “哎呀，别把责任随便推给我唷，老师可是什么都没做过。” “老师难道不是明知社团里面有欺负事件，又装作不知道吗？” “你要这么说的话，关川同学，你自己也一样唷。” 迫水老师站起身来，向前踏出一步，真以子不自觉地把背贴紧冰凉的栏杆。 “你传给她的简讯又是怎么说的呢？『你太敏感了吧』、『想太多了啦』，其他还有什么呢……古沟同学真是可怜啊，找来商量的好朋友竟然也不相信自己呢。” 老师挑衅般的言词，针针见血，刺着真以子的心。 “你想，你说的话又有谁会相信呢？” 真以子的脑海中又浮现她被铺上白布、放上花瓶的座位。 她也想起香奈母亲的哭骂、响个不停的电话，还有到昨天为止还会跟她谈笑的同学，在今天对她流露出的冷漠眼神。 “老师真的什么都没做过唷。我怎么可能欺负古沟同学呢？相反地，我还称赞她了呢。” 老师优雅的笑容里，有着令真以子看不懂的意味深长。 “……称赞……这是什么意思？” 心脏在砰砰跳动着，真以子预感到，自己可能即将听到真相。 “就跟字面上的意思一样，我只是称赞她而已……” 老师平静的话，在风中显得有些低沉。 “古沟同学的母亲以前似乎曾经在大学教过声乐，古沟同学也同样很会唱歌。” “我的社团在秋季合唱比赛结束后，三年级的学生就因为要准备联考而退社，让二年级的学生继续带领。 社长还有以下的各个干部，都是社员互相荐举的，但是，半途入社的古沟同学明明就唱得很好，却没有被选上。” 老师的口气愉快得就像在叙述什么愉快回忆似的。 “所以老师就告诉所有社员，古沟同学有多么会唱歌； 说她的独唱有多么高明，又说了社长、副社长还有小组组长的歌声全都不行，叫他们要在所有人面前接受古沟同学的指导。” 就是因为这样，香奈才会引起众人的公愤吧？ “接下来就简单了，她受到大家讨厌、被孤立、默默地烦恼，最后自己从公寓上跳下去。 所以，老师的确『什么都没有做过』唷～” 这个恶劣的女人，直到这个时候都还是毫无愧疚的样子。 似乎一条人命在她的眼中，甚至比不上她的职位。 真以子内心深深地震撼了。 攥紧的手上，指甲在下意识掐进了掌心，点点血珠渗出。 这个恶劣的女人明显的看到了，还在以一种特别讨人厌的轻松语气 ，继续添油加醋，撩拨着真以子的情绪： “可是呢，关川同学，你长大以后如果有机会带领一个团体，应该就可以理解了，要让团体凝聚同心是很不容易的。 所以对一个团体来说 必须做出某些牺牲。” “……牺牲？” 真以子紧咬下唇，死死地凝视着这个还在笑着的女人。 “光是靠相处融洽，还没办法凝聚一个团体的向心力。 如果大家不能同心协力，就没办法发挥实力。 每个人都还是会以自己为优先，跟一盘散沙没什么两样。 所以老师才特地为大家设置了一个明显易见的『目标』。” “能让大家同仇敌忾的敌人。” 迫水老师笑了一笑，很是得意的样子。 “你知道吗？当大家一起对抗相同的敌人时，彼此之间就会产生一种同仇敌忾的情谊； 或许可以说是『同胞意识』吧，藉着共享厌恶和嫉妒之类的情绪，这个集团就会凝聚得更加坚固。” “你看，团体心理真的很有意思吧？我的社团成员们也都拿到了问卷，但是没有一个人写出欺负的事情。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每个人都是共犯啊！” “你看，老师我根本不需要低级地去什么，只需要轻轻巧巧地几句话 ，几个动作，就让所有人把她当做了敌人。” “然后，她就死掉了……其实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不经完了。” “的确是我的失误……本来预计，她能够撑过至少一年的。 到时候我就不再指导那个社团，她跳楼也好喝药也好都跟我没有关系了。” “她太废物了，在我担任指导老师的任上跳楼，给我完美的履历制造了一点不大不小的污点。” 真以子激烈地颤抖，却非寒冷之故。 这个人竟然毫不在意地选择香奈作为玩具，只是为了让大家攻击，使用过后即弃之不顾的玩具。 “为什么……要选择香奈呢……” “没有为什么，其实选谁都无所谓。” 迫水老师漠然地回答。 “我只是要让我指导的社团获得名词罢了，为此使用一切手段，激发她们的斗志，都是可以的。” “你还不懂吗？” “我不在乎学生如何，那些统统跟我没有关系。 我只在乎我的履历，升职，加薪，活得开开心心。” “真以子，你以后会懂的，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钱是自己的。” “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有了钱就能活得很好，可以活得幸福——这是作为老师的我，教给你的一堂课，在课堂上永远不会告诉你的，这个世界残酷的真相！” “因为这个世界既不美好也不善良，它就是如此现实……你不懂，我不怪你，等你到我这个年龄，就明白老师的良苦用心了。” 人类到底可以残酷到什么地步，真以子亲身体会到了。 她桌上的杰作全班同学都看见了，但是谁都没有对她伸出援手，没有一个人制止这件事。 就像真以子对香奈的求救充耳不闻一样。 随便选了香奈作为牺牲品的迫水老师，还有对香奈恶作剧、把她逼上绝路的社员们，和真以子都是一样的。 他们的罪孽一定同样深重。 真以子完全听不懂迫水老师的话…… 她只觉得这个世界一定是哪里病了！ 如果不是这样 ，为什么会对无辜的人充满了恶意？ 第二百四十三章解开的红线 “哎呀，这里还真是高呢！” “从这里跳下去，一定需要很多勇气吧？” “既然有跳下去的勇气，为什么不能多坚持一些，让老师我好好激励同学们呢？” 迫水老师缓缓走近栏杆旁，手指搭上生锈的铁网，眺望下方的操场。 从真以子所在的位置虽然看不到操场，但是她也清楚听见正在上体育课的学生们追着球的愉快呼喊。 隔着栏杆，看着下方，久了就有一种晕眩感……她收回视线，不敢多看，继续怒视着这个恶毒的女人。 “嗯，关川同学，被欺负的人自杀之后，欺负人的孩子也会开始反省，你不觉得两边的问题都解决了吗？” “如此一来，欺负人的孩子和被欺负的孩子『都不在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迫水老师瞥了真以子一眼。 “不过，我想你一定『跳不下去』吧？ 因为你也没有古沟同学那种解决问题的勇气。” 真以子没有回应，只是板着小脸，冷冷地看着她，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跳下去，就解决了问题？ 开什么玩笑！ 明明，主犯，从犯 一个都没有得到惩罚！ 这算什么解决了问题！ 她只是强烈意识到书包之中的坚硬触感。 里面放的并非手机，而是那个稻草人。 ──如果你真的想要消除怨恨，就解开那条红条。 解开这条线，就代表正式跟我立下契约，你怨恨的对象立刻会被流放到地狱。 但是…… ——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你的魂也会随入地狱，还要饱受痛苦与煎熬，永世不得超生。 ——不过，那是你死后的事了。 她想起阎魔爱在黑暗中低语时，那双鲜红的眼睛。 如果真的有地狱，也一定会有天堂吧？ 或者，按照信仰来说，是神灵庇护的常世国，或者佛陀所在的净土？ 真是这样的话，真以子就算死去，也永无机会跟香奈重逢了。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 依旧想要那么做…… 看到真以子咬着嘴唇把手伸往书包，迫水老师讶异地皱起眉头——这可不在她的预计之中。 无论这个内心脆弱的女孩，选择跳下去，或者选择退缩，甚至于求助家长，她都有办法应对——可看情况似乎有些意料之外的变数。 伴随着坚硬的高跟鞋踩在粗糙的混凝土地面上，发出喀答喀答地声音，她踩着高跟鞋向真以子走来。 “你在拿什么，让老师看看。” 真以子摇着头，慢慢向后退去。 中途，她因为想要逃离老师而被龟裂的水泥地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个黑色稻草人从书包里滚下来，她一把抓住，紧紧抱在怀里。 ──但是……想要消除怨恨的话，你自己也…… 她心中的悸动越来越强烈。 “那是什么东西？请交给老师。” 老师抓着真以子的手肘，想要用蛮力把她拉起来。 “你就是这样硬把香奈的手机抢走的吗？老师！” “快点交给老师，关川同学。你想遭受更残酷的处罚吗？” “放开我！” 她剧烈地挣扎起来，但还是地不过大人的力量，被一点一点拉起来。 ──你自己也必须付出代价。 香奈！ 这个瞬间，她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看起来似乎绑得很紧的红线，却没有让真以子的手指感觉到半点阻碍，很简单地解开落下。 飘荡的红线，脱手扔出，被天台之上的风，瞬间卷飞，没入到看不见的昏暗天空里…… 突然间，顶楼的风势增强了。 有个仿佛强风扫过树梢般既低沉又厚重的声音，慢慢地说了一句不详的话。 “怨恨已闻……” “是谁？” 忽然听到这个奇怪的声音，迫水老师四处张望，姣好的面容上，第一次失去了那种从容与镇定。 这个天台上面，不应该存在第三人才对。 而且，那明显是成年人的声音。 她的表情迅速阴沉下来，就像是吃东西吃出一半虫子那样。 对付一个成年人，跟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是两个概念……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她看向茫然若失的真以子，冷冰冰地质问： “你埋伏了记者在这里，偷偷拍下来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事情就很麻烦了…… 迫水老师神情似乎是有些后悔。 就在短短的几句话功夫， 头顶低低的云层迅速变得墨染一片。 卷着漩涡急速涌出的乌云，在转眼间布满天空，连真以子她们所在的屋顶，都被深夜般的黑暗笼罩住了。 寒冷的气息，透过单薄的衣服，侵入肌理。 真以子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邪恶且厚重的寒气包围着周围，她连一步都动弹不得。 天气产生如此剧烈的变化，操场传来的学生嬉闹声和打球声音仍然欢欣，丝毫没有异常之处。 似乎这片黑暗，只有他们看得到。 这黑暗来得很古怪，沉甸甸的有着无形的不详气场，压迫在两个人的心头上…… 什么也不必说，都能隐隐感觉到背后的不详气息。 “……迷失在黑暗中的可悲之影啊！” 背后响起的轻声细语，惊慌的女老师惊叫着，回过头去。 后方的黑暗中，浮现出一抹纤细的人影。 那人穿了一件菊花图样的华美长袖和服，披着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跟苍白透明的肌肤形成强烈对比。 迫水老师愣愣地看着那张缓缓抬起的白皙脸庞。 “阎魔……爱……你那副打扮是……” “蔑视他人、伤害他人……” 爱一边喃喃说着，逐渐仰起那张不表露半点情感的面孔，眼光笔直盯着迫水老师。 “沉溺于罪孽，充满业障的灵魂……” 用她那双带有红色──带有鲜艳血色的眼睛盯着。 “不，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呀——” 害怕得不住后退的迫水老师，不由自主地发出哀号。 爱的视线紧紧地锁住她，一边似乎喃喃地说了些什么。 从真以子的角度，只看到爱的嘴唇在动。 即使如此，她也可以明确读出爱说的话。 ──要死一次看看吗？ 第二百四十四章那之后，就由你自己决定了 话音未落，披着黑色长发的少女，自印着菊花纹点华美和服长袖下，探出纤细白嫩的藕臂，精致的铃铛挂系在手腕上。 铃铃…… 仿佛字心底响起的铃声，按下了开幕式。 明明没有任何人碰到的迫水着老师，她的身体却突然被拖起，向屋顶的边缘迅速划去。 一只高跟鞋在拖曳途中摩擦着水泥地面因而脱落──被看不见的手拖到栏杆旁的老师，发出惊恐的悲鸣。 “什么……什么东西抓着我？” 她感觉到一股巨力拖动着她的身体，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漫无目的地挣扎着，可是完全没有借力的地方——只要再过去一点，她就会翻过栏杆落到遥远下方的操场了。 “什么？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她疯狂挣扎的身体，被缓缓提到栏杆之上。 狂风吹乱了她精心打理过的长发，她的半边身体逐渐翻过栏杆。 在某种无形力量的控制下一点，一点，向着毫无防护点栏杆之外跨越。 “不要，这个高度，我会死的——” 她终于流下了不知是惊慌还是后悔的泪水。 站在稍远之处的爱，专注地看着她开始被吊离地面的景象。 “高度好像还不太够哪！” 从空无一人的方向，传来年轻男人的话语声和窃笑。 “是啊，这里的确还不够高呢！” 另一个带着笑意的性感女声回应着。 凡人看不到的妖怪，属于阎魔爱的下属，就站在空处。 但是在真以子眼中却只看见，以不自然的姿势被悬挂在半空中的迫水老师。 覆盖在四方屋顶的冰冷黑暗逐渐累积沉淀，慢慢吞噬了迫水老师以及她刺耳的惨叫声。 像是被无形触手捆绑、拼命偏过头来想要从黑暗中逃脱的迫水老师，瞪大眼睛望着真以子的方向。 她万分惊恐地用力张嘴尖叫。 但是，却没有声音传出来。 尖叫声没有传到发抖着目睹这一幕的真以子耳中，也没有传到愉快地在操场奔驰的学生们其中。 没有一个人听见老师被黑暗吞噬时的惨叫。 吞下迫水老师的黑暗静静卷着漩涡，然后逐渐凝聚缩小。 ──你怨恨的对象立刻会被流放到地狱…… 真以子蹲下身体，捂住听不见老师哀号的耳朵。 当她再次惶恐地睁开眼睛时，她的视线只捕捉到自己落在屋顶水泥地面的影子。 真以子抬起头来。 屋顶上已经看不见其他人影，被独自留下的真以子神情恍惚地仰望半空。 操场传来的笑闹声音几乎听不见了。 屋顶上已空无一人，身穿黑色长袖和服的爱不见了，只有声音的隐形人也不见了。 而且，老师也不见了。 乌云慢慢散去，上方完全恢复成清冷如昔的阴沉天空。 入夜，真以子的梦境。 目光所及之处布满了浓暗的灰色，是一幅凄凉的光景。 直到她发现到处都有微弱光点慢慢地流动，才知道身旁是像油脂一样浓稠的阴暗水面。 淡淡的黑暗中，透出带有各种色彩的晦暗光芒。 那些是画上各种颜色的小小灯笼，灯笼发出微弱哀戚的光晕，漂流在深不见底的阴暗水面。 一艘小船从黑暗之中驶出，缓缓出现在视野之中，伴随着轻微的晃动，缓缓缓前行。 水面只是静静映出四周的黑暗，不见其中兴起半点波纹。 身穿黑色长袖和服、站在船尾默默撑船的少女，一边轻轻地摇着浆，一遍静静地看着真以子。 摇曳不止的袖上花纹，在黑暗中仍然柔美宜人。 她用小船载着谁，真以子不用看也知道。 “不要，放过我，放过我——我才二十六岁，我还有许多青春！” “放我回去！呜呜呜——” 小船的底部，有着好似锁扣一样的东西，嵌在表面，优雅从容的迫水老师，被沉重的锁链捆在上面。 在用缓缓自黑暗水面划过的船前方──远处的水面上，耸立着一座巨大鸟居的黑影。 真以子看着这幅恐怖又美丽的景象，默默地流下眼泪。 她仿佛听见阎魔爱那细微的语声── “这份怨恨，将渡往地狱……” 一串铃声轻柔地响起。 醒来之后，真以子并不觉得诡异或害怕。 沐浴在早晨阳光之中，她在换衣服时，发现胸口正中多了一个昨天之前不曾出现的小小黑印。 她轻轻地抚摸着那个印记。 没有什么特殊感觉，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纹身那样。 这是订立契约的证据。 是提醒她，把别人流放到地狱的罪过、永远无法消除的印记。 昨天回来，她已经把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妈妈了，只有这件事情没有说出口。 真以子沉默地换好制服，拿起桌上的新手机。 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她就早退回家，跟妈妈谈了很久很久。 包括香奈的事情、香奈传来的简讯、还有老师的事情，然后妈妈就带着她去邻镇的手机商店。 这大概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妈妈首肯的跷课吧！ 她和妈妈一起选了一支跟以前不同的新型手机。 她也重新一一输入用笔写下的朋友电话号码和信箱地址，光是这些工作就花去了她半天时间。 就连明知永远无机会再打的香奈号码，她也一并输入通讯录。 打开简讯页面，里面还是空荡荡的。 虽然她也把坏掉的手机一起带去，但是跟店里的人谈过之后，对方却一脸抱歉地说，修复资料的可能性不高，只能赌赌看，说不定可以重新找回资料，但是也不能抱持太高的期待。 其实都不重要了。 就算香奈的简讯就此消失也无所谓。 简讯里写了些什么、到底发生过什么事、香奈想要倾诉的是什么，这次真以子要勇敢地亲口说出来。 “快下来吃早餐啊！” 妈妈在楼下呼唤着。 “上学快要迟到啰。你再拖拖拉拉的话，我就要把你昨天无故请假的事情告诉学校唷！” “哦，来啦！” 经过这件事，真以子感觉自己长大了许多。 她突然回忆起那个粗糙稻草人的触感，不禁在书包底部摸索了一下。 理所当然地，书包里除了课本和笔记本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之后，就看你的决定了。 这句话又在真以子的耳边响起。 “非得亲自下定决心不可……如果我一开始可以这么做就好了。” 但是……人们经常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手机突然传出收到简讯的通知铃声，真以子吓得跳起来。 她看着手机外壳萤幕一亮一灭的显示灯光。 会是谁呢？ 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心跳也开始变得激烈。 ──小鸡，我还是觉得…… ──小鸡，我的乐谱…… ──我不行了。小鸡，我没办法再唱歌了。 香奈简讯的幻影历历在目，真以子几乎无法呼吸。 她对自己说这是不可能的── 原来是隔壁班的萌。 “速报！” 这个标题跟她在香奈死亡当天传来的简讯相同，真以子以不熟练的手法操作着新手机，好不容易开启了简讯。 “一到学校就发现大骚动，真以子班上的破水老师失踪了！” 真以子看看时钟，现在已经是许多学生陆续到校的时间了。 “车子还流在学校停车场，人却不见了！ 听说警察昨晚调查车子，发现有好几张应该早就送去相奈家的问卷。 好像只有写了社团里欺负事件的问卷被藏起来的样子，而且，最大的疑点就是相奈的手积找到了！” 或许是因为萌太过心急，有大量的错别字跃然于简讯之中。 “老师她果然……” 又有新的简讯传来了。 “PS！” 萌的第二封简讯非常短。 “真以子，已经没事了，快来学校吧！” 她的眼眶突然一热。 在眼泪滴下之前，真以子迅速地打完回信。 “我要去了，谢谢你。” 她当然要去学校。 她有好多话想讲。 就算找到香奈的手机，里面的资料可能也已经被消除了。 就算找到老师扣下的问卷，可能还是抹除不了真以子背负的欺负污名。 储存在真以子原先那支手机里的香奈简讯，现在或许已经消失了。 但是，她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完完全全地说出来，诚实地把事情的真相都说出来。 开了门正要下楼时，真以子回头一看，发现窗外飘舞着细碎的雨丝。 明明刚刚还有灿烂的晨光，忽然天气就阴沉下来，开始下雨了。 像是要净化一切污秽似的，晶莹的雨丝从忽然阴沉下来的天空无声降下。 这个景象，令她想起黑暗中带着各种色彩漂流于水面的无数小灯笼。 真以子又举起手指，轻轻摸着胸前被制服盖住的印记。 在梦中见到的巨大鸟居，就跟迫水老师乘坐的小船被其天噬一样，总有一天自己也会造访那个世界。 不知道那天何时才会到来。 “真以子，再不下来，我要自己先吃了唷！” 妈妈还在呼唤她。 真以子声音宏亮地回应着，往楼下跑去。 不管死后怎么样，至少，现在她还有许多年的人生。 第二百四十五章那神所应许的 灰暗的天空中下着雨，是那种细细的、冷冷的雨。 真以子撑着伞，走入雨中。 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同样撑着伞柄，冒雨前行。 走在街道上，周围是低矮的民房，分布着大量的一户建。 地面似乎腾起了一层淡淡的轻烟，朦胧一样的雨幕里。 真以子的心情出离地轻松。 怨恨消除之后，尤其是亲眼目睹仇人被地狱吞噬的那一幕，真的是非常解恨。 “叮当”，“叮当”。 不知何时，她眼前一个恍惚，周围的景物开始变得有些似是而非。 简单来说，就是似乎变得陈旧了些许多，似乎是十年前的装修样式。 真以子看向风铃声传来的地方——那是坐落在街道之间的单独小神社，这时在灰暗的雨幕之中，带着令人心安的红光。 光芒反射在雨水之中，映得一片红色。 再看周围位于雨中的店铺，招牌都是十年前的样式，但都没有人迹，全部漆黑一片，关着门，阴沉沉的，透着不详的意味。 看着眼前笼罩在雨幕中的街道，少女沉默了一下。 紧接着，她快步在雨中奔跑，跑向那唯一的光源。 荒僻的道路边，只有一个简陋的神龛带着灯光。 神龛高约二米，屋檐下堪堪挡住风雨，周围悬挂着两排白色的灯笼，照着少女稚嫩的面容。 里面的神像依稀可见，似乎是个少年的模样，神色平静，周围悬挂着汉字书写的木牌。 浅川。 字迹很新，看起来是最近才添上。 看到这个名字，她心里就是一松。 她们家都是信奉这位神灵的社子。 “神灵大人，请保佑我。” 这是小型神社——摄社，就是路边土地神庙那种非常迷你小型的神龛。 不过即便是摄社，同样可以参拜。 真以子低下头，双手合十，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 接着向有些掉漆的奉纳箱里，投入了一枚硬币，然后拉了拉风铃。 “哈。” 耳畔传来虚幻的笑声，听起来像是男孩子的，很好听，似乎带着点说不清楚的善意。 “好，保佑你。” 似乎在风雨声中，送来了这样一句话。 真以子惊讶的抬头，左右看了看。 周围只有哗哗的雨声和风声。 再没有第二人。 只是那样的声音，真以子可以肯定，的的确确是听到了。 是……神？ 又是恭敬地一礼，少女再抬起头时 ，摄社还在，周围奇奇怪怪的街道不见了。 又回到了熟悉的上学路，而她正对着摄社。 在真以子不知道的时候，胸口淡淡点黑印，不翼而飞。 神社之后，四枫院悠把玩着手上一份御守，从左手倒到右手。 他换了身华丽的白色和服，领口袖口都有金红色的丝线绣着纹路。 “她的母亲，曾在这里求过一份平安，给她点女儿。 “现在，我兑现了。” 这份御守，就是真以子的母亲为女儿求来的。 “地狱不会再关注她。” 一抹纤细的身影，唰的一下，像是水光闪烁着，浮现在他的身畔的空间里，四枫院悠把御守递给她。 “这个拿去，作为这个孩子的代替。” 爱伸手接过御守，入手化作一片白色的光，托在掌心。 从和服衬衣的袖口隐约露出手肘，慵懒沉闷地拨了一下她的黑发。 在灰暗点雨幕中，独自笼罩在水汽中的摄社，显得阴暗沉静。 “如何？” 四枫院悠背靠在神社木质的墙壁上，关注着她的反应。 艳丽的乌黑长发，静静贴着她低俯的白皙脸庞。 “没什么，婆婆很满意。” 白色的光团就此消失在时间，唉有些失落地把手贴到胸前。 尽管并不意外，但是婆婆果然是接受了…… “那么，婆婆让我向您问好，四枫殿。” 她深吸一口气。 “今后，地狱这边，也请您多多指教。” 朱唇轻启，爱微微俯身，向四枫院悠行了一礼。 四枫院悠坦然受了这一礼，而后侧身回了一礼。 “今后也请你多指教，阎魔殿。” 微明的红光，轰的一声，自二人脚边绽放 。 两股带着不同气息的红光，以此微中心，不断交汇，持续了十几秒。 四枫院悠身边的淡红之光之中，逐渐荡漾出虚影。 高耸入云的圣山、山下森林、河流、城镇……以及连绵的田野，其中隐隐活跃着数不清的身影。 光影清晰可见，光色逐渐转浓，俨然一副世界缩影的模样。 身穿华丽黑色菊花纹和服的阎魔爱，抬起头来，身边同样逐渐凝聚出一片淡红的虚影。 内里呈现模糊的残阳、黑色河流，以及环河而生的茂密的彼岸花田…… 光色暗淡，影像模糊，且透着浓郁的暗面气息……那是地狱独特的气息。 前者的力量明显压倒性强过于后者。 在模糊地带，双方的光芒融汇在一起。 “我的国度，欢迎您的加入。” 四枫院悠郑重说出这句话。 他背后的小世界就是猛地一震，一团带着地狱气息淡红色光明凭空落下。 原本的植被都向周围缓缓挪开，平地升起白玉的地基。 这团淡红色光明覆盖下去，直接形成了通体淡红色则的建筑骨架 之后，无定型的光在不断波动起伏，调和着频率中，逐渐凝聚出晶莹剔透的琉璃瓦、白玉一样的宫殿围墙以及附带的重重楼阁、花园、假山。 大约持续了两三分钟之后，宫殿基本稳定。 通体白色内里隐隐透着淡红的宫殿，大门口匾额之上，题着“阎魔”字样。 光明猛地一亮 ，向上冲起，带着淡淡的地狱气息。 那光明气息之中，还带着稍显黯淡的审判、复仇属性。 在宫殿成型之后，山巅几处，又有类似的三处光明冲起，各字带着不同的气息。 居于最中心的，属于四枫院悠点宫殿，金碧辉煌，整体已经化作金色，外围的光色还带着淡淡的红晕。 浓郁的神性之中，透着“怪谈”、“物语”、“传说”、“故事”等气息。 一座略显暗淡的白色小殿，在他的附近，流转着黄昏、少女、幽灵的属性。 最后是带着风、水、霜雪气息，透着浓郁淡红色则的宫殿，甚至有着海浪的声音在不断起伏。 “盟约达成。” “怪谈的神系扩大了！” 感受着国度之中新增加的地狱、审判类神性，四枫院悠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地狱在欢迎您，四枫院殿。” 四枫院悠的意志延伸过去，接触到那淡红色的小地狱，其中隐隐含着欢欣雀跃的意志。 平缓延伸的田埂，以及随风摇曳、掩埋一切的芒草，均染上浓重的暮色。 开满彼岸花的小径前方，建了一栋十分窄小、仿佛融入周围茂密树林的稻草屋顶民房。 有一团淡金色的光明，自昏黄的天空之中落下，坐落在稻草民房的附近。 先是形成淡金色的宫殿骨架，淡金色稀释成数倍的红光，拉长、塑型、凝固，呼应着这里的频率，带着怪谈神性的气息。 最终稳定形成通体红色的庄严宫殿。 永远黄昏夕照的天空上方，出现圣山的投影，力量在沟通、连接，彼此在互相融汇，又具备一定的独立性。 非要说关系，大约是联盟邦国的关系……大约类似于欧盟。 四枫院悠的国度是盟主，小地狱是较强的加盟国，依旧有着自主性。 那覆盖着稻草的民房之中，祖母与纺车的影子共同融成一片黑暗。 在这短暂的交互时，四枫院悠的视野掠过这里。 落在纸门上，纺纱机的声音，还有那老妇人的影子，除了一点象征意义的黑暗之外，其实并没有第二个神。 “原来你说的婆婆是……” 四枫院悠终于恍然大悟。 “是，婆婆， 就是地狱。” 爱点着头，承认了这点。 这盟约达成之后，四枫院悠感受到，现在的他，似乎初步可以干涉一些灵魂的去向。 并非粗暴地以神力强行干涉，而是更为巧妙地，通过权柄。 这是先前所不具备，而现在获得的微小权限。 这个微小的神系，迎来了新的加盟者。 带来的变化，还不仅仅如此。 他也有微小的神性，赋予了地狱那边。 今后，阎魔爱也可以借用怪谈领域，更为便利地往来各个地方。 …… 跑到学校门口时，雨势已经逐渐消减。 大门并没有多少人，真以子匆匆忙忙地跑着进去。 “糟糕，就快迟到了！” 这种情况她很熟悉，一路上闯过林荫大道，经过宽阔行人桥，几乎都看不到学生的人影……这是快迟到的样子。 因为路上那稍稍的耽搁，原本充裕的时间变得紧迫。 狂奔到教室下方，在鞋柜那边换好鞋子，将雨伞放进伞桶里，真以子提着书包，带着忐忑，一路攀爬着楼梯。 今天，教室里会是怎么样的呢？ 虽然萌有通过简讯告诉她一些事情，但是没有亲眼看到之前，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不安。 然而真以子已经决定了，无论如何，都要把所知道的一切，统统都说出来。 踏着铃声的最后几秒，真以子提着书包小跑着进入教室。 教室内乱糟糟的，几乎是所有人都在喧哗，嘈杂的声音如同几千几百万只嗡嗡嗡的蜜蜂密集在一起。 在真以子进来时，没有人注意到她，更有吸引力的话题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跑到自己的位置上，依旧是昨天那副样子……没有人给她收拾。 枯萎的百合花依旧插在花瓶里，打翻的藻色脏水，已经干涸，在抽屉和椅子上留下深色的污秽。 “真以子，没事了。” 一个女同学转过身来，关切地问着。 “昨天恶作剧的是就是结花和玲美哦。” “不过警察来过了，然后大家都知道，是负罪潜逃的迫水老师做的，还有结花和玲美，也欺负了香奈。” “不过我们班暂时没有了班主任，老师们也乱糟糟的，刚刚都被年级主任叫去开会了。” 真以子下意识看向教室角落的位置，属于结花和玲美的位置，空荡荡的。 上面不知道被谁用黑色的签字笔，涂抹着各种侮辱性的潦草字迹。 昨天真以子遭受的待遇，今天轮到了她们…… “今天一整天 ，恐怕都是自习了。” 班长广末心优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走过来，她搬了个椅子，放到自己的桌子边上。 “真以子今天就跟我一起坐吧，你的桌子暂时不能用了。” 按照她的吩咐，真以子坐了过去。 “别担心了，真以子，真相已经水落石出。” 班长按着她的肩膀，这么安慰着。 周围的同学，不管是熟悉的还是不太熟悉的，都转了过来，分享着他们的见闻。 “真以子，真以子，你不知道哦，昨天你走了以后，发生了很多事。” “据说有人拍下来了天台上你和迫水老师的对话，然后上传到班级群里了哦……哇，没想到迫水老师竟然是那样的人！” 真以子点着头，心里却有些惊讶。 那种情况，能拍下视频的 ，果然是……阎魔爱吧。 “然后迫水老师就失踪了！” “听说开出了搜查令，搜查迫水老师的住处，查到了香奈的手机，还有更多拍下来的社团内照片 ，都是合唱团的人欺负香奈的罪证呢！” “我就说过，真以子才不是那种人。” “对啊，结花还有玲美，明明做出了那样过分的事情，居然昨天还那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真是可怕的呢……” “香奈的家人说要起诉合唱团里面的几个人，以少年犯的罪名，哎，学校那边已经说会让他们退学。” “连家长都到了，我今天是值日生，全部看到了，那会儿一大群人都跑去校长室了。” “事情全部都是别人做的，跟真以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看着身边围拢过来，安慰着自己的同学。 不知道为什么，真以子有种想哭的冲动。 “大家相信我，太好了……” 真以子眼眶之中含着泪，笑着回应着大家。 她不会去埋怨，昨天大家为什么不肯帮助她。 经过这一件事后，真以子整个人都长大了一些。 第二百四十六章庚家 高中部，校长室。 宽敞明亮的窗户打开着，透出外面微吐白光的云层。 下了半个早晨的雨，到这时终于停了下来。 柔和明亮的灯光，从天花板上洒下。 宽大的胡桃木长桌上，摆放着绿色的盆栽。 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坐在宽松的椅子后面，浑浊的双目中，带着些疲惫。 “四枫院君……这件事，让校方很被动。” 她说话时声音很轻，给人的感觉非常舒服，但似乎还带着笑。 她说着的时候，背后站着位短发少女，穿着体恤长裤，气质像是男孩子多过女孩。 “……奶奶因为这件事，被校董会的人质询了。” 庚雾江给奶奶捏着肩膀，带着几分抱怨。 “真是的，做这种事之前能不能打个招呼？” “事发突然，当时我没有考虑周全，自顾自就做了……” “对于给你们带来困扰，我很抱歉。” 四枫院悠坐在桌子对面，双手交叠在桌前，带着歉意地低头。 “这不是你的责任。” “谁也没有能料到，学校里会发生这样严重点霸凌事件，而且还是由教师故意制造的。” “可就算这样，直接把证据全部放出去，也太过分了……你知道奶奶多被动吗？” 短发少女庚雾江抱怨着，开朗的声音也低了几个分贝。 “好歹事先告诉我们一声啊……夕子不是你的情人吗？奶奶也是夕子的亲属啊？” 庚紫子，庚夕子的妹妹，也就是这座校园的董事长。 她看着窗外，那阴沉的天空，忽然问了一句。 “这件事，是不是跟姐姐有关？” “不，你误会了……这件事是我的想法。” “从这件事开始，我就有个想法，把校园的怪谈，设立为守护者……就像是过去的夕子那样，只是需要简化下，毕竟夕子是特例。” “我知道你在关心什么……完成之后，我会交给夕子负责管理，响应的，她的权柄和力量会加强。” 庚紫子转过身来，看着四枫院悠。 “庚夕子会守护庚家吗？” 她明显不是以妹妹的身份，而是以庚家家主点身份，在询问这句话。 “除了夕子，庚家还有别的直系先祖称得上神吗？” 四枫院悠反问了一句。 “其实就算不是神，生前力量强大的祖先，死后也可能庇护一些后裔，譬如安倍晴明，芦屋道满这样灵力强大的阴阳师……可庚家还有这样的先祖吗？” “也是，其实没有别的选择。” 庚紫子哑然失笑。 “是我想岔了。” 只有足够强大，才有余力影响现世，干涉祸福。 普通人死后，真的只是普通鬼而已，自顾尚且不足，哪有余力照顾现世的亲属后裔？ 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庚夕子，已经可以说是异数了，就像是买彩票中了大奖那样。 几乎不可能再发生第二次这样的奇迹。 “你是夕子的妹妹，雾江同学是夕子的血脉族人， 夕子不照顾你们，又要照顾谁呢？” “其实过去那些年，虽然幅度不是很大，但夕子的灵力也一直有在照顾庚家，至少规避了许多小麻烦。” “把庚夕子列入家族祭祀，对庚家对夕子都是好事。” “姐姐她……的确是庚家最有天分的人，完全继承了庚家祖先代代相传的天赋。” 庚紫子感叹了一句，随后认真地看着庚雾江，面色郑重： “雾江，你要记住……从我这代开始，庚夕子就是庚家的族神。” “我会在家里兴建神社，你要学会经营和管理神社，把庚家的家名传承下去。” 她又看向四枫院悠，承诺道： “四枫院君，这件事既然关系到夕子姐姐，我会全力配合你。” “姐姐那边，我作为妹妹，也希望您能够多多关照，让她……幸福。” 作为妹妹，她对早夭的姐姐一直存在着愧疚。 这时，她的目光笔直看着四枫院悠，带着那种恳切的眼神，让四枫院顿时认真起来： “请放心，我会的。” 庚雾江面色茫然，完全听不明白他们的对话。 “奶奶，你们在说什么？” 什么族神，她几乎没有什么概念了。 “雾江！” 奶奶严肃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啊，在！” 庚雾江下意识地应着，脊背挺直，目视前方。 “你应该清楚，我们庚家，是神社世家，代代都是本地的神官家族。” 这个她倒是听说过……可是近代时，神社不是遭遇了战火，后来兴建了学校了吗？ “神社虽然毁了，但是也可以重建，那么当时为什么没有选择重建？” 没有等庚雾江回答，庚紫子自问自答着： “因为我们家侍奉的神灵，消亡了。” 神灵，消亡了？ “神灵，也会死的吗？” “当然，世界都会有死去的一天，何况是神灵。” “原本神社供奉的是土地神，但后来战火里神社被毁，又连年战乱……大概过去了十几年，等到父亲带我们回到家乡的时候，发现神灵已经下落不明了。” 庚紫子脸上露出回忆往昔的惆怅。 “无论怎么祭祀，都没有回应，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了……只有死了，才会那么干净。” “神灵不在了，我们家的神社就不可能重建。” “族神的庇护，意义重大。” “要是当初族神还在，姐姐就不会……” 顿了顿，庚紫子略过伤心事，脸色平静，继续说着： “其实家里还保留着不少书籍和几代人珍贵的研究笔记。 过去你不感兴趣，都没有读过，因为家里没有神社，所以我也一直没有提醒过你。” “这是我的失误，不过现在弥补起来也不算迟。” “从今天开始，每周你必须抽出十二小时，攻读家里的藏书，尽快掌握正式神官所需要的学识……然后，给我参加神官考试！” “……奶奶你是认真的吗？你明明知道我念书不行的！” “那至少通过最低一档的考试。” 庚雾江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慈祥的奶奶。 她下意识倒退了一步，那惊恐的神情，仿佛是看到了地狱。 第二百四十七章使者 自己这个孙女到底是有多懒？ 抱着这样的想法，庚紫子面无表情地补充： “通过之后，才有主持最低级神社的资格——如果你不能，请你继续努力，十年，二十年，总之有生之年必须完成。” “逃避也是没有用的，这是你作为下一任家主的责任。” 听到家主这个词，庚雾江眼前一亮，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试图甩掉这个责任。 “不是还有爸爸吗？对，爸爸他也可以的吧？他才是奶奶之后的下一任家主吧？” “很遗憾，你的父亲并没有继承这种天赋，所以他不具备继承的才能。” 庚紫子面无表情地封死了她的退路。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我会诅咒你的，如果你不好好念书，奶奶我死了也不过放过你的！” “一定生成鬼怪，天天纠缠着你！直到你掌握了该学的所有知识！老老实实把家业传承下去！” 庚雾江浑身都在发寒，听到这态度很认真的诅咒，她下意识联想到了未来—— 奶奶的幽魂缠绕在头顶，时刻催促着她熬夜看书。 ——噩梦啊啊啊啊啊啊！ 她震惊地几乎说不出活来，眼睛里面逐渐失去高光。 “雾江同学具备见鬼的才能，的确不应该埋没才是。” 四枫院悠却点头赞同着。 所谓见鬼才能，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灵视天赋，可以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超自然力量……灵力、鬼力、咒力、妖怪的气息等等。 通常来说，东瀛阴阳道、咒禁道的入门门槛，就是具备这种最基础的见鬼天赋。 如果没有，要入门就非常困难了。 “那是理所当然的，庚家的女性几乎都有见鬼的才能。 我是这样，姐姐是这样，雾江也是这样。” “只是，才能与才能之间也有高下的分别，雾江和我，都是普通的灵视，夕子的天赋是前所未有的……”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有着光明照入，浓烈如同篝火一样。 光明透入墙壁，那个瞬间墙壁变得半透明，映照出一个女子身影，撑着红伞，如同缠绕着火焰一样的红光，出现在墙壁外面。 只看着跨出了几步，就穿过墙壁，“走”进了室内。 “四枫院君，物语主……浅川尊命，还是以这个称呼你罢。” 这女子撑着宽大的红伞，伞面绘着精美的樱花图案，恰斜斜遮主半张面容。 华丽的白色和服表面，有着狭雾纹路，泛着点点晶莹，在和服表面缓缓飘动。 “多紀理姬命。” 四枫院悠早在看到她的时候，就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以示郑重 多紀理姬命，是天照之女。 这女子缓缓收起红伞，持在手上，露出温婉俏丽的面容，看着就是十八岁的年轻少女。 注意到室内庚雾江还有庚紫子的视线，她微微侧过脸，回以善意的一笑，并不说话。 然后，回过脸来，再对四枫院悠略微躬身，露出温润白皙的美丽颈项。 四枫院悠坦然受了这礼，然后同样还礼，并不说话，只是沉默着。 “您似乎并不是很惊讶？” “不，其实我的确很惊讶，没想到是你前来。” 四枫院悠说的是实话。 他那么大动静 ，要不惊动任何神，绝无可能。 早有等待使者到来的准备。 这女神低头，似乎在笑。 她笑起来很看，有着令人动容的丽色，也有一种雍容的贵女气度。 这让四枫院悠不禁想起千羽千雪，同为女神，有着不同的气质。 红颜易老，纵有芳华，不过十年青春，转眼就逝。 女神之美，在于青春常驻。 只是千羽千雪到底是运数差了，并非天照所出，是自家从微末野神，一路积累而上，自成格局。 类似这种雍容贵女的气质，千羽千雪就少些，相对来说威严多些，近乎君侯。 “那么我就问了，请问您愿意入高天原吗？” 她的声音清晰传入所有人心里。 四枫院悠顿时就是心中一凛，想起曾经阎魔爱的劝告“不可进入高天原”。 斟酌着词句，四枫院悠谨慎回答： “我已领受朝廷从四位。” 多紀理姬命微微一叹，带着点无奈，只得将手中红伞重新撑开，罩在头顶。 伞面垂下白光，丝丝游动，形成屏障。 她凝视着身前的少年，目光有神，气度隐隐。 于神目之中所见，迫人的威严明显而见，其身后淡淡金色光明之中，浮现出一方淡红色的小小天地虚影。 “您实是多虑了，高天原是欢迎您的。” “以您而今的位势，从四位实是不足以匹配，只是……” “只是外神从无超过正四位，是吧？” 多紀理姬命展颜一笑，竟是点头应下了： “是了，您不愿意入高天原， 也是应当的。” “有正一位的神力，却屈尊于从四位，是我也不乐意。” “织田太政也不愿意，只是他没有自家福地可去……您已有这片福地世界，的确不必再去高天宇。” “虽然，以您的神力来说，就算在那里 ，也是有数的大神，断不至受辱。” 她看着四枫院悠背后那片世界，并不奇怪， 显然是早就知道这个。 “我代大日女尊而来，这支樱花是为您而贺。” 她递过一支开得正艳丽的粉色樱花花枝，似乎是新鲜折下，犹自带着清亮的露水。 再就是微微躬身，化作一道明亮的光，自室内凭空消失。 “刚刚那是……” 庚雾江感到不可思议，睁大了眼睛，看着刚刚她消失的方向。 空气之中还残留着丝丝雾气一样的光，明显显得清新的空气。 “墙壁变得透明了……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她这还是首次看到神灵下降……如果从前的夕子不算的话。 “四枫院君？刚刚那是？” 庚紫子也震惊地看了过来。 “高天原的使者。” “见到她，我也是很惊讶……因为她是大日之女。” “如果非要说，就像是战国时候将军与大名的关系吧……将军派自己的使者送了份贺礼。” “使者的身份出乎我意料之外，很尊贵呐。” 四枫院悠端详着手中的这枝带着露水的樱花。 “千年以来，不知道多少公卿进入了高天原，里面不乏正神。” “天津神，国津神，比天津神，地方野神，阴阳道，佛教，儒教，海外神，还有东瀛道教……比想象中看起来还要复杂。” “高天原虽然占了上风，维持这正统，但似乎也很紧张。” 高天原的态度，比四枫院悠一开始想象中的，要好太多了。 也许，有天照神力不够强的缘故…… 从这支樱花上气息来看，不算高天原的权限，主神的权柄，天照的力量没有一开始预计那样强。 第二百四十八章还不够 宽大的会客室，拉满的蓝色窗帘 室内，米白色的灯光显得有些肃穆。 下方两排长桌上，坐满了一群穿着正装的人，有男有女。 一副沉痛模样的年纪主任，站在前面讲台上，抿了抿唇，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各位家长，还有来宾。” 视线不经意间看向会客室后方，摆弄着拍摄架的一行人……那是媒体，而且是在董事长授意下，有过合作的几家媒体。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媒体来了一波又一波，尤其是后来又曝出了反转，已经成为一个热点了。 事到如今，必须要给出结果来了。 这个苦差事，偏偏是轮到他负责。 真是倒霉……本来还想再干两年的。 鞠躬下台以后，大概就得提前退休了。 年级主任表现出一副死了全家的样子，可以说是内心煎熬的真实反应。 身为出事班级的年级主任，那个迫水老师以及合唱团的事情，都能牵扯到他……再没有比他更适合的背锅人了。 况且也不算背锅，迫水老师下落不明疑似畏罪潜逃的当下，他本身叫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无论如何，按照传统 ，他必须鞠躬道歉，然后当众辞职。 前途到此为止，他自然很不开心。 “有些时候,我们也要有勇气去做点非凡的事情——像从清水寺的平台上往下跳一样,两眼一闭就行了！” 面对着面前镁光灯的闪烁，他点心中浮现出来这样一句话。 面无表情，仿佛僵尸一样机械式举起手中的演讲稿，他一字一字地照着念： “……在此，我谨代表校方 ，对不幸去世的古沟同学 ，表示沉痛的哀悼。” “以及网络上发布的，迫水老师，与另一位勇敢同学之间的对话视频……我们认可视频的真实性。” 现场镁光灯闪烁的频率更大了。 “以及，在此对匿名同学表达谢意……” “土屋先生，请问校方是否藏匿了犯罪嫌疑人？” “绝无可能，我们已经报警，目前正在通缉中。” “关于这件事之中，举报并且曝光校方不作为证据的匿名同学，请问校方是否已经查明真实身份，请问校方会采取报复吗？” 土屋主任沉着脸，面色抽搐了一下，但还是挤出一丝假笑： “不会，我们非常感谢这个同学，曝光了我们学校的不足，督促我们的进步，我们愿意给予一百万円的奖金……” “希望这位匿名同学，主动站出来，领取这份应有的荣耀！” 说到这里，这位土屋主任的咬牙切齿起来，脸部几乎扭曲变形。 简直像是要择人而噬的受伤饿狼那样，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凶恶的气息。 哦哦，这个表情，这不是很上镜嘛……充分体现了对于匿名同学的痛恨！以及旺盛的报复心！ 记者们顿时激动了起来，已经想到要怎么炮制一篇新闻出来，而摄影师已经抓取了他的面部特写。 “……这样真的好吗？” 看着直播间翻车的这一幕，庚雾江无奈地看着老神在在的祖母。 “让土屋主任来代表校方发言，简直是场灾难，会影响学校形象的吧？” “学校形象……反正再过一段时间，谁会记得学校里发生了什么？” “隔壁山东边的大学校，利用学分强迫女学生服务外国留学生，搞出臭名昭著的学伴服务……但现在你再看，还有多少人记得呢？” “能把话题热度维持住，让更多人看到这个新闻，这就够了。” 庚紫子合上双眼，最终选择了眼不见为净。 “……以上，就是这次宣布的退学名单，我们会提交材料交给媒体，以此证明他们确实有勒令退学的必要。” “众所周知，我们浅川中学校风严谨，对于校园暴力、冷暴力、孤立事件持零容忍态度……” 年级主任，宣布了开除名单，并在记者面前，所以涉及到这件事之中的恶劣欺凌者，统统曝光真名…… 不曝光也没有用，“热心的匿名同学”甚至于连他们的脸和交谈的对话都有视频。 校方做出了勒令退学的通告。 千叶结花和高桥玲美，两个人偷走古沟香奈领带，刺破车胎的证据被曝光到网络上。 除此之外，其它间接参与者欺凌者的一切录像都出现了，可谓纤毫毕现。 最后落款——“匿名同学”。 简直就像是上帝视角一样，让人怀疑这位“匿名同学”是不是在校园所有地方安装了摄像头。 会议室通告结束后，合唱团有八名女生，被父母直接带了回去。 真以子坐在班级里，透过窗户，远远地看着结花和玲美，狼狈地离开校园地背影…… 她们的背后 ，追逐着大量记者 ，就像是嗅到食物香气的苍蝇那样，嗡嗡嗡地不停询问着话题。 尽管他们未成年，不能把照片登报，但是总有人试图继续挖掘一下内容……无论用不用得上。 她们的父母，似乎都是很丢脸的样子，是冷淡的走在前面，全程如同参加葬礼一样地沉默。 “结束了，香奈……” 真以子安心地按在胸口，然后有些惊讶。 “御守，不见了？” 明明是放在贴着胸口附近的地方…… …… 如四枫院悠推动的那样，后续引发了广泛热议，抢占了五大电视台热搜头条。 霸凌者全家鞠躬道歉，被退学，沦为了集体暴力的受害者……从加害者沦为被害者。 “匿名同学”瞬间受到了广泛的关注。 夜幕徐徐落下，四枫院悠站在校园天台上，凭栏远望。 夕阳的余晖逐渐消失在山的另一边，深色的阴影笼罩了整个山峰，只有远处的那最后一抹斜阳还留恋地抚摸着地平线。 最终，天台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四枫院悠站在风中，身边开始萦绕着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在一片漆黑之中带着点点黯淡莹白。 犹如萤火虫一样的黯淡光明，逐渐汇聚起来，在四枫院悠的身前逐渐凝聚。 “匿名同学。” “匿名同学。” 隐隐约约，似乎有这样的声音，不 ，或者说信息，回荡在雾气之中。 数千、数万、十万或许几百万以上数目的声音，都指向同一个名字。 [匿名的同学]。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陆续续还有着更多的光点，从空中接连浮现出来，汇入到这团白雾之中，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人性轮廓。 “还不够……” 四枫院悠看着这不甚清晰的轮廓，陷入了沉思。 第二百四十九章妖怪的情报屋 幽落町，妖怪杂货店。 干净明亮的玻璃橱窗，擦拭得锃亮的实木柜台，雪白的推拉纸门 ，墙壁上悬挂的雅致书画，以及从天花坠下的无数装饰绳结。 容貌俊美难辨性别的青年，跪坐在质朴的矮桌前，手里捧着一杯带着淡淡水汽的精致茶器，神态悠闲地品尝着。 他长长的黑发拖在背后，径直拖在干净的地板上，如锦缎那样柔顺而有光泽，泛着光泽。 柔和明亮的白色灯光，自墙角处的几个落地灯上散发出来，映得室内几如白昼。 淡淡的茶香，飘满和室。 时光似乎在此刻凝滞了那样，一切都是那样闲逸自然。 直到某种不和谐的气息，突兀地闯入到灵觉之中。 抬头时，他发现有个黑漆漆的孩子，就站在敞开的拉门另一头。 从头到脚就像道影子般被黑色填满。 那个漆黑的魅影之后，是昏暗的天色。 在这浓云密布的阴天，幽落町的行人数目并不多。 “又出现一个了啊……” 那孩子想不起来自己是谁，这在这座小镇经常发生这样的状况。 没多久，孩子就会开始散布忧伤。 因为他能引发灾祸，也是忧愁的化身……直到最后被消灭。 像这样偶尔会出现的不洁，所有在镇上居住的“人”，都会选择避开。 容貌俊美的店主却放下手里的茶具，对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觉得寂寞的话，就跟我玩吧。” 温柔而慈祥的声音包围着孩子。 店里摆放着有孩子们喜欢的东西，展示柜与玻璃瓶内装满零食，还有贝壳陀螺和圆纸牌等玩具。 店主拿起手边的小沙包，沙包沉甸甸的，因为洗豆妖在里头装了很多不错的红豆。 洗豆妖是妖怪的一种，出现在河边淘洗红豆，若靠近它可能会因此落河。 店主特意拜托了开店的洗豆妖，制作了这种沙包，有安抚这类“不洁”的作用。 看见店主抛接着小沙包，小孩摇摇晃晃地走过来，黑色的脸庞上露出微笑带着几分狰狞。 店主的哀怜之色更是溢于言表。 “真是可怜，可怜……没有人记得，也没有归宿，被罪孽侵蚀到这个地步，这不是很可悲吗？” “您又把不干净的东西招进店里？” 店里的阴暗处，忽然传出一个年轻的幼童般的嗓音。 “不可以这样形容客人哦，太郎。” 看外貌似乎有三十岁的男性店主，长发在身后微微飘动，有些不满地批评着。 “抱歉，可是，他好像是不洁之物。” “放心吧，我不会让他离开。我会收留所有来到这座小镇的不洁之物，在他们造成灾祸之前，先收留他们。” 店主抚摸着孩子的头，孩子似乎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他似乎得到些许安慰，可惜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无用之功。 阴暗处传出一声深沉而无奈的叹息。 “看来您不懂，我是担心您的身体啊。” “我会趁一个月一次的缘日净化累积的不洁之物。” 所谓缘日，意指所有与神佛有缘的日子，如神诞，显灵日或者得道之日等等。 因为东瀛可谓是千神之国，所以理论上每一天都能排的出缘日。 妖怪屋的店主所说的，特指的是对应的几位，结缘过的神。 在对应时刻，对于不同的神，进行修禊，会有不凡的效果。 修褉（xiū xì），最初是古代中原民族消灾祈福礼仪，于三月三日在水边祓除不祥的风俗，并且用浸泡了香草的水沐浴，认为这样可以拔除疾病和不祥。 历史上著名的修禊活动有兰亭修禊和红桥修禊。 自传入东瀛之后，逐渐被神道教融合吸取，形成本土的拔除污秽、消灾欺负的神秘仪式。 “但我听说，按现况来看，即便是修禊，净化的效果也很有限。” 幼童的声音自角落里传来。 店主抚摸孩子的手倏地停下动作。 “果然……” 他看着只剩下本能，笑呵呵的漆黑色孩子，无奈叹了口气说： “不能只让常世的人祭祀，祭祀毕竟是活人做的行为。” “常世是人死后的黄泉之国土，理论上已经是处于永久不变的神域。” “我自从那以后……就一直托庇在同族的领土，也逐渐沾染上常世的属性了啊……” 他有些自怨自怜地，抚着鬓边垂下的一缕乌黑亮丽的秀丽长发。 “这十年间，发丝逐渐干枯、失去了往日的水泽气息了。” “那还不是您自己不爱惜自己？” 幼童的声音猛地加大了分贝，而且带着明显的怒气： “哪怕不再是神，您依旧是尊贵的蛟龙！” “只要你放弃那些愚蠢至极的举动，您的力量根本不会下降得这么明显！” “不可能的，福岛的海域已经污染……” 店主自怨自艾地摇头。 “我也会逐渐死去吧，伴随着那片海域……其实这些年我一直感受到，大海在哭泣。” “污秽的力量在侵蚀，而我无能为力，只能抛弃责任，躲避到这里。” “您已经尽力了，这不是您的过错……天道一定会惩罚东瀛人的，让首相患上癌症！” 幼童安慰了男子之后，又恶意满满地诅咒着这片土地上的首相。 “你说安倍吗？他那是太实诚了，天天吃福岛米，确诊癌症并不稀奇……天道的惩罚没有那样快降临到东瀛人身上的！” 青年男子摇了摇头，手掌抚了抚脑后，而后指缝间萦绕着几丝长长的青丝。 “您又摧残自己了！” 幼童的声音继续不满着。 “好不容易才修养一阵，恢复了些灵气，您这样做，让我们做下属的很为难啊！” “啊哈哈，就再原谅我这次人性吧。” 男子的笑容帅气而阳光，不含任何阴霾。 “真是狡猾……” 仿佛泄气了一样，一只毛发漆黑的狸猫，无奈地翻了翻眼睛，趴在地上。 对这样的店主，对他每次笑着重复这句话，完全是无可奈何…… “……您迟早会后悔的。” 一如过往那样，狸猫发出了像是诅咒又像是提醒的话。 “那之后再说吧。” 熟练地单手翻着发丝，将其编织成绳结的样式，青年男子将绳结扣在手腕上，另一边缠绕在漆黑的孩童身上。 空中传出哗哗的流水声，仿佛不在室内，而是跑到了林间瀑布之中那样…… 虚幻的白色水流，带着无数泡沫，化作微型的瀑布，冲刷而下…… 在接触到漆黑色孩童时，清清亮亮的水流带着光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冲刷下许多如同泥沙一样的污秽，显露出逐渐透明的灵质。 瀑布穿过灵质，大约冲了十几秒，直到这个孩子恢复到了正常的模样，才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店主的面色有些苍白，白皙修长的手臂上，已经有一片染上了青黑色。 “谢谢您！” 饱含感激的白嫩幼童，穿着得体的青色和服，向着店主弯腰感谢。 “下次，还是不要这么做了吧……每次你都是用自己容纳污秽，你知不知道，你不是海洋！你不是海洋！到底要说几次你才会明白！” “你只是区区一个堕落的前水神！现在只是区区一只蛟！” “你还以为你还是福岛海神吗？醒醒，再这样下去，你迟早净化不了，连带着大家陪你一起异变成怪物！” “福岛已经出现九爪鱼了，知不知道？怕不怕？如果你变成那个样子，我一定会杀了你！” 狸猫幼童张牙舞爪地露出了尖锐的爪子！ “那该怎么办呢？” “我不管，你也不管，总得有谁来管吧？” “你又不是东瀛的主神，现在连正神都不是了，称呼你一句前福岛海神，那是尊敬你……不尊敬你，你觉得你是什么？” “你就是堕落神位的妖怪罢了，对，你比普通妖怪强多了，毕竟是海域孕育出来的蛟灵啊！” “只是个比妖怪强些的精灵 却操着东瀛神主的心，该说你志向远大 还是该说你蠢得无可救药？” 狸猫嘀咕了几句，依旧在抱怨着。 “靠自己的力量承担污秽，太愚蠢了，你以为你还有多少力量？” “熟练地掌握修禊吧，下次找一名现世的人进来不就好了？” “反正是人类的责任，是人类污染了福岛，也该人类举行修禊，该人类奉上祭品！” “你想让人进来这座小镇？” 黑暗中的狸猫，人性化地点了点头。 “没错。” “可是你找来的人会愿意留在这种地方吗？” 这里已经是常世的边缘，环境并不如何优越，只是胜在交通便利。 可以较为轻易地往返现世与常世，以及其它常世。 除此之外，只能说是比较差的区域了。 很难想象，现世过来的人类 愿意居住在这种地方。 “别担心，我已经想到一条妙计。” “妙计？” “是。请再稍等一下，我会立刻替您带一位活蹦乱跳的人类来。” 黑暗中的身影开始移动。 柔软的尾巴滑顺地伸展，自昏暗的店里窜出去。 …… 在不甚明亮的阴沉天光下，有一个少年，走在石板铺成的道路上，缓缓前行。 这里的环境，比四枫院所想的还要恶劣一些。 常世是很大的区域，与现世存在繁荣也贫瘠类似， 只是常世之中两极分化更加明显。 黄泉之中除了神灵开辟的常世国土之外 ，几乎全都是极其恶劣的不毛之地。 这里已经是常世的边缘地带，已经趋向于恶劣。 再远一些，就不适宜居住了。 “常世里，应该有适合的灵魂吧。” 如果不是为了寻找消息 四枫院悠也不一定会跑到这里来。 厚重的云层，昏暗的天色，几乎一尘不变的永久阴天。 入目所见，都是昏暗的街道，神色苦闷的人们。 四枫院悠轻轻抬起头，他的视线穿透了云层。 上方似乎是神社的投影，金碧辉煌的红色宫殿。 云层其实距离地面并不算高，大约几百米左右。 他知道地下的土层也不厚， 可能有十几米？或者干脆几米？ 挖穿这一层， 或许就掉下去了。 没有太多惊讶，因为他知道，常世的的确确是由神灵开辟的神灵世界。 土地，云层 ，只要足够就好 ……没必要如现世那样，向下演化。 忽然从街道的角落窜出一只毛发黑亮的狸猫，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位客人，您需要住宿吗？” “我们妖怪屋愿意招租，每天还可以包三餐，只要每月三万円哦！” “这么好吗？我叫四枫院，的确是从现世过来。” 看着这只会说话的黑色狸猫，四枫院悠露出笑容。 “正好，我在这里需要打听些特殊的消息，你能带路吗？” ……片刻后，幽落町、妖怪屋内。 “所以，你请来了贵客？” “让您见笑了， 这只狸猫还年幼 ，不太懂得礼数。 ” 穿着白色浴衣的店主，端正地跪坐在梨花木的地板上，恭敬地低头，向着对面坐着的少年道歉。 “这个倒没什么，我还不是那样小气的神……” 四枫院悠不在意地抚了一把脚边 盘着的柔顺毛发。 “我到这里来，只要是想来询问一下，关于有幽灵的消息。” “如果要论数目的话，没有比常世之中更多了吧？” “不知道您要打听的是什么类型的幽灵？请详细说明您所需要的幽灵要求……抱歉，因为常世之中，除了少数是人类还有妖怪算活物， 其它都是已经死去是幽灵啊！” 店主从小巧的口袋里掏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正常塞进去的笔记本电脑，戴上眼镜，做出工作的姿态。 “您知道的， 到处都是求职的幽灵，他们数目实在是有点太多了……” 这里并不是现世，而是一处临近的常世，许多妖怪居住在这里，交换信息。 店主也是妖怪，也是兼职中介，专门在冥界各处常世之间，介绍工作。 其中就以幽灵数目最多……只要是人死了，就会进入冥土，而每年多少人死去呢？ 工作是罕见的，而灵口数目则太多了…… “有些时候，现世的术士家族 也会跑过来寻找有资质的幽灵，培养成为式神，所以我这里保存了大量幽灵名单……” 第二百五十章大方 “虽然幽灵并不是非要工作不可，毕竟能住进常世的，基本的待遇是肯定有的。” “可尽管如此，还是会有相当数量的幽灵 ，会选择求职……” 店主敲击着键盘，点开一个又一个奇怪的界面。 “我们幽落町其实还好，虽然坐落在边缘地带，但是还算富裕。” “有些常世就不一样了，听说桥姬经常带回溺水的女子，现在那边的常世灵口严重积压，运转已经很艰难了。” “像这样因为主神过于慈善，导致神力不足的情况，很罕见，更多的的另外一种——” “主神的信仰萎缩，导致神力不足，大量常世居民挣扎在温饱线上。” “这样不是很悲惨吗？不得不四处求告，求一点补给，勉强度日。” 神与神不同，常世与常世也不同……有贫瘠的就有富裕的。 富裕的常世，居民自然过着逍遥的富足生活，无忧无虑。 贫瘠的自然差远了。 “距离这里不远的几个常世，都有一批寿命将近的幽灵，最早是平安时代的老居民了，他们熟悉旧时代的公卿历法。” “平安朝的人，这都一千年了吧，怎么这么久还没有转世？” “不敢面对吧 ，凡人的转世……几乎没可能再找回记忆，那个跟灵魂消亡有什么区别呢？” 店主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狸猫就接了下去。 “记忆不在了，原本人格就消失了。” “哪怕灵魂还是原本的那部分 ，但新的记忆，形成别的人格，连气息都不一样了。” “只有神才能抵抗轮回，自由自在地转世！” 店主轻点鼠标，动作为之一顿。 “这不一定哦， 太郎……即便是神，通常也只是化身转世，只将自己的一部分转世到现世。” “尽管神力可以抵抗轮回，但是转世始终是有风险的。” 正说话间，店主已经将长长的一串名单调出来了。 “所有在我这里登陆过名单的幽灵，有三千人，都是本地的。” “不行， 这统统不行……他们不适合。” 四枫院悠只是扫了一眼名单，就摇了摇头。 “我需要的幽灵，大约必须是学生，或者老师， 等等，至少要跟学要有关系。” “这就不太好找了……学生很少在学校里死掉的。” 店主点开了网页 画面顿时黑了下来 ，火焰在屏幕中间闪烁出来，最后缓缓浮现几十个名单。 “都是近些年的学生 ，死得比较晚，年纪不是很大——” “不行！” “统统不行！” 尽管一次次否定了，但是四枫院悠并没有不耐烦。 难找是理所当然的，许多时候就是这样，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您真是太挑剔了呀……刚刚那些名单里，明明有许多很有才能的人物。” “像是游泳达人，网球王子，街机游戏四强。” “然而不行就是不行，这是一点都不能将就的。” “我不关心他们掌握了多少能力。” “那么，这个呢？是最近几个月刚刚记录的灵魂气息，不过都是徘徊在现世的灵魂，如果您不嫌弃的话……” 四枫院悠看到了新闻，然后选定了一个。 “这个，似乎有点缘分。” 四枫院悠看到其中一个名字，然后点了出来。 “您确定要选择这个吗？这位可不是住在常世 ，很可能是徘徊在现世的幽灵。” 店主善意的提醒着。 “虽然说常世网络里有记录死亡的名单，但是没有她入住任一常世的记录……也就是说，她没有常世籍贯，也不再是现世的活人。 这种因为执念徘徊现世的幽灵，最麻烦了。” “没有常世的庇护，它可能现在已经散掉了也不一定哦。” “看到这个名字 ，就很合眼缘，我的感觉不会错的，一定是适合的。” 四枫院悠语气笃定，这是权柄领域带来的反馈。 这个名字代表的那位，可以达成四枫院悠的设想。 “那就祝您一路顺利了。” 临走之前， 四枫院悠转身提醒着： “作为一个忠告，店开在常世边缘地带就算了，就不必多管闲事了。 总是收留这样的不洁，你的店和你本身撑不了多久的。” “况且就算你觉得无所谓，其他客人呢？” 店主半是无奈半是叹息： “这些孩子是太可怜了……不过我会记住您的教诲。” 他低头将四枫院悠送至店门口，只觉得手里忽然一沉，被四枫院悠递了了一份巴掌大小的纸包，淡淡的光明从包的缝隙里射出。 “谈不上教诲，亲近污秽，久了自然受到侵染，你自己的身体自己应该清楚，好自为之吧。” “再继续下去，积累的污秽太多，你也要堕落成了。” “被您发现了啊……” 店主苦笑了起来。 “哇，您原来一直是自己替他们承担污秽的吗？” 狸猫炸毛了一样叫着，非常不满。 “太荒谬了！您多少爱惜一下自己吧！” “非亲非故地，凭什么为陌生人做到这个地步！又不是您的信徒！” “虽然我已经不再是水神了，但是看到那些可怜的孩子，还是忍不住想做点什么……这大概是龙的本能吧！” “净化污秽，是水灵的本性，虽然知道这点，但……还是想去做点什么。” 他曾是古老的水神，只是现在已经断绝了信仰，很可能只有在故纸堆里才能找到名字吧。 尽管这样，不是神 ，但是自水中诞生的他，终究还是有着水的性质。 “这些是给你的，算消息费吧。” 四枫院悠留下了一个纸包，他打开来一看，里面静静地躺着三枚圆形方孔的铜钱，流溢着明亮淡白的光，映照得室内一片雪白。 “您给多了……” “多的份，就当是替千雪酬谢你……谢你这些年的努力吧。” “之前她一直沉睡，虽然神力依旧有在维护常世，但细节方面就做得是那么面面俱到……还是要谢你这份心意。” “这位殿下可真是大方……其实我也没有做多少，受之有愧呢。” “哇，纯净灵力形成的铜币，抵得上您大半年收入了。” 毛发柔顺的黑色狸猫，像小孩子那样人立而起，攀附在店主身上，看着这三枚特制的钱币，啧啧称奇。 “说起来，这位殿下到底是谁？我们幽落町不是龙女殿下的常世吗？” “嘘，别乱说话，这位是龙神的主神，浅川尊命。” 第二百五十一章情人祭的恶作剧 清城高中。 与其他学校并没有两样的风景，宽旷的中庭，绿化的绿树与花圃，以及坐落围墙围起来的校园。 坐落在高大林木之间的教学楼，在暑日里也有舒适的气候。 坐在三年级的教室里，从封闭的的窗玻璃，可以看到下方地保龄球场和相邻的网球场。 空气中有着淡淡的气息，以及空调的冷气。 水蒸气覆在玻璃上，冷凝城水，又汇成道道溪流，缓缓下滑…… 不知名字的男同学， 从自己的座位上转过身来，语气熟络地这么说着。 四枫院悠从沉静之中唤醒，笑着摇头： “没有 ，貌似没有人送巧克力给我呢……” 在这座学校，每年都有特殊的“情人祭”传统。 在这一天，有流行送情人巧克力的做法。 整个学校的女声，都会提前一周准备自己的巧克力，分为告白巧克力与义理巧克力两种……告白用巧克力会混字义理巧克力之中，据说可以吃出事先准备点告白信号。 当然，事实上真的掌握这种厨艺的女生并不多，大概率都是购买的巧克力，再将告白枝条藏在巧克力盒子内部…… “欸，不会吧，你这么优秀，居然没有女孩子看上？” 那是因为，我来到这里还不到半个上午…… 真要是有人提前一周知道我会来这里，这才是奇怪的事情…… 四枫院悠只是笑了笑，撑着下巴，继续围观课间的乱象。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女生们显得异常活跃，三五成群，结队穿行在教室内外，提着袋子，时不时就派发一些巧克力……至于是不是情人巧克力， 只有收到的让才知道了。 四枫院悠没有收到巧克力……这也是正常的的。 尽管效仿阎魔爱的方式，以不会被人察觉的方式，混进了这所学校，但他其实真的只来了几个小时而已。 成神以后的生活 ，比想象中舒适。 因为凡人大部分的困扰，升学、工作、婚恋、生育、养老、疾病、死亡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 有大把时间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空调吹来舒爽的凉风，让四枫院悠额前的刘海摇曳飞扬 。 “什么，这是什么？” 一个打扮得很清爽靓丽的女孩，经过四枫院悠身边时，忽然皱着眉， 看着手机。 “大家，我刚刚拍到了奇怪的东西……” 班级群里，群发了一个视频。 一个带着搞笑绿色兔子面具的不知名人士，在校园的超市里，挨个拆开巧克力包装盒，然后放进去一张准备好的便签。 标签精美可爱，字体娟秀而典雅，一看就令人联想到心思纤细的美丽少女，然而上面的内容就很刺眼了—— “对不起，我还是忘不了他。” “对不起，我遇到了我真正爱的人。你很优秀，但我们不合适。” “我知道你很爱我，但我更爱她，所以分手吧。” “分手吧!我遇见我爱的人了!Sorry!” “你很好，但我真的忘不了她，就这样吧，做朋友吧，对不起。” 从视频里面匆匆看到的，大致都是写着这样的话。 这不是想故意拆散情侣吗？ 这个蒙面人，甚至拆开了绒布玩具的包装，整排整排地扫着货架，连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何其恶毒！ 简直是令人发指！ 这不是超狠毒的嘛？ 四枫院悠已经能够联想到后续的一些可能性了…… 因为都是订制巧克力，所以其实甚至于会有偷懒的女生，连告白信都是使用巧克力内部自带的……换言之，压根不会检查！ 过去都是这样，校园超市内部的巧克力都是订制。 然后这不是超级恶毒的吗？ “大家知道视频里面的到底是谁吗？” “相比较视频里的人，我更关心拍视频的是谁？” “不知道啊，而且这个简讯居然没有发件人姓名。” 四枫院悠视线停留在别人的手机上，那则简讯发件人发件人栏位只显示了电子邮箱地址，这说明发件人根本不在联系人列表之中。 “真的耶。” “所以到底是谁，这么恶劣？” “真是干得漂亮……哦不，真是太可恶了！” 某个不小心暴露了真实想法的男生，迅速收获了几个白眼。 然而并没有什么意义…… 依旧有相当一部分不受欢迎的男生，大约都是在幸灾乐祸。 ‘拆散一对是一对！’ ‘干得漂亮！继续啊！’ ‘努力！不要被找出来！’ 单身狗们强烈的期盼，唯有在这个时候，浓烈得像火炬一样。 肉眼看不见的，比水蒸气还细微稀薄的气息，伴随着他们的强烈思念，升腾起来，没入到空中。 “单身狗的感激么？” 四枫院悠莞尔而笑。 不知道这个学校到底有多少单身狗看到了这个视频，只是视频之中这位……显然不是人吧？ 四枫院悠独自开始了行动，在校园里慢慢闲逛起来。 虽然情人祭并不是正规的节日 但是作为这所高中的传统，在这一日还是有些惊喜。 来回奔波的学生，男生似乎换了浴衣，女生似乎沿袭传统，换上长褶裙。 穿行在校园各个角落，还有许多学生摆着的小摊 ，兜售一些节日用品，或者是零食之类，显得非常热闹。 空旷的杂物室， 堆积在角落里高高摞起的桌椅板凳，放满旧教学器具的架子，到处逗蒙着肉眼可见的厚厚一层灰尘。 窗台的采光不好，黯淡的光线透下，在空气中折射出大量悬浮的灰尘。 厚重大门，像是忠实的壁垒一样，隔开了热闹。 静谧的环境中，偶尔可以听到远处的喧哗的人声。 “叫你们发巧克力，叫你们发巧克力……情侣统统给我分手去吧！” 飘浮在空中的少女，穿着传统日式红色长褶裙，盘膝坐在离地几十公尺的地方。 长到腰间的乌黑直发上，绑着艳丽的红色蝴蝶结，整个人显得娇小可爱。 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拍了拍手，地上是被丢弃在灰尘里的兔子面具。 丝丝缕缕的透明水汽，稀薄到近乎不可察，弥漫在她的身边。 第二百五十二章执念 “抓到你了，恶作剧小姐。” 大门缓缓打开，一个声音从门后传来。 “呜哇……谁？ 是谁发现我了？” 飘在空中的少女，尖叫起来，匆匆忙忙地跳了起来，试图躲起来，然后在空中划过无规则的曲线运动，径直撞向了来人。 迎面就是一个手刀，轻轻敲在头上。 “哎呦……” 短发的少年，穿着外校的蓝色校服，按着她的头。 明明按着她的手并没有用力，但是少女却忽然感觉像是有一座山按着自己那样……丝毫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了。 “这位爱恶作剧的幽灵小姐，姑且确认一下，你现在应该是野生的吧？” 四枫院悠入目所见，黯淡的灵光，犹如正在走向熄灭的星火…… 稀薄的思念，如水汽缓缓渗入其中，丝丝缕缕，添油续命。 整个灵魂在四枫院悠面前，比微风还虚幻，类似于蒸汽、阴影一样的存在。 四枫院悠深深知晓，只要他愿意，泄露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就能将这只可怜幽灵少女，彻底蒸发……如同露珠那样。 然而就算是这样，的确是他所找到的实验目标。 “呐，如果你还没有饲主的话，要不要考虑来这里兼职？” 四枫院悠露出和善的微笑，在微微仰头看着她的少女眼中，仿佛是巨大的魔王。 战战兢兢的少女，感受着不存在的心跳，像是哭一样，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 “呃，我是朝香直子……清城高中一年级生。” 朝香直子看着四枫院悠身上明显是外校的制服，禁不住问了出来。 “你不是学校的学生吧？而且还穿着外校的制服，所以你是偷偷进来的？” 作为已经在校园里游荡一阵的幽灵，朝香直子已经差不多把这个学校的所有学生都打听清楚了。 眼前这个帅气的男生，嗯，只要见过绝对会有印象的。 “如你所见，我来这个只是为了一个试验。” “试验？” 她的声音里带着疑惑，接着小小的脸上就逐渐流露出惊恐。 “我不行的，我不想消失……” 边摇着头，她边试图向后退，似乎联想到了某些不妙的事情。 “不要——不要抓我！” 带着颤音，她自顾自地想要躲避，然后努力了许久，身体始终定在空中，一丝一毫都没有移动。 轻轻按在她脑袋上的那只大手，似乎有着特殊的引力。 任凭她怎么尝试，都不能改变位置。 等到她终于安分下来，四枫院悠拿出打印的简历，念出来。 “根据幽落町妖怪杂货店店主的情报……清城高中，朝香直子，溺死已经有两个月了，却没有入籍任何常世。 据说是背负偷窃名声的幽灵，因为某些执念，徘徊在现世。” “我没有偷东西！是泉同学，泉同学偷了东西，还把我推下游泳池。” 在叫嚷着的时候，幽灵少女的眼神很认真很认真，也很焦急，甚至急出了泪水。 四枫院悠端详了她数秒，了然地点头： “是的，你没有偷东西。” 在神的面前，幽灵是不可能撒谎的。 按在她头上的手，轻轻摩挲着小女孩的头发， 像是长辈那样，安抚着她。 他的声音像是温和的风，轻抚在心灵之间，安慰着身形开始模糊的少女。 犹如长辈那样，包容着她。 不经意间，这个幽灵女孩已经具备了几分怪谈的属性。 于四枫院悠而言，一切怪谈就都像是孩子那样……当然这仅仅只是比喻。 “别哭，你的委屈，我都知道。”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朝香直子眼圈一红，哭得更大声了。 “再哭，你就要消失了。” 这句带着恐吓意味的话，却卓有成效，立刻让朝香直子止住了泪水。 甚至，她还抹着泪 ，笨拙地将泪水咽了回去。 “我不可以消失……泉同学才是偷东西的人！我还没有告诉大家这件事！” “其实，如果你前往常世，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四枫院悠的语气平静而温柔。 “常世是死者居住的国度，在那里可以渡过第二次人生。” “但是，但是那样的话，涟就太可怜了，我们约定好的，要一起去死！” 朝香直子摇了摇头，长发在身后摇曳。 “而且，怎么可以这样不名誉地离开，一定要让大家都知道，是泉同学偷了东西，不是我偷的！” 倔强的小女生 ，眼神迎了上来，柔弱弱弱的，但却有着非常坚定的眼神。 “真是个倔强的孩子……难道说，死前的遭遇太惨，导致执念这么顽固了？” 轻轻吐出微细的声音，四枫院悠的眼神越发怜悯。 看着这个看起来还很正常的幽灵，四枫院悠知道她已经不太正常了。 本来她苏醒后，除却有本能一样的执念，保留了生前的大部分记忆，但是少部分记忆失去了……这是常态。 可执念太严重，就像是得了病一样。 在四枫院悠眼中，这类宁可冒着消亡风险，也要逗留在现世，完成执念的幽灵，统统都是偏执症晚期患者。 现世其实并不适宜灵魂居住，逗留就是慢性自杀，这不是病是什么？ “所以，你坚持要把真相揭露出去，洗刷自己背负的罪名，这就是你的执念，对吗？” 四枫院悠继续这么确定着。 似乎是沉思了一下 ，朝香直子歪了歪脑袋，然后重重地点了点脑袋。 “嗯。” 像是小动物那样可爱的声音，轻轻的发出来。 四枫院悠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伸出手，抚弄着她的发丝……就像是撸猫一样，丝滑柔顺的手感，总是令人爱不释手。 “既然这是你的执念，也只能先解决它了。” 就像是治病一样，总得先解决这个，才能谈其它的。 朝香直子任凭那只手在自己头上不断搓动着，很有一种自己被当成小动物的既视感。 因为这让她想起来，过去涟就是这样撸着猫猫狗狗的样子。 眨着眼睛，她有些好奇的询问： “说起来 ，你是什么人？” 纯看外貌，与她年纪差不多，全身却散发着沉稳气息的四枫院悠，语气平淡地说道： “我就是怪谈。” 第二百五十三章嫉妒的样子 “既然你这么执着，那么，让我们回到你的记忆里面，去确认一次吧。” “欸，那个，要怎么做？” 朝香直子站在地上，两只纤细的小手，反复绞着，神色显得有些局促。 “什么都不必做，你只需要保持放松，就可以了。” “然后，仔细回想那个时候的记忆，就是你最深刻，最难忘的那个执念——你不甘心的那个地方，以及你的愿望。” 朝香直子听话地闭上眼睛，有些忐忑地问： “只要回想，就可以了吗？” “放松，我们不会需要多少时间的，放松，回想，越详细越好……” “那么，准备出发吧，去朝香小姐回忆中——” 说着，四枫院悠周围的环境之中发出乳白色的光，这道光将四枫院悠和朝香直子温柔地包围起来 “……这可真是让人怀念的景象啊。” 四枫院悠的眼前，是休息时间的教室。 桌椅整齐地摆放着，空气中有着些许粉笔灰的味道，写着校训的匾额，一切能唤起怀旧愁思之物都按黄金律般完美地摆在眼前。 透过打开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走廊，稚气未脱的男孩子拿着扫把，像玩棒球一样打闹。 喧哗着，叫嚷着 ，追逐着……这是课间休息时的教室。 窗外，明媚的天光，透过几重高大的樱花树，从婆娑的树叶间隙里，投下斑驳参差的光斑。 无数细小的光斑，投射在教室另一面白色墙壁上。 清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光影晃动间，几如置身梦幻的海底。 教室里，记忆中的少年少女，都带着笑容。 少女都穿着水手服，裙摆刻意地卷短了，有着或长或短的棉袜，棉袜与短裙之间白皙嫩滑的大腿构成梦幻般的绝对领域。 一切都像是进入了二次元之中那样。 “记忆美化得有点过分了……正常的高中一年级， 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多漂亮女孩儿。” 四枫院悠看着身边的空处……空无一人。 朝香直子没有进入记忆回廊。 两个年龄并不大的少女，从身后缓缓走过来。 “涟，上个月的考试成绩贴出来了，这次又考砸了，三门课都没有80……” 朝香直子带着贝雷帽，穿着白色的无袖连衣裙，纤细的白色小腿踩着镶嵌花样的凉鞋， 像是艺术品那样的少女。 她姿态亲昵地挽着一名穿着天蓝色制服上衣，白色百皱裙的女孩，甚至把脸都蹭了过来。 后者一副嫌弃的样子，无奈地把手按在好友的脸上， 像是推开过于亲近的猫狗那样。 “好啦好啦，会给你补课……真是的 ，天好热，不要凑过来！” 虽然语气很是嫌弃，然而她却是带着笑容，对这样亲昵并不排斥。 “说起来，你还没有放弃吗？” “嗯，我想了解秋叶同学，想看他参加比赛的样子，想去赛场上给他加油鼓励！” 说起这个话题，朝香直子顿时兴致冲冲的 ，整个人都似乎冒着粉色泡泡那样，小脸上透着淡淡的红晕。 “……直子。” 泽村涟，这个女孩儿的笑容渐渐消失，精致端正的眉间凝着忧色。 她听着好友继续倾诉着心意，不忍打断。 “泉同学好厉害，据说有职业级水准了，学校游泳部都指望泉同学拿名次……” 朝香直子还在继续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好友的神情。 泽村涟犹豫了好几次，张开口，终于还是又放弃了。 “直子，你就那么喜欢泉同学吗？” 她郑重地询问了这句。 “当然啊，泉同学体育那么好，人又帅，说话还很温柔，我超喜欢他的！” “这样啊……” 泽村涟轻轻叹息着，但终于做出了某种决定。 她笔直地迎上朝香直子的眼神，郑重警告她： “那个男人，很危险，曾经在国中部多次殴打学弟学妹，有严重暴力倾向！” “要不是他有体育特长，几次给学校拿到奖项，早就被退学了！” “听好，直子！这个人不适合你！” “是，是这样么？” 朝香直子垂下了头，神情黯淡下去，声音也低落了些。 “涟是从哪里听说的吗？” “说不定，是嫉妒的人放出来的谣言呢？” “我知道涟很聪明啦，可也有可能是不实的诽谤，对不对？” 她并不太愿意相信这样不利于秋叶泉的话，下意识为他开脱。 “这可不是谣言呐……自从上次你说，喜欢秋叶同学开始，我托人去秋叶同学家乡的国中去询问过了。” “事情虽然被压下去了， 没有外传，但是那一届的毕业生都是清楚的。” “涟，足够了…… 我不想听这些。” 朝香直子摇了摇头，仿佛这样就能把这些话从脑袋里面甩出去一样。 “就算，就算泉同学真的以前打过架 ，也不能说明他现在品行不端……也许是反击不良少年呢？也许是误会呢？说不定就是一时冲动？” “再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累了，想先回教室……” 这样说着，神情低落的朝香直子，松开了挽着泽村涟的手臂，就要从一旁绕着离开。 “等一下，直子！” 涟拉住了朝香直子的手臂，用着她特有的娇柔嗓音，轻轻地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直子不觉得秋叶同学有时候有些奇怪吗？” “涟，你今天很奇怪？” 朝香直子有些不情愿地抬头，对上显得黑发少女非常认真的眼神。 “我希望直子远离秋叶同学，他真的真的有点危险……” “好了好了，我知道涟肯定是对的。” “可是还是不能接受，泉同学应该不是坏人才对。” 朝香直子显得不太情愿地，做出了不再接近秋叶泉的承诺。 只是那副不情愿，几乎是写在脸上，敷衍的态度 ，令泽村涟显得有些忧郁。 她的脸庞本就是美丽，这时又露出几分忧郁 ，更令人爱怜，把原本也很可爱的朝香直子都比了下去。 不少男孩子都情不自禁地看向了这边。 朝香直子似乎注意到这点，表情复杂起来。 “那是那时的我妒忌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第二百五十四章声音 四枫院出神地看着，身边多出了一个“朝香直子”。 在这里，她换上了夏季的制服短裙，没有了在刚刚的那种活泼整个人似乎都陷入了一种低沉。 似乎是积蓄了极大勇气，她才坦然站在这个记忆的场景里，面对那个过去。 “涟说的都是对的，她一直都是对的。” 她的嗓音一如刚才那样，带着丝丝甜意，只是却有许多懊悔。 默默地说完这句话，她就咬着下唇，保持了沉默，看着记忆里面的这一幕。 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她们就是朋友了……可能最早是幼稚园的时候。 “如果那个时候，能够听她的，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总之， 那个时候，我没有相信朋友的话。” 朝香直子的懊悔，不可能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就在她眼前，过去的她，逐渐与泽村涟疏远了。 “她是你真正的朋友。” 四枫院悠轻轻点了点头。 会在这种时候劝说的，才是真正的朋友。 “涟是我永远的朋友，但是那个时候的我……” 记忆的画面在迅速闪现 ， 就像是按下了几千倍几万倍的快进键。 再停下来时，朝香直子站在游泳池附近，往男子泳道的方向看，那边不知道为什么非常热络。 好像是正在测泉同学的时间，好几个男生凑在一旁窥视课表，骚动不已。 “第五堂课上什么？” “好像是现代国语。” “咦～铁定会睡过头吧？真要说起来，哪有人这时候上游泳课的，会晒伤耶。” 从更衣室走到教室的途中，直子身边的真子，不停地抱怨。 “是啊～还很伤发质。” “我虽然不讨厌游泳，但因为浏海都打结了，刚好能跟上话题。” “咦？” 真子发出疑问的声音，朝香直子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教室前挤满了一堆人，别班的同学也聚在那里。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朝香直子向其中一位看热闹的人搭话，但他没回答问题，反而是对着教室内说。 “喂——女生回来了。” 人群顿时让出一条路来，让女生们看到教室内的景象。 提早回到教室的男同学们全都站在门口附近。 教室内乱糟糟地， 到处都是翻动过的痕迹。 “教室有小偷来过了。” 距离最近的的秋叶泉回答。 朝香直子禁不住偷偷去瞄着他。 干净利落的短发，高大瘦削的身材，对谁都很温和的态度。 他只是靠在门边，就吸引了许多女生的注意力。 “小偷？” “我们从体育课下课后回教室才发现，手表、钱包，书包内的东西都被人翻动了。我的东西也被偷了。” 泉同学边挠着头，边把钱包丢在桌上。 “不会吧，真的假的！” 一旁的真子睁大了眼睛 难以置信地捂着嘴说。 “我的包包是新买的……花了我两万円！” “总之我们已经找老师过来看了，女生也确认一下有没有东西不见吧。” “大家，这件事先不要声张，我们会尽快派人调监控录像，保安室那边也会追查。” 赶来的年级主任第一件事就是封锁消息，不要外传。 “真是扫兴！” 朝香直子回到座位上，发现自己的书包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虽然没有丢什么东西，但是没有人喜欢自己的东西被翻动……尤其是翻动的人很粗暴，把文具盒拆得很散，橡皮、圆规、三角尺、铅笔散了到处都是。 收拾的过程时，朝香直子弯下腰，低头蹲下去，去捡自己的橡皮擦时，手越过了界限。 泽村涟的手提前一步捡起那只橡皮擦，递了过来。 “谢， 谢谢。” 她们已经有一阵子冷淡下来， 没有说话了。 “游泳课之前，是特殊料理课，有人看到中途，秋叶泉提前十五分钟出去了。” 料理课有专门的教室，在另一栋教学楼，所有人都不在教室里。 泽村涟这句话的意思，分明是暗指秋叶泉有嫌疑。 十五分钟 ，哪怕是体力苦手的她，也足够了。 只是，当时的朝香直子完全不信。 “涟说的都是对的，可惜……” 继续看下去，朝香直子在班级做值日生，明明马上就能完成的工作，但等她完工准备回家时，太阳也已经下山了。 离开学校，走到公车站等公车。除了她以外，站台上空荡荡的，没有其他学生。 看向操场，有几位刚结束练习的棒球社员在谈笑聊天。 夜晚的风很冷，令人不禁摩擦起自己的手臂。 “要是有带外套就好了。” 当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往学校的方向看去时，发现校舍内有个人影。 原本以为是值班的老师，但仔细一看才发现，人影所在的位置是她们的教室。 “在这种时间……会是谁在那？” 她的脑中浮现白天的偷窃事件。 “不可能吧。” 朝香直子刻意说出口，试图转换心情，但随即又想起真子低落的神情。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下定决心后说着，她便回到学校去。 校内杳无人烟，非常寂静。 几乎没有多少人影，只偶尔看到一些社团结束活动之后，成群结队走在离校的大路上。 除此之外，静到稍微发出一点声音，也会有回音传到远处。 噼啪，风吹过水泥面，似乎有干枯的灌木枝条发出声响。 为了不发出脚步声，朝香直子小心翼翼地爬楼梯，耳中只听到自己的衣服摩擦声，还有轻微的呼吸声。 抵达四楼后，她从楼梯间探出头来确认走廊的状况，却完全没看到人影。 “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我轻声呢喃着。 暂时解除警戒接近教室时，随即听到教室内的人声。 “真穷，还以为是有钱人，结果是装出来的。” 是男生的声音。 朝香直子神情紧张起来，将背贴在教室门上，聚精会神地聆听。 “啊，这个手表，机械表，白天么没有时间细看，这个不是便宜的纺织品吗？” “耳环还是铜的，不值钱的垃圾！扔掉算了！” 朝香直子紧紧抿着唇，眼神闪烁，白嫩的小腿缓缓并拢、蹲下，坐在教室后门的阴影里面。 她已经听出来了这个声音 第二百五十五章特权 夜晚，无人的游泳池，显得昏暗。 高大的铁丝网围起来的游泳池附近 昏暗的灯光，间隔着分布在坚硬的地砖铺成的道路上。 一排高大的松树环绕着游泳池，在路灯惨白的灯光中投下长长的阴影。 清凉深邃的池水，吸取了大量热量，令夜晚的空气变得没那么闷热。 夜晚的游泳池看起来像是一池墨水，附近间或透出的街灯，那惨白的昏暗照明，让水面映照出凹凸不平的白色波纹。 “犯人会来这里吗？” “因为教室里什么也没有。既然如此，他会来到可以从这里看到的地方。” 朝香直子在放学时凑巧看见某个男生在打电话，而内容是关于买卖偷来的贵重品。 “那么重要的电话，居然会在能偷窥到的地方写吗？犯人也太轻率了。” “嗯，因为我没有什么存在感啊。” 朝香直子坦然面对自己的缺点，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护网附近，位于游泳池角落，被几颗大树阴影覆盖的长椅。 过去的她，就独自坐在那不动，牢牢盯着操场的某个方向。 对面有茂密的树丛挡住，很难看见她。 “既然你知道犯人是谁的话，告诉大家不就好了吗？” 四枫院悠坐在跳水台上说话。 朝香直子也随之来到了跳水台前。 他们已经站在这个记忆场景的边缘。 一切都是记忆的重现，如同电影那样，跟随着主角的视野进行着。 跳水台远处，就是模糊不清的昏暗地带……那就是记忆之外。 换言之，记忆里不存在，知道的，这里也不会显现出来。 “按照过去我的想法，现在得先拿回大家被偷的东西，扣押证据。毕竟大家不会相信我说的话吧，谁会相信我是偷听到电话才发现的呢。” 朝香直子把手伸入游泳池，捧起一捧水，手上的水不停地往下滴落。 滴下的水很快消失了。 “其实，骗人的，我没有想到那么多。” “那个时候，我只是想当面确认。” “泉同学当时也有上体育课，大家看着他惊人的泳速，很热情，所有人都能证明他的在场。” “但是，他在电话里跟人说，要卖掉偷来的东西。” 朝香直子没有转头看着四枫院悠，而是面对操场的方向。 “我无法接受泉同学就是犯人，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反过来想，如果泉同学真的是犯人，他到底是怎么偷的？” “我想了很多，最后终于想到他偷大家东西的方法了——在体育课偷偷溜出去，大家都会发现，况且也没办法穿着泳裤在校内走来走去。” “泉同学先偷偷从第三堂的课程跑出来，回到教室偷东西。 大家第三堂去其他教室上课之后，又马上前往游泳池准备上课。 因为我们都没时间回教室确认自己的东西，所以这时间点不会发现小偷的犯行。” “之后，大家正常地上体育课，回教室后才发现东西被偷了。” “泉同学偷窃的时候，刻意让大家到了中午才发现。如果不让大家以为失窃时间在体育课，诡计就无法得逞了。” “他还故意偷走一根筷子、单集漫画书……等等令人摸不着边际的手法，这是为了要制造不自然的状况，让大家提早发现。” “他只要趁大家混乱时处理偷来的东西，就能湮灭证据。” “嗯，但我的推理也可能是错的，所以我才想来确认一下，确认他会不会来拿偷窃的东西。” 朝香直子又再次看向操场，继续监视。 夜风吹拂水面，发出了哗哗的水声，水面溅起细微的褶皱。 操场旁，游泳社教室前，有个人影，沿着树下的阴影里走出来，他的面貌几乎都掩藏在昏暗中，看着是身高很高、留着长发的男子。 绝对没错，是泉同学。 朝香直子继续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阴影里的长椅上，整个人如同一抹昏暗的影子，彻底融入了长椅上，融入了这片昏暗。 这个身影用钥匙开门进入社办后，朝香直子终于站起身来，开始操作手机。 为了不让人听见录影的声音，把手机藏在怀里，敔动相机的摄影功能，慢慢接近位于高处的窗户。 将附近的石头当作垫脚台，把手机镜头塞入窗格空隙中，并对着室内拍摄。 社办内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不久后室内灯光被打开，手机画面一度变白，随即焦距又对准了明亮的室内。 镜头捕捉到蹲在铁柜前，穿着游泳社夹克的泉同学。 “吓我一跳，呃，你是那位的学妹，是吗？” 秋叶泉站了起来，镜头只拍到他的背影。 “我是跟你同年级的朝香。毕竟我没有存在感，你记不得我也没办法。” “能请你收手吗？泉同学。” 朝香直子天真地询问。 “啊！眼睛习惯光线后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是朝香直子，怎么了吗？” 泉同学搔搔自己的长卷发，高大矫健的身材，在这个独处的时候带来巨大的冲击感。 朝香直子意识到自己很危险——她将自己置身于一种无处求援的境地。 然而某种巨大失望感 促使她脱口而出： “请你去自首吧！偷走大家珍贵的东西卖钱，是不对的！” “你偷听了我的话？” 他说话的声音完全听不出任何焦虑感，甚至还有点笑意。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哦。” “不要狡辩了，我都录音了，你就是窃贼！” 泉同学沉默了下来。 他似乎是在思考着该用什么遗辞用句后说： “什么？难道你想说我是偷东西的犯人吗？就算我们是同学，这也太失礼了吧？” 泉同学张开双手，展现出从容的态度。 但是，朝香直子丝毫不退让 “如果是我搞错的话，我会道歉。先让我看纸袋里头的东西吧。” 她往前走，双方缩短了一步的距离。 “我明白了，好吧，给你看。” 秋叶泉用脚把纸袋往朝香直子的方向踢过去。 他干脆的态度令人很困惑，感觉自己的心脏不停地收缩。 “谢谢。” 朝香直子蹲下来膝盖着地，靠近纸袋。 打开手边的纸袋，里面有好几张纸钞、教科书和筷子等，大家被偷的东西都胡乱塞在里面。 “泉同学，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这也没办法啊！我释放压力有什么不好！ 用偷来的钱玩乐，释放压力！我的游泳秒数进步也是为了你们好！ 你们在玩的时候，我永远都在练习！干嘛管我！当作是幽灵偷的不就好了！可恶！” 他大吼大叫，不知道是在叫喊还是解释，但听起来就像是小孩子在无理取闹。 “可恶……饶了我吧，拜托，原谅我！把影片删掉！我会归还偷来的东西，我只是鬼迷心窍，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 泉同学双膝跪地，头贴在地板上。 “最后的大赛马上就要举办了！拜托！要是这件事被揭发，我就无法出场比赛了！如果没有我，到时候接力赛还是什么的，都会给别人添麻烦！” “学校筹备了那么久，所有人都在期待这场比赛，打响名气，下一年的经费就指望这个了。” 清城高中是县立学校 ，出资房主要是县里。 如果能在大赛里拿到名次 的确有可能增加来年的教育经费。 这样的话，让朝香直子犹豫了一下。 她把相机的摄影镜头从不停道歉的泉同学身上移开。“那个，泉同学，你先把头抬起来。” 朝香直子抚着裙子，缓缓蹲下来说。 他慢慢地把头拾高。 “朝仓同学……” 当他把头抬起来后，直子从他垂落的浏海空隙中看见他的眼睛。 和跪姿呈现反比，他的眼神锐利、充满怒气，狠狠地瞪着她。 如同被恶狠狠的狼盯住了那个，她感觉自己全身发寒，血液都凝固了。 秋叶泉像猛兽似地扑了过来。 朝香直子肩膀被他推了一把，重重地倒地，头撞到墙壁。 她试图反抗，不停地挥动自己的手，但泉同学却躲开了所有的攻击，随即放开她，退到社办的一角，手里握着夺来的手机。 “怎么样？我对自己的瞬间爆发力可是很有自信的！” 他跳到长椅上，得意洋洋地笑着。 “嘿嘿！只要毁了手机就没问题了！” “好啊，你就把我偷的东西拿回去吧！还给你们！随便你们跟老师还是跟大家说！但他们会相信吗？没了这影片，有谁会相信我就是犯人！” 他似乎兴奋地一刻也静不下来，一边小跳步一边继续说话。 “反正我会尽全力装傻，我受到学校的瞩目，只要拜托朋友，就连今天的不在场证明都能够制造！” 他说完后停下自己的动作，开始用力地深呼吸，音调也逐渐变得冷静。 “别介意，朝香同学、中崎同学，谁叫我是这所学校期待的明日之星呢？人家都说我是青上第二，这样的我如果染上污名，就连学校也会染上污名喔。 不论你们怎么说，学校也会装做不知情，毕竟之前也曾这样做过。” “之前……？” 朝香直子扶着墙壁站起来，觉得头有点昏。 “嗯。我在一年级的时候曾和游泳社的学长打架。 谁教他明明迟钝得要命，态度却嚣张到不行。 把他痛扁一顿的人是我，但学校却只处分学长一个人而已喔。 虽然现在的指导老师和当时的不一样，但也一定也会放过我。” 他拨了拨散乱的头发，让发型恢复原状。 “毕竟我们的价值不一样，学校非常需要我，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 他咧开嘴，露出恶意满满的笑容，那是与往日里温和阳光的笑容 完全相反的 ，笼罩在阴影之中的冷酷笑容。 “所谓特权 ，这种东西，什么地方都有，你该不会是不清楚吧？” 不等朝香直子回答 他就自顾自继续讲下去。 “学力好的学生，老师教起来省力，所以有一定小特权。” “能为学校带来荣誉的学生，特权更胜一筹。” “我，不仅能为学校带来荣誉，拿到名次，能给学校争取到充裕的经费，价值就更大了。” “对学校的价值越大，特权就越大，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不懂，没关系，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懂。” 秋叶泉似乎是难得遇到可以倾诉的机会，滔滔不绝地演讲着： “你没有见过真正的有钱人吧，我见过哦。” “那是私立学校的校董事儿子，不是我们学校，记得是清秋院 这个姓氏。 他在那所学校里拥有可以不上学的特权，而且必然拥有最后的推荐入学名额。” “如何 ，朝香同学，是不是听到这里， 对这个不公平的社会感到绝望了呀？” 第二百五十六章成为幽灵 “这个人很恶劣！” 四枫院悠微微皱眉，看着这个神色张狂的男人。 就算是实话，也不适合告诉小孩子。 小孩子是脆弱的，应该尽可能少地接触到这些阴暗面。 至少在校园里，让他们能够开心快乐。 因为等他们长大以后，这样轻松的日常就一去不复返了。 “去自首吧，泉同学。” 朝香直子神色坚定，但还是鼓起勇气劝着。 “哈？自首？你在说什么傻话？” 秋叶泉惊讶地看着他，犹如在看一只傻傻得，主动撞到树上的兔子。 “只要不被发现，就是无罪的！谁会傻到做了坏事去自首啊？” “你知不知道，我去自首，我就完了吗？啊？” “真是伤脑筋，朝香同学 你是真的什么也不懂啊……” 带着嘲弄的眼神，秋叶泉来到了她的面前，然后伸出手。 “不要……咳咳……” 那只非常有力的手，迅速卡住她的脖子，把她提了起来。 朝香直子有些窒息，两只小手竭尽全力试着挪开它，可却像是遇到了坚硬的铁块那样。 “放开……” 面色涨红，她的小腿踢着 ，逐渐失去力道。 “你知道吗？我其实不喜欢你这种眼神，它让我觉得我像个坏人一样！” 朝香直子恐惧的看着眼前逐渐接近的水面。 哗啦一声，水花溅起，她仰面被丢进了水里。 残留着白日余温的水，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冰冷。 然而猝不及防的水呛到了她，张开嘴，水流涌入。 “救命……呜……” 她尽全力呼救，手臂慌乱地舞动着。 模糊不清的视野里，那个男子站在池边，遮住了护网外路灯点灯光，投下大片阴影。 “救我……我……不会……” 挣扎了一阵，她逐渐沉入了水里。 “朝香同学，我跟你说了这样多的话，怎么会救你呢？” 恍惚里，她听到了这样的话。 记忆的场景到此停止了。 周围逐渐黯淡下来，陷入了一片黑暗。 再苏醒时，她惊讶地发现，自己飘在游泳池的水面上，身上缠绕着些许灰色的气流。 周围已经聚拢了不少人群。 有黄色的警示带子，围绕着整个游泳池附近，拉了起来。 闪烁着霓虹灯的车辆附近，停留着不少带着摄像设备的人。 她在人群里看见了同班同学，只看到他们在窃窃私语，说不出他们是什么态度。 直到她在人群的角落，一眼看见了涟。 涟依旧是那样美丽大方，可如今却在愤怒地与一个教师争辩。 “偷东西经过这里 ，不小心被淹死， 就是这样。” 她认识那个人， 就是游泳部的教练，也是体育老师。 他相当看中秋叶泉，并且一直期待着游泳部拿到名次。 这个时候，这个男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挥手好像是在驱赶嗡嗡的苍蝇那样，很恶劣地对带着涟。 “你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认为她偷了东西，经过这里不小心溺死的！” “不可能，直子不是那样的人！” 涟美丽的双眸泛着血丝，带着几乎喷薄欲出的怒火。 “你根本就是在诬陷！” “请注意你的言辞！泽村涟！” 田口体育老师沉下脸来，大声呵斥着： “这就是你对待老师的态度吗？！这就是泽村家的教养吗？！” “看来，也不过如此！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 争执声渐渐闹大。 “涟……” 伸出手来，她的视线透过了身体 看到了下方的水。 隐约间，莫名感受到一种呼唤，那是常世的呼唤——那个感应之中的信息。 平和、温暖、安全…… 自然而然地就明白了，常世在召唤她 ，前往那个地方。 只是…… “不要！” “现在我还有没做完的事情！” 她以自己的意愿，坚决拒绝了来自彼岸的呼唤。 一次，两次，三次…… 虚弱的身体，一点点透明下去，束缚在游泳池附近。 试着离开这里 ，可是总是跨越不了某个界限。 她心中隐隐有懊悔生出 ，觉得 似乎错过了很重要的事情。 记忆的场景之中，弥漫着她的懊悔。 四枫院悠有些惊讶 看着身边默默无语的女孩儿。 “你居然拒绝了三次。” 常世的接引次数，自然不是无限的。 拒绝了三次，就一个普通灵魂而言，就不会再有下次机会了。 “我那个时候还是不懂……有些后悔了。” 少女坐在跳水台上，白嫩的小腿下意识地前后摆着。 “这个时候的我，根本不懂，珍贵的接引机会， 被我全部错过了。” “等后来后悔，已经没有机会了。” “其实还是有办法，也许你能够找到别的方式，前往你该去的常世……虽然道路很曲折，大概率会迷失道路吧。” 四枫院悠身为神灵，深知从现世前往常世道路上的曲折离奇。 根本不是区区凡人的灵魂可以独自跨越的。 “常世位于冥界，是神灵开辟出来的国土，也是冥界里少有的宜居地带。” “冥界浩瀚广阔，难以置信地广阔，而常世的分布，并不是单纯的距离。” “前往冥界，单纯用走路的话，几乎永远也抵达不了你的目的地，所以……才有接引这回事。” “接引是你应有的福利，而正常灵魂有一次就足够了……你竟然能有三次，可见你还是有功德的。” 朝香直子仰面看着记忆之中的天空。 光影变幻，夜色降临，一轮圆月高悬夜空。 清凉的夜风，缓缓拂过校园，蝉鸣声阵阵，伴随着远处农田里整齐的蛙鸣。 “功德？” 她意义不明地重复着这个词，语气有些缥缈。 “有功于某个神或者神系，记录在册，就是功德了……就是说某个神记住了你的贡献。” “你是不是对神佛奉献了？或者参与建造了寺社之类。” “啊，这样说起来，我家附近新设了一个新的末社，供奉的是没有听说过的神灵。” “我家有参与筹备，发起人就有我家，社旁奉纳碑就刻了我家的名字。” 她认真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那以后每天早晚，我都有记得按时参拜 。” 第二百五十七章死神 正说话间，记忆的迷雾缓缓散去。 月下的游泳池边，孤零零的少女，抱着双膝，坐在长椅边沿，仰面看着天空，眼神笼罩在阴影里面，全身都散发着无力与孤寂感。 “真伤脑筋，你为什么不肯离开现世呢？” 穿着黑色连衣兜帽，手腕系着铃铛的成熟女性，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 乘着月色而来。 她的衣帽边缘 ，都似乎带着层月华。 清脆的铃声 ，随着她宽底鞋踩在石板路上的脚步声 ，传出很远。 “这位小姐，确认一下，你是叫做朝香直子吗？” 她的音色带着成熟女性的优雅，夹杂着一点沙哑，又有些磁性，很有魅力。 孤寂的朝香直子，透明的灵魂抬起头。 月光穿过乌云，照在游泳池的护网内，透过她透明虚幻的灵，已经可以看到表面掉漆的木质长椅。 “是我，请问您是？” 比微风吹过树梢卷起的沙沙声 ，还要微细，虚弱、缥缈。 声音出口时，朝香直子已经感受到阵阵晕眩。 “……唔，已经虚弱到这个地步了么？” 这位有着奇异魅力的女性，兜帽下的侧颜，在月光下映衬得，显得极为精致。 “姑且问一下，你对现世还有什么留恋呢？为何迟迟不肯离去？” “你大约不知道，生与死的界限是很明确的，强行停留只是徒然。” “我……不知道……” 虚弱的少女灵魂，面色苍白透明，身体的边缘已经有些模糊虚幻。 仿佛下一秒就会如同水蒸气一样，悄然消失。 “你的朋友已经向我奉献，希望你能够得到安息。” “再这样下去 ，你的灵质就会熄灭，彻底消失的。” “顺应这个愿望，让我渡逆一程，在那里你还可以拥有几十年安宁岁月。” “我没有偷东西……我不想去。” “真的伤脑筋 ，我虽然是负责清理的死神 ，但是也不能强迫你这种小孩子。” “死神？” “所谓的死神，并不是像你及大部分人所认识的样子。” “那你说，他们是怎样的存在呢？” “搬运魂魄的人，也就是魂魄的引渡者，就只是这样而已，没有比这更高的权力。 也就是说，死神并不会拿着镰刀将魂魄强行带走。” “搬运魂魄的人？” “光是移动魂魄就已经够让我们精疲力竭了。” “因为，总是有像你这样 ，背负着怨恨或者执念，徘徊不前的死者。” “奔波在各个地方，把幽灵送去冥界，是很辛苦的苦差事呐！” “朝香小姐，能稍微体谅一下吗？你的朋友可是好好地向我祈愿过，所以我才特意跑来一趟。” “……确和传说中的死神不同。” 拜托她的， 大约是涟吧……会这样做的，也只有她了。 一想到涟会为了自己到处跑，朝香直子露出了像是水莲花那样动人的笑容。 “跟她定下了一大堆约定，但现在我都还没有为她达成任何一件啊！所以……我还不想现在就离开这个世界。” 朝香直子犹豫了下 ，还是缓缓摇头，再次拒绝了前往死后世界的提议。 “啊呀，真是位性子执拗的小姑娘，但是，你这样是没办法达成目的。” 这个自称死神的女人平淡的语气之中，不带一丝感情。 “请您不要管我好了，我无论如何都不肯这样离开。” “为什么呢？总该有个理由吧？” “……” “大概是因为，我依旧在留恋这个世界吧？” 沉默了几秒后，她这样说着。 “所以拜托您，不要把我带走。” “看来你好像又忘了我方才说的话。” “我不是说过，并没有死神之镰吗？只不过是个搬运者，对这一切并没有控制能力。” “你肯不肯走，对于我来说，其实是无所谓的事情。” “你自己不要后悔就是了。” 抱着膝盖 ，蜷缩在长椅上 ，朝香直子这个举动，直接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真是不讨喜，明明有着可爱的外表，偏偏性格这么顽固，我向来不喜欢这样不乖巧的小孩子。” 自称死神的女子，纤细的手腕自宽大的衣袖下探出似乎就着月光， 看了下一个怀表。 那个怀表的边缘泛着奇异的光晕 ，淡淡的荧光下，只有这寥寥几个不会走动的指针。 “这趟还能停留72个小时，我还要跑17个地方……真是繁重的任务。” 抱怨了一句 ，这个死神女子心情似乎变得很差，态度冷淡了下来。 “听好，我的时间比较紧 既然你不肯跟我走，你接下来就得你读过。” 她手中的金色怀表 ，沐浴在月光下，逐渐明亮起来，散下一些光尘。 光尘被风送入朝香直子半透明的躯体之中，起到了立竿见影的作用。 原本缥缈到如同幻影一样的少女，充实饱满了起来，几乎恢复到与常人时差异不大的地步。 “认真给我听好，要延长你逗留在现世的时间，就必须借助现世人们的思念、情感！” “你停留在现世每一天，甚至每一个小时，都在逐渐走向消亡……就像是一阵风，一阵水雾那样。” “对于这点，我建议你效仿妖怪……如果能够搞出一些动静 ，让更多人意识到你的存在，你就可以借助思念的力量尽可能延长下去。” 留下这样的话，铃声逐渐远去，不知名的死神，赶赴下一个任务地点。 四枫院悠对朝香直子的选择不置可否。 至于记忆画面里面那个自称死神的……他一眼就看出来 ，只是最低级的神职。 大约类似于别的地方神话里的无常，牛头马面，或者阴差之类。 说是神还差得远，其实是略强一点的灵甚至于人类。 没有单独的神社，几乎也没有信仰，职责是奔波往返与现世与冥界，维持阴阳之间的平衡。 数目不是很多，但也不是很少，许多时候身兼数职，而且来源复杂。 “你是这样走上了这条路啊？” “是。” “能告诉我原因吗？是为了复仇？” 眼前已经恢复到了那个布满尘埃的杂物室。 看着从窗户透入到房间内的光线 ，她摇了摇头。 第二百五十八章扩大的权柄 “那件事虽然重要， 但是并不是最重要的。” “那么你是否有想，亲自报仇。” “可以这样吗？” “当然，这是很合理的事情，就算是别的神，也不会驳斥这样正当的理由。” “我这里，有一个机会……你愿意成为清城高中的七大不可思议吗？” 四枫院悠伸手一招，空气里面白气涌动，汇聚成一张带着蓝色绶带的学生卡。 在此之后， 他的手心多出一只白色的手机。 屏幕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校园七大不可思议”目录 。 依次打开目录，千叶，县立，清城高中七大不可思议，朝香直子。 清脆的拍照声响起，四枫院悠举起手机，对着她拍下一张照片。 与此同时 空白的学生证上，朝香直子的照片与姓名信息，缓缓浮现出来。 “拿好，现在你已经被我登录为清城高中七大不可思议之一……朝香同学。” “恭喜，你已经被选为七大怪谈的其中一员。” 四枫院悠快速地讲完一串话，说完恭喜！之后，随即单方面轻轻拍起手来。 “那个，我听不太懂您的意思……好像完全没有什么变化。” 朝香直子有些困惑的接过学生证 ，狐疑地翻来覆去看着。 她完全没有看出什么 ，过了一会儿，气馁地承认，这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学生证 “那是自然的，你只是被选中，担任七大不可思议之一的职务。” “请注意这一点，这是个职务，不是你本身有什么变化变化，你还是你，只是暂时被我登录为七大不可思议之一的朝香直子。” “等你毕业了，职务卸任，你就自由了，怎么样？很符合你的愿望吧？” 最初的设想，到这里改变了一些。 那部分思念的力量 ，并没有被四枫院悠用于形成某个特定的怪谈，而是制作成类似于职位的象征……也就是类似于这个“学生证”。 “因为是学生，所以会升学会毕业。” “毕业了以后呢？” “会打回原形，做回幽灵……当然，我是有报酬的。” “卸任以后，你可以住选择到我的常世里居住，也可以选择继续留任，具体细则我还没有想好 ，以后还会补充。” “正常来说，我会在当下寻找脱离现世的魂魄或是怨念什么的，但在现在，我完全没找到刚好适任的魂魄。” “所以就看到我的魂魄……？” “对呀，你帮了我一个忙，刚好就在绝佳的时间点呢。” “你的魂魄已经被我登录在暂定的七大怪谈中。” “其实本来以为看到的只是你的灵魂碎片，没想到你居然还完好地保存着大部分人格。” “碎片？” 似乎是听到了不得了的名词 少女有些惊讶的样子。 “太阳完全下山时，有一段时间，天空会显得特别明亮。” “那是残留在天空的光芒照射到地面的关系，幽灵就像是这种感觉。 魂魄本身会待在常世还是彼岸，或是成佛去往净土，总之就是从现世上消失了。” 四枫院悠随意做了个升天的手势，随后慢慢地分开。 “所谓的灵魂碎片，是指灵魂的思念、意志、性质等的一小部分，化为残渣留在这个世界上。” “有些魂魄会残留大部分的人格，不过那非常稀有，而且人格还是会逐渐消失。” “无论是神，妖怪，还是世界本身，最终都会走向消失 。” “这就是天道之理。” “所谓常世国，虽然号称是永恒不变，不生不死的国土，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那是绝无可能的。” “神灵开辟的常世 ，也只是能够提供庇护，让如同影子一样脆弱的幽灵，可以继续生活下去。” “区别在于，从一两个月的寿命，延长到一二十年、三五十年、甚至三五百年。” “尽管最终都是消失，但是我想，活几十年与几个月 ，起码有一百倍的差距，你说是不是？” “游荡的灵魂，会变成残渣？” 朝香直子看着自己的双手，陷入沉思。 “难怪，我那么难过。” “你就像是水汽那样虚幻，而且在时刻流逝，当然不舒服。” 四枫院悠抬起手，翻看着手机都页面。 就在说话的这个时候，一系列细小的目录闪烁着出现。 筑波大附驹场 (0.04%)、 东大寺学园(0.007%)、 开成学园(0.00346%)、 甲阳学院(0.00276%)、 大阪星光学院(0.00026.8%)、 樱荫（0.236％） …… 一系列他知道与不知道的学校名字，缓缓浮现，逐渐增加到清单之中。 学校的名字后面，还有着一秒一次闪烁的光标，显示的百分比后小数点后数字不断跳跃着。 ‘校园怪谈系列，正在登陆中……’ 尽管力量没有立竿见影地增强，但四枫院悠却能够感受到，随着时日推移，他的权柄在扩展、落实。 只是以这个进度来看 ，也许要百年，二百年，甚至更久。 每一所高中，如果都能设立校园系列怪谈……如同朝香直子这样，认命校园不可思议，四枫院悠的权柄就可以说是大成了。 ‘权柄遍布东瀛呐……’ 四枫院悠呼出一口气。 全东瀛大约有一万多所中学 ，七百多所大学。 每个学校，哪怕只有一个怪谈，数目也上万了……想也知道这有多难。 况且，也无力支出那么多。 更不要提可能遇到的阻力…… 然而这毕竟是个尝试，也是个可能。 “所谓的七大怪谈，未必是恰好七个， 十个 ，二十个都可以，就是泛指怪异现象。 由人类口耳相传，日久年深，怪谈就因此诞生。” “也就是说，我有能力引发某种怪异现象吗？” “不，你并没有，说穿了你也只是普通的幽灵罢了，借助道具恶作剧还可以，别的能力甚至还不如你活着时。” “你生前做不到的，死了一样做不到……说到底， 你那种死了可以变强的错觉到底是哪里来的？” “你已经死了一阵，应该发觉了吧，人死了反而不如活着时强壮。” 朝香直子想了想，说得也是，毕竟每一天都有一点虚弱。 “但你现在不一样了！你可以取而代之！” 四枫院悠格外加强了音量。 “我会把其他怪谈们的能力借给汝使用。 这就是我先前说过的，担任七大怪谈之一的回馈！” 四枫院悠用食指指向她的额头。 “借给我……？” “我之前也说过，其他怪谈并不具备意志或是人格，甚至那点传说度根本不足以让它们真的成型。” “然而你现在就是清城高中七大不可思议。” “换言之，你就是这个学校一切怪谈的管理者，可以在一定范围内使用它们的力量。” “你必须试着代替它们，判断使用其力量的时机，并下达指令。” “这种事情，我真的做得到吗？” “掌管一切怪谈的我说做得到，你当然就做得到。” 四枫院悠淡淡的笑容，给了她足够勇气。 “把力量借给我，让我引发怪异现象……？” 朝香直子有些困惑 ，但是某个想法似乎让她跃跃欲试。 “那我 ，是不是可以看看涟？ 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她了，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不来学校。” 她自言自语着。 看着这样的她，四枫院悠接着说下去。 “但是！立场是对等的，你终究只是负责下达指令，要是让怪谈们觉得不开心，进而被讨厌的话，只会被它们忽视唷。” “明明没有形成，却却会讨厌人吗？” “因为素材里我有加入灵魂的碎片。” “留在现世的灵魂碎片，若还具有魂魄本身的理念或想法，就会按照本能留在碎片中。” “一般来说，变成幽灵的灵魂碎片都是按照自己的本能行动。” 魂魄的本能…… 意外死亡的人类灵魂会留在发生事故的现场，出现经过同一条路的司机眼前，并且采取防止他们发生同样事故的行动…… 朝香直子想起以前曾听过这种怪谈。 四枫院悠从手机里调出七大怪谈的列表。 “目前为止，清城高中出现过的怪谈数目不少，目前还能登陆的大概是五条。” “诅咒简讯，会动的人体模型，十三条阶梯，跑步的上泉同学，樱花树的精灵，朝香直子的幽灵……” “咦，这个樱花树的精灵……” 四枫院悠看着目录之后，这则怪谈后缀标签是亮起来的，有着特效一样，文子从左到右，仿佛反光一样 淡淡地闪烁着。 “咳咳，言归正传 ，扣除你本身，还有这个樱花树……你可以直接借用的怪谈有四个。” “只有四个吗？” 朝香直子拿着自己的学生卡， 在她的眼前，如同橡皮泥那样，化作了一部新款的白色女式触屏手机。 “那个樱花树的精灵， 似乎真的存在，不仅仅是未成形的怪谈，所以不在调用之列。。” “其实大部分怪谈都是不可能成型的， 也就是说，是夭折的早产儿，所以作为校园怪谈管理者，才能有限借用。” 第二百五十九章罪沉三途 “那个，请问该怎么称呼您？怪谈先生？” 朝香直子紧紧捏着手里的学生卡，神态有些拘谨。 “称我四枫院吧。” “四枫院先生，我是不是可以离开学校了？” 似乎是觉得有误会，她又小声补充着： “我不是想翘班，只是有些在意，想出校门一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办法离开游泳池太远。 ” “那是因为你被游泳池的水束缚了，算是变相的水缚灵，只是因为那位死神的帮助，你才有稍微活动的能力。” 四枫院悠随口解释了她的疑惑，然后肯定了她的想法。 “你已经可以随意离开了 ，从你接受我的任命，就已经获得了灵格。” “现在你是清城高中七大不可思议的管理者，具备调用怪谈能力的权限，也可以离开校园。” “但是需要注意，你的职权范围是在校园内部，短暂离开一段时间没有什么，在外面停留时间久了，你会开始虚弱。” “所以不要忘记你的本职工作。” “那么工作内容呢？” “怪谈的本职，自然是引人注意了！之前你那样的恶作剧就挺好，很符合宗旨。” “不过，除此之外，其实还有校园守护者的一面。” 四枫院悠看着身前这个低头紧张的小女孩，语气有些沉重。 “如果能够阻止一些悲剧，少点像你这样的悲剧，就更好了。” 朝香直子双手交叠，笑容明媚起来： “嗯，我会努力的。” 千叶，七子寺墓园。 繁华闹市之中，寺庙独享一份幽静。 在东瀛，按照墓地形态，大致可分一般墓地、草坪墓地和壁型墓地，按墓地性质划分，可分公立陵园、民间陵园和寺院墓地，而七子寺墓地是寺院墓地。 寺院与神社不同，它要为死者办葬礼、做法事，还提供墓地，当然是收费的。 神道教视死者为不洁，不接受丧葬服务。 因此墓地都为寺庙所垄断。 由于传统缘故，东瀛也讲究落叶归根 。 即便客死他乡 ，也要托人运回故地，择一墓穴埋葬，寺庙因此坐享暴利。 这家寺院的墓地就比邻住宅区，新近收购的土地也是原先的住宅用地。 开始修建新的墓地就在大堂的后面，正在施工。 墓地之中，这一块一块带圆孔的混凝土墓室，堆砌在空地上。 长宽均为一尺半，彼此紧紧靠在一起。 远远望去，仿佛蜂巢。 长长的石板道路，左右坐落着样式古朴的童子石像。 在这个时间点，祭拜的人还不多。 容貌可爱，看着有些稚嫩的小女孩，穿着正式的访问和服，粉底嫩黄小花纹，乌黑的长发挽着发髻，配上一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有种奇特的古典之美，好像战国公主穿越到了现代。 她轻轻巧巧地走在寂静的墓园内，犹如无声的幽灵那样……尽管她本就是幽灵。 久违地走出校园，她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一眼望去，满是白色的墓碑，以及坐落在墓碑之间的松柏。 绿茵点缀，白色的小花一簇簇开着。 整个墓园都显得凄凉阴冷。 然而哪怕是这样显得阴暗的地方 ，在她眼里也多出几分鲜丽。 她不但一点都不觉得阴森，反而感觉到一种祥和。 就和一人独自在花园中踱步，宁静的春日午后那样，带着宁静。 如果这个时候还能看到家里的懒猫，悠闲地趴在木窗上打着呼噜，就更好了…… 朝香直子雀跃的心情，一直都保持着很好。 两株高大的老树需要仰视，树上白色的小花盛开，带着洁净、悲伤的哀戚感。 花朵丛生，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将枝条压得低垂下去。 虽然无风，花瓣却飘飘洒洒，一刻不断地从枝条上飘落下来。 似乎惟有树下的那片空地上，静静地铺陈着清澄的空气。 两棵老树下，有块孤零零的墓地。 朝香直子走到这里，一眼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背景，默默站在有着黑白相片的墓前。 那个人毫无疑问有着端庄美丽的外表来，像澄澈的夜空一样平静的目光里，盈着泪光。 “朝香 ，你一直是这样，不听劝告，擅自行事。” “每一次都是，每一次都是这样！” 泽村涟穿着一身黑色长裙，原本披散在身后的长发，不知何时起，梳起了双马尾。 “涟……” 朝香直子顿住了脚步，脚下仿佛生了跟那样，完全挪不动了。 “你为什么停留在这个世界 ，停留在这个世界太久，就永远去不了那个世界了。” “难道你是在等我吗？” “抱歉，直子，尽管我们曾经约定过，要一起离开这个污秽的世界，但是……这次我要失约了。” “希望你不要怪我……我没有能够跟你一起死。” 朝香直子站在墓碑与墓碑之间，借由遮挡物阻遮掩了自己的身影……尽管幽灵不会被普通人看到，但她还是下意识这样做了。 “你跟她约定一起死？” 身后传来四枫院悠轻声的询问。 “嗯，您认为什么年龄最适合死呢?” “怎么可能会有适合死的年龄呢？” 四枫院悠的视线在两个少女身上来回逡巡 ，仿佛在看两只中二病。 这样打量的眼神，让朝香直子蹭地一下涨红了脸。 “也，也有人持这种意见啊……虽然听起来很中二，可是，可是，不是很酷吗？” “我跟涟的观点一样哦，十六岁，我们都认为这是最适合死亡的年龄。” “既不是孩子也不是大人，既不是太纯洁也没有被完全污染，非常微妙的，也正因为如此而具有价值的，美丽的瞬间对于死亡来说是最适合不过了。” 朝香直子在四枫院悠继续看蠢货的眼神之中，讪笑着低下了头。 “我跟涟的生日只差一天。” “所以，我们俩约好了，两个人都是十六岁的时候两个人，在最适合死亡的十六岁，牵着手一起从屋顶上跳下来。” 四枫院悠对这样的约定，已经无话可说。 在持续以看无可救药的中二病的眼神 ，注视了泽村涟一阵后，四枫院悠终于开口。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莫名的寒意： “自杀是罪孽，必沉三途川！” 第二百六十章阴差阳错 “自杀……没有伤害谁，这也会有罪孽的吗？” 朝香直子懵懵懂懂地，像是第一次听说一样，惊讶地抬起头来。 “像你们这样，选择在十六岁就去死，毫无疑问属于罪。” 四枫院悠耐心地解释着。 “你要明白一件事，生前付出信仰，死后进入常世，这是一种交换，是现世与常世，神与人之间的契约。” “然而总是有人，想要钻契约的漏洞。” “相比起痛苦、压抑、既不美好、也不正确的这个现世，常世是洁净、幸福、安宁，完全消灭了疾病、痛苦、饥饿…… 除了还有死亡之外，其它一切美好的想像，常世都能够有，可以说基本符合人类理想乡的标准。” “甚至在常世，你不需要工作，也能舒舒服服过上几十年甚至更久……完全是第二次人生。” “对比一下，是不是很有吸引力？” “尤其是生活得困苦的人，是不是都萌生过这样轻生的想法？” “如果不阻止的话，所有觉得活着辛苦的人，统统都会效仿。” “这样一来，常世国土很快就不堪重负，连带着神也可能会破产……” “因此，必须阻止这点……” “这种事情是必须要禁止的。” 四枫院悠看着不远处，黑色长裙的少女，将线香在墓前点燃，幽幽的香气弥漫开来。 “神人契约，是阴阳之间达成的平衡。 任何企图钻空子的行为，都是罪孽。” “没有付出信仰，就想白白获得待遇，这种行为，通常被称作白嫖。” 四枫院悠平静地诉说着事实。 “白嫖是罪。” “看盗版其实也是同样性质，但作者其实不能拿白嫖党怎么样，最多在道德上谴责一下。” “然而，被白嫖的是神，就不一样了……地狱难道是摆设吗？” “当然，神也有好脾气的，比如说我。” “如果重病缠身，或者本就活不长的老人……这类情况，我是允许他自尽，赦免他们的罪。” “神能加罪， 也能赦免，这是权柄。” 朝香直子将鬓角的发丝向后拢了拢 ，看向黑裙的少女，流露出明显的担忧。 “不要真的做傻事啊，涟。” 听到自杀的结果，已经死了的她，就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你想见她？” 四枫院悠看出了她的犹豫，开口问着。 “可以吗？” 朝香直子捏着和服的衣袖，小脸上写着期待。 “想去就去吧，现在的你，可以选择被常人看到。” “这并不难，仔细想想，它如同本能那样。” 朝香直子鼓起勇气，站了出来 走到泽村涟的附近。 “涟，放弃吧。” “我虽然已经死了，可是有点死不瞑目，怎么说呢，反正就是这种感觉吧。 所以，我有一个提议。 我希望你和我交换一个新的约定……” 她的声音逐渐止歇，话也渐渐说不下去了…… 她意识到了什么。 泽村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听完朝香直子的话，如同看陌生人那样的眼神。 那柔美的面容上，是平静的肃穆。 “我不是泽村，也不能与你定下新的约定。” 她的声音很轻很细，像是花瓣簌簌落下的轻微声响。 接着，她的视线移向四枫院悠的方向，微微低头： “怪谈物语之主，向您致敬。” 四枫院悠站在一颗松树下，受了她的礼，开口询问： “你是清城高中的怪谈吧，泽村涟怎么样了？” “在您面前，我不能说谎……她记忆里的泽村同学，早就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我只是遵循她留在尘世最后的一个愿望，进行行动……” 顿了顿，“泽村同学”古井不波的面容上，难得地流露出一丝丝的动容。 “我过去栖身在樱花树里，听到她的愿望，做了这个交换。” “她给了我像人一样生活的必须知识，而我获得她的身份，扮演她的行动。” “这样，她就可以没有负担地去追寻解脱了。” “听她的话说，就是那像蝴蝶一样自由地，选择诗意的死亡……所以我想，大约是跳崖吧。” 东瀛向来有这样“物哀”的一面。 每当这个时候，四枫院悠总是会觉得那些人读诗歌读傻了。 “死，是很难看的，根本没有诗意。” “无论任何死法，都是很狼狈的。” “泽村涟”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她知道，所以，她选择了神隐。” 神隐，所以不会留下尸体。 “涟这个人，已经死了啊……” 真正想死的人 ，总是悄无声息地消失。 故意选择在人前寻死那种，其实希望有人来阻止自己。 这和那种拙劣的街头卖艺的手法一样，这只不过是在阻碍交通。 要是万一不小心真死了的话连一个鼓掌声也得不到。 默默消失，默默去死，才是真正的想死的人，会做的事情。 “泽村涟”不是泽村涟。 只是回应了泽村涟其中一个愿望的“怪谈”。 典子又接着看向楞在原地的朝香直子： “她说，希望你尽快离开这个世界，一起在另一个世界相会 。” “我记得，原话是……不能让小直在那边忍受寂寞。 对于没有小直的世界已经再没有任何留恋，只不过是把死期提前再已。 想和小直一起在空中飞翔。 然后，一起回家。” 然而问题就在这里……朝香直子逗留在现世，接受了校园怪谈管理者职位。 泽村涟却不知道这点，已经自杀。 “原来是这样么，她，她已经不在了……” “再也……见不到了吗？” 直子纤细的身躯摇晃了下，泪水夺眶而出。 “是我，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她！” 她犹如看到救命稻草那样，噙着泪水，看向四枫院悠，恳求着： “四枫院先生，你能救涟，对不对？” 四枫院悠沉吟不语，没有立刻回答。 “真的不能，不能想想办法吗？” 朝香直子像是杜鹃那样凄凉地哀求着。 四枫院悠沉默了，看了看这位自称樱花树精灵的女孩。 “我就不打扰您了。” 她很知趣，低头微微一躬，迈着小步，从二人旁边绕过 ，离开了墓园。 第二百六十一章水域 微风徐徐吹来， 树叶簌簌作响，墓园内一片寂静，空气里弥漫着香火的气息。 “四枫院先生，你一定还有办法，是不是？” “……” 看着她盈着泪光的眸子，四枫院悠沉默着开口： “前往冥界的路上 ，不止一条 。” “最早最古老的黄泉比良坡 ，佛教传入后演化出的三途川，以及如今的官方神道忘途川。” “根据信仰，功过，去处也不同。” 看着朝香直子微红的眼角，以及心碎一样的神情，四枫院悠叹了口气。 “如果她没有别的际遇，因为这份罪孽的分量，肯定会沉入河里，要救她，就得找到她，捞出来。” “那，您可以救吗？” “我不想说谎，是可以救。” “可是，我为什么要救她？” 四枫院悠的态度显得有些冷淡。 “任何奇迹都有代价，拯救也是。” “就算是请除灵师，解决一些作祟的小事，也得明码标价，出个价钱。” “我实话告诉你，拯救她是很累的很繁琐的，需要跑很远的路。 而且赦免她的罪，把她完好地带出来，还需要我额外付出力量。” “这跟路边遇到猫猫狗狗，随便送点猫粮狗粮完全不同。” “对于我来说，这也不是举手之劳了，要慎重考虑。” “如果……你没有能够打动我的报酬，我想只能说抱歉了。” “我，我什么都没有，对不起……是我的错……” 抿着唇，她深深一躬。 再抬起头时，眼圈通红，她侧过脸，像是小动物那样呜咽着，肩膀不住地轻颤。 四枫院悠看着朝香直子失落的样子，有些不忍。 “那么我问下，她是哪家神社的社子吗？” “涟，她……她们家都是四枫院神社的社子。 不过涟说过，是经过家里同意，自愿转信，成为了黄昏少女的巫女。” 转信是很慎重的事情，在这个世界尤其如此。 四枫院悠不记得这件事了。 翻开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殿下，您找我？” 迅速接通后 ，另一边传来一个沉稳的中年男人声音。 柳井翔大，算是四枫院家的家臣。 虽然进入了现代，但许多古老的传统依旧沿袭下来。 柳井家侍奉四枫院家，已经有四代人，到柳井翔大，恰是第五代。 平时需要调查各类情报，都是由他来处理。 “柳井，夕子的神社安排得怎么样了？” “按照您之前的吩咐，与庚家接洽，在本家神社内，单独设了供奉夕子小姐的摄社，一并设立的还有龙女，阎魔，民姬三位小姐。” “又在本市几个街区外 ，设立了几家分社，都是道旁末社，不算大，目前为止参拜人数不多。” “庚家那边本社正在动工，单独供奉庚夕子，预计还要一个月左右。” “关于夕子的信徒，我这边记得有过安排？” 四枫院悠并不经常插手神社的运营。 一家运营良好的神社，其实都有既定的章程，并不需要他来管理。 作为现世的人神，他只需要坐镇，以及负责一些重大事件。 比如说 ，扩建神社，安排属神这种事情。 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有了夕子，民姬，龙女， 地狱少女四位属神。 其中，以夕子，民姬的力量较低。 在他的神社之内，可以安排亲属神的神社，分润一些信仰。 过去都是空着的，现在陆续增添了起来。 “按照您的吩咐，为夕子神社培养神职人员。 并且分批次，为安排一些社子，转信夕子小姐，维持神社最基本的运转。” “已经按照计划，进行了三批，已经有二百多人，陆续转信了夕子小姐。” 说到这里，柳井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翻找着什么，隐约可以听到 话筒里传来翻页的声音。 “那么，有没有一位叫做泽村涟的女生？” 四枫院悠听着计划 ，不觉得奇怪 夕子本身就具备很强的灵力，有资格接受信仰 。 在四枫院悠帮助下， 已经获得的了承认……尽管是非常靠后的神阶，附属于四枫院悠。 “查到了，的确有这样一个小姑娘，已经正式信奉了黄昏少女。” “这样啊……那么，打扰了，你先忙吧。” 四枫院悠挂了电话。 说起来 ，也有一阵没在学校里见到夕子了…… 总不至于是有意在避开自己吧？ 不能吧？ 大概。 四枫院悠有些不太确定了。 周旋在多个女孩之间，即便是他，有时候也觉得时间不够用了。 要把每一个女孩记在心里，可能吗？ 总是会有轻重深浅的吧…… 这点，要怎么解决呢？ 少年四枫院悠的细小烦恼，不为人知地在心中浮现出来。 直到他察觉朝香直子的视线 看着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孩儿，似乎从刚刚开始 ，就一直在悄悄向这边瞄着。 “既然是夕子的社子，就由我去带回来吧。” 四枫院悠再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朝香直子可爱的小脸上 ，顿时出现了笑容。 “谢谢！太感谢您了！” 她慌慌忙忙地弯腰， 不断鞠躬着。 “夕子很正直，总是会坚持……她如果知道了，一定会这样做。” “毕竟，你们也不是故意这样。” “所以我会亲自去一趟，但是不是为了你们，是为了夕子。” “是，是，四枫院先生真是善良的神灵大人。” 朝香直子带着泪水的面容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我能为您做点什么吗？请多多少少使唤我一些事情吧？” “我也想 ，在拯救涟的事情上，尽可能做点什么。” “我需要寻找流动的水。” “流动的水？” “是的，流淌的活水，连通着冥府 。” “小溪可以吗？” 朝香直子指了指墓园不远处的小小河道。 与其说河道 ，不如说沟渠。 似乎是从附近的小河里引过来的水，流经这个附近。 四枫院悠看了一眼，就皱起眉来。 “太浅了，这样浅，我都下不去。” “要……下去？” 似乎是没有想到四枫院悠的想法，朝香直子困惑的重复着话题。 “干净的，流动的，起码要足够深的水域 ，才可能沟通冥河。” 第二百六十二章小船 流动的水，具备神秘的力量，沟通着现世与常世。 模糊的光与影，波动的水面，静静地流淌着。 晚风吹拂着四枫院悠的的侧颜，略显修长的发丝，垂到腰后，徐徐飘扬。 公园附近道路上，散发着幽幽白光的小夜灯，距离这处河岸还有五十米的距离。 昏暗的水面，倒影着低垂着的沉闷云层，以及周边遥远的灯光。 除此之外，这条环绕着公园的河流，似乎蕴含了某种不可思议的魔力。 “把船放下去。” 四枫院悠平静地站在台阶下方，凝视着水面，黑暗的水面，浮现着黯淡的光线，勾勒出重重黯硬。 朝香直子蹲下身去，轻轻将小船模型，平稳地放到水面。 水面因晚风荡漾着，不规则地波动起伏，泛着涟漪。 巴掌大小的小船，刚一脱手，就缓缓向着河心漂去。 透明的白色小船，里面点着根微细孱弱的白色蜡烛，透着哀婉悲戚的光晕，照亮了附近一小片水域。 不知何时起，水面弥漫起些许雾气。 “这样就可以了吗？” 距离早晨的会面，朝香直子已经耐心地等待到了现在。 “当然不仅仅是这样。” “这毕竟只是艘船模，不可能真的载人。 这里也只是普通的河，还没有真的联通冥府！” 四枫院悠整个人在暗处都带着一层淡淡的光。 白日里面不曾显示的姿态，在此时此刻，他的身上多了些变化。 尽管只是从短发换成了长发，但气质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白天还是更像人，此时就更像神。 某种深邃的气息，尽管引而不发，但依旧让朝香直子情不自禁地生出敬畏。 “听好，这着实是一件苦差事，所以我希望不要有第二次。” 说着抱怨一样的话，四枫院悠抓住自己耳畔撩动的发丝。 只是轻轻一划，指尖就多出一根。 “头发是我的力量构成，它的恢复也需要时间……我不想变成秃子。” “其实短发也适合您。” 朝香直子情不自禁地说着。 “嗯，你很有眼光，其实我也这样觉得……长发到底是显得过于女性化了点，我又不是女神。” 四枫院悠将自己的头发在指尖缠绕着。 发丝上淡淡的荧光一闪而过，随即隐去。 另一边，原本仅仅只是模型的船上，一团白光落下，将它笼罩在其中。 以常人目瞪口呆的方式，它迅速变大、塑型，形成可容两三人乘坐的小船，静静地停泊在水面上。 “太，不可思议了！” 在朝香直子难以置信的眼神之中，四枫院悠轻轻腾跃起来，像是一只燕子那样，轻盈地落到了船上。 “这没有什么奇怪，参照船的模型，等比例塑造神力的船。 “只有这样的船，才能渡人往返彼岸与现世。” “不过，你就不必上船了。” 四枫院悠看着她，眼中带着点小小的嫌弃。 “多个人就多一份重量，我划船也是会累的。” “还有，这次给你优惠，算一次委托费，一千万円都记账，从你未来的薪水里面扣。” “哎？神……也需要钱的吗？” “神不需要，人神需要，神社更需要。” “难道你以为，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妖怪神灵，都是靠空气活着的么……你不要那样傻乎乎的样子，虽然本来看着就不聪明。” “可是你总该了解到一点吧，无论什么时候，让人做事总是要给报酬的。” “灵力也没有那样廉价，何况是有危险的事情。” 四枫院悠扶额，稍微有些负罪感。 对这样小的孩子，提早灌输金钱的重要性，真的正确吗？ 然而，不提前说明，反而更不好。 “总之，你想想看，学校里那么多学生，总有零花钱吧？虽然不多，一个月几千円吧？” “他们总有些烦恼的事情吧？比如说恋爱咨询，比如说人际关系，再比如说霸凌……你身为校园守护者，帮助了他们，顺便合理地收一点报酬，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白白帮忙，说不定会养出一堆懒虫哦～” 伸出食指，四枫院悠在空中点了点。 “话说到这里了，你先自己看着办吧，不要再问我，一些简单的问题。” 四枫院悠对还处在懵懂之中的朝香直子，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你不用担心，能使用不少怪谈形成的能力，你在校园里可以做到许多事情，应该不会缺钱花的。” “记住不可以随便打白工。” “后续规定会通过联系设备通知你，啊，会有人送给你手机的……啊 ，她来了。” 戴着白色软帽的小萝莉，不知何时就站在了路灯下面。 她今天换了一身带着荷叶边的小裙子，小跑着沿着台阶下来。 朝香直子惊讶地看着她踩着白色小皮鞋，停在身前，柔美的眼睛里面，带着笑意。 “这位妹妹，还是姐姐？总之这是你的手机。” 她双手托着一款粉色的女士手机 交给朝香直子。 背对着公园夜灯，她细腻白皙的脸上 ，透着淡淡的光。 “这是给我的？” 朝香直子感受到某种吸引力 伸手握住手机， 入手冰凉水润，看起来似乎就很华丽。 直觉之中，就感觉到，一种水乳交融的联系，仿佛它天生就属于自己。 “你不是完整的怪谈哦，不过只要你还担任着[校园七大不可思议奇迹]的位置，这个手机你就可以一直保留着。” “我叫小社，是怪谈之间的联络信使，也是父亲大人的第二个女儿哦。” “第一个是？” “第一个是只人偶，她叫一之江瑞江……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父亲大人没有赋予我们四枫院的姓氏。” “所以小社未来有可能姓四枫院 ，对不对？” 朝香直子嗅着空气之中的淡淡甜香，笑着询问。 “大概是不能了吧，父亲大人似乎没有这个意思。” 小社上下打量了下朝香直子，露出甜美的笑容，又冲着四枫院悠的方向，用力摇晃着白嫩的手臂。 “我会好好教导这位姐姐的……父亲大人 ，祝你一路顺风。” 第二百六十三章久疏问候 四枫院悠的船，行在水面上 ，不知何时起，周围逐渐弥漫起浓郁的水雾。 船驶入雾气中，周围的雾气逐渐浓郁。 站在船上，脚下的小船无需驱动 自行破开水面。 船身璀璨明亮的光透过雾气 ，折射出绚丽的光彩，照亮了周围一小片。 水面如同浓稠的黑色油脂那样，波澜不惊，只在船经过时，才激起些许浪花…… “就连水面，都开始不一样了。” 四枫院悠也是第一次通过这样的方式，前往冥河。 立足在甲板上，静静聆听，带着某种讯息的微风，从前方而来，风中带着灵气…… 细细分辨，有着一些来自黄泉的灵韵，从前方而来。 属于人类活动的都市喧哗声，到这里已经完全消弭，转而代之的，是逐渐清晰的流水水声。 犹如瀑布那样，哗哗的水响，在前方传来。 船只微微摇晃，顺着风向前。 忽然间，前方猛地涌现出激荡的白色水流 船身一头迎了上去，阻力一空，水声清晰宏亮起来，沿着涌出的水，流了出来， 已经跨越了漩涡。 眼前的雾气略微稀薄了些。 船身已经置身于一片宽阔的大河中心。 入目所见，都是黯淡的灰色，凄凉，消沉。 到了这里，附近到处都有微弱光点，顺着波涛慢慢地流动。 淡淡的黑暗中，透出带有各种色彩的晦暗光芒。 画着各种颜色的小小灯笼，在水面一起一伏。 灯笼发出微弱惨淡的光晕，漂流在深不见底的阴暗水面。 小船光明璀璨，伴随着轻微的晃动缓缓前缓前行，水面也只是静静映出四周的黑暗。 在哗哗的浪涛声中，船身微微晃动着。 沿着这条支流行驶，不久前方又是一宽，汇入到更大的河道之中。 宽阔无垠的水面上，零星分布着一些淡淡的白光，那是船只的模样。 四枫院悠的船，到这里变大了不止一圈。 岸边开满火红色的花丛，那是缤纷盛开的彼岸花，在微风无形手掌的轻抚下，就像活物一般簌簌作响。 随着风落入水面的，是飘零的花瓣，在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顺流而下的一片红点，穿过流速不同的水流，在船前轻轻碰撞，就被卷进了一片浪花里，翻滚着远去。 这里通向许多不同的地方 ，四枫院悠辨别了一下方位，选择了最古老的那处。 古老的岩石碑文立在小河坡道上。 这处支流已经萎缩成狭窄的小溪 ，黑色的水面形成道路。 水面之下，相对清澈的水域内，全是可以看到的残破肢体。 有人形的，也有稀奇古怪的形态的。 小船等比例缩小了体型 ，适应着河道。 偶尔有着头上生角， 全身缠绕着灰暗气息的鬼族，艰难地从水下爬出。 坡道上分布着这些房子，各自带着淡淡的白光，撕裂了周围黑暗，笼罩小块区域。 除此之外， 几乎看不到有正常的灵魂经过。 “黄泉比良坡，看来是变成罪人流放的地方了。” “大概是在三途川啊。” 三途河，也叫三途川，是生界与死界的分界线。 河内流水会根据死者生前的行为，而分成缓慢、普通和急速三种不同流速水流。 因此就被称之为“三途”。 灵魂要渡过“三途河”的方法也只有一个 ，那就是乘上“三途河”上的渡船，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乘渡船是要付船费的，没有路费的灵魂将不能登上渡船。 就算登了船，也会被船夫丢进“三途河”中。 小船在四枫院悠的意愿下，开始加速。 周围的景象变化得很快。 开满火红色的岸边迅速远去，转为荒凉的黑色。 厚重的铅云低压压地，覆盖在天穹，呼啸的狂风卷起黑色的气流。 周围都是旷野，一望无尽。 黑色的河水干涸见底，河床都露了出来，皲裂、褶皱。 只有着浅浅一层黑水，堪堪流淌在河床上。 “三途川？” 四枫院悠有些意外于这里荒凉的程度。 船只在较深的水域停泊，四枫院悠踩在水面，向下看了看。 浑浊的河税，已经可以看到水底。 还有些面部模糊的人形，沉在里面，死一样的寂静。 ‘沉在这里的灵？’ 据说无法渡河的死者，冒险渡河，就会沉入水底，变成“三途河”中的水鬼，将永世无法转生，永世承受河水冰冷刺骨的煎熬。 在这种的痛苦下，这些水鬼对其它还有轮回希望的灵魂妒忌。 一旦有灵魂落水，他们就将一拥而上，将其拉入河底，让他也变成水鬼，承受相同的痛苦。 四枫院悠踩在水面，绕着绕了一圈。 他的鞋底踩着水面，如同踩着橡皮泥一样，鞋底每一滴水都化作了胶质，无论怎么踩都没有溅出来。 “没有水鬼跑出来吗？” 有些失望，他的声音回荡在河面上，传入水底。 似乎引发了些骚动，水下有些黑影，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眼中带着红光，冷冰冰的视线注视着水面的四枫院悠。 等了一阵，四枫院悠始终没有等到跑上来试图拖他下水的水鬼。 这些水鬼没有想象中那样蠢，似乎不会袭击四枫院悠。 抬眼望去，岸边的平原上，阴风卷着灰黑色的气流，席卷在四面八方，远处还有些山脉。 昏暗无光的天色下，零星可以看见一些黯淡的灰白色灵光，在漫无目的地行走。 完全是一派荒凉的景象。 “三途川，废弃了啊。” 想了想，四枫院悠踩着水面，踏上了这片黑色的土地。 在岸边坡道山，过去似乎是渡口一样的地方，修建有平整的看台。 在垮塌的殿堂一样遗迹边缘，他找到了侧卧在地上的石像。 样式古朴， 面目安详。 “卧地藏？” 这石像倒伏在地上，表面斑驳，风化迹象很严重。 看起来的确是佛教的遗迹。 不远处的黑暗里，一盏灯火缓缓靠近，穿着修身黑色和服，梳着发髻，显得温婉贤淑的高挑美人，缓缓提着一盏行灯走来。 灯火幽幽，绽放着青白色的火光，映照着她樱色的面容。 “久疏问候，物语之主。” 第二百六十四章神佛 “你为什么能知道我的路线？” “妾身并不知晓你具体的路线，只是在三途川等候。” “这件事也有你的插手？” 四枫院悠微皱眉，愈发觉得奇怪。 青行灯何德何能，能够操纵四枫院悠的命运？ 她的神力与位格，自初见以来，始终在四枫院悠之下。 更何况，妖怪之百物语，也是涵盖在在怪谈物语之中…… 面对四枫院悠这个这个女子却微微低头，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 她那黑色和服包裹下的美好身材，在青色行灯的掩映下，显得朦胧而梦幻。 “您似乎很意外，妾身等在岸边？” 不等四枫院悠继续追问，她轻轻一笑，继续说着： “其实三途川已经废弃数百年之久， 如今只有这一条主干，尚未枯竭。” “您也见到了，这里已经几乎没有灵魂经过了，原先驻扎在这里点和尚，也都迁移去了佛土。” “妾身曾想，只要等在岸边，也许就能等到……果然是等到了。” 她说话时点语气很轻很柔，带着些欢喜雀跃。 在说话时，那妩媚的容颜上，透着点樱粉色，右手那只纤细白嫩的手臂，自华丽的绢布和服袖下探出，轻轻举着行灯。 行灯的青白色光线，也逐渐柔和下来 ，似乎是配合着此刻的心情……一切就宛如旧时公卿男女，于夜中幽会那般。 假如忽略掉那不远处的荒凉之景，这里可谓既美丽有梦幻。 “青行灯，你是否曾经出身公卿名家？” 灯光下，四枫院悠静静地欣赏和服美人匀称美好的身段，忽然泛起疑问。 “……祖上据说是出自源姓的分家，不过妾身身为凡人时，已经是战国 ，那时已经很落魄了。” “您为什么这样问？” 骤然听到着不在意料之内的问题，她的确显得有些讶然。 “难道要叙一叙祖上渊源不成？” 似乎是觉得这个想法无稽，她忽然倍逗笑了。 “四枫院家跟源氏关系也有，但那都是很久前的事情了，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渡河时，是谁牵着你的手？” “你既然上了岸，想必是找到了？不知道他是哪位？不妨告知我，他的姓名来历。” “等下次，我就可以回敬你了。” 四枫院悠的话，可谓恶意满满。 据《源氏物语》所言，当时俗说，女人死后必渡三途川，川中有深浅不同的三途，视其人生前善恶指定一途，渡时由第一个男子援手。 俗谓女子死后渡三途川，经火途、血途、刀途之前，由最初交欢之男人牵引。 这话一说出口，顿时气氛骤然变化，仿佛从三伏天走进了冰库那样，周围遍布着冷气。 青行灯面容上笑意冻结了，瞬间僵硬，眼神冰冷，带着杀气，似乎是下一秒就要拔剑杀人。 尽管这样，她依旧是没有动手，反而是压抑着怒气，不紧不慢的回应着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妾身惨死时，年方十六，并没有那样中意的男子。” “妾身是通过别的途径过来的 至于途径，就 不必向您回复了吧。” 先前她的声音固然柔美，但多少有些生硬，显得有些矫揉造作。 反而如今这被惹怒了之后，带着怒气的声音，像是风铃轻轻响动，倒是顺耳不少。 “三途川蕴含不具浮力，且含有能够腐蚀灵魂的剧毒……神灵可以渡河，是因为有权柄在，所以河水不伤。” “所以，你也是东瀛的神？” 四枫院悠很快自己又推翻了这个结论。 “不，你身上的确没有册封过的痕迹。” “如果有册封，神性的气息会很明显，瞒不过我！” “但是，你果然是神！而且还有不少信仰！” 现在在这里的 ，似乎不是化身，四枫院悠能清楚感受到神力的气息。 嗯……与四枫院悠的相性很好。 妖怪百物语，本就是四枫院悠怪谈神性的细小分支之一。 在靠近之后，属性的关系更是明显。 青行灯的感受更是明显。 仅仅只是站在这里的这一阵，她就感受到自己受到明显的吸引。 ‘这个男人，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隐隐来自于怪谈对于她持有概念的克制，哪怕在这个特殊地方，也无法完全抵消。 ‘才隔了多久，他的物语权柄，似乎又要成长……不能在放任了！’ 心中既惊且俱，青行灯暗自咬着银牙，下定了决心。 她藏在和服袖中的左手，暗暗捏碎了一物。 ‘施主，从此因缘两清。’ 神念之中，一个僧侣身影，手持锡杖，面色安忍祥和，单手冲着她微微行礼。 他背后笼罩在红黄色的光芒之中，隐约可以看出，与地上卧着的石像，那几分相似的面容。 着幻象转眼就灭，青行灯却感受到某种熟悉的力量，在地下如同菌毯一样蔓延开来。 青行灯心中犹如倍割了一刀，不断的在滴血…… 这可是她费尽心思才换来的一次承诺。 这下，她更是咬牙切齿，连敷衍的笑容都省了，一字一顿地问： “您可知道，这三途川断流的因缘？” 四枫院悠看着她俏丽的面容上，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样子。 看起来，有点像是，不小心把贵重的首饰砸烂？ 然而她生气的样子也别有一番美丽，四枫院悠坦然回以欣赏的眼光……这视线让她表现得更加生气了。 “关于三途川断流，我有些猜测 ，大约是神佛分离令吧？” 这涉及到了神佛之争，以及东瀛格局的变化。 现世与常世的联系，是非常紧密 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佛教在公元500年左右，由百济正式传入东瀛，经过了奈良和平安时代，一时大兴。 由于神道和皇家直接联系，在皇家傀儡期，佛门压过了神道，把神道视为附庸，这就是著名的权现观。 所谓权现就是化身一样的性质。 佛教公然将东瀛神系，贬做某某佛菩萨的化身。 这就是佛教吞并神道教的努力。 “三途川的形成，就来自于佛学入侵。 然后又有官方神道兴起，有“神佛分离之令。” “事实上举神抑佛，是神道配合朝廷，对佛教的反击。” “想必就是那个时候，夺回了大权，三途川与佛教联系紧密，大约是这样衰败的。” “差不多。” 青行灯的声音冷冰冰的，认可四枫院悠的猜测。 “神佛分离令影响深远，不但现世寺庙纷纷改成神社，甚至连冥土都重开忘途川，主要由朝廷神道把持。” “东瀛死后灵魂，从那时起就少经三途川，直到如今 ，几近枯竭。” 四枫院悠点点头，环顾四周。 昏暗的天空，荒芜的平原上，周围漫无边际地卷着阴风。 这个动作却让青行灯心中一紧。 脚下的土层之中，属于某种“菌毯”一样的力量，正在不断铺开。 某种格格不入的力量，与她自身的力量难以调和，刺痛点感觉，阵阵袭来。 紧绷的身姿挺直，黑色和服包裹下的曲线，玲珑有致，然而却在丝丝颤动，光洁的额头渗出汗珠，打湿了刘海。 “他应该没有看出。” 青行灯感受着异力接通自己的感觉。 那是如同烧红的烙铁， 生生刺入血管里，然后扭曲行动的感觉。 与她属性格格不入的力量，犹如水与油的区别，运行在她的身躯之内 。 红色莲花一样的印记，在手背缓缓绽放红光。 她悄然将左手藏到背后，清澈冷淡的音色，一如先前那样。 “神道收回了冥土大权，忘途川就是如今的灵魂之路。” “古老的黄泉比良坡，演变为罪人之路。” “哦？你去过？” “那里就剩一条黑色的消息，里面都是残缺的罪魂肢体，岸边有着监管的小吏，在淡白的房子之中驻守。” 简单地介绍了下，青行灯继续补充了两句： “黄泉比良坂相对古老，很少有灵魂经过了。” “那里还有一些恶鬼妖怪之类，偶尔会从里面爬出来。” 另一种视野，在迅速铺开的地下，构筑了她理解范畴之外的东西。 这是原本就存在于这里，残存于遗迹之中的力量，按照固有的设计在运转……最终临时接入了她。 清净、安忍、慈悲、渡厄……这力量之中有着种种与她无关的属性，不仅仅是如此，更有别于东瀛神灵的灵韵。 “这里就是菩萨的遗址，物语主，你不该亲身过来的。” 全力运转时，痛楚令她面色透着苍白。 她本就是极其标致的美人，此时微垂下头时，更有着令人怜惜的柔弱之美。 四枫院悠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眼神平静。 这平静让她有些不安，下意识攥紧了左手。 那里，丝丝殷红已经自手背流淌下来。 下一顺 ，梵音阵阵，声如洪钟大吕，响彻耳畔。 犹如千名万名僧侣齐声合唱，排山倒海一样的声浪，震得脚下都在颤动。 重重莲花在脚下盛开，在刹那间就扩展到视野之中，淡淡的金色光芒，侵染着这片空间之中的一切。 “一花一叶，尽是菩萨法身！” “四枫院，觉悟吧！你是逃不出去的！” 第二百六十五章破境 在青行灯的眼中，就是一团淡淡的金光从虚空中显形，伴随着无数符咒，密密麻麻，化作莲花形态，将四枫院彻底淹没了。 “原来你借用了佛教的力量……你背叛了神道？” 白光皎洁明亮，映照着周围一片，静静地照耀着周围。 四枫院悠打量着这重重的锁链、红莲、绿叶，以及其中无处不在的淡淡金色。 “不回答么？” 周围的虚空中，淡金色光泽之中，生出无数细小的莲花。 白玉白莲，红玉红莲，金色金莲。 莲花层层开放，花上站着菩萨，叶上站着金刚。 空中悬浮盘坐着各色阿罗汉莲座，下方矗立着各种天人。 阿罗汉都有淡红光，天人尽披着白光…… 更上层，隐约浮现本尊菩萨法相，红色与黄色混杂。 四枫院悠眼中，此间一切迷幻尽数消失，只见各自神力本色。 外面，青行灯还能够看到里面。 “已经展开，就不能再改变了么？” 紧紧抿着樱粉色的唇，她有些紧张的看着法界。 从外面看，就是一朵金光充盈的巨大莲花，含而不放。 这样的法界，并不是她的能力能够干涉的 。 她只能选择何时使用。 然而毕竟是临时授予了权限，淡金色的光没有阻碍她的视野，让她可以较为轻易地看到内部。 无论菩萨、阿罗汉、抑或是天人，都是满满的淡金色泽。 为首的那尊菩萨虚相，更是脑后悬着一轮圆满的金色光轮。 “四枫院，看你这次怎么办？” 她充满期待地，看着被层层金光包裹住的四枫院悠。 只要在这里解决他，不，哪怕不能消灭，至少也能消耗掉他相当大的力量…… 只要彼此神力相差不大，青行灯就有把握了。 “这是我最好的机会……菩萨啊，拜托了！” 这时他听到了法界内，四枫院悠的质问。 “……你背叛了神道？” 隔着法界，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抚了抚左手手背。 那里已经恢复了过去的光洁白嫩。 ‘不，妾身从没有背叛神道。’ ‘因为妾身，本就是民间野神，没有官封，谈得上什么背叛呢？’ ‘更何况……’ 暗自辩解了几句，她吐出一口气，忽然觉得周围有些莫名的寒意。 核心处，慈眉善目的地藏石像，倒卧在地上。 所谓法界，对此时的四枫院悠，与观看电影没有区别。 “本愿，法咒， 这里是忉利天？” “可惜了，这里没有真的阿罗汉，或者菩萨。” 四枫院悠面部，淡青光的光泽隐没不见。 身前古朴的灰色石像，猛地发出细微的皲裂声。 然后，在他的注视下，轰然倒塌，化作灰白色的石粉。 “……要不，今天就能砍一个。” 身为比天津神一员，四枫院悠自不会有普通人对于菩萨的畏惧。 如今他的力量，已超过菩萨。 “这怎么可能？” 青行灯等候在外面，狡黠的双眸里，满是不可思议。 莲花花苞上，满满充盈的淡金色，在瞬间熄灭了大半，摇摇欲坠。 大量流光散去，落在地上，化作周围的星火。 “刚刚那是，发生了什么？” 美目之中眼神闪烁，她仔细回忆着刚刚所见…… 然而，她连发生了什么都回忆不起来了！ 阴风依旧盘旋在平原上，呼啸着，在靠近这里时变得和缓。 静静地，她开始听到一种细微的声音。 那是类似于植物根茎折断的细微声音。 咔嚓咔嚓，不绝于耳。 在她的眼前，晶莹的光莲，逐渐裂开许多裂痕。 碎开的点点碎片，化作流光而去。 其中几片细屑，恰擦过她的面颊，割断了几根青丝。 更多的光屑如同流萤般，迅速向着四面八方飞溅而去，大部分砸在远处，落地就形成大大小小的坑洼。 细小的泉水，在她精致的木屐边上，绕着屐齿涌出，汇聚成巴掌大小一块湿润土壤。 颗粒大小的嫩芽迅速冒了出来，抽芽、生长，形成寸许高的浅浅草丛。 嫩草表面带着晶莹的淡淡荧光，周围环绕着一股细小的微风带。 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特有的香气。 湿润土壤、绿草、泉水，整体染着层淡淡的汉白玉色光晕，光晕约有两三厘米厚。 昏暗的远处，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有些什么，这在冲向那零星分布在平原、阴山之中的光明所在。 落下的每一点光明，都是散落的神力化成。 对于三途川而言，这就是生机。 甚至于，不远处的坡道之下，也冲出了一些模样漆黑的人形。 如同潮水一样，在黑暗中扑向了几处小小的光明。 星星点点的光，或大或小，点亮了整个平原。 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陆续熄灭下去…… 只有少数顽强地存在于黑暗之中，像是梦那样缥缈。 青行灯回过神来，久久无言。 “这里本来就废弃了多年 ，只是还残存了些佛性和力量，我借了佛教菩萨的符印，才把它构筑成结界……可真是没想到啊！” “连这里遗留的神力，都压不下他……他比上次见，又有变强的趋势了。” “再这样下去 ，别说报仇，我连支撑都难了。” 皱起眉来，青行灯下意识退了半步，随后感觉到，再不能犹豫了。 “这里不能留了，四方之门，开！” 白光在她背后汇聚成虚幻的门扉，精美的花纹依稀可见。 随后，两扇门扉缓缓向内打开，透出虚幻的星空。 她闭上眼睛， 像被无形之线牵系地风筝，倒入门后。 身躯穿过门扉的时候，她看见了——一抹淡淡的天青色的光芒。 “你做了这样的事情，还想跑么？”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逃掉的时候 看到四枫院悠跨出光莲，无数淡金色的碎末在他的背后炸开，化作满天星粉。 淡淡的青色光芒，自上而下，浅浅地覆盖了一层 ，遮覆了约十分之一的身体。 四枫院悠大半身躯笼罩在淡金色的光中，那是不同于先前结界，另一种淡金色 ，流转着四枫院悠的灵韵气息。 从四枫院悠被困入内，到他瓦解结界，破境而出，这一切变化，都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发生。 完全超出了青行灯的预料。 第二百六十六章救赎 昏暗的天色下，数不清的流光散落在周围。 四枫院悠快步走出，沿途直接撞开玉色的茎叶。 如同竹子节节破开的微细声响，又像是煮熟的鸡蛋壳受到压力层层碎裂的声音，在金色的结界内不断响起。 咒符、金刚、天人、莲花、净土……寸寸瓦解、破碎。 四枫院悠快步在结界内游走，他的周身笼罩着火焰一样凝聚的金色光晕，边缘如同燃烧一样。 金色外焰的边缘，覆盖着一层极淡的极薄的天青色。 这层天青色的光，仅仅只是存在于这里，靠近的一切都如同遇到高温的蜡像，在缓缓扭曲、变形、蒸发。 原本坚固的金刚、天人虚影，只要碰到，立刻在他面前迅速熄灭。 就像是戳破一个个肥皂泡泡那样轻松如意。 脚下横着晶莹剔透的白玉莲藕，四枫院悠一脚踩上。 噗，像是烂泥一样，很轻易地，比预料之中更轻松地，察觉不到什么阻力。 在四枫院悠眼中，它直接融化了，化作大量不定形态的液态光，飞溅到周围。 一些细小地，直接汽化，溢散到周围的空中。 踏出金色法界的下一瞬，缠绕覆盖的青光在迅速消退，本就显得黯淡的青色，迅速退化到几乎看不出来的透明。 “我会来找你。” 四枫院悠平静沉稳的声音，穿透了呼啸的风声，直接传入行将消失的青行灯心底。 青行灯心中一寒，身形在空中透明、消失。 …… 淡淡的金色光华，照耀着水面。 无数精美的河灯飘浮在漆黑深邃的水面 散发着凄婉哀戚的朦胧白光，顺着水流的方向，飘向前方矗立在水中的高大鸟居。 四枫院悠坐在船头，静静地看着船只分开水面，在朦胧昏暗的水面上 悄然前行。 宽阔无尽的深邃夜色里，水面上来来往往地，到处都是笼罩着黯淡光明的船只。 远远地，能够看出轮廓。 许多都是独木舟，少部分体型较大，几乎都是匀速行驶在河面。 笼罩在金色光中的船，尽管只是小型，但速度却很快，径直穿行过鸟居，抵达一个笼罩在淡淡白光里的码头。 光明的身影缓缓自船舱中迈出，瞬间就如一轮明月穿透云层，照亮了岸边远近大片区域。 站在岸边的人影都是震惊，只是感觉到属于东瀛神灵的灵韵气息，。按照次序跪倒在道路边上。 从他们角度缓缓仰面望去，那金色身影身后，隐约浮现着等身高的淡金色光轮。 光明照耀着周围一片区域，明亮皎洁，如同月夜下的平野。 移动的光影中，面目模糊的人影沿着台阶踏上码头，停下脚步。 那岸边的石制房子里，有着身披光明，略显黯淡的人影，同样跪伏在地面上。 “沉到水下的灵魂，要怎么做？” “您可以随意带走任何灵魂。” 应答的小吏头也不太，只是恭敬低头。 他单薄的躯体像是白雾，透着点昏暗光晕。 在这轮金色月亮走远之后，所有人都大喘一口气，彼此交谈着。 “这是哪位大神，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啊？大约有从三位了吧？” “我亲眼见过从三位，神力比这位还差些。” “只是气息不太熟悉，奇怪，你们谁知道这位的名字啊？” …… 她一身淡紫色校服百皱裙，披散着长发，身上笼罩着层明光。 “呼， 真是难找。” 黑色的河岸上，不时有着精美彩绘的河灯，飘浮在在漆黑如油的黏稠水面上。 夕子架着艘小舟，费力地在沿岸水域，来回划着，寻找着。 视野透过泛着淡淡光芒的水面，看到水下一片区域。 隐隐又有某种联系，让她可以确定，那个孩子的位置。 “无论如何，那个孩子向我恳求过。” “嗯，至少要捞出来……” 她随意擦了擦脸颊上的汗珠，又划过去，向着岸边靠近了一下。 “夕子，你在这里干嘛？”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随后小船就是轻轻向下一沉，四枫院悠的身影站到了她的面前。 有阵子不见，夕子身上的光有些许增长…… 看来是有很努力的在积累。 四枫院悠看着她带着倦色的面容，重复了一遍？ “夕子？” “啊，这个孩子的母亲，替我建了一座摄社哦，她向我祈求，保佑这个孩子。” 头发沾湿，明显带着点疲惫，夕子宁静的笑颜上，有着熟悉的坚定。 “你这么用心，一定能成为合格的神的。” “悠才是，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出现？” “那是因为，另一个孩子啊，也向我许下了愿望啊……” 四枫院悠就是笑了起来。 “人类总是向神灵许愿，恳求拯救他们的救世主。” “回应人类的愿望，偶尔展现奇迹，也是必须的。” 四枫院悠看向水面之下，他比夕子看得更远、更深。 “是叫泽村涟的那个孩子吧？” “是。” “能确定她就沉在这附近吗？” “肯定在这里，我能感受到……” 夕子纤细的手按在胸口，双眼微眯，带着忧色。 “那个孩子一直在呼唤我，但是，我一直没有能够捞出她。” “也许，是被其它东西拖住了。” “河里的鬼？还是其它罪灵？” 夕子很快就想到了某种特产，露出些嫌恶的态度。 “大约就是这样了……” 水中同为沉沦的罪灵，会像螃蟹一样，彼此钳制，阻止有可能脱离水下的同伴。 泽村涟，也是如此。 在深邃黑暗的水下，似乎就有这样一幕。 “我来吧。” 耀眼的白光弥漫在水面上空，像是探照灯一样照入水中，漆黑的水面顿时变得透明澄澈。 大量沉在水中的残缺肢体， 都睁开了双眼，看向光明传来的地方。 这样的探照灯来回逡巡了几遍，终于……水底逐渐有光明交相呼应，随后那片水域越来越亮。 茶色长发的少女，沐浴在光明中，迅速自水面之下浮出。 她双手交叠在腹部，俏丽的面容上神情安详而宁静。 黑色的连衣裙，在光芒之中，逐渐褪去污色，恢复到一尘不染的洁白。 第二百六十七章信 数以千计的枯骨，从河床下方伸出，带着渴望的气息，伸向这片光明笼罩的区域 然而在靠近光明边缘的时候，原本温和如水的白光，却忽然转变。 蹭的一下，白色的火焰蔓延、灼烧。 好像是几千只猴子受惊那样的杂乱尖叫，被火焰灼伤的手臂迅速退开。 退出那范畴后，火焰缓缓熄灭。 泽村涟浮在水面之上，身下透明的光华凝聚出密密麻麻的洁白色花瓣，宽大的绿色叶片舒展开来，将她托出水面。 洁净的花瓣、翡翠色的叶片甚至，枝蔓之间都流转着玉色的光华。 茶发少女躺在花中，层层白光排开了黑暗，黑水泛着点微弱的波澜，却一丝一毫都不能侵入靠近。 细微气流凭在靠近水面处涌现，微风鼓动， 推动着花叶包裹的她，向着岸边缓缓靠近。 “这就是救赎。” 四枫院悠转身看着夕子，恬美如初的容颜上，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里，涌动着欣羡。 “好漂亮啊！悠，我也想这！” 她指着黑水之上，那缓缓靠近的光明中，语气有些兴奋。 洁净无染的茶发美少女，沉睡在洁净无染的洁白花丛里，身下就是黑暗的水面。 更远处，是幽暗的灰铁色天空，以及到处似乎笼着灰色雾气的黯淡水面。 的确是有着美丽与恐怖的冲击感。 然而四枫院悠摇头拒绝了。 “这不是好玩的。” 抚了抚少女脸颊一侧垂下的柔顺黑发，四枫院悠带着笑意。 “这水下全是没有神愿意拯救的残缺灵魂，每一滴黑水都是罪孽汇聚，就算是神，也不会想靠近。” “即便神力可以净化罪孽，可是谁愿意靠近脏东西呢？” 就在这个说话的短暂时间内，四枫院悠所站立的岸边这片土地，沐浴在光明之中，进一步生出了变化。 沿着脚下为起始点，直通水面的干净石板路缓缓生出，周围生出鲜艳的各色鲜花，青草油亮欲滴，点缀在其间。 每一寸土地 ，每一片花草，都在竭尽全力，展现最美丽的姿态。 空中跳跃着丝丝明亮的流光，隐约可以听到，悠扬的旋律自空中奏响。 曲调悠扬，似是笛声，又似乎混入了其它乐器。 不是任何曾经听见过的曲子，但莫名就有一种感觉，很配四枫院悠 “这是，悠的旋律？” 少女纤细的心思，让她听出来旋律背后隐藏的内容。 “嗯，大约相当于个人伴奏，不过可以收敛。” 念动之间，他将周围的光明略收敛了下，这旋律就逐渐隐没 ，虽然还在，但听得就不那么真切了。 “可能不是所有神都有吧。” “此外，校园怪谈系列，交给你管理。” “我会认真对待的。” 夕子神色认真地应下之后，她身边的光明猛地加强，照亮的区域半径更是扩大了两倍。 “回去吧，夕子，还有一件事忙完，差不多就该休息下了。” ……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能诚恳地面对自己的内心。 我不是想要洗刷罪名 ，我想要跟她在一起——朝香直子 冷雨细细的下着，冰冷的黑色墓碑，在雨中显得崭新。 幽幽的青烟，弥漫在水汽之中。 墓碑下方有个小小的挡风石头香炉，她带来的线香静静地燃烧着。 朝香直子撑着比身高还长的伞，整个人都罩在伞面下，静静地看着照片上永远定格的笑容。 周围一片都是雨声，除此之外，这里再没有别人。 唯有在这里，她才能找到些许慰藉。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 “朝香直子，这是你的信。” 回过身，她惊讶地看到一个奇怪的人。 那个人的穿着稍微有些奇怪，穿着是旧时邮递员的衣服——老电影里面才会出现的款式。 穿着这种衣服本身就够惹眼的了，更加引人注目的是那个人手里拿着的一根长长的手杖。 那根手杖比她的身高还要长，好像是充当钟表的作用吧。 上面还镶嵌着长短指针的罗盘。 朝香直子有些惊讶，和这个一直凝视自己的人目光相遇了。 比起端庄的外表来，那个人像澄澈的夜空一样平静的目光更加令人印象深刻。 看起来是年纪与她差不多的美少女看，可是她周围弥漫着的那种沉静安详的氛围，却跟她的年龄很不相称，显得很早熟的样子。 “文伽，快一点啦，时间快来不及了！为什么你要跑这样一趟啊？你的任务明明不包括这封信。” 手杖忽然传出元气少女活泼的声音。 “安静点，真山 。” “喂喂，稍等一下!刚刚跟流礼说的时候，你说你收到过死后文，难道，你说的Fumika，是和我们一样的邮差文歌吗?” “是的，文歌就是送死后文给我的邮差。 当时的我还年幼，没有好好谢她。所以，我想通过死后文，向她表示感。” “是那个文歌吗？美川文歌？” “你好像认识她?难道是名人?” “何止是名人。文歌可是自福音局设立以来的例外中的例外人物。” “例外中的例外是什么意思?” “死后文的邮差是福音局从死者中挑选出来的，对吧? 所以，一般情况下，不管过多少年，他们的年龄都不会变化。 可是，文歌不同，她是唯一会成长的邮差!作为我自然知道她的名字，不过……真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这个名字。真让我吃惊！！” 文伽，与文歌，都是Fumika。 朝香直子默默地接过这封信，缓缓鞠躬。 “谢谢你，文伽小姐，帮忙之中抽出时间，为我送这封信。” “嗯……其实也没有多忙。” 文伽依旧是那样冷淡的样子，然后她的搭档手杖真山 ，立刻出卖了她： “什么叫做没有多忙啊？” 真山的红宝石核心不断地闪烁着 表达了她激烈的情绪。 “日程表上的还一封没有送哎！是文伽说要更多地体会人类的‘思念’，我才会安排这样的日程！” “太过分了吧啊啊啊啊！” 在这样的抱怨声里，文伽轻轻地叹着气。 第二百六十八章百合花开 不得不承认一点，她的搭档实在是太精神过头了点。 这个世界上，有种名为死后文的奇迹。 这个奇迹的传送人，据说穿着一身旧式邮递员似的奇特服装。 死后文的投递员中有一位名叫文伽的少女，以及她那名叫真山的搭档——只有相信奇迹的人们中，才流传着这温暖的传说。 朝香直子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轻轻地笑了。 “那么，你不打算看看吗？” 文伽有些在意。 她总是会观察收信人的反应。 朝香直子摸了摸信纸，侧身看了看墓碑。 昏暗的天色下，墓碑上的照片，涟依旧是温柔地看着她。 “嗯。” 展开来信纸，入眼就是熟悉的字迹，工整娟秀，每一行字末尾都带着熟悉的上弯。 上面绘了许多花瓣的图样，熟悉的铅笔素描风格。 冷雨持续地下着 ，昏暗的天色里，文伽站在雨中，身上分明滴水不沾 。 所有雨水在靠近头顶附近时，就悄然消失。 伴随着阅读，朝香直子的心情一下子就开阔了许多，露出一种温柔的神情。 面对距离不过一米左右的文伽，明显感受到她的心情变化。 ‘从救我的那位神灵殿下哪里，得知了这件事情，我是很惊讶的……直子你居然没有顺利前往冥府。’ ‘明明，我有好好去神社替你祈福，那座神社的楼梯爬了三百遍，才有效果！’ ‘关于我的死因，其实不是自杀，虽然我野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还没有付诸于行动……如果你有注意到的话，应该会猜到我做了什么。 啊，抱歉，没有能够帮你报仇雪恨，不过你是不会怪我的吧，我已经尽力了……事情查到一半就差不下去了，不过我猜是体育部那位老师，他需要泉同学的成绩。’ ‘从很亲切的神灵小姐那里知道了你的工作，替你觉得高兴。 如果就机会，就找到证据，把该报的仇报完，然后好好做下去这份有前途的工作吧。’ ‘对了，在这里不得不提一句，遇到了很可爱的邮差，文伽好可爱呀！直子会喜欢文伽的。’ ‘可以写这封信，真是太棒了。’ ‘我问过文伽和真山了，好像转世这件事是确有其事的。 当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几年以后。 甚至也许是五十年后，百年后，这样的让人等不及的遥远的未来。’ ‘可是，我肯定会转世重生，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的。 我肯定会对神灵殿下还有神灵小姐花言巧语，希望他们能够让我尽快返回人世。’ ‘不过，返回人世的转生，是投胎到某家，再度变成人类婴儿吗？还是，以另类的方式，直接出现呢？’ ‘听说转世并不仅仅只有人类一个选择，听神灵殿下闲聊时候提到，在非常久远的过去，甚至有转世成为神灵胚胎的可能性呢？哈哈，其实也有可能成为妖怪啦！’ ‘那不是挺好吗？我希望你能够找到我，直子。’ ‘因为我打听到，转世的时候，会忘记今生今世的事情，也许会忘记关于直子的事。’ ‘这是非常令人悲伤的事，而且我也非常讨厌这样的事发生，不过我真的也许会忘记呢……这可不是靠意志力就能够克服的事情，因为据说有非常复杂神秘的过程，连神灵都有可能遗忘点什么。’ ‘所以，如果我转世了，我会努力，努力记住你，记住这一生的事情。 而你……你一定要找到转世重生的我，我希望你让我回想起我们过去的事情，以前约定好的事情。’ ‘没关系的!直子肯定可以做到的。在学校里不也是那样吗？ 虽然直子一直说自己很笨，但是每次只要我鼓励一下，直子总是能超越自己，精准地飞跃及格线。 我那个时候真的是特别高兴!’ ‘当你找到我．而我又回想起所有的事情的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再来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可以吗？’ ‘这次，我希望我能成为一个男人……当然，即便不是，我也希望履行那个约定。’ ‘做一辈子的朋友，永远不分开。’ ‘然后，在那个令人怀念的地方，两个人互相侵依着，永远永远在一起，好吗?’ ‘我一定会等你的，这次我一定会履行约定的，我不会再让你忍受寂寞了。’ ‘请原谅，我没有跟你商量就写了这样的话，大约我也是很任性的人吧？想想真是对不起伯父伯父，他们收养我好几年，本来还说要送我去大学……可惜了，如果下一世我还记得的话，就想办法回报他们吧，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我很期待和直子你再会的日子。 最爱直子的泽村涟’ 直子读完这封信，眼睛里流出大滴的泪水。 她一边流泪，一边遥想着新的约定，将信纸贴在胸口，单手举着黑伞，她默默下了决心。 无论多少天。 无论多少年。 即使……是几十年。 一定会等到涟重新转世的那一天。 然后，一定会从人群里把她找出来，一定要质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 如果她真的忘了，一定不原谅她。 也许是因为抱紧涟所写的信的缘故吧?简直好像是她在身边一样。 直子脸上还带着泪痕，用赌气的口吻自言自语。 “过了五十年之后，我不是已经变成老太婆了吗？” 文伽看着她又哭又笑，似乎得到了某种慰藉一样，心满意足地露出浅浅的笑容。 “信已收到，那么，再会了。” 呼啸的风声，在原地响起。 文伽帅气地举起手杖，被风托着，从原地消失。 “飞走了吗？” 朝香直子这么想着，心不在焉地继续看着天空。 遥远的灰色云层边， 似乎有个活动的点。 …… 许多之后，也许是过了一年，也许是过了几个月。 总之，朝香直子从凡俗的时间概念之中解脱，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兢兢业业地工作。 某一天，按照惯例，来到墓园。 给涟送上花盒之后，她突然感到有道注视的目光，梨花转过头来。 身旁，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站着一个看起来跟自己同样年龄的少女。 那个少女正在意味深长地凝视着自己，带着某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这个人……似曾相识。 那种熟悉感，扑面而来，某种悸动在心中酝酿 ，化作泪水，眼前模糊了起来。 “你……” 朝香直子正要说话时，就见那个少女露出富有魅力的微笑，轻轻指了指自己，然后很唐突地问道： “你还记得，和我的那个约定吗？”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朝香直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有一个声音，告诉她。 是她！ 欣喜和亲切感同时涌上来，她喜极而泣。 “我终于等到你了，涟……” 第二百六十九章被骗的四枫院悠 隧道里，幽深阴暗。 呼啸的风中，伴随着点潮湿的气息。 一种阴冷感，在车子驶入隧道后 始终弥漫在周围。 “就是这里吗？” 四枫院悠隔着车窗玻璃， 打量着外面的粗糙水泥墙壁。 “是的 ，已经接连多人在这里神隐了。” “未必就是怪异事件啊。” “从表面看，这就是个普通墙壁，隧道里面确定没有暗道吗？” 四枫院悠开口询问着。 “也许是从别的通道离开了。” “我们本地人，是作为辅助，一路追踪逃犯到这里。” “搜查本部派遣的人手，堵住了隧道前后，始终没有人出来过。” “事发当天，询问过工作人员， 这里面的确有其它通道，但是那天休假，根本没有任何人打开。”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也许犯人擅长撬锁，也许有同伙接应……可能性还是很多。” 四枫院悠屈起一只胳膊， 撑着下巴，有些无奈地看着窗外。 其实他不大情愿这么早就被叫出来。 可是没有办法，对方拿出了幕府的委任状。 指明这是今年四枫院悠作为官方人士，应该履行的任务。 在享受了幕府待遇的同时，四枫院悠也不得不履行对应的义务。 这次任务，他就不能推脱。 继他回到神社之后，进行的第一单指定委托。 ‘本来想快点解决青行灯的事情，没想到麻烦事情一件连着一件，又得拖下去了。’ 悠闲的日常，距离四枫院悠已经有些遥远了。 这次遭遇青行灯，要不是他已经掌握了一点超限力量，就真的被困住了。 那借助了佛力，形成的狭间，几乎可以说是在常世之中，形成半个独立空间了。 虽然面积小了点，但本质上也是金色神力了。 只是放任了一段时间，青行灯就折腾出这样的麻烦……如果不赶紧解决 ，说不定还有什么别的幺蛾子。 四枫院悠现在就有这样的预感。 可是，幕府的任务，又不能随便推脱。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表现得像的提不起精神。 “四枫院樣，拜托您认真一点啦，这可是很严肃的除灵哦！” “叮铃”，电话响了，四枫院悠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接通键。 “四枫院樣，您现在是否已经抵达了指定位置？” “请快一点，那边的情况比较棘手， 其它神社的人手已经快到齐了，您在哪呢？” 他的态度谈不上有多好，似乎是对四枫院悠的举动真的不满吧。 “您要是有别的什么要求，可以稍后再提吗？请快一点吧！” 听了这几句，四枫院悠顿时眉一皱： “你在问什么奇怪的问题啊？我不是到了吗？” “行动组的人，已经等了您三个小时了！你说您已经到了？我怎么没看见你呢？” “这不是你的人？那我在谁的车上？” 四枫院悠举着手机，看向从容握着方向盘的司机。 “那么，你又是谁？” 四枫院悠质问着。 “很抱歉，我是冒名顶替，可这边的问题的确很麻烦，在下也是逼不得已。 我的确不是幕府的行动组……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本地的町议员，江口日向。” 车内幽幽的白色灯光下，司机先生戴着黑框眼镜。 这个时候他看着反光镜，向四枫院悠笑了笑，露出白色的牙齿 “好吧，江口议员，能不能请您解释一下，您通过这种方式请我过来 ，意图到底是什么？” 四枫院悠正在询问时，他手机里传来一个压抑着的暴怒声音： “请将电话转交给这位江口议员，四枫院樣。” “行动组的组长似乎对您很有意见呐……” 四枫院悠将手机递过去。 一边驾驶着车辆降速，一边对着手机那边道歉，江口日向表现得很无奈，似乎意识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嗨嗨，这边是江口桑，您请说。” “江口议员，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说话？” 从第一句话开始， 就是狂风暴雨一样的狂喷： “明明是我们先预约的！而且这是幕府公干！公干你知不知道？你居然敢拿走我的委任状，居然还冒充我！还骗到了神社的头上！” “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是你家开的！真以为什么事情都能做？” “抱歉，看在我们同窗一场的份上，这次就让我先吧……而且我也是不得已。” “这话你已经说了多少次了？这次我忍无可忍了！你看着办吧！” 电话挂断了，江口日向将车子靠边停稳。 “抱歉，擅自做主，做下这种事情……” “那可是幕府的行动，江口先生，你这次的麻烦，恐怕不会小。” 四枫院悠善意地提醒了他。 “而且这次是我的维护任务，标记为s级……恐怕你不知不觉的时候，做了一个非常差的决定。” 异能者和神道挂沟，因此直接和宗教挂钩的部分——主要是神社这类，免继承税。 异能者别的产业，走特别条款，如果愿意完成一年几次的维护社会的除灵任务，就可以给予一定数目内的免税额度。 具体分D级条款，小任务，免1亿日元税。 C级，免5亿，B级免10亿，A级免50亿，S级免100亿。 对有资产万亿的继承人来说，还是毛毛雨，但是对大部分普通除灵师，也足够了。 神社免税，然后公司资产根据特别条款 最差的入门除灵师，走D级或C级合同，可免五亿额度内税。 四枫院悠自然是最高级的s级。 每年，他只需要完成一次s级社会维护任务，或者3次a级任务，就可以获得最高100亿円内的免税额度。 “s级么？也就是说，是可能危及到中小型城市的灵异灾害？” 带着苦笑，他取下了眼镜，用眼镜布擦了擦，放进了盒子里面。 “也许真的不该这么干的……不过来都来了，您要不先看看，也许能很轻松解决下这边？” 看到四枫院悠没有立刻回答，他迅速补充了一句： “请放心，我们知道规矩，报酬足够，一定让您满意。” 第二百七十章起雾时分 四枫院悠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而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漆黑眸子在略显黯淡的车内灯光映射下，像是带着梦幻般光晕的传奇黑珍珠。 江口议员直视着这双眸子，有一种内心隐秘被看穿的感觉，这让他本能地有些不自在。 就像是面对那些久居上位的幕府重臣时，他感觉到有些局促。 幸而这样的对视没有多久，他感觉到四枫院悠眼中的审视意味消失了。 随着这个俊秀少年移开视线，心头压力骤然一松， 他整个人忽然喘了口气。 以此同时，他听到这个高中生少年冷淡的声音。 “不是报酬的问题，江口桑……是你不能让人信任。” “我不会接受这样来路不明的委托，尤其是……你先前冒充别人的行为，更加大了你的不可信任度。” “现在把我送回去，我要去参与幕府的特别行动。” “至于你的委托，请您另谋出路，也许别的事务所，神社，寺庙，会愿意接受。” “可是……真的是非常紧急的事情啊！” 听到四枫院悠这样的话，江口日向顿时急了。 他费尽心思，不惜代价，才把人骗来，怎么能这样就放走？ 别处？别处要是肯接，他至于得罪好友吗？ 冒了风险，把人骗到这里来，已经是巨大的麻烦。 如果就这样走了，事情还没办成…… “好了，现在开车回去吧。” 话语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他心中一凛。 原本暗藏的一些，对于年轻人的隐秘轻视，顿时烟消云散。 在东瀛这个地方，年中老年人对年轻人的轻视，较之其它地方更为严重。 在亲自接触前，他也不可避免地存在着这样的心理。 然而直到这时，他才想起，眼前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其实真实身份极有可能是…… 尽管只是流传在私底下的流言，过去他也嗤之以鼻，但现在却有些相信了。 如果是神的转世的话…… 那就不能以常理来看待！ 仅仅是当做普通高中生糊弄，难怪弄巧成拙。 “对不起，我错了！” 明悟这点，他当即低头认错。 “请您原谅！” “嗯，我原谅你。” 四枫院悠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对这样的态度并不在意。 “我不会追究你冒名欺骗的事情，那是幕府行动组组长跟你之间的事情……你可以开车了吗？” 在前座低头鞠躬的江口日向，眼角瞅见四枫院悠的脸色，就知道根本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 ‘无论如何，不能就这样打道回府。’ 一咬牙，他坚持着在狭窄的驾驶座上，完成了土下座。 “对不起！请您宽恕我自作主张！” “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请您一定要出手啊！” “……看起来是很严重的事情啊？” 四枫院悠看着他连连鞠躬， 额头磕出红印，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些厌烦。 只听见他更加冷淡的声音，回荡在车内。 “你越这样，我越觉得这是个陷阱了。” “虽然我很有自信，足以应付绝大多数情况……” 四枫院悠的声音很轻很细，像是风拂过树梢时树叶沙沙的微细声响。 “然而我也绝不会认为，有什么事情，是别家神社都不能……唯独只有我能的。” 说到这里，四枫院悠似乎是笑了一下。 “远的不说，就说伏见稻荷大社……几位稻荷神，神力强大，更拥有过万分社，神职人员无数，不知道有多少厉害人物。” “真的有事，你为什么不去大社？大社之上，还有神宫。” “我家只是中等神社罢了，能 有什么名气？有什么能耐？” “旁人都不能，唯独我家能……这种话，要是传出去，就不得安宁了。” 四枫院悠的话语到此就是一顿。 “回去吧，你的事情，我不会接的！” “江口君，请您怎么载我来的，还怎么载我回去，幕府的行动组还在等着我。” “我必须履行与幕府的约定，这是我享受免税条款的，相应的义务。” 四枫院悠靠在松软的座椅上，闭上双眼。 “这对于您来说，并不是多么艰难的事情。” “我有义务接受幕府的任务，是因为我事实上已经拿了报酬……每年100亿円的免税额度，给我省下了许多税金。” “因此每年的指派任务，我不能推辞。” 四枫院悠猛地睁开眸子，看着他 ，视线之中不带丝毫温度。 “请问，我有什么义务，一定要接受你的委托呢？” “请你也体谅一下我，我也是很忙的，没有时间跟你继续纠缠下去……江口君，请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请你快点把我送回去！” “拿着幕府的文书，把我骗到这个偏僻地方的是你，那么你现在该把我带回去……这本来就是你的责任，我认为我的要求，是合情合理的。” 江口日向面色涨红，几次张口，又停止，似乎是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然而他就维持着土下座的姿势，僵硬在原地。 既不说话，也不开车。 四枫院悠也不理会，双手环抱，闭目养神。 对这种来路不明 ，委托人还遮遮掩掩的的委托，不接受是唯一的选择。 因为任何这样的委托，不用去想，都知道其中有巨大风险……会死人的那种！ 民间的除灵师，多是天生的灵能力者，每年伤在各种委托里的不计其数。 其中就一部分，就是被这样的委托人坑害。 诚然，四枫院悠不是这些稍有粗浅灵力的民间人士可比……可他一样对这种做派感觉到厌恶，根本没有想要插手的想法。 “我愿意奉上雷切作为报酬！” 雷切 ，传说中切落雷神的刀。 这类命名方式，简单粗暴。 就如同著名的名剑“童子切”那样——童子切，就是斩过酒吞童子。 鬼切就是斩过鬼。 雷切有数柄，传闻斩过雷神，因此得名。 尽管价值远不能跟著名的童子切相比，但雷切绝对称得上名刀了。 哪怕是在四枫院悠穿越之前那个神秘衰退的世界 ，这样的名刀作为古董 ，价值也极其高昂。 在这个世界，名刀名剑，更有非凡的神秘意义……可以作为小家族的镇族之宝。 非要说的话，雷切如果是正品，光凭这名字，就价值10亿円，而且有价无市……不会有人轻易拿出来卖的。 “这样的厚礼，我受之有愧啊……江口桑，请说明你真实意图吧。” 四枫院悠听到这样的名刀，丝毫没有意动。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名刀虽好，对眼下的四枫院悠，却并非有那样大意义。 “我不能说……说了，我可能会死。” 江口日向摇了摇头 ，有些不安： “总之，我被人胁迫，请您务必前往这里……对方说，您一定会察觉，所以让我如实这样告知您。” “如果您不愿意，他们就会杀了我的家人。” “我没有选择，也知道这极其无礼……但请您恕罪，我实在是不敢拒绝。” 他深深地低下头，额头贴在手上，心情很是忐忑。 四枫院悠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忽然展颜一笑。 “有意思，回来一趟，就给了我这样的惊喜。” “拿无关人的命要挟我，这是以为我四枫院悠可欺吗？” “君子可欺之以方……所以君子或许就死于迂腐。” “我啊，不会受这样简单的要挟。” “江口桑，很抱歉。” 绝望自心中涌出，他只听着四枫院悠果断拒绝： “我不会为了陌生人，踏入明显的陷阱，对于发生在你身上的不幸，我只能表示同情……” 脑子里面，似乎轰的一声爆炸了一样 。 后面的话，江口日向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窗外，不知何时已经充斥了白茫茫的浓雾，视线距离大大受到限制。 原本昏暗的窗外，漂浮着的白雾，如同有生命一样，在空气之中徐徐浮动。 哪怕是附近记忆中，来时的粗糙混凝土的圆柱和隧道岩壁，也都淹没在了雾海中。 周围更是陷入了彻底的静谧之中。 整个车子似乎被雾气分隔，包裹，从原有的世界割裂。 “哦？还有这样一出，在等着我啊？” 四枫院悠对这样的手段并不陌生。 不过没有等四枫院悠再次开口，这片突兀而起的雾海，又以一种退潮般的度消逝。 当视野不再受到限制，可以观看到四周的景物时，四枫院悠眼前，已经没有了原本隧道的痕迹。 现如今看到的，是一片墨色浓郁的黑暗。 整辆车似乎被人挪移进了一条长长的黑暗隧道。 “这，这是哪里？” 江口日向忽然从迷茫之中回过神，注意到周围明显变化的环境 情不自禁地惊叫出声。 “这里，不就是你要我来的地方？” 四枫院悠趁着亮光扫了几眼四周，目光随即移到他的脸上。 “你还知道些什么？现在总该说了吧？” “可， 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哇，他，他要我这样做的，就是把您带到这里……之后我就可以回去了。” “完全没有告诉我 ，还会发生神隐啊？” 江口日向颓废地抱着脑袋 ，苦笑着摇头。 “这里应该是某个狭间。” “所谓狭间，并不是固定的世界，通常是利用各种方式构筑的区域。”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结界。” 四枫院悠指着周围，侃侃而谈。 “看，这样封闭式的结界，岩壁，就是很典型的类型。” “类似的封闭式结界，还有树林，围墙，甚至水流。” “总之，结界就是使用不同方式，设置阻碍，将某个区域圈出来。” “稻草编织的注连绳，甚至于树枝、线条，或者画个圈圈都可以算——只不过形式不同。” “除了如我们这般正身处其中的人之外，外人是不能够准确推测出某处结界的具体信息和景象。” “这样用结界划分出来的区域，如果能够做到暂时完全封闭，阻断内外交流，从地图上隐藏，那就是所谓狭间。” “狭间就是半独立的空间了，所以单纯从外面看，是根本看不到的。” “因为如同现世是一张纸 ，那么狭间就是被撕下来的小碎片……它有可能被人拖动，固定在别的地方。” 四枫院悠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 这样镇定自若的态度，让江口日向也逐渐重拾了勇气。 “这种情况四枫院樣经历过吗？我们现在应该还是处于现世？” “我们该怎么回去？” 他看着四枫院悠。 “雷切可以给您做报酬，这是我家的收藏 ，我不会食言。” “……事情结束后，送到神社那边去吧。” 四枫院悠终究没有再推辞送上门的名刀。 “继续说，狭间的封闭是有时限性的，更需要定期维护结界。 要不然，就会逐渐失去阻隔的力量，重新恢复到现世里。” “等消退之后，我们就会回到原来的地域。” “也就是说，我们也有回不去的可能？” 江口日向的眉心霎时紧锁。 忽的，他似想到了什么一样，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果然，屏幕上没有任何的信号。 “人为制造的狭间，开放都是可操纵的，其实还有强力破解的可能性。 如果是天然形成的狭间，近乎秘境，那是很难捉摸的。” “你知道俄罗的果戈理幽灵列车事件么？那就是一个狭间。 进入的人哪怕到了规定的时限，也都从未再在人前出现过。 西方的普通人和国家将这种现象称之为神奇的未解之谜。” “不过这次的狭间，应该是没有那样危险，它是人为构筑的，而且非常狭小。” 四枫院悠的话，既是安慰，也是实情。 打开车门，下了车，脚下似乎是坚硬的水泥地面。 黑暗的隧道里，没有风，也没有多余的声音。 既不冰冷，也没有特殊的气味。 接着车灯，可以看到周围的隧道墙壁反射着淡淡的光。 一眼望去 ，只有远处的墙壁上有着明显的光亮。 看起来似乎是商店门口的招牌灯，散发着哀戚昏暗的白光。 “嗯，我们来得正好。” 第二百七十一章规则 似乎是印证四枫院悠的话，不远处就又有白雾腾起。 雾气之中出现几个喝的醉醺醺的青年男女，相互搀扶着 蹒跚着走向了前方光亮处。 “看起来，入口不止一处啊？” 黑暗对于四枫院悠的视野，并没有那样大影响。 坚硬的鞋底踩在水泥地面上，时而跨越腐朽的金属板。 看起来像是地下停车场的地方，在天花板上，不时传来水滴下落点声音。 这样细微的“滴答”水声，遍布在前后左右，近乎所有的方位。 “等，等等我啊。” 江口议员小跑着追上他的脚步。 “出乎意料的很有勇气嘛！前面可是巢穴哦！” 四枫院悠试图劝退这个看不清楚情况的大人。 “我知道，可是一个人待在车上，也很危险啊。” 擦了擦汗，中年大叔显得有些无奈。 看得出来，他非常紧张，全身都在紧绷着，视线在四处打量着。 “跟在我身边，那就更危险了。” 四枫院悠露出要笑不笑的表情。 在黑暗之中，逐渐靠近那唯一的光源。 逐渐清晰的惨白色灯光映衬下，地面反射着些黯淡的乌光。 小心地绕过地面的污渍与积水，两个人的影子像是张牙舞爪一样，在周围晃动不定。 就像是生物一样，时而搅动人的心绪。 只要一离开四枫院悠身边，就会感到不安。 “到了，你可以松开我的袖子了。” 原来下意识紧张下，江口日向不知不觉扯住了四枫院悠的衣袖。 明亮的白光，从宽敞豪华的旋转玻璃门前投射下来。 四枫院悠略带嫌弃地从他的手里扯着自己的袖子。 “放开，快放开！给我差不多一点！男人拉着衣袖算什么样子！” “你这样的胆量，怎么当上议员的？” 投以一个嫌弃的眼神，四枫院悠扯了几次，才将自己的衣袖，从他手里扯出。 “啊，就因为我胆子小，所以才只是个町议员啊……” 江口日向有些尴尬地陪笑着，看了看眼前。 长长的几十层台阶，通往看起来很豪华的旋转玻璃门，里面装饰得金碧辉煌，到处都是璀璨夺目的金色。 台阶两旁，高高地矗立着两只巨大威武的鬼怪雕像……看了好几眼，依旧看不出具体的种类。 “背后收着翅膀，莫非是鸦天狗？” 他不太确定地，询问着身侧的四枫院悠，却看见四枫院悠已经举步踏上台阶。 “石雕太抽象了，看不出来。” “看装潢样式，有西洋的风格，说不定是坐着船过来的西洋妖怪，食尸鬼有没有翅膀来着？” “哦，可能是石像鬼，我想起来了……听说近代时传入，西洋的死灵法师活动时，有带过来这种妖怪。” 江口日向小心地跟在四枫院悠后面。 石像鬼，平时是石像，但是受到咒语或在某种特定条件下可以被赋予生命，是可飞行的妖怪。 一般在传说中守护着某些宝藏，当有人试图偷走宝藏时，石像鬼就会复活杀死入侵作者。 “有着半人半兽状滴水嘴，长着蝙蝠的翼和尾，有西方恶魔之姿，放在门口以避邪。” “相传亡灵巫师会把生命灌入这些雕像中使之行动，因为是石头，有非常坚硬的皮肤，弱点是畏惧阳光。” “刚刚那个不就是蝙蝠翅膀吗？这里可能是西洋妖怪的据点。” 跨过旋转门的瞬间，四枫院悠就此从江口日向的眼前消失。 再次目睹这样的灵异，尤其是是视为大腿的四枫院悠，就这样消失得不明不白，他的冷汗顿时止不住地涌出。 “这，这……” 干涩的声音，从他的喉咙深处发出，近乎悲鸣。 抬起的腿在搬空之中顿住了，不知道是不是该跟上。 面前地面是打磨得光可鉴人的光滑大理石地板，精美的橙黄色地毯铺在门外。 他咽了咽口水，清晰地听到“咕嘟”一声，心脏怦怦跳动，精神犹如紧绷的线条。 转身看了看， 从这里透出的光，驱散了附近十几米的黑暗。 来时的路掩藏在浓郁不化的昏暗里，此时安静得就像是静静趴在地上打盹的巨兽。 要不要回去？ 这个念头刚刚生出的瞬间，就被他按死了。 对于人类而言，还是光明温暖的地方更有安全感。 哪怕，明知道这里就是巢穴。 至少这里的光能给他一丝丝慰藉。 “我，就等在这里。” …… 四枫院悠正漫步在宽阔的大厅里。 金色红色的装饰风格，带着精美花纹的银色装饰品，看起来很有历史感的实木高背椅 ，以及一张张长条桌。 雕花的银制烛台，精美的大理石雕像，以及随处可见的半人高绿色盆栽。 奢华的小沙发分散在大厅角落，干净的玻璃茶几上，晶莹剔透的水晶盘子上，是切好的水果拼盘和精致的点心。 路过的时候，四枫院悠顺手取过一支竹签，品尝了下。 火龙果，樱桃，椰国……还有些尝不出来的味道。 似乎不是市面上常见的档次……一口下去，充满了钱的味道。 一楼大厅相对安静，柜台后面是穿着修身窄裙的美丽女性，带着点温婉的气质，低着头在看着什么，似乎是一本书。 在四枫院悠经过时，她的视线困惑地扫过大门处。 看见那个来回逡巡，最后坐在门口角落的中年男性，她下意识地皱眉，轻声地自言自语： “罪孽的气息这么淡，真奇怪，这就是个普通人嘛，怎么被吸引过来了？” 四枫院悠的脚步，在距离她不过半米的地方停顿了下，在她毫无察觉之中，绕过柜台，走到她的侧面。 当着她的面，翻动着柜台上的文件。 沙沙的声响，那是纸张翻阅的声音，在安静的柜台上很清楚。 困惑的迎宾小姐，注意到这里之后 ，眼神显得迷茫起来。 无视了四枫院悠的身影，以及他发出的声响，她的注意力继续投注到门口那个坐在台阶上的身影上。 “这件事不太对劲，还是要跟经理提一下……说不定是本地妖怪操纵的普通人。” “我们酒店开在这里，终于被本地妖怪发现了么？” 四枫院悠安静地翻阅了一遍柜台后的文件。 大多都是些合同，不同文字书写，改过印章的。 有些文字四枫院悠根本不认识，那根本不是人类的文字。 四枫院悠从未见过，自然也看不懂，但却能够理解上面表述的意思——这些合同都具备这样特殊的力量，以及隐含的一些强制效力。 翻完了之后，四枫院悠贴心地将它们整理了一遍，归拢整齐，而后绕出了柜台。 沿着螺旋式的木质楼梯，一路向上，经过的路上，遇到有身上带着酒气的客人。 他们各自揽着身材曼妙的成熟美女，说着清华，彼此之间欲望的眼神几乎不加掩饰。 然而所有人在看到四枫院悠时，都似乎忽略掉了他的存在感，在让开了一点位置，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别处。 闲庭漫步，就像是在自己家那样，四枫院悠在二楼闲逛着。 比起一楼，二楼热闹了许多，整体大约是分隔为大厅、包厢。 大厅有许多桌子，机器，都与一夜暴富的赌博有关。 空气里，到处都是欲望的气息。 悠扬的钢琴曲，伴随着从天花板上照下来的月光，为金色的大厅点缀着点氛围。 一眼望去，在这里的人数不少，数目可能有几百。 骰子，扑克，以及许多四枫院悠叫不出名字的玩法。 川行在人群之间，四枫院悠观察着这里。 就像是一个不存在的客人。 这里比想象中有趣多了。 因为四枫院悠一路走来 ，竟然没有发现荷官作弊——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尽管一切规则都是它们制定……但，指望它们不作弊，还不如指望狮子不吃肉。 四枫院悠站在一张赌桌前，以及配套的桌椅。 赌桌和桌椅看上去奢华精美。 柔和梦幻的灯光，自穹顶倾泻而下。 场上唯一值得人注意的，就是赌桌中央摆放着的一个金色小天秤。 黄铜色的表面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每次荷官发起新的一局时，天平表面就有微不可察的流光闪过。 赌桌很大，哪怕周围做了近十个人，也丝毫不显得有任何的拥挤。 “客人赌什么？” 荷官营业式的笑容，扭转向刚刚坐下来的几人，白嫩的手掌伸了出来，放在身前的赌桌上。 如同其他人那样 ，她也忽略了四枫院悠的存在，目光看向几个新来的客人。 “二十一点吧。” “那么，赌局正式开始。” 荷官语调没有丝毫起伏的说道。 与此同时，桌上的金色小天平表面闪过一道流光。 在场所有在赌桌变坐着的客人，都感觉心中一阵刺痛，紧接着似乎心里缺少了什么，有着一种奇异的空虚感。 四枫院悠察觉到某种力量扫过，视线看向赌桌中心的那一杆金色小天秤。 在他的注视下，金色小天秤的一方秤盘依旧空无一物，另外一个秤盘则是凭空出现了一块又一块的灰色筹码。 等到两个秤盘的重量达到一种平衡时，这些灰色筹码便漂浮起来，被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堆积在每一个客人的身前。 这些筹码的样式是一块块拱形，如同袖珍瓦片一样的样式，可以叠加堆积的很高。 四枫院悠数了一下自己右手边客人的筹码，大概有接近五百个。 几个新来的客人， 都差不多在三百到六百之间。 一些玩了一阵的客人 明显少了许多，甚至某个角落里面的女人，手边的筹码只剩下几十个。 “因为有新来的客人，所以在这里重复一遍规则。” 美丽荷官的语气毫无温度，就像是例行公事一样。 那灯光下显得更加雪白的面庞，看向新客人的眼神 ，似乎带着莫名的意味。 “筹码并不是无穷无尽的。” “骰子，德克萨斯，21点，梭哈，赌局可以是任何形式，在决定下注后，就会生成筹码。” “你们手边的筹码，就是你们自身具备的代价。” “一切真正属于你的，都可以在这里折算出来价值。” “你的所有情绪和记忆，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及色欲……在你们输掉筹码时，会逐渐流逝。” “除此之外，还有寿命，健康……总之，希望你们慎重考虑。” 赌局进行了几轮之后 ，很快就有人输完了全部筹码。 不得不站起身来， 退到赌桌边上。 他面色惨白，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浴室里出来，汗水涔涔。 然而诡异的是，面容上麻木无情，像是石雕那样。 丝丝灰色的雾气，不断从他的身体里被抽出，汇入到荷官手边的一堆灰色筹码里。 “情感，思维……看起来是情感被剥夺，其实是输掉了是灵魂的力量。” “灵魂力量衰弱 ，严重透支，所以思维迟缓，像是麻木了。” 看到这里，四枫院悠心里有数了。 这与其它妖怪获得畏的过程，并没有本质区别，只是换了形式。 愿者上钩罢了，多的是愿意在这里赌一把的人。 筹码可以兑换代价，最常见的是钱，还有寿命、健康之类。 这样的地方，哪怕明知道胜算很低 ，还是会有人愿意进来的。 这样想着的时候，又有人输光了筹码。 “我输完了。” “先生您已经没有筹码了，所以您是要抵押吗？” “我还有能抵押的东西！我把我的寿命抵押！” 输红了眼的赌徒， 试着翻本。 “好的先生，一天寿命对应一个筹码，您还有 【白阳小说中转站一992859387】 【白阳小说中转站二937929266】 天寿命，请问您要兑换多少呢？” “1000！” “请您慎重一些，寿命是……” “快点！” 不耐烦的赌徒， 面无表情的吼着，输红了的双眼里面，已经看不到任何其他事物了。 “好的，这边这就为您办理，请您在这边签字。” 美貌的荷官，依旧优雅如初，迅速从柜台下抽出一份合同，递了过来。 随意地看了几眼，一咬牙，这个赌徒提起签字笔，在签字位置签署下了自己的名字。 第二百七十二章祷告声 签下名字的瞬间，他的视野顿时被如墨的黑暗笼罩。 一道火光冒出，就在眼前缓缓燃烧。 他亲手写下的字迹，在他眼前变成了一团火焰，纸页上腾起浓郁的黑烟，甚至让空气都产生了灼烧的涟漪。 与此同时 ，某种被抽取的感觉，从精神之中传出。 莫名地，精神就感受到一种强烈的疲惫感。 仿佛是熬夜了两天两夜那样，疲倦感如潮水般 一波波拍打在他的意思里。 他什么都不想做了，只想立刻找个地方睡下。 “发生了……什么？” 强撑着精神，用尽全力撑着桌子，眼前一个恍惚，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皮不合上，像是喘气那样，问出了这样的话。 “您的寿命被抵押了，这是正常反应。” 甜美的嗓音像是失真的唱片，充满了电波的杂音，眼前的景物也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周围嘈杂的人声，在耳朵里异常响亮，仿佛无数只恼人的苍蝇，这让他感到烦躁…… 方才黑暗与火光的异象，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但却足够吓人了！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的疲倦感，更让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他忽然蹒跚着站起来 ，厚重的高背椅在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 “我……我不玩了！我要回去！” 迎宾小姐挂着礼仪笑容，忽然僵硬了一瞬，冰冷的眼神像是要杀人。 几乎如同错觉一样短暂 ，她立刻有重新恢复了那优雅美丽的假笑。 “您可能是初次接触，有些不适应，需要我给您准备一份巧克力吗？” 她的态度堪称完美，礼貌与气质体贴入微，然而这无法打消这个客人的疑虑。 “难道……我不能走吗？” “客人您当然可以离开，但是您确定吗？错过这次机会，下次您未必可以再来到这里哦？” “而且，现在离开 ，您还剩下什么呢？ 您已经输掉了房子，肾，还有名义上属于您的三岁孩子哦……寿命也已经抵押了部分。” “我要赎回……寿命……” “赎回也有5%的费用哦，您确定什么都不做吗？” “现在离开，我们将按照规则，拿走您输掉的东西。” “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带着淡淡的威胁语气，迎宾小姐依旧美丽的面容，让这个赌徒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脸色微微泛青，这位穿着工作西装的男人，看起来已经意识到这里的本质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是地狱哦，这里是地狱酒吧，客人您难道没有好好看店名吗？” “地狱，你们一定是地狱里的恶鬼吧！” “哎呀，我们不是鬼族啦，那是只有你们东瀛本土的地狱，才会偶尔爬出来妖怪啦。” “我们从西方那边过来的， 按照你们的说法，算是西洋妖怪哦。” 兑换筹码的小姐，带着笑容，说出了堪称颠覆世界观的话。 四枫院悠单手支在脸颊，侧过身趴在桌上，静静地看着这边。 他的右手边是盛满橘黄色的果汁，上面漂浮着冰块。 在服务业推着装满点心饮料的小车，从他身边经过时，四枫院悠举起手，拦下了他。 “请给我来一份蓝莓汁 ，谢谢。” “好的，先生。” 服务生掀开车上的幕布，从下层拿了一瓶未开封的冰镇蓝莓汁，用开瓶器打开，放到四枫院悠的桌上。 “谢谢。” 四枫院悠轻轻点头，喝了一口，带着冰爽气息的口感。 “服务生，我要一杯咖啡。” 服务员推着车经过 甚至忘记了向四枫院悠索要小费。 从头到尾，所有的注意力都不在四枫院悠身上。 哪怕是跟他说过话，也不会真正注意到他。 四枫院悠并没有主动做什么。 只是他希望不被注意，于是所有人都下意识忽略了他。 放下杯子，他静静地体会着这份力量。 这是在他的神力进步之后，不学而成的本领。 也没有什么玄妙，就是位格差距足够大之后，自然而然形成。 想要注意，随时可以成为人群之中点核心。 想不被注意，就绝不会被注意到……哪怕是这样交流过 ，也会转眼间就会被忽略掉。 这并不难——许多术法正确使用，都能起到类似效果。 只是四枫院悠并没有额外付出任何力量。 仅仅是与常人巨大的位格差距，自发形成点被动效果之一。 神灵的道路 ，愈往后行，与凡人差距愈大。 “先生，您的想法如何呢？” 就在四枫院悠静静关注下，另一边，柜台后负责兑换筹码的小姐，那甜美的嗓音继续响起。 这吸引了四枫院悠的注意力。 他看过去，立刻就看穿了真相。 这个面色苍白的赌徒，灵魂已经比常人黯淡了不少。 方才在签下名字的时候，他就注意到。 丝丝缕缕，透明带着些白的气雾，似乎受到无形之力的牵引那样，从他的头顶丝丝抽出，被筹码吸入。 原本平平无奇的木质筹码，泛着些许光泽，看起来就像是被打磨抛光过。 “罪币”。 顾名思义，带着罪孽的货币。 在这里消费，购买任何东西，都必须要用到的货币。 赌桌上，许多人就输光了自己已有的筹码。 然后签下了名字，用自己的灵魂，寿命 ，还有其它一些东西，折换成罪币。 兑换筹码的地方，都有这样金色的小天平。 似乎遵循一套既定的规则，进行估价、折算筹码……每一次都不尽相同。 另一边忽然爆发出一阵争吵声。 “不，不要——放过我——” 一个男人连滚带爬地，从椅子上摔倒，抓住了地上奢华的地毯。 墙壁角落里伸出结实的绳子，“啪啪”地抽打在他背上，巨大的力量让他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然后这些绳子，像是有生命那样，灵活地捆住了他的四肢，逐渐把他拉起来，悬挂到空中。 “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有筹码，我还有筹码，我爷爷快死了，他死了，遗产只有我继承！” “很抱歉，这位客人，还不属于你的东西，不能作为筹码。” 冷冰冰的荷官，穿着黑色的燕尾服，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这笑容一闪而逝，他很快恢复了彬彬有礼。 “您已经把自己一切都输给了我们，所以你还有一个选择——你可以在这里成为员工，从最低级职位干起。” 魔鬼一样的声音，回荡在男人的耳朵里。 “即便是最低级员工，也是五险一金，八小时工作制，每周四天，当然节假日不休假。” “干得好还有可能升职做经理 ，分店总经理……待遇很不错。” “这么好？为什么你不正经地招人？一定会有很多人抢着干吧？” 直到现在，这个男人依旧还有理智。 他问出了四枫院悠好奇的事情。 “啊哈，当然 ，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原因……” 大堂经理站了出来 ，指尖搓了一下，一点带着硫磺的黑色火焰燃在指尖。 “我们可不能光明正大地招人呢。” “刚刚来到这片土地上，我们才发现，这里到处都有神社寺庙。 嗯，在我们的故乡是教堂，这其实相差不大。” “本地的神社都有神性的气息 那些神灵的光芒遍布各处……啊，你们凡人是看不到的，但我们都很清楚。” “总之，作为外来的客人，我们不能太招摇。” “某种意义上，我们是可悲的，活在夹缝中，东躲西藏，活得很辛苦的打工人罢了。” “辛辛苦苦挣一点辛苦钱。” “仔细想想吧，被吸引过来这里的客人，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几乎都有足够多的罪孽。” “比如说你，毒死了自己岳父， 是这样吧？” 吊在半空之中的男人，听到这个话，脸上留下冷汗 “那是因为，因为他总是逼迫我……我也不想的……总之是他的错。” “好了， 我不关心你的过去，我不是审判官， 不过你的确带着很浓郁的罪孽……有人非常非常怨恨你。” “一般的客人，其实有输有赢 ，我们也不会扣留……可你们罪孽深重，在这里逢赌必输，其实绝不可能走出去的。” “收集罪孽，这对你有什么用吗？” “没有收集罪孽，罪孽没有什么用处，我们更不是正义使者，不关心凡人之间的恩怨。” “只是我们作为外来的一方，把罪大恶极的作为猎物，这样大概会少一些麻烦……” 经理下意识地回答着身边的问题。 然而回答完了这个问题之后，他逐渐就意识到不对劲。 将视线转到话语传来的地方，入眼就是璀璨的金色。 一抹神圣的身影，整个笼罩在金色光中，静静地站在那里。 黄金般的光色，将周围的空间都渲染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浓郁的神性威严，让他立刻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尊贵的殿下，您的光明过于耀眼……啊，只是站在这里，就让我的灵魂感觉到太阳一样的灼烧感。” “请恕我不敢太靠近您，这绝对不是我不敬，实在是您的光明过于璀璨了。” 周围妖怪们，在四枫院悠展露出这样的姿态时，早就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你是从西洋来的妖怪？” 四枫院悠一眼望去，就看出他的底细。 只是寻常妖怪罢了，带着些西方的气息。 单纯就力量来看，算是这里最强的一只。 那燕尾服的白人男子，跪在地毯上，深深地低下头，亲吻着地面。 “是，伟大的冕下，我来自于西方的岛屿。” “为什么来到这里？” “因为，我是能够感觉到命运的扰动……某一次， 我感受到了您的气息，您是神秘的主宰，也是我们的庇护者。” “我们等待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您的出现。” “您愿意接纳我们吗？” 这话真的让四枫院悠感到惊讶了。 将手里端着的果汁，放到一边，四枫院悠思考了一下： “不同神灵都有区域，我属于东瀛这个区域……不过现代交流非常频繁，偶然间传播到别的大陆、岛屿，也有可能性。” “不过我是怪谈的主宰……支配的是怪谈之理。” “这个妖怪说我是神秘的主宰……额，是翻译问题带来的错读吗？” “怪异的活跃，本身就是神秘现象……某种意义上，说我是妖怪的主宰，也没有问题。” 想到这里，四枫院悠笑了起来。 “你是特意来追随我的？” “是，伟大的主宰，请允许我跟随在您的麾下。” 四枫院悠想了想，开口： “我并没有特意去收拢妖怪，因为我不喜欢它们中相当一部分……其实就是行事方式之类。” 这白人男子立刻说着： “我愿意遵守您立下的神律，只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庇护。” “既然这样，你就站起来吧。” “其实还有一个疑问……隔着茫茫大海，还有神秘学上的区域，你本不该知道我的存在。” “何况，我的名字还没有这样快 就传过去吧？” 白人谦卑地躬身一礼，随后站了起来。 “是从一个来着东瀛的妖怪那里，得知了您的名字……它给我讲述了您事迹。” “这启发了我的灵感……那个瞬间，我感受到了您的光辉。”， 四枫院悠双手交叉，拢在袖子里 看向他的身上，皱着眉，沉思不语。 有些迷惑，又有些明悟。 某种灵感就在眼前，逐渐被他抓住。 忽然之间，四枫院悠恍然大悟，露出笑容。 “原来是这样，我感觉到了。” 四枫院悠抬起目光，似乎是在看着他，视线却穿过了他。 眼前虚幻的白光之中，他的精神似乎快速穿过某个狭窄黑暗的隧道。 隧道尽头，是水一样的光涌出 。 穿过桌子、淹没墙壁，清亮的白光涌出，而四枫院悠站在水中央，径直看向周围。 蓝天白云之下，平坦广阔的广场上，数不清的洁白色鸽子，在天空成群结队地飞舞。 “吾主神秘之主，金色光辉照耀大地，一切神秘的化身！” “赞美吾主，一切神秘的主宰，至仁至慈，垂听我们祷告，应允我们所求。” 第二百七十三章赐姓 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广场之上，正对着四枫院悠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都穿着整洁的衣服，低头祈祷。 祈祷声阵阵回荡在四枫院悠耳中，带着特殊的韵味： “那居住在天空国度之上主宰，让你的福音得以自由广传，使更多人归信你的名下，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早日降临、愿你的旨意，早日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赞美吾主，执掌国度的权柄 ！” “吾主，您是我们的救主，是我们的庇护者！” “吾主怪异主宰，您是一切神秘最后的庇护者。” “吾主，愿您的国救赎我们，让我们不受伤害。” “一切赞颂全归吾主，万象神秘的主宰。” 这个水池很精美，在内壁上有着各种各样不知名的雕刻，样式古朴，池底似乎铺着层鹅卵石 。 四枫院悠察觉到自己的精神降临在神像之中，池中液体晶莹剔透，泛着点点微光。 下方一名穿着纯白色祭祀服的少女，站在人群最前端，双手交叉，抵在雪白的额头上，默默低头祈祷。 这是一位异常美丽的少女，雪白的肤色，精致的面容，身上披着淡淡的白光，整个人都带着强烈的魅力。 伴随着祈祷的进行，她的声音传入了四枫院悠耳中。 “父亲大人……您终于回应了我的祈祷，真是太好了！” “瑞江……这都是你做的？” 四枫院悠只是粗略一估算，就察觉到了数以万计的信仰。 若隐若现的透明细线，在广场上祈祷的人群头顶虚空之中浮现，联系到雕像上……也就是四枫院悠这里。 点点灵光，汇聚在此。 这广场似乎面积大概有五六千平方米，有水池，神像。 不远处还有布道台，有四枫院悠不认识的徽记背景，似乎是教会的标志。 广场附近有排椅，后面是花园，前面是草坪，侧面似乎是办公场所和住室，再侧面似乎是图书馆？ 四枫院悠注意周围的时候，神像上方绽放出明亮的白光。 温暖，光明的气息，以及浓郁的神性威压，徐徐扫过这片广场。 “神的温暖，在我心中……” “神啊！” 随着祈祷，他们的心声传递到四枫院悠耳中。 下方祈祷声更加整齐洪亮起来。 被神关注，温暖与爱顿时充斥在信徒心中。 几个年长的信徒眼角溢出激动的泪水。 瑞江保持着祈祷的姿态，继续回答着四枫院悠的问题。 “我在追踪妖怪百物语的时候 ，一次跳跃空间，误入了奇怪的集装箱，被困了一阵，等我再出来就已经在这个国家了。” “作为异类，在这个国家真的是很艰难啊，宗教裁判所致力于消灭异端的力量……也就是这里的妖怪。” “不得已，我只能把父亲大人的名字传扬出去，在本地妖怪的资助下，建立了这个神殿。”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虽然我能够感应到父亲大人的神力，但是一次都没有得到回应呢。” “后来我发现，只有我亲手雕塑的神像，才能够接引到父亲大人的气息，也许因为我是您的女儿吧。” “那是因为，东瀛与英伦，自古以来，就不在一个区域。” “虽然现代社会，交流越来越频繁与密切，但是区域之间还是存在隔阂。” “你这边遇到事情，我回应起来会比较麻烦。” “不过，既然你已经建成了我的神殿，那就不一样了。” “神殿就是神的领地。” “至于百物语……” 预感在这个时候越来越清晰，四枫院悠已经笃定。 百物语支开了瑞江，就是在想着搞出事情。 “是，我也是这样猜想的，大约是百物语要做什么了，您要当心。” “至于我，虽然很希望能够留在父亲大人身边，但我更希望能留在这里。” “您的教会刚刚起步，我举行了几次千人祭祀，现在已经聚集了三万信徒。” “三万，这样多？” “您太低估这里的妖怪数目了，就算再怎样赶尽杀绝，妖怪还是在源源不断地诞生。” “他们可是很愿意加入的。” “这里的教廷见到妖怪，就是要赶尽杀绝，所以妖怪们都在期盼别的神。” 瑞江提着洁白的祭祀服下摆，原地转了一个圈。 “父亲大人，如果顺利的话，可以给我四枫院的姓氏吗？” 期盼的眼神。 从诞生开始，获得了名字，但是没有能够获得父亲的姓氏…… “可以，我正式授予你四枫院这个姓氏。” 雕像下方的水面微微下沉一线，白光自空中洒下，少女向前一步，沐浴在明光中。 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身上精美的白色祭祀服，多出些花纹样式。 四枫院瑞江抬起头来，隐隐有星光在漆黑的双眸中闪过。 她拎起宽大的白色双袖，露出的葱白指尖，小心地捏着袖口多出的精美花纹，姿态柔美宜人。 “太好了……” 她轻声说着，眼中的喜意满满地，像是要溢出来似的。 “对了，我感觉到，有敌意的力量在靠近。” 四枫院悠感觉到一种力量在靠近这里。 霸道，唯一，刚强……这份神力毫无以为属于某个教会之中的至高神。 从属性来看，似乎是唯一神教会。 “果然是宗教裁判所的人吧。” “他们经常来？” “还好啦，一开始没有这样多，就是最近规模大了，我们又举行了几次正式祭祀，所以就被盯上了。” “他们是很厉害，但他们敌人也多，除了我之外，这里还有许多别的教会。” “希腊，罗马，死灰复燃的摩尼教，灵修会，魔法结社，在这片土地上，各种神秘也越来越活跃了，他们抽不出多少人手针对我们的。 只要能够再击退他们，就可以证明我们的实力。” “再说，还有花费大力气建造的神殿，这里已经不在现世，他们轻易是攻不进来的。” 瑞江的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 “父亲大人是真神，拥有真正的神力，不是那些魔鬼的教派可比，就连本地的议员也在支持我们。” 第二百七十四章父在我心中 “如果觉得危险，就回来吧，家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四枫院悠关切地提醒了一句。 尽管这个女孩不是自己身体生物学上的女儿，但却是因为自己的力量而诞生。 之前不给予姓氏也就算了，现在授予了，意义就不相同。 四枫院瑞江，是四枫院悠正式承认的子女。 神的子女，最低也是半神。 “从很久之前开始，政客就在试着引入其他教派，与祂抗衡。” “所以不用担心我，父亲大人，我其实没有那样危险。 何况，只要神还在，您在东瀛的根基还在，这里的教派哪怕毁了，早晚也重新再建。” “唔，我不要回去，这里的事情才刚刚起步，我要留在这里。” 四枫院瑞江坚定地摇了摇头，长发在风中微微摇曳，露出一个令人放心不下的笑容。 “没有关系哦，父亲大人一直在我心里，所以没有关系的。” 她按着胸口位置，似乎真的能感受到四枫院悠一样。 “身体，灵魂，心，三位一体，父在我心中。” 轻轻念叨着这句话，此时的她，身上透着一种淡淡的神性。 “原来这就是三位一体，我的父亲大人……现在我是你承认的女儿 才知道这里的区别。” 当初那位神子，行走在这片土地上，是否怀抱着与我此时相近的心情呢？ 四枫院瑞江昂起颈项，笑容沉静唯美。 稚嫩青涩的面庞上，逐渐弥漫着神性的气息。 “你们都认真听着吧！” 四枫院悠的声音，化作滚滚雷音 ，回荡在广场之上。 所有人都是心灵一窒，随后感受到上方磅礴的神圣力量降下。 “现在抬起头来 ，看着这里！” 他们更加虔诚祈祷 ，并抬头看去，看到白光如瀑布一样，从雕像上方垂下。 四枫院瑞江正沐浴在璀璨的光之瀑布之中。 “我在这里宣布，这是我的女儿，是我承认的女儿。” “你们要尊敬她，服从她，因为我让她来到这里，传达我的名。” “你们是有福的，此刻你们都是见证，你们的名字也都写进了历史。” “她将带领你们，传播我的福音，践行我的道理！” 在对这些信徒训诫时，四枫院悠同时沟通着四枫院瑞江。 “我的神职不是神秘，而是怪谈。 按照某种方式形容，其中包括妖怪领域、灵异领域、传说领域以及一些极其细微的其它领域的力量。” “妖怪领域，可变成妖怪神职； 灵异领域向变成冥土，黄泉，灵魂等方面扩张，可以形成许多神职： 传说领域，可变成故事领域，再囊括小说、戏剧等等。” “然而无论如何，距离神秘主宰，差距太大了，可能有几万倍的差距！” “之前你宣传的神职，就有很大问题。” “神秘这个神职，实在太强大了，就连神灵其实都算在神秘之内……要获得它，必须殴打诸神，成为事实上的神上神，才有这样的可能性。” “你不能这样宣传，这就相当于对所有神宣称，我就是神上神——我会死的很有节奏。” “对不起，我以为这样可以吸引更多人信仰。” 四枫院瑞江低头委屈。 “神职有可能演变，只要随着我控制的领域越来越多，它就有可能扩大。” “然而，每一次扩大，都代表着冲突。” “妖怪神职 ，就得控制整个世界大部分的妖怪，包括这里的恶魔 ，希腊的人鱼，以及其他一切非人非神却具备神秘的存在。” “哪怕仅仅是妖怪神职的一个分支，东瀛妖怪神职，也得事实上控制大部分东瀛妖怪，成为东瀛妖怪之主。” 四枫院悠说到这里，瑞江已经明白过来。 “东瀛妖怪分散在全境，大部分都受各地神主驱使，零散妖怪只有极少部分，所以东瀛妖怪之主……” “就必须从其它神灵手中夺走这些妖怪。”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只是稍加思考，就觉得几无可能。 “是的 ，这条路是死路一条。” 其实，早在融入这个世界之前，四枫院悠就有一次选择。 是妖怪主宰，还是选择怪谈之主。 要成妖怪主宰，就得从人化妖，降服全东瀛的妖怪，走到妖怪之巅，成就东瀛魑魅魍魉之主宰。 这条路其实就是妖怪版本的东瀛天下布武之路，最终是开辟幕府，成为妖怪的天下人。 理论上来说， 上限很高。 然则，四枫院悠在了解过这个世界之后，就果断抛弃了这条路。 每一地每一村，每一街道都有神社，妖怪绝大多数都有主了 。 要做妖怪主宰，抢走所有妖怪，自然成为所有神的敌人。 身为东瀛神道的主神，天照也不可能容忍这种事情。 在经过利弊衡量之后，四枫院悠还是选择了直接融合怪谈之理，获得怪谈的神职。 这神职，不大不小，恰如其分，各个神系不至于大动干戈。 只要完全融合怪谈之理，就可以成为首屈一指的上位神力。 …… 高耸的尖塔式教堂之外，一辆加长的货车开了过来。 后门打开，一群穿着中世纪重甲，带着钉锤的魁梧男子，从车后跳下来。 “为什么我们非要穿着这身，太笨重了，这些盔甲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异教神构筑的固有结界，所以不能使用中世纪以后的任何科技武器。” 穿着普通教士服的老人，站在一群人之中，不紧不慢地解释着。 “笨重的盔甲，其实都是大主教祝福过的珍品，有主的神力在里面。” “普通人是不可能进去的 ，进去也是找死。” 这个教士服老人，看着眼前庄严华美的殿堂，面上流露出几分坚定。 “只有穿着这样特殊的衣服，才能真正闯入异教神的圣域，并且不被立刻消灭。” “我必须警告你们，这不是以前我们遇到的魔鬼教会，或者异端教会，这是异端神力笼罩的圣域。” “在进入之后，我们必须尽可能快地行动 ，摧毁圣域的核心。” “吾主祝福的神力，会保护我们，但无论是盔甲还是衣服上的力量，都很有限，不可能在里面撑太久。” “做好殉道的准备。” 第二百七十五章殉道者 穿着盔甲的骑士静静的伸出双手，握住法隆牧师颤抖的手掌。 “法隆大人。” 他的声音轻而有力。 “来到这里的，都是吾主最坚定的战士。” “我们知道危险，但还是来了。” “你不必担心，殉道对于我们来说，只是提前进入吾主的国度。” “在凡世的死，不是真的死。” “死在异教神的圣域里，灵魂可能来不及前往主的国度……即便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穿着教士服的牧师，忽然开口这么问。 他的表情严肃而认真，平静的口吻，拷问着面前同行之人的心灵。 “的确，我也考虑过这方面。” 没有戴上的面甲下，是一个同样饱经风霜的中年人。 “然而，我问过自己，如果这时候我退缩了，动摇了，不敢冒这个风险，现在我可能避开风险 。” “但，当我死后，前往天国大门的路上，负责审判的天使，会怎么判决呢？一个不够虔诚的牧羊人？” “相反，我为吾主奉献，，证明我的虔诚，一定能通过最终审判，进入天堂之门！” “很好，你很有觉悟！” 教士服的老人忽然笑了起来，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祝福你，愿我们再次醒来时，都在天堂的长椅上。” “哈，我可不要陪着你这样的老头子，我更希望苏醒过来，身边陪着的是位漂亮姑娘。” 拉下面甲，这个骑士笑了起来，笑声透过面甲，有些沉闷的回音。 “如果你能够活着回去的话，记得向大主教阁下讲述福克斯的功绩。” “我倒希望我没有回去，那样，大主教会承认我是主的虔诚仆人。” “为什么不是圣人？” “圣人，咳哈哈，那太夸张了，封圣不仅仅是生者的功绩啊，我是不敢奢望了……” 法隆牧师笑了起来，然后面色逐渐严肃，郑重地向他承诺。 “你不必担心，我不会独自回去的！” “我快死了，这次我会死在这里！” “为主而死的所有人，都会受到承认。” “这里所有人， 都是主的虔诚仆人。” “那就好，现在，我福克斯就先行一步，为主驱逐异教神的荣耀。” 沉重的盔甲不断碰撞，在红色的地砖上，每行一步，都发出铿锵的金属声音，富有节奏感。 沉闷灰暗的乌云，不知何时起，已经笼罩在静谧的小镇教堂上。 附近的不知名鸟儿，跳跃着，鸣叫着，在教堂内的花园、绿树上跑来跑去。 福克斯牧师，穿着这身沉重的铠甲，坚定地向前靠近。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他，用那带着热情的视线看着先行一步的同伴。 “诸位弟兄，我先走了，在吾主的国度再见！” 背对着众人，福克斯牧师最后迈开步子，朝教堂的大门走去。 走到一半，教堂前的红砖小路上，忽然亮了起来。 围绕着教堂附近，一道明亮的白色光之门户，挡在了他的面前。 这光将整个教堂都罩在其中，众人只是隐隐约约看见空气之中浮现的轮廓。 只在面前，高大，威严，透着凌冽气息的压力，忽然间汇聚，下压。 隔着几十步远，所有人都感受到头皮发麻。 “轰隆——咔嚓——” 连绵不断的白光，化作闪电，直接劈在福克斯的身上。 全身甲上爆发出明亮的白光，在他的身躯表面，形成一层光晕。 顶着这股力量，他艰难地向前走着。 用尽全力，全身撞向那扇门。 “一起唱，吾主的圣歌……” 法隆牧师的颂唱声在颤抖，有些走调，没有任何配乐，然而在这个时候，却充满了一种坚定的感觉。 牧师们低垂着头颅，口中轻声应和着，单手在胸前划着圣辉的记号。 “愿沐浴您的恩泽……进入那天堂之门……” 福克斯似乎在高声唱着赞歌着，向前的脚步越来越快，一步比一步更加坚定。 激昂浓烈的歌声 ，穿过白色的闪电群。 他撞了过去。 “不为我们，不为我们，殉教的烈士啊……你一定要为吾主的英名增辉！” 牧师们的合唱在此达到了一个高潮，就在这充满神圣味道的赞美诗中。 瞬间闪耀出，充斥天地之间的白光。 所有人眼睛一阵刺痛，流下眼泪来。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红热的火球冉冉升起，灼热的气浪滚滚而来，夹带着呛人的硝烟气息。 牧师们被吹得东倒西歪，一面咳嗽一面后退。 福克斯已经彻底消失了，隐约浮现在空气之中的，那扇白色的光之门户，悄然轰开了可供一人进入的缝隙。 丝丝白光弥漫在空气之中，缓缓修复着破损的创口。 一个半透明的白色身影，躺在地上，缓缓上浮，接着迅速向上穿过天空，升去了肉眼看不见的地方。 感受那熟悉的神力一闪而逝，所有人都低头默默祷告。 “福克斯用生命打开了圣域的门，让吾主的神力介入。 现在短时间内，门户无法修复，我们就可以自由出入。” “为吾主殉道而死，福克斯的灵魂已经蒙吾主召唤，接下来，该我们了。” “为了吾主！为了荣耀！为了吾主许诺的永生！” “冲吧！诸位！这是荣耀之战！” 门后透出一角，可以看见浓郁的白光，以及一角蓝天。 全身涌现光明，在他的带领下 所有人加速、冲刺，进入了门后。 踏上坚硬的大理石地面 ，瞬间，气氛就不一样了。 仿佛整个世界都充斥着恶意 呼吸的空气都似乎带着灼烧感。 “这就是异教神力。” 深深呼吸一口气，全身涌现着淡淡的白光，他举起了胸前挂着的圣徽。 “赞美吾主！” 猛地一股清凉的风生出，环绕周身，感受到的压力顿时为之一轻。 远远地，他们听到响彻在云霄的声音，如同雷鸣一样。 “异教徒，你们竟敢闯进这里！” 难以想象的重力压下，全身上下的骨节都在颤抖，就像是肩膀上背了几十千克负重那样。 白色的光焰，在他们周围汇聚 勉力抵抗着这股压力。 “异教的神……已经降临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击退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每一个字，都伴随着清晰的声音。 那是牙齿在不由自主的碰撞，发出的声响。 法隆牧师只觉得自己的膝盖越来越沉重，身体在渐渐下沉。 然而，他却咬牙顶着，不肯下跪。 不断有白色的火焰，在周围的空气之中燃烧。 鼓动全身的圣力，他试图加强圣器的力量， 抵御这股神威。 事情跟预想之中，完全不一样！ 本以为只是个刚刚传播到这片岛屿上的异教，兴建了第一所神殿，所以教廷那边才派出他们来。 目的就是趁着神殿刚刚落成，拆掉它。 “怎么可能呢？” 汗水自额头上滚落，他的眼前一阵模糊。 某个疑问凝聚在胸膛之中，让他如鲠在喉。 “异教刚刚传播过来，有地域和文明的阻隔，明明不可能直接沟通神灵！” 他并不是第一次接触清除异教的任务了！ 哪怕是希腊诸神，北欧诸神的神殿，也必须在建立了地上神殿之后，经过一段时间，培养出足够多的信徒，才能正式沟通神灵，完成神降这一步。 更不要提，教义完全是第一次出现在这片土地上，带着异域文明气息的神灵。 祂本不该如此轻易，如此迅速降临神念的！ 然而，眼前的神威做不了假。 厚重如山的压力，沉甸甸地作用在他的灵魂与身体之上。 一点一点，在他承受范围内， 不断加深，让他竭力对抗之后，还是不可阻挡地 ，一点点跪下。 骨节发出悲鸣的响声 ，伴随着剧痛，让他的面目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这！不！可！能！” 异教神 ，本不可能这样快从异域的神灵世界降临！ 常世对活人限制很少，但对于神灵而言，却根据自身的地理、文化、国家等等 ，形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神灵世界。 彼此之间，互相都是密境一样的存在。 回应信徒都不是那样容易 更别提跨越区域，传递圣灵！ 除非是比吾主更伟大的神力…… 此念一出 他立刻打消了这个亵渎之念。 然而即便如此，体内如火焰一样澎湃燃烧的圣力，依旧立刻惩罚了他。 钻心一样的痛楚，从心口那里传来。 “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这样快，就从异域神话世界降临？” “不过，我没有为你解释的义务。” 四枫院悠以神像的角度 居高临下 ，冷漠无情地凝望着这些异教徒。 带着本土灵韵的神力气息，护着他们，在这里艰难地支撑。 四枫院悠的神力气息，充斥着这片密境内部。 这是依靠神殿构筑的密境。 这一点神念就是圣灵， 下降到神像之内后，这里就正式成为了四枫院悠的神殿，成为了他的领土。 “凡人，看到我为什么不跪！” “异教魔神！我……” 这些战士抬头去看， 却只看到一片白光。 痛楚灼烧着他们的神经。 血混合着泪水，从紧闭的眼角留下。 直视四枫院悠光辉的瞬间，原本柔和的光芒灼伤了他们脆弱的眼睛。 “异端，我是主的仆人，不会向你屈服！” “这里是我的圣域，你的祈祷传不出去，死在这里，也不能回归。”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改信，就宽恕你们的罪！” “魔鬼！你休想动摇我的虔诚。” 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痛骂着四枫院悠。 “邪神！吾主必摧毁你！” “你嚣张不了几天了！” “啊(′д｀ )…” 一个战士单膝跪地，头颅本来深深地低下，这个时候努力昂起脖子，像临死前的天鹅那样。 一口混合着血水的吐沫 努力向着四枫院悠声音传来的方向吐去。 半空之中，这吐沫就被白色的火焰点燃，燃烧殆尽。 “父亲大人 ，这些异教徒罪无可恕 ，请让我去消灭他们！” 四枫院瑞江站起身来，满面寒霜，垂在身后的秀丽黑发无风自动。 洁白如雪的面容上，凝结着因为愠怒而生出的淡淡红晕。 她捏紧了小小的拳头，纤细的手指从袖子下方探出 ，就要指向他们的方向。 憧憬的父亲大人，被当着她的面诋毁，让少女再也无法容忍。 眼神之中带着凌厉，肃杀的气息瞬间让周围回到了冬天 ，甚至空中飘起了细小的冰片。 四枫院悠微微一笑，应允了。 “这里，就交给你了。” 少女微微浅笑，向着四枫院悠深深鞠躬，随后转身，笑容逐渐消失。 她精致的面容上，带着任何人都能看出的愤怒。 像清风一样清澈宁静的声音，在所有人心底响起： “亵渎我的父亲大人，这样的罪，无论如何都不可饶恕！” 平静的声音之中，带着如同火山那样即将爆发的怒火。 对出生不到一年的少女而言 ，父亲大人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无论如何 ，不可容忍 ，对父亲大人的亵渎。 比自己受诋毁，都要更加愤怒！ 抱着这样的心情，她伸出了手，指向这些人。 “破碎！” 大部分人都像是泡沫那样，一个一个，噗噗噗噗，身上脆弱的白光护照当场炸裂。 “不——” “吾主——” 燃起白色的火焰后，他们的身躯在火焰之中还挣扎了短短一瞬 宛如火炬那样燃烧。 唯有寥寥数人，身上盔甲猛地爆发出圣力，白光强硬地，抵御了这一波。 “吾主光耀诸世界，万军之主声威震……” 残存的人语气急促地念着特殊的祷告词。 “没有用的，看，门户已经修复了！” 四枫院悠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 属于四枫院悠的信众，整齐划一地跪倒在神像面前，低头祈祷着。 在四枫院悠目力所及的远处，浓郁的白光落下，残存在门户上的异力，不断爆发出璀璨明亮的火焰，持续对抗、灼烧。 然而在接连不断的光明之中，终于还是缓缓熄灭、湮灭无形。 门户在空中连续闪耀了两下，隐没于无形。 “……愿您的国就此降临，愿大天使长吹响号角！” “伟大！吾主！愿您的神力降临！” “一切异端都无法遮蔽您的视野！” 恰在这时，祷词完整唱完。 圣域之中，出现一种莫名的气息。 四枫院悠微微挑眉，露出明显的讶然之色。 “我已经隔绝了内外，竟然还能够侵入力量么？” 他原本石像的身躯，肉眼可见地， 从古朴的白色大理石，活化，站了起身。 三层楼那样高大的居然，站在空中，伸出一抓。 一道白色的电光，就握在四枫院悠手心。 他用力投掷出去，电光在半空之中，艰难地前进，仿佛在胶水之中行进。 然而在四枫院瑞江的眼中，那里分明是一无所有的空处。 “父亲大人？” 她惊讶地看着周围，困惑地左右摇着头。 她只能感受到某种不太对劲的气息，却不能分辨真相。 “祂接走了阵亡信徒的灵魂……并没有要继续冲突的意思。” 四枫院悠思考了一阵 ，选择放弃。 微微打开了一道缝隙，几十点淡淡的白色光点，穿过了其中。 “不愧是在本地经营千年以上的强大神灵。” 地面一阵抖动，所有来犯的异教徒，已经统统化作了点点灵光，消散在空气之中。 连带着他们所持有的盔甲、衣服，统统散去。 “这处神殿积蓄的信仰太少，不足以接引我更多的力量。” “而跨越区域，哪怕仅仅是短暂降临，也比预计中费力……我期待能有更多的神殿，更多的信徒。” 如人偶般精致的少女，听到这里，有些失望地低垂下头。 “只能短暂降临啊……是，请您交给我吧。” 第二百七十七章本社 浓密的灰白色云层下，细密的雨丝，悠扬地飘落。 天地之间，一片静谧。 一辆通体黑色的崭新汽车，缓缓靠边行驶。 车轮自积水中行过，溅起一片水花。 四枫院悠坐在车的后座，闭目凝神，忽然感受到分离出去的精神，缓缓回归体内。 肉眼看不到的明亮流光，自身前虚空之中，忽然穿出，像是皎洁的极光带那样。 与此同时，一股股记忆，亲临其境般，流淌在心间。 穿过界限，出现在神殿之中，见到瑞江，赐姓，异教徒闯入，消灭，以及最后的秘密交谈…… 一幕一幕，都是以第一视角，亲临其中，包括当时的心迹、情感，全部都回归本身。 伴随着化身回归，这期间经历的一切，统统都携带回来。 “原来瑞江跑去海外了，难怪有一阵没见到她了。” 离开的只是四枫院悠的化身，至于四枫院悠本身，自始至终没有离开东瀛。 “又多了些信仰，是好事，不过……百物语，她在做什么呢？” 四枫院悠心中微动，睁开眼睛，心中想着最近的事情。 至于那处隧道的事件，他已经搞清楚来龙去脉，无非是外来的妖怪，在本地活动，造成了恐慌。 四枫院悠以本地神灵的身份，承认他们在本地的生存资格。 后续自然会有浅川市妖怪工会，前往登记处理。 江口议员握着方向盘，靠左驾着车。 透过后视镜，他看到四枫院悠睁开眼睛。 “四枫院樣，那些……西洋妖怪，最后会怎么样呢？” 经历了这次事件，要说心中最震撼的，除却那些客人之外，就是他了。 他当时的确是怕了，不敢进去 ，又不敢回头，只能坐在门口，等着四枫院悠出来。 然后就看见四枫院悠走出来，整个人都笼罩在金光里，金光几乎要把眼睛晃瞎。 所有的妖怪都恭敬地跪在他的左右两侧，不敢出声。 仿佛旧时代公卿出巡，场面可以说是现代几乎绝迹……至少现代来说 哪怕，哪怕是首相，也不能让妖怪们这样轻易低头。 举手投足之间，威仪自生，令人一件难忘。 尽管那样的威仪气势，只展露了很短时间，但是江口日向已经将其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 作为一名町议员，他其实知道许多关于神秘的事情。 然而过去所见，仅仅是町内神社的神官，远远没有这种姿态。 那种神性的气息……绝不是人！ 因此说话时，他也不自觉地带着尊敬的语气。 “妖怪的正常活动，是被默许的。” “只要不公然挑衅，幕府也会承认他们的生存权力。” “其实这些年，妖怪的数量一直在缓慢增加，但大部分都是可以沟通的，并且弱小的妖怪。” “只有极少数妖怪，危害极大，才需要特别处理， 但通常不会杀死，而是选择封印。” “为什么不直接杀死？” 他脱口而出。 四枫院悠投以微妙的眼神，随后回应着他的话题。 “害人的妖怪，统统要斩尽杀绝 一个不留……你是这样想的吧？” 江口日向已经将车速降到非常匀速的慢速，逐渐停稳。 这时候听到四枫院悠的问题，他下意识地点头。 没错，他就是这样认为的。 “作为人类，你这样想可以理解。” 四枫院悠耐心地解释着。 “然则，这个世界，它不是单纯围绕人类转的！” “妖怪，有它存在的意义。” “正如神灵也有它的职责那样，妖怪们其实相当一部分，是因为世界运转之中的阴暗、戾气面力量而滋生。” “许多妖怪因此而生，也以此为食粮。” “你懂了么？它们存在，可以吸收污秽……通常能做到这点的 ，都是非常强大且独特的妖怪。” “杀了容易，但是积累多了，麻烦会更大。” “你听说过大禹治水 ，堵不如疏的道理吗？” “听过，这是唐土的故事。” “那就是了，这就是这个道理。” “神维护世界，部分妖怪可以吸收污秽，要论谁最没用 ，那就是人类了。” “唯有人类，可以尽灭，不影响世界运转一丝一毫……从这里看，人类才是天地之间 ，最大的寄生虫！” 振聋发聩的话，让江口日向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怎，怎么会，人类……对于世界来说，居然是废物吗？” “差不多吧，说是完全废物也不一定……毕竟基数大了，还是有一些惊才绝艳的人物。” “惊才绝艳？” “比如说老子，释迦这类。” “那些人有什么特殊么？” “他们开辟道理，惊动神灵世界，自然是极其特殊。” 简单一句打发了他，四枫院悠不想就这个话题深谈。 “你这次委托，虽然是代表町内过来，但是没有经过正式程序 我希望你能尽快补上。” 对面回以一个茫然的眼神，似乎对此一无所知的模样。 就像是一只傻孢子。 四枫院悠微微一愣，然后想到了什么，觉得不可思议，试着询问： “你不会……不清楚吧？” “啊，啊……” 江口日向的笑容带着几分尴尬。 “你真不知道啊！” 从他的反应里确认了这点，四枫院悠的声音拔高了些。 然而，他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像这样的超自然事件，普遍发生在东瀛各处，大部分都是不存在，部分是神秘现象，部分是妖怪活动，部分是灵异方面……比如恶灵作祟。” “为应对此类事件，追溯到平安时代 ，就成立了赫赫有名的阴阳寮，一应阴阳莫测之事，比先问询阴阳之士。” “到了现代，各种部门更是层出不穷，官方各部门都设立各自的超自然事件对策机构，对策室，阴阳局，特殊行动机关……” “民间机构的还有正史委员会，灵能侦探事务所，妖怪博士，以及民宿学家……等等。” “阴阳道有几家从神道分离出去的阴阳道，比如土御门神道，此外还有官方阴阳道。” “神道有各地镇守神宫，一村一神社。” “佛教有各种寺庙，儒教一些神令也有神社，此外还有一些民间宗教。” “以上这些，统统都镇守地方职责。” “你所在町 ，本不在我镇守范围内，你把我拉到这里来，已经是跨界了。” 四枫院悠又看了他一眼。 “你事出有因，我不为难你，但是这件事之后，肯定会有人找你喝茶的。” “我也是不得已。” “我知道 ，是百物语组嘛！老朋友了！” 百物语三个字一出，江口日向依旧是一脸迷茫。 “百物语组，那是什么？不是信合会吗？” “信合会背后的组，就是百物语，这是妖怪的组。” 顿了顿，四枫院悠解释着： “他们的目的，大概是向我示威，说起来你算被卷进去的。” “有些对不住了，江口桑，毕竟是因为我的缘故，才把你卷进来……这样吧，酬金就算了。” 本来这件事与他毫无关系，完全是被卷进来的倒霉工具人，四枫院悠不想就因为这个原因，掏空他的存款。 真要算起来，涉及到这样多妖怪，委托费可不是一般地贵……区区一个町议员，纵能拿出，也是在够呛。 “能免酬金，那实在是太感谢您了！我家孩子正在读大学，最近手头有些紧，真是不好意思。” 江口议员立刻就应了下来。 “好了，到这里我就告辞了，江口桑。” 打开车门，四枫院悠微微点头，起身走出去。 几个人撑着伞，遮字四枫院悠头顶。 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厚重的木柄伞挡住了雨丝。 “殿下。” 幸子换着身黑色菊花纹和服，高档的绢料上，隐隐泛着光泽。 她站在四枫院悠身边，小步走着，语气有些急促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天忽然冒出来许多委托，我们神社人手不够了。” “人手不足？” 百物语到底想做什么？ 这样想着，脚步不停，四枫院悠匆匆沿着参道直行。 再往参道走，朱红色的鸟居立了起来。 在晦暗的天光下，鸟居之上隐隐带着白光。 右边有“浅川神社”的石碑，样式是新立的，地面泥土还有翻动过的痕迹。 穿过牌坊就是入口，多出一座简短的石桥，穿过神门，进入清凉的院内。 正面是拜殿，拜殿前盛满了洁净的沙子。 清幽的水面，从廊下流淌而出。 假山，环绕的木廊，还有小池，以及小池周围各色树木花草，颜色不同 ，有鹅黄，有红色，有绿色。 三种颜色倒映在水面之中，一派梦幻，仿佛置身于童话。 身形颀长的四枫院悠 ，踏入木质长廊的台阶。 廊下悬挂的串串风铃 ，无风自动，白光流转，前方整个明亮了几分。 呼啸的风在他身边环绕，肉眼可见的， 原本穿着的常服，转眼间变化为一身雪白的狩衣，面色清冷，目光幽幽，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仪气度。 遥遥望去，仿佛少年成名的大都督，又多出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静。 跟随在身后的人，并不惊讶，都是对此习以为常。 这些都是清楚他身份的人，四枫院悠不需要掩饰太多，自在地以人神身份行走。 随着四枫院悠的步伐，在走廊上响起，原本显得阴暗的走廊上，一点点逐渐明亮起来。 今日风雨交加，拜殿这里本该没有人才对，然而四枫院悠走来时，却听到不少人声。 “啊，是千雪殿下。” 似乎是几个巫女的声音，然后是一群人的脚步声。 “又有新的异变吗？” 是千雪的声音。 “是，这是发生在一处凶宅，但是，明明之前已经贴过封印，不该出事……” “带我去看看病人。” “是，姬樣，请跟我来。” 随后从拜殿后面绕过来几名巫女，簇拥着夕子，恰看到四枫院悠这一行人。 千雪眼前一亮，明媚的笑容绽放开来。 “悠，你回来了呀。” 她换着正式的访问和服，浅浅的白色，与四枫院悠这种雪白不同，是颜色偏带着些莹白，非要说，就是像是会发光。 除此之外，她改变了发型，梳着正式的姬发式，用红色的绳结装饰在乌黑柔顺的长发上。 她看起来好多了，尽管还是小小的一只，但总算恢复了不少体型，亭亭玉立，很是吸引人注意。 “正好，你应该听幸子说了吧 ，你家这边很不正常哦。” 四枫院悠同样回以一个亲切的笑容，轻声说着： “千雪你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啊，怎么不在老家多休息？” 嗅着迎面而来的淡淡香气，四枫院悠心情不自觉地好了些。 “已经休息半个月啦！” “我在老家待腻了，就跑过来找你。” “听说……有位夕子妹妹，怎么不见你领回来？” 看来她已经见过神社里的摄社了。 摄社、末社，指受神社本社支配管理的小型神社。 也可以被称为枝宫或枝社。 一般来说，所谓摄社是祭祀与本社所祭祀之神有深厚关系的神的神社，而所谓的末社则是祭祀没有深厚关系的别神之神社。 至于等级则是依本社、摄社、末社的顺序由上至下排列。 而如果摄社是在本社境内的话，则称之为境内摄社或境内社，而在境外有独立的用地的话，则称为境外摄社。 作为四枫院悠亲近的女神，都在他的神社里面，设立了摄社。 夕子有，千雪也有……因为关系亲密。 至于阎魔爱，四枫院悠还没有来得及设立。 然而就算有，也应该是境外社，她毕竟是地狱少女。 以后，如果瑞江成神，四枫院悠也会为她在本社内兴建摄社。 境内社，是安排给亲属的。 同样，四枫院悠也会在夕子的神社里拥有摄社。 “夕子……她可能回庚家去了吧，听说她的妹妹思念她，而且在族地要建她的神社。” 听到千雪提起夕子的事情，四枫院悠就感觉到头痛。 尽管已经尽力避免了，然而早晚还是要暴露的。 她们都是极为聪明的女孩子，不可能长久隐瞒下去。 然而享受这样的福气，本来就该面临这样的烦恼…… 第二百七十八章书里走出的美少女 千羽千雪笑盈盈地，上前看了看四枫院悠，手肘挽着她，眼神横了一眼看似乖顺的幸子。 后者虽然微微低头，以示恭敬，但却依旧站在四枫院悠背后一个身位的地方，没有退让的意思。 某种寒意凭空浮现，在场众人心中都是一颤，呼吸为之一顿。 仿佛某种意义上的凶恶怪兽，视线正在凝视着他们。 时刻都有危机的那种。 四枫院悠若有所觉，忽然回眸一看。 千羽千雪与幸子，看起来都很正常。 应该……没有什么吧？ 难道她发现了？ 不能吧？ 从千羽千雪的笑容里，四枫院悠没有看出任何破绽。 按下莫名其妙生出的一点想法，四枫院悠询问神社的事情。 “方才幸子正跟我提起了这件事……灵异事件太多，导致神社人手不足，应付不过来，是这样吗？” “是的。” “你要警惕了！这不是寻常的事情！” 千雪小脸严肃起来，正视着四枫院悠的眼神，提醒着他： “哪怕你现在神力很强，但也不能因此大意！” “要是不小心，应对出了问题，留下笑柄 ，你是可能成为东瀛神灵界接下来一百年内的话题的！” 神灵的时间观念与人截然不同。 四枫院悠如果真的吃了亏，是能被人记很久的。 毕竟在东瀛神灵世界 ，总共就上千神灵罢了。 说话时，已经沿着回廊，走到本殿之后。 这附近有单独的房间，早已经有人聚集在这里，站在门边的巫女神情烦恼，蹙着眉，似乎在争辩着什么。 忽然看到沿着曲折的回廊，向着这边走来的四枫院悠一行人。 “殿下来了！” 她惊喜出声，仿佛解脱一般， 迈着小碎步，轻巧地像是在地板上滑行一样 。 就那样绕过人群，她恭敬地鞠躬呈九十度，在四枫院悠面前深深行礼。 “贵安 ，殿下，你终于回来了。” 四枫院悠认出，她是琴音。 当初矢志不渝追逐神秘的少女，现在已经是穿上了正式的祭祀服。 淡淡的白色祭服，不在传统巫女服之列，袖口领口边缘，都用银线织出四枫院家的家徽。 “那是神道厅的稻叶孝正大人，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当面对您说。” 稻叶孝正穿着典雅华丽的神官服， 神色凝重，看到四枫院悠时，还是面前露出笑容， 郑重地弯腰行礼。 四枫院悠受了这礼，而后微微低头，还了一礼。 在东瀛礼节之中，根据身份尊卑、场合地点不同，将行礼分为三六九等，以示态度不同。 四枫院悠本可以不行礼，然而还是略还了一礼，以示尊重。 果然，稻叶孝正的笑容真诚了许多。 “四枫院殿，冒昧来访，实在是不好意思。” 四枫院悠伸手请他入内。 “这里不太适合谈话， 请先进去吧，稻叶大人。” 外面天色愈发晦暗，风逐渐转强，有一些雨丝打湿了廊下。 本殿内亮起了灯火，温暖的白光照耀着附近。 几人换过了鞋子，跨过地毯，跪坐在竹子编成的仿古屏风后面。 这里铺着松软的坐垫，用多种草编织而成， 里面沙沙作响，填充着吸附水汽的甘草以及一些驱虫的草药。 两人之间放着经典的和式小桌 ，有一些茶水。 幸子举着圆形的小盘子，送来了和果子和大福。 琴音则是小心地奉上了两柄扇子 ……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四枫院悠拿起自己面前那一把，略展开来看，工整娟秀的字迹，带着墨水的气息，显然是仓促间写就。 字数不多，但言简意赅， 四枫院悠很快就明白了他不在时，发生了什么。 “是有三个人的字迹，一开始有幸子，后来是琴音，最后是千雪吧……真是有心了。” 合上扇面，将这份体贴藏在袖子里，四枫院悠微微感叹着。 随着其他人陆续退出本殿，周围恢复了静谧。 稻叶孝正终于道明来意： “四枫院殿，我受人之托，询问您一件事。” “有什么事？” 四枫院悠看过扇面题字，已经心中有数。 “这样问其实不太好，只是，听闻您有出版过著作？” “有，我写过不止一本。” 四枫院悠承认了这件事。 “都是写的妖怪小说，是这样的么？” 稻叶孝正确认般询问。 “不错，那是去年的事情吧，我就写过一本正经的妖怪小说。” “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虽然不是很出名，但这是我的爱好，而且销量也还算业界中上水准。” 稻叶孝正深吸一口气 ，然后从身后拿出了一本装饰精美的小说。 看封面，占据了大半个版面的，是肌肤白皙如雪，长发柔顺乌黑发亮的白色和服女子。 一眼看去，那哀婉的神情，似乎在凝视着前方 ，令人心碎一般，充满了无限的愁绪。 “那么，请问这份《天道与理之迷宫的少女》是您的著作吗？” 四枫院悠谨慎地回答着这个问题。 “看书名和封面似乎是的，我有收到角川书店寄来的样书。” “那么，请问这本书中的内容，是真实的吗？” “虽然许多人不知道，但是我们还是清楚您的身份。” “啊，这个故事嘛……” 四枫院悠其实不确定，这个世界是否存在万华镜，以及那个深山旅馆，以及到处给人看万华镜的梦之戍人……莲华。 只是，从那次在山上遇到的那位薇薇安所言，似乎……存在的吧？ 四枫院悠扶着自己的额头，开始头痛起来。 当时写这本书的时候 ，他可并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就算是有，那也没有什么…… 从原著看，万华镜的力量并没有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未必比得上四枫院悠。 “有什么问题吗？” 万华镜说到底无非是恋爱故事，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是这样，有人看到书里面的角色跑了出来，从书里跑出来！造成了很大的轰动。” 稻叶孝正将书放在桌上，神情严肃地道出了这个事件。 “哈？” 你在说什么？ 如果说真的遇到了原版的篝之雾枝，那还有可能。 从书里面走出来，这怎么可能呢？ 这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说而已。 第二百七十九章您可真是不客气 “这是真的！许多人都看到篝之雾枝了！还有人到处在找推销万华镜的莲华小姐！” 稻叶孝正看出四枫院悠明显的不信，加强了语气。 “这种事情出现 ，不是应该先压下去的么？” “本来理论上是这样，但是当时一个街拍活动，正好拍了进去……您也是知道的，自从进入了现代 灵异事件就很难完全倍封锁了。” “总是有那样的人，喜欢追求刺激，反复警告 ，还是坚持要去送死……我们也没有办法 ，总不能为了保护他们，所以先把他们关起来。” 四枫院悠有一瞬间，甚至对这个提议感觉到心动了。 要是没有那样多喜欢凶宅探险的灵异博主，是不是对更多人的负责？ 这个念头转眼就消失，四枫院悠微微低头，扇子在左手掌心一点一点，慢慢地敲着。 “既这样，看来我是不得不去一趟了。” 公然在人群面前跑来跑去的，又顶着四枫院悠书里面的角色，从书里面走出来这样丧心病狂的出场方式，只能是在故意给他添乱。 这帮妖怪到底想做什么？ 这些小麻烦，本不可能造成多少实质性的影响…… 户外大风呼啸而过，吹得推拉门一阵摇摆。 正如此时四枫院悠的心情，莫名地就感觉到不快。 “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稻叶孝正询问着。 “请稍等，神社这边还有些急事，迫切需要我处理。” 四枫院悠面带歉意，微微欠身。 他这位人神，是神社最大的武力担当，但是平常时候其实基本上不会轮到他出手。 人神非常罕见，要让神转的分灵转生，来到现世，成功几率非常之低。 大许多神社，也根本没有人神坐镇。 四枫院家神社，过去比较杂，有培养过武士，巫女，神官，以及阴阳师，基本上每样都混杂一些。 武士多些，巫女少些，神官代代都有，然后以上三者都可以说兼修一些咒术。 与许多人想象中的不一样，并不是想培养谁，就能培养谁。 阴阳师需要才能，其实其它职业也都一样。 他们之间界限没有那样泾渭分明， 往往是能学什么就学什么。 最惨的时候， 神社青黄不接， 只剩下一名神官，一名武士，两名见习巫女，堪堪维持着境内的稳定。 培养一名能够胜任除灵工作的职业者，代价很高……不单单是钱和时间的事情，更在于主神愿意付出的神力。 直到最近这些年，神社扩大了规模，建立了更多分社，需要镇守的的地方扩大了。 作为本社，有了更多选择，才逐渐扩大培养的名额……增加了一倍有余。 即便如此，本社这里常驻的人手，也显得捉襟见肘。 “是神社镇守区域内的事情吗？刚刚我来的时候，桂小姐就提过一下，似乎是发现了大量作祟事件。” 稻叶孝正主动开口： “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或许我也可以帮上忙。” “别看我这样年纪了，其实我读过神道大学，当年还是年纪前五十的成绩毕业哦！” “那太感谢您了！” 四枫院悠微笑着捂住他的手，轻轻摇着。 “本社正是人手急缺的时候，您能够雪中送炭，浅川神社一定不会忘记您这份援手之恩！” “额，好吧……” 其实，他只是客套一下。 “幸子，幸子。” 哗啦一下，门打开了，幸子穿着和服，跪坐在门外的走廊上。 走廊上壁灯散发着浅浅的光明，照着她窈窕的背影。 “稻叶神官答应支援我们，快把积压的委托清单拿出来，找几个稻叶大人过目。” 幸子抬起头来，带着迷茫与迟疑，扫了一眼被四枫院悠握着手，面色潮红的稻叶神官。 “是，请您稍候。” 最终，她什么也没有说，迈着小碎步离开，脚步声逐渐行远。 风雨敲打在走廊的屋檐上，落在水池里， 落在树叶上，很快就淹没了她的脚步声。 打开的推拉门外，还有两个身影，就站在门边。 琴音跪坐在门边，等待着里面四枫院悠地吩咐。 “悠真是的，居然让客人帮忙。” 她已经听了有一阵了，一直在等四枫院悠出来。 琴音指尖无意识地抚弄着自己垂下的发丝。 她的头发也留长了，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巫女修习，成功转正的她，也开始蓄发保存灵力。 发丝作为人体的一部分，同样可以作为术式的媒介。 平时积蓄一部分灵力，必要时就可以截断，用于对敌。 “您不在神社，所以不知道，神社这一代只有四名斩杀过妖鬼的武士，两名通过神官考核的正式神官，连带我和幸子大人在内，正式的巫女只有六人而已。” “如果算上分家一些阴阳师，加起来算得上正式战力的，其实也不过四十人。” “三十人看起来不少，但坐镇各地的分社，至少要有一名正式的能力者。” “这样一来，能抽调的人手就不多了。” “最近五六年分社陆续兴建，许多有实力有资历的前辈，选择前去主持分社 。” “一直以来，本社的除灵业务，其实都有些捉襟见肘，候补人员的培养又需要时间。” “先前都是悠殿辛苦，亲自镇压，要不缺人手的迹象会更明显。” “其实我就是因为缺人手，才会被带回来的。” “千雪殿，悠殿也是不得已……神社的战力已经全部派遣出去了，就连在京都养老的老大人，也赶过来帮忙。” “至于我这样刚刚转正的新人，其实是没有足够实力去接取委托的。” 室内，稻叶孝正看着幸子取来的委托清单，长长的一串从案上一直拖到地面。 密密麻麻记录全是委托的清单。 除此之外 ，还有厚厚的一本资料册， 都是与委托内容相关的情报。 看着怕是有几十件，这让稻叶孝正面色变了 ，倒吸一口凉气。 “这样多吗？” 这几乎是正常情况下的几倍委托。 “稻叶大人，您请选几件吧？” 四枫院悠向他伸手致意。 “四枫院殿，您可真是不客气呀！” 第二百八十章俵屋 “居然让客人替神社打工？我还以为您只是说说而已。” 稻叶孝正无奈地摇头。 某些地方，四枫院悠不像个土生土长的东瀛人。 “稻叶大人如此热情，我怎么能拂了您的好意呢？” 四枫院悠笑着敬了他一盏茶。 “那就没办法了，我随便选几件吧。” 随手一翻，一份档案上的照片映入眼帘。 “这个录像带，七日必死的诅咒，能从电视里爬出来的女鬼……好像很有趣，似乎是天生的灵能力者，死后化作的强大凶灵。” “还有这个，一家三口死亡， 名为伽椰子的女鬼，咦，这个好像有点奇怪 。 ” 他从摊开的资料册里 ，翻出了照片和相关的资料。 “这看起来像是某种培养式鬼的手段呐……名为伽椰子的女人，一家三口都化作凶灵 ，甚至还有一只猫灵，这就太离谱了！肯定是某种式鬼！” “这恐怕是某些邪道咒术师的手笔。” 不愧是在神道厅就职的资深神官 翻看了一阵 ，就看出了不少疑点。 “七日必死诅咒录像带，还有这个伽椰子，交由我调查吧。” “那就拜托稻叶大人了。” …… 京都，俵屋。 走进这家古老的旅馆，所有时光仿佛倏然倒退，让京都人的生活气息不知不觉弥漫开来。 俵屋为“御三家”之首，每月更换一次和风艺术的风格，甚至连寝具等日常用品都要追求舒适与美感的统一。 宁静 ，美丽的庭院里，几根青翠欲滴青竹枕在石条上，竹管里流淌出清澈的溪水。 一尘不染的古色和式走廊内，走廊尽头的橘黄色的立灯与墙上的白色壁灯光线柔和， 恰到好处地照在室内。 地板上干净整洁，反射着淡淡的光泽。 青衣和服的女子挽着古典的发髻，持着丝扇，脚步轻盈地点在地板上，行在走廊上。 她的身前，是旅馆的佐藤女将，态度端正而热情。 “姬樣 ，您可是好久没有造访俵屋了。” “佐藤 ，你也老了啊……” “是啊，初次接待您的时候，我还是刚刚接手经营的事务。” 佐藤女将穿着深色和服，梳着妇人发髻，额前已经有了些许银丝。 她转过身来，看着身旁依旧美丽的青衣女子。 那连时光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容貌，有着令世人赞叹的气质。 若单论容貌，算得绝美，但也不是绝无仅有。 唯独一点气质，最是独特，在他她这样多年迎来送往，遇见的客人之中，也是最独特的一批。 她的气质，很是独特，令人联想到，在安宁的夏夜，漆黑深邃的房间，众人点燃蜡烛，挨个戏说怪谈时的恐怖之感。 明明是绝美的恬静美人 却每每带着几分妖异之感。 恐怖的气息之中，又混合着祥和与安宁。 如此矛盾的气质，佐藤女将记忆深刻。 自然，她很确信，眼前的客人绝非人类。 这不奇怪， 作为京都御三家之首的俵屋，历年接待的客人之中，有相当数量都不是人类。 青衣女子年轻的面容，端详着左手边。 去掉了墙壁，蒙着层纱。 朦胧的纱上，有着浅粉色樱花的花纹。 门口不是普通的推拉门，而是珍珠串成的珠帘。 屋内朦胧梦幻的座灯，照着宽敞的和式地板。 看到这熟悉的地方，她绝美的面容上，情不自禁地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很是满意的点头。 “你还是那样用心，我很满意。” “自从姬樣吩咐了以后，这间屋子大体维持着幕府时代的样式，每一件寝具，都是我亲手挑选、整理。” “您喜欢，我就放心了。” 佐藤女将背后，走廊深处的小窗打开， 透出窗外茂密的高大青竹，透着些许天光。 “将来你死了，去了黄泉，不如考虑一下，去专门服侍我……我会特别照顾你的。” 带着几分认真，青衣女子轻轻摆着手中的绢扇。 “我今年才刚刚四十啊，距离前往黄泉还早着呢！” “几十年转眼间过去了，也没有多久的样子。” 青衣女子轻轻一笑，似乎真这么想。 佐藤女将想了想，笑着应下： “您特意邀请，这是我的荣幸，我会考虑的。” “接下来几周，这里整整一层都是您的专属楼层，希望您在这里住得愉快。” 佐藤女将恭敬一礼，转身退了出去，把空间让给客人。 目送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楼梯，脚步声逐渐远去。 青衣女子拍了拍手，房间的角落里面， 顿时出现了一个个身影。 肉眼看不见的异类气息，充斥着这间房屋。 这些身影看着大多有人形，但是细看又都有非人特征。 “终于能说话了！” “就是说啊，有外人在，连动作都不行。” “青行灯，聚集我们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青衣女子拍了拍手，环视着四周，开口说话。 “好了啦，各位，你们先安静一下。” “我先问一下，负责捣乱的小组 完成得如何？” 角落里走出来一个穿着奢华衣服的少女， 肌肤雪白，容貌精致，上衣天蓝色， 下裙是白色。 她出现时 ，周围的空气都降低了几度，大部分妖怪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负责捣乱的是我，还有座敷童子。” “我扮成书里面的人物，走了一圈。” “制造麻烦大作战，成功！” “已经有三百个人亲眼看到篝之雾枝的幽灵 ，从书里面走出来。 为了加强说服力，我还特意吓到了神宫寺家的小姑娘。” “神宫寺家请动了神道厅的神官，这起码能拖延四枫院家那位，一到两天的时间。” “座敷童子呢？” “它还在玩，好像是不断变幻成别的书里面角色，重复制造混乱。” 青行灯不经意间皱眉，有些不悦于妖怪的自作主张。 “雪女，你快去叫它回来。” “那是人神 ，对上他你们没有逃脱的可能。” “现在就去，我们不是要跟他正面冲突，只要拖过这几天就行了。” 青行灯催促着。 “嗯。” 雪女轻轻点头，而后身体飘了起来，在一阵飞扬的雪花之中， 消失不见。 第二百八十一章百物语的妖怪 “为了渡过这个难关， 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能被他直接发现我们在做的事情。” 青行灯抿着薄樱色的唇，郑重告诫着所有妖怪干部： “这件事至关重要，你们一定要记在心里，不能有半点遗忘！ ” 她的话里透着严肃： “我也是最近才察觉到，四枫院那个人，与我们很有关联。” “我们百物语，是妖怪百物语组 ，是妖怪 ，也有传说，同时我们还有灵异属性的一点力量。” “妖怪， 传说，灵异，这方面的力量， 这个人！他也有！” “这个人 ，来历不凡，根底不清，看似是四枫院家世代供奉的族神，但是我追查过去，发现在几年之前，四枫院家神社的神力，与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谁也不知道，就在短短几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让他的力量变化这样大，不仅仅是力量 还有根本神性的偏移！” “以他现在的神性来看，具备妖怪，灵异， 传说三大属性，我们妖怪百物组，恰好完全重合了他的领域！” “他不可能再放任我们自由活动！”“不能正面对抗吗？” “如果说是弱小的神，那也就罢了，可他的力量膨胀得远超想象……” “集合目前所有百物语的力量，也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很奇怪，我完全没有找到祂的成长轨迹。” “任何神灵、妖怪，诞生、成长衰退，重兴， 都是有迹可循。” “唯独祂，在完全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夺走了妾身预想中的的权柄。” “这实在是太让妾身忌惮了。” “不仅仅是妾身， 就连天津神，也对他这样不正常的进步速度，非常震惊！” 四枫院悠的进步速度，几年就超过了其它神灵数百年的积累。 “就连高天原的主人，也在密切关注与他相关的一切。” “所以说，您得到了高天原的默许？” 忽然有一只红发的贵族男子，开口询问。 他穿着公卿的华贵衣衫，抱着胸靠在墙壁上，头上露出两只尖尖的角。 青行灯微微颔首。 “虽然没有明确回复，但我已经面见了玉藻御前。” “玉藻御前？传说里那位吗？” “是，她可以出入高天原，代贵人传信。” “那只狐狸，不可信任！” “没错 ，玉藻前不值得信任，所以我见到了一位内亲王。” 在场妖怪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内亲王，是现世的，还是……” “是现世的！一位内亲王愿意出面！并且 ，还有神器！这已经是很大诚意了！” “有这份助力！我将撕裂他的权柄！” “虽然可能只是一点点，但也可以让他不再完整！” 青行灯说着这些话时，抬起纤细白嫩的手臂，撩起珠帘 淡淡的芬芳就随着她移动带起的气流，弥漫到周围。 用肘托着身姿，荷花色清丽脸庞上，细长的眉毛几乎微挑。 她就这样斜斜地依靠在松软的沙发上，静静听着麾下妖怪们的争吵交谈。 妖怪们三五成群 ，坐在沙发上、地板上、墙角边，甚至还有趴在挂衣架上的妖怪。 脚边像是豆子大小穿着绿色衣服的小孩子，来回跑来跑去。 背生双翅的少女，轻盈地绕着宽敞的大房间飞来飞去。 在常人眼中，或是显得古怪的异类 ，对于她而言， 就是熟悉且亲近的下属。 在电视柜前，几个看上去就是普通社畜的中年人 ，甚至铺了桌布 ，摆上酒水， 下酒菜，碰着杯子，喝了起来。 “看来高天宇的主人 ，也不想看到这位尊神继续前进了啊……” 其中一名大叔，满满喝了一口酒以后 ，脸上透着红晕。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的神力如今已经媲美正一位，而他从五位一下到如今，总共花了他几年时间？” “这样的成长速度，已经不是用常理可以形容。” “再放任他这样下去，高天宇是不是就要换个主神了？” “就算贵神再如何慷慨大方 ，也不可能容忍这种事情吧！” “大概又是一位稻荷神。” “稻荷神可是有好几位呢！你指的是哪一位？” “自然是神力最强的那位！宇迦之……” “嘘，你很多了啦！” 一旁默默喝酒的另一个相熟中年男子，猛地捂住了他的嘴巴，恶狠狠地瞪着他： “不要直呼那位大神的名字啊！多少给我恭敬点，你想被狐狸打上门吗？” 那位稻荷神自身并非狐狸，但是却庇护着狐狸以及狐狸妖怪，连使者都是狐狸。 在狐狸之中，祂具有崇高的尊敬。 发现自己说错话，这个中年大叔又灌了自己一杯酒，像是人类那样抱怨了一句： “最近生意不景气呀！我老家那边旅馆，一周都不到十个人入住！” “到淡季了，再说你老家那边也没有啥独特的风光。” “要是能有未来大火的动漫，在那取景就好了……圣地巡礼什么的。” “想多了吧你 ，每年那么多番剧 大火的才多少部？” “喝酒，喝酒！” 碰了几杯以后，他们终于又把话题转到四枫院悠的身上。 “哎，你们说，这个四枫院，是不是佛祖那样的人啊？” “你喝多了，这怎么可能？他是人神转世，这点毫无疑问的……神道厅还见证过他的继承仪式！” “他一开始就是神！没有其它可能！” “什么神能进步那样快？” “这样也说不好，不是听说有异域逃过来的神吗？” “据说，只要能杀了异域神，妖怪也能继承他们的一些神性！” “你是说……他也猎杀异域神灵？” 神神秘秘的表情，同时出现在几个妖怪脸上。 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缝隙的出现，灵力的活跃 ，异域的神灵怪物…… 猎杀缝隙对面跑过来的东西，都能有所收获。 “那他真是好运呐……缝隙对面怕是跑过来不少猎物！” 毕竟缝隙对面 ，是一个迅速走向毁灭的世界，这是已经被探明的事实，跑出来的神灵都是受了伤的。 这是他们这些妖怪获得神性的捷径。 第二百八十二章义务已尽 灰白色的天空下，空寂幽暗的校园，沐浴在朦胧的雨中。 四枫院悠从敞开的汽车上走下来，一柄宽大的雨伞已经撑在头顶，遮挡住细密如线的雨丝。 “四枫院殿，很抱歉这个时间还要打扰您的休息。” 幕府的行动组组长，站在雨中，身后一群人撑着伞。 看到四枫院悠到来，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这里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这是我的义务。” 简单地握了一下手，四枫院悠看向前方。 阴天雨幕之中，显得格外幽深的校园 ，背后不远处就是影影绰绰的山影。 “这所校园，阴气很重呐……下面是不是有过什么？” “毕竟曾经是战场吧，当初修建的时候有进行过净化……过去这么些年，一直都是平平安安的，但最近有学生失踪，我们搜索了三天，他自己从确定无人的储物柜里出来了！” “根据他的描述，是在另一个完全没有人的学校里，待了整整三天 ，所以我们怀疑，这里形成了一个狭间。” “狭间是结界封锁，构筑的秘密空间，难度极高，耗费力量极多，维持与修复也很麻烦，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天然形成的！” “灵脉具备力量，不能形成吗？” “灵脉的力量有强有弱，未必足够，而且天然形成的空间原始而狭窄，不可能复刻一整个校园……这一定是人为构筑的地界！” “换句话说 ，就是有主的！” “建议询访下这所校园的建造者以及所有者，最好再问问附近的神社。” 四枫院悠站在雨中 ，侃侃而谈。 “构筑狭间，是非常精细而专业的技术，一般人根本没有这种水准。 从这个角度去查，你会很快有发现的。” 行动组组长沉默了下，然后又问： “那么这里的情况……” “大概是年久失修了吧，狭间就像是房子，时间久了，它就难免有漏水破损的地方，这时候就容易暴露到现世……更别提许多人其实学艺不精，在构筑时，就留下了无法挽救的设计问题。” 四枫院悠看了看手机，时间是18：45。 “现在是逢魔之时了。” “所谓逢魔之时，天地之间灵力较为活跃的时间段。” “哪怕是灵觉不足的普通人，在这时间段也可能感觉到什么。” “如果那个狭间存在设计问题，这个时候更容易出现重叠现象。” “我们进去找一找，可能就有发现。” 四枫院悠踩在平整的地砖上， 进入到校园内。 似乎是提前打过招呼 ，校园内空无一人 ，只有道路两旁的路灯散发着惨淡的白光。 “出现问题的储物柜在哪？” “这里，当时搜查时，反复检查过所有能够藏人的地方，包括这个储物柜，那时失踪的学生还不在里面。” 四枫院悠来到某个社团活动室一样的地方， 带着霉味与灰尘气息的教室里，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昏暗的天空。 一盆多肉植物摆放在窗沿角落里 长势正好。 四枫院悠径直上前，拉开储物柜，而后简单合上，把自己关在里面。 “四枫院樣，您要独自进入吗？” 行动组的组长，似乎是想同行的样子。 “这个柜子，站不下太多人了。 ”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双手合十，询问着： “非要是柜子吗？如果说是封闭空间的话，空教室算不算？” 四枫院悠微微思考了下，抬手一点，窗帘徐徐拉动，关了起来，活动室的大门也自行合拢。 活动室内顿时陷入幽暗，不过没有人发出异议。 行动组的人打开手电，十几束白色的光照亮了周围一片。 “这样，我们来试一下，看看能不能符合这里的条件。” 四枫院悠闭上眼睛，开始颂念。 “存在于这里的里明城学园，以我四枫院悠的名义命令你，在此处连结！” “敕令！重叠！” 一种像是失去重力的感觉，整个人都似乎飘浮在空中，轻飘飘的。 “成功了。” 四枫院悠走到床边，哗的一声拉开窗帘。 远方的天际，一线橘红色的光线，即将沉入山的背后。 “这里已经是里之校园！这里的天空还有远方， 都是虚假的幕布！” 里校园比实际存在的校园，显得更加荒废与陈旧。 一路走来 ，到处都是几十年前的老旧格局，至少存在了半个世纪以上。 就连建筑格局 ，也有非常多的不同。 可以看出，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了。 “其实我不是很明白，复刻一个校园是什么意思？怀念吗？构造这样的狭间也是很费力的。” 组长的视线，从远方的夕阳之景上拉回，忽然问着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可能只有建造者自己才有答案吧。” 看这个情况，这里至少存在半个世纪，创建者可能已经入土了。 跟随过来的组员，拿出了各种各样的仪器，拍照，测量。 “夕阳里的校园，这可能是创建者想留住的时光吧。” 四枫院悠有些感触。 逝去的时光，永远不会再回。 建造狭间以纪念之，对于凡人来说，是浩大工程。 仅仅是纪念，还不够。 这里可能还有别的用途。 “组长，已经查到了本地记录。” 某个下属从身后赶了过来，手里捧着厚厚一沓文件袋。 “这里以前发生过战乱，本来有个修筑的避难所，战争时，遭到了袭击，在这里的所有人统统被埋葬了。” “人数很多，大约有几万人。” 组长皱起眉来，翻看了一下，下属递过来页面发黄的档案袋。 “居然有三万多人，这避难所，就在学校下面。” “当时这里是是什么地方？” “是神社。” 地面微微震动，巨大的黑色触手，从裂开的地面下方，蜿蜒伸出，在空中舞动。 触手上隐隐透出一个个惨白色的面目，狰狞、憎恨。 “这是什么？妖怪吗？” “三万人死亡的怨恨，形成了这样的怪物，大概是灵体的妖怪吧。” “这样一来，修筑这个狭间的目的就可以清楚了，就是为了镇压这妖怪，让它虚弱、死亡。” “不过，随着狭间原主离去，年久失修，妖怪虽然虚弱，但是还没有死亡，这大概是原主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吧。” “恰好是黄昏之时，狭间本身又有破损，我们这样新鲜活人的到来，吸引了原本沉睡的怨念妖怪。” “它很虚弱，快死了，想吃掉我们，活下去。” 那扑面而来的恶心气味，以及满怀着恶意与食欲的视线，死死地盯着四枫院悠。 “所以说，这没有智慧的，只有本能的怪物，最讨厌了。” 四枫院悠有些无可奈何。 平时不显露神的身份时，他就以灵能力者的外在姿态行走。 天生的灵能力者，是这种妖怪眼中的美味。 深吸一口气，四枫院悠从袖子里抛出几张折叠精美的符纸，像是丢纸飞机一样扔出去。 符纸穿过空间， 飞到上空，而后像流星一样散布到四方。 “奉请浅川命，驱逐，净化，如律令！” 因为是行使自己的神职，四枫院悠直接省略了繁琐的咒文，缩略为简单的几句话后，闪耀着金光的阵纹路依次在空中、脚下的土地、还有背后展开。 所谓阴阳之术，其中咒文，无非是指向神灵。 阴阳师借助神的职权，构筑各种各样的仪式，行使神秘。 四枫院流阴阳术，统统指向四枫院悠这位主神 ，其次是亲属神，再次是关系和睦的其它神灵。 不同神的神性不同，适用于不同范围。 四枫院悠目前的神职，有浅川守护，怪谈两种。 细分来说，地方守护神有城镇、土地的领域。 怪谈则是灵异，妖怪，传说等领域。 在许多针对妖怪和灵异事件的时候，加上四枫院悠的神名，借用一点力量，克制性与针对性都很强。 以游戏化术语来说 ，就是四枫院悠的神性有“对妖怪”“对恶灵”特殊加成，每一次都能打几倍暴击伤害。 强风吹过，四枫院悠捋了捋被吹乱的头发。 手臂奇形怪状的灵体妖怪， 就在金色的光柱里面， 迅速消融、分解。 点点黯淡的白色灵光，徘徊在空中，像极了夏夜晚风中无处可归的萤火虫 “去吧，去你们该去的地方。” 虽然是强制的，但是毕竟是把它们解放了。 至于以后，就不是四枫院悠该管的领域了。 “每次看您解决灵异事件，都是这样一下子就完成了，真是行云流水，又好看又强大。” 组长看着在夕阳中逐渐消失的白色灵光，由衷地赞叹了一声。 “您今年的义务已经，圆满完成了，期待我们下次的合作。” “那就是下一年了。” “唉，您是不知道，别处出任务，经常耗时漫长，这里轻松解决了，多出的时间我就能休息好几天了。 一想到您离开了，又要开始那种忙碌，就觉得世界都黑暗了。” 四枫院悠嘴角挂着轻松的笑容。 对幕府的义务，已经完成，他就有时间去办自己的事情了。 “祝您武运昌隆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最后的任务 “对了 ，有一件事，您听说了吗？” “停稳，天皇昨夜在御所，召见了内亲王。” 这个组长似乎是随口一提 ，接着就闭口不言，低头忙着工作。 四枫院悠看出来了他不想多说的意思， 虽然这句话没头没尾的，但四枫院悠还是把它记住了。 天皇，在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 从脉络而言，是 天照大御神的子孙 ，现世的人神。 天照是处女神，其子嗣神裔，都是创造而生。 天皇一脉，代代延续，的确传承神性。 他名义上统领神道教，有代天照册封神灵的权力。 幕府将军架空天皇之后，天皇册封神灵的大权，也受到了削弱……削弱 ，但依旧存在，而且是天皇仅剩的权力之中 ，最重要的一项。 据四枫院悠所知，如今天皇册封新神，哪怕是最低的从五位下 ，也必须得到幕府的同意。 同时，幕府也有册封新神的权柄，虽然品级大多不超过五位。 “幕府的善意么？” 这个消息 ，很有可能来自于幕府。 无需确认，神的直觉就告诉四枫院悠。 这是事关他自身的事情，而且正在发生。 “可是，天皇如果要册封新神，我何德何能，竟能阻拦？又能以何名义阻拦呢？” 接下来转交程序 ，就与四枫院悠无关了。 不管是拆毁，亦或是改造，都是幕府的事情。 在回去的路上，四枫院悠一直在思考着对策。 回到神社时，已是入夜时分。 暮色之中，神社之中灯火通明，漆黑的夜，无星无月，雨丝飘零而下。 精致的黑色汽车，平稳地驶入鸟居之后。 透过敞开的车窗，四枫院悠右手撑着下巴，欣赏着雨中的神社。 灯柱照下的柔和白光中，雨丝连绵不绝犹如银线，泛着淡淡的光泽。 天地之间一片静谧，唯有舒缓的雨声。 沙沙。 是雨丝逐渐密集，打在屋檐上、树林间，落在地砖上的声音。 车子驶过积水时，发出微细的响声，溅起些许积水。 自从扩建之后，本社已经变成了公园的样式，足够巨大的面积内，容纳了许多具有特色的经营店铺。 车子经过商业街时，这里的灯光透明， 至少还有一半店铺营业着。 还有些撑着伞，在雨中漫步的少年少女，穿着高中的制服。 经过时，四枫院悠看到，并不是浅川市高中的样式。 似乎是临近城市的高中生，到这里游玩。 不知不觉， 也到了夏日祭的时候了。 四枫院悠恍然。 有些时候，他连季节变化，都可能忽略。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夏天了。” 下了车，就看见一个黑色的美好身影，静静地撑着一柄唐伞，站在雨中，犹如一朵盛开的黑色蔷薇。 “夕子？你怎么来了？” 朦胧的雨丝划过，灯光下，衬得夕子愈发娇艳动人。 修长的黑发，柔顺地垂到腰间，如玉一样白晢的面容上，满盈着的都是见到他的喜悦。 那双细长的眼眸中，闪着水润的光泽，深深地倒映着四枫院悠的身影。 她自然而然地撑着伞走来，替四枫院悠挡住了风雨，轻声说着： “我听小社说，神社这边有些不太平，所以过来看看……你外出辛苦了。” 像是妻子那样，她低下头，很自然的为四枫院悠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衣服。 她低头弯腰时，无意间露出了丽色，那熟悉的淡淡香气，弥漫在鼻尖。 此时此刻，四枫院悠丝毫旖念都无，只有着淡淡的温馨，浮现在心境之中。 曾几何时， 他希望获得的，眼下已经化作了现实。 触手可及的幸福，真切地握在了手里。 “夕子！” 四枫院悠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 “怎么了？” 忽然被唤了一声， 她抬起白皙的面容 ，奇怪地瞧了他一眼。 “对不起！” 四枫院悠看着她细长的双眸，真诚地道着歉。 “让你受了委屈，我很抱歉。” 感受到四枫院悠的真挚感情，夕子抿着唇，眼圈微红，掩饰一般地，撩过两鬓垂下的一缕青丝，别过脸去。 “突，突然之间道歉做什么……真是的，快进去吧，大家都在等你。” 四枫院悠踏上台阶时，发现她没有跟上来，回头，看见她孤零零地站在廊下。 “你不进来吗？” “我就不进去了，你想见我，就去公寓吧。” 黑暗里， 她的笑容有些勉强，这让四枫院悠的脚步停顿了下来。 “你去吧，我只是，不想见她们。” 吵架了吗？ 四枫院悠静静看着她，眼神自然而然流露出这样的疑问。 “没关系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四枫院悠伫立在原地，脚下仿佛生了根一样，就是一步也不挪动。 这让站在廊下撑着伞的黑发少女 无奈地轻叹。 灯光，朦胧的雨丝，她精致的容貌显得更有一种不属于尘世的美感。 “说了，不是那样……悠，今天把你让给她了。” 夕子咬着下唇 ，神色黯然，忽然抛开伞柄，小布冲了上来，一把扑入四枫院悠身上。 蜻蜓点水一般，软软的，带着少女的呼吸，唇分。 “只是做到这样的话，她应该还不会阻止我……” 夕子揽着四枫院悠的腰，伏在他的肩膀处，轻轻呢喃了一句。 “好了，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悠不要多问。” 做完这一切，黑发少女依依不舍地放开四枫院悠，而后深深地一礼，露出个明媚的笑容。 “明天，我会来本社轮值，错开时间。” “不用送我了！” 她转身时，微光流过，身形消失不见。 四枫院悠张开口，刚想说些什么，忽然灵觉一动，眼前就是一暗，随后流光如瀑。 淡淡的虚幻光屏，从一点青光中徐徐展开。 久违的熟悉感觉，涌现出来。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缓慢了下来，唯独四枫院悠的精神置身于独特的境中。 神隐许久的金手指，再度跳出来 发布任务。 “分裂的权柄：你逐渐察觉到了真相，蠢蠢欲动的窥视者，于阴暗中 企图窃取独属于你的权柄。 怪谈之主啊，你已经是个成熟的神灵了，逐渐习惯于以神灵的角度看待问题。 你从中看到了其他神灵的对你的态度……似乎你突飞猛进的神力，让许多神灵感觉到不安了。” “怪谈的权柄不容分离，你决心阻止它的动作。 哪怕它成功的可能性很低，但是哪怕是一丝，也不容许分裂。” “完成标准：捍卫权柄完整。” 四枫院悠目视着这一行字迹 ，忽然伸手，穿过了光屏。 不同于过去 这一次，他居然似乎触及到了什么。 仿佛是一层塑料膜一样的存在，阻碍着他。 接着，他试着抹去字迹。 指尖擦试过的地方，字迹犹如肥皂泡那样 ，轻易地扫灭。 而后又是一行字迹，浮现出来。 “雨过天青：你终究是外来者，瞒得过神灵，瞒不过世界，请在大时代的历史转换期之间，完成你的神灵身份转换。” “原来，所谓任务，所谓金手指，是这样的啊……” “到现在，我才接触最后一层。” 四枫院悠目中神光隐隐，露出笑容。 到这步，这个随他穿越而来的金手指……不，或者说，他的穿越之因，已经对他再无隐秘。 “雨过天青，是说神力本质上限在天青色吗？这也不错了，还超过天照之本色……只是还差最后融合 ，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四枫院悠继续深入，字迹一行行生灭 ，不断浮现。 “在这个大时代到来的前夕，某种灵感启示了你……你已经抓住了那个一闪而逝的灵感，并且那个机会 越来越靠近了。” “最后的两个任务，是么？” 这些字迹缓缓淡去，包括虚幻的光屏，尽数消失。 眼前逐渐陷入虚幻模糊，色彩消失。 一片黑暗之中，哗啦哗啦，细小的青色溪流，在眼前舒展、流淌，循环不休。 那犹如天空一样苍茫、古老的道韵，令人着迷。 “这就是道吗？” 四枫院悠深深地凝望着它。 这团青色的溪流，时而显化为一团云气， 时而显化为阴阳之图。 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在四枫院悠面前的虚空之中，不断变化。 透着浓郁的世界本质的气息。 “是的！” 一种莫名的感悟，让他笃定。 “这就是道！” 也是四枫院悠能够来到这个世界，融入这个世界，甚至一跃获得神灵身份的，最大奥秘。 “你要融入这个世界了么？” 四枫院悠询问着面前这直径半米左右的深青色溪流。 溪流并不回应，只是不断演化着什么。 周围逐渐出现了前世习以为常的事物。 高楼大厦，混凝土墙壁，川兴不休的车辆，独自徘徊在悠长的街头小巷里，神情恍惚自在的少年。 雨过天晴，一丝白云在天际沉浮。 周围行人神色匆匆 ，唯独他神态自若，似乎神不在焉，又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道旁的野花开着细小的白色小花 一簇簇的，白色的蝴蝶上下翻飞。 扑扑，细微的气流拍打声，听得清清楚楚。 远处车辆的声音，由远及近，又重归于寂静。 第二百八十四章三人的晚餐 “原来，是那个时候……” 曾以为遗忘的穿越记忆，在这里清晰回想起来。 一片明光之中，面目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正是四枫院悠自己。 转身时，看到天空裂出无数缝隙，仿佛玻璃那样皲裂起来。 宽阔无垠，无始无终。 那深青色的巨大河床，自空中缓缓浮现出来，其中遍布着令人窒息的黑色缝隙。 濒临干涸的河床之中，分布着许多细小的溪流。 其中一道，自虚空流出，穿过了四枫院悠的身体。 记忆到此为止。 这就是最后的秘密，它的来历。 时至如今，四枫院悠已经回不去了。 无声的叹息，消失在夏夜幽幽的凉风之中。 不管来历如何，眼下他就站在这里，生活在这里。 四枫院悠心中已经没有迷茫。 “悠 ，还要站在外面多久？” 身后的走廊上，白色的玻璃门缓缓推开，透出一股淡淡的草木清新之气。 千羽千雪站在廊下，单手倚着门边，轻声询问着，带着若有若无的幽怨。 “都站了半个钟头啦，快回神啦，如果真是舍不得，刚刚为什么不跟上去？” 四枫院悠恍然转身，看着千雪。 她换上了居家的服饰，似乎是新沐浴过，披散在后的如云秀发， 还带着淡淡的湿气。 在廊下幽暗的白色灯光下，白里透红的面颊像是樱花瓣。 尤其是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盈着让四枫院悠看不真切的水光。 只是这样静静站立着的身影，就让四枫院悠从一个梦幻，走入另一个梦幻。 见到四枫院悠迟迟不进来，千羽千雪不得不跑出来唤醒他。 “刚刚我站了很久了吗？” 四枫院悠开口就是询问一下。 方才他只觉得过了很短的时间，原来在这里已经站了那么久？ 千羽千雪那双清澈的双眸里，带着明显的好奇，纤细白嫩的手臂， 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是被狐狸的树叶迷了眼睛吗？连自己站了多久都不清楚？” 狐狸妖怪擅长幻术，有用树叶迷惑人类的传说。 千羽千雪故意说着这样戏谑的话，其实也算是一语双关。 暗指四枫院悠被夕子迷住了，失了神智。 对于四枫院悠方才的样子，千羽千雪小小地表示了不满。 四枫院悠自然听出了她的情绪，趁她不注意，猛地一把抓住这只在眼前晃来晃去的纤细手臂。 在千雪小小的惊呼声中，将她拉入怀里。 两个人靠在一起，四枫院悠嗅着从她脖子下传来的清新体香。 没有说话，四枫院悠也不是擅长情话的人，只是以行动证明自己的态度。 彼此的身体靠近，呼吸声相闻，隐隐感受到两颗心的跳动。 千羽千雪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这个时候心中一软，什么话都再也没有了。 默默地温存了片刻，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 这处走廊附近，传来很用力的脚步声，似乎是故意做出来吓唬他们的。 就连淅淅沥沥的雨声，都遮掩不住的脚步声。 “快松开！有人要来了！” 千羽千雪轻轻地挣着，四枫院悠松开了她。 她匆忙整理了下因为方才拥抱而弄乱的发丝 ，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梳理好。 “护理头发，很辛苦吧？” 四枫院悠注意到，她平时有经常洗头发。 “长发很容易弄脏，碰到灰尘，而且留到这样长，清洗起来也很麻烦 。” “你不知道，以前我每次洗头发，都要花两个小时。” 漂亮柔顺的长发，的确是好看，只是护理起来，也的确费功夫。 千羽千雪正与四枫院悠科普着长发的护理，不远处两个女生已经沿着走廊走过来。 “殿下，您晚上还没有来得及吃饭吧，这是给您留的。” 幸子提着个巨大的木质食盒，外面覆着几层竹叶，隐隐带着白腾腾的水蒸气。 在这样凄冷的雨夜里面，没有什么是比热腾腾的美食更让人觉得心中幸福的了。 进了房间，宽敞的房间隔出内外两间，墙角香炉的缓缓燃烧，独特的熏香有驱散蚊虫的效果。 在内间坐下，坐在漂亮的梨木桌子前，四枫院悠颇为期待着今天的晚餐。 “是什么呢？” “有竹筒饭哦！还有鲜竹笋，炸天妇罗 ，香煎包，寿司，昆布味增汤，三文鱼，和牛火锅。” “哦，是散寿司啊！我非常喜欢这个！” 四枫院悠用筷子夹起一块寿司，放进口中咬下 顿时眼前一亮 露出欣喜的笑容。 所谓散寿司，并没有特别严格的要求，你之前做日料剩下的各种边角料，都可以拿来使用。 与寿司卷和握寿司比起来，散寿司在手艺上没有那么讲究，但是它的味道和品相的丰富度却能让四枫院悠满足。 小小的一碗米饭，你却可以尝到各种不同的味道。 四枫院悠这一口 尝到了黄瓜的清脆 ，三文鱼的鲜美，海苔丝的风味，此外还尝出鲜笋干，牛肉果，绿豆芽，海带丝，寿司醋。 恰到好处的蛋皮混合在其中，外表看去就是被海苔包裹，不显山不露水，内里却藏着美味。 “请拌一点酱油和芥末，然后淋在散寿司里，这样吃更有山与海的风味。” 幸子挂着笑容，坐在四枫院悠身边，将盛放着芥末酱和酱油的碟子，从食盒下取出。 四枫院悠边点头边蘸着酱料，体验不同层次的味道。 味蕾在此处打开，唾液不自觉地生出，食欲涌现出来。 “好吃！是幸子做的吗？还是千雪？” “不是哦，是请的专业的厨师，我们可没有这样的手艺呢！” 千雪就这样带着浅笑，双臂撑着，趴在桌子上，静静地看着四枫院悠。 出乎他意料地，居然是专业厨师的手笔。 “学校里的家政课，倒的确有教厨艺，但是那最多是普通居家程度，不可能有这个水准的啦……我知道悠在想什么。” “……很可惜，你猜错了，我们都没有这样厨艺哦！” 千羽千雪看着四枫院悠的惊讶神情，双眸微眯，闪着几分灵动的狡黠。 她就是故意来看四枫院悠的笑话。 第二百八十五章和果子 “是这样么，看来你需要这本书。” 四枫院悠回以一个灿烂的微笑。 “噗”地一声，伴随着阵微风，而后一本书翩然落下，落到四枫院悠恰好伸出的手上。 千羽千雪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移到封面—— 《花嫁之品格》。 又名《妻子的修养》。 千羽千雪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醉人的胭脂红，像是喝醉了那样。 这几个字有着莫名的力量，直接击穿了少女的心理防线。 “这，这个东西，我不需要。” 幸子捂着嘴，在一边轻笑着。 以在现世的年纪论，她是在场三人之中最年长的。 “我做了甜点，去给你拿过来。” 双颊微红的少女，实在是耐不住四枫院悠带着笑意的打量，匆忙起身，小跑着跑开了。 幸子用袖子捂着嘴，轻轻笑着，这时候才放下来，看着四枫院悠，也不说话。 “她做了什么呢？” 四枫院悠将一块炸的天妇罗放进嘴里，烤得金黄的面皮酥脆可口，油香之内，是温热的虾肉。 “似乎是一些水果拼盘……之类的吧。” 幸子有些不太确定的样子。 “你最近怎么样？我是指，日常 。” “哎，我是您的式神啦，不过要说日常的话，神社扩建后，很大， 很漂亮。” 幸子眉眼之中都是心满心足的意味。 “我见过父亲大人了，他找到了新的工作，笑容也多了，不过见到我的时候，还是很吃惊呢……就问我为什么还徘徊人间，是不是有什么执念。” “这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最近纪子打过电话来，说是暑假时，想请您去她那里。” 说起纪子，四枫院悠已经有些想念她了。 “她不是在望月家当大小姐吗？” 幸子轻轻地笑了起来，像是夏夜庭院之中盛开的蓝雪花，淡雅，清爽，梦幻般的蓝白花色。 “您可是好久没有见她了……纪子可是一直记挂着您呢。” 正在说话的时候，脚步声由远及近 ，缓缓走来，千雪带来了一份盛放在盒子里面的甜点。 盒子四四方方，通体干净的黄梨木制作，里面分成四方格子，格子里面有捏成许多漂亮图案的各色点心。 “是和果子啊。” 和菓子的选料十分讲究，多以不含油脂的食材为主。 馅料中最不可或缺的食材就是小豆，白色馅料一般以菜豆和扁豆制成。 菓子皮所用的粉选择的是品质较高的米粉和小麦粉，有时也会使用荞麦、黍、栗子等。 砂糖的使用不仅增加了甜味，它的保水性也使得菓子更加柔软、保存性也更强。 按照含水量，可以分为生果子、半生果子和干果子三大类。 生果子水分在30%以上，饼类、大福、羊羹、馒头、练切等都属于生果子，保存期较短，要趁新鲜食用。 四枫院悠用筷子夹起一块扁平的黄色鲤鱼，雕刻得鲤鱼惟妙惟肖 连胡须都栩栩如生。 一口咬下，松软可口，带着淡淡甘甜的柔软面皮，有着湿润的气息。 咀嚼了几下，(￣～￣)！ 就像是在咀嚼软糖那样，四枫院悠表情愉悦。 “口感很不错。” 又抓住一块边缘捏出枫叶纹路的冰色和果子，四枫院悠一口吞下。 “好吃。” 饭后吃完甜点，千羽千雪又亲手奉上一盏淡茶。 其实茶道这个东西，四枫院悠并不如何欣赏。 只是当成普通的饮料，至于附加的茶道文化，其实他就觉得很是做作了。 “好了，饭也用了，该商议正事了。” 四枫院悠板着脸，有些严肃地询问。 “我去履行幕府任务的这段时间 ，没有再出什么情况吧？” “要说情况，就是那位宫司回去了，说是催你快点解决那件事。” 千羽千雪取来神道厅那位客人辞别的信件。 “这样快就解决了？那两个凶灵的事情。” 四枫院悠扫了一眼书信。 有些比较坚持传统的地方，还是保留了书信这种东西。 “毕竟是神官嘛，又在神道厅待了那么久，解决两只凶灵而已。” “除此之外，还有呢？” “街道自治会的人跟我们提过了，愿意出十万円，请一位能够拔魔的巫女走一趟。” 幸子补充了一句： “此外，他们希望能够这几天尽快派人。” “时间仓促了些 ，况且十万又太低了！” “他们那边目前还没有发现啊，只是看到周围许多地方都出了麻烦，心里面不安，希望请神社派人，也就是看一下……如果真的有事 ，街道住户会追加资金的啦！” “既然这样，安排有灵感的见习巫女走一下，派两个见习武士随行，有事不要逞能，主要是确定下，是否有明显作祟。” 四枫院悠特意加了一句： “现在情况很反常，是特意针对我们神社，万事小心。” 千羽千雪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沉静的笑容。 “你放心，我会替你坐镇本社，不会有什么问题。” 本社其实就是神在现世的领土，有没有神在内主持， 本社的防御力度是截然不同的。 “以防万一，我决意，临时提拔一批正式巫女！” “御神子？” 睫毛眨了两下，千羽千雪重复了四枫院悠的话，有些惊讶。 “见习的也就罢了，正式的御神子，那可是会消耗你不少力量。” 管理神社的，通常是社司（神宫则是宫司）。 神社之中的巫女，其实都是不重要的杂役和舞女，负责扫地，卖东西，跳舞。 一般来说，巫女的主要工作通常分为四类，分别是祈祷、占卜、舞蹈、口寄（通灵）。 宫廷巫女通常四项都要会，在神社里起辅助作用。 民间巫女通常只会学会两项就行了，靠着本领赚钱。 云游巫女更是游走在民间，没有固定神社，也就是所谓民间巫女，野巫女。 后者已经或断绝，或融入神社，或自己创业。 到了现代，已经经常是高中生来兼职的一种杂役职位。 四枫院悠这边所说的巫女，是它的古意……神子 。 因为具备神灵的血脉 ，可以沟通神的意志，具备强大力量的御神子。 动漫小说之中经常出现的那种，比如说桔梗，就是典型例子。 第二百八十六章生气的她 “武士的试炼，不仅仅是神力的事情，还需要考验他们的剑术造诣。 剑术不能通过试炼，就只是庸才，揠苗助长没有多大意义。” “然而巫女主要负责占卜，口寄，舞蹈，和祈祷……舞蹈和祈祷先不提 ，占卜和口寄，靠的都是神力，不需要能够斩杀鬼怪的剑术造诣，因此可以速成！” “只要我赐下神力，见习巫女就可直接转正，再配合咒术 ，遇到一些意料之外的麻烦，也可以予以配合。” 就算是这样，这些受神力而成的“御神子”，统统都是不能嫁人的。 必须终身守贞，直到终老入土，回归神的身侧。 全身心献给神，换取神恩垂顾，这就是她们获得超出常人力量的代价。 名义上，这类巫女统统都是四枫院悠的姬妾。 千羽千雪白皙的面容上，带着浅淡的笑意，用着轻柔动听的声音，询问着： “这样就有理由把那些可爱的孩子留在身边了，是不是觉得很开心？” “……武士是男人，巫女是女人，而且武士会成家，巫女不会。” “无论怎么样看，我都是更倾向于巫女吧？” “是呀，她们都是你的姬妾，对不对？你现在是人神，很开心吧？” 千羽千雪轻哼一声，美丽的面容凑近了，笔直地逼视着四枫院悠的眼神。 那双动人的眸子里 ，满是怀疑的神色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四枫院悠回应着她的视线，在这个距离，端详着她没有任何瑕疵的肌肤，像是羊脂玉器那样晶莹，泛着光泽。 反复看了好一阵，没有看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心虚，千羽千雪显得有些无奈地，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花心也要适可而止！你可别忘了，我可也是位女神！” “你是说……你的心眼很小？” “悠最好还是收敛些，当着新婚妻子的面，谈论增加情人数量，恐怕不是那样明智。” 千羽千雪恢复了端正清丽的姿容，仪态优雅地捏起一只樱粉色的大福，示威式地放进嘴里 ，整齐的贝齿咬下，重重地咀嚼着。 明明是咬着松软的大福，却发出像是老虎扑咬的声音。 做着这样举动的时候，柔美的双眸一直凝视着四枫院悠的眼底，仿佛是在被咬着的就是四枫院悠。 这样的千羽千雪，也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这是杀气吧……四枫院悠忽然生出不妙的预感。 察觉到这点的同时，他微微向后退了退。 这微妙的反应，让千雪微眯起起双眸。 脊背不知不觉地挺直，眼神锐利到能够刺穿猎物。 她此时内心的情绪，完全通过动作体现出来。 非要说的话，方才或许只是带着玩笑意味，此时却已经是真正的杀气。 “悠君，我呢，有讨厌的事物，也有喜欢的事物。” 笑靥之上，清澈的双眸中透着认真，似乎带着霜降的话语，让房间内似乎卷起了一层飞雪。 不是比喻，而是现实。 随着千羽千雪心情不佳，以她的周围为界限，一阵冷风徐徐在房间内吹拂。 点点细碎的雪花，飘荡起来，下起了一阵雪粉。 雪粉打在四枫院悠脸上，微凉，刺痛。 乌黑秀丽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身后，两缕青丝沿着身侧垂下，以及齐眉的刘海，都在这股气流中缓缓摇摆。 衬出曲线曼妙好身材的居家连衣裙下，绽放出像是海面的蔚蓝色光芒。 “悠君，请您猜一猜，我讨厌的是什么呢？” 分明是在笑着，但是四枫院悠却感受到了压力。 少女笑容之下的认真态度，让他迅速思考起来。 “我想，我明白了。” “对不起，千雪，没有下次了。” “……这样吗？” 似乎有些失望，千羽千雪低下头去，吐出一口气。 “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不等四枫院悠回答， 她站起身来，周身环绕着雪花，伴随着寒风。 那比黑木还要纯的乌发，顺着风在腰间徐徐摆动。 挺直的脊背，肃然的神情，凛然的姿态，有着纤美姿容的少女，并没有表现出更多怒气，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四枫院悠，像是在说隔壁超市打折那样的口吻，诉说着她的想法。 “纪子，幸子，夕子，还有我……你没有别的女人吧？” “咳咳，纪子还不是……” 面对着认真的眼神，四枫院悠也感觉到一阵心虚内疚，试图“狡辩”……毕竟纪子是真的。 少女身边的雪花猛烈了几分。 那双清澈的眸中，透出无声的谴责意味。 “……好吧，没有了。” 寒风，雪花，瞬间消失。 一切都表现得仿佛是幻影一样。 然而房间里面四下冻结的冰霜，这依旧遗留着的痕迹，证明了方才一切的真实性。 “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领新的女孩子回来了……好吗？” “嗯，我答应你！” 四枫院悠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就好。” 千羽千雪微微鞠躬一礼，樱唇轻咬。 “我累了， 就先去休息了。” 四枫院悠注视着身前，雪水融化的湿痕，缓缓消退。 “殿下，不去追吗？” 幸子跪坐在坐垫上，轻声询问。 “幸子也觉得我做错了么？” 四枫院悠情绪有些起伏不定，千羽千雪，夕子，不约而同地表示了生气……莫非，吵架了？ “她们是不是见面了？而且，吵起来了？” 四枫院悠灵机一动，忽然开口询问幸子。 幸子用袖子捂着嘴，漂亮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 “啊呀，这可是女孩子之间的秘密……您还是不要多问的比较好。” 她精致的俏脸上，流露出些许促狭的意味。 “悠殿，您也不要怪雪殿生气，毕竟您不经过她的同意 ，就招惹别的女孩子……她怎么能不生气呢？” 放下袖子， 她双手交叠在小腹之前 ，轻轻巧巧地弯腰一礼。 迈着小碎步，肩膀没有起伏，几乎像在飘一样行云流水，身形在门边直接消失，没入了门后。 四枫院悠独自坐在桌前。 心中微动，周围凝结的霜冻逐渐消失，空气之中弥漫着淡淡的幽香。 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该高兴。 不管怎样说，这种情况的发生，并不稀奇。 从他招惹这样多女孩子的时候， 就应该料想到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神的巫女 淋了许久的绵绵细雨，终于停歇了。 木质回廊上，到处都能听到屋檐下细小的滴水声。 滴答，滴答，沿着瓦片汇聚，从长廊两侧滴落，打下，在地上摔得粉碎，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碎成点点晶莹。 夏蝉不知疲倦地鸣叫着，四枫院悠的脚步声， 轻轻地回荡在周围。 清爽的凉风迎面而来，带着湿润的水汽，四枫院悠身前行着的，是提着行灯的唐衣女子。 及腰的长发挽着发髻，美丽的唐衣掩映下，白皙纤细的手腕握着提灯的手柄，在晚风中，徐徐前行。 分明仅仅只是一个背影，却透着古典美感的恬静气质，犹如古典仕女图中走出的美丽少女。 “殿下，方才雪殿似乎是很生气呢？” 桂琴音在前方引着路，光而不耀的提灯，驱散着周围的黑暗。 她绵软的声音，忽然在风中响起： “您是不是惹她不高兴了？” 桂琴音的心情有些微妙，带着小小的欣喜。 尽管晚上还要被叫起来，但却能够陪在四枫院悠的身边，而且还是独自相处，这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她贪恋。 “桂，千雪呢，其实是觉得我招惹的女孩子太多了。 ” 四枫院悠其实一直觉得少女的心思难以理解。 桂琴音也是位美丽少女，也许能够给出点建议。 或许是个请教的好机会。 “是这样呀……” 听了四枫院悠的简单描述，桂琴音心思转动，带着某种隐秘的私心，开口劝着 “有本事的男人，有不止一个女人，这也很正常吧。” “虽然现世东瀛的法律规定一夫一妻，但是，有能耐的男人，谁没有几个情人呢？您也是男人，这不奇怪 。” “只是……雪殿毕竟是女神，不是凡人女子可以相提并论，您应该更敬重她才对。” 是这样么？ 四枫院悠把这些话记在心里。 本社就在回廊的尽头，并不算太大，从外面看去，约占地一百多平方米。 墙壁上镶嵌着许多壁灯，上面覆盖着遮挡风雨的玻璃灯罩。 柔和的乳白色光华，驱散周围的黑暗，照亮附近。 高大的樱花树，矗立在夏夜的晚风之中。 此时樱花已然落尽，新生的嫩芽在在灯光下反射着水润的光泽。 间或一二多残存的樱花，淡粉带红，隐藏在新鲜的绿意之中，依旧顽固地眷恋着枝头，不肯就此轻易凋零。 “殿下，我的后辈们已经等在里面了。” 桂琴音将四枫院悠送到本殿门口处，就不再前行，躬身一礼。 “我会一直等候在外面。” 已经经历过这样仪式的桂琴音，的的确确算得上里面这些见习巫女们的前辈了。 四枫院悠没有说话，推开了本殿的大门，径直走了进去。 本殿内部显得有些幽暗，天花板四周只有四盏小小的白色灯泡，洒下较为暗淡的光华。 里面空间显得比较空旷 ，并没有太多陈列的装饰，也没有窗户之类。 高大的木质地神像，供奉在神龛之中，神龛背靠着墙壁摆放着。 墙壁是雪白色，地板似乎是实木，很干净整洁，看得出有经常有人打扫擦拭。 神像脚边，似乎是驱蚊熏香的东西，插在古朴的兽兽香炉里面，烟气袅袅而上。 犹如水晶色的光芒，在殿内静静流淌。 光而不耀，凝聚的力量带着威严与神圣的气息 时而变幻着，时而波动，犹如月夜的江面那样。 宁静，宁静、肃穆、庄严的氛围，笼罩在本殿之中。 几名巫女新沐浴过，披散着长发，换上了干净的淡白色祭服，跪坐跪坐在原地，默默祷告。 她们大多都有着秀丽的容貌，年轻美丽，曲线玲珑，尽显青春气息。 看得出来，她们都有好好准备，面对这次的仪式。 在四枫院悠的脚步声传来时，巫女们深深俯身在地，轻轻柔柔的声音，化作一声： “恭迎御身降临。” 四枫院悠踏上台阶，目光在所有俯身的少女身上扫了一眼。 这视线带着实质性的力量之感，扫过她们身上时，让她们不由自主的一颤。 似乎是受到四枫院悠的视线激发，她们各自的身上，也同时升起浅浅的如同月晕一样朦胧的光华。 光晕有深有浅，普遍有一二三厘米厚，分内焰与外焰。 内焰呈现不均匀的乳白色， 越靠近外焰光色越浅。 外焰越几十毫米，越来越透明。 更外围，就是散光。 四枫院悠的视线一一看去，如同山岳一样凝重的压力，不时笼罩住她们。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默默承受，不敢多话。 过了一阵，四枫院悠终于结束了检查，宣说了判决 “灵光纯正，没有异力侵染，不是潜伏外道。” “灵力凝聚，强度超出常人两倍，有些接近常人三倍……这可以看得出，你们都拥有一定天赋，但只能算是中等偏下。” “如果生在传承家系，作为传承人培养，也能勉勉强强做个平庸的术士……可惜你们没有这个机会。” “你们之中，有人或许是不甘心平庸，有人或许是冲着丰厚的待遇而来，这都没有关系。” “经过层层筛选，你们每个人，都击败了数以百计的同样候选者，最终走到这里，即将进行的是最后一步——神力赐予。” “在这里我说清楚点，它会面临痛苦。” “这痛苦不是来自别处——我的神力进入你们的身、心、灵之中，转化你们原有的神裔血脉。 这个过程之中，你们与生俱来继承的细微神性血脉，会产生激烈地对抗，因此必然伴随着这样的剧痛！” “不能够昏迷过去，必须清醒地以自己的意志，配合完成这个过程。 无法承受到底，就会失败，我将中断过程，放失败者离开。 但是，这样做的话，失败者不但不能获得我赋予的力量，就连原有的那部分，也很可能因此消失。” “哪怕是经过重重磨砺后，完成了许多艰难修业的你们，能否顺利通过，我也只有九成把握。” 第二百八十八章符咒 “全身心放开，敞开心灵，一丝一毫勉强都不能有，然后与我的神力融为一体。” “做到了，就将拥有镇压恶鬼，降服妖怪的力量。” 这就是规矩。 巫女提拔的仪式，必须沐浴更衣，换上精美的服饰，前往本殿，于神像前渡过整整一夜，将全身心奉献给神灵。 当然，通过这一节，就是神的女人，终身不嫁。 本来至少需要一夜，四枫院悠自身主持 ，直接越过这一节 只要这几个完成修业的见习巫女，完成“神人交感”就足够了。 所谓神人交感，就是迎接神力入内。 各家神社都有类似仪轨，大同小异。 眼前这些小巫女，她们本身灵力并不出众。 几年修业、磨砺，就是为了此时此刻，在此地，能够更顺利迎接神力入内 真的自有强大灵力的，自然不必如此。 因为自身灵力不足，所以必须与神的力量合一，才能保一方太平。 在这个世界，只要神舍得花费力量，就可以批量造就这样的奇迹。 通常情况下，普通野神，根本不舍得这样做。 哪怕是四枫院悠眼下神力程度 ，也不能经常这样挥霍。 “你们都已经学习了几年，想必应该明白，为什么你们最初能被选中。” “因为你们追溯到不知道多少代之前，曾是神子，流传有神的血脉，在你们这一代上，复苏了部分。” “完成这关，拥有媲美你们先祖的力量，也不是难事……这些就不需要我所说了，教导你们的前辈，应该说过才对。” 所谓神子，顾名思义，拥有神的血脉。 经过漫长的岁月演变，在这个世界上繁衍生息，许多人其实都可以追溯到神裔。 只是这样稀薄到亿万分之一之后，这些神性血脉，根本没有任何力量，有跟没有，没有区别。 只有极少数，返祖很严重的，才会具备强大灵力，譬如夕子那样，这其实是极其罕见的事例。 绝大多数，其实只是比普通人略强一些，约常人几倍左右，这也是大多数天生的灵能力者来源。 具备一定天赋，不算出众，在常人眼中很神秘，在业界其实是很平庸的体现。 如果可以通过这一关，她们就不再可有可无。 至于四枫院悠……人神是神灵本体的部分显化，实是论外。 “在开始之前，我要再重申一遍。” “如果有别的想法，现在还可以反悔。” “走出本殿，还可以做个普通人，也能过上富裕平安的生活……可一旦进行仪式， 再想反悔就晚了。” 一名看起来十四岁左右的少女，鼓起勇气，抬起头来，明亮的眸中有着坚定。 “殿下，除了您这里，我再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我不想再睡小巷子，而且我家已经没有人了。” 她是个孤儿，而且是从福利院里面逃出来的。 在她开口之后，又是一名小巫女开口： “我也是，要不是被神社选中，我那个欠债的欧多桑，说不定已经把我交给汤屋的人了！ 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可能回去！” 四枫院悠记得她，石野千寻。 她的父亲是赌鬼，没有正式工作，母亲在医院做护理工作，是派遣工，非常辛苦。 似乎是高中生情侣，毕业就结婚。 只是，东瀛高中生之中，不良学生，居然颇受一些女生喜欢。 然而等到他们走上社会，不良学生要不就是加入极道，要不就是没有正式工作，从事灰色领域。 她的母亲就是典型的，脑子不清楚那种。 生在这样的家庭里，这个石野千寻经常遭遇家暴。 神社的人员寻找到她，赌鬼父亲被人逼债，就要把她送去汤屋做汤女。 如她所说，是因为她有天赋，被神社选中，才改变了沦为汤女的命运。 “我也是！才不要回去嫁给糟老头子！” “我最喜欢殿下！” “我要嫁给殿下！” 里面似乎混入了一些奇怪的话…… 四枫院悠镇定地无视了某些过于激烈的言辞，露出浅浅的笑容，轻轻点头，赞着： “非常好 ，就是这份坚持希望你们一直保持这样坚定的信念，走到最后。” “本来，你们还有为期半年到一年的实习期，但现在，我们神社人手不足……所以，提前举行。” 地面，天花板上，层层白光透出，形成密密麻麻的咒文。 神像更是在四枫院悠背后，大放光明。 浓郁的红色霞光，绵绵密密，如同数百层红纱那样，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水晶色的光，自雪一样洁白的额前缓缓透出，逐渐形成形似枫叶的纹路。 光色由淡转浓， 逐渐形成淡淡的红色印记。 在此期间，一名跪在末位的小巫女，青丝在腰间飘扬起来，腾起丝丝灰色的气息。 “嗯？” 四枫院悠主持着仪式，再细微变化都尽收眼底。 一点注意力就投射过去。 这视线具备着强烈力量 空气之中带出点点电火花。 顿时，这点灰色的气息就像是遭遇了铁锤重重一击，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尖锐名声。 “啊……” 这尖锐鸣声不是实质存在，是一种灵力频率，唯有灵觉者可以听闻。 “不好！” 四枫院悠意识到什么。 果然，听到这刺耳的鸣声， 几个原本端坐的小巫女，顿时面路痛苦之色……近距离听闻这鸣叫，对于她们来说是严重干扰。 “定！” 四枫院悠一声命令，无形的压力之禁止了她的活动。 灰色的气息逐渐被逼出这个小巫女的身体，形成一个半透明的身影， 漂浮在她身后。 面目苍白如纸，黑色长发拖曳在地，穿着白色的和服，双手向前伸出，似乎拥着闭目冥想的小巫女。 小巫女很可爱，只是这个时候紧紧闭着眼睛，汗珠不断沿着面颊滚落，状态显得很不正常。 “发女！” 四枫院悠认出这只妖怪的原型，目光一冷。 “真是好胆量， 竟敢潜伏到神社里面！” 神社是神的领域，不经允许 万没有妖怪可以私自闯入的道理。 “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闯进来的！” 发女苍白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惊慌，随后坚定地站在原地 ，手里一张红色符咒出现。 “八意思兼神的神力？” 四枫院悠只是一扫，就从神力性质之中辨别出了。 八意思兼神，八意是过人智慧的意思，是高天原的头脑型角色。 传说他能掌控晴、阴、雨、雪、雷、风、霜、雾八种天气现象。 当然 ，四枫院悠熟悉的那一位，是前世叫做八意永琳的二次元人物。 这神符一出现， 立刻爆发出耀眼的白光 ，在本殿上方，忽的一下形成了小片乌云，乌云之中隐隐有水族，之后云层摩擦，形成了巨大的白色雷霆，冲着四枫院悠当头劈下！ “这里可是我的神社！” 四枫院悠冷冷看着。 就见这道白色电光携带着凛然天威打下来，落在绵绵红光之中，腾挪跳跃几次之后，转眼就熄灭了，丝毫波澜都没有。 四枫院悠周身绽放着金色光华，背后璀璨的圆光，缓缓浮现。 五指伸出，向着半空之中 ，虚虚握去。 雷光自乌云之中不断劈下，却被尽数握在掌心，随后，一个惊呼声传出： “怎么可能？” “出来！” 四枫院悠用力一握，一个小小的身影，径直从空气之中被抓了出来 落在他的手中。 从原先一人高，变成了成年人只手就可握在掌心的手办大小。 白色和服的少女，趴在握紧的拳头之中，奋力地推搡着、挣扎着，然而却一丝一毫都不能移动四枫院悠的手指。 “你身上似乎还带着别的神力的气息……我看看，嗯？不见了？” “难怪我察觉到不对劲，一时没有发现，原来是另外的神力干扰了……消除烙印就觉得我猜不到吗？这只是欲盖弥彰罢了！” 八意思兼神的符咒，而且是方才那种程度的，怕是他亲自制作……这根本不是这种普通妖怪能够接触到的东西。 它应该供奉在某座神社之中，作为压箱底的储备，而且数量不会太多。 八意思兼神的符咒都出来了，以为擦掉烙印，就能误导我吗？ 区区一个神灵 ，根本办不成这件事！ 四枫院悠心中思量着。 “以我眼下的位格， 要能误导我，使我察觉到不对 ，但暂时不能发现，应该是与我相近程度的力量……” “等一会儿再收拾你！” 眼眸垂下，漆黑的双瞳之中，平静如渊。 四枫院悠继续主持着仪，仪式逐渐进入尾声。 朱印在额间最终成形，白光向内敛去，没入到她们的身躯之中。 几个小巫女容光焕发，洁净的白色祭服泛着微光，双颊之上都是粉扑扑的，好像是受过滋润的花瓣，娇艳欲滴。 室内弥漫起特殊的香气，像是暗夜浮动的桂花，透着安详、静谧的味道。 “醒来！”。 四枫院悠轻微的声音，像是一个信号，她们缓缓睁开眼睛，感受着灵魂之中充盈着的力量，带来的饱胀感。 “恭喜你们，从此就是正式巫女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接下来交给我 四枫院悠率先推开本殿的大门，一股湿润的凉气迎面而来。 外廊上，些许微白色光明，透过树荫的遮蔽，映入眼帘。 不知不觉间，一夜已经过去了。 “那么，该处理你了！” 四枫院悠松开捏紧的拳头，看着方才抓到的手办少女。 被他的视线盯住，只是普通妖怪的发女 ，顿时就像是被恐怖的巨兽盯住。 “对不起！对不起！请不要杀我！” “我也不是自愿过来了的！” “那个，那个孩子，我也没有伤害她！” “拜托，不管怎么样处置都好，不要杀我！” 拖曳着如云黑发的白衣和服少女，不断地鞠躬着。 她的脸色苍白，像是吓到了那样，纤细柔弱的双肩都在无力地颤抖，眼中闪着泪花。 “你做了这种事情，还想轻易放过你吗？” 四枫院悠目不转睛地盯着掌心的手办人偶，声音沉稳而有威严。 “哇，殿下好帅啊……” “嘘……别打扰殿下，我们悄悄地。” 身后，几个小巫女从本殿门口陆续走出，看着站在外廊下的四枫院悠，好奇地探头探脑。 天色初白，光线还有些黯，她们身上都带着微光，明媚照人。 “别聚在这里，你们一晚没有睡 去休息下。” “是，殿下。” 几个小巫女在四枫院悠看过来时，弯腰鞠躬，而后笑着跑开了。 晨间的鸟雀鸣声，婉转动听，尤其是一只眼熟的布谷鸟，蹲在树梢上，“布谷，布谷”地叫着。 四枫院悠将后背靠在外廊的墙壁上。 随着天色逐渐明亮，自感应壁灯的光线已经明显暗了下去。 “先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经历了一夜，外廊上的雨水滴落得差不多了，只是偶尔还有零星的水滴划下，在廊下松软的方形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串风铃，在微凉的风中，轻轻摇摆，时而发出悦耳的清鸣。 厚重的云层后，透出浅浅的天光。 “又是一样，被控制的工具人……什么都不知道！” 听了这只妖怪的描述，她是被根本搞不清楚的强大妖怪找上门，胁迫做出这种事情。 至于其它的，全都不知道。 很眼熟的手段。 问完了话，四枫院悠就一副沉思的模样。 跪坐在她掌心的妖怪少女，战战兢兢，抬头看着他，怯生生地询问： “我，我能够走了吗？” “走？” 四枫院悠面无表情地横了他一眼，视线之中携带的冷意，让她怯懦地向后退缩了下。 “潜入我的神社， 就是有罪，因为你是被胁迫的，所以才宽大处理……你就去浅草妖怪街的工会，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 “在那里，会有人处置你。” 不久之后，就有人赶到这里，拄着拐杖 穿着深灰色的和服，脸上带着几条胡须一样的浅色花纹。 她来到四枫院悠身边，深深弯腰行礼： “拜见四枫院殿。” “猫婆婆，这只妖怪触犯了我的禁忌，交给你处理 替我把她看好了。” “请尽管教给我吧，浅草妖怪工会虽然小，但看管几只小妖怪还是绰绰有余的。” 猫婆婆一直是神社的家臣，从四枫院悠元服继承神社开始，就向他效忠。 浅川妖怪工会，也是她代替神社运营。 在人类社会正常定居的妖怪，往往会有这样那样因为生活习惯与人类摩擦，造成的后果，通常都由妖怪工会负责收尾。 没有得到许可的外来妖怪，入境后就该主动去登记。 四枫院悠轻轻颔首，嘴唇含着比山茶花还要红润的微笑。 “猫婆婆，关于百物语组的消息，有进展里面吗？” 猫婆婆皱起眉头，仔细想了一下： “自从您上次要求关注百物语以来，我们一直在搜集资料，跟别的地方妖怪也交换过情报，但是……这个妖怪组非常神秘，有用的消息并不多。” “不过，我们还是找到了一些有价值的消息……希望对您有用。” 她从贴身的地方取出一根细长的竹管，边缘处似乎用特殊的蜡封好，交到了四枫院悠手里。 “四枫院殿，这个小家伙，我就先带回去了。” 猫婆婆卷起袖子，把变小的人偶，打了个结，塞进自己口袋里。 正如她来时那样，又匆匆离去。 四枫院悠握着竹管，手指在碧绿光滑的表面轻轻一抹。 下一瞬，表面泛起微弱的光芒，隐隐看出是数以千计的符文。 这些光的符文迅速游走、重组。 四枫院悠点出其中几个，飘在空中，如同烟气一样徐徐消散 ，只留下淡淡的光尘。 剩余的符文迅速重构，形成了一个类似于条形码的图像。 光明内敛，竹管已经化作了一份厚厚的文件。 四枫院悠就着廊下的灯光，一路浏览下去。 “小社，到我身边来。” 四枫院悠在廊下呼唤着。 随着四枫院悠的呼唤，原地有风卷起，一个穿着雪纺连衣裙带漂亮遮阳帽的小女孩，出现在走廊上。 她甜甜地一笑，双手抱着一份厚厚的文档袋子，交到四枫院悠手里。 四枫院悠顺手在她头上按了按。 “做得好，小社。” “嗯嗯！” 小社双眼弯成了月牙，开心地点头 她是随着风出现的信使，联络各处，消息非常灵通，替四枫院悠收集各种流言蜚语、都市怪谈。 只要是符合怪谈定义的，在四枫院悠领域范畴内的，小社都能轻易获得。 这是来源于四枫院悠神职内的特殊力量。 “您吩咐我搜集的事情，我有通知到消息灵通的怪谈。” “三枝同学，出没在各大学校，专门打听百物语的消息。” 所谓三枝同学，正体来源于“我有一个同学……”“我的同学某某……” 这类广泛出现于各种校园怪谈之中的概念，所诞生的一只怪谈。 它游走在任何学校之中，充当路人同学，不经意间记录并且散播怪谈。 “游荡在黄昏之后，保护迷途小学生的怪谈，已经初步形成。 妃姬子也成为了半都市传说了哦。” 小社忽然像是邀功一样，对四枫院悠提起森妃姬子。 “父亲大人的话， 小社有好好记得哦！” 四枫院悠还记得那个女孩儿， 住在夕子公寓附近，邻居森家的女孩儿。 记得跟青行灯第一次见面，就是因为她参与。 成为了半都市传说，多多少少具备了一定神秘力量，大约算是好事吧…… “做得不错， 小社。” “那我能帮上您吗？” 小社仰面看着他 ，询问着，明亮的大眼睛闪着光泽。 四枫院悠又在她的小脑袋上摸了摸，柔顺光滑的发质手感很好。 “你们做的已经够了，下面交给我。” 第二百九十章临别 晨光如水，透过宽敞的窗户，照进室内。 被雨水冲刷过的树叶 ，显得格外新鲜， 嫩绿欲滴。 四枫院悠站在榻榻米上，换着衣服 ，千羽千雪给他试着不同的衣服。 “这件不行！” “这件也不行！” ……明明都没有什么区别。 四枫院悠很想这样说，不过这个时候懒得提起。 懒洋洋的他 ，如同晨间尚未睡醒的卧虎，整个人都似乎慵懒了起来。 任由千羽千雪替他不断试着衣服搭配。 “你能不能不去？” 忽然，他听到身后少女轻声的呢喃。 “现在不去，就晚了，如果连关系权柄的事情都能够退让的话，还有什么不能忍？” 四枫院悠看着镜子里面，千雪忙碌着，给自己整理仪容。 换上了一身轻便易于行动的黑色服饰，看起来很精神。 镜中少年目如点漆，炯炯有神，深邃而宁静，注视着久了，犹如凝视着湖面。 “也是……权柄是底线。” 千雪似乎是呢喃一样，发出哀婉无奈的轻叹。 四枫院悠感觉到酥软的娇躯靠了过来 ，轻轻地拥着他，淡淡的清香弥漫在身边。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边缘覆盖着红色绸布的高大落地镜中，映出了这样的镜像—— 有着精致白皙的容颜的少女 ，莲藕一样雪白纤细的双臂，从背后轻轻拥住黑衣长衫的短发少年。 她明亮湿润的眼眸里，透着浓浓的关切。 四枫院悠反手握住她的手，感觉到有些冰凉。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四枫院悠笑着，安抚着她的情绪。 千羽千雪状似害羞地微低着头，让秀发遮掩住半边眉毛……她的眼中盛着泪水。 四枫院悠察觉到她细微的不安，轻轻握着她略显冰凉的巧手 ，让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 千雪近来情绪的不稳定，也是因为心系四枫院悠的情况。 旁人未必全部知晓，就连夕子她们，也只是知道四枫院悠面临着某些麻烦，但都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她们还相对乐观。 四枫院悠并没有告诉他们的意思。 知晓更多内情，并不能让处境有所改善，反而可能让她们更担心……担心也没有用，四枫院悠如果真的出事，她们一个都逃不掉。 与本身住在地狱的阎魔爱不同，她们与四枫院悠，本身就是一体。 既然如此，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的。 唯有千雪，本身就是神灵，已经猜出了什么。 她虽然不说话 ，却默默地依偎着四枫院悠。 纤细的躯体，传递出不安、担忧的情绪。 四枫院悠感觉到一阵欣慰，山茶花一样红润的唇边，浅浅的笑容也越来越柔和。 如果有熟悉四枫院悠的人，看到此时他的这样笑容，大约会以为看错了吧。 四枫院悠是极少有这样丰富的情绪的，也极少有这样欣慰的笑容。 窗外透下明亮的天光，经过镜面反射，令室内相互依偎的少年少女身上，都染上了层梦幻的光彩。 “本殿下，必得胜归来！” 四枫院悠忽然开口，却不是现代语言，而是一种特殊的腔调，像是吟唱似的。 身后传出一声清脆的笑声，自镜中可见，千羽千雪忽然偏过头去，俏丽的玉容上，通红的眼圈，面颊上的泪痕，都清晰可见。 她揽着四枫院悠的脖子，姿态亲昵地在他腰间蹭着，把泪水都蹭了上去，打湿了腰间一小片。 “祝殿下得胜归来！” 雅言（みやびこと）啊，也叫雅語（がご）。 这属于平安时代上层贵族们唯一指定用、而且绝对正确的语言。 可以说不用雅语的人都是下等人。 清少纳言早年进宫的时候就因为雅语说不好，还被其它女官嘲笑。 雅言一般基于汉音，唐音和吴音。其中吴音是日语汉字音读中所占比例较高的读音之一。 据统计，《东瀛基本汉字》（大西雅雄，三省堂，1941年）收汉字3000个，在音读汉字中吴音占37.8％。 《常用汉字表》（1981年）中，吴音读音占37.8％。 可以说，基本上是唐音，吴越之音的混合，形成的宫廷高雅语言。 普通人不是专门研究，是不会掌握这种已经失落的语言。 然而对于东瀛神灵来说，至今依然将雅言作为正式语言之一。 这样像是平安时代公卿情侣之间的对白，对于生活在东瀛的千雪 很有一种特殊代入感。 大概是生活在乡下的小贵族，对生活在朝堂上大贵族那种风雅生活的向往吧。 平安朝时，除了平安京富饶，其它地方大多非常贫瘠，而且妖怪说不定比人都多。 千羽千雪那时还待在非常贫瘠的海边，可能神社才刚刚兴建起来，应该只是听说过公卿风雅，从未真的见过。 四枫院悠就是想到这些，觉得能逗笑千雪，才故意说着雅言。 “其实这样也挺有意思的。” 他站着不动，就这样看着镜中说着。 “还是不要了，都现代了，这一套显得像是老古董那样。” 千羽千雪嗅了嗅四枫院悠衣服上的气息，把他搂得更紧了。 “说起来，你不问我和夕子的事情吗？” “夕子？你们已经熟悉到可以称呼名字的程度了？” 四枫院悠有些惊讶，随后想起来 ，她们肯定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这是～秘～密！” “就算问，我也不会回答的哦！” 竖起一只修长白嫩的手指，在四枫院悠面前晃了晃，她的眸中闪烁着熟悉的狡黠神色，活像只得意的狐狸。 “我总感觉……你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 注意着四枫院悠一举一动的少女， 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狐疑地打量着他。 四枫院悠保持着平和的微笑。 盯了好一阵，千羽千雪才无可奈何的退后了半步，表示放弃。 咬了咬自己的樱唇，她忽地扑了上来，双手按着四枫院悠的肩膀，轻巧地在他脸上一啄。 鬓角垂下的两缕秀发，扫过四枫院悠的面颊，带着少女身上淡雅的香气。 “祝君旗开得胜！” 她盈盈如水的眸中，隐藏着澎湃的感情。 第二百九十一章追溯 夏日午后，明亮的白昼下，高楼的成片的玻璃窗户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书店里并没有开灯，拉起的天蓝色窗帘，艰难地阻挡着对面高楼每到这个时候直射过来的刺眼光亮。 敞开的玻璃橱柜上，盛放着许多新鲜的期刊。 这家茑屋书店，开在东京郊区的二子玉川。 这是东京新兴的一片富人区，和东京现代的市中心相比，这里充满了祥和之气。 这片巨大的购物中心拥有好几座楼，楼里楼外以惊人的密度随处摆放可以葛优瘫沙发。 沙发之间摆放着茶几 ，周围间或点缀着鲜艳绿色的植物。 它的书架是环状的，分『健康』，『美』，『人文』，『艺术』，『食』，『住』这几类，几乎是一个待在家里的人要关心的所有事情。 到处都是精致的木质书架 以及散发着知识气息的书本。 店面馁很安静， 所有人走动时都情不自禁地放缓了脚步。 到处都是翻阅书页的声音，和徜徉在知识角落的人影。 一本《万华镜之毒》，摊开了一半，放在茶几上。 中长发的水手服少女 ，姿态很不雅观地趴在沙发上，一页一页地翻动着，不时发出一惊一乍的声音。 她戴着个眼睛 ，看着约摸十一二岁，圆圆的小脸蛋，还带着些婴儿肥，很可爱。 “哦哦，芳龄二百岁的篝之雾枝与私立学校的音乐老师，虐恋的禁忌恋情，真是太有意思了！” “鹤见理恵！” 旁边沙发上端坐着的美丽少女，穿着身浅蓝色的振袖和服，纹着片片雪花的图案，美丽又奢华。 此时她端着罐饮料，细长的眉毛微微皱起，神情不悦地呵斥着。 “你到底走不走！” “别这样心急嘛……恋姬～姐姐～” 被呵斥的水手服少女一点也不害怕，头也不抬 ，只是笑嘻嘻地唤着，依旧是我行我素。 “我们该回去了！组长让我们快点回去！” 名字叫做恋姬的雪女，实在是拿鹤见理惠没有办法。 “再玩一会儿嘛～有什么关系？早一点晚一点 ，她也不会知道。” 鹤见理惠头也不抬，趴在沙发上，两只裹着白丝的纤细小腿，踢掉了凉鞋，不规矩地来回踢动着。 “难得有机会出来玩，我要在这里待满一个下午！” 鹤见理惠满不在乎地在沙发上胡闹，捧着书，翻来覆去地滚来滚去。 然而周围经过的人，却都像是看不到听不到一样，在靠近附近之前，就自觉地绕开。 “……真是拿你没办法。” 恋姬无可奈何地叹着气，只能是坐在原处，寸步不离地看着她。 座敷童子的习性，就是喜欢玩耍。 那怕是到鹤见理惠这样的程度，也不能改变这个本性。 恋姬也只能看好她，一个不小心被路过的人逮回去囚禁起来，就麻烦了 。 “玩归玩，先说好，最多再三个，不，两个小时，就得回去了！” 恋姬警告着： “别忘了，你可是能给人带来幸运的座敷童子！路过的咒术师认出你，会把你抓起来关在家里！” “知道啦知道啦！” “你多上点心吧！都活了这么多年了，还是那样弱！” “有什么办法，我不是擅长战斗的妖怪嘛！” 鹤见理惠满不在乎地回着。 “比起那个，下午还要继续用幻术吗？我这次想要扮演那个吸血鬼！” 她指着书里面彩页的插画，跃跃欲试。 “还是……算了吧。” 恋姬想了下，还是摇了摇头。 “快点回去吧，现在逗留在外面很危险！” “是啊，很危险……” 一个仿佛从冰窖里发出，带着森森冷气的声音，从二人的沙发后面传来。 在这个顺间，整个大厅忽然间就静了下来，原本存在的一些细微说话声、脚步声、呼吸声，全部远离了一样。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清晰沉重的声音，像是石头一样， 重重地敲在她们心头。 “你们说，为什么总有人要找我麻烦？明明我是这样爱好和平的一个人。” 四枫院悠的声音淡淡的，眼中蓄着杀气。 “你来说。” 四枫院悠的视线看向中短发的水手服少女。 “我，我……呜哇！” 鹤见理惠被吓到了一样，退到了沙发边缘，一个不小心差点栽了下去。 “是不是觉得我是软弱可欺的人？” 四枫院悠黑葡萄似的深邃眸子，扫了这两个少女一眼，淡淡的杀气弥漫，就像是来到了地下室一样。 “雪女，座敷童子，你们是百物语的成员吧。” 虽是疑问，但四枫院悠的语气却很笃定。 “我们……” 恋姬嗫嚅着，有些词穷了。 从方才开始，这周围就变得非常静，只有他们之间的谈话。 已经被拖入幽世了啊…… 恋姬心中生出懊悔。 如果刚刚找到鹤见理惠时，直接把人拖走就好了。 如果是在现世，说不定几个小时能够逃得掉。 但是被拉入了现世之外，就没有办法了。 幽世，传说是国津神居住的领域——但其实国津神同样居住到高天原。 所谓幽世，又特指于常世之中，靠近现世的模糊地带。 常世是神灵世界，有限但无界，有许多与现世截然不同的规则。 幽世的存在，就是其实之一，这里近乎于倒影。 虽还不是神灵开辟的常世国土，但神灵可以完整地展现神力。 她们压根没有一丝一毫逃跑的可能性。 “等等，我是雪女家族的公主，我可以支付赎金！” 恋姬单手手举起，额头落下汗来。 “雪女家族……我听说过，你怎么加入了百物语？” 雪女一族与人类的关系非常紧密，从很早开始，就有美貌的雪女与人结婚的故事。 恋姬很是乖巧地回答着： “因为族里的前辈曾经与她有过约定，所以我会在成年之前，为她效力，直到那个约定失效。” “那么，她要做什么？” “她把我支开了！” “只让我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具体要做什么，从来都不让我知道的。” 四枫院悠沉默地点头。 果然……没有那样容易知道。 派出来的，全是烟雾弹。 恋姬端坐在原地，可怜兮兮的样子。 鹤见理惠把自己的身子蜷缩在沙发内侧，尽可能不让自己吸引注意力。 “那么，雪女家族的公主，怎么称呼你？” “您叫我恋就好。” 恋姬面临着四枫院悠冷冷的视线 ，艰难地挤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 “没有姓吗？” “有，不过通常都是根据地名来。” “那么，恋姬，两份赎金记得叫过来。” “是……我家大人会送到您的府上。” 四枫院悠转身离开，周围停滞的时间重新开始了流动，细碎的杂音传入了耳中。 “呼……被放过了！” 原本端坐镇定的恋姬，忽地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捏着宽大的袖子，姿态优雅地擦试着额间的细汗。 汗珠顺间冻结，化作一滴滴冰珠，滚落在地上 。 她优雅的动作顿时僵硬在原地。 “真是被约定害死了，祖母许下的约定，却让我来还——这种传统真是老掉牙了！” “等我做了族长，就改了这条传统！” “吓死了吓死了 我还以为要被抓走了！” 鹤见理惠把文库本放在脸上，全身像是散了架一样 ，缓缓沿着沙发滑了下去。 “啊，我死了……组长什么都没有说啊……那是神吧，是神吧！一定是神吧！” “理惠。” 恋姬看着躺在沙发上的中长发水手服少女，眸中若有所思。 “怎么了？恋姬姐姐？” “刚刚……一定是你带来的好运！” “果然，座敷童子可以带来好运气！理惠，我想……” 恋姬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不，你不想！” 鹤见理惠双手护在胸前，眼神嫌弃。 “我才不要住到雪山里面！” “那有什么关系 ，现在雪山里面很凉快。” “一年四季都很凉快！” “不如……” “不！” “可以介绍漂亮的妖怪给人认识哦～” “不——要——” “鹤见你真是太闷了！” “是恋姬姐开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两名少女叽叽喳喳打闹之间，无法察觉到的领域，一股如星空般辽阔无垠的气息 ，徘徊在原地，萦绕不散。 “果然不知道么……毕竟是小孩子。” 以妖怪的年龄看，她们都非常年幼，想必也不可能参与到核心。 四枫院悠也没有与两个小孩子计较的意思。 “试试看 ，能不能直接找过去。” 神的灵觉，沿着她们的一条若隐若无的线，指向某个远处的方位。 就在四枫院悠即将获知某些关键时，灵觉忽地似乎被棉絮缠住。 眼前恍恍惚惚，似乎腾起稀薄的白色雾气，这切断了他的追溯。 尝试了几次，每次都直接看到一团厚重的雾气。 “有神的力量阻断了我！” “这种感觉，似乎是皇室的神性 。” “看来是托庇于皇室相关的人，或者神……内亲王吗？还是某位皇祖神？” “这的确可以阻拦我一阵。” “可是，雁过留声，人过留痕，妖怪百物语存在了那么久，在现世留下的痕迹，何止一处两处。” 第二百九十二章最后的宴会 京都，俵屋。 青行灯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是非常丰富的早餐。 装饰精美的白瓷蓝纹碟子里， 盛放着米饭、味增汤、腌菜、烤鱼，小火锅、鸡蛋卷、蔬菜沙拉、凉拌菜、豆腐、梅子。 一个珍味小方盒，里面有乌鱼子、山椒沙丁鱼、鱼饼。 青行灯熟练地用着这些，一点一点慢慢地咀嚼着，姿态优雅而端庄。 她最喜欢这里的豆腐，另外装在一个保温加热的木桶里，配上姜末葱丝和淡口酱油吃。 京都的豆腐质感温润细嫩，毕竟豆腐里面百分之九十的成分都是水，京都水质好，自然豆腐的品质也高。 常人吃到这里，已经处于快撑死的状态下，她却面不改色地继续品尝着。 “殿下，您要的瓢亭玉子。” 一只带着斗笠的矮小僧侣，小心翼翼地捧着个食盒，从楼道哪里经过。 “这么快就从瓢亭回来啦？” 青行灯细长的眸子看去，在食盒打开的那一刻，唇角欣喜地上弯出一个幸福的弧度。 “不错，瓢亭的手艺还是那样正宗！” 那颗出名的“瓢亭玉子”一上来，所有妖怪的目光就被半凝固状态的蛋黄给吸引住了。 通体透明的蛋白，荡漾着吹弹可破的纤细感，拥有非常清爽的口感。 加上乌鱼子、鲷鱼寿司、玉子烧等做成一个拼盘。 “瓢亭还记得我当年的口味，很不错。” 青行灯矜持地点头，思绪仿佛回到了当年。 她跑到瓢亭用餐，问了一句： “除了茶果子以外，还有什么能东西能呈上来啊？” 于是料理人就把庭院里鸡生的蛋拿来煮了。 这种绝妙的半熟状态，也是经历了反复的试验后才达到的平衡。 “时间真是奇妙啊，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那样久了。” 这样感叹着，她先取了一份，随后这只小僧又提着食盒，分给其他妖怪。 不过，并不是所有妖怪都对美食感兴趣。 “雪女去了那样久，怎么还没回来？” 几个妖怪下属，在青行灯的附近坐着，像是常人那样用了点心，随后这样提着 “兴许是没有回来，来， 喝酒。” 另一个妖怪举着小杯子，轻轻一碰，各自喝了口，就着下酒菜 ，闲聊着家长。 “雪女和座敷童子，这个时候都没回来……是不是出事了？” 青行灯揉了揉眉心，皱眉思索着。 久久没有等到他们回去，她隐隐感觉到不妙。 四枫院悠不是傻瓜，肯定会找过来的……对此她也有布置，一时半会儿是不虞被发现。 只是时间长了就难说了。 感觉到四枫院悠迫近的威胁，她下了决心，取出一份贴身收藏的信。 信是她亲手写成，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但事关重大 ，不敢马虎，这个时候，她还是再度展开，仔细读了好几遍，反复检查，没有差错后，轻舒一口气，挥手叫来一只鸟类妖怪： “你去，把这封信送给和宫殿下，记住亲手交到她本人手上，就说……” “所有条件，妾身如数答应了！” “就请内亲王殿下，亲自为妾身宣扬旨意。” “不！不行！” 刚刚说完，她就自己否决了，在原地来回踱步了几遍，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妥当。 天狗的速度虽然快，但它实力弱了些，还可能吸引一些额外的注意力……总之，她越想越觉得不妥。 “算了，妾身一会儿亲自去！” 青行灯幽幽长叹，最终合上双眼。 皇室提出的条件，可谓苛刻，要不是没有办法，她真的很难全部答应下来。 只是这个时候，总感觉准备还是不够多，不够妥当。 只有神，才知道神的力量。 神与神之间，也是非常巨大的。 看着俵屋内欢笑着开宴会的妖怪们，她由衷地生出了一丝怜悯。 这次过后，百物语之中，能有多少幸免于难呢？ 她可以托庇于皇室，但这些大妖怪，是不可能得到庇护下来的。 也不可能有神愿意因为这些妖怪 ，正面对上被激怒的四枫院悠……说到底，从卷入到神灵之间的争斗时，他们的命运几乎就已经注定了。 至于她自己，也是因为属性与四枫院悠高度相似，才被选中，作为刺向他的一柄淬毒匕首。 因为有这个特殊用途，所以她才能获得这样的殊荣——从野神升为正式神灵，加入到高天原不朽神灵的行列。 这是三大妖怪求之不得的好事。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很无奈，也很无辜。 ‘他们还在为我能得到册封高兴……但是他们大概想不到，这代价是什么。’ 青行灯自嘲地想着。 ‘这大概是百物语最后一次宴会了吧……’ 再过几日之后，她将加入高天原。 ‘他们都会被愤怒的四枫院悠杀死吧……’ ‘我救不了他们……’ 眼眸垂下，将丝丝流露的情绪隐藏起来。 她微抿着樱粉色的唇，纤细的手臂握着杯子，环视了下室内，而后高高举起到空中。 “诸君，请为百物语，满饮此杯！” “哦！” “敬组长！” “敬百物语！” “敬高天原！” 在座的妖怪们，都欢呼起来，高高举起杯子，向她致意，而后一饮而尽！ 宴会的氛围逐渐高涨起来。 喝了几杯酒后，面颊染上浅浅的红晕，她端坐在那里，静静地凝望着这一幕，似是要将他们都铭刻在心底。 一缕阳光自走廊尽头的小窗照入，斜斜地照在她垂在腰间的长发上。 “原谅我……” 默默地在心中重复着这句话。 她起身离开，站在走廊上，一只独眼的乌鸦落在他的手臂上。 “如何，布置都发动了吗？” 独眼乌鸦啄着羽毛，一个幼童的声音轻轻响起： “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已经发动分部的妖怪，在浅川市郊区以及临近町，制造出各种吸引眼球混乱。” “虽然都是些小事，但都很棘手，也很琐碎，想必可以拖延住那位殿下的注意力。” 青行灯抚着乌鸦的羽毛，带着赞许的点头。 “做得很好，继续保持这个频率尽可能拖住他，只要两周，不，十天，不，只要五天！” “等大功告成，他就不能轻易对我出手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历史背后的真相 蔚蓝的晴空上，飞鸟翱翔着。 常人看不到的云层上方，气流拖举着一片地毯。 四枫院悠安静地坐在飞毯上，空中的风呼呼地吹拂着。 站在高处，俯瞰大地，犹如在眺望太空。 四枫院悠向着前面飞行，忽然，神情微动。 气流托着，缓缓下降到僻静地方，四枫院悠站在一片住宅区的街道路口。 这时已经是上午，周围没有多少行人。 只见到一些家庭主妇，提着篮子的身影，这附近就是便利店。 四枫院悠拿出手机，背着光站在树荫下，两只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 “咔嚓”一声， 已经解锁了。 “那么高的地方，怎么收到信号的？” 一看号码，四枫院悠微微一怔，而后拨通了他。 “您好， 请问是四枫院漾吗？” “鄙人白川圣，不瞒你说，我是幕府的人。” 四枫院悠恍然，这就是幕府的善意了。 无论如何， 四枫院悠都是幕府册封的比天津神。 “现在这个情况 ，您肯定已经非常清楚了，我也不多兜圈子。” 白川圣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和宫清子一品内亲王，面见天皇，召开朝议，下旨授予百夜姬从五位下，领33石，许建神社。” “这位姬，您一定很熟悉吧？” “不错，她同时也是妖怪百物语的领袖，只是如今成为了野神。” “既然您能确认，那就再好不过了！” 四枫院悠微微颔首。 “本来自幕府成立之后，天皇已经不掌实权。 虽然天皇依旧还保有朝廷，可以下旨，但是所以旨意都必须幕府确认，才能通过。” “然而这次，幕府面临着很大的压力，很难阻止这份旨意的通过。” “将军已经两次过问，审阅文书，认为的确灵验证的神灵，可以予以册封。” “况且听闻和宫清子内亲王，得到这位姬不少帮助。” “旨意通过已经不可避免，但是我们还在尽力为您周旋。” “麻烦你们了，真的是很感谢您为此的努力。” 四枫院悠捏紧了手机，微微低头，向着手机那边轻轻躬身。 “这不重要，四枫院漾。” 白川圣的声音很是严肃。 “现在我只有一个疑问，这样前所未见的局面，您是否意图挑战东瀛的秩序？” “我无意觊觎三贵神的地位。” “那么，您是想做唯一神吗？” 唯一神？ 四枫院悠讶然之余，又有些恍然大悟。 “这怎么可能？我同样无意于此。” “是这样吗？” 白川圣的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就是这样！” 四枫院悠笃定地说。 “我无意于与高天原开战，这是必死无疑！” “既然您无意于挑战东瀛秩序，那么这件事就好办多了。” “那么，请问您有什么要求呢？或者说 ，您的目标是什么？” 询问四枫院悠的目标，白川圣到底是站在哪一方呢？ 不过，这并不是需要保密的事情。 “我的目标，大约是效仿稻荷神里那位吧。” “稻荷神的那位……明白了 ，您是渴望正一位呐，这可是不容易。” 千代田区，御所，清凉殿。 高楼大厦掩映之中，坐落着古色古香的建筑。 清凉殿内，安静如初 一如平安时代那样。 垂帘之后，一身居家便服的天皇，坐在榻榻米上，看着身前看似乖巧的女儿。 他年纪大了，说话时还带着些虚弱，眼神之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意味。 “清子，如果你生为男子，多好？” “以你的聪慧敏捷，如果不是生在皇室 ，而是生在稍平常些的家族，纵然是女子之身，也能成就一番事业吧……可惜了……如今皇室不掌大权，你再有能耐，也出不了这小小天地。” 他张开的手掌之间， 一只羽翼有缺的百灵鸟，左右腾挪，始终无法飞起。 “父亲！” “这也不是您什么都不肯做的理由！” 那双澄澈的眸子里 ，有着热情 、倔强与坚定。 天皇看着这眼神 ，微微心软，面色柔和了几分：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我虽然落魄，但这点担当，还是有的。” “只是……怕未必能尽如你愿。” “神代即将再度降临，天津神的意志，不是幕府区区三百年新神可比……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站在皇室背后的神灵， 远胜过幕府！” “父亲大人，幕府也不能，不敢驳回！” “这一次，是整个高天原的意志！” 是啊……是高天原的意志。 可是…… 天皇欲言又止，想了想，又是再劝了几句： “国家兴衰，自有规律，高天原可以干涉，插手王朝更替，但是并没有……你可知道原因？” “是因为神代远去吧！” 清子思忖了几秒，就得出答案，雪白的小脸上并没有多少迷惑。 “这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在于，国家的兴起、发展、衰败、灭亡，都有规律。” “高天原高居于天，凡世的王朝更替，只要不毁神社，于诸神来说，换个王朝，有什么区别呢？” “念在太阳祖神的尊容上，保留皇室，已经是殊荣……如果世世代代，我等天照苗裔都掌国家……” “你觉得，当初祖神为什么没有成为唯一神？” “是……其他神的戒备？” 领悟到这点 ，清子顿时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天皇微微点头，而后提醒着她： “那位浅川命，如今就显露了一丝那样的可能性。” “这也是这次罕见的众神共议……众神都不愿意成为唯一神的祭品啊！” 众神不愿出现唯一神 ，所以天照苗裔必须被架空。 众神不愿四枫院悠成为唯一神 因此才有了今天的举动。 一切都不是没有来由的。 “西方有唯一神崛起，数千年圣战，不知道摧毁了多少小神，消灭了他们的信仰，众神深谋远虑，岂能不戒之惧之？” “谁要做唯一神，众神就毁灭祂！无论是谁！这是东瀛的神道秩序！” 直到坐上车的时候，清子依旧回想着父亲与她说的秘密。 “原来，这就是源平之战的真相，这就是皇室被架空的真相吗？” “那么，我做的这些努力，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呢？” 第二百九十四章内亲王 心绪复杂，她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车窗外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影，照在她光洁如玉的脖颈上。 沉思中的她，长发轻扬，典雅大方，胸前朱红色的细绳，悬挂着枚古朴的勾玉。 “被高天原针对的四枫院悠，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呢？” 沉思之中的她，忽然感觉到一道道旁锐利的的视线，下意识回眸望去，正对上一双深邃如渊的眸子。 那双眸子如同凝望着幽深莫测的湖面，视线之中带着令人心神摇曳的慑人威严。 仿佛被电流击穿了那样，一种纯粹的灵压，逐渐遍布在全身。。 她感觉自身的灵魂都在隐隐颤动，周围的车子、座椅、甚至前面开车的司机与保镖，都像是不存在了一样。 姣好的仪容顿时显得有些苍白无力，袖子里的双手下意识攥紧。 “唔！” 一种烦闷欲呕的感觉，瞬间包裹了她，与此同时 ，胸膛之中，仿佛有毒火在烧。 她张开樱唇，虚弱无力地想要发出声音。 却发现自身的身体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无比吃力， 几乎像是全部生锈了的机器。 每一个动作，全身关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仿佛灾难临头的感觉，不断在靠近，让她喃喃自语着。 在这个时候，他胸前悬挂的一枚灰色勾玉，微微颤动，散发出淡淡的清凉气息。 点点滴滴，似乎是冰凉的雨滴打在脸上，瞪大了眼睛仔细去看，却又什么都没有看到。 隐约间，她的视野中腾起白茫茫的水汽，如烟似雾，朦胧，虚幻，飘忽不定。 雾气仿佛沉淀一样，贴着地面，沿着车门窗的缝隙，飘浮在车内。 那种特殊的压迫感，顿时消失，她全身都感觉到骤然一松。 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 答案就在胸膛里， 呼之欲出！ 神！ 他怎么找过来？ 他要袭击我吗？ 他怎么敢！ 又惊又怒，她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直到这个时候，她都不敢相信，竟然有神，会对她出手。 她对着车后窗 ，深深遥望那站在路边的短发少年，直到他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为止。 在她的瞩目，似乎是同龄人的少年始终没有动作。 少年很是清秀仅从外表看很是柔弱，但只有她能够感觉到，少年身体中压抑的沉稳和力量……以及少年人所不该有的，心有智慧者的洞见般的目光。 即便到了此时，依旧有着残余的能量反应，纠缠徘徊，不肯离去。 “这个人……不，这个人神 ，他刚刚真是想对我动手！” 丝毫不顾及她的身份！ “四枫院……悠……” 回过神来，和宫清子顿时发现已经惊出了一身虚汗。 …… 两排宽大的行道树下，阳光透过树叶，投下斑驳参差的光影。 四枫院悠站在树下，收回注视着经过车辆的视线，面上依旧残留着些不解。 他实现收到消息，所以在这里看了一眼， 确认了情报的部分有效性。 “是货真价实的内亲王。” 方才神目洞见，光滑的车身、座椅、人体，一一洞彻，映照得一片透明，只有些淡淡的黑灰色线条，勾勒出车、椅、柜子的轮廓。 入目所见，就是外围飘荡着一圈淡淡的金色光华，徐徐波动，逐渐有着涟漪一样的波纹生出。 在四枫院悠看过去时，这圈涟漪仿佛被石头击中的水面那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似的，剧烈地波动起来。 四枫院悠略感觉到些许阻力，而后继续看去。 淡金色的光圈，在波动到极致之后，哗的一下，撕扯开来，露出巨大的豁口。 原本显得隐蔽的内在，变得清晰了些许。 凝聚的深深红光，犹如沉淀多年的名贵红酒。 面容娴静，穿着深红色唐衣的美丽女子，端庄地坐着，只是面目显得模糊，看不太真切。 四枫院悠的视线集中到女子的侧颜时，红色灵魂之外，光焰起伏不定 ，也似乎是承受着压力一样，忽闪忽闪，似乎随时都可能熄灭的**。 正要细看时，就见一束太阳光，忽然自极高处的天穹之上射下，笼罩在和宫清子的身影上。 那耀眼的金黄色光明，瞬间耀眼夺目，遮蔽了四枫院悠的视野。 感受到阳光之中，充斥着太阳女神的神性气息，四枫院悠收回视线，同时心中又生出巨大的疑惑： “那是谁？” “淡金色是天照后裔的象征，皇室一脉相承的神性，并不奇怪。” “可那内在的酒红色灵魂，分明蕴含着神的力量。” “这就很不对劲！” “就算是天照后裔，活着时必须，也只能是凡人的灵魂！” 那深红的神力本质，以及内亲王的身份…… “附体？夺舍？” “不 这都不可能！皇室绝不可能出现这样大纰漏！” 关于这点，四枫院悠毫无怀疑。 哪怕是在他神社内的巫女，都有灵魂审查一关， 何况是重重咒禁的御所之内？ 这就说明，皇室明明知道她点来历，却依旧愿意册封她为一品内亲王。 “莫非是历史上某位内亲王的转世？” 至少也是正经受过册封的皇室中人，若非如此，实在难以解释。 随风摇曳的稀疏树影下，四枫院悠环顾了四周，川行不休的人流 在午后显得非常稀少，街道上空荡荡的。 微凉的风夹杂着些湿润的气息，卷动额前的发丝。 四枫院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灵力的潮汐还在持续，可距离完全的神代降临 ，可不是两三年的事……至少还有三四十年，现在就有神耐不住寂寞吗？” “可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皇室的一品内亲王，疑似某位皇室转世。 她是试图登基做女天皇，还是试图做皇后……那都是朝堂之上的事情，以后自然该由幕府发愁。 这就与四枫院悠没有多大关系了。 回想起那最后的匆匆一瞥时，注目之下，那红色唐衣的身影上，淡淡的威严与气韵…… 四枫院悠神态安详自若，只是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要是真的出现一位女天皇，那就有趣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枪声 购票窗口，隔着柜台，带着微笑的营业员，询问着面前的短发少年。 “从这里到京都是吗？今天下午两点对吗？” 四枫院悠轻轻点头，接着补充了两句： “一人，指定席位。” 指定席是指能够指定乘坐新干线的时间，并且确保有座位。 不习惯电车的移动、行李很多和带着小孩的人选择指定席特急券。 由于有些时候人流量很大，会比较拥挤，且不保证有座位。 “很抱歉，您想要的时段已经满席了 。” 营业员带着歉意，询问着： “繁忙期，还是请提前预约比较好……要不要给您换个时间段？” 四枫院悠微微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 “给我我最近时间段的指定席位。” “好的，你是要禁烟车厢吗？” “我讨厌烟味。” “好的，那么您喜欢靠窗还是靠过道？” “靠窗可以看风景，靠窗吧 。” “好的，这是你的特急券还有乘车券。” 与一般的在来线不同，「乘车券」和「特急券」这两类车票是必须的。 乘车券是乘坐电车时必须要购入的票券，和一直在在来线购入的车票是一样的。 购买的乘车券的区间就是离出发地最近的车站到离目的地最近的车站。 特急券是指乘坐新干线和特急列车时所需的票券。和普通列车相比，快速舒适的优点相应地也意味着费用的增加。 新干线的车站大而宽，四枫院悠带着车票，找了一阵才遇到检票口。 通过检票口后，在电子公告板上确认对编号和出发时间，站在站台前。 迎面开来的列车，缓缓在面前停稳，打开。 熟悉的通报声，从音响中响起，四枫院悠跟随着人流，依次踏入了车厢。 在自己的位置，靠着窗户，靠着窗，安静坐下。 这时车厢内人数不多，车厢内比较安静，四枫院悠闭目养神。 “透彻的观察力犹如明镜止水，一切罪恶行为无所遁形！” “沉睡的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先生，将为我们讲述他的探案历程！” 轻微到几乎察觉不到的震动职中，列车沿着轨道，行驶在灿烂的金色光辉中。 四枫院悠坐在临窗的位置上，缓缓睁开双眼。 身边位置，来来去去终于都空了下来。 四枫院悠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斜对过的座位上，一台小小的收音机摆放在小桌上，从里面发出某个电台的节目信号。。 短发，戴着眼镜，穿着蓝色小西装西裤，胸前还有个红色蝴蝶结的小男孩，无聊地拨动着收音机，无精打采的样子，仿佛风干了的叶子。 不远处还有人坐着，掏出香烟看了看。 “爸爸，这里是禁烟车厢，而且，还有小孩子在。” 一个头发造型像是长着角的女孩 ，拦住了其貌不扬的大叔。 “真是麻烦……算了，等到地方再抽吧。” “叔叔，你能不能不要再收听这个节目？都知道你名气很大了！” 小男孩的个头就比旁边的桌子高出一小节，稚嫩的小脸上却显露出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懂事的眼神……以及那双凝聚了无可奈何、超想吐槽却不能吐槽等复杂情绪的死鱼眼。 “少啰嗦！” “你这个小孩子懂什么，名气大了，才有电视台找我去录节目！这是好事！” 大叔的铁拳种种地打在小男孩的头上。 “爸爸！说了不可以！” 女孩生气地揽着小男孩，对着大叔怒目而视。 “切，这个臭小鬼，总是给我惹麻烦，上次就在案件现场偷偷溜进去！” “那也不能下这样重的手……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四枫院悠的视线来回逡巡，在三人身上看了又看。 肉眼无法察觉到的空间，遍布着浓郁的灰色的气息，翻滚着犹如物品烧焦的浓浓烟气，环绕在他们身边。 这些烟气甚至蔓延开来，逐渐弥漫到车厢的每一寸土地。 “难以置信，这车厢……是不是马上就要脱轨？然后摔下悬崖？死一车人？” 灰气犹如灰尘那样，在靠近四枫院悠之前，遇到了无形的墙壁，阻拦在外，不能靠近。 以四枫院悠所在的座位为核心，自然而然形成了几米方圆的洁净区域。 灾祸之气，或者叫做厄运。 小灾小难，根本不足以形成显现形态的晦气。 以这三个人附近逐渐汇聚的灾祸气息来看，走到哪里，哪里都可能随机刷新出事故、自杀、他杀、爆炸…… 堪称是移动的灾星。 不加犹豫，四枫院悠做出了明智的决定。 “……下一站立刻下车！” 黑烟缭绕之间，穿着黑色风衣 带着墨镜，面无表情的黑衣人，踏着不轻不重的步伐，从走道另一边走来。 他目不斜视，在经过四枫院悠身边时，单手夹着一只雪茄，右手伸手在黑色风衣的口袋里面， 取出巴掌大小的打火机 “啪嗒”一声 ，打火机发出了响声。 下一瞬，令人全身颤栗的杀气，犹如潮水般，忽然涌现 “彭”“彭”“彭”，近在咫尺的巨大声响，伴随着硝烟的气息。 连续三声枪响过后，列车缓缓停稳。 “消失了？” 黑衣人瞪大了双眼，举着手中的伪装打火机，猛地抬头。 在车厢泛着金属光泽的顶部，盘桓着碗口粗细的漆黑色蛇影，垂挂在灯罩边缘。 蛇瞳之中散发着幽幽的冷光，冲着他丝丝吐出信子，丝丝黑气萦绕在它周围。 带着诅咒气息的嘶鸣声，让他精之中感受到阵阵晕眩、烦闷。 “嘻嘻～” “哈哈～” 飘忽不定，忽左忽右的婴儿笑声，不断在周围出现，伴随着一阵脚步声。 黑衣人低头一看，膝盖以下全部是半透明甚至于末端消失的孩子，在他脚边像风一样跑来跑去。 脚边、座椅边、乃至于车厢墙壁上，到处都腾起惨白色的雾气，朦胧的视野迅速被淹没。 无数无形之影，连轮廓都不清晰，似乎在白雾之中移动着。 这些惨白色的浑浊之物，仿佛某种邪恶之物那样，满满包裹、覆盖住黑衣人，在他恐惧的目光之中，无数身形透明，不具备人形的怪物出现。 只有头颅的怪物，弹跳的蟋蟀大小的老人，面目狰狞可怖的半身死灵，只有一只巨大的脚丫子…… 第二百九十六章新干线 接连几声枪响，子弹带着火星，从打火机外形的银色枪械膛口中飞出后，就犹如没入了胶水中的小虫完全凝固在白雾中。 看到这一幕，原本沉稳的黑衣人，终于露出绝望的眼神。 “妖怪！不要过来！” 伴随着绝望的呐喊声，白雾如有生命一样涌过，淹没了一切。 明媚的阳光，照在四枫院悠的脸上。 他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似乎陷入了睡眠。 列车停顿了几分钟后，“呜”地一声，又启动起来，逐渐加速。 窗外的景物不断变化 ，逐渐出现嫩绿的田亩。 “四枫院殿，殿下～” 窗外传出湿哒哒的拍打声。 四枫院悠睁开眼睛，看着车厢内 稀薄的白色雾气，氤氲着，弥漫在空气中。 不知何时起，车厢内除了四枫院悠之外，再无其他人。 这明显反常的一幕，四枫院悠却习以为常，顺手打开了窗户。 一只通体茶色，形态圆滚滚的川獭，带着细小的斗笠，扒着窗台，站在这里。 “日安，尊敬的殿下，我是浅川的川獭首领。” “坏人已经抓住了，我们狠狠地教训了它……您要见见他吗？” “我就不见了，找个地方沉湖就是了。” “是。” “这是供品，还请收下。” 外面的川獭们拉长身子站起来，接二连三地从窗外递过来各种东西。 看起来似乎上了年头的布匹似乎是手工制作的绣品。 漂亮的石头、清洗干净后晒干后的不知名坚果、带着独特味道的香草、一些色彩缤纷的奇异花瓣、彩纹和风色纸还有糖果。 这些小妖怪他们用闪闪发光的憧憬眼神，看着四枫院悠。 “挺好的，我就收下了。” “还有我们的，殿下，别忘记我们！” 外面飘进来一些奇形怪状的妖怪，宛如浮世绘中那样。 与方才出现时那样的狰狞恐怖截然不同， 此时的他们大竭力表现出最好是姿态。 能完全化作人形的 ，都以常人姿态出现。 不能是，也都尽遮掩，打扮得整整齐。 他们似乎早有默契，排着队伍，挨个向前，给四枫院悠献上自己的那份贡品。 精致的手工小点心 ，窖藏的自酿酒水，连着盆的名贵花卉，自身脱落的美丽翎羽…… 四枫院悠并没有嫌弃这些贡品，微微笑着，都收了下来。 接受供奉，给予保护，是四枫院悠与这些妖怪之间的关系。 这些妖怪，都有各自对应的怪谈故事，依据其流传范围，或多或少都具备着些怪谈的属性。 随着四枫院悠接受他们的贡品，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正在逐渐圆满。 并非是纯粹的力量积累，更多的是概念意义上的趋于圆满。 “还有什么别的有用消息吗？” “有啊有啊，那个坏人交代，他还有两个同伙，就在这列车上。” 16节车厢。 “17号去了这样久？还没有消息发回来？” 某个染着金发的混混青年，拿下戴在耳朵上的耳机，有些纳闷地问着身边人。 “4号，你没告诉他，下车直接去安全屋吗？不管到没到，也该按时发回消息了！” 同伴举着报纸，正在看着，闻言抬起头来，举起左手腕，看了看鎏金的手表。 “这才去了二十五分钟吧。” “走过去，找到目标，以他的速度，最多在三分钟之内。” “然后列车会靠站停稳，他会下车离开。” “二十五分钟时间，大概已经是在路上，最多五分钟，他该到了。” “再给他五分钟。” “五分钟过后，不管任务成功还是失败，必须回报消息。” “如果还没有消息，视为失败。” 4号放下手腕，看着7号，不知为何，他忽然起了聊天的兴致。 “7号，先别管17号了，说说大单子我们能拿到多少？” 7号嘟囔了几句，摘除掉耳机，隐隐还能听到富有节奏感的摇滚乐曲，从耳机之中传来。 “17号那边也不能算小单子吧，也价值60万円呢！” “你就快说说吧！” “好吧，这一单三千万円，说起来真是轻松啊，只是安装个炸弹而已……哈，反正新干线从来不检查，这钱跟白送的一样。。” 东瀛的新干线，人流量极大，却根本没有出入检查，历史上也因此发生过安全事件……但是，依旧没有安全检查。 究其原因， 还是因为人流量过于巨大， 检查耗时漫长，而且成本高昂……因此宁可信冒着风险。 所有人都知道，这样下去必然会在某天爆发出问题，但是所有人都坐视这一切，赌在自己任期内不会出事。 许多时候，许多事情都是这样。 核电站是如此，新干线也是如此。 “经手人太多了，还要上交……我们可以拿到多少？” “三千万円，我们可以拿到其中一千五百万円吧，我九百万円，你六百万円。” 7号沉默了下。 不是觉得太少，而是觉得太多了。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 他的真名叫做久川悠人，自从所在的会社负债倒闭之后 他就失去了工作。 人到中年，又沦落到失业，他并不甘心，自己并非没有才华——几十年从业，经营方面自忖远不是年轻人可比。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东瀛会社历来都喜欢从年轻人开始培养，逐渐磨砺，融入企业，而且往往正式职员都是终身聘用 他这样年纪已大的外人，带着别的企业的习惯，实在是很难融入其中……更不要提他的年纪其实已经大了 ，许多公司都不愿意给予他正式员工的待遇。 在焦头烂额之际，他被一个早就不联系很久的老同学 ，介绍到这一行。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三年，他也经历了三十多次正式委托。 然而这一次，从接下任务开始，他就始终有些不安。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可是，这一单很关键，是上级亲自指派。 不仅仅是委托金丰厚，更是许诺了成为正式干部的前景。 这对于他这个曾经失业过的中年男人来说，非常重要。 第二百九十七章逼近 久川悠人的思考，并没有能够持续多久 。 打开的车窗外面，就是一片绿色的田野，以及分布在田野之间的村庄，细小的道路纵横交错，一派田园风光。 车厢内，车后面似乎走来一个年轻人，单手提着包，低着头，在他们的座位附近停下。 “这个位置……已经有人了么？” 年轻人看着手里的车票，有些迟疑地开口： “请问……能看看您的车票吗？” “喂！我们怎么可能坐错了！” 久川悠人下意识取出车票，确认了一眼后，他面目顿时凶恶起来，没好气地呵斥了下： “八嘎！再仔细看看你的车票！眼睛是瞎了吗？这里明明就是我们的位置！” 东瀛有森严的等级制度，这样的制度跟性别、年龄、家庭关系及社会地位都是密切相关的。 其中最重要自然是阶层地位，其次就是年龄长幼，长辈教训后辈，年长教训年幼，年幼者通常道歉退避。 除此之外，性别也是很重要因素。 妻子要向丈夫鞠躬，子女要向父亲鞠躬，弟弟要向哥哥鞠躬，而且姐妹无论年龄大小都要向兄弟鞠躬。 鞠躬并不是形式，它意味着施礼者明白别人的权利，受礼的一方也认识到自己要承担与其地位相当的责任。 当婴儿尚被背在母亲背上之时，她就会用手摁下婴儿的头，蹒跚学步时就被教育要尊重他的父兄。 以此代代相承，形成了严格的东瀛等级制度。 作为中年人的久川悠人，自然对这套社会等级习以为常，大声地呵斥着眼前这个冒失的年轻人。 本来干这种黑色行业，工作压力就大，久川悠人每次都要紧绷着神经，次数多了积累了不少压力。 现在身边还带着足够炸毁这节车厢的定时炸弹，更是增大了他的心理压力。 这个时候，有个看错车票的年轻人撞到头上，自然是什么恶劣态度都冲着他发泄过去。 本来，按照正常情况，这个年轻人会立刻鞠躬道歉，然而他就看见那个年轻人打量着他们，以一种非常令人不适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两个死人。 他听到这个年轻人轻声说着： “原来如此，没有坐错啊……那就是没有找错了。 看来你们并不是全都认识我？” 认识他？ 为什么要认识他？ 久川悠人觉得莫名其妙，这个年轻人的视线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搞什么？你是哪里来找茬的不良吗？给我赶快道歉！我可是育英之虎！” 这时候，坐在他身侧靠走道位置，那位染着金发的不良同伴，态度嚣张地呵斥着年轻人。 这边的冲突，吸引了车厢里不少人的视线，不过怕惹麻烦，并没有人上来说什么。 铃！ 铃！ 不知何时，仿佛神社祭典上，巫女跳着神乐舞时，那富有节拍的音神乐铃，声声回响在耳畔。 眼前不受控制地开始模糊起来 意识仿佛某种有形之物似的，迅速抽空了大半。 残余的那点理智，更是向胶水那样粘合在一起，搅和成一团浆糊。 扑通一声，身边似乎传来了人体载倒的声音。 视野沉入黑暗之前，久川悠人看到的，是那个少年转身离去的背影。 那像是细微风声吹过竹林之间的微细声响，回响在他的心头。 犹如清泉一样，这流淌的话语，仿佛带着某种无形有质的力量。 “……这份罪孽，就交由阎魔审判。” 不知为何，这平静的语气诉说的内容，令他全身都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简直就像是……失业后那段时间 站在晴空塔上，俯瞰大地的感觉……就是那种战栗感！ 那种，拥抱死亡的感觉。 带着某种令人恐怖的凄美感 仿佛诗意一样的结局。 最终的最终，他恍然大悟。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意识再清醒过来时，耳畔传来划水声。 除此之外， 一片静谧。 睁开眼睛，眼前是昏暗的天色，隐隐看到深黑色的天幕。 周围的空气之中，似乎浮动着某种朦胧的雾气，透着黯淡的白光。 他刚想起身，他就发现自身的四肢都被金属链条，层层捆在木船上。 这是一个狭小的小木船，身边不远处 ，站着的是黑色和服的少女，沉默着一言不发，只是轻轻摇着船桨 载着船只，驶向莫名的方向。 幽暗之中，她的和服长袖上，摇曳的花纹，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请问……这是哪里？” 久川悠人挣钱一下，随后发现根本不可能挣脱，试着询问着看起来就不寻常的和服少女。 白皙如雪的肌肤，修长柔顺的长发垂在腰间，犹如人偶一样端正美丽的姿容，却给他一种凛冽的威严。 这让他话出口时，情不自禁地用上了敬语。 东瀛语言之中，根据不同语境，不同地位，同一句话 ，可以有七八种不同语气。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就是非常恭敬的语气。 简直就是一种自然而然地感觉 ，就像是在面对地位远在自己之上的大人物。 “这里是支流。” 本来他没想过得到回应 ，却没有想到，这位黑色和服的美少女，在沉默着凝视了他之后 ，缓缓出口。 “支流？” “通往地狱的支流。” 淡淡的黑暗之中，透出许多带着晦暗的光芒。 小船轻轻的摇晃之中，和服的少女在船尾轻轻摆渡着，可以感受到的是，船身一直在前进。 “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你又是谁？” 这个少女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艳丽黑发下的秀丽容颜，就像是每个小地方都经过细心雕琢的精致日本娃娃。 她对久川悠人的迷惑不以为意，只是用毫无感情的冷静眼神默默地望着前方。 此时久川悠人才突然发现，自己为何一直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瞳孔……是绯红的！ 她不是人类！ 她那黑暗之中带有鲜红血色的眼睛，笔直地凝望着前方，不经意间投注一个回眸： “你有重罪，将沉入罪渊。” 地狱的少女用着沉静的声音说着。 “你将无法进入常世，也不能去往极乐净土，而是要饱受痛苦与煎熬，沉沦罪魂的深渊底部，不得超生……直到你的罪被认为是赎尽，才能彻底消失。” “我的罪……是啊？我杀了不少人，的确是有罪的吧？” 久川悠人仰面躺在船上，仅仅能看到灰色而凄迷的景象。 “你犯下了重罪，不仅仅是你，还有别人，也会下来陪你。” “在你之前，你的同伴，已经先你一步，抵达了罪人的深渊。” 她身上的黑色长袖和服布满菊花图案，像绸缎一样光泽柔润的艳丽黑发轻轻地披在背后，衬托出她俯视着男人的白皙侧脸。 “蔑视他人、杀害他人，亵渎神灵，沉溺于罪孽，充满业障的灵魂……你们，将被渡往地狱。” 仿佛清风一样呢喃的声音，弥漫在寂静的河面上。 水面徘徊着无数凄美的白色浮灯，遍布在深沉厚重的水面。 “啊……” 仿佛是遇到了极为恐怖的景象，包含着最深沉恐惧的声音，久久不散。 小船轻摇着，跨过矗立在幽暗之中，那所巨大的石质鸟居，驶入了莫名的黑暗深处。 …… 四枫院悠整理好衣领，带好东西，身后跟着两个残像。 他们遵循着一定的轨迹，与四枫院悠分开，沿着人流缓缓前行，最终逐渐消失在空气中…… 解决了三个人，四枫院悠的杀气微微平复。 出了车站，辨别了位置后，目标明确地走向某个地方。 有如微血管般、密密麻麻巷子的昔日老街，以及被大户开发业者连根拔起，彻底重新改建而成的区域所混合杂处的一角。 被铁丝网和栅栏所区隔出来的广大建筑用地，显然才刚刚重新开发没多久，就只有这块角落在古老又密集的街上空出了一个空荡荡的大洞。 不过，杂草早已开始稀稀疏疏地在荒凉的整地痕迹上冒了出来。标示着建设计划的看板上，则可以看到好几道风雨所留下的污痕。 四枫院悠小心地跨过地面上堆积的杂物，在空旷的巷子口，似乎是在等人一样 ，一个穿着制服的少年显得有些不耐烦，看到四枫院悠时，主动迎了上来： “你就是四枫院吧！” 他的语气沉稳而笃定。 “我是日暮里太一，这个名字你可能不认得……日暮里家，是神田家的分家。” 你就是那个抢走本家传承式神的犯人吗？” 他死死地瞪着四枫院悠，像是要用视线杀死四枫院悠那样。 “神田……我似乎有印象，就是那个……民姬？” 四枫院悠不确定的声音，让他顿时候火冒三丈。 “哈？这个满不在乎的语气是什么意思？明明抢走了别人家几代人的心血……多少珍惜一点啊！” “我上完辅导课就立刻赶过来了 别把我不放在心上啊！” 由于刚上完辅导课，他身上穿着白色短袖开襟衬衫，配上灰色长裤的制服，在额头另缠上一条宽版头巾，束起长发。 整体看起来，显得很有精神与根性。 “听说你是天才， 就来见识下我的日暮里流阴阳术吧！” 他碎碎念着，左手却给出平稳地端着一块黑色的罗盘， 上面铭刻着九宫八卦、星象五行的纹路。 一块古朴漆黑的磁石勺子，悬在罗盘中心。 “阴阳有数，地分星野，电光显影，显！” 不起眼的石勺体表透出微弱的荧光，颤动了几下，艰难的移动起来。 石头与金属摩擦发出“嚓嚓”的声响。 四枫院悠就那样静静注视着，看着他花了整整二十秒，勺子才终于指向四枫院悠的方向。 “果然，就是你吧——闯进本家，夺走本家刚刚培育好的式神，还把价值十亿円的本馆，彻底烧成白地的犯人！ ” 他义正言辞地指着四枫院悠，态度心痛而愤怒： “那可不是本家一家的财产，我们分家也有股份的！你烧了它，必须赔钱！” “灵具提取了现场的气息，现在完全指向你，你还有什么话可以狡辩吗？” 四枫院悠并没有言语，只是的眼神之中，逐渐带上了某种怜悯的意味。 “怎，怎么回事？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察觉到那视线之中的恍然大悟以及怜悯，日暮里太一全身都变得不自在起来。 四枫院悠偏移开视线，这照顾他自尊的做法，反倒让他更为火大。 “你偏头的动作是什么意思？！我可是神田家最后的传人，你这个强盗、刽子手！居然用这个态度对待我，难道没有一点愧疚吗？” “你走吧，我不想不为难你。” 四枫院悠并不想与傻瓜解释，留下这句话，就那样绕过了他，继续追踪着某种逐渐变得若隐若现的气息。 “等一等，你什么都不说吗？至少你得赔钱！赔钱啊！” “你没有才能，别掺和了。” 笃定的声音，传入日暮里耳中的瞬间， 让他意志消沉了下去。 就像是气鼓鼓的河豚，一下子漏了气扁了下去那样。 “你果然是看出来了……” “等等！” 看着四枫院悠匆匆远去的身影，他语气急促地追问。 “告诉我，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本家真的是刽子手吗？村子里的人都在那样说……” 兜帽下，是一个带着哽咽的男声。 “他们说，是因为神田家的错，本馆才会死那样多人。” 四枫院悠脚步顿了顿，回首看了他一眼，没有选择说出真相。 “就当是意外吧 ，以后，没有神田家本家了。” “是这样啊，意外啊……” 他低着头，不知道接受了，还是没有接受这个答案。。 在四枫院悠再度转身的时候，他忽然大声提醒着： “是一个阴阳局的人找到我，告诉了我这件事，还要我来这里等你。” “我本来没有相信他们，但是……既然真我的等到了你，那么他们肯定是掌握了你的行踪。” “你自己小心，他们似乎是不怀好意。” 行踪嘛…… 四枫院悠点了点头，潜入了巷子里。 恍惚间，他的身体里表面重叠了一层模糊不清的浅色影子。 这重影颜色很浅，边缘有着模糊的气雾形态。 自出现之后，就逐渐分离出去，像是融化在空气中。 第二百九十八章不与妖怪为伍 东京晴空塔。 这是东京的象征性地标，也是一座无线电视讯号发送塔，东塔则是与其相连的复合型高楼层办公大楼。 从外面看，写着各楼层办公室和店铺名称的广告牌。 电梯之内，红色的指示灯一层一层地变幻着数字。 只简单穿着衬衫中裤，如同中学生打扮的少年，独自站在这个电梯间内，在抵达二十二楼时，忽然伸出右手，在楼层按钮之间，轻轻地一拂。 眼前犹如有电光闪过，随后细密的红色火花，从电梯间内出现，灼烧着他的手臂。 “无权限通过，警告，请停止你的破坏行为！” 然而无论这股灵火如何灼烧，少年恍然若觉一样，按在空白处的手，不断写写画画。 不断有阵图出现在眼前。 密密麻麻的光影变幻着， 流淌着能量的气息。 这光影速度生灭极快，但依旧没有难住四枫院悠。 精准地捕捉到其中的空隙，四枫院悠微微一笑，迅速伪造了一个信号。 “叮……访客权限，欢迎您来到阴阳局晴空塔本部。” 电梯间停在28.5这个鲜红的数字上。 合金的金属大门缓缓打开，四枫院悠径直踏出去，沿着一条直通到底、冷冰冰的空荡走廊直直向前走。 一路上，所有的门都死死紧闭着。 朱红色的晴明桔梗印，像是打印机铭刻的那样，完好无差地出现在大门上。 密度极高的结界……三重?不，五重? 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 九字箴言以特殊的写法，排布在其中。 微微交错，展开五重，而且似乎还是经过数字化处理……应用了某种就绝对是前沿的技术。 四枫院悠站在微微散发着冷光的走廊上，停下脚步，生出一些兴致。 到了如今这个位置，所谓咒术的本质 ，四枫院悠早已经明白。 只是这样的结界，还是让他感到有趣。 比起古老时代的结界技术来说，它更薄也更坚固，又节省能量。 现代科技，准确说，是现代数学，的确是非常有用的学问。 ‘不过，拦不过神。’ 四枫院悠将手摆在门前，大门就像自动门般左右滑开。 似乎是感应到阴阳局成员的灵力就会打开的设计。 “恭迎御身降临。” 大门之后，是穿着一身典雅的白色狩衣，胸前有着家徽的老人。 他的神色庄重，双手交叉，合在胸前，默默矗立在门后 ，宛如一尊雕像，也不知道具体等待了多久。 在四枫院悠的身影出现，他也不吃惊 ，只是端正地弯腰行礼。 “你知道我要来？” 四枫院悠没有客气，直接走了进来。 踏入此间，脚下瞬间由外面所见的大理石地砖，化作了松软的土地。 “空间的折叠……你把办公室改造了。” 四枫院悠观察着周围，似乎是处在某个底下溶洞中。 头顶的黑色岩石穹顶上，镶嵌着一盏盏巴掌大小的贝壳灯，犹如星星镶嵌在漆黑的夜幕中，散发着幽冷的光芒，照着周围犹如夜空。 不远处是漆黑如墨的湖面，波澜不兴。 岸边有一盏盏石制的六角立灯，散发着幽幽的白光。 一艘又一艘小船，船头立着半身神像，停靠在岸边。 岸边的码头 ，较为平整凸出的空地上，坐落着一排箱子。 箱子都是石头雕刻而成，刻着复杂的符咒，隐隐透出令人不快的气息。 “只有你一个人？” “其他人与此事无关，这是我个人犯下的罪过，就不给别人添麻烦了。” 四枫院悠脚步不停，走到一个石箱之前， 倒吸一口凉气。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幼童，看着约五六岁，四肢都用特殊的巨大金属钉子 ，钉死在石箱内部，面目平静而祥和。 他们已经是完全失去了生命气息，但四枫院悠能够感觉到，属于他们的灵魂依旧没有离开。 “他们是在无知无识之中，毫无痛苦地离开了尘世，想必也是一种幸运吧。” 这是某种特殊的牺牲仪式。 无论如何粉饰，也改变不了……他在吃人的本质。 “你在吃人？” 四枫院悠眼神一凛，杀气腾起。 这一路走来，并不如何平静。 以至于四枫院悠身上，还有着残留的杀意。 “……并不是直接吃人。” 沉默了下，他面色复杂，为四枫院悠介绍了这个仪式。 “这里面都是拥有纯净灵力的孩子，我欺骗他们，可以去往神的国度。” “实则是作为祭品，献给了青灯殿下。” “这个仪式完成之后，青灯殿下就会赐予一种妖力。” “我这种行将入土的阴阳师，在接受了这种特殊妖力之后，可以将自己的灵力逐渐转化属性，进行半妖化。” 至于目的，他不说，四枫院悠也知道。 生命力，寿命，在转化为半妖之后，都会有所提升。 这个世界的人类，普遍基础是不如妖怪的，不过少数灵力强大者例外，但也不能超出人类的极限。 因此试图不做人， 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这条路并不好走。 “半妖是天生的遗传，必须父母一个是人一个是妖怪，即便这样也有许多先天不足。” “你这种妖化，不但不能达成目的，反而可能暴毙……要不是妖力杀死了你，要不就是你先耗死。” “你根本不可能通过这种方式变成半妖。” “而且，看家纹，你是土御门家的人吧？堂堂名门，居然会堕落到这个地步，实在是我没有想到的……你不有无数正神可以选择，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想活下去，正神给得了吗？” “妖力不能让我长生，但是可以让我多活些年……神会允许吗？” 这个和服老人，神色平静地反问四枫院悠。 “凡人的确不可长生。” 四枫院悠眸中闪过金光，先是平静地端详了他一阵，随后认真地摇头 。 听到四枫院悠的回答，他不苟言笑的苍老面容上，忽然展露出的笑容，狭长的双眸微眯了起来。 “虽然早已经明白，但是从殿下您的口中再次得到确认，的确让我感触很深。” “的确，凡人不能长生……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神就可以，人就不行。” 他似是自言自语，那双眸子却一直静静凝视着四枫院悠。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 是不是神灵设下了限制——他的眼神之中似乎传递出这样的疑问。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生死寿数，其实是牵系到方方面面的法则，远不是区区神灵可以轻易更易。” “并不是神畏惧人，而特意限制人的寿命。” “因为人不是神创造的，这是自然的法则。” “当然，现在说这个并没有多少意义，你已经不算是纯正的人类了。” “是啊，我为先祖蒙羞了……” 土御门光到这时还是流露出几分愧疚。 “你是说天文博士晴明？” 在众多的传说以及书籍记载中，只要涉及到“阴阳道”这个名词，首先让人联想到的便是那犹如晨星般闪耀的人物——安倍晴明。 “是啊，其实民间传说，大多都不是真实。” “先祖并不是狐妖之子，是纯正的人类。” “葛叶不是狐仙吗？” “不，那是误解，先祖如果真是半妖，哪里能入朝为官，还能至从四位？” 安倍晴明身世颇受争议，他的父亲是大膳大夫官之下级贵族安倍益材，母亲则众说纷纭。 有传说称安培晴明的母亲是一名叫"葛叶"的白狐，化成人形与安倍益材相恋后生下他，也有说法称安培晴明并无父母，由自然化出来（和孙悟空差不多）。 “那么葛叶是谁？” “应该是一名地位低下的平民女子，在那个时代这样的恋爱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对外并不宣扬。” “至于葛之叶，未必是真实名字，是她被迫离开时的化名吧。” “父亲并无多少资质，而能诞下晴明，葛叶一定不是无名之辈，说不定是部落民的土著巫女。” “也许吧，但那都是千年前的事了，先祖自己应该是知道的，记录对此很少提起。” 冷风在两人身边徐徐吹过 ，地下溶洞之中似乎还有着水声隐隐传来。 “虽然我已经确认，但还是觉得该给你自辩的机会……是你指使，是你谋划的 针对我的动作，是吧？” “不错，因为侍奉了妖怪，所以您是我的敌人。” “很好，阴阳师， 你的名字是？” “土御门光。” 土御门光流露出几分颓然之色 手指丝丝地掐在掌心里面。 “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却还是一路追索过来……不愧是神啊！”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您准备怎么处置我呢？” “斩首，自尽，你可以选一个。” “不过你不是武家，你是公家么……建议你还是自尽，这样体面点。” “自尽……” 苦笑着，土御门光全身一震，终究还是有些不甘。 迟疑着几秒，都还没有动作。 四枫院悠眼眸微动，冷冷问着： “你不肯死，可是要我动手？” “或者，你想挑战我？” 土御门光缓缓弯腰。 “不敢，只是，我……我只是有些舍不得。” “话已说尽， 你快点死！” “死又不肯死，当初你为什么要动手？” “你这个样子，让我很为难……要我动手，你的灵魂就别想回去了。” “……我这样子真是难看，谢谢您的仁慈了。” 土御门光深吸一口气，颤抖着的手，从怀里找出一枚蜡丸，咽了几次，才一仰脖子，咽了下去。 不知道是怎么制作的药，只过了短短几秒，他的脸上就溢出鲜血，缓缓跪倒在地上。 一个隐隐的身影，漂浮了起来，带着灰气的白色身影中，依稀可见土御门光的面目。 “晴明公，你还不出面吗？” “他应该交给您处置。”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出现 ，他穿着白色窄袖服，长发束在脑后，垂在背上，有着透明得犹如可见鲜血的红唇。 唇角两端看似微微往上翘。，那也可说是笑容。 即便是笑容，也是似有若无的微笑。 看服饰似乎是平安朝的朝服，就这样他先向四枫院悠微微行礼。 四枫院悠沉默了下，还礼后，不客气地质问： “晴明公，你又为什么躲着不出来？” “家门不幸，不得不来，先谢您手下留情。” 四枫院悠面色冷淡，并不觉得有什么手下留情。 “这是给名门的体面，谈不上留情。” “有体面总也是好的。” “至于我不出面，是您对我很有意见。” “我对你没有什么意见。” “不不，你说这话的时候，就很有意见了……我不出面，就是一切交给您处置了。” “无论怎么都行？” “是，哪怕您不出面，我一样容不下他。” 安比晴明双眸含笑，的确非常像狐狸。 “我只是对晴明公的行事方式，不太满意罢了，所以直接就是问了，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安倍晴明眸中笑意似是更浓。 “他不能回归族地，我也不会对他有任何照顾，直接沉入地狱，自生自灭就是了。” “哪怕他是你的后裔？” “您说笑了……千年以降，这已经是我不知道多少代的后裔了！” 持着扇子，漫不经心地在掌心敲着，他反过来问着四枫院悠一句。 “您是初生之神 这股朝气蓬勃的气势，其实再明显不过了，所以您可能不大能够理解。” “可是，就我而言，对子孙辈还有亲情，重孙还有眷顾，五代六代之后，就几乎是没有见过的陌生人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虽说是我的后裔，但隔了一千年之久，要说情分，最多在常世照顾一些。” “再多的，也没有了。” “您知道的，这不是薄情，只是自然而然罢了。” “子孙多了，隔代远了， 感情自然就淡了。” “如果是小事也就算了，可他做下的事情， 连我都看不惯，何况是您？” “世人传闻，你安倍晴明是妖怪之子，还在宅邸里面安置式神。” “您也知道， 那都是传闻罢了，世人所知 ，根本不是真实的晴明。” “至少我之一生，从未与吃人妖怪为伍！” 安倍晴明的神色，不似作伪。 第二百九十九章决意 “现代之前，可是少有妖怪不吃人啊……” 进入现代之后，吃人的妖怪也依旧存在，只是更加隐蔽了些。 四枫院悠看着幽暗的地下溶洞，已经打算离开。 “这里的事情，跟我本没有关系，我想晴明公会处理的吧？” “关于这里，您可以放心的。” 安倍晴明笑起来就像是狐狸一样狡黠。 “那么，晴明公还有别的指教吗？” “您一路走到这里，众神已经见证了您的决心，也明白了您的真实想法。” 他似乎是意有所指，但又像谜语人一样，不完全说破，很有些恶趣味的样子。 “您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 安倍晴明站在那里，面带微笑，风吹动洁白的狩衣，显得很是洒脱。 “我也相信，因为承认的前提是力量。” 四枫院悠端正的眉宇间，微微皱起些许皱纹。 “其实，就我个人而言，并不太喜欢这样的试探……晴明公能理解吗？” “我不喜欢这样。” “就这样告诉他们！” 四枫院悠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情绪，眸中隐含着强烈的不满。 出现在这里的晴明，同样在某种意义上，称得上是信使一类的人物。 “您的不满，我会如实转告。” 安倍晴明看着面前普普通通现代装束，白色衬衫黑色中裤，眼中孕着不悦的少年，隐隐感觉到一种震慑的力量。 那双漆黑的眸子中，时而黄金的色泽徐徐亮起，又徐徐内敛。 如此循环，富有节奏感，其中传来一种能量的波动，以及越发明显的圆满韵味。 深沉、凝聚的能量，从他身上隐隐涌现。 力量在些许波动起伏之中，逐渐抵达巅峰，隐隐要超出某个界限。 安倍晴明虽然面色不改，但在心中却极大地感受到了震撼。 他能感觉出，那种圆满的，璀璨的金黄色，是四枫院悠的神力本色。 这意味着他已经趋于这个位阶的极致。 ‘这是媲美御神的力量，真正的同等，甚至还在波动起伏……他在冲击界限！’ ‘难道他真的可以超过那个界限？’ ‘这怎么可能？东瀛之内，本不该有神 ，可以超过天照御神……’ ‘就算是御馔津，距离御天也有很大一段距离！’ 眼底难掩那点惊讶，安倍晴明连扇子都僵在原地，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晴明，听说你家有土御门神道？” “是啊，御身有什么见教吗？” 他随口应着，还在思索着这件事的影响。 至于土御门神道，这本不是秘密。 安倍晴明的后人，土御门家自行成立了土御门神道。 主神自然就是这位备受尊崇的平安朝传奇阴阳师，他们家的族神。 这并不稀奇，许多神社都是供奉的过去某些地方大族的族神。 只是土御门神道单独从阴阳道中分离，显得特殊点。 “听说因为土御门神道，你差点从高天原脱离，自己建造天界，是真的吗？” 安倍晴明这是真的惊讶了，愣住了几秒，才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怎么可能？您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有传闻说，土御门神道信仰昌隆，增强了你的力量，因此你处于半脱离高天原的状态。” 安倍晴明更是惊讶了，仿佛听到了令人费解的东西。 “您的说法闻所未闻，而且也非常不合理。” “土御门神道的确给我带来了信仰 ，要说因此增强了我的力量，也没有错……但从高天原脱离，这怎么可能呢？” “高天原自成世界，是少有的神灵乐土，我在那里有自己的宫殿，为什么要脱离？” “您也拥有自己的世界，类似于高天原的世界。” “虽然本质都是世界，但高天原体量厚重，远不是您的可比。” “高天原可以容纳千神甚至更多，您的小世界能容纳的神灵就很有限。” “您应该明白，一旦选择了居所 ，就很难改变了。” “就算可以脱离，但别的地方哪有高天原好？多少野神求之不得，怎么可能有谁自愿住到外面？” 神灵的居所，自然是要保证舒适。 “住在高天原，不仅没有常世之中那样多的危险，更能减少神力的损耗，对于我们来说也很重要。” “您既然已经拥有自己的小片天层，自然应该明白其中差别。” “大概是三到十五倍的差别！” 关于这点四枫院悠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住在常世的神灵，虽然开辟有国土，但始终要面临许多问题。 这不仅仅啊住着不如高天原舒服，就算力量积累上，也存在差别。 后者尤其重要，也是最吸引神的一点。 “高天原始终是欢迎您的，如果您愿意，也可以搬迁过来。” 四枫院悠完全就当没有听到这话。 自家的一户建虽小， 但却是自己所有，没有高天原那样多规矩。 “闲话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 安倍君，你可以让开道路了吗？” 四枫院悠徐徐说着，神态安详自若，极其认真地下着最后通牒。 “我其实不想手上沾染正神的血。” “您的杀气未免太重了。” 安倍晴明继续问： “其实我很难理解您的一些举动……您为什么这样强硬呢？” “安倍君，到了现在， 还要试探吗？” 四枫院悠徐徐说着，风在深邃幽暗的溶洞力穿过，衣服的一角缓缓飘扬起来。 “我敬畏高天原，敬畏千神之能……千神合力，的确不可思议 ，不是眼下的我，单凭神力可以抗衡。” 安倍晴明原本只是安静地听着，听到这里心中又泛起波澜。 四枫院悠……似乎知晓的隐秘 有些过分得多了。 他是从什么地方，获知这些隐秘的呢？ 有些隐秘，就连他也只是猜到一鳞半爪……要不根本听不懂这话。 “我深知高天原与千神之力，但我同样不可思议。” “高天原真的要与我开战吗？” “要毁灭我，不知道高天原上 多少宫殿就此熄灭？” “高天原愿意付出这样沉重的代价吗？” 四枫院悠有着高天原众神，目前尚不具备的不朽。 第三百章拖住他 众神可以埋葬的，只是这具神体，但他大可以在未来卷土重来。 再次复苏后， 就与东瀛神灵再无关联。 这目前是四枫院悠独有的不朽。并且在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后，他才彻底确认了，这是只有他一人独有。 世界并没有准许这样的不朽，只是金手指别具神妙，硬是获得了。 只要不失去不朽，一次， 两次，直到时间的尽头……他都可以再度复苏。 如果选择开战，高天原将面临的就是一个不朽的对手。 其实早在当初，四枫院悠本可以有许多其它的选择。 然而最终但他放弃了其它选项，选择了这个看起来潜力并不是最大的怪谈神职，就是冲着这份不朽。 这不是单纯的神力积累可以获得。 是一种独特的位格。 关于他的不朽，四枫院悠有所猜测……高天原未必知道，但可能有猜测。 不能毁灭，就只能彼此承认。 神灵的世界，就是如此现实。 如果没有这份底气，四枫院悠也不能这样说话。 “如果真的开战，恐怕会给其他神系可乘之机。” “那就不是我该考虑的事了，我可是不会被这种言辞糊弄的，晴明公可不要欺我年少呐。” 虽然这个晴明，并不是四枫院悠所熟悉的那位历史人物，但是以他的知名度，也能称一句晴明公。 “您说笑了……神可不是单以年龄来衡量。” 这样说了以后，他的笑容有些淡了。 “您的话，我一定会如实回禀。” 四枫院悠的态度，嚣张跋扈到这个地步，是他奉命前来时，根本没有设想到的情况。 这份胸有成竹的态度，尤其再加上那份隐隐凌驾的神力，更令安倍晴明心中一沉，生出些忧虑出来。 ‘御天之意，甚是难以揣摩？到底是战是抚？难以预料啊……’ 身为外臣，他眼下能做的，也只有如实回禀此间一切见闻。 在心中无奈长叹之后，微微躬身，安倍晴明就退了出去。 “果然是使者。” 四枫院悠看到他匆匆离去的身影，忽然笑了起来。 回身踏出一步，天旋地转，周围有白雾涌动， 已经回到了晴空塔下。 温暖的金色阳光，照在行人身上。 蔚蓝色的晴朗天空上，漂着棉絮状的浅浅白云。 高楼林立，人流如织，四枫院悠背对着景点，逆着人潮而行。 “下一个位置，已经不难找了。” 就像是拼图一样， 随着一块块线索的发现，迷雾就逐渐削薄，再也不能阻碍四枫院悠的查询。 空寂的雨声，沙沙作响，泛着光泽的雨丝均匀地洒着。 俵屋。 悠闲宁静的古典茶房之内，古朴名贵的茶案上，盛放着全套茶道用具。 青行灯一袭天青色振袖长裙，印着美丽而奇异的浮世绘图案。 领口有散乱的碎樱花图案，奶白的肌肤在红白色的樱花图案边缘若隐若现，曼妙的曲线尽显无疑。 她姿态优雅地端着茶具，已经是沉默了许久。 一束洋洋洒洒的金色光芒，洒在她柔美的肩膀上。 然而此时她心中却犹如阴云盖顶，哪怕是阳光也不能为她带来丝毫温暖。 “土御门枉称名门，妾身都帮了那么多 ，还是暴露了！” 她含着怒气这样说着，端着茶具的手臂情不自禁地颤动，那精美白瓷杯中，碧绿的茶汤溅出几滴。 她的神色之间忽然显出些疲惫，轻轻按了按头，舒缓了下精神。 其中一个妖怪快步走过来，躬身行礼： “大人，我们的安排的人发现了四枫院悠的行踪。” “他这次又去了哪里？” “又平了一个分部。” “意料之中……他会越来越接近。” 青行灯只觉得口舌焦躁，情不自禁举起杯子润了润舌头。 “虽然这次还是找错了，但这里被找到也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安排下去，不惜代价 ，也要拖住他！” 青行灯的声音回荡在百物语妖怪的心中。 “内亲王已经出了朱雀门，带着旨意的车队就要到达了！” “彼岸的缝隙也可以撬动下，放出些莫名其妙的鬼族，袭击他的神社。” 青行灯微微一笑，漆黑的双眸中有着自信： “这总能拖延他的步伐。” “可是，打开彼岸缝隙，黄泉的力量涌出，东京环灵带都会被影响……这会影响现世与常世的阴阳平衡。” “不必担心，我已经得到了黄泉女神的默许！这是高天宇的一致意见！” “尽管去做就是了！” “大人，我们这样做，影响就太大了，哪怕黄泉不追究，事后也无法跟幕府交代，很可能整个组要面临官方的调查。” 这个妖怪忧心忡忡地说着。 “你怕了吗？三木？” 在寂静的茶室内，青行灯反问着下属。 “大人，这并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是这样做， 我们的处境会很不妙。” 这个妖怪下属穿着的是一身黑色西装长裤，极具个性的下巴留着小胡子，圆框眼镜下透着忧虑的神色。 “的确，你说的都对，但是……我不太想听。” 她神色平静地端详着杯中茶汤 ，碧绿色的液体中，茶叶翻腾飘荡，很有雅趣。 “错过这个机会，你说，我还能有第二次吗？” 似乎是问着三木， 又似乎是在自问自答，青行灯轻轻摇着头。 垂到腰后的如云秀发，也随着这个动作徐徐摇摆。 “不，我很明白，这一步有多艰难。” “我从寻常的妖怪，一路走来，成为大妖怪，再组建百物语，成为百物语之主，再成为野神……一路走来，算是非常顺利，但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百鬼之主还可以容忍，大江山鬼王就被讨伐……看，哪怕是在妖鬼最昌盛的平安时代，人类和神灵都不会允许他的存活。” “酒吞童子，大江山的鬼王，他在大江山建立了妖怪的国度，甚至有望成为东瀛妖怪之主……于是他死了。” “神和人类，都不能容许妖王之上的妖怪之主，甚至妖王也必须死。” “妖怪的路已经绝了。” “野神的路，也很狭窄。” “高天原神谱，几乎都是形成时就已经加入，后来加入的，少之又少 。” “我能错过这个机会吗？” 第三百零一章绕开 草鞋缓缓地踩在大地上，表面贴有皮质，加上防水机能的草鞋。 同一时间，天空飘下了细雨。 深色的柏油路面上，雨滴如同黄豆般弹跳着。 四枫院悠抬头看着远方，灰暗浑浊的天空，透着哀伤的气息。 雨滴之中，带着些许湿润与凉意的风，冲淡的夏日的炎热。 恰是四枫院悠最喜欢漫步的夏日天气……不是晴天，也不是大雨，是雨前一阵，足够凉爽的时候。 这样的天气似乎预示着什么。 “真是不错。” 他轻声低喃地说出的这句话，并非是说给一旁的增田健听。 “殿下，我为您撑伞。” 增田健是四枫院悠的司机，也是神社的家臣。 他打开车门并扶稳，那只手固定不动后，然后用另外一只手开了雨伞，静静地撑在主人的头上。 噼啪，几滴雨点敲打在精致的唐伞伞面上，仿佛有人拿着实心的砸了上去。 黑色礼车的车身，擦拭得一车不染，有如镜子一般，映照出四枫院悠矫健挺拔的身姿。 他只穿着简单的运动衫与长裤，上白下黑，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打扮。 然则即便穿着这样的衣服，都凸显出鲜明又脱俗的一面。 仿佛全黑白的照片之中，忽然冒出全彩那样，就是有那样光彩夺目的特效般感觉。 快步跟上的增田健，稳稳的撑着唐伞，维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遮挡住四枫院悠的肩膀和头顶，不让任何一滴雨水落下。 在柏油剥落、仅草率地辗平的地面上，车轮的履带所留下来的洼痕纵横交错着，累积了从昨晚开始断断续续下个不停的雨水。他们每走一步，就会有泥水飞溅沾上。 “请注意您的脚边，衣物会弄脏的！” “没关系 ，反正最后这身衣服都是要换的。” 他们现在身在的场所，是比较偏僻的旧区。 紧靠有如微血管般、密密麻麻巷子的昔日老街，以及被大户开发业者连根拔起，彻底重新改建而成的区域所混合杂处的一角。 非要说的话，大概算是城市繁华的角落。 曾经，也不超过二十年前，这里也是繁华地带，只是如今大多沦为了旧房， 危房。 不远处被铁丝网和栅栏所区隔出来的广大建筑用地，刚刚重新开发没多久，脚手架与毛坯房只建设到了一半。 这块角落在古老又密集的街上空出了一个空荡荡的大洞。 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似乎已经是半废弃了一样，满是泥泞与灰尘的空气，杂草稀疏地在地面上生长着。 沿着这条柏油道路前行，不远处就看到蜿蜒进过的河流。 灰黑色的气息凝而不散，在前方如烟雾腾起，更是隐隐带着些不详的血光。 某种污秽的力量，令四枫院悠微微皱眉。 仿佛吃青菜吃出半截虫子那样恶心。 “这里不应该有缝隙出现。” 缝隙开在一座川流不息的河面上，紫黑色的缝隙，犹如一抹新月，凭空悬在水面之上，周围弥漫的黑气让它带着朦胧的美感。 水流经过时，碧绿的水面浑浊、污秽，里面逐渐滋生出胶质，变得灰暗。 原本颇有些规模的绿树上，嫩绿的树叶以肉眼可见的发黄、卷起、枯萎，凋零。 凄冷的风卷过，沙沙作响，干枯的黄叶犹如下起了一场雨 。 转眼就从夏天进入了深秋一样。 伸出手， 四枫院悠甚至感觉到一种秋天般的凉意。 “黄泉的污秽，果然有黄泉的神灵允许……” 四枫院悠心中并没有感觉到意外。 事情到了这里，其实已经是水落石出。 “公然迎接一位妖王，加入高天宇众神灵的行列……三大妖王会哭的吧？” 即使是东瀛赫赫有名的三大妖王，拥有媲美神灵的灵力，也只是获得了进出高天原的资格，始终未能正式加入。 如今，却为了青行灯破例了…… 现在，黄泉的缝隙在四枫院悠的路上打开。 “我同样有灵异的领域，如果继续拓展，那就涉及到黄泉……黄泉的缝隙开在我的前路上，合情合理。” 对于四枫院悠而言，他是在捍卫权柄。 那么对于黄泉的神灵而言，这同样也是种警告吧。 放任不管，这里的污秽 ，很快就会蔓延开来吧。 雨势出乎意料地开始变大，浓密的雨幕，一波波在眼前划过，哗啦啦打在柏油地面上，发出弹射的声响，甚至从脚下传递出震动。 雨下个不停，四枫院悠默默抬起头，看着天空逐渐聚集的阴云，取出手机，拨打了一样号码。 “啊，抱歉，失礼了……请问您是？” 手机的那头 ，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 “这里是五岭事务所。” 五岭事务所，是在民间较有名气的大型事务所，本身很有实力。 “我是四枫院，请转接五岭先生。” “啊，请稍等，五岭先生？五岭先生？” 耐心地等待了几秒钟之后，四枫院悠听到了一个沉稳而冷淡的男声。 “是我，五岭。” 能以如此年轻的年纪执掌五岭集团，高超的技术在众多企业之间闻名，这个人的身份即便是四枫院悠也有耳闻。 不算论外，五岭事务所是能用钱打动的最强除灵战力。 “我发现了灵异障碍事件，具体表现，是黄泉的缝隙联通了现世。 ” 四枫院悠看了一眼河面，这个时候污秽的力量已经进一步涌出 ，逐渐有朦胧的雾气弥漫出来。 雨水之中，阵阵冰凉的风刮起河面似乎是被某种力量摇晃着，不断泛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潮。 那风中摇曳的叶片上下翻滚，在阴暗的天色下，迅速掠过四枫院悠的视野。 某种特殊的阴冷气息，愈发浓郁。 周围的蝉鸣蛙唱，全部消失了 ，死一般的寂静。 “目前来看，灵障形成速度很快 。” “地点，费用。” 依旧是言简意赅，直入正题。 报上了这处地点之后，四枫院悠举着手机 ，微微低头： “那么 这件事就拜托事务所了。” 合上手机 ，四枫院悠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某处， 顿了顿。 “上车，绕开它。” 第三百零二章分部 四枫院悠悠然地坐在车上，从记忆的角落找出一个电话号码。 按下一串数字之后，过了几秒， 电话接通了。 “喂，这里是神尾家，请问您是……” 手机拨通之后，传出一个温婉的女声。 “我是浅川神社的继承者，四枫院悠。” “原来是四枫院様，外子现在不在宅邸内，您有事情需要我转达吗？” “东京环灵带，出现了通往黄泉的缝隙。 听闻神尾先生有意竞争东京都知事，请夫人务必将此事转达。” “是这样重要的事情吗？好的，我会尽快联系外子。 ” 手机那边的女声，似乎热情了许多。 “请您尽快，这或许会有利于神尾先生的仕途。” “四枫院様，神尾家不会忘记您的友谊。” 四枫院悠挂断了电话，躺在靠椅上，陷入了沉默。 东京环城市区，是特殊的地方， 集中了东瀛三分之一的人口。 历代东京都知事，都是首相的有力竞争人选。 与此同时，东京环灵带在业界也是具备极其特殊的地位。 哪怕出一丁点的问题，都可能是大事件，更别说直接开个缝隙。 四枫院悠不清楚他们到底怎么想的。 然而……东京出事，我与浅川命何干？ “我又不是东京命。” 四枫院悠只是浅川命，只需要定期维护浅川市这个小城市的安稳。 除此之外， 完成每年一次幕府的委托。 这是他享受幕府免税待遇，对应的义务。 哪怕东京环灵带崩溃，异变扩散出去，死伤再多人，也与四枫院悠没有关系。 给五岭事务所打个电话，再联系神尾议员，自认已经仁至义尽了。 “殿下，放着不管，真的不会出事吗？” “增田，那其实不是我们神社的义务。” 四枫院悠缓缓合上双眼，养精蓄锐。 “东京有许多机构，这里是它们的辖区，是它们的工作。” “我已经联系了东京最大的除灵事务所，就算是官方那些机构互相扯后腿，至少五岭事务所会出手解决，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可是费用怎么办呢？” “按照《咒术律》，涉及到重大公众安全事务，费用自然由官方出。” “可是刚刚您不是那样说的吧？而且要钱不太容易吧？” “谁让他本部靠近这里呢？就算我不通知，之后它也逃不过要跑过来的命运。” 待四枫院悠离开之后，缝隙之地，桥边已经大半泛黄的树木上，一只灰白色的枭扑腾着羽翼，落了下来，化作戴眼镜的男子，无奈地看着前方绝尘而去的黑色车子。 “麻烦了，他根本不接招啊……只拖延了不到三分钟，这算不算起到了拖延作用？” 想了想，他煞有介事地看了下戴在左腕的一只手表，然后举起手机 略显笨拙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三木，你有事？” 似乎是疑问，然而语气之中透着点冷淡。 “组长，黄泉的缝隙开在路边，他看了眼就离开了，根本没有停留的意思啊！” “果然没有停下来啊！” 似乎是有些感慨，之后她安慰着： “失败也没有关系，本来也只是试一试。” “既然他不理会，你快点把缝隙合拢，不要真的搞出大事件。” “真的没关系吗？看他的方向，已经去了下一个分部……他迟早会找到您的！” “没关系 ，带着旨意的车队急就要到了，他来不及的！” 青行灯的话依旧沉稳，带着自信。 似乎是已经即将功成，她的情绪有些激动。 “能拖延三分钟，也不算全无效果，至少多了三分钟余裕，那也是好的。” “东京环灵带毕竟牵扯方方面面，不可能长久隐瞒下去，既然已经没有用处， 你快点收尾。” “记住，尽快处理，不然各个部门的机构，都会像苍蝇一样， 闻着味道赶过来！” “哎， 可是……” “可是这缝隙，它要怎么合上啊？ 用黄泉女神的符咒吗？” “要消弭缝隙，自然需要给黄泉女神送上贡品 ，贡品很杂，而且种类繁多，一个都不能少。 你听好，我只说一遍。 首先要富山县的鳟鱼寿司，石川县的芜菁寿司，信州荞麦面，越前蟹料理，名古屋蜜汁鸡翅，静冈樱花虾天妇罗……” “最后，现在是夏季，黄泉女神可能食欲不振，必须要吃鳗鱼饭。” “你必须亲自去浜名湖，挑选最好的鳗鱼，由具备厨心的特级厨师烹饪，然后趁热送过去。” “厨心是什么？” “是有天赋的厨师，摸索形成的独特力量，普通的菜品根本不能满足神灵的期待。” …… 很快，四枫院悠就行在一处庭院。 此处环境清幽，位于远离市中心的郊外，周围环绕着浓密的树林，又有高过人的灌木花墙遮挡 。 欧式的别墅坐落在其中，喷泉池，雕像，带着历史感的玻璃绘画，以及刷着黑漆的金属栅栏。 这里是百物语组的分部。 四枫院悠行在这里，隐藏在周围肯定灰黑色的气息徐徐净化，流动的明光跳跃在周围的空间里。 他所经过的地方，成群结队的妖怪跪伏在两侧，恭恭敬敬地低下头。 “你们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这些妖怪，都是极弱小或者温和的妖怪，出乎四枫院悠意料之外的是……它们几乎都没有杀过人的痕迹。 “不知道御身想问什么？” 一个看起来比较年长的妖怪，颤颤巍巍地举起手。 “这里是百物语的分部吗？” 漫不经心地在周围踱步，欣赏着雨中的庭院。 增田健尽职尽责地在四枫院悠身边撑着雨伞，小心翼翼地不让任何一滴雨水落到四枫院悠的衣服上。 “回御身，这里的确是百物语组的分部。” “你看起来年龄不短了，而且拥有完整的人形，不容易啊，明明你只是很普通的妖怪。” “这是殿下赐予的恩惠，为了让我们这些弱小妖怪，在人类世界顺利生活下去。” 这只妖怪带着腐朽的气息 似乎快要老死了。 “百物语组，到底是做什么的？” “是照顾我们才成立的啊！” 四枫院悠问了许多问题，最后出了分部。 外面乌云遮蔽了天空，灰暗的天色显得很不平静。 第三百零三章拦截 时至下午，天际燃烧着红霞。 嘈杂的城市，进入了最繁忙的时刻。 七八辆纯黑色的车子组成车队，沿着既定的路线，行驶在这条笔直向前的道路上。 前方忽然传来鼓声的回响。 随着车队的接近，震动的声响越来越明显，视野之中，出现络绎不绝的人流。 人流的最前方，有人推着排着大鼓的架子前行。 每前行几步，就富有节奏感地敲着大鼓。 靠得更近之后，看到一群带着黑色头巾，穿着白色上衣的男人，喊着号子。 后方是装饰精美的神舆，用着红色、蓝色、白色、黄色、紫色的鲜花簇拥着 行人队伍松散地跟在后面，缓缓游街。 “这是什么？是神舆巡礼？” 车队里不乏能力出众的御用阴阳师，看到这里，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这条街道有神灵出行，我们事先为什么没有收到消息？” 人流距离车队越来越靠近，他们不得不靠边停下来。 “诸君，这条路我们已经走了一半，现在再掉头绕路，可能要多出三十分钟车程。” “而且最关键就是，如果掉头，我们实际上就跑去正确的路线了。” “那样就起不到迷惑的作用了。” 加长的车子上，小地图显示着他们的路线。 从目前来看，的确是不应该轻易转换路线。 “我们并没有转换路线的权限呐……” 几人商议了下，由一个看起来有些地位的中年阴阳师，打开车门跳下。 他沿着道路两边，走向人群最前端，那位缓缓前行的少女。 她混在人群稀疏的边缘，穿着身深紫色和服，捏着柄团扇，脚下踩着木屐，缓缓跟着人流而行，不时鼓掌喝彩。 乌黑如墨的长发，披散在曲线优美的脊背上，发端别着红色的发卡。 雨后初晴，道路边上的悬铃木郁郁葱葱，站在青葱的一小片细竹边缘，他截住了这名少女。 “二桥心美！你不要太过分！” “哦？你认识我？可我不记得有这样大名气。” 被拦下去路的少女，美丽的眼眸中都透着笑意。 恰在这时，巡礼的队伍从身旁经过。 一队舞者，穿着平安时代的服饰 ，表演着排练的舞蹈。 “好！” 少女忽然叫好起来，美丽的容颜似是因为激动而染着浅浅粉色，喝彩的声音如黄鹂一样清脆婉转，捏着扇子的手轻轻拍着。 举手投足间，她无意识散发着超凡的魅力。 然则周围的人却只是短暂被吸引视线，注意到到她。 短短几秒之后，鲜明的印象就迅速淡去，继续转移到祭典上面 。 “明明昨天这个时候，道路都没有说有巡礼活动，偏偏今天就有了……你分明是故意的！” 老阴阳师压低了声音，隐隐带着斥责。 “这话可不好乱讲，说出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很难收回去的。 ” 少女神灵笑意浅了些，眨着眼睛，端详着这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语气有些冷了： “我的神社刚刚完成造替，临时补办一场神舆巡礼而已。 只不是占用两条街道，前后八个小时……这点小事，还不必向御所请示吧？” 少女神灵注目着身前的阴阳师 笑容更淡了些。 “此外，你见到我，认不出也就罢了……既然认出，为什么不先行礼？” “这就是宫廷的礼仪吗？” 这阴阳师带着怒气，但还是立刻深深鞠躬。 “够了吧，御身，不要无理取闹，请暂停巡礼，让我们过去！” “可笑！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要我为你让行？凭什么？就凭你宫廷阴阳师的身份吗？” 二桥心美绷着小脸，神情冷淡。 “虽然我不是什么大神，但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个人还要再说什么，二桥心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挥着手里的团扇，指着他，面色冷淡： “退下吧，凡人，今天我很开心，不想跟你计较，不要扫了我的兴致！” 扇子在暗处凝聚着能量的气息，某种摄人心魄的威严，震慑了他。 吞了吞口水，感觉到胸膛之内，心脏都在快速跳动，他终于不甘不愿地低下了头。 “这是传旨的车队！” “传旨？如果真有旨意，请举在手上。” “那不是给您的旨意！” “也不必展开，只需隔着几十步，远远地瞧一眼，是真是假，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如果真有旨意，那你就是天使，让行也不是不可以。” 少女神灵再度带上笑意，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眼神却投注到不远处的车队之上。 “我这样小神，可没有资格阻拦真正的天使，自然是得放行的啦……前提是，旨意是真的。” “真有……有么？” 这……其实真没有。 二桥心美看着这老阴阳师离去的身影，按下了袖子里藏着的手机。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缓缓响起。 刚刚编辑好的短信，发送到某个邮箱。 [已确认，没有旨意。] “千羽学姐，我这次可是还了你好大的人情啦。” 昨天更早一些时候，千羽千雪亲自联系上她。 现在她已经得出了结果，这车队里面，果然没有真的旨意。 “那位内亲王，应该是不在这车队上。” 尽管隔着几百米之远，但已经可以确认，并没有皇室特有的某种气息。 此外，也没有旨意的气息。 她的巡礼，还有几个小时，这段时间，机动车都不能通行从这里通行。 黄昏之中，死丝红光恋恋不舍，处于降将落未落之际，始终不肯没入地平线之下。 薄薄的暮色已经从房屋的侧影和道路的两畔悄然席卷，没入大气之中。 本社之中，高大巍峨的鸟居上，悬挂着白色的灯笼，各处彩灯亮起，照得神社之内亮如白昼。 换上红色唐衣的千羽千雪，提着盏提灯，样式古朴， 上面蒙着琉璃五色的彩绘。 行到神社边缘一处，黄色的光明猛地大盛，瞬间驱散黑暗，暴露出原本潜伏的一队鬼军。 在这样璀璨的光中，毫无反抗之力的，汽化、蒸发，像是桑拿房的蒸汽那样消失 “真是不平静，刚到逢魔之时，就冒出来成群结队的鬼。” 第三百零四章平安的期盼 暮色中，神社幽静，黑檐白墙透着古韵。 道路的两旁栽种着修剪整齐的树木，以及相隔十米便有一盏散发着光芒的路灯。 地面铺着刻有精美花纹的石板路，路上还有着一派供人休憩的双人座带金属扶手的木质长椅。 再往前，石板路变成了铺着宽两米的木质地板。 不远处有着售卖工艺品的小店铺此时已经大部分关上了门。 她站在原地，向着四方环视。 鸟居、台阶、本殿、拜殿、币殿楼门、神乐殿、手水舍、社务所、摄设……连绵的建筑，一点一点，逐渐隐入暮色中。 随着夜幕的降临，建筑上弥漫着的淡淡白光越来越明显。 白昼时分，神社同样有着光，只是那时掩盖在阳光下，不容易注意到……但细细区分，这种光与自然光其实有微妙不同。 有神居住的神社，处处都弥漫着这光。 现在见到这光，千羽千雪稍稍放下心来。 看来神社的防御力量并没有出现差错。 那么只要小心些，就不至于有大错。 随着夜幕降临，这层白光越来越明显，与身后的灯光汇聚一处，又透出明显的分层。 向着神社之外看去，白光浓烈，从半透明的穹顶倒垂而下，形成光的瀑布。 鸟居处尤为明显，丝丝光华流水，向下静静流淌而过，形成屏障，犹如厚厚的毛玻璃。 环绕着神社外围，这层屏障厚重而没有瑕疵。 “这里也没有漏洞。” 伸出手，感受着电流一样传递过来的感受，伴随着某种信息反馈而来。 这片区域——没有遭遇攻击。 在四枫院悠离去之后，就是千羽千雪主持着这里。 尽管神社屏障非常厚实，普通妖怪根本不可能闯入，但也要提防敌对的神灵。 对于某些神灵，愿意付出代价，并非完全不能闯入这里。 “目前还没有发现其它神灵的力量，只有鬼族出现……是没有下定决心吗？” 她已经亲自处理了三波，全都是妖怪之中比较强大的种族。 虽然也有安排的守夜队伍，定时检查结界，但是她不放心那些巫女的检查。 某些力量是可能彻底瞒过她们的灵力感知。 在这处静谧的空间内，忽然口袋里传来震动，一条短信提示音传来，她翻开了手机。 邮箱之中，静静躺着二桥心美的回复。 读完邮件，她像花儿一样展露笑颜。 “很好，至少排除了一处假车队。” 接着迅速编辑信息，将情报发给四枫院悠。 “一定要顺利回来啊，悠。” 另一边，旧校舍，某个房间。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将落未落，大部分校舍已经沉入幽暗之中。 坐在窗沿上，黑色的长发在瑟瑟风中胡乱地飞舞，神情宁静的少女，沉默着，眺望某个方向。。 就在她身后的房间，满头银发的紫子坐在高背椅上，忽然开口询问： “夕子，你想去见他吧，为什么现在不去？” “因为我答应过，要替他看守分社，我相信他会顺利回来！”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不甘地沉下去，暮色染上远山，一切都陷入了某种朦胧的轮廓中。 黑色长裙的美丽少女，撑着窗台，轻巧地自窗沿那狭小的空间上跃下，轻盈地落地，单手轻抚及膝长裙。 她白皙美丽的面容上，有着庚紫子熟悉的坚毅。 “姐姐……” 由于外貌与经历的缘故，作为凡人的紫子，在许多时候显得更像是祖母。 她久违地用这个称呼着夕子。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没能回来呢？” “不会的！” 夕子坚定地回答着。 “如果呢？” “那我就等下去！” 夕子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十年，百年，千年，他一定会回来的。” 在这个世界，神灵并不会轻易消亡。 她的话，让庚紫子陷入了沉默中。 “奶奶，我回来了！” 雾江似乎是掐着时间，从外面跑进来。 她的容颜酷似夕子，柔媚而又精致，以至于庚紫子某个瞬间产生了——姐姐复活的错觉。 雾江换上了身红白巫女服，用纸裹着长发，显得很有精神，多出一种运动少女的活泼。 “刚刚，我看到外面又聚集了奇怪的东西。” “用这个神乐铃，敲了两下，就把它们统统净化掉了！” 她的灵感有些平庸，看到的是一些烟雾一样，灰色、紫黑色、团簇起来的东西。 “那都是些普通的妖怪、怨灵之类，雾江你带着神乐铃，跳个舞，就能一次性净化许多。” 夕子看着雾江手心那只神乐铃，边缘处还惨留着淡淡的灵光。 “又，又要跳啊……” “这是真正巫女必须精通的修业。” “巫女的修业 ，就是跳舞吗？” “无论哪种巫女，主业之一 ，都是跳舞！” 拉扯着身上的巫女服饰，更雾江有些赧然，不太情愿地抗争着。 “有没有那种咻咻咻射出驱魔箭的巫女？” “你说的是一箭消灭百匹妖怪的传说巫女吧？” 夕子还没有开口，庚紫子已经反驳了。 “在战国时代，的确存在那种强大的巫女，单凭自身灵力化作的箭矢，一击就能杀死强大的妖怪。” “夕子姐姐全力发挥，就可以做到那种程度。” “可是，能做到这种程度，本身力量已经是神灵了。” “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什么嘛，万一我其实还有隐藏的天赋……” “有没有，你心里最清楚了。” 听着庚雾江与庚紫子的拌嘴，夕子凝望着远方，一点一点出现的万家灯火，逐渐露出了笑容。 习惯他的存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旧校舍的初见，那时候有喜欢上他吗？ 如果不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呢？ 记忆的点点滴滴，在回忆时流淌。 过去的经历，在回忆之中犹如加了滤镜，整体都是美好的，轻松的。 画面变幻，精美装饰着的边框，加上了轻柔舒缓，带着甜蜜的背景音乐。 点点滴滴的心情，沉淀到现在，汇成情感。 说不清楚，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第三百零五章相逢 “我们的行程果然泄露了！” “这么说，这位人神不愿意让道了？” “我试探过，她的态度很坚决，要有旨意才肯放行。” “如果我们有旨意，她确定了我们是真的。” “如果我们没有，就只能待在这了，或者可以绕路，但时间就很紧张了。” 偏僻的巷口，几辆低调奢华的礼车，散发着与周围大楼街道完全格格不入的气息。 虽然不是最高档的那种，但一般人眼中，这也是非常豪华的那种类型了。 车窗内的动静，被密不可分的雾面窗户挡住，从外面一丝一毫也看不清楚。 上了年纪的阴阳师，隔着单向玻璃，看着外面 。 这里是东京都市圈较为外围的某个街区，犹如城市的微细血管那样，非常微不足道的一处。 夹杂在高楼之间的，是略显陈旧的旧街小巷。 人流簇拥着神舆，缓缓从眼前经过，歌舞的队伍，缓缓向前 。 年迈的阴阳师，心情很是不佳。 本来预计好的路线，在这里被意外因素阻拦。 这样也就罢了，但是最终不是暴露了那边的布置吗？ 最终，他还是打通了电话。 “和宫殿下，事情出乎意料，我们的车队被拦下了。” “怎么回事？你们不能强行突破吗？” “二桥心美，她忽然举行了神舆巡礼，现在这里人流非常大，目测已经有了几千人跟着，而且后面还有更多。” “二桥心美……我记得，是那个镇压灾祸的神灵，对吗？她成功了？” “是，她完成了最后的苏醒，现在已经是行走在现世的人神。” 揉了揉眉心，和宫清子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是这位呐……。” 这位原本是祸津神。 听说百年前成功镇压下某种灾祸，因此同时有功于现世与常世。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似乎是掌握了一定灾祸的力量。 “你们不要跟她起冲突，她如果心情不好的话，可能会故意泄露一点灾祸。 哪怕再小，对于凡人都是足以倾覆的灾厄。” “是！” 握着手机，老人微微躬身，然后恭敬询问。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既然已经被识破身份……那你们好好参与巡礼吧！” “我这里再想想别的办法……” “不要惹她生气，再重复一遍，这也是为了你们自己考虑！” “她虽然不是什么出名的大神，但也有任性的权利，不要给她趁机发火的机会！” 吐出一口气，挂断电话，和宫清子躺在车内，只觉得胸口一口郁气难消。 这几日，真是处处不顺。 “御所简直跟筛子一样，处处都是漏洞！” 明明这样的行程，该是保密的信息，但明显是泄露了 。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内亲王殿下 。” 前座的司机兼职保镖松岛智子，忽然笑着接了一句： “御所的大事小事，都不可能真的瞒过幕府。” “就算御所已经尽可能保密，但幕府那边可就未必了啊！” 这就是皇室的悲哀了。 幕府时刻都在提防着皇室，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哪怕幕府进入了现代，实行了皿煮，但依旧掌握着七成以上的军队，对皇室的提防同样一日不曾放松。 真说起来，天皇的这道旨意，最后也是经过将军的首肯，才得以通过…… 但知道归知道，自己亲自遇到，被扯后腿，还是令人令人火大。 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她在这个瞬间，感觉到阵阵疲惫。 累了……从准备现在，各种礼仪都是非常累人的事情，更不要提各种繁琐细节的考虑。 有种想现在就放弃的感觉……或许真的是白忙活一场吧。 摇了摇头，这个念头却挥洒不去。 她把车窗降下一点，清新的空气进入了车内。 车窗之外，行人道上，小学生成群结队，带着小黄帽，在高年级学生带领下， 依次穿过红绿灯。 不知为何 ，她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在小学的经历。 那个时候，并不是以和宫清子内亲王的身份，而是和宫清子这个名字上学。 因为不太合群，在小学里被孤立，所以遭遇了霸凌……她的抽屉被人倒了污水，文具盒放了虫子。 那时候她的心情很糟糕，似乎跟今天有些相似。 感觉被欺负了……大概是这样的感觉。 堂堂内亲王，遭遇校园霸凌，自然是严重的事件……皇室虽然落魄，但毕竟还有些权利，所以后来那个小学校长鞠躬下台了。 只是，今天呢？ 这种被欺负的感觉，熟悉而陌生。 “继续吧。” 某个瞬间，松岛智子只觉得内亲王殿下，似乎又成熟了些。 “那个……很抱歉，殿下……前面……” 夜幕笼罩的街道上，前方涌现几十辆潇洒的机车身影。 “此路不通！” 更有带着工地头盔，带着泥水的中年男人，开着泥水车，压路机，直接堵住了前路。 “此路不通！” 横幅悬挂在前方，拉起闪烁的彩灯。 轰隆隆的声音，不断传来，那辆渣土车，正在道路上不断倾倒着垃圾。 “暴走族，还有渣土车，真是……完全不想让我过去啊！” 相隔不过区区几百米之外 ，四枫院悠同样堵在路上。 前后左右，进入了例行的堵车之中。 “错误的路线排除了。” 收到邮件后，他打开地图 ，不过并没有因此着急。 浅川神社的人手终于派上了用场。 按照事先的预计，他们设置路障，巧妙利用了东京本地的地形，阻拦了运送旨意的车队。 巧合的是，对方也是这样想的。 互相制造堵车……互相都堵在路上。 “从地图看，目的地已经很清楚明白了。” 四枫院悠与和宫清子只隔着一条街道。 四枫院悠从敞开的车门下来，看着上方划下的雨丝。 来自城市的光污染，反射到夜空 ，雨丝泛着点点银光。 “真是奇妙，我觉得今夜一定会顺利。” 四枫院悠轻声呢喃着，不是说着身边的司机听。 沐浴在这场细雨之中，四枫院悠涌现出堪称奇异的预感。 “不必送我了，接下来的道路，我独自前往。 ” 以不容置疑的声音下了命令后，四枫院悠迈开步伐前行。 第三百零六章握住青天 光明跳动在空气之中。 一夜过去，人行道台阶下积蓄着泥水，边缘泛黄的叶片沉在其中。 设置在绿化树庞的站牌上，黑色的泥泞痕迹似乎是台风席卷后的残留。 四枫院悠笼罩在光明之中，迈着稳健的步伐经过。 移动中的光明徐徐扫过这里，行道树仿佛被添加了催化剂的魔法 ，转眼变得干净整洁， 甚至抽出了之的枝条，新鲜的绿芽透着生机。 丝丝晶莹的光华，跳跃在树叶间，宛如某种工艺品。 污水以肉眼可见的的速度恢复清澈，站牌犹如时光倒流般恢复了崭新 。 经过的地方，就连空气变得清新洁净起来。 城市被汽车尾气与灰尘污染的空气，在此时恢复了大自然之中最初的状态。 四枫院悠面色平静，逐步解放属于神的一面。 金色越来越浓郁， 逐渐连四枫院悠的面容、服饰也都再无法看清，只能看到个神圣光明的轮廓。 “现世的限制，减轻了。” 某种隐晦的力量， 依旧在排斥着四枫院悠过于强大的力量。 对抗时刻在发生，只是比起过去 ，明显有削弱。 远方的车队之内，随行的神官顿时如临大敌。 灵视之中，他们看见了黄金色的光照亮了街道。 一轮满满的金色太阳，绽放出光明，压下了周围的霓虹灯。 刺破了夜幕，映照得天空尽是满满的金黄。 随着那轮“太阳”逐渐靠近，视野之中，尽被染上层金黄色。 “殿下，请快点过去！我们不可能拖延太久！” 神官们手脚矫健地跳下车子，各自整齐有素地排列起队伍。 最先几排带着灵具，锋利的刀刃刺入柏油路面，犹如划过了豆腐。 淡淡的蓝色电光，在光可鉴人的金属表面闪过。 “奉请诸神（天照）（稻荷）力，速建此地，化为结界！” 神官各自念诵密咒，接引各自主神的神力，抛出符咒，借助灵具，构造出结界。 地面上，电光流转，迅速勾勒出密密麻麻的咒文。 阵图徐徐旋转、展开，十秒之内 一层淡淡的白色光膜，就形成在空气之中。 神官之后，和宫清子瞪大了那双美丽的眸子 ，看着他们不断引用着神力。 原本显得薄弱的淡淡光膜，迅速加厚、变浓。 乳白之光浓郁，形成了三尺厚的光墙。 “殿下，您快点走吧，我们不能阻拦多久！” 语气急促地说完这句话，神官立刻转身，专注于持诵神的咒语。 持诵的声音汇聚至一处，所有的神官都笼罩在光明中。 起风了！ 以他们为核心，数十道光束降临，逐渐扩大。 蕴含着数以十计的不同神力气息，各自带着不同的神性，融合至一处。 光的屏障迅速加厚，转浓，甚至逐渐凝聚出淡淡的金色。 几十种不同的神性气息，在他们的配合下，形成了某种循环。 远远地看见，四枫院悠的脚步并没有停止的。 由远及近，在柏油路面上逐渐侵染的金色，，覆盖过来，蔓延至结界附近时，爆发出激烈地轰鸣声 仓促间构筑的结界，像是台风中疯狂颤动地窗户。 尚未完全融合的光气被打得散乱，红光白光散得到处都是。 “顶住！” 为首的神官面色沉着，高高举起一枚勾玉。 “宇迦之御魂大神、佐田彦大神、大宮能売大神、田中大神、四大神の五柱で。” 五束明亮的黄光丝丝凭空降下，如雨露凝聚。 这黄光并不很多，但却别有一番厚重，任凭狂风大作，也岿然不动。 汇入结界之中后，仿佛混凝土之中添加了钢筋一样，迅速稳固了下来。 尽管四枫院悠的光明，依旧在徐徐冲击着结界，但结界却暂且稳固了下来。 “稻荷神。” 四枫院悠第一次暂缓了脚步，郑重地凝望着。 许多人并不知晓，稻荷神有五位。 如果单论宇迦之御魂，只是正三位位格，还不足以阻拦四枫院悠的脚步。 然则其五位一体，汇聚一处，才是正经的正一位——正一位，稻荷神之全体。 正一位位格，与眼下四枫院悠还有些差距，但不远了。 更重要在于，稻荷神有两万家神社……两万家神社，该有多少信徒，稻荷神积蓄有多少力量？ 四枫院悠沉吟数秒，轻轻抬手，明亮的金光，冲击在阻拦在面前的界限上。 爆炸一样的风暴，向着周围吹起。 犹如城墙般的阻碍，显现了大量坑坑洼洼的细小缝隙。 缝隙之后，透出他们惊惶的眼神。 这一击，已经击穿了结界。 只是，四枫院悠的心情微微沉下去。 肉眼可见的速度，更多的纯金色光束垂下，毫无阻碍地融入光的墙壁，原有的一些破绽立刻消失。 通体流淌着金红色光，犹如金属的墙壁，再度矗立在四枫院悠面前。 “大河明神 ，田力尾明神，松尾明神，奈具明神，嶋満明神布留明神，息津嶋明神……” 神性的气息之中，四枫院悠判断出这些神的属性。 正一位，正二位……现在回应召唤的神灵，普遍与四枫院悠相差不是很大了。 虽然不是不可以击破，但需要时间。 四枫院悠轻轻笑了起来 “高天原的诸君，看来还是不服气，想称量下我的力量啊。” 随着他的笑容缓缓敛去，光墙型结界之后，神官们们的心情也受到感染。 某种气息沉淤在心间，犹如下雨天之前的那种特殊气压，让熟悉神灵的他们迅速警醒过来，产生非常不妙的警兆。 “既然你们想看，那就给你们看！” 到了这个地步 ，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一抹淡青色的光，在四枫院悠的指尖凝聚、流淌，迅速塑造出剑的形体。 周身犹如金属质地的金光，流淌到剑身中，迅速填充、转化。 提着这柄沉甸甸的长剑，带着澄碧的淡淡光明，只有二三尺光晕，与四枫院悠的神力完全不能比。 与结界上被两位数神灵力量加厚的结界光明相比，这点青光毫不起眼。 然而握紧了这柄剑，犹如握住了一片青空。 第三百零七章心意 他握着的不是剑，而是真正悠远、深邃的青天。 无比踏实、安全的感觉，抚平了四枫院悠那微不可查的焦躁。 甚至于，他还有某种微妙的感觉 。 就算是三贵神当面，挥舞此剑，也必能获得胜利。 四枫院悠曾学过剑道，不过此时此刻，不必那样复杂。 缓慢地，挥动着这剑，平平无奇地斩去。 在他态度明确地向前斩去时，澄碧的青光吐出锋芒。 漆黑的缝隙，在剑锋处裂开，一直穿过，向着前方一直蔓延过去。 黄金般的墙壁被一斩而透，自中心裂出缝隙。 丝丝光明弥漫在缝隙中，阻碍着修复、聚合。 挥舞剑锋的时候，几乎没有感觉到多强的阻力。 就像是用菜刀切入了马铃薯那样的手感，甚至可能更轻松些。 挥出这一剑后，四枫院悠只是少感觉到许疲惫。 天青色的剑光徐徐内敛 再度恢复了原先的姿态。 空中，由它斩开的漆黑色缝隙，正在自行合拢之中，然而弥合的速度有些缓慢。 “殿下，快点离开！” 从方才惊人的一剑之中，恢复了神智，老神官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架着和宫清子向前跑。 “再停在这里，真的会被杀掉的！” 他的表情无比严肃，完全不是还在愣神的和宫清子可比。 方才那一剑，并没有刻意避开谁，在劈开结界后，威力始终是被削弱了。 即便这样，最后停止的位置，距离他们也并不是很远。 再来一次，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挡得住。 结界根本拦不下多久，马上就会被拆掉。 他们迅速向前跑去，迎着风狂奔。 远处被光芒染成金色的夜空之上，晦暗的云层之中，一点火光从高空迅速窜出。 通体黑色，车轮冒着黑色火焰的马车，拖着长长的黑色尾焰，穿过结界的上方。 墙壁型的结界，拦在上方的屏障，经过冲击后，削弱到只剩下些残破的白光。 尽管更多的光明还在自下而上，缓缓覆盖而上，但这个短暂的时间差中，显得非常薄弱。 马车周围腾起带着地狱气息的黑火，撞在上面。 在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中，撞出巨大的窟窿。 黑红色的火焰交缠中，马车轰鸣着，落到和宫清子身前，卷起阵阵巨大的气流。 “什么东西！” 一只雪白的手臂撩开竹帘，穿着深黑色华丽和服的美丽少女，轻盈地跃下马车。 优美的长发在风中轻扬，那如同人偶一样美丽的面庞上， 露出纯净的的笑容。 在昏暗处，染着夕暮之色的和服上，团簇的菊花纹泛着光泽，显得更加鲜艳。 她的白皙手肘从袖口隐隐露出，将长长的黑发拨到背后。 “阎魔，你敢阻拦旨意？！” 和宫清子认出了她的身份，努力地挺直脊背，捏紧着手里的明黄色卷轴，呵斥着她。 阎魔爱的视线在她的手上停留了短短片刻，随即移开，扫过她身边跟随着的人。 这视线之中带着力量，被注视者纷纷被拉入道梦幻之中，精神仿佛看到了一片永远的黄昏。 护送的这些神官手里的符咒，灵具，原本具备着萤火般的灵光，此时却纷纷在摇曳中熄灭。 像是在短短几秒内，走完了几个月甚至几年的过程。 少数灵具绽放出带着神性的光华，被涌出的黑红色火焰缠绕，腐朽、锈蚀，彻底失去了光泽。 做完这一切后，她方才看向四枫院悠，微微躬身，美丽的面容上带着歉意。 “抱歉，之前我不能来。” “没关系，谢谢你，这个时候愿意站出来。” 在身形交错时，四枫院悠真诚地道谢。 现在出面支持他，要面临的压力之大，四枫院悠是能够理解的。 就算她决定背离盟约，与四枫院悠彻底划清界限，也觉得能够合情合理。 因为他们之间的盟约并没有这种义务，所以她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毕竟不像千雪她们，阎魔爱与四枫院悠并没有更深的关系。 能正面站出来，站到四枫院悠这边，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支持。 这份心意，他完完整整地收到了。 “这里就拜托你了。” 阎魔爱轻轻颔首，比风还要微细的声音轻轻传入四枫院悠耳中。 “祝君顺利。” “放心，高天原无法磨灭我，我保证！” 四枫院悠的话里，依旧带有充足的自信。 她的身边，跟着的那三个妖怪，各自针对着一批顽抗的神官。 “真是的，小姐为什么要掺和这种事情啊？” “喂喂喂，拦截旨意，这种事情有些太刺激了，我怕我们承受不起啊……” 刘海披散 ，遮住一只眼的俊美青年，口中这样抱怨着，却还是以行动站在四枫院悠身边。 不管如何，今夜总该有个了结。 今夜过后，就可以恢复过去的平稳日常了……吧。 和宫清子感觉被所有人默契地忽视了。 站在风中愣了片刻，她轻咬着已经失去血色的唇瓣，倔强地跟了上去，几乎是同时抵达。 “等等，浅川命！我有话要讲！” 她的声音带着些沙哑，尽力追上四枫院悠。 “此乃御天之意，御身当真要一意孤行吗？” 宅邸外围是用双层铁栅门，护栏围墙延伸至两侧，有浓密的灌木种植在内侧，阻挡视线。 宅邸外围搭配着高大的松树、竹林，将整栋宅邸遮掩在阴影中。 正值夏季，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别有一番意境。 四枫院悠驻足片刻，欣赏着此处竹影清风。 听到后面传来的质问声，他缓缓转过身来，迎上那双压抑着怒火的美丽眸子。 天空翻滚着浓浓的鸟云，小雨如丝，淅淅沥沥地淋了下来。 幽深寂静宅邸之前，金色的光明犹如火光，将这一片地区弥漫在虚幻之中一般。 和宫清子穿着身优雅妩媚的白色和服，此时乌黑的秀发披散下来，被风雨打湿，却显得更加清丽柔美。 汗水打湿了的刘海下，那双清澈美丽的眸子，逐渐平静下来。 “御身任性妄为，真是要触怒御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