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密教头子,在无限世界干大事! 作者: 青散人 简介: “你听说过,整活王的故事吗?元和二年......” 李林,接连穿越的搞事王,间歇性发作的神经病,多元宇宙大爆炸艺术的非遗传承人,为了最璀璨的事业在无限世界奋斗。 在明日方舟世界核爆切尔诺伯格,在哈利波特世界炸了阿兹卡班,在弑神者世界不讲武德偷袭不从之神,在黑魂,在型月,在费伦,在蜀山......密教头子的美名将于时光一同久远流传! “这条简介没内味,迟早得想个办法把写简介的人打死。”——李林(半恼) <奇怪的明日方舟> 第一章 爷穿越穿越和穿越辣! 是夜,永城的天空中云层密布,雷声在阴云中滚滚不休。 空气压抑,却没有一丝雨落下。 当然这仅仅是天气而已,对于城市中的人们来说,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嘹亮的救护车鸣笛由近及远,从永城的医院一路延伸,向永城郊区而去。 他们掠过那些五光十色的摩天大楼和红灯巷口,颇有赛博朋克味道的电子虚拟女孩们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向着过往车辆招手。 救护车上的年轻人换了个姿势——这导致他那张被压在车玻璃上的脸庞愈加变形,而压制他的医生也感到了有些不适。 “安静点。” 医生低声呵斥道。 “我明明没发出声音。” 年轻人也压低嗓子,对背后的人说悄悄话,“你嗯了?我感觉有东西在扎我。” “别顶嘴!” 医生微恼,于是年轻人又被套上了头套。 这是一个月前李林被送到永城疗养院过程中的故事。 李林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奈何这个时代的人类检测机制并不这么想。 他被视作“虚拟世界接入缺陷”的精神残疾人,送到永城疗养院,获得了名为保守治疗,实为终身监禁的永久饭票。 当然李林不是说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天能换上十八个不重样的全息妹子生活不好。 如果能开一个选择的话,自己原先时代的相当一部分人,会宁可到未来接受这种“保守治疗”。 除了不能自由进出以外,李林来到了这个疗养院就像是回到了家一样。 怀念了一下自己在二十世纪的三百块存款,李林心有戚戚焉地打开了眼前的超大全息屏,开了一把游戏。 很快李林的手指开始跳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弹钢琴。 人称键盘艺术家的李林带着地球博大精深的语言技巧,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将那些占据技术优势的队友们喷的体无完肤。 毕竟这现在是四十世纪,不是真的每个人都有母亲。 李林在这种环境中就像是天生自带六把无尽。 半个小时之后,李林下线,打开了QQ。 疗养院并没有断掉他们的网。 两千年后的QQ设计显得有些反人类,李林还是习惯用二十世纪的老派风格。 当他打开通讯工具的时候,处于置顶的聊天群就开始疯狂地闪动了。 “你们的嘴都是机关枪吗?” 李林娴熟地开启了全员禁言,然后开启图片检索功能,挑选出自己喜欢的涩图,保存后关闭了全员禁言。 “权限狗差不多得了。” 署名为【蒙古上单狮子匠】,头衔【铸狮】的群员发出一个流汗黄豆的表情,对李林以权谋私的行为表达了严重地鄙夷。 伴随着【蒙古上单狮子匠】的发言,名为“弥阿”的聊天群一瞬间又多了十几条+1。 李林丝毫没有在意群友们的嘤嘤狂吠,他熟练地打开其他游戏界面,将抽到的好卡截图发送到聊天群里。 “哇,你真的不是人啊这个畜生。” 名为【环杉】,头衔【甘美多汁】的群友哀嚎道,“他圣遗物为什么没全强化到生命上?他为什么全是双攻双爆?” “欧泡收收味儿。” 昵称为【制草人】的群友在下面拱火,不过当他看见李林的第二张截图时,同样发出了痛苦的声音:“你他妈的,为什么这么欧?你不是不玩明日方舟吗?” 李林秒回:“今天限定池子必须拿下嗷。” “弥阿”是一个游戏群,这个群的名字来源于一款很小众的单机游戏,密教模拟器。 玩家将扮演一名探索邪恶奥秘之人,在拥有隐世诸神与多重秘史的世界的1920年代,创建密教,追奉神明,获得力量,最终飞升成不朽的存在。 当然这款游戏本身也是两千年的老物了,群主会取这样一个名字,毫无疑问是旧时代游戏的狂热拥趸。 自然加入这个群里的,也都是旧时代游戏的爱好者,实际上群里讨论的游戏,也并不止密教模拟器一款。 李林凭借着落后时代两千年的优秀水准,一下子就博取了群友们的尊敬。 毕竟不是谁都能将两千年前的怀旧游戏,玩到如数家珍、头头是道的。 如果说这个群里都是一些脑子不正常的人,那么李林毫无疑问是其中的佼佼者,精神病之王一般的存在。 “密教模拟器开新DLC了。” 在一群讨伐欧洲狗的群友之中,突然多了一句格格不入的话。 这次李林还真没能发挥权限狗的本质,因为对面也是个管理员。 ——【守夜人】。 【守夜人】的打字速度属实有点慢,李林不怀好意地揣测对面是不是个插着氧气管的老头。 “流亡者是吧?”李林搓了搓手,“看爷今天晚上给你们直播通关嗷。” “就你啊?”昵称为【骨白鸽】的群友默默地在下面挑衅。 “呀喝?有人似乎要置疑爷的技术?” 李林斜着眼睛阴阳怪气。 他迫不及待地从群文件里找到了最新安装包,下载了若干黄油后,打开了流亡者mod,进行安装。 窗外下起了雨。 大雨倾盆而下,像是什么东西在敲打着窗口,李林一眼也没去看。 正当他点击游戏界面的下一瞬间,庞大的雷鸣声从天空之上传来,整座永城在一瞬间陷入了漆黑和静默中。 除了疗养院的这个小小房间还残存着些许光明。 李林恍然不觉。 他按下了鼠标。 在那一瞬间,他所处的房间,连带着面前的屏幕,也在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归于黑暗。 李林震怒,拍案而起。 他忘了自己前面没有桌子,于是一巴掌拍在了大腿根部,弓着身子滚到了地上。 他拍到了蛋。 在屁股接触到地板的时候,李林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地面太粗糙了。 问就是偷偷在地板上拉屎拉多了,有了身体记忆。 当他抬头看见窗边那一轮带着弧度的明月时,就更加震惊了。 疗养院为了让里面的精神病人安定下来,透明穹顶上都是定制的天气系统,永远都是一片灿烂星空。 哪来的月亮? 李林呆呆地坐在窗前: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要去干什么? 我他妈怎么又穿越了? 房间里满是烧焦的气味,看样子是有人在里面烧了纸。 这个房间并不算大,冰冷的壁炉里只剩下一堆灰烬,而在灰烬的边缘还有一个打开的手提箱,箱子里满是书籍。 看样子是没来得及烧完? 李林眨了眨眼睛,他觉得眼前这个场景稍微有些熟悉。 如果说眼前这是个游戏,那么毫无疑问那堆书就是触发任务的关键。 “那我还偏不去翻。” 李林梗着脖子从地上爬起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或许是他动作太大,地板开始摇晃。 有什么东西似乎醒了。 李林恍然不觉,他凝视着那些书籍,面部扭曲,片刻后摆出一个令人羞耻的动作:“鉴定!” 当然没有面板在他眼前打开。 李林突然倒在地上,用左手压制住自己的右手,嘶声力竭地吼道:“不,不可以,不能去碰它!我的王之力!” 他就这样挣扎着来到壁炉边,迅速抽出一本书,然后装作无事发生地走回沙发前。 可见医生们把他送进神经病专属房间不是无的放矢。 就在李林即将翻开第一页的同时,门开了。 “你是谁!为什么要进我家!” 李林迅速一个翻身,躲在沙发边缘。 他丝毫没有自己才是闯入别人家的自觉。 不过来者本来也没打算回应他。 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门咔嚓一声断开,一盏菊黄色的“汽灯”漂浮在半空中,外面是如同云纹一样的暗色鳞片。 空气中满溢爬虫的臭味。 那是一条体积大到难以想象的巨蛇。 李林怔住了:“魔物娘?” 随后他狂喜地看向自己的裤子。 就在那一瞬间,李林眼前突然多出了一个透明的方框,伴随着这个方框的出现,四周似乎陷入了诡异的静止,连门外舞动的巨蛇也不再移动。 这个方框界面极其简陋,像是某个新手上路的程序员做出来的玩意儿。 李林的注意力立刻从魔物娘移到了眼前的“系统”上。 他沉声低喝:“我李林一生行事不弱于人,深蓝,给我加点!” 透明的界面缓缓打开,熟悉到令人眼前一黑的墨绿色平面桌面出现在李林眼前。 一张帅气逼人的卡正静静躺在桌面上。 纸片人竟是我自己? 当李林将注意力放到卡面上时,那张卡被点亮了。 【姓名:亚伯拉罕·李林】 【职业:钥匙猎人(前)】 【体质:1(凡人中的普通者,可能是因为你疏于运动,又或者因为你曾葬身蛇腹)】 【智力:3(凡人中的佼佼者。在不接触其他渠道的情况下,这已经是你的极限。神经病人思维广。)】 【当前世界:醒时世界。】 【该条目暂时不可见。】 【当前剩余穿越次数:1(无冷却)】 【新手保护时间剩余:30秒。】 经典的密教模拟器桌面系统,再加上无限流的系统描述,典型的四不像界面。 很明显他并不能给李林进行加点。 当他将目光移动到手上的书籍时,一道类似的提示亮起。 【检测到含有密传的书籍。】 【检测到超凡力量:密教体系。】 现在自己身处哪个世界已经不言而喻了,毫无疑问,这就是密教模拟器的世界观。 那门外的巨蛇究竟是什么,也已经呼之欲出——那是在密教模拟器中被称为“幼妹”的大蛇。 考虑到【体质】那行葬身蛇腹的描述,李林的前身和这条臭妹妹发生过什么可以想象。 照这种情况发展,自己就算跑也跑不了。 除非接着穿越。 在时间静止的世界里,李林眼珠一转,一边伸手按在穿越的确认按键上,一边打算挪过去捡起装满书籍的手提箱。 但当他移动的瞬间,新手保护的无敌时间自动视作结束。 从门外探进头来的大蛇和李林面面相觑。 李林愤怒地一脚跺在地上:“焯!” 他直接点下穿越。 这一次穿越不像前两次那么被动。 具体地来说,前两次他像是被马桶冲走的卫生纸,这一次他是自己按下的冲水键。 系统桌面上的卡片自动收缩,而原本空无一物的桌面上逐渐浮出一张纵横勾折的地图。 片刻后,那张象征了李林的卡牌,出现在了地图上的某一处。 ...... 冰天雪地的原野上,李林茫然地站在雪堆里。 “这他妈又是哪?” 第二章 给我加点! 值得一提的是,李林的身上还有一件大衣,这让他还有闲暇能够在冰天雪地里打量自己的系统。 万一它能加点了呢? 他把视线移到桌面左上角的纸片人身上。 【姓名:亚伯拉罕·李林】 【职业:钥匙猎人(前)】 在这两条下面,还是可怜兮兮的体质和智力,对此李林只是一笑而过:待我加点之后,早晚变得智勇双全。 这个系统,真的是太逊了。 在体质和智力栏下,正接连不断地刷新出新的状态。 李林眯着眼睛,打量着界面上的文字。 【已锚定世界:醒时世界。】 【当前世界:明日方舟。】 【当前剩余穿越次数:0(冷却时间计算中,回归锚定世界不消耗次数)。】 【当前世界并非锚定世界,通用语言已生效!】 【当前季节:寂然无声的时节。】 【尚未检测到任何本世界特殊力量体系!】 也就是说哪怕李林结束了在明日方舟世界中的旅途,他回归的世界也不是那个两千年后的地球,而是回到密教模拟器的世界中。 所谓的醒时世界,正是密教模拟器世界观中,对现实世界的称呼。 而那个寂然无声的时节,则是这个游戏中的特殊机制:每经过一段时间,就会进入不同的季节,不同的季节会有相应的事件发生。 其中寂然无声的时节代表着没有任何特殊事件。 李林不满地啧了一声。 暂时不去考虑回到醒时世界后的打算,他现在所处的世界其实也算不上好。 明日方舟,是个遍布兽耳娘和天灾的世界。 玩家需要作为一个非法制药组织的头子,带着他的兽耳娘们对抗数不尽的敌人。 当然不光有兽耳娘,其实还有福瑞控狂喜的毛茸茸兽人......这个世界一半是严酷寒冷,另一半却好像打了二次元的滤镜,当然李林不是说这方面不好。 平心而论如果有兽耳娘愿意和他脱单,李某人也是相当愿意的。 所以到哪里去拐一个兽耳娘呢? 李林瞪着死鱼眼,在那张系统友情附赠的地图上扫来扫去,最后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村庄标识。 ...... 塔露拉带着今天的收获走在回到村庄的小路上。 天气严寒,呼气成霜,皑皑的白雪覆盖在荒原上,严冬长久地盘桓在这片大地北境。 乌萨斯全年有四分之三属于冬季,严冬寄宿在乌萨斯人的血管里,将他们雕塑成坚冷的模样。 从不死的黑蛇·科西切公爵那里逃出来已经过了相当一段时间,虽然生活在这里的日子物资缺乏,平时的活动也乏善可陈,但对于塔露拉而言还是相当不错的。 对于熟知明日方舟这款二次元雪之下手游的玩家们而言,理应知道现在是剧情的某个时间点。 ——此时塔露拉还没有被自己的养父夺舍,整活......整合运动甚至连个雏形都没有,塔露拉还和自己的好姬友阿丽娜在一块,每天除了吃就是喝,没别的。 咱德拉克,早上起来这一出,嘿,就是地道。 当然塔露拉自己不知道这些评价。 对于她自己而言,拉拢感染者,并将他们聚集到自己的旗帜下,这是一个伟大的理想,也是自己对抗黑蛇源石技艺的“锚点”。 她走在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小路上,继续深思着感染者和自己的未来。 这片名为泰拉的土地苦难深重,除了那些只存在于神话中的古老存在,还有因源石带来的天灾和矿石病。 为了防御天灾,泰拉先民制作移动城市趋利避害,又诞生了天灾信使这一职业预报天灾。 为了抵御矿石病和感染者们,他们制作了严苛和不平等的法律,压制、迫害感染者,直到令他们自我毁灭。 可是在一方面,泰拉现在又离不开源石这种高效的能源,无论是法术体系,还是现在的科技体系,都因源石而产生了划时代的变革。 整个泰拉的现代文明就建立在源石之上。 这也导致了哪怕源石具有感染性,致命性......也依旧有无数的人趋之若鹜,感染者始终存在。 “算了......还是先按部就班地——谁!” 龙女迅速回身,凝视着道边窸窸窣窣的树丛。 “草这是什么几把路啊,乌萨斯迟早药丸。”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塔露拉眼前一亮,脸上的戒备之色稍淡。 在这偌大的乌萨斯帝国里,敢于反对的人不是没有,但一般来说绝不会当面说出来,否则随时会被黑袍的纠察队找上门来,送去挖矿石。 李林拍了拍身上的雪,从树丛里爬出来,在看到塔露拉的时候眼睛瞬间睁大。 “晦气!” 李林掉头就走。 “壮士留步!” 塔露拉急切地冲了上去。 她下意识以为李林是来找她投奔的,毕竟自己曾经借用乌萨斯贵族的名头,在城市里也混出了不小的名声。 “我没有急支糖浆!” 李林在雪上连滚带爬,双手连连摆动,生怕被塔露拉扑倒在地。 倒不是李林突然不喜欢兽人娘了,而是塔露拉单纯是个倒霉蛋而已,和她待在一起的人非死即伤......而且还不是因为什么正当的理由,多半是因为一些狗屁倒灶的缘故,死的莫名其妙。 至于李林为什么能认出塔露拉......自然是靠立绘了。 “急支糖浆又是什么东西?!” 塔露拉也急了,李林这家伙在雪地里的移动方式虽然不雅,但速度恁快,更关键的是她听不懂李林在说些什么。 暗语,还是某种密码? 想到这里,龙女的眉头就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然后她伸出了手,捏向眼前的虚空。 接连不断的崩裂声回荡在空气里,像是看不见的引线被扯断了。 源石技艺! 温度骤然开始上升,以塔露拉为中心,皑皑的白雪消失无踪,透明的气浪形成了庞大的圆,掠过了李林的肩头。 带着令人不安温度的火焰一闪而逝。 李林的眼角掠出一道粗黑色的提示栏。 【检测到当前世界特有力量体系:源石技艺!】 【当前源石技艺性相:铸、刃。】 【可转化为对应秘传。】 【累计转化次数:1】 【尚未激活本世界特有力量体系,尚未阅读醒时世界书籍,尚未觉醒性相!】 “停!” 李林停下脚步,严肃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塔露拉。 “不跑了?”龙女一愣,旋即笑了。 她想当然地认为,在自己显露的力量前,李林已经明白了双方的定位。 塔露拉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来到李林面前,下巴微微抬起:“我是塔露拉,很高兴见到你......不远而来的义士。” “你高兴得太早了。” 龙女一时半会没缓过来,片刻后她意识到眼前的青年可能是想暗示她某些东西。 于是她点了点头。 李林怀疑眼前的塔露拉和自己一样是神经病。 不过看在她的源石技艺的份上,大人有大量的李师傅决定和眼前的恶龙暂时虚以委蛇。 “所以你现在还在等什么?”李林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难道你要我站在雪地里和你聊吗?” 塔露拉挑动眉头。 果真是胸怀远景的义士,在自己还在龙门的时候,曾经看过炎国出产的小说话本,里面描述的谋士大多都有如此风骨。 就算小说话本不能全信,但是在科西切那里,也有许多类似的例子。 果然,现在轮到自己礼贤下士了吗? 想到这里的塔露拉脸上有些得意,颇有贵族风度地向着李林一招手:“请吧!” 第三章 你以为我是在虚张声势吗? 回到村庄的小路上两人有说有笑。 其实是李林单方面地在对塔露拉灌输垃圾话,塔露拉并非是听不出垃圾话成分的人,但李林的态度先入为主地让她觉得这人有真本事。 理由是李林时不时会透露出他对世界局势,对各大列强势力的理解,哪怕那只是只言片语,也足以令塔露拉震撼。 但是邻近村庄的时候,塔露拉还是拉住了李林。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李林是何等具有价值。 被打断了谈兴的李林显得极其不满,众所周知人在建政的时候总是会意外的亢奋。 塔露拉无奈地安抚着李林,这短短一路走来,她已经大概摸清楚了李林的个性——这人只能顺毛捋。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李林冷笑着拆她的台。 塔露拉当做没听见:“前面就是我们暂住的小村了......” 李林精神一振:“很好,勇者决定去开宝箱了。” 众所周知,rpg游戏里勇者总是能在村民家里翻到一些好东西,这通常是无视村民本身意愿的行为。 李林一马当先踹开前面的门,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一声惨叫,向着一边倒去,他迈步走入房子......随后房子里响起暴怒的吼声: “你是谁?!” 一只暴怒的熊族中年人从床上一跃而起,然后因为宿醉带来的头痛一个踉跄摔下了床。 他很快爬了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青年。 李林的死鱼眼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你,你要干什么?” 乌萨斯的农民咬着牙,窗外的寒风正不加留情地刮进来,这里除了浓浓的酒味什么也没有。 李林不喜欢烈酒,所以这个家伙逃过了一劫。 “穷鬼。” 李林不屑地吐出两个字,丝毫没有走错房子的自觉,随后头也不回地迅速走出了房子。 他怕走慢了被那个熊人冲上来拖回米奇妙妙屋。 等在寒风中的塔露拉面带微笑,看着李林趾高气扬地从房中走出。 “......我暂住的地方在前面左转。”塔露拉似乎非常乐于见到李林吃瘪。 李林虚着眼睛看她:“你似乎非常乐于见到我吃瘪是吧?” 塔露拉神色一凛,坚决否认。 “你撒谎!”李林敏锐地感觉到了塔露拉脸上淡淡的笑意,“撒谎的人要和老八一起吃饭!” 塔露拉本能地感觉到这不是什么好词,但是德拉克祖传的好奇心让她产生了疑惑。 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塔露拉发誓自己绝对不会问这个问题。 “ohoh,你想知道老八是谁?”李林诡秘地笑道,“这就要说起在遥远的东方,一位名叫老八的美食家,他总是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用最普通的食材做出最高端的味道。” “然后呢?”塔露拉不自觉地接话。 “这世上总是有人会勇于挑战,老八亦如是。”李林感慨着开口说道,“他来到了那个阴沉深邃的方形深洞,口中发出狂暴的喊叫——” 塔露拉静静地听完了李林的奥利给小故事,随后喉头一阵耸动,她怀疑这是李林对自己的报复。 主要是李林描述的过于详细,就好像他身临其境一样。 李林不会告诉塔露拉,自己为了随时随地恶心疗养院里的病友,用疗养院的公共网络下载了老八的全息影像。 两千年后的地球,在感官刺激和享受方面已经进化到了巅峰。 就在塔露拉陷入短暂的怀疑人生状态中时,面前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只鹿角少女从里面走了出来。 当她看见塔露拉和李林时,脸上升起一抹喜色:“塔露拉你回来啦......还有你是塔露拉的朋友吗?那一起进来吧。” 李林惋惜地砸了砸嘴。 凭借对立绘的敏感,他自然认出了眼前的少女,就是塔露拉的好姬友阿丽娜。 当然别误会,李林不是惋惜她将来会死于非命,而是自己的奥利给小故事少了一个听众。 ——这片大地每时每刻都在死人,谁的生命也不比谁金贵。 顶多到时候提醒她一句。 于是李林走过去拍了拍阿丽娜的脑袋,在她脑门上敲了三下。 塔露拉面露恍然之色。 阿丽娜捂着自己的额头:“小塔......你的朋友,真古怪。” 塔露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为李林辩解。 李林一向是尊老爱幼的,为了答谢两位老人的慷慨收留,他本想讲另一个故事来为餐桌活跃气氛,无奈塔露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始终在桌下用脚踢他。 李林面对挑战一向不甘示弱,自然是还以颜色。 由于身体素质的差距,李林以微弱的劣势败下阵来。 吃完饭后李林怀恨在心,在塔露拉的水里加了点泥土,在相对昏暗的光线下塔露拉不疑有他,一饮而尽。 看见喝下泥水的塔露拉后李林大为解气,发出“咕嘿嘿嘿”的欢笑声,拉着一脸茫然的塔露拉谈天说地,又主动帮两位老人做活,博得了两位老人的称赞。 ...... 夜幕落下,寒风从低矮的房檐上掠过。 作为新来的客人,李林有自己单独的房间,阿丽娜和塔露拉一个房间。 而在暗淡的星光之下,一个黑影窸窸窣窣地正从床上起来,动作轻柔地落到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走到门边,随后迅速消失不见。 李林正在研究自己手里的那本书,乐此不疲。 作为和系统同源的密教典籍,它可以随时随地变成卡片放在桌面上,这段时间里李林已经把它变成了一份特有的秘传。 可惜还没有觉醒对应性相的李林,空有宝山而不得用。 李林恶趣味地将识别动作放在了裤裆处,于是他的动作被灯火投影在窗上的时候,就多多少少有些歧义。 门被敲响了。 李林恍然初醒,随后脸上浮现出喜色:“小小鹿,嘿嘿,我的小小鹿......” “你在说什么?” 塔露拉推门而进,她身上单薄的衣服勾勒出姣好的曲线,为了下床时不惊醒阿丽娜,她甚至没穿鞋袜,龙女的赤足就这样踩在雪中。 当她踩在地板上的时候,留下了脚掌玲珑的痕迹。 “我什么也没说。”李林大义凛然地回答道。 他贪婪地凝视着塔露拉裸露的脚掌和小腿,然后看着她拿起桌上的纱布擦了擦脚,然后轻车熟路地上了自己的床。 冰冷和火热混合的感觉让李林一个哆嗦。 “?” 这是什么剧情发展? 李林从床上一跃而起:“可恶,你这小龙女究竟想干什么?我懂,你是想用美色诱惑我是吧!我告诉你这不够,起码再加上金钱。” 塔露拉莫名其妙地看向他:“不是你暗示让我过来的?” “我暗示你......啊对,我确实暗示过。” 李林想起来了自己下午时为了装大逼,在阿丽娜头上敲了三下。 结果瑶瑶公主没来,小龙女来了。 要不怎么说塔露拉是有缘人呢,科西切看上的人,多少有点善于观察生活。 李林心想:孤独的人总是擅长观察生活。 “悟空啊......” “悟空是谁?” “你还想不想听了!”李林撒泼打滚,怒视塔露拉。 本能感觉到李林要说重大事情的塔露拉乖乖坐在床头,唯唯诺诺。 她当年和自己亲爹在一起的时候,可能也没这么听话过。 只能说神经病在食物链上天生处于压制状态。 李林把手缓缓伸向裤裆...... “你想干什么!”塔露拉警觉地直起身。 只见李林毫无烟火气地从四次元裤裆里掏出了一本书,书的封面上文字是塔露拉不认识的语言。 “它的含义是《七之圣歌》。我想用它和你做一份交易。” 第四章 肮脏的朋友交易 在只有李林才能看见的系统面板里,这本密教典籍的卡面呈现蓝紫色。 其整体说明如下。 【密教典籍:《七之圣歌》】 【由意大利的“吟游诗人”编纂成册。这本已经被翻译成了醒时世界的通用语,在翻译的过程中,一些隐秘的指代词无可避免地丢失了,但其中的诗歌依旧有着教会独有的神秘气质。】 【完整阅读后可获得断章·启相一阶秘传。】 【尚未激活本世界特有力量体系,尚未阅读醒时世界书籍,尚未觉醒性相!】 【当前典籍已自动转化为明日方舟世界通用语。】 当然所有这些,都不是李林打算和塔露拉交易的理由,他提出这个要求的底气只有以下这一条: 【典籍内容已记录,原典可交易,可赠送。】 开什么玩笑,李林是那种损己利人的圣母形象吗?他不把小龙女和瑶瑶公主的毛都薅光就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李林等着死鱼眼,在塔露拉身上打量,这个小龙女能和自己交易的无非也就是源石技艺,用源石技艺换取转化秘传的抽奖机会,自然是稳赚不赔。 问题是,塔露拉自带的源石技艺已经被李林薅过一次,她还剩下什么? “这是什么?” 李林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当然是法术啊?你以为是小黄书吗?” 塔露拉又气又笑:“这就是你要提出的交易?” 泰拉现如今应用的都是以源石为驱动力的“源石技艺”,没有源石作为媒介的法杖,源石技艺本身寸步难行。 唯有矿石病的感染者凭借着自己身上的源石,能够不用法杖施法......但是精度和完成度也会打折扣。 看似弊端颇多,但实际上对比尚未应用源石的原始巫术来说,已经提升太多太多。 威力、控制度、精度、覆盖范围、随后产生的多种分支效果......纵使有小部分的原始巫术相当出色,但是在整体上,原始巫术已经全面溃败与现代的源石技艺。 与此同时,各人的源石技艺有各人的特色,极难复刻,就算自己完完本本在李林的面前展示一遍,他也根本无从下手。 正想给李林好好解释一番的塔露拉,抬起头看见了眼前青年的眼睛。 那双纯黑色的眼瞳像是无法触及底部的深渊。 他是在看着自己,还是在看着自己背后的某个人? 塔露拉神情微微变化:“你想换什么......地位,金钱?但我现在拿不出这些东西。” 想到这里塔露拉有些警惕,却又有些自得。 前者是因为李林有可能对自己提出某些过分的要求,后者是因为自己的魅力得到了肯定。 再怎么说塔露拉也是个娘们。 李林完全不知道眼前的小龙女心思居然如此之多,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里的书:“你把你的源石技艺挨个演示一遍,哦对,早上的那个不用了。” 塔露拉脸上隐约的自得神色戛然而止。 笑话,女人只会影响我薅源石技艺抽奖的速度! 李林一身正气,像是完全忘了几分钟前自己还盯着塔露拉的下半身。 “相信我,每个人的源石技艺其实各有不同,这里水很深,你把握不住的。” 塔露拉试图对李林解释。 “这么说来你很勇?让我康康!”李林丝毫不顾及苦口婆心的塔露拉。 无计可施的塔露拉最后挣扎:“这个地方太狭小了......” “那就去外面!” 突然兴奋的李林跳下床,扔给塔露拉两件衣服:“走走走,我们去外面。” 身心俱疲的塔露拉完全忘了,自己一开始是想置疑李林这个交易的存在必要性。 只能说李林的降智光环别具一格,综合了垃圾话洗脑和智商碾压的特点,让人更加防不胜防。 大雪纷飞的夜色里,两道黑影悄悄溜出门去。 ...... 塔露拉的身上一共有两套源石技艺。 其一是她自己的源石技艺,也就是已经被李林薅过一遍。 其二可能她自己不愿意承认,但确实客观存在——那就是来自于不死的黑蛇,科西切公爵的源石技艺。 考虑到明日方舟这款游戏,在制作时就带着影射现实世界的因素,那么科西切的背景也大致可以揣测。 在地球,其原型寇斯切是斯拉夫神话中的不死魔王、变形者,大巫师。 据说,他将自己的灵魂藏在一根针中,又将那一根针藏在了鸭蛋里,然后将鸭蛋藏在野兔的肚子中.......最后又将一切封印在无尽海洋之中,布岩岛上的一颗橡树里。 那是斯拉夫神话中一切气候现象的发源地,找不到他的灵魂的人就无法真正将他杀死。 当然谁都不知道现在的泰拉,是不是完全按照手游剧情演化的,而科西切本人,也很明显并非寇斯切那么难缠。 他们终究也只是,似是而非之物。 在明日方舟的剧情中,科西切本人对塔露拉施加了某种源石技艺。 哪怕他的肉体已经死在了塔露拉的剑下,但是只要塔露拉对科西切的思想产生一点认同,科西切就会瞬间从塔露拉的潜意识中复苏。 用更加东方的术语来描述,这就是“夺舍”。 这就是科西切被称作“不死的黑蛇”的缘故。 在只有李林能看见的系统面板中,再度更新了新的提示栏。 【检测到当前世界特有力量体系:源石技艺。】 【当前源石技艺性相:蛾、灯。】 【可转化为对应秘传。】 【累计转化次数:2】 【尚未激活本世界特有力量体系,尚未觉醒性相!】 和第一次相比,少了一句“尚未阅读密教典籍”。 ——李林直接点了跳过,然后在系统提示栏上就有了相应的反馈。 很明显,科西切那一身本事都在维持自身灵魂和意识上,自然和灯相脱不开关系;而他层层蜕变转化的特性,则被归纳到蛾相的领域里。 在密教模拟器的世界观中,万事万物都有其性相,这是他们本质的属性。 而其中最为突出的九种被称作准则,依次为灯、铸、杯、蛾、冬、启、心、刃、秘史,它们构成了世界的根基,体现了法术和秘传的思想,影响,特征。 考虑到执掌这些准则的,是一群超乎想象的世外之神【司辰】们......也就是说,自己很有可能已经被某位或者几位司辰盯上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司辰虽然高高在上,但是依然有阴性和阳性的区分。 “司辰,嘿嘿,我的司辰......” 想到这里,狂喜的李林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裤裆。 “你......算了。” 已经自觉逐渐摸透李林诡计的塔露拉先发制人。 然而李林并没有掏出那本书,而是静静地在原地等待着。 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司辰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回应他,换而言之,他得作更大的死——就好比游戏里不断折腾大功业的教主。 自觉猜到这群妖艳司辰们诡计的李林信心大涨。 他随手把《七之圣歌》递给了塔露拉。 鉴于塔露拉一个人给李林提供了两次抽奖机会,李林还附赠了一些赠品,例如当年韶山冲那个男人的游击十六字方针,还有一些超越时代的提掣纲领,以及一些优秀的军队组织方法...... 那些东西对李林来说没什么用,也并非是含有超自然力量的秘传,索性都让系统誊抄在了《七之圣歌》的后面。 这也导致了原先薄薄的一本,从李林四次元裤裆中拿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字典的厚度。 不明所以的塔露拉接过书,翻开第一页。 随后她抬起眼睛,看着李林。 龙的眼瞳中像是有火焰在烧。 第五章 可恶这个神经病还蛮帅的(羞涩) 有时候很难界定李林到底是纯精神病,还是体现出自己的大智若愚。 薅完了黑蛇羊毛,再给他添堵这种事对李林而言那是一点负担也没有。 不如说他乐在其中。 代表开启、揭示、拆解等属性的启,作用在塔露拉的灵魂上,代为其受过的自然是蛰伏的黑蛇。 他们之间究竟会擦出怎样的火花,李林这个乐子人已经等不及吃瓜了。 丝毫不觉自己接下来几天将会连夜做噩梦的塔露拉,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李林,表情从震惊转化为复杂。 如果说前面那些法术,或许在将来能够对黑蛇起到某些克制作用,那么李林倾情附赠的赠品,则让她看见了一条通天大路。 甚至在某种意义上,那份赠品要比前面记录的法术更加重要。 此前塔露拉是将李林当做有本事的投靠者,不乏有千金买马骨的意思,但现在她意识到了李林的重要性无可替代。 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走他。 龙女暗自笃定决心。 ...... 早晨塔露拉和阿丽娜起床的时候,李林没起来。 他开始思考离开塔露拉身边的方法了。 无论是整合运动还是罗德岛,实际上都不让人看好,战争这种事情总是让平民的生命显得轻贱。 他眯起眼睛开始回忆剧情。 理论上来说,塔露拉离开村庄应该是感染者纠察队干的好事,替她的行为顶锅的自然是这家的老头子。 只不过老头子用的是什么理由来着......李林横平竖直躺在床上,眼神逐渐放空,正当他快要想起剧情梗概的时候,房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李林起身怒目而视,只见全副盛装的塔露拉正站在门口,满面春风地对自己招手。 她打算去最近的城镇里,有了李林传授的教材,龙女很有信心获得大量的支持。 李林哀嚎一声倒在床上,捂着心脏抽搐不止:“我病了,我要小姐姐亲亲才能起来!” 一时半会没能调整心态的塔露拉再一次愣住,过一会后她走近床边...... 李林已经裹着被子再度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开玩笑,你知道冬天的被子妖怪有多舒服吗? 塔露拉张了张嘴,随后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出门离去。 在她离开大约五分钟后,床上昏睡中的李林迅速睁开眼睛。 昏睡警觉.jpg 李林的黑色眼瞳中满是警惕。 靠着一点小伎俩无疑是无法长久的,只有真正地拥有安身立命的秘传,才是活着回去的依靠。 但问题是李林陷入了一个死循环里——想要用那两次抽奖机会搞到秘传,就必须要激活本世界的特有体系源石技艺。 这附近哪来的机会让他激活源石技艺? 李林喜欢兽人娘不代表他自己就愿意当兽人娘,想要获得源石技艺,只有一条路——主动感染令人闻之色变的矿石病。 那么,哪里的矿石病感染几率最高呢? 想到这里,李林的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哼哼哼哼哼哼——这源石矿,爷爷我挖定了!” 正好,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和塔露拉撇清关系。 ...... 乌萨斯的冰原上阳光堂堂地洒落,北原冰冷的气候令阳光也变得殊无暖意,马蹄溅起冰花又将其踏碎。 泰拉诸国之中以乌萨斯帝国的领土最为广袤,这得益于先帝励精图治,不遗余力地派遣精兵强将开疆拓土。 哪怕乌萨斯在先帝驾崩之后,内部主和主战派混作一团,旧贵族与新兴势力的倾轧永无休止,主体民族和其他民族矛盾冲突不断,生活的条件水平极其不平等......但是乌萨斯帝国依旧称得上老牌列强。 这就好比1840年后的带清,虽然被英法联军的坚船利炮吊着打,但是在东亚这块还是老大哥级别。 但乌萨斯帝国终究已经不复曾经的繁华了,就好像安史之乱后的大唐,再也没有了万国来朝的心气,没有了兼收并蓄的气魄,反而对外族人严防死守。 放在乌萨斯帝国,这里的外族人不仅包括被征服区域的民族,还包括并非贵族的平民,感染了矿石病的感染者们。 乌萨斯帝国以高压的政策和法规,控制着帝国的现状。 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仇寇。 对于横征暴敛的巡查队们,村庄中的老人们有自己的一套计算方法,他们总是抢着在前几天把多余的口粮藏起来,这样在交完源石税和人头税之后还能撑过去。 但是贪官污吏想要压榨民脂民膏,还需要问草民的意见吗? 所以当三位乌萨斯的巡查队员来到这个无名的小村庄的时候,看见的村民们大都脸色惨白。 “老头子!老头子!” 老婆婆趴在窗边,低声叫着老伴,“快叫亚伯拉罕藏起来......别叫他被那些豺狼看见了,他和小塔、阿丽娜都是一起的——老头子你在听我说话没有!” “听得见,老婆子。” 老人回应道,他站在门边,拍打着身上的雪,将一袋包裹背在身后。 “幸亏塔露拉和阿丽娜都出去了,要不然这群豺狼可放不过她们!”老婆婆感慨着。 “哼......”老头低低地反驳着,“我看是要塔露拉放过他们才对!她身上那把剑可不是摆设。” “别扯那些!”老婆婆警惕地打量着周围,“小心。” 当老人将背上厚重的包裹放在地上时,他的背佝偻下去,小心翼翼地不去看那些带着面罩巡查队员。 他知道那些人不喜欢贱民们直视他们。 但是当他转身的时候,一只靴子挡在了他的前面。 老人顺势跪了下去:“老爷......我们这个月的税,都在这里了。” 他的声音很凄苦,就像每一个饱受摧折的人一样。 他希望那个人只是因为贪婪而想要索求别的财物。 他知道,塔露拉的身份并不简单,从她那一身看不出贵族等级的袍服,再到那把剑,以及那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谈吐......她远比想象得更加高贵。 “不,我们不要你的税。” 那个在面罩后发出声音的人开口,伴随着他吐出的言语,老人的心一点一点坠入冰原最深处。 “我们要问问你——这里是不是藏了一个感染者......或许是别的什么人?总之,你们藏了一个人,对么?” 巡查队员像是在面罩后笑了笑,他从马背上解下一个口袋,轻轻摇晃,里面流动着金属的碰撞声。 “说出来。” 最坏的事情发生了。 老人心想。 “我说!我来说!”那个声音不是老人的,而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他曾经享受过被李林破门而入的待遇。 “亚历山大!你!” 老人瞪大了眼睛。 亚历山大搓着手,在巡查队员前面弯着腰:“我看见过他,他穿着一身好衣服,可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个什么货色!” 老人的牙齿因紧咬而咯咯作响。 情况一转变得极其紧急。 巡查队员一脚踢在亚历山大的肚子上:“好好说话!” “啊——”亚历山大疼得倒在地上,倒抽冷气,口中还说个不停,“谢、谢谢老爷赏......” 在他快要缓过气来的时候,又是一脚踢在了他的背上,这个乌萨斯族的男人一翻白眼倒在了雪里。 “你是谁?” 巡查队员们把手放在了腰间的弩弓上,但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掣起弩弓,扣动扳机。 年轻人穿着那一身看不出国别的大衣,手插在口袋里,哪怕只是站在雪地里,也像是站在贵族们的议会上。 李林走过四个世界,受过十数年的教育,在未来的地球曾经体会过超乎想象的享受,再加上他对明日方舟的了解所带来的余裕。 这些气质混同着,让他看起来比谁都高贵——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在经历了那么多以后,也足以发生巨大的变化。 这也是塔露拉在看见他第一眼的时候,就信任他的缘故,哪怕是科西切公爵,也不见得能有李林的气质。 只要他不发病,他就比所有的贵族更像贵族。 在其余人不可见的墨绿色桌面上,纸片人李林的周围已经被数张新生的卡牌环绕。 那些卡牌上绘制着银白色的蜡烛,虚幻的烛光将深黑色的夜幕照的飘摇不定,就像是一场幻梦。 在卡牌的下方,一个小小的时钟正在转动,象征着这些卡牌仅仅只是临时产物。 【秘氛】 【离奇之感残留不去。】 【任何出格的行为和思想都会引来其他人的关注,有些和善,有些包藏祸心。】 【你的身份扑朔迷离,其他人没法用它立案调查你,但这会促使他们更努力地寻找证据。】 李林刚才的动作让他获得了一个秘氛,而现在随着他渐入佳境,秘氛开始逐渐增加。 “我是李林,亚伯拉罕·李林。” 他含笑着看向面前的巡查队员,眼瞳里像是遍布群星的黑夜。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科西切公爵,乌萨斯先帝,感染者,皇帝的利刃......还要说出什么关键词,才能证明我的身份?” 他每说一个字就向前一步,而巡查队员们步步后退。 从巡查队员没有扣动弩弓扳机时,他们就不会杀死李林,因为他们只是鹰犬,没有资格对一个可能是“贵族”的人动手。 “来,逮捕我吧,把我送到切尔诺伯格的矿场里去——让我在那里无声无息的消灭,不要妄想别的方式能够杀死我。” 一个巡查队员的呼吸粗重了几分,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没法直接对李林动手。 考虑的越多,人就越寸步难行。 村民们被不情愿地驱离,就连昏倒在雪地里的亚历山大也被人拖走。 巡查队员对视了一眼,决定先将李林带走。 考虑到贵族不可能不会骑马,他们决定让出一匹马给李林骑,但是李林拒绝了。 “与其让你们在背后用弩弓指着我,不如我和你们中的一个人,坐在同一匹马上。” 李林还真不会骑马。 结果巡查队员惊叹于李林的风度,开始愈发信服他的身份。 于是他们从村庄里征调了农用载具,让李林坐在上面。 坐在类似农用拖拉机座位上的李林眯起眼睛,几度欲言又止——他开始抑制不住自己,快要犯病了。 四人伴随着农业机械的突突声,消失在雪原中。 第六章 这章怎么又让他装到了? 坐在农用拖拉机上的李林目光闪烁不定。 别误会,他没打算学习某位刺客直接切了这三个好兄弟,一片风雪之中就连看路都困难,更不要说动手。 在发病和继续装逼的界限之间,李林没有两秒钟就作出了抉择,他目光扫过离自己最近的人:“你的,什么地干活?” 一听就知道老大佐了——但是由于风声呼啸的缘故,边上的巡查队员并没有听清李林的话。 “什么——您说什么?” 被乌萨斯狗熊气得翻白眼的李林,并不想重复一遍东国大佐式发言,于是他这次的询问就显得正常了。 “我们都是在伊凡老爷下面干活的,亚伯拉罕先生。”巡查队员降低了马速,大声喊道,“您应该认识伊凡老爷,他是这里的男爵。” 事实上伊凡仅仅只是个准男爵,但是他从不允许别人称他准男爵——凡是这么叫他的人都被拉出去宰了。 李林向来不畏强权,他昂起脖颈,像一条在案板上蹦跶的鱼:“我才不认识什么伊凡......” 巡查队员对视一眼,刚想说些什么,只听见李林的后半句话缓缓道出:“......我就认识科西切公爵。” 他认识科西切,科西切不认识他。 巡查队员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这话他们没法接。 无论是伊凡男爵还是科西切公爵,对他们而言都是人上人。 一计不成的李林眼珠一转,又生一计。 “你们知道乌萨斯的内卫吗?” “那是什么?” “皇帝的利刃,乌萨斯的内卫,北原抗击邪魔的卫士。”李林言简意赅地说道,“先帝将北原邪魔的一部分与他们结为一体,以特殊的黑色礼服约束他们,虽然依旧保持人形,却已经不再是人。” 秘氛无声加一。 巡查队员发现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在彼此对视过后,他们决定无论李林说什么都当做没听见。 三马一车四人组就这样往伊凡男爵的乡间别墅而去。 ...... 伊凡男爵正站在自己别墅的窗前,望着大地被纷飞的雪色覆盖,撇了撇嘴。 这里永远都是无聊的大雪,寒冷,还有可怕的源石感染生物。 那些平民们并不善良,他们满怀着怨气,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如果可以,伊凡男爵更愿意用刁民来称呼这帮混账。 门开了。 “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人去征税,怎么这么早就回来?” 伊凡对向自己回报的管家大发雷霆。 “老爷。”老管家丝毫没有因伊凡的愤怒而惶恐,“他们带回来了一个可能是贵族的人。” “可能?”伊凡头顶的耳朵动了动,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管家的意思,“你是说那个家伙没有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贵族纹章,也不说出自己的家系是吗?” “老爷明鉴。” “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将那个家伙处理掉?”伊凡挥了挥手,“这种事情别来烦我。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老爷,但是那个年轻人提到了科西切公爵,乌萨斯内卫......” “你他妈的说什么?!” 伊凡庞大的身躯从靠背椅上弹了起来,冲到老管家面前,“你再说一遍?!” 一般人对乌萨斯内卫一无所知,而伊凡作为北境冰原的贵族,也只是对他们略有耳闻。 那些身披黑色礼服的怪物,从他祖父辈的口中,就是噩梦和恐惧的代表了。 他们会将叛逆者的全家都吊在房梁上,又或者是用极其残忍的手法,灭绝一整只全副武装的军队。 还不等老管家复述,伊凡就有些惶恐地后退几步,在铺着地毯的房间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完了,他们来找我——不,不可能,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准男爵,怎么会劳动他们的大驾呢......” “人呢?!”伊凡揪起老管家的衣领,“别告诉我你们把人关在水牢里!” “不,老爷。”老管家冷静地回答道,“安东他们一路以贵族的礼节接待他,而到了这里之后,我将他安排在了会客室。” 伊凡重重地吐出了口气,点头:“干得不错,另外给安东他们......” 男爵在门边停下了脚步。 “老爷?” “谁告诉你,那个年轻人提到乌萨斯内卫的?” 管家回答道:“安东他们说的。” 男爵没回头,手指在门扉上轻轻地敲了两下:“处理掉吧,就说是被感染生物袭击。我记得安东好像有个儿子,就让他成年后接安东的班。” “您的仁慈。”老管家在他背后恭敬俯身。 当伊凡在会客厅里看见李林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时分。 当体型庞大的乌萨斯熊人走进会客厅时,身形相对纤细的年轻贵族正坐在餐桌前,李林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位上,阳光从他的背后洒下,像极了拉特兰教廷的壁画。 “伊凡男爵是吗?或者说伊凡老爷?” 李林把视线从自己眼前的鸡汤上移开,啧啧称赞,“这大冬天的喝鸡汤可多是一件美事啊。” 没能接住梗的伊凡男爵小心翼翼地坐在李林的对面:“是啊,是啊。” 伊凡和李林想象中的贵族形象差的有些远。 不过男爵,懂得都懂,一向是那种电视剧里欺男霸女的最好人选,好比当街强抢民女的某某县太爷,都是群众喜闻乐见的题材。 刨去骑士和骑士侍从,男爵其实是最接地气的贵族...... 无人接梗的李林有些怀念塔露拉了,起码她还会有反应。 喝完面前那碗鸡汤后,李林抬头看向伊凡男爵:“行了,该去哪就去哪——把我送到切尔诺伯格矿场,安东他们应该跟你说过的。” 李林还不知道安东三人已经被伊凡秘密处理了。 伊凡男爵抬起头来,神色恭敬:“是切尔诺伯格矿场吗,我明白了。” 他起身,恭敬地后退,出门。 老管家正站在门外:“老爷,已经处理完了。” “嗯,安东的妻子很伤心吧,我过段时间去看看。” 伊凡男爵点头。 “至于那位,虽然不是乌萨斯族,可他的确是比我更高贵......或许是高卢血统,又或者是南边的大炎血统,我们伟大的先帝曾经提拔过一大批不同种族的人才。” 他这么说就几乎肯定了李林的贵族身份。 “而且更关键的是,他为科西切公爵做事。”伊凡揉着额头,想起那些或许不算是流言的传闻,“尽快送走这位大老爷吧,联系一下切尔诺伯格矿场。” 老管家点头,沉默地退了出去。 片刻后,一份承载着信息的通讯播报抵达了切尔诺伯格。 在当地负责人的确认下,伊凡男爵开出的条件呈到了切尔诺伯格矿场主管人的桌上,稍一考量后,脑满肠肥的乌萨斯族熊人就将一份空白的委任状填写完毕,盖章确认。 这一切只花了短短的三十分钟,在李林毫不知情的时候,一份切尔诺伯格第十二矿区长的职务,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当暮色降临的时候,老管家拉开车门,邀请内心一片茫然的李林上了车,身上还揣着伊凡男爵友情赠与的一张支票。 他们在驰道上向着切尔诺伯格飞驰而去。 伊凡男爵望着轿车远去的影子,想着终于送走这个瘟神后,自己和安东家小寡妇的美妙日子,小腹微热。 这时,远方突然升起一抹红色,和夕阳同样凄烈。 ...... 塔露拉在回村的途中遇上了阿丽娜。 小龙女和瑶瑶公主有说有笑,就像乡村爱情故事里的好姐妹。 在谈到今天的收获时,塔露拉显得意气风发,她应用了李林的理论,且分外成功。 相比之下,自己仅仅是付出了这么一点几乎不能算代价的东西。 这或许是因为那个名叫亚伯拉罕·李林的男人,用作“交易”的借口? 塔露拉想起李林夜里的眼神,脸上有些火烫。 阿丽娜突然拍了拍塔露拉的肩膀,她拉着龙女小心翼翼地退开,指着一片死寂的村口,那里还有凌乱的痕迹。 无需多言。 塔露拉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她轻轻地推开阿丽娜,看着那些凌乱的车辙,注视着一片狼藉的村口。 “你回来了!” 老婆婆惶急地把站在村口的塔露拉拖进门,阿丽娜跟在她们后面,顺手将门关上隔绝了窥视。 “亚伯被那些豺狼带走了......” “都是那个该死的亚历山大!从他小时候我就看得出,那是个坏种!”老头子出离地愤怒,他打断了老伴的话,“亚伯拉罕是为了我,他替我被抓走了!” 老头子捶胸顿足。 塔露拉坐在椅子上没说话。 “他是大概什么时候被抓走的?”阿丽娜问。 “你们走了以后不久,那些豺狼就来了......” “您刚才说,是谁出卖了他?”塔露拉突然抬起头。 两位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塔,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阿丽娜,你劝劝她!你劝劝她!”老婆婆惶急地说道。 塔露拉站起来,对两位老人微笑:“这段日子,承蒙照顾了。” “你别做傻事,别去......”老人也反应过来塔露拉到底要做什么事,连忙一改口风,“现在去追亚伯拉罕还来、来得及,他肯定是被送到男爵那里去了!” “男爵?哪个男爵?” 塔露拉问道。 “伊凡男爵啊......塔露拉你想干什么?!” 那把曾经刺入黑蛇胸口的长剑垂落到龙女的手中,塔露拉的脸上依旧挂着歉疚的笑,可是她的身影却在后退,从温暖的小屋,走进漫天的风雪里。 “等等,小塔,我和你一起去。” 阿丽娜对两位老人低声说了句再见,便走向了塔露拉。 “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龙女走向亚历山大的木屋,脑海中隐隐作痛。 “因为你是个傻瓜。”阿丽娜回答道,“李林不在了,我得看着你。” 塔露拉没说什么,只是将手放在了木屋的墙壁上。 “阿丽娜,你知道我的源石技艺是什么吗?” 小鹿摇了摇头。 “别害怕。”龙女轻声说道,“别害怕......我不会杀了他,但是让他这样轻松地活着,我不愿意。” 纯白的风雪中,猩红的火焰霎时升起。 在冰冷的乌萨斯北原,没有了遮风避雪的容身之地,这样苟延残踹的活着比死了还煎熬。 塔露拉转过身,阿丽娜跟着她渐行渐远,将她们居住的村庄抛在身后。 “亚伯拉罕·李林,等着我,你不会就这样死的......你一定会陪着我一起走下去——” 她知道那个男人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死的虫子,这片大地或许充满苦难,可龙女却对那个短暂相处过的男人满怀信心。 塔露拉相信李林会活着。 所以为了让他知道,自己没有辜负这一切,她将举起旌旗。 龙女抬起头,望向远方,火光炽烈。 “走,我们去火烧得最旺的地方,去给这片腐朽的大地带来变革。” 但在此之前,要给与那些人以报复。 第七章 狗官李林 在连夜抵达切尔诺伯格之后,老管家也没有歇息的打算,他直接把李林送到了矿上。 面前的交接人,根本没有做多次确认的打算,就把那份委任状交给了李林。 伊凡男爵上下都早已打点到位,于是没心没肺的李林就这样摇身一变,成了移动城邦·切尔诺伯格的源石矿分区主管。 老管家在处理完其他事务后就向李林辞别。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回去后,再也不能看见男爵的乡间别墅,取而代之的是整合运动在这片大地上烧起的第一簇烈火。 老管家要是回去的快些,还能和他侍奉的男爵一起当柴烧。 但是这和李林又有什么关系呢? 从无业游民变成了疑似贵族的李林,正打算连夜去矿上搞点源石。 侍从们见过许多在这个位置上捞油水的贪官......但像李林这种刚到任半个小时,就打算去捞第一桶金的大贪官,那还真是第一次见。 好在李林的解释成功地迷惑了他们:“贪?主管的事能叫贪?” “我这是为了切尔诺伯格矿区的未来发展,坚持不懈地做实地考察和调研,作为乌萨斯人民的父母官,难道我是那种只知道坐在办公室里偷看女仆裙底的人吗?” 侍从们面面相觑。 “我是。”李林诚实地点了点头,“但这和我爱民如子不冲突啊。” 侍从们大惊失色。 这么横行霸道直截了当的鬼父大贪官,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浑然不觉自己开始犯病的李林旋即震怒:“我的办公室是在矿上,当前的重点难道是考虑我个人的得失吗?!” 侍从们心说您是。 但他们没敢说。 李林斜着眼睛看他们:“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 侍从们觉得心累,往年伺候过那么多届上官,就这届主管的思维宽广如精神病人,令他们捉摸不透。 李林冷哼一声:“还不带路?” 满心苦涩的侍从们只好披上外套,带着李林向着矿区走去。 “长官老爷。这段时间矿上不太平,总之有人老是闹腾,虽然都被压下去了,可还是别去了吧。” 还有人没有意识到李林的本性,不死心地劝说他。 李林淡漠黑眸扫向身边侍从。 “你是谁?” “长官老爷,我是上一任主管安排的副手。”老侍从不卑不亢。 “好!” 李林一拍大腿,手指老侍从,“今天起你就不是副手了,去矿上干活吧。” 老侍从脸色剧变:“长官老爷!您......你!” “本官的矿上不养闲人,也不需要你们自作聪明的逆耳忠言。”李林眼神淡漠,扫过战战兢兢的侍从们,“你们只需知道,我就是你们的顶头上司。” 说完后,李林转头看刚才被自己拍大腿的年轻侍从:“你叫什么?” 感觉到时来运转的年轻侍从压抑激动,平静地回答道:“安德烈耶维奇。” “好的安德烈。”李林果断地给他改了名,“今天起你就是新副手了,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轻举妄动。” “现在执行我的第一个命令,把他送到矿上去,我不想再看见他。” 安德烈耶维奇沉稳地颔首,随后从李林背后走出,将不断挣扎的老侍从打晕,拖进了无光的黑暗里。 片刻后,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 又过了大约五分钟,安德烈耶维奇回来了,他对李林深深鞠躬:“长官老爷。” “好,现在我们去矿上。” 李林的计划需要实施,就必须要把自己变成“感染者”,而乌萨斯帝国对感染者的高压政策举世皆知。 李林没打算瞒很久,但是一个自作聪明的侍从,无疑会令他更早的暴露。 其实那个老侍从如果不说自己是上一任副手,李林还不会选择对他动手。 众人继续前行。 大雪静静地落下,在一段不算漫长但是很煎熬的路后,灯光终于重新出现在眼前,将矿场的轮廓映照在李林的眼中。 这仅仅是切尔诺伯格所属的一处分矿区,但是范围已经达到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星星点点的灯光沿着大地的轮廓蔓延,就像是黑夜中升起的野火,又像是燧石相敲时迸出的火星。 李林似有所悟,张口闭眼,半晌后也没吟出个什么像样的诗词来。 有了老侍从的前车之鉴,其余人等都很自觉地臊眉耷眼,站在边上一言不发。 李林悻悻地清嗓子,向前走去。 下一刻矿场的喇叭声就响了起来,在尖锐刺耳的鸣笛下,除了正在井下的矿工们,其余在地上的人们都摇摇晃晃地向着李林的方向走来,像极了没吃饱的丧尸。 数分钟后,地上的矿工全数到齐。 他们大多身体上有着裸露的黑色晶体,少数则被严严实实的包裹着,目光暗淡像是死灰,没有一点光泽。 不用说也知道,这些人其实都是感染者。 乌萨斯的矿工,九成以上全都是感染者——既能让他们发挥剩余价值,又能完美地集中这群不安定病患,何乐而不为呢? 李林眼睛一眯。 略一思考后他抬起头:“你们懈怠了。” 懈怠...... 矿工中有些骚动,可惜侍从们眼神扫过,又被镇压下去了。 李林凝视着站在安全警戒线另一头的矿工们,语气饱含痛惜:“知道为什么你们会懈怠吗?” 矿工们的眼神渐渐有了变化。 有几个年轻人眼瞳里像是出现了光,可惜并非是希望,而是恨意。 李林的话的确唤醒了他们的人性,只是负面情绪占据了主要部分。 就在骚动即将变大的时候,李林从怀里取出一张支票。 那是伊凡男爵的馈赠。 乌萨斯帝国银行特制的支票,在灯光下发出淡淡的荧光。 一眼丁真。 “拿出里面一半的钱。”李林当着所有的人面宣布,“现在给这些矿工们发工资,然后按照绩效,下个季度最优的劳动模范可以获得剩下的一半。” 他把支票递给安德烈,在看清面额后,安德烈的表情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您的仁慈,老爷!” 他匆匆地离去,在半个小时后,原本漆黑的道路两侧明灯次第亮起,而在道路上,安德烈耶维奇一行人正扛着数个箱子,来到李林面前。 李林一脚踢开箱盖。 他站在寒风中,雪落在衣领上,像一尊钢铁的塑像。 安德烈带上防护面具后,向着矿工们示意。 不知是多久以后,第一个矿工从人群中走出来,他的手臂上满是结痂的疤痕,半个脸在绷带下看不真切,身形瘦小如柴杆。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黄色的警戒线。 他抬头看向李林。 那个年轻的主管一言不发,神色平静。 矿工将手伸进装满钱币的箱子,小心翼翼地数着,一枚又一枚。 他把十七枚硬币攥进手心里,走回警戒线后,对李林跪下,磕头。 “仁慈的老爷!愿神保佑您!” 麻木的人们一个个上前,一个个离开,他们有的对李林磕头,有的面色欣喜,有的依旧一言不发。 但他们现在的眼睛不再像无机质。 李林暗暗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脚,刚才那一下把他自己踢疼了。 缓过来之后,李林轻咳一声:“都拿完了,那我说几句——” 如果有深知李林本性的人在这里,一定会选择冲上去堵他的嘴,但是现在这狗官是在场所有人的顶头上司,又给感染者们发了钱...... 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中,李林双手拉起了手风琴,摆出了没人比我更懂的姿势。 “那些口口声声乌萨斯一代不如一代的人,应该看看你们,像我一样——我看着你们,满怀羡慕。” 矿工们面面相觑,突然开始有些自我怀疑。 “我要向你们的态度致敬,你们正在把传统的乌萨斯变成现代的国度,把遭人唾弃的职业变成伟大的荣光。” 李林指着他们手中的工具和钱,振振有词。 “你们把学术的变成大众的,把民族的变成世界的,你们在这里劳动,现在得到了报酬。你们知道吗?你们正在创造财富,而这些财富同样也有你们自己的一份!” 李林的手臂重重挥下: “我不管其他人如何说,从即日起,第十二矿区除去必要上交的税以外,所有人的结余工资都将存进一个共有的账户里,每一年的年末,每一个人都会根据自己的绩效,从这个账户里领到额外的钱!” 矿工们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激动,开始大声议论。 鉴于李林先前的行为,他们愿意相信他所说的一切,虽然他们并不懂什么是账户,也不知道结余工资究竟是多少。 “你们所热爱的,就是你的生活!”李林高声喊着,“奔涌吧!后浪们!” “乌拉!” 鉴于没人能品出来李林这段话里的味道,乍一听上去还挺蛊惑人心的。 听着场中的欢呼,李林的脸上露出了计划通的笑容。 如果眼前人群的好感度也能量化,那么李林的银弹攻势和后浪宣言,一下子就把好感度拉到了50,倘若接下来李林能兑现诺言,那么他就真正地在矿区站稳了脚跟。 李林转过头,对安德烈耶维奇招手:“去给我搞块源石来,纯度高点。” 他怎么会忘记自己来到矿上的初心呢? 安德烈顿时对李林再一次肃然起敬:咱们的主管可真是个有能力的狗官。 第八章 好官李林 第十二矿区的主管房间里,李林端详着那枚拳头大小的源石矿。 这枚尚未切削和打磨的源石和伴生矿石长在一起,黑色和深蓝色交缠,看上去煞是好看。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源石的危险性,没有人会傻到直接用手去触碰源石,除了少数神经病和一心求死的感染者。 李林的眼前,升起一道黑色的提示栏。 【源石粗矿】 【纯度:43.17%】 【当前源石纯度未超过60%,若使用当前源石,感染扩散速度增加50%,觉醒相关源石技艺可能性下降!】 【请使用纯度60%以上的源石矿!】 【请使用纯度60%以上的源石矿!】 【请使用纯度60%以上的源石矿!】 看到最后,黑色的提示栏中甚至泛出隐隐的血红色。 李林凝视着源石,陷入沉思。 眼前这块源石粗矿尚未切削,也不曾打磨,更没有分离其中的杂质......单从地下挖出来,纯度就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四十三,在它经过现代工业处理之后,系统显示的纯度是否会再一次提升? 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矿区,十二矿区内自然是配备了源石加工线的。 李林正感慨得来全不费工夫时,房门突然敲响了。 李林起身,却见一道纤细身影从暗影之中掠出,直奔他膝盖而来...... 护驾二字尚未喊出,一把寒光奕奕的刀刃已经架在了李师傅的胸口。 ——那位刺客原本是想直接卡李林喉咙,可惜囿于身高,要踮着脚才能够到李林的脖子。 李林迅速抬起头求饶:“大王饶命!” 他怕低头看见小矮子的脸笑出声,然后被一刀捅进肚子。 “别吵!”刺客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手上的刀用了点气力,“你就是新来的狗官?” 狗官?我? 李林本想怒斥一番,想到自己肚子上的刀,眼珠子骨碌一转:“这位好汉,不知道你找这矿区的主管大人是为了......” 刺客闻言迟疑,难道自己找错了人,眼前这人不是矿区的主管? 想到这里,刺客冷哼一声,压着牙说道:“切尔诺伯格本就是烂透了的地方——这里怎么会有好人?” 李林闻言反驳:“哪能这么说?你绝对是弄错了,新来的主管绝对是好官啊,大大滴好官,素有青天美名,号称是乌萨斯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系统自带翻译模块,不仅词句达意,还合辙押韵。 刺客闻言大怒,手里的刀又用力了几分。 “你居然为狗官说话!” 李林倒抽一口二氧化碳,连连讨饶:“妹有,我真妹有!你不信去问矿上的矿工们,那新来的主管老爷体恤民情,爱惜民生,自掏腰包给他们发工资,还惩办了吃拿卡要的侍从。” 刺客狐疑地晃了晃头:“当真?” “一眼丁真,真的不能再真!” 正当李林打算加大忽悠力度时,门外突然再一次传来敲门声:“主管老爷......” 李林和刺客同时瞪大眼睛。 呈现出狗官好官二象性的李林为了不暴露,此刻也顾不得别的了,迅速将小刺客塞进自己的床上用被子盖好。 李林一屁股坐在窗前,正襟危坐宝相庄严:“进来。” 安德烈开门后对李林一鞠躬:“主管老爷,矿工们非常热情,他们听说老爷要高纯度的源石矿,现在正自发地在矿上干活。” 这些矿工的热情自然是为了绩效。 李林轻咳一声:“嗯,让他们注意安全,你顺便把这块源石矿拿去打磨一下,把多余的杂质去了。” “遵命,老爷。” 安德烈再度鞠躬,小心翼翼地戴上防护器具后,捧着装源石矿的盒子关门离去。 在门关上的一瞬间,森然的声音在李林耳边响起:“你还说你不是狗官!” 借着床的高度,背后的刺客终于能把刀架在李林的脖子上了。 “什么是狗官?什么是好官?”李林反问道。 刺客一愣。 “如果你是为了任务而来,那么你刺杀的目标自然不应该是我,你应该去刺杀更大的贵族。” “所以这只是你自发的行为是吗?你只是觉得这些感染者矿工们被压迫了,所以就要为他们除掉压在头上的大山,对么?” “你所来的路上,可曾看见他们的热情态度?倘若我真是为了一己私利肆意妄为的人,他们怎么会这个样子?” 刺客没有作声。 李林轻轻抬手搭在刀刃上,将闪烁着寒冷纹路的刀推开,他没有回过头:“感染者不是傻子,好好思考一番,用你的眼睛看看此间的景象,再下决定不迟。” 此时李林简直正常的不像正常人。 随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刺客化身一道黑影掠过李林头顶来到窗前,这个时候李林才好好端详了这个刺客的外貌。 鲁珀族特有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两只耳朵露在兜帽外面,从兜帽和口罩的缝隙中,透出乱糟糟的红发和一双眼睛。 看着分外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只是不像塔露拉那么有标志性能一眼认出来。 “我会看着你。” 鲁珀人从窗边消失了,只剩下寒风从窗外涌入。 李林愣愣地看着被打开的窗,片刻后他被寒冷的风刮得一哆嗦:“妈的不关窗,根本不是人!” 把窗关上,李林来到床前,喝完一杯浓香的红茶后,倒头就睡。 ...... 柳德米拉摘下兜帽,鲁珀人那一头红发在北风中变得更加凌乱。 她转过头四顾,可却在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熟悉的痕迹。 这些年的时光,她变了,而切尔诺伯格也变了,自冻原之上而来的凛冽北风刮走了柳德米拉熟知的一切,只剩下这片冷硬的大地,还有坚冷的金属城市。 此时的她还不像是日后整合运动中,那个杀人无算的干部“弑君者”,但是从她熟稔使用刀刃的样子来看,其战斗方式已经颇具雏形。 不过考虑到接受了屠龙术传承的塔露拉,很快会以在以远超想象的速度,在北方冻原上拉起整合运动的大旗,也许许多事态都会提前发生变化。 作为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柳德米拉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她一开始仅仅是想挟持那个主管,在问出自己想要的信息之后就一刀捅死。 但是当手臂动摇的那一刻,就导致她已经不会再毫无顾忌地挥动刀刃。 打动柳德米拉的不是那些矿工们,而是李林所说的那一句“感染者不是傻子”。 这句话里,没有蔑视的情绪。 她摘下口罩。 那是一张白净的脸,可当她张口的时候,却有隐约的金属声从其中响起,像是虫豸的嘶鸣,又像是齿轮的啮合。 柳德米拉仰起头,吞吸着无穷的北风。 当她再度颔首的时候,金属的摩擦声就从口腔深处响起了,浓郁如黑夜的雾气从口鼻之间喷吐而出,如同昏暗的衣袍一般将她的身躯笼罩。 源石技艺·吞下死难者的苦。 没有人能够在不用法杖的情况下,使用强大的源石技艺,除非他是感染者。 “真不容易啊,叙拉古的技术。”柳德米拉低声感慨着,随着唇齿的摩擦,灰色的雾气也轻微震荡着,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 但柳德米拉也不得不承认,在经过叙拉古式的锻炼后,她对自己口腔内的发烟器官和源石技艺运用,愈发纯熟。 她转身,带上兜帽,凝望着北风萧瑟夜幕沉沉的切尔诺伯格街道,那双冰凉的眼瞳里闪起属于狼的目光。 既然不打算现在就杀掉那个主管,那就先去把自己来切尔诺伯格的目标拿下吧。 她感慨着说出了那个名字:“谢尔盖......” 灰色的烟气垂落,未来的弑君者像是厉鬼一样吐出了后半句话。 “我来杀你了!” 第九章 李 青 天 柳德米拉是为了报自己的杀父之仇,这些事情李林当然是不清楚的。 一方面他懒得看明日方舟后期愈发谜语的车轱辘话,二来柳德米拉也没放进卡池,在游戏里也是被当作世界杯足球迫害的对象,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开心果。 众所周知,搞笑角色总是不如被发刀的对象令人印象深刻。 一觉醒来没心没肺的李师傅已经把昨天的事情忘了个干净,套上几件衣服之后瞪着死鱼眼出了门。 李林很有自知之明:他那些激励工人们努力挖矿的手段,本质上是一剂利益引导的强心针,如果他当真能够兑现自己的承诺,那么未来的收益一定非常可观。 甚至都不必完全兑现,只要有一个人能够出来领取李林所说的大额工资就足够——他会作为一个标杆挺立下去,成为工人们的心理支柱。 同理,倘若有人胆敢破坏矿工们的美梦,那都不必李林动手,愤怒的工人会率先把他撕得粉碎。 李林冷笑一声,从口袋中试图摸出一个单片眼镜戴在右眼并且捏捏眼眶,可惜这会他口袋中啥也没有,没办法扮演特立独行的资本家。 这时远方安德烈一路小跑而来,气喘吁吁,在看见李林时大喜过望:“主管老爷!” “安师爷,出了什么事啊?” 安德烈表情一滞,作为土生土长的的乌萨斯人他自然理解不了师爷是啥,但是狗腿子的自觉让他忽略了称谓。 “主管老爷,矿上的人打起来了!” “奶奶滴!”李林眼睛一瞪,随后又恢复了死鱼眼,把手揣进袖管里,“死了多少?” 安德烈心说这位老爷真是妥妥的心大:“还没死人,争斗的双方都已经被控制住,但是有几个伤的严重,怕是......” “哦,那又不算什么大事。” 李林撇了撇嘴,向矿上走去。 安德烈在后面目瞪口呆:“老爷,那是去矿场的路......” 李林头也不回:“跟上。” 安德烈心中思虑百转千回,随后眼睛一亮,快速跟在李林身后亦步亦趋。 矿场的风还是贼他妈冷,但是众人在看见他们的主管老爷时都心里一暖,前几天新上任的主管老爷,居然肯为了他们这群人冒着风雪前来慰问,真真是暖人心脾...... 下一瞬间李林打了个喷嚏,大手一挥:“来人,把打架闹事的给我拉上来!” 狗官开始发威了。 四位身负伤痕的矿工被带着隔离面具的侍从拉到矿场中,在看见李林的第一瞬间,其中三个都不由自主地跪下,只剩下一个还在风雪中站着。 “老爷,这家伙膝盖的地方长了源石结晶,没法跪。” 安德烈在边上悄声解释。 “他膝盖中了一箭?”李林问道。 当然李林也没指望安德烈能接上这陈年老梗,他低下头俯视着周围越来越多的矿工,看热闹的情绪不管那个世界都共同。 “老爷,他们从左到右分别叫佩奇,米奇,唐纳德,加菲。” 李林直呼离谱。 幸亏这里是明日方舟,没有迪士尼。 感觉大家的情绪都酝酿的差不多了之后,李林疾声高呼:“来人,给我把那个小猪佩奇拉下去砍了!” 佩奇源石感染部位是在脸颊,据说是被一只小型源石虫咬了一口,这导致他的脸部日益肿大,就好像一只粉红色的吹风机。 在先前的争斗中,佩奇主要是和米奇一起,与唐纳德和加菲的临时联盟对抗,彼此都下了黑手。 作为矿石病感染者,他们在情绪激动时常常会失去理智,漠视生死,可问题是现在生活有了盼头,也给了他们时间冷静,对于生命的渴望又重新浮上了心头。 佩奇惊恐地抬起头:“大人!老爷!我没有,我没有啊!” 李林冷笑一声:“那你就如实招来,你为何要贪图——” 安德烈轻声提醒:“米奇,唐纳德......” “对,为何要贪图米奇的工钱!” 佩奇目瞪口呆:我明明是和米奇一伙的,我怎么就贪他工钱的了? “不说是吗?”李林再度冷笑一声,“来人,拖下去枪决、犬决、炮决!” 这下不光佩奇吓得魂飞魄散,连安德烈也满脸惊愕,围观众人更是一片哗然。 佩奇拼命挣扎:“老爷,我没拿他的钱,我不是......米奇和我是一伙的!是他怂恿我干的,我冤枉啊老爷!” 正在一旁呆坐着的米奇也一个激灵:“放屁,你个猪猡!明明是你偷我的钱,老爷说的没错,就是你一个人干的!” 场上一片混乱。 李林撇了撇嘴,挥手示意侍从放开佩奇:“莫要惊慌,本官不过是试探你一下罢了,放开他。” 惊魂未定的佩奇瘫坐在地上。 李林眼光淡漠扫过米奇的脸:“米老鼠,你说的似乎和佩奇讲的不同,那你又做了什么?” 米奇的源石感染区域在耳部,因此让扎拉克一族本就显眼的耳朵变得更大,配上黑白相间的毛发,更加像那只不能提起名字的老鼠了。 米奇的大耳朵动了动:“老爷,我是......” “拖下去!”李林厉喝道,“乱棍打死,不要让迪士尼找上门来!” “老爷我冤枉,我不认识迪士尼啊!” 这下轮到米奇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啊对对对对。”李林敷衍地点了点头,示意侍从们停下,此时米奇已经在地上被拖行了好些远,他几次想爬起来,却因为惊惧而起不了身。 短短几分钟不到的时间,发生这么多的峰回路转,要写成书绝对是两千字的剧情,安德烈站在李林身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围观的工人们也都看的完全呆滞。 瞧见李林眼神看去,跪在地上的唐纳德硬着头皮回应:“老爷......” 唐纳德瞟了一眼加菲,满腹怨气有苦说不出。 哪曾想李林直接越过了他,一指最后站着的加菲:“拖下去砍了!” 加菲是这四个人中唯一一个穿着相对得体的,这个菲林族的男人面色苍白地站在原地,连连摆手。 由于他难以下跪,这副动作就显得相当具有挑衅性。 相对于其他人,加菲也显得要相对镇定,经过前两个人的以身试法,他大概也猜出了李林不会真的就这样弄死他。 “这个加菲以前据说是切尔诺伯格某个中学的老师。”狗腿子安德烈悄悄给李林说道,“他因为煽动学生被人送进了矿区。” “原来如此。”李林眼眸微微眯起,像是完全把安德烈的话当成了耳边风,“那就让他说说看,到底会什么会在矿上争斗。” 加菲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欣喜,他对着李林一鞠躬后开口说话:“老爷,我们的确是因为工钱起的争斗,米奇和佩奇本来就和我之前有过节,但是主谋不是我,是唐纳德。” 三人几乎要跳起来打加菲的膝盖。 唐纳德更是在地上扭曲的像个蛆虫:“加菲!你这该被源石虫捅屁股眼子的畜生——” 李林示意将另外三人带下去,要是再这样放置下去估计他们会直接冻死。 围观的矿工一阵骚动,李林的这些举动无疑是怪上加怪,但是好奇心还是让他们接着看下去。 李林朝加菲走了几步,淡定自若地说道:“说吧,你究竟是因为什么,要煽动他们暴动?” 加菲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苍白的脸色成为了最好的掩饰:“老爷,我绝对没有这么做!” 李林挠了挠头。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别的矿场派你来破坏我们的生产进程,让大家最后都拿不到钱没有饭吃,最后大家饿死的饿死冻死的冻死,连我也要锒铛入狱?只是猜测,不一定对。” 加菲瞳孔骤缩:“不不不!绝无可能!” 第十章 李尔摩斯 加菲的确是一直在十二矿场工作,但是就在前几天,隔壁几个矿区的有人找到了他,承诺要是能够成功煽动十二矿区的矿工暴动,就悄悄送他离开矿场和他的妻子相聚。 到时候无论是选择留在切尔诺伯格,还是去别的国家都随他自己。 至于为什么找加菲,那是因为他是十二矿场里为数不多受过教育的人,过去有能力组织学生暴动,自然也有办法煽动矿工乱战。 只是这一次,被李林用钱喂饱的矿工们显然日子有了盼头,也没那么容易煽动,因此加菲只好亲自上阵,效果仍是不甚理想,最后还没发展就被控制住了。 堪比在共和国初期被派出所两位干警剿灭的“山村皇帝”。 “有没有可能,去问问唐老鸭就知道了。”李林怪笑一声,将安德烈招来,“去,把其他矿场想要破坏我们生产计划的事,跟工人们说。” 加菲绝望地惨叫:“......不,老爷,不是的......不是!” “你叫什么叫?本官难道会冤枉你这个好人?”李林不满地瞪过去,“来人,看住他。” 将惊慌不定的加菲拖下去后,唐老鸭......唐纳德重新被带了上来,只是此时这个黎博利族的男人已经满脸仇恨。 这仇恨的情绪当然不是对李林,而是对加菲。 还没等李林用刑,他就在仇恨驱使下一五一十地把加菲对他的嘱咐说了出来。 “这狗娘养的加菲答应给我一些钱,让我带着人揍佩奇这帮婊子。” 唐纳德跪在地上,不断地用脏话作为自己的修饰词。 李林斜眼瞪他:“先拖出去打他二十棍,我第一次见敢在我面前说脏话的。” 安德烈兴奋地一抚胸,带着侍从把唐纳德拉了出去,不一时外面就传来噼里啪啦的棍响,几分钟后唐纳德又被拉了回来,这次他再也没敢骂娘。 李林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只是李林对唐纳德的回答仍是不甚满意。 “就这?” 李林一脸为难:“难道不是加菲找上你,想要让你一起摧毁我们的生产计划吗?” 唐纳德瞪大眼睛,一脸惊恐:“没有,绝对没有!老爷您冤枉我了!” 李林叹了口气:“拖出去再打二十棍。” 安德烈摩拳擦掌。 “是的是的是的,老爷慧眼!”想起二十棍的美妙滋味,唐纳德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大叫,“就是拉菲找我的!” “这不就乖了嘛。”李林被恭顺的唐纳德转移了注意力,向安德烈一挥手,“走,我们去找小猪佩奇和米老鼠,让他们也佐证一下唐老鸭的说法。” 四人重新回到雪地中,只是此时围观的群众中似乎气氛变得不太对。 在安德烈派人宣传后,那些矿工的脸上都带着隐约的愤怒,对着加菲怒目而视。 加菲虽然因为膝盖的缘故还站着,可是他宁愿跪在地上。 唐纳德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 不多时,李林对着唐纳德冷哼一声:“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唐纳德顿时一五一十将李林吩咐他的话说了出来,甚至还有些添油加醋。 以他为矛头,其余两个人也将话锋转向了加菲,完全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冤枉!老爷!”加菲大喊道,“求求您让我再解释一次吧!” 李林点点头。 “不行。” 加菲一脸呆滞地抬起头。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李林的矿场里不需要能够独立思考的智者,别说加菲的确有可能是内鬼,就算不是,那也得是。 ...... 在伟大的李尔摩斯揪出了藏在人民群众中的内鬼后,矿场生产效率就像坐上了快车一样,有催人跑的感觉。 其余几个矿场似乎已经认命,也不再试图干扰李林的赚钱大业。 在这种情况下,李林要的源石终于也打磨完成,被人恭恭敬敬送回了他的房间里。 再三确认门窗都已经封锁完成后,李林对眼前的精制源石进行了分析。 黑色的状态栏跃出。 【源石矿】 【纯度:77.26%】 【当前源石纯度已超过60%,若使用当前源石,将成功感染矿石病。】 没有任何承诺,但是李林非常清楚,这实际上就是觉醒源石技艺的保证。 作为纯种人类,他没有任何使用源石技艺的能力,而能否掌握明日方舟世界的力量体系,直接关系到他能否觉醒密教世界的力量。 要知道他回去之后,还是得面对幼妹的威胁。 况且感染了矿石病也不是立刻死......李林心中如此安慰自己,系统将来更是能够送他去许多世界,不怕没有解决绝症的办法。 “更何况,我早就在期待这个了。” 李林的眼中露出兴奋的光,“比起将来瑰丽的大千世界,感染矿石病这个代价,太轻了。” 他脱下外衣,捋起袖子,然后带上手套,抓起那颗拇指大小的源石矿,缓缓刺入自己的左手手腕。 刺痛感缓缓传来,起初是皮肤表面如同尖刺的触感,随后变成肌肉酥麻的颤抖,血液并没有迸射出来,而是顺着源石的表面游走,黑色和殷红交织在一起。 李林的右手慢慢松开,而那枚源石则深深地嵌在他的左手腕处,像是一块粗粝的石头,又像是冷酷狰狞的金属,随着脉搏的节奏搏动。 李林踉跄着向后退去,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深呼吸,每一次呼吸,他的手指都在不自觉地打颤。 他颓坐在床上,旋即又像是被电击一样弹起来。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中苏醒了,那是被称为“精神灵性”的力量。 无论是称之为法力也好,称其为灵性也罢,伴随着他成为感染者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开始无声无息地发生蜕变,迈出了超越凡人的第一步。 世界,在他的眼前变得五彩斑斓。 那并非是他参透了这个世界的本质,而是庞大数目的提示栏和状态栏一瞬显现的结果。 【姓名:亚伯拉罕·李林】 【职业:钥匙猎人(前)】 【性相:铸。】 李林眼睛微眯:我一个前钥匙猎人怎么就有铸相了?钥匙作为洞开和拆解的象征不应该是启相吗? 【当前状态:矿石病感染者】 【作为初生的感染者,你的寿命减少五分之一,在运用所有世界力量体系时,施法速度增加五分之一!已解锁无杖施法!】 【新状态:大限临头!】 【作为其他世界的人类,你与明日方舟世界的传统人类仍然有着微小的区别,矿石病将会以极快的速度,洞开你的身躯,每一次施法,都会导致大限提前!】 “就这?”李林下意识嘴贫:“哪怕我身负矿石病,须面对大限临头,我李林依旧无敌于世间......” 【源石技艺已觉醒!】 【生成中......生成失败!当前锚定世界为醒时世界,已自动切换为密教体系!正在觉醒对应秘传——】 李林顿时一个仰卧起坐,好似垂死病中惊坐起的严监生,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眼前即将刷新的状态栏。 抽卡的时候,总归要拜拜神的。 李林用尽全力喊道:“白日铸炉昕旦弧月狮子匠助我!” 密教世界里有铸相的司辰让他喊了个遍。 反正不要钱,多少信一点。 喊完司辰之后他又想起这里是明日方舟世界,万一这地方司辰的力量投射不到,自己相当于白喊。 于是本来已经瘫软下去的李林再次硬了起来:“年小姐救我!” 得益于明日方舟低效的产能,直到李林穿越前,他也不知道掌管矿石病和源石的神是谁,退而求其次只能拜掌管铸造权柄的年。 再说了,年这么色,拜一下也不吃亏。 这混球不知道的是,在他说出那句话后,原本深埋于地下的矿石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苏醒。 ——风雪漫卷的大地深处,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睛。 在乌萨斯老人们不真不假的寓言中,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并非是一如既往的死物,有时候它会回应某些人的祷词,短暂地呼吸,吐出大地深处埋藏的至宝。 所有人都只把这当做童话故事。 现在无人踏足的大地深处,响起了轻轻的呼吸声。 随后,一点赤红色骤然亮起! 那并非是凶兽的眼瞳,而是更为炽热滚烫的炉心,是地脉深处的火焰,带着不安的余温即将喷薄而出。 九地之下,响起了金属的摩擦声。 在流淌火焰的照耀下,一具铁棺顺流而下,沿着源石矿脉的河流一路而来......其目的地,正是切尔诺伯格。 说得再确切一些——正是切尔诺伯格的第十二矿区! 无数钢铁与矿石翘曲,随之震荡,焕发出肉耳难以听闻的共鸣,细碎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化为海潮,又向着地脉中央的铁棺收缩而去。 如是往复,共计三次。 所有人都不曾感受到这宏伟一幕的发生,而唯一能够查知到地脉异动的人——科西切公爵,此刻还在塔露拉的身体中,等待着意识认同重新苏醒的时机。 转眼已经是接近五百字的灌水,李林的面前,一条暗红色的提示栏跳出。 其边缘好似流动的火焰,又像是粗粝的石块在黑夜中碰撞,迸出的火星。 【零阶专属秘传/源石技艺:石中火。】 【等阶:伪典。】 【性相:铸、燧】 【最初的最初,石中之火照亮了蒙昧,猿猴和虫豸面面相觑。】 在系统的桌面上,李林的头像下方顿时多了四张卡牌:两张明,两张暗。 其中一张正是刚刚觉醒的【石中火】,另一张则是他事先得到的《七之圣歌》,在转化为秘传后仅仅是断章级启相一级秘传。 当李林将意识集中到那两张覆盖的暗牌身上时,暗牌自动翻转。 【当前累计转化次数:0】 其中一张对应为塔露拉的源石技艺,另一张则是由黑蛇科西切公爵的源石技艺转化而来,分别对应刃相和蛾相。 看来与其说塔露拉是锻铸和革命的火焰,不如说她更偏向于不断斗争和抗争的刀刃。 至于科西切倒是毫无意外,象征着不断变化和非理性的混沌,与蛾的准则正般配。 【提示:收集其余对应性相的秘传,可以将您的专属秘传进行升级。】 【当前进度:0/9】 李林震声:“深蓝,加点!” 这个梗怕是过不去了。 【合并进度1、2......】 “停停停!”李林出尔反尔匆忙叫停。 可惜为时已晚,两份秘传都已经被消耗殆尽,只剩下科西切的那一份还在。 【二阶秘传:斑驳拟态】 【等阶:残典】 【性相:蛾】 【面目柔软,骨骼可塑,我的表皮如树叶卷曲,每一次拟态都距离本相更加遥远。(被转化后的秘传相对于本体较为安全)】 【安全使用次数:3次。】 【安全期内使用无需消耗寿命!】 这次李林不敢手贱乱试了。 此时窗外传来嘎吱嘎吱的响声,李林匆忙披上衣衫,带上手套后噤声转头看去。 身形矮小的来客蹲在窗口上,红色的头发从兜帽下面漏出来,她的眼神像是狼,又像是刀刃上呼啸而过的凛冽寒风。 柳德米拉,二次造访。 11 狗蛋这个代号哪里不对?! 李林打量着柳德米拉的同时,柳德米拉也在打量李林。 相比起李林的光明正大,这个杀手要更加谨慎一些,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李林的面孔和躯干,最后停留在那双引人注目的死鱼眼上。 “你需要护卫吗?” 她突然这么说道,“我来切尔诺伯格是为了报仇,现在复仇已经结束,我还需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雇佣我。” “你是男是女?”李林的问题与要求让人眼前几乎一黑,“no gay朋友,而且我也不要有大勾勾的妹妹。” 柳德米拉身形微微晃动,片刻后她回答:“女。” “你说你是女的就是女的?万一你下面有大勾勾捏......” 李林本能地嘴贫,突然又想起眼前的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连忙转换口风,“好吧好吧本官相信你这磨人小妖精的话。” 既然选择了服软,一不做二不休的李师傅自然是选择雇下了眼前的杀手。 李林雇下柳德米拉的价格,和给侍从们开出的报酬等同,而来自叙拉古的杀手也同意了。 毕竟在偌大的切尔诺伯格,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容身之处并不容易。 俗话说得好切城米贵,居大不易,如果柳德米拉随便接单,估计很快就会被切尔诺伯格的条子找上门来。 选择和李林待在一起,既能够监视唯一知晓自己行踪的人,在必要时也能对其栽赃陷害,荒芜的矿场更是逃遁脱身的好去处。 当然这是指万不得已时的说法。 来自叙拉古的杀手同样讲究信用,正常情况下柳德米拉会一丝不苟地完成雇主给自己的任务,这是作为叙拉古培养的“狼”之信条。 “可眼前的少女摘下兜帽时,红色的披肩发散发着香皂的气味,她像一只小兽一样抬起头,眼瞳中的冰冷尚未完全退去,但却已经有了温度。李林注视着她的眉眼,一股熟悉的感觉不禁涌上心头......” 柳德米拉抬起头:“我之前没发现你这么无聊,居然会用这种旁白来描述别人。” 李林振振有词:“当她抬起头时,只看见一位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在她面前......” 他开始描述自己了。 柳德米拉叹了口气:“你就没有什么要我除掉的目标吗?” 李林坐在床上深思熟虑一番后:“要额外加钱吗?” 柳德米拉抛过去一个白眼:“废话。” “我作为乌萨斯五好新青年,天天青年大学习,心中怎么可能有那种暴力倾向?”李林神色一变,俨然一条乌萨斯皇帝的好走狗。 无论如何要李林掏钱绝不可能,尤其是额外掏钱。 柳德米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欲言又止:她感觉自己的思维似乎和李林差了一座谢拉格雪山。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妹妹?” 柳德米拉还不知道自己一旦沉默了,那么话语的主动权就来到了李林这边,通常这种做法是极具危险的。 可能是为了顾及自己的形象,李林还是选择了较为温和的搭讪方法。 “现在有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我们面前,我叫你什么?” 柳德米拉闻言皱起眉头,这倒的确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自己的真名不能暴露,那就必须要取一个代号。 这片大地上,有很多人为了方便行走,为自己取了代号。 于是她摇了摇头:“如果你愿意可以帮我取一个方便称呼的新代号。” “好!” 李林满意地点点头,伸出五根手指:“我这里有两个代号,你选一下。” “这明明是五根手指......”柳德米拉开始无师自通地吐槽。 “这些代号分别是狗蛋,道格艾格,собачье яйцо,犬の卵和青眼白龙。” 李林得意洋洋。 他说是两个代号,那就是两个代号。 柳德米拉发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特别是在取代号这件事上,给了李林自主权。 “我在叙拉古的代号叫弑君者,就用这个不用改了。” 弑君者拉上了自己的口罩,忙不迭地起身出门,像是不愿意再多留一秒钟。 “......我出去走走,有事叫我。” 她怕再呆下去,自己的智商就要被李林拉到无底洞中,变成被他牵着走的狗。 “狗蛋这个称号到底哪里不行?”李林愤愤地端起一杯红茶,“原来是弑君者......怪不得这么眼熟。” 后面半句话他是在心里说的。 作为著名被迫害对象,弑君者的形象已经从最初的冰冷刺客,变成了某个求死不能的粉红色章鱼头的同类。 罗德岛四位特种干员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大只佬,锐利的眼神,灵活的技能,干净利落的动作,一看就是特种干员中的极品了。 更何况她们每个都有过人之处,斗志和耐性更是技惊四座,秘密武器更会给弑君者意外的惊喜。 想到此处,李林眼睛微眯,决定不告诉弑君者她以后会遭到何等程度的终极羞辱。 当然李林也没消停几分钟,就再度制造出噪音。 “君君,君君!君君,你在吗?在的话吱一声。” 一阵寒风刮过,脑门隐隐浮现青筋的弑君者出现在门口。 “干嘛?” 李林厚着脸皮回答道:“放个源石技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李林突然要自己释放源石技艺,但是作为被雇佣的杀手,弑君者还是颇有职业道德与操守的。 更何况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给雇主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也不错。 “我的源石技艺?也行。”弑君者简单地解释了一句,“怎么,就在这里放吗?” “别放太多,一点点就行。”李林端起一盘茶点,神情兴奋。 弑君者犹豫了一会,缓缓拉下口罩,然后深呼吸,看上去像极了做眼保健操前的准备动作。 当她再度拉上口罩的时候,房间内突如其来地阴暗下来。 光线像是被什么东西吞没进去,而浓郁的烟气则从上方沉沉压落,一瞬间便将视线所触及的范围全部笼罩进去,弑君者站立在影影绰绰的烟气中,像是一张失真的照片。 房间沉沦在灰色的雾霭中。 12 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李林好奇地伸出手,烟气在他的五指之间回流,像是粘稠而又迟缓的胶水流动。 弑君者的声音从不知何处传来,显得忽远忽近:“这就是我的源石技艺——吞下死难者的苦。在吞噬了足够多的情绪之后,这些烟气甚至能带上对应的属性。” 在战场上,或者是在执行任务时,这些烟气能够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配合弑君者本身的技术,则令她更加可怕。 而在李林的眼前,数条状态栏骤然亮起。 【检测到当前世界特有力量体系:源石技艺。】 【当前源石技艺性相:冬。】 【可转化为对应秘传。】 【累计转化次数:1】 当李林选择将其转化后,一张新的卡牌再度亮起。 【二阶秘传:烟烬】 【等阶:残典】 【性相:冬】 【烟气如帘,长街下起大雪,我看见每一颗石子都被寂静的灰色覆盖。(被转化后的秘传相较于本体较为安全)】 【安全使用次数:3次。】 又是不明觉厉的介绍,不过结合后面的注释不难理解,无非就是密教模拟器版的源石技艺。 从黑蛇那里嫖过来的是拟态,从弑君者这里嫖过来的就变成了烟雾弹,可以说相当有个人特色了。 此时弑君者的声音再度响起:“看够了吗?” 李林眼睛微眯,开始疯狂做鬼脸翻白眼漫无目的地甩舌头:“没看够没看够没看够没看够!” 听见李林声音后弑君者再度拉下口罩,如同一台尽职尽责的油烟机,将那些灰色的雾气重新吸回去。 弑君者站在李林面前,拉了拉口罩:“怎么样?认识到我的危险了吗?” “有一说一,确实。” 李林表情严肃。 弑君者兜帽下的神色一暗,她心里早就清楚,这片大地对暴露身份的感染者不会有丝毫温情。 虽然作为叙拉古培养的“狼”,她通常对自己的感染者身份并不在意,但是李林却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表达过对感染者矿工的看法...... 正当弑君者内心百转千回之际,李林的声音再次响起:“二手烟的危害实在太大了。” 完全不知道李林在说什么的弑君者歪了歪脑袋。 但是她的源石技艺能感受到,李林并没有歧视或者嫌恶的情绪。 “那我走了,有事叫我。” 这一次她没从窗口走,而是从正门出去消失不见。 李林目送着她消失,再度轻声叫道:“君君?君君?” 在确认弑君者是真的走了后,李林迅速走出房间,等在一边的侍从安德烈迎面而来:“老爷......?” “你刚才可见到有人出来?” “没有啊,老爷?有什么吩咐?”安德烈一脸茫然。 “当然有。” 李林把安德烈拉回房间,神色凝重:“我怀疑,有人要刺杀我。” “什么!” 安德烈差点就叫了出来,“刚刚难道有人......” “不,刚才没人,但我觉得应该会有人来刺杀我。”李林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你不觉得这几个月来太过风平浪静了吗?而且这一季度马上就要结算绩效了,我想其他矿场也是时候该动手了。” 被李林带跑思路的安德烈仔细一想,确实如此。 “你看这不就得了?”李林说道,“所以帮我去搞个铳来。” 安德烈恍然大悟。 铳,对于泰拉的绝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个遥远的名字。 因为相对于其他的法杖和武器,铳的价格不仅昂贵,而且威力也不算极其强大,倘若遇到天赋异禀,身体刚健的种族,甚至有可能硬接铳射出的子弹。 更关键之处在于,绝大多数铳只有在拉特兰人手中才能发挥出强大的力量。 说得更确切一些,如果离开了那些拉特兰的鸟人,铳只不过是远逊于法杖的玩具罢了! 但是,就算铳有以上种种种种的缺点,但它的地位依旧无法被其他东西所替代。 它足够轻便,相当安全,使用起来极其简单,并且在持有者拥有特定的源石技艺时,能在一瞬间爆发出远超想象的火力。 就算没有匹配的源石技艺,无法爆发强大的破坏力,它的精准度也值得肯定。 而且不要忘记了,就算泰拉采用了源石作为推进时代的能源,但天生具有强大法术天赋的人比例并不算多,许多人只能依靠法杖进行引导施法,而铳则使用事先装填好的子弹,在必要之时能够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 这也是为什么黑市中对拉特兰的铳趋之若鹜的缘故。 圣城拉特兰,就算不靠其他,光是每年限定数目出口的铳械,就是好大一笔令人眼红的收入。 倘若不是在动荡之地,想要寻找到一柄合适的铳绝无可能。 好在乌萨斯本就是夸耀武功的强国,也正是因此,黑市中铳的价格虽然偏高,但也不是全无路数。 远的不说,就是眼前的安德烈自己,也有一些相关的门路。 想到这里安德烈走上前去:“老爷,我认识一个人,他有关于拉特兰铳的消息......” “要多少钱?”李林现在身上的钱不多,但这不妨碍他问。 “老爷,如果您想,就不需要钱。” 不需要钱的东西往往更加昂贵。 “不管你开出什么条件我都不会接受的!” 安德烈疑惑抬头:“老爷?” 他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 “你接着说。”李林宝相庄严,像是刚才大喊大叫的人不是他一样。 “好的老爷,那个人是魔族的雇佣兵,所以她手里有萨科塔的守护铳,还不止一把。”安德烈小心地说出了要求,“但是她需要一些矿石。” 魔族,就是这片泰拉大地上的人们,对卡兹戴尔的萨卡兹们的蔑称。 作为雇佣兵的萨卡兹更是乐衷于袭击拉特兰的朝圣商道,对那些自称天使的萨科塔鸟人痛下杀手,洗劫他们的商队,连萨科塔成年后获赠的守护铳也不放过。 在这些萨卡兹雇佣兵之间,缴获自萨科塔的守护铳甚至成为了贵重的收藏品。 自然,这也算是一条铳的来路。 “要多了不给。” 安德烈表示自己完全懂李林的意思,随后他一鞠躬后悄声告退。 李林瞪着死鱼眼坐在原地,片刻后他试图再次呼唤弑君者,但是君君很明显不想理他。 而且她如果在的话,绝对会在安德烈出门后跳出来。 李林把杯中的红茶一饮而尽,扑地一声倒在床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小龙女和瑶瑶公主怎么还没打过来......” 13 看不到小龙女出场浑身就像有w在爬 “阿嚏!” 塔露拉打了一个喷嚏。 北风呼啸而过,冰原之上一堆身披白色的不明生物正在前进,远远望去就像正在觅食的大王具足虫群。 在这群虫豸的最前面,则是同样一身灰白好似披麻戴孝的塔露拉,阿丽娜作为整合运动的政委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出来,而是留在他们现在的根据地里负责思想教育。 现在是寒季,乌萨斯的军队还没有到大举清缴的时机,故而当下整合运动还有发展的空间和时间。 得益于李林“交易”给她的秘籍,小龙女成功收编了只是消极反抗的整合运动队伍,又在荒原上提前与雪原游击队接触合流,至此整合运动有了真正的正规军队作为自己的中流砥柱。 也正是因此,整合运动有了真正的“将军”。 ——爱国者·博卓卡斯替。 萨卡兹中仅存的一位血统纯正的温迪戈,他曾经效忠于乌萨斯帝国的先皇。 而在先皇故去后,因乌萨斯帝国长期以来针对感染者的歧视政策使其痛失爱子,就此离开乌萨斯为感染者而战,与部下一同化身为西北冻原的游击队,专门制裁残害感染者的乌萨斯军警。 如果按照正常的游戏时间来推算,爱国者在见到塔露拉时,已经和他的养女霜星叶莲娜,在西北冻原打了十几年的游击。 事实上他们不可能对塔露拉一无所知,他们几乎是看着塔露拉与阿丽娜两人,从无到有地在一片死寂的冰原上拉起一支队伍,结果在转瞬之间就将冻原的天空换了颜色。 博卓卡斯替起初也只将整合运动视作游击队,但是在屡次的接触后他意识到并非如此。 他们有自己的行动纲领,有自己的作战方式,有自己的政治需求——那是立足于感染者整体的需求,作为领袖的塔露拉俨然已经是一个成熟的领导人。 更重要的是,她不只是一个人。 如果说站在台前的塔露拉是一个斗士,那么在她身后担任政委的阿丽娜,就是整个整合运动的智慧中枢,她们珠联璧合,浑然天成。 那些看起来带有蛊惑性的理论,在阿丽娜的口中变得深入浅出,所有人都爱听她演讲,包括爱国者自己。 博卓卡斯替不是因她们其中一个人而折服,而是因她们二人而折服,更何况他的养女霜星也很喜欢阿丽娜。 爱国者的加入成为了整合运动一杆鲜明的旗帜,短短数个月的时间,乌萨斯帝国北疆已经扬起了整合运动的旗帜,其声势浩大可见一斑。 但是这种暗中扩张的势头已经是短时间内的极限,现在他们必须选择一条路。 塔露拉挥散面前的风雪,这时候她总会扪心自问,如果是那个男人的话,会选择怎么做? 天空中漫卷的雪花消散无影,她穿过根据地有些简陋的防线,推开眼前的木门。 炉火哔哔啵啵地燃烧着:暖意扑面而来。 “小塔,你来了?” 阿丽娜捧着杯子从地图前抬起头,面带微笑。 爱国者即便在屋内也披着厚重的甲胄,带着金属的头盔,这是因为纯血温迪戈的头骨裸露在外,看上去如同恶鬼。 他正站在那张地图前面,像是一具铁塔。 霜星坐在桌子的另一头,正不动声色地把一颗糖悄悄塞进自己嘴里。 屋内还有其他几个整合运动的干部,塔露拉不动声色地把自己肩上的雪水拂去。 在外人面前被阿丽娜这么喊,她还是有点绷不住。 在长桌前坐定后她敲了敲桌子示意会议开始:“我从切尔诺伯格附近的移动城镇回来,得到了一条新消息。” “那里出现了一群数目可观的萨卡兹雇佣兵,他们的领导人是曾经在萨卡兹王庭任职。” “这未必可信。” 有人提出异议。 毕竟在泰拉大陆萨卡兹早就被污名化,基本什么屎盆子都能往他们身上扣。 就连爱国者博卓卡斯替自己,也很难否认这一在人们头脑中根深蒂固的概念。 “可信不可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够帮到我们。” 塔露拉起身来到地图边缘,右手握拳敲了敲悬挂着地图的木板:“在我看来萨卡兹雇佣兵的身份反而是优势——他们不问来路,不问去处,只要我开得起价格。” “我们现在并不知道切尔诺伯格的具体动向,对么?”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点头。 “那么这群萨卡兹雇佣兵就是必须要争取的对象,他们的领导人和切尔诺伯格矿区的某位主管即将进行一笔互惠的协定。” “但是我们能够开出什么价码来收买他们?” 这是霜星的提问。 她的询问总和她的源石技艺一样,寒冷却现实。 “切尔诺伯格。”塔露拉在停顿了半秒后回答,“他们会暂时服从我的指挥,一同进攻切尔诺伯格,代价是将来他们会在切城中有一席之地。” 这时那具如同铁塔的身影开始移动。 爱国者的声音像是钢铁摩擦般响起:“年轻的领袖,年轻的斗士......塔露拉。” “您说。”塔露拉对爱国者颇为尊重。 不仅是她,所有人在爱国者发声时都屏息凝神。 “这是承诺,也是旗帜,萨卡兹们,将会如雪崩般涌来,但是你,能否控制住,这一切?” 温迪戈的声音嗡嗡作响,回荡在这个相对封闭的空间中,像是澎湃的海潮。 塔露拉深知爱国者的意思。 她的承诺像是开了一个先河——自萨卡兹王庭崩颓,摄政王特雷西斯于维多利亚摄持法统之后,仍然有大量的萨卡兹流浪在这片大地上,居无定所。 他们是这片大地的弃子。 他们数量庞大,且由于魔族的血脉和特殊的源石技艺,天生容易感染矿石病。 一旦有人承诺接纳萨卡兹,那么无论如何,他的行为都会成为树立在泰拉大地上的一面旗帜。 无论是正常的政治实体,亦或是遥远于维多利亚的萨卡兹君主,都会对他们隐隐敌视。 不过感染者本就是这片大地的敌人,不是么? “但是他们是整合运动天生的后备军,且拥有自己的文化,能够理解我们的意志。”塔露拉调转手掌用拇指顶着自己的心口,“自我高举旌旗以来,我常常扪心自问,整合运动需要的是一群暴民,还是训练有素的战士。” 就连爱国者也停了下来,听她发言。 “我想我们兼而有之。” 塔露拉拍了拍腰间的剑柄:“难道你能指望一群不通晓战事的学生举起剑柄?难道你能期盼只知道杀戮的恶鬼操纵移动城邦?朋友们,我们的路大可不必走得如此极端,为什么不能两者皆有?” “失却理智会使我们看不清道路,失去愤怒会使我们无法走下去。” “我为什么会让阿丽娜担任政委?或许你们会对此不屑一顾,将我们所秉持的理论当成笑话,没关系,且把它当做一个故事吧。” 塔露拉笑着摆了摆手,这个动作让房间里的气氛缓和下来。 她继续说道:“对,就算把它当做故事,可它却可以成为你们武装头脑的武器。思想也是一种战斗的方式。” 塔露拉想起教导自己剑术和施政方式的那个男人,那个号称不死黑蛇的公爵;也想起仅仅用了一个晚上,就令那些过去阴影土崩瓦解的另一个男人,那个叫亚伯拉罕·李林的旅行者。 “乌萨斯叫我们效忠皇帝,炎国叫人民顺应天命,维多利亚叫人们应该活得像个绅士,莱塔尼亚在古老和现代徘徊,这些路我都不打算去走,因为我们要开创历史。” “朋友们,为什么不把眼光放开些?为什么你们笃定自己就是逆来顺受的绵羊?你,有可能成为税务官;你,有可能成为一位将军;你,有可能成为一位医生......我难道天生比你们高贵吗?那我为什么还会站在这里?” 塔露拉一字一顿地说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她停顿了片刻:“所以,萨卡兹就是我们天生的盟友,我们是整合运动,我们是漂泊无定的火焰,种族之别在火焰面前不值一提,我们因感染者的身份聚集到一起,难道还要彼此歧视吗?” “对于联系萨卡兹雇佣兵的意见我发表完了。”塔露拉喝了口水,“有谁要提出异议吗?” 所有在场的人都沉默地注视着,那位站在地图前慷慨陈词的德拉克。 他们无言以对。 塔露拉环视四周:“好,那么我们来谈谈接下来的发展......” 夜深人静后,爱国者博卓卡斯替和塔露拉还留在会议室中。 “你想要,攻击切尔诺伯格?” 塔露拉伸手按着眉心:“我们吃不下整个切城,这点您也知道。” 14 笑死,今天我还是鸽了两点的更新 何止是吃不下整个切城。 就算是能在萨卡兹雇佣兵的帮助下,取道矿场奇袭,在塔露拉的计划中最多也就是拿下四分之一的切尔诺伯格。 至于更多的地块区域和控制中枢,整合运动根本控制不了。 事实上在明日方舟原本的游戏剧情中,整合运动根本就是被作为交易的棋子放进切尔诺伯格的,而彼时的塔露拉已经被黑蛇的意志完全浸染这,成为科西切的又一个容器。 更不要说科西切完全不在乎整合运动的纯洁性,大肆收纳感染者,令整合运动的规模变得空前庞大,却也变得外强中干。 这也是为什么整合运动在龙门城下折戟沉沙,分崩离析的缘故——因为他们的本质与乌合之众无异。 倘若让形同乌合之众的整合运动正面对抗切尔诺伯格,恐怕也只有武德充沛的乌萨斯人碾碎的下场。 想来喝饱了生命之水的乌萨斯人,很乐意拿他们的脑袋装点自己的武勋。 那么塔露拉为什么还要执意取下切尔诺伯格? “因为我的老师这么教导我。”面对爱国者博卓卡斯替无声的疑问,塔露拉回答道,“我们需要一个根据地。” 塔露拉很早就知道不能完全相信书本。 故而,书中那个男人的群众是失去土地的农民和没有报酬的工人,而她的“群众”则是无穷无数的感染者们。 更重要的是,泰拉的土地上遍布天灾,唯有移动城邦才能支持他们避开这些天灾。 书中的男人有了红色的心脏作为根据地,她也要有自己的切尔诺伯格作为基本盘。 “你要站出来,成为,感染者的旗帜,你是真正的,斗士。” 博卓卡斯替评价着眼前的少女:“那么,你的老师又是谁?我所指的,不是那条盘踞在乌萨斯土地上的,毒蛇。” 塔露拉沉默地垂下头,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 良久的沉默后她抬起头。 “你该见见他的,博卓卡斯替,你一定会喜欢他——他是一个有意思的人,我和阿丽娜所秉持的理想,尽数来源于他,每天我都在想他,而这份思念于我的心脏深处越烧越烈。” “他是我的导师,我的指路明灯。” 她将与李林相遇和分别的场景,尽可能简单地叙述给爱国者听。 博卓卡斯替发出一声奇怪而又长久的叹息。 “不,不要为他哀悼。博卓卡斯替。”塔露拉起身,“他还活着,一定活着。” 塔露拉来到门边,把手放在把手上。 “明天我回去找那些萨卡兹佣兵,我们不能寄希望于他人的仁慈。” ...... 萨卡兹雇佣兵们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们即将找到新的雇主;坏消息是,那位雇主似乎要给他们颁布一个难度极高的任务。 当然对于这群萨卡兹雇佣兵的临时领导者来说,则是两个好消息。 第一个好消息是她已经和那个雇主谈妥了条件,第二个好消息则是她放出去的鱼线已经有人上钩。 w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嘴角上扬,露出略带癫狂而又快活的笑容。 “她笑起来准没好事。”伊内丝对自己的同伴嘀咕道,“她的影子......呃。” 赫德雷摆了摆手,示意伊内丝不用管w。 现在这个w,最初只是接过上一任w班的萨卡兹少女,但在无穷的战斗中她迅速成长到远超前代的地步,被佣兵团领袖赫德雷所接纳。 原本她或许会在某个战场上死去,直到她在巴别塔遇见了自认值得一生效忠的对象——卡兹戴尔的王女特蕾西娅。 就此他们分道扬镳,赫德雷与伊内丝继续当雇佣兵,而w则作为特蕾西娅的追随者留在巴别塔。 值得一提的是,在明日方舟剧情中巴别塔相当于罗德岛的前身,其首脑同样包括谜语说个不停的老女人凯尔希,以及彼时尚未失去理智的博士。 然而自从特蕾西娅在斩首行动中去世,巴别塔也在萨卡兹内战中分崩离析,原本追随她的w再次回归萨卡兹佣兵团,只不过这一次她显得更加疯癫,也更加的残酷无情。 在过去和w共事时,伊内丝和赫德雷已经领教过了她的狠辣手段——例如将炸弹绑在无辜路人的身上,实施恰到好处的大爆炸。 现在这些手段变本加厉,看上去特蕾西娅的死严重地刺激到了她。 w神经质地笑了笑,像是心有灵犀般地回过头,对赫德雷与伊内丝露出一个夸张的笑意。 赫德雷端起眼前的杯子,而伊内丝则偏过头去,不去看径直出门的w。 夜色下w哼着荒腔走板的歌谣来到自己的住处,首先四处检查有没有可疑之物,在确信没有其他东西的情况下,一脚踢在床下的箱子上。 卡扣自动打开。 黑色的皮箱咔哒一声开启,而摆在其中的是琳琅满目的守护铳——从最短的手铳级,到能胜任狙击精度的长铳,再到稍加改造即可当做榴弹发射器使用的大铳级凶器。 这些皆是萨科塔人视作生命的遗物,现在他们自己的性命已经埋葬在沙尘和泥土中,而守护铳则成为了w的战利品。 萨卡兹雇佣兵的眼神在铳械上移动着,最终停留在一柄灰黑色的手铳上。 相对而言这是最令她感到不喜的一把铳,但正是因为如此,以它作为交易的筹码也不是那么令人心疼。 就用这个来打开切尔诺伯格的门吧,到时候无论是制造一场酣畅淋漓的大爆炸,还是用铳械尽情扫射,都是那么令人愉悦。 ...... 【当前世界:明日方舟】 【当前季节:野心勃发的时节。】 【即林地之风逆转方向的时节:食欲伴同凡人一并高升。】 【当前时节,野心家开始活动,欲求飞升之人谋定而后动,一切谋求皆被允诺。】 【回归条件已满足。】 李林一觉醒来就看见自己的系统在叫春。 密教模拟器的一大特色就是有不同的季节设定,比如当前野心勃发的时节,整体环境就适合做题家自我提升。 游戏里不光是作为密教头子的你本人会乘此机会攀升,就连其他人也会通过种种手段升级,或是取悦司辰,或是令自己在异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一句话概括就是:在这个季节,密教世界的人们,又到了搞事的时候。 但重点不在于此,而在于最后一句话。 没有强制性任务,也没有失败就必须抹杀的条件,只要待够一定的时间就能回归......问题在于就算李林现在选择了回归,要面对的还是那条巨蛇,所以在回归之前必须做好准备。 话说这个时候才披露一些世界观设定是不是有些晚?李林心中隐隐泛起疑惑情绪...... 下一瞬间,房间的门被敲响,安德烈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15 歪 嘴 龙 王 “老爷,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您说过的,要喊您起来。” 李林顿时一个大惊失色,这安德烈居然能一句话分两章讲,真真是不可小觑! “什么大喜的日子,你结婚?” 为表尊重,李林支起上半身探出被窝,随后被乌萨斯的寒风刮回被子妖怪的温柔乡里撒泼打滚。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安德烈不知如何是好,依旧赶忙催促李林动身:“不是小的结婚......而是今日是季度结算的大日子!” 李林眉头微皱,心说此人已有取死之道,张口欲呼,吓得一旁暗中匿形的弑君者亡魂大冒,连忙在李林耳边低声威胁: “你要是敢当着他的面叫我君君我就捅死你!” 李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佯作伸懒腰:“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行云流水的动作没有引起旁人丝毫的怀疑。 无论李林怎么想赖床,今天的事终究逃脱不得,于是片刻后不情不愿地从温暖的被窝中起身,一番洗漱后在诸位侍从的陪伴下出门。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寒冷的旧世界,纯白覆盖了大地,但是在荒野和城市的边界处,叮叮当当做活的声响已经沸腾,赤红和漆黑的颜色点缀在土地上,就像泰拉的疮斑。 那里是切尔诺伯格的矿场,是这座城市赖以生存和驱动的心脏,刚硬又冷酷地吞噬着性命作为薪柴,推动移动城邦向前走去。 而在一片纯黑的矿区之中,却还有一处点亮了别样的色彩。 在前往第十二矿场的路边都装点上了颜色鲜艳的丝带,看上去气氛分外热闹,不少矿工神情振奋,看见李林走过时主动脱帽鞠躬。 弑君者看在眼里,内心震撼。 无论如何,李林都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民心的确站在他那一边,他的确没有辜负自己的承诺。 天空中料峭的寒风吹拂不休,但是矿工们脸上的热情洋溢就像火焰,丝毫没有受到严寒的影响,同为在其他矿场累死累活当牛马的矿工们,不禁投来钦羡和嫉妒的眼神。 ——谁让他们摊上了一个好爹呢?如果李林是他们的主管就好了。 人群簇拥之中,李林死鱼眼扫过道边,嘴唇微微翕动...... 还没等他喊出熟悉的称呼,弑君者的声音已经在他耳边响起:“我在!还有别叫我君君!” 弑君者都会抢答了,可见李林的称呼对她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假以时日或许能媲美罗德岛四位特种干员给她带来的终极羞辱? 只是李林面上渐渐浮现不悦神色。 众所周知,李师傅在发病时向来喜好与人对着干。 只是还没来得及发病,弑君者压着嗓子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别说话,有人来了!” 李林抬起眼睛,看着斜对面突然朝自己走来的一大波人,眼底的不爽颜色逐渐浓重。 那些人同样也是侍从,只是服装华美远超李林这边,而且气势凛冽,行进过程如同军伍,一看就是身手不凡、训练有素。 沿途矿工惊慌后退之余,又忍不住好奇偷偷看去。 在见到被人群簇拥的对象时,他们更是发出了惊愕的低呼声。 “天啊,那是......大主管!” 身边的安德烈没有察觉到李林身上的变化,而是显得极其激动:“老爷,那是......那是整个矿场的大主管亚伯拉罕,他居然会亲自前来!” 毫无疑问,这是李林的顶头上司。 “老爷,快去迎接吧!” 伴随着对面侍从队伍靠近,李林这边哗啦啦地跪了一片人,转眼之间只剩下李林一个人兀自站在路中间。 对面的侍从列队中突然传来隐约的骚动。 片刻后,人群散开列成两排,一只庞大的灰熊从簇拥的中心处迈步走出。 那只灰熊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来到李林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李林。 李林昂起头凛然不惧。 “你就是......第十二矿区的主管人亚伯拉罕?” “是亚伯拉罕·李林。”李林纠正道。 “哈哈哈哈!”灰熊的胸口里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你难道不知道我也叫亚伯拉罕么?” 李林面无表情地回答道:“知道。” 灰熊停下笑声,好奇地看向李林:“那你为何见我不行礼,小小的亚伯拉罕?” “难道你需要这些无所谓的东西么?”李林瞪着死鱼眼回答道,“就好像你是矿场的大主管,连带着这个姓氏也沾了光。人们说起亚伯拉罕永远是第一时间想起你而不是我。” 一边伏地而跪的安德烈顿时惊为天人,而后恍然大悟。 怪不得李林能年纪轻轻做出大事,又能节节高升,原来还有这一手马屁拍得震天响的本事! 灰熊哈哈大笑,看起来颇为受用。 李林另辟蹊径的马屁拍到了他心坎上。 一只熊掌高高抬起又轻轻落在李林肩上:“走,带我去看看你的矿区。” 侍从队伍重新启动,李林的侍从绝大多数跑在前面开路,长长队伍后面腾起烟尘。 矿场各处已经搭建起用于开采的设施,沟壑纵横中间一块相对平整的土地上,临时修建了大棚用于举办季度总结会。 大主管的到来令矿工们再次开工,片刻后大棚的三面被拆去,只余下悬挂着幕布的那一面留下。 灰熊毫不客气地占据了原本给李林的位置,左边只好再添一张桌子,李林沦为旁衬。 此时有三三两两的矿工围拢而来,逐渐在大棚周围聚拢。 “这些人是......” 灰熊亚伯拉罕不悦地环视着四周的感染者,尔后突兀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桌椅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怎么还不开工?!” 灰熊咆哮道。 大主管一下令,那些侍从们顿时如同虎狼一般四处窜出,开始拿出武器驱赶矿工们。 一个躲闪不及的矿工被长棍敲打在后脑,顿时摔倒在地,而侍从们丝毫不在意这一幕,穿着厚底长靴的大脚从矿工们的躯干上碾过。 灰熊震怒地看这李林:“这就是你的矿区?难道这些卑贱的人不知道他们的靠近,会污染乌萨斯土地,会玷污洁净的空气?” 庞大的熊掌因愤怒而蜷曲着,看样子似乎下一瞬间就有可能砸在李林头上。 安德烈的身躯因为恐惧而颤抖。 不仅是因为他意识到李林所承诺的一切有可能不复存在,还因为自己有可能被李林所牵连。 李林嗤笑一声,嘴往左边不屑地一歪。 “如果你不想将来被科西切公爵送去西北冻原挖土豆的话,就最好给我停手。” 李林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黑蛇的虎皮还是好用的很,只不过要是科西切本人知道李林在用他的名义装腔作势,说不定会直接气活过来。 安德烈和其余侍从是惊愕于李林的话,而灰熊则想起了几个月前,伊凡男爵递到自己手上的举荐信。 当时自己还心怀疑惑,究竟是谁能让一位男爵如此郑重其事......原来那个男人的背景居然是科西切公爵?! 那是一位公爵啊! 灰熊脸上的表情瞬间一变再变三变,他连忙起身。 庞大体型顶的大棚穹顶摇摇欲坠,李林顺势退后一步,灰熊表情顿时变得尴尬,坐立不安。 “原来伊凡男爵说的人是你?” “他说我坏话了?”李林翻脸不认人。 “没有。绝对没有!”灰熊亚伯拉罕倒抽一口二氧化碳,连连摆手,同时示意侍从们立刻停手。 只是此时已经有不少矿工身受重伤,身负轻伤的人更是举目皆是。 李林眯起眼睛。 16 他们人数多如海沙 “要动手吗?” 弑君者刻意压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像是金属的铿锵声。 远方的灰熊坐立不安,丝毫没有了大主管的镇定气魄。 李林没有回应任何一个人,而是来到那个伤得最重的矿工身边,摘下自己的防护口罩。 安德烈担忧地挪过去:“老爷......” “你叫什么名字?” 李林低下头问道。 没有回应。 那个矿工的眼睛已经浑浊,他的呼吸渐渐衰微,在刚才的纷乱中他躲闪不及,被一棍抽中头颅,摔倒后又被许多人在地上踏了无数脚。 他的肋骨已经碎裂,他的脊椎已经断裂,他的鼻梁已经凹陷下去。 泰拉人的生命要比纯种人类强很多,有些特殊的种族甚至能够身抗子弹,但这注定与被丢进矿场的感染者们毫无关系。 李林不知道他的名字,或许他今天早上出门时满心欢喜,也有可能他和自己的妻子承诺,一定会带着工钱回来。 他会说什么呢?说这次的老爷真是个好人吗?说这次我们终于能吃饱一顿饭? 突然那个矿工开始剧烈的呼吸,他的嘴唇翕动着,像是还要嘱咐什么。 李林把脸凑过去,一脸平静:“你说。” 弑君者的声音适时响起:“你别做傻事!” 李林没理她,将脸靠近矿工的胸口。 呼吸停止了。 随后体温渐凉,像是熄灭的灯火余烬。 “老爷,老爷。”安德烈气喘吁吁地找到了那本丢在地上的花名册,册子的封面上还留着一只脚印,“找到了......他叫理查德。” 李林放开已经没有呼吸的理查德,一脸平静地注视着安德烈。 “他是这个季度的劳动模范,对么?” 安德烈刚想说不是,就看见李林如同深渊的眼神,下意识一个激灵。 “是!他是!” 就算不是,也得是。 安德烈话一出口才恍然大悟:理查德都已经死了,那样那笔钱不就可以省下来了? 一时间这位侍从看李林的眼神愈发惊悚。 李林丝毫没有在意安德烈的想法,他顺手拿起那本花名册,起身朝着灰熊亚伯拉罕走过去。 “亚伯......不,李林先生......” 现在轮到灰熊忐忑不安了。 李林把那本花名册丢在桌上:“我不在意一个两个矿工的死活。” 一言既出,灰熊脸上肉眼可见地松垮下来,边上如临大敌的侍从们也开始放松。 果然无论怎么做秀,李林还是铁杆的资产阶级贵族嘛,作为资本家会在乎一个两个人的死活吗? 灰熊脸上堆出笑意。 “这些贱民还有你我,死不死都无所谓。但是你这个蠢货,险些破坏了公爵的计划。”李林面无表情地扯淡。 灰熊硬着头皮问道:“不知道计划是.......” “计划是什么?”弑君者也在李林耳边问。 “我不知道。” 李林硬邦邦地回答道。 他真不知道黑蛇的计划是什么,具体剧情他没看,总体上黑蛇似乎是想让乌萨斯重新伟大? “是让乌萨斯重新伟大。” 李林随口说道。 “这......” “啊这......”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一者来源于灰熊,一者来源于弑君者柳德米拉。 弑君者心说李林八成是在胡扯,而灰熊亚伯拉罕则信了八成。 主要是他知道科西切公爵的传说。 每一任公爵都号称不死的黑蛇,在漫长的时光中作为一代代皇帝的辅弼,凝视着这片苦寒的大地,三百年,五百年,一千年?越是根底深厚的家系就越清楚那些关于科西切公爵的故事。 传说他是真正的长生者,传说他是乌萨斯意志的化身,传说他将自己的灵魂藏在无人触及的地方,传说,传说,传说......但这些传说中又有几个是真的呢? 灰熊亚伯拉罕知道这片大地上遍布着科西切的棋子,就算那条毒蛇冬眠,这些棋子也会忠实地执行着同一个意志,以充作科西切公爵的眼睛。 李林或许只是打着科西切旗号招摇撞骗的骗子,但是灰熊自己不敢赌。 他信了,或者说他不敢不信。 李林瞪着那双死鱼眼:“你知道这个矿工这一季度为我做出了多大贡献么?” 灰熊愣愣地摇头。 “仅仅一个季度,理查德就挖了足足114514块源石。”李林顺口说道。 “你怎么知道他一个季度挖了多少源石矿?”弑君者疑惑地问道。 “不该问的别问。”李林不耐烦地回应。 “啊?”受到无妄之灾的灰熊满脸迷茫。 “所以综上所述,因你的愚蠢所引发的骚动,导致我失去了一位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打工人,这种生产标杆可遇而不可求,你知道我的损失有多大吗?” “可是......这和计划有什么关系......”灰熊被李林劈头盖脸的推卸责任给搞的晕头转向。 乌萨斯人大多不擅长讲道理,他们更擅长直接动手,所以在遇到李林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选手时,往往吃尽大亏。 “总之你给我补偿就行了。”李林皱起眉头,眉宇间浮起不耐烦的神色。 在听闻李林要补偿之后,灰熊反而松了一口气,他就怕完全没有补救的机会,至于死的那几个旷工——本来也就是消耗品,没了再去抓就是了。 在李林和灰熊扯皮时,那些侍从也不是干站着。 他们悄悄地将里面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给了外面的矿工听。 当矿工们听见他们的主管李林,为了他们这些低贱的家伙居然敢和大主管对抗时,所有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神啊。” 良久之后,第一声祈祷从某个老矿工的口中响起,像一声叹息。 “愿您保佑我们的老爷。” 一时间祈祷声渐起,好像不是在矿场而是在殡仪场。 大棚内李林终于和灰熊敲定了补偿,无非就是第十二矿区的权利彻底移交给李林,这个季度的税减少三成这种无足挂齿的小东西。 在事情谈妥后灰熊忙不迭地跑路,和李林同处一室简直就是煎熬。 李林则站在大棚外举目远眺,在确信这群人全部离开后,他才转过身注视着眼前几乎人人负伤的矿工们。 眼前系统面板上,无数条提示栏如彩虹般流过,最顶上一行大字振聋发聩。 【当前条件已满足,是否建立临时教团?】 寒风呼啸刮过。 矿工的脸上大多带着伤痕,眼瞳里却像是有火焰在燃烧。 李林突然想起来,在原著的剧情中,这些人大都成为了整合运动的前驱。 所以与其让他们毫无价值的死去,不如自己来让他们变得更有价值? “你们每个人都在这三个月内竭尽全力付出,我看得见,每个人都看得见。” 李林的声音像风一样从他们心上呼啸而过,又像是一块沉甸甸布满青苔的岩石。 “下面,我宣布本季度的劳动模范,他们理应得到我所承诺过的一切。” “理查德,德洛布,马丁,伊恩斯......” 凡是因这场闹剧而死的人,他们都榜上有名。 台下骚动声渐起。 李林充耳不闻,继续说道:“这笔钱将会以他们的名义共同颁发,交付给他们家中的亲人。” “老爷!他们家里都没人啦!”台下有人喊道,“我们这些人都是无家可归的野种。” “不,你们不是。”李林停下报告,注视着那个说话的人。 “你们是人。” 李林重复了一遍。 “你们是人。” 那个矿工的脸上满是狰狞的疮疤,随着肌肉的颤抖渗出点点猩红。 “从今天起,第十二矿区从切尔诺伯格矿区独立,我们将成立一个名叫共助会的组织。每一个人都是共助会的成员,你们每个人只需要对一个人负责。” 李林抬起手,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那就是我。” 场上一片寂静。 安德烈张了张嘴,他想说这是乱命,想说这是违法的秘密结社,可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片刻后他苦笑一声:从一开始自己就和李林绑在了一起,倘若不是李林,他到死都没法出头。 他抬起眼睛,目光变得坚定。 安德烈看见李林抬起了双手,随后海潮般的欢呼声从四面八方升起。 17 怎么样!上一章名字正不正经! 是日,共助会于原切尔诺伯格第十二矿场建立,李林名义上成了崭新出炉的密教头子,但是系统并不承认这个。 想要让系统承认李林的共助会正式成立,还需要一道程序,那就是确定信仰的对象。 就好比在密教世界里,你建立教团要么追随准则,要么信仰司辰......反正总得有个拜请的对象。 此时在李林的系统桌面上,多出了一个外圆内方的倒计时图标,提示着他必须在倒计时结束前确定一个教团信仰对象,否则就算现实中教团成功建立,也依然只是无用功。 窗外的寒风拍打在玻璃上,外面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那个寒冷的世界正在被务实的手段点燃。 矿工们就地取材,升起火焰,烧融矿石,修建墙垣,将其他的矿区与此处隔离,与此同时他们还囤积大量的粮食和工具;在更远处,金属敲打的声音直入云天。 李林的目光扫过之处,事物似乎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蒸汽,那是铸相的力量显现的结果,密教模拟器称之为“影响”。 关于影响,密教系统给出的解释是:某种反响、共鸣、调和。很快便会消逝。 在李林的理解中,任何一种力量对现世产生的干扰,都会留下或强或弱的影响,当这份力量对应某个准则时,所产生的影响也会对应这个准则。 比如说眼前。 【影响:上升的热力。】 【一阶铸相影响。】 【薄雾与微光。对于有洞察力的学徒来说很明显,立刻能被辨别出来。可用于在某些仪式中召唤手下,并且会在某些手下被摧毁时遗留。】 李林打开窗伸出手虚抓了一把,于是他的系统桌面上多了一张一阶的铸影响卡。 看来无论是李林这个密教头子自己,亦或是这个教团的成员们,他们都是偏向铸相。 所以现在该确定教团信仰的对象了。 好在这道程序不用李林跟每个人都去说一遍。 李林坐在床上,双手交叠,右手手指敲打在左手手背上,眼帘垂下像是假寐。 他在思索醒时世界,也就是密教主世界的铸相司辰。 其一为白日铸炉,又称不焚之神,祂作为密教中举足轻重的三位大司辰之一,在远古时期主导了世界和历史的变革。 其二为狮子匠,又称黄金将军,祂所执掌的领域中包括了铸,但他同样也是刃相的一角,与另一位刃之司辰“上校”进行着永恒的角争。 其三为昕旦,祂的领域中同样有铸的存在,掌握着死亡和通往尘世背后的道路。 李林黑眸微微眯起:所以昕旦是怎么和铸搭上边的......难道是白日铸炉生祂的时候带出来的? 最后一位则是弧月,又称镜子女王,钟爱平衡。 但是这四位司辰都远在密教世界,似乎对这里起不了什么太大作用。 那么泰拉掌管铸造的神明又是谁? 在这个念头升起的一刹那,一道影子从李林的心中显现出来。 “啊,年。” 李林近乎叹息地说道,“这不是正好有个非常合适的对象吗?” 她如同白日铸炉一样有着锻铸的力量,她如同狮子匠一样制造武器和怪物,但她的要求不像昕旦那厮如此苛刻,也不像弧月那样模棱两可。 更关键的是,她就在这片泰拉大地上。 在李林念头抵定的一瞬间,无形的墨绿色桌面在他眼前升起展开,一张张卡牌自虚空中飞出,排列在他的卡面下方。 像是一盘等待着玩家的游戏。 “游戏,有意思得很。” 李林的脸上逐渐浮现出笑意,他弹动手指,于是象征着“共助会”的铸相临时教团卡便飘然飞起,坠入外圆内方的倒计时图标中。 随后,确定信仰对象。 “年。” 外圆内方的倒计时图标骤然放出白光,然后燃烧,开裂。 李林被手套包裹的左手像是埋进了火炭中。 墨绿色桌面上,“共助会”的全新卡牌无声飞回原处,而原本倒计时图标所在之处,则多了一张新卡。 那张卡面上烟气如帘垂落,橙红色的光晕盘旋升起,如同实物。 纵观整张桌面,出现这种异样现状的只有一张卡,就连李林自己,也只是卡面帅气逼人而已,绝没有这种特效加成。 当心怀嫉妒的李林将精神灵性转移到那张卡上时,原本缠绕盘桓在卡面上的橙红色光晕,如同水波荡漾开去。 那张卡大放光芒。 它翻转过来。 一个身形曼妙的剪影在空白的卡面上被一笔勾勒出来,随后橙红色的光填满了她的空洞,光和线条在烟雾缭绕之中分流、细化——直到变作千万条河流般的长发,从剪影的背后安静垂落。 在剪影空白的面目上,烟气开始发光,形成抽象的五官。 李林的精神灵性如火焰般投入其中。 他听见了钢铁和矿石的吟唱,面前墨绿色的桌面飞速膨胀,而矗立在眼前的那张卡奔向李林,与他自身擦肩而过。 眼前系统界面骤然刷新文字,如同瀑布。 【某人已至!】 【天工·年】 【铸之长生者。】 【征兆已经足够明显——炉火摇曳,矿石滚动,烟气如帘,温度升高,大地开裂。一切迹象皆在表明,某位长生者近在咫尺。】 【天有烘炉,地生五金。年偏爱一切努力生活的人,也赞许务实工作的人,对于唤醒她的人则有时另眼相看——且试着做她的砧,不要被她碾碎。】 随后嘈杂和纷乱从外界传来,接连不断的呼喊声如同海潮,大地似乎在摇晃。 来得这么快? 李林冲出门去,只看见一抹鲜艳的红色从大地尽头喷涌而出,一具全金属的棺材正以极快的速度朝这个方向飞来。 “君君!” 这个时候弑君者也来不及纠正李林的称呼了。 灰褐色的烟气突兀地自李林眼前的虚空中落下,而弑君者的身形自浓烟中飞跃而出,裹挟着浓重的灰色雾霭向上升起。 ——源石技艺·吞下死难者的苦。 灰色雾霭就像是一片混浊无光的海,漫卷在空中,以弑君者为中心源源不断的向着四方展开,数之不尽的漩涡和暗流自其中运行,将飞速逼近的灼热气流吞食,包裹,然后扭成粉碎。 然而弑君者兜帽下的脸却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她的源石技艺能够让她借助烟雾迅速移动,也能透过烟雾进行感知和攻击,然而仅仅是通过烟雾边缘的触碰,就已经感受到了像是被火焰灼烧的炽热。 “不,不仅仅是烧伤......” 柳德米拉想到,“我的烟气被改变了,它脱离了我的控制!” 源石技艺怎么能被改变,这是何等荒诞不经的一幕? 就像是交战时的敌人握住了你的武器,将其自原主的手中夺取,随后以暴力和烈火重铸改变......仅仅是想象,就让弑君者惊出一身冷汗。 随着金属棺材的快速逼近,寒冷的空气开始迅速扭曲升温,房屋周边的积雪在一瞬间融化殆尽,而地面上的枯草甚至开始燃烧。 【影响:颤抖的热力】 【二阶铸相影响!】 【迸出火花的可能性。迹象显著无误!】 “李林,快走,我挡不住它!” 弑君者想回过头大喊提醒李林,可当她张开嘴时,无数灼热的气流透过兜帽和口罩涌进了她的口中,令其中发烟的源石器官迅速过热至危险边缘。 呼吸道一瞬间遭受重创的弑君者摔落在房顶上,开始剧烈地咳嗽,喉咙中的水泡一个接一个破裂,她不得不将身子像鬣狗一样完全弓起,以便吐出血水,不让其流进气管。 那一瞬间有什么庞大而灼热的事物填满了她的所有思绪,一点火星在她的思想中洄游,灼烧所触及的一切。 但是李林怎么办?她心想道。 随后她听见石头敲击的声音。 怎么会有人还能安静地敲石头? 接着她看见比自己还要浓郁的雾气,以李林为中心升腾起来,灰白色的浓雾迅速遮掩了一切,周围建筑物的轮廓显得模糊不清。 那些迫近的灼热气息被浓雾推开,只剩下那具像是金属铸就的棺材迅速飞来。 为什么李林会这么熟练?弑君者眼中迷茫神色一闪而过,可更多的疑虑却在升起。 李林并没有拿出法杖,也没有其他的施法单元,也就是说—— 就在那个称呼将要呼之欲出的一瞬间,金属棺材已经冲入遮天蔽日的灰雾之中,弑君者彻底失去了一切的五感感知。 18 不会有四川人在看我这本书罢(心虚) 系统桌面上,密传【烟烬】的使用次数还剩两次。 在全金属棺材冲进灰雾中的一瞬间,它化作无穷的铁水从空中落下,这些处于高温中的液态金属没有一滴落到李林的身上。 它们被一只手握住,塑形,由流动变成凝固,最后变成一根短棍的模样。 “天啦撸。”李林由衷感叹。 他见过年,第一次是在明日方舟这款游戏里,她作为限定的六星卡,白发红角竖瞳,眼睛中像荡漾着苍蓝色的大海,有着一条可爱的尾巴,穿着宽松的外套和热裤,那张脸似笑非笑,若即若离。 第二次是在系统中,年的剪影被火焰和烟气勾勒出来刻在那张卡上,显得抽象又神韵十足。 第三次就是现在,她既不是游戏中的一张卡,也不是桌面上的抽象面容,而是活生生站在眼前,带着烟气和火焰的温度。 她的穿着也并不是罗德岛式的制服,而是一件给人以介乎古老与现代意味的衣服,既有炎国特色的大袖,却又微妙地在肘部缩短,露出赤红色的花臂,至于下半身则是综合了西方和东方特色,纹饰暗红图腾的裙摆被缩短到膝盖左右的高度,露出笔直的长腿和雪白的双足。 在注意到李林视线后,年歪了歪头,从空气中抽出一根暗色的丝,抬起手将自己白色的长发扎成马尾。 “我说你噻,咋瓜兮兮的呢?咋,看上我了,要摸一下吗?” 经过翻译模块的无缝译制,年小姐那一口川味普通话传进李林耳朵里。 李林遂狂喜地冲上去,像一条见了肉骨头的疯狗。 他伸手握在那根短棍上,上下摩挲。 “这么快的时间它就冷却下来了,真神奇。”李林难得地说了句人话。 年的脸上多了些其他的表情:“是啊很神奇吧......不过你个瓜娃子想摸的就是这个?” “那还有什么?”李林注视着眼前的短棍,“女人只会影响我白嫖的速度。” 在他眼前,这根短棍的属性堪称精彩纷呈。 【无名短棍】 【2阶铸相奇物。】 【特性:恒温。它总是带着奇异的温暖,妥善使用这份温度,将会为对象带来奇特的变化。】 【特性:不移。它不受到任何来自于“明日方舟”世界力量体系影响,除非其主人将其重铸!】 【特性:太岳。它的重量远超想象,每时每刻都在侵蚀持有者的骨和血。】 【描述:自火焰中重塑,自高温中生长,自碰撞中死去。金属的历史向来如此,现在它还在生长,带着令人不安的余温。它渴求被改变,或是改变其余一切。】 两项正面特性,一项负面效果。 奇物不同于秘传。 完整的秘传体系分为一到七阶,而奇物和影响只有四阶。 而年随手锻铸的一根短棍都能成为二级的铸相奇物......一位长生者的实力远超李林的想象。 可惜的是无论李师傅怎么换角度,都没法从这根棍子上薅掉一根毛。 难道是因为它正被握在其主人手中的缘故? 李林直起身子仔细端详眼前的年:“你松开试试?” 年的脸上浮现出滑稽的神情:“你要做个啥子吗?老子如果松开的话,它可就不止这么点温度,也不会只有这点重哦。” “好吧。”李林从善如流,自然地改变了话题。 “我说你啊......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来这里吗?” 年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有些暧昧地笑了笑,“我这种方式出场还是头一次,要说这是一场电影,就算以我的审美观来看,似乎也太刺激噻。” 她往前走了两步,手指戳在李林的胸口:“而且......你能告诉我,为啥子你会让他们信仰我嘛?” 李林瞪着死鱼眼:“你戳疼我了,还有,别顶我柰子。” 年怔怔地看着他:“你娃儿有那东西?” “你凭什么断定我是个男人?”李林下意识抬杠,“我气得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浑身颤抖,大冬天的手脚冰凉,这个社会还能不能好了?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 “你等会哦......” 年揉着太阳穴退后几步,下一瞬间她呵呵笑了起来,“你这人还蛮有趣诶。” 李林昂首挺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年笑得更大声了:“哎不行不行,你真的好有意思哦!老子决定了,要罩着你!” 她嬉笑着拍了拍李林的肩膀:“你可太有意思了,像你这样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诶。” 李林心中微动。 难道我被兽耳娘垂青的春天就这样到来了......? 他张口欲说土味情话,耳边突然如同惊雷般炸响一声“白帝圣剑!” 只见一群气喘吁吁满身大汗的大汉从雾外冲了进来,大多数人手里都握着锤子和铁镐,其中几个手里还提着酒瓶子。 看上去不像是来救他们和蔼可亲的密教头子,倒像是喝酒上头来打群架的。 灰雾里除了暂时脱力昏过去的弑君者,就只有年和李林,所以这群浑身精力没处发泄的乌萨斯人就顺理成章地,将目标对准了年。 “李林先生别怕!我们立刻就救您出来!” 可问题在于年是他们信仰的对象啊? 李林转过头,看见年也向自己投来意味难明的眼神。 新鲜出炉的密教头子吧唧了一下嘴,深吸了一口尚未散去的二手烟,气沉丹田:“今天天气不错其实刚才是我和君君一起在玩耍没想到惊动了我的老婆于是我们一起愉快地搞了一场多人运动怎么样我时间管理大师的技术不错吧哈哈哈哈你们别误会了嗷。” 说完后李林如同醍醐灌顶,刚刚这一段话足足有七十八个字,如果多喊几遍,岂不是能多水好几百字? 于是他又吸了一口二手烟把上面这段话复述了一遍:“今天天气不错其实刚才是我和君君一起在玩耍没想到惊动了我的老婆于是我们一起愉快地搞了一场多人运动怎么样我时间管理大师的技术不错吧哈哈哈哈你们别误会了嗷。” 占了两次便宜之后李林尚觉意犹未尽,好在在他复述第三次前,灰雾也散的差不多了,匆匆赶来的安德烈带走了一脸懵逼的乌萨斯狗熊们。 “摆平了。”李林转过身,洋洋自得。 “你......”年的呼吸略微急促,欲言又止,“算了。” 她自认为还没有到李林那种毫无节操的程度,居然能一口气不喘地说出那么长一段无厘头的话,而且看样子他还打算说第三遍。 此时一阵寒风刮过,气温再度降下来。 原本因年的到来,盘桓在此地的铸之影响消散一空。 李林一马当先跑回屋子里,年耸耸肩膀,自来熟地跟了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好吧总之先让我们正经一点哈。”年抢先一步坐到了李林的床上,“首先你知道我的身份吧。” 这句话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李林注视着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床,眼睛微眯,片刻思考后决定服软。 才,才不是因为眼前的年是个可爱的白毛妹子,也不是因为她是长生者呢,哼。 站在窗边的李林微微颔首,冬日的阳光照耀在他的侧脸上,五官立体好似大理石雕塑,眼瞳深邃宛如点缀星辰的夜幕。 只不过刚刚见过李林发病模样的年,很难这么快再一次上当受骗。 果不其然,没过几秒钟,李林的眼睛变成了死鱼眼,发病的人格眼见要再度占据上风。 见势不妙的年轻咳了一声:“既然知道,那我就不复述一遍了嗷......总之我们虽然是那个家伙的残片,却也执掌了对应的力量,我的兄弟姐妹中有的爱好做饭,有的爱好画画,有些住在大炎的禁宫中,也有的化开一方天地自娱自乐。” “嘛——虽然不知道你是在哪里知道我的名字,不过首先得谢谢你啊,虽然我不是很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是你这么做好歹让这个世界能撑得更久一些......诶这么说来你是不是拯救了世界啊!” 年一拍白花花的大腿,神情振奋:“话说你以后要不要当我的电影主角啊!” 这种思维的飞跃程度,可见他们两个能一见如故不是没有原因的。 19 这章好像写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没写(确信) “拍电影?”李林闻言大惊失色。 这是怎么从聊正事跨越到拍电影上的? 年点了点头:“是啊,你难道不觉得,电影这种艺术表现形式有趣的很吗?” 她来了兴致,索性在李林床上盘起双腿,双手握着自己的脚踝。 “你看啊,泰拉人的历史相对于这片大地本身是短暂得很,所以他们天生的欲求便是在这片大地上留下自己的痕迹,一开始是在石头上,后来用纸和笔,现在有了电影。” “它将漫长时光中最惊艳的一部分切片保存,当它绽放的一瞬间就能惊艳所有人,巴适得板!” 年抬起双手,眼睛闪闪发光,再度重申了一遍自己的意见:“咋子说,要不要来当我的男主角?” 李林闻言开始浮想联翩,嘿嘿笑了起来。 他是不是对我的话产生了什么误解......? 年歪了歪脑袋,一时间张口却没有发声,房间里再度陷入安静中。 好在这下插科打诨,让年也想起了现在不是谈电影的时候。 年若有所思地望向李林,视线停留在他的左手手腕处,那里正是李林的源石感染部位。 “话说回来,你个娃儿是感染者吧?” 自己是感染者这回事,李林其实知道迟早有暴露的一天,而现在建立密教团后,适时暴露自己感染者的身份,其实是利大于弊的。 更何况对面还是整个教团信仰的对象,泰拉大陆的“神明”,天生的长生种年小姐,想要在她眼前瞒过简直是痴心妄想。 “没错。” “我想也是,不过你病情有些严重啊。” 年的眼睛微微睁大,瞳孔中一抹鲜艳的颜色一闪而逝。 “这源石似乎深入到了你的血管内部......不,几乎和你的骨头结合在了一起,通常情况下这种感染情况已经可以准备躺板板咯。” “但你没有,你的矿石病扩散程度停滞了,它只停留在表层的手腕部分,就像是暂时停止了扩张一样,有意思得很。” 李林砸了砸嘴。 其他的感染者,就算不使用源石技艺,他们的矿石病症状也在不断恶化,而李林在不使用源石技艺的时候,矿石病就不会蔓延。 除此之外,在安全期内使用白嫖来的秘传,也不会造成病情恶化。 看到李林不打算将自己情况说出的年,眼睛微微一转。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趣味十足的人类,作为现在被教团信仰的对象,她甚至能够隐约感受到李林的内心情绪。 如果说正常泰拉人的内心精神像是一潭死水,精神防线脆弱的就像一张纸,那么李林这家伙是根本没有精神防线,但是他的内心精神就像是一颗耀眼到灼热的恒星...... 这太过罕见,甚至可以说是千载难逢。 在年漫长的生命中,只此一例。 要知道年是长生种,是这片大地上原生的“神明”之一。 拉特兰教会的《圣典》中说:“你不可直视神。” 炎国的古老传承中说:“太清弥罗天,身放无量光。”本质上也是在描述“神明”的正体不可直视。 此前她驾驭着地脉的岩浆而来,仅仅是因此而产生的影响就达到了二阶以上。 弑君者实际上并非是因为过度使用源石技艺而昏迷,而是因为她的精神直接与年触碰,在一瞬间被年的庞大形体所压垮吞没。 然而李林不仅全盘承受了年所带来的的庞大影响,还直视了她的变身过程,理论上来说他应该直接被庞大的精神压力直接搞到思维崩溃成白痴。 但是他不仅没有变成白痴,还时不时反过来感染年......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李林拥有远远异于常人的“特制”。 这让年更加感兴趣了。 李林不知何时转了半个身位,侧面对着她。 经过多次测试,李林确信只要他想,眼前的系统对他人而言全然不可见。 此时墨绿色的桌面上正安静地躺着两张铸相影响,这是刚才李林从年的盛大登场里薅的,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 “我饿了,我们一起去恰饭吧。” 年小姐眼珠一转,从床上跳了下来,走到李林面前居高临下。 说起吃饭李林眼睛一亮,注意力顿时从桌面上移开:“这个可以有!” 既然年对自己和共助会完全没有敌意,李林需要付出的就只是自己宝贵的肉体。 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李林和年来到食堂,品尝了乌萨斯著名的甜菜汤和酒酿蛋糕。 没错,乌萨斯甜菜汤其实类似著名的罗宋汤,只不过乌萨斯人为了抵抗北境严寒气氛,不知死活地在汤里加了酸奶,李林多次三令五申他们更改,但是这群醉醺醺的熊们总是装傻糊弄过去。 然后是乌萨斯的“国菜”酒酿蛋糕,乌萨斯人对酒的奇怪爱好,让这种蛋糕变得又甜又饱含酒气。 无论是甜菜汤还是酒酿蛋糕,年都来之不拒,当然她的表情则是有些寡淡。 “为啥子乌萨斯没有辣菜呢?” 将最后一份覆盖着薄薄奶油的甜菜汤喝完之后,年意兴阑珊地对李林诉苦:“没有辣菜吃我要死了!” 李林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包薯片来吃的津津有味,嘴里含糊地表示认同。 鬼知道乌萨斯这地方为什么会有薯片这种东西,虽然没有多姿多彩的口味,但吃起来还是非常快乐。 李林突然把薯片袋放在桌上抬起头,看起来像是被薯片呛到了。 年小姐的脸上露出坏笑,偷偷把手伸到薯片袋里。 李林骤然低头,一个喷嚏打在袋子里。 “啊,你要吃薯片?早说嘛你。”李林抹了抹鼻涕,把薯片袋递给年,“快吃啊,别客气,这薯片在乌萨斯十分滴珍贵,你应该尝尝。” 年小姐强颜欢笑:“不不不,还是你吃吧,我吃饱了。” “你真是个好人。”李林感慨。 此时安德烈匆匆跑来,疑惑地看了一眼年,神色颇有些为难。 李林把薯片递过去示意他不必顾虑。 “多谢老爷。”在第十二矿区改组成共助会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改口叫会长,只有安德烈还固执地叫李林老爷。 安德烈接过薯片,象征性地吃了一口,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 味道怎么有些怪......不过这不是重点。 他压低声音:“老爷,您之前要的铳,对面带货来了。” 李林一脸茫然。 他早就忘了这事,不过得益于年坐在边上他没有立刻犯病,而是做出一副深沉的样子,表示自己在听。 这样安德烈就会以为是他自己没有说清楚的问题。 果不其然看着李林没有任何表示,安德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有所疏漏,为了缓解尴尬他又吃了一片薯片。 这味道真是太怪了......安德烈的脑中掠过这样一个念头。 边上的年小姐憋笑已经快憋疯了。 安德烈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对面要求我们这派出三个人,同样的他们那边也会派出三个人,进行一次洽谈,他们把时间定在了明天早上,至于地点则是由我们定。” 李林不假思索地震声答道:“让他们来我的米奇妙妙屋里!” “什么?”安德烈一脸茫然,当然他本能感觉这不是什么好词。 “我是说我们在矿场不远处修建一所临时小屋,我们就在那里会晤。”李林及时调整语言。 安德烈连连点头,随后抱起笔记本和薯片向门外走去。 ——虽然这包薯片很有可能过期了,但是作为老爷赐给他的东西,安德烈还是满怀欣喜地接受。 在李林的系统桌面上,安德烈是为数不多有独立卡面的人,这大概是因为他对李林异乎寻常的忠诚。 至于明天参加互惠协定的,刨掉安德烈这个介绍的中间人,共助会这边还得出三个。 李林掰着手指:自己,年小姐,还有君君...... 等会,说起弑君者...... 他抬起头自言自语:“我们是不是把弑君者忘在房顶上了?” 20 李林的萌点在于水字数,永青的萌点在于错别字捏(乐) 好在弑君者昏迷的比较彻底,而泰拉人的身体素质又比较强。 当李林把她搬回自己床上时,她大体还算得上情况稳定。 年在外面观察着共助会的教徒们工作。 年小姐的到来虽然让矿工们有些疑虑,但在李林的担保下没有人当面提出什么质疑。 乘此机会李林嘿嘿一笑,目光如同野兽般射向昏睡不醒的弑君者。 随后他打开了系统,墨绿色桌面于虚空中展开,稳稳当当地浮现在他的面前,平整的桌面上堆满卡牌。 没错,都二十章了,不清点一下数据怎么能行呢? 在墨绿色桌面的左上方,是象征李林自己的卡牌,其边缘隐约被金红色的光勾勒出来,与周围一切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当李林把精神灵性投入其中时,整齐的属性栏便开始刷新。 【亚伯拉罕·李林】 【职业:共助会会长、钥匙猎人(前)】 【性相:铸。】 【特性:矿石病感染者(施法速度增加,寿命缩短)、大限临头(每一次施法都会造成寿命上限缩短)。】 【健康:1】 【智力:3】 【已锚定世界:醒时世界(密教模拟器)。】 【当前世界:明日方舟。】 【当前剩余穿越次数:0(冷却时间计算中,回归锚定世界不消耗次数)。】 【回归条件已满足!】 【持有秘传:专属0级伪典秘传·石中火(铸、燧)、二级残典秘传·斑驳拟态(蛾)、二级残典秘传·烟烬(冬)】 【专属秘传升级进度:2/9】 【当前季节:野心勃发的时节。】 最靠近他的,则是象征铸之长生者年小姐的卡牌,卡面上流转着烟气和火光,长生者抽象的面容五官明灭不定。 【天工·年】 【铸之长生者】 【天有烘炉,地生五金,晖冶寒淬照云清。】 在下方则是背景为橙红色的铸相教团共助会。 当李林灌注精神灵性时,桌面左上方便会浮现出一个漩涡,将教团卡置入其中后就会自行打开教团事务栏,可以通过这种途径轻松快捷地处理教团事务。 而在桌面的另一端则是【石中火】、【斑驳拟态】和【烟烬】三张秘传卡,两张铸相的影响卡和一堆秘氛。 随着教团事务的进行,秘氛还在不断缓慢地产出、消逝。 自从有了教团之后,秘氛卡牌倒是有了固定产出。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特殊的人,他们因为和李林近距离接触过,某种意义上成为了“熟人”,又被李林发展进了组织里,因此能够在桌面上拥有自己的卡面。 当然就算是这些发展对象,那也是有三六九等的。 差的比如说安德烈,就连卡面也只是一个极端抽象而又夸张的圆形侧脸,就连简介也只有两句话,属于是经典的龙套模板。 【敬拜者·安德烈】 【有的时候,即便是普通人,也会在热忱的驱使下投身于较为不寻常的义务。】 与此相对,弑君者的卡牌就要显得精细许多。 那还是一张戴着兜帽的侧脸,线条粗放如同刀痕,却神妙地勾勒出了弑君者的所有特点。 【熟人·柳德米拉】 【性相:冬、刃】 【寒冬落下,烟气环绕,黑影藏踪匿行,柳德米拉总是尽可能地为每一个目标带去安宁。】 所以当时是因为还没有觉醒对应性相,才没办法把塔露拉发展成熟人吗...... 李林眯起眼睛,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把这些数据统计了一遍。 好在在他将要把这一千来字重新水一遍前,弑君者的声音幽幽响起,阻止了李林这一丧心病狂的行为。 “你居然也是感染者......” 她在用手肘支撑着自己支起上身,眼神复杂地注视着李林。 这样一来,李林那些看似令常人费解的行为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原来,他是为了感染者能够正常的活着,才来到这片地方。 原来,他是为了感染者能够有尊严的工作,才颁布了那些条例规定。 原来,他的一举一动居然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所以当这个男人,看见倒在地上垂死的矿工时,他的内心是不是在滴血? 柳德米拉的表情依然平静地就像一潭死水,但是她微微颤抖的手指已经证明了一切。 弑君者从床上起身,慢慢地走到门前,把手放在门把上。 但是她却没有立刻开门离去,而是凝视着一言不发的李林。 “明天我会和你一起去。” 这边李林仿佛如梦初醒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明天......” 弑君者面罩下的嘴角荡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她平静的声音响起:“安德烈那个蠢货根本不懂怎么反跟踪。” 在抛下这句话后弑君者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 李林再度低下头,满脸疑惑地注视着墨绿色桌面上一张崭新的卡牌,那正是不久前的熟人柳德米拉。 至于现在...... 【信徒柳德米拉】 【性相:冬、刃】 【一个冬日,一匹孤狼行走在荒野中,追逐着天边西沉的太阳。所有的记忆都在血脉中愈发深刻。】 这怎么就成信徒了?刚才君君到底自个儿脑补了什么东西? ...... 在矿场的另一边,年小姐站在高处,那根短棍正在她的指尖飞速旋转,掠起一阵炽热的风。 接近傍晚的天空中暮色开始四合,天边巨大的火球接近西边的地平线,而泰拉世界的双月已经升起,云层之上是瑰丽的浅紫色,就像是被雪洗过的紫罗兰,让人难以忘却。 “居然这么快就醒了,看来你也挺不错的呀。” 年啪地一声握住短棍,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不远处的弑君者。 “嗯?不打算拔出你的刀吗?” 弑君者摇了摇头:“你不是我的目标,而我也没必要对你动手。” 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歪着头用短棍轻轻敲打着手掌,却有金属的铿锵声轰然作响。 “那怎么办呢,我也很无聊啊,做点啥子好......啊,要不来聊天吧?刚好我对现在的泰拉也很感兴趣,这样,我们双方互相提问解答怎么样?” 年小姐背对着地平线上逐渐西沉的残阳,微笑着抬了抬手:“你先问,怎么样?” 弑君者深吸了一口气:“你究竟是谁?” 年的笑容丝毫未变,她慢悠悠地回答道:“我叫年,目前是个无业游民,既然李林那娃儿把我召唤出来了,那你们就得实现我三百个愿望......当然这么说你肯定不会满意吧?” 她向前走了一步。 那一瞬间,有凡人所不能听闻的轰鸣自九地之下迸发,那是土石在废墟之中隆起,无数钢铁摩擦的声音。 ——空气在扭曲,升温,连光也在意志的号令下变得扭曲,收束成圆。 庞大的虚像从年的眼瞳中一闪而过,恰如重生一般,烈日一样的灯光从年的双眸里亮起。 夕阳下漫天飞舞的尘埃之中,曾经已经死去的龙蛇如幻影般浮出,再度展露出自己的庞大轮廓,向着尘世投来淡漠的一瞥。 “——看见了吗,那也是我,是曾经的我。” 下一瞬间,庞大的幻象烟消云散,除了身在此处的弑君者,它不曾被任何人所目睹。 倘若不是空气中残留的余温,恐怕就连柳德米拉本人也会下意识觉得方才的经历只是一场幻梦。 年对眼前如临大敌的弑君者轻笑道,“现在轮到我提问了。” 她略微苦恼地点了点额头。 “你觉得李林是个啥子样的人嘛?” 漫长的沉默和寂静后,弑君者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充满了迷茫和错愕: “......啊?” 21 我今天算是得罪你们 第二天李林一脸困乏地从被窝里被人叫醒,一脸困乏地穿上衣服,一脸困乏地去洗手间,一脸困乏地打开门,然后被乌萨斯的寒风吹到精神抖擞。 于是他重新折返回去精神抖擞地穿上裤子,精神抖擞地穿上鞋子,精神抖擞地重新开门。 门外的年和弑君者都已经换上了不那么惹人注目的衣服,看起来兼具美观和保暖。 虽然理论上来说,年就算不穿衣服在雪地里裸奔也冻不死。 李林一脸奸笑地迎上去,然后脸被年小姐用手啪地一下夹在中间:“你笑得这么恶心干什么嘛!” “那你去找物管啊!”脸被夹成三明治的李林奋力反抗。 弑君者在一边淡淡地帮腔:“别玩了,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年小姐适时松开双手,李林一脸遗憾,要是年再松开晚一点他就伸舌头了。 接下来是百无聊赖的十分钟,四人一行跋涉覆盖荒原的大雪,来到工人们昨天连夜修建的小木屋里,点燃火炉,驱散盘桓不去的冰冷严寒。 火炉点燃没多久后,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窗外光影晃动。 李林沉下脸色压低,声音仿佛从胸腔中幽幽传出:“他们来了。” “对面只是来谈判,你这配音咋搞得好像是鬼敲门诶。”年小姐趴在桌边嘟着嘴吐泡泡。 门开了。 门外三人,一男两女,男的那位身材高大魁梧,脸色略有些苍白,腰间悬挂长刀。 站在最后的那位女性表情平静,头顶尖角锋利高耸,眼神常常在地面上一扫而过。 至于站在中间的那个矮个子女性萨卡兹,则很难让人忽略她,无论是手中提着的巨大箱子,还是脸上略带癫狂的微笑,都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可惜除了提高警惕的弑君者以外,无论是瞪着死鱼眼发呆的李林,还是把手直接伸进火炉里烤火的年小姐都不像是正常人。 某位知名不具的达不溜小姐脸上微笑有些挂不住,好在萨卡兹佣兵团三人组中唯一的顶梁柱及时发话。 “共助会的各位......我是萨卡兹佣兵团的领导者赫德雷。” 李林死鱼眼微微收缩,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而且眼前男人的面相也有些—— 察觉到李林目光的赫德雷面带和煦笑容转身,看向李林。 “喔!” 李林顿时拍案而起,吓得三人组中的伊内丝登时全神贯注,将目光投向李林脚下的影子。 顿时伊内丝脸色就像是吃饱了奥利给的老八。 边上的年小姐忍笑忍得很辛苦。 伊内丝的源石技艺是能够通过他人脚下的影子,窥探和读取他人内心思维,窥视李林思绪的过程无比顺利,但是转瞬之间涌来的庞大思绪让伊内丝顿时有种呕吐的欲望。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李林恍然未觉自己刚才已经被伊内丝的源石技艺插入,他抬起手指着w开心大喊:“蟑螂娘!你是蟑螂娘对吧!” 赫德雷的表情微微凝固,身后w的眼睛慢慢眯起,脸上再度浮出危险的笑意。 门边伊内丝的脸上同样很是精彩,不知是该先吐还是该先笑。 边上弑君者轻咳一声:“这只是会长开的一个小玩笑,活跃气氛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赫德雷适时配合地笑了笑,“李林会长真是风趣幽默啊哈哈。” 萨卡兹佣兵团三人纷纷落座,小木屋里回荡着各人的客套笑声,场面稍稍变得融洽些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如其来的笑声压过其余人,李林见到众人停下尬笑后也悻悻然停下。 赫德雷的眼角微微抽搐。 他从w的手里接过装着铳械的巨大箱子,打开搭扣,随后将调转方向,将内里转向李林他们。 从最大口径,能够发射榴弹的火箭铳,到枪管颀长,配有高倍率瞄准镜的狙击铳,再到筒体暗哑,能够快速射击的冲锋铳,一直到最后手掌大小的手铳......大大小小一共十数把。 箱子的另一侧则是各式弹药,从大口径榴弹到小口径的源石子弹不等。 很显然不止w个人的收藏,还有其余萨卡兹的珍藏,也在其中。 赫德雷笑了笑:“最初我们的协定只是以开采源石换其中一把铳,现在这个协定依然有效——不过除此之外我们还想做另一个交易。” 李林很不友善地凝视着他,只不过那双死鱼眼着实是没什么杀伤力。 “放。” 瞪到眼睛痛的李林最后还是放弃了这种愚蠢的行为。 赫德雷轻咳一声:“我们打算在附近驻扎一段时间,但是切尔诺伯格会对萨卡兹雇佣兵收取高昂的过路费,而且我们绝大多数都是感染者。” 萨卡兹的血脉和特殊的源石技艺,决定了他们成为感染者的比例会大大增加,就连他们的王族也难以逃离矿石病的恶咒。 乌萨斯特有的对矿石病患者歧视,就好比灯塔国立国初期对黑鬼们的歧视,不仅立法限制了他们的权力,还大肆兴起整个社会上歧视和压制的风潮。 当然矿石病感染者和黑鬼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哼,想逃?”李林突然在边上冷笑,“黑豹兽真是不堪一击啊。” 不知道李林在玩什么梗的赫德雷只好装作没听见。 “......如果您愿意让我们在附近落脚的话,这一箱铳械和源石子弹,就是我们的交易筹码。” 赫德雷终于说完了话,然后迫不及待地闭上了嘴。 在李林插科打诨的情况下谈交易,总会有一种不知不觉谈岔劈的倾向,实在是一种煎熬。 “吼啊!” 赫德雷皱起眉头:“如果您不愿意......嗯?” 为什么他突然答应的这么爽快......? 不过无论如何,只要李林开了这个口子,到时候整合运动大军一到,就由不得他了。 赫德雷脸上浮现一抹微笑,手指轻轻敲打桌面:“这么说来,您是支持我们暂时居留的了?不会暗中把我们的情况透露给乌萨斯官方吧?” “任何事,也要按照我们这里定下的规矩来办,按照合理的运用法来进行。刚才你问我,我可以回答一句无可奉告,但是你们又不高兴,我怎么办?” 李林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副眼镜戴在鼻梁上。 可惜不是黑框眼镜。 赫德雷张了张嘴,隐约感觉到谈话又要被李林带跑。 “我的意思不是要出卖感染者。你问我支持不支持,我说支持。我就明确告诉你这一点。我感觉你们萨卡兹还需要学习,你们毕竟还是too young,你明白这意思吧?我告诉你们我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世界上哪一个国家我没有调查过?” 李林一拍桌子:“你们要知道,乌萨斯的科西切公爵,比你们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了,我跟他谈笑风生。所以说做雇佣兵也还是要提高自己的知识水平,识得唔识得啊?我为你们感到拙计呀......” “你们有一个好,无论到什么地方,你们萨卡兹跑得比龙门记者还快,但是问来问去的问题呀,都too simple,sometimes naive!懂了没有?” 黑蛇科西切公爵就在塔露拉身体里,四舍五入就是跟科西切谈笑风生嘛。 赫德雷突然一瞬间理解了伊内丝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模样。 萨卡兹男人有气无力地解释道:“不是,我只是想问问是否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李林竖起中指推了一下眼镜:“我很抱歉,我今天是作为一个长者跟你们讲——” 这句话本身没有任何毛病,但是考虑到李林的外貌,说出来就很生草。 此处年把头转向火炉笑到抽搐。 “我不是萨卡兹雇佣兵,但是我见得太多了。我有必要告诉你们一些人生经验......炎国有一句话叫闷声发大财,我就什么话也不说,这是最好的。” 赫德雷心说您一句话不讲最好。 “但是我想我见到你们这样热情,一句话不说也不好。将来如果你们报道上有偏差,你们要负责任。我没有说要把感染者给出卖了,没有任何这个意思,但你们一定要问我对你们支持不支持,我们现在是交易对象,我怎么能不支持?” 李林提了一下裤腰带,将最后一段语录说出作为这次谈话的总结。 “你们不要总想弄个大新闻,说现在已经出卖感染者了,就把我批判一番,你们啊,naive!I'm angry!你们这样子是不行的!我今天算是得罪了你们一下。” 22 塔露拉真是成长为成熟的女人了呢哦呼呼呼 一片纯白的雪原被灰黑色的长路分割两半,道旁树木奇形怪状的身躯刺向天空,小型的越野车窗上布满雾气,w伸出手在玻璃上画了个笑脸。 “我迟早要把他绑上炸弹捆在旗杆上,然后把他吊起来炸得四分五裂。” w脸上挂着疯癫的笑意,口中说的全是对某人大施报复的话。 短短的一次互惠见面,李林那股扑面而来的气质让习惯了铁血的萨卡兹三人组浑身不适。 不过比起擅自窥探李林思想,然后被反噬到作呕不止的伊内丝,还有正面接受了李林人生经验的赫德雷,w只是被安上了一个蟑螂娘的名号,看起来似乎也无伤大雅...... 无伤大雅个锤子! 泰拉世界也是有蟑螂的,而且这种可憎的生物在感染源石之后体型变大,飞得更高,爬得更快,堪称源石虫中的极品。 更何况在追随过萨卡兹的皇女特蕾西娅一段时间后,萨卡兹的自由和荣耀已经深深根植在w的心中,一想到萨卡兹标志性的尖角在李林眼里居然是蟑螂的触须,w就恨不得现在冲回小木屋把这狗官和他的两个女人炸上天。 她下意识觉得李林这厮只不过是个胡言乱语凭借贵族身份的狗官,而那个代号弑君者的女人虽然给同为雇佣兵的w危机感,但大大小小的战场上这种人太多了。 至于一直边缘划水的年小姐,则自动被w无视了,在她眼中一直无所事事的年,只不过是李林用来泄欲的工具而已。 寒风在窗外刮过,一团雪籽被风吹落砸在路边,伊内丝摇下车窗一阵干呕,但她什么都没吐出来。 片刻后她关上车窗,嗓音沙哑地开口说话: “我劝你别这么做。” 伊内丝捂着胸口叹息:“那个叫弑君者的女人似乎来自于叙拉古,她的身上有狼的味道。” 赫德雷握住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手背上骨节分明,他目视前方。 “叙拉古不会在乎离群的狼,那另一个女人呢?” 他说的是年。 无论是赫德雷还是w,都没有看出来年有什么特殊的,就好像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一样。 但那怎么可能呢? 伊内丝的眉头微微皱起:“那个女人......我找不到她的影子。” 没有影子,也就意味着不会给类似的源石技艺以可乘之机。 “找不到吗?看来的确是有特殊之处。”赫德雷对这个结论反倒是更加放心,像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一般长出了一口气。 “那个男人又是怎么回事?居然能让我们的伊内丝小姐变成这样。”后排传来w阴阳怪气的声音。 伊内丝没有理会后面阴阳怪气的w,而是对着车边镜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 “赫德雷,那个叫李林的男人远比你想的复杂,他的思维并不设防,我的源石技艺进入过程从来没有这么顺利过。” 赫德雷降低了车速,前方切尔诺伯格边陲小镇的轮廓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萨卡兹佣兵团和整合运动的两面旗帜,被插在小镇的路前随风飘荡。 “但是在进入他的思维后,我就好像看见了一颗太阳。”伊内丝的脸色再度变得有些难看,“只是他放射出来的不是光和热而是......” 赫德雷深有同感地叹息一声。 萨卡兹三人组带着一身晦气回到驻扎地,他们停下车,然后朝小镇中心的教堂走去。 不算大的教堂墙壁上留着烧焦的黑色瘢痕,彩色的碎格玻璃窗只剩下了漆黑的窟窿,草草地被人用木板钉起,仍然有料峭的风从缝隙中刮来。 整合运动占领这座边陲小镇并没有产生太大的死伤,一方面他们是有备而来,另一方面又有萨卡兹佣兵团不讲武德,里应外合直接击溃了小镇的驻防军。 教堂的大门一半歪歪斜斜地敞开着,那些木质的长椅一半被劈开剁碎作为引火物,空出来的场地中摆放着一张长桌,整合运动的领袖和干部们围绕在那张长桌旁,正在谈论某个话题。 他们三人的到来让讨论声渐渐低了下去,坐在中间的那个德拉克抬起手示意萨卡兹佣兵领袖们坐下。 作为萨卡兹佣兵团的三位领导者,赫德雷,w和伊内丝自然也有长桌边的一席之地。 “我很高兴见到你们平安归来,我的萨卡兹同胞们。” 塔露拉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手边那杯阿丽娜亲手泡的咖啡已经在接近半个小时的争论中冷却,龙女的目光清亮而锐利。 w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伊内丝还是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地面。 赫德雷脸色平静:“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 无论是指萨卡兹佣兵团和整合运动的交易,还是指以萨卡兹佣兵团和共助会的交易。 塔露拉颔首:“我明白了,那么时间敲定了吗?” “12月初。”赫德雷回答道,“但是我本人可能并不会直接参与到这场战争中,至于w和伊内丝,她们会自己做决定是否要加入这场战争。” 龙女沉默地注视着他,某个瞬间她伸手敲了一下桌面:“那么摄政王的态度又是什么呢?” 塔露拉选择开门见山。 她知道赫德雷的家族在萨卡兹历史中渊源流长,也清楚眼前的萨卡兹佣兵团曾经参与过那场萨卡兹内战。 在特蕾西娅死后,萨卡兹名义上的王只有那位身在维多利亚的特雷西斯。 赫德雷抿了抿嘴角:“我不知道。但如果你们要动身的话,需要尽快,我不知道能够骗过对方多久。” 他将话题转移了开去。 好在塔露拉没有穷追猛打,她轻松地笑了笑,随后激烈的讨论声再起。 这下萨卡兹三人组终于明白了他们在讨论什么——该重点进攻切尔诺伯格的哪个区域。 此时整合运动的兵力并不像剧情中那样庞大,在黑蛇没有窃据塔露拉身躯,大肆招揽那些乌合之众时,整合运动组织始终保持着相对较高的组织度。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在于他们一直保持着组织的纯洁性,没有染上那些地痞流氓的乌烟瘴气,有着极高的士气和战斗力;而坏处在于没有足够的炮灰,恐怕并不能在巷战中取得优势。 “这好办。”w嗤笑着开口,“矿场里面有很多感染者。” 看到众人将目光投向自己后,w微微坐直身子:“反正那些感染者大都对乌萨斯帝国抱有仇恨。” 言下之意,就是收编感染者矿工,然后拱火,将他们作为前驱。 就好像太平天国裹挟江南流民作为攻城先遣队一样,死也就死了,全然不心疼。 “说的太对了!”长桌末端某位整合运动的干部拍着桌子喊道,w顺势将目光向出声方向投去,只看见一个同样是白发的小男孩坐在椅子上,神色振奋。 “所以为什么不能加大力度呢?”男孩兴奋地拍着手,眼神认真地盯着w,“我的源石技艺能够催化他们的矿石病,让他们成为我的牧群,一定能成为我们的助力吧!” 就算是w,在被那个男孩注视时,也感受到一阵恶寒。 如果说李林是一颗恒星般的污染源,那么这个代号梅菲斯特的小王八蛋就是那种黏糊糊的软体动物。 当然不是说李林比梅菲斯特好到哪里去,放射源和粪坑有什么一起比较的必要吗(悲)? 好在梅菲斯特没能嚣张太久,坐在塔露拉边上的阿丽娜起身,迅速来到梅菲斯特背后,然后一脸微笑地把这个问题儿童拖出去进行教育。 “让各位看笑话了。伊诺的心智有时候不是很稳定,阿丽娜会管好他的。” 塔露拉端起手边的杯子抿了一口,“吸纳矿场的感染者的确不失为一步好棋,特别是我注意到你们刚才提到了共助会,对吗?” 萨卡兹三人组彼此对视一眼,缓缓点头。 “我看我们也可以借助本地力量,把这个矿工之间自发组织的共助会吸纳进整合运动里来嘛。”塔露拉说道,“你们也和共助会的人接触过了,如果能不动手和平解决,自然是最好的。” “我看不行。”这次是伊内丝说话了,她抬起眼睛看着塔露拉,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共助会的领导者非常难缠。” “难缠?”塔露拉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个难缠法?你们有没有向他透露过我们的理念?” “没有,事实上我们是在被他一个人单方面输出。”伊内丝冷冷地回答道,“他们的会长是个年轻的男人,但是思考模式相当吊诡,如果你们要将共助会吸纳进去,首先得解决这个叫亚伯拉罕·李林的人......” 此时w注意到塔露拉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而在她左侧,爱国者博卓卡斯替的身形也微微摇晃。 伊内丝有些诧异地停下叙述,她能感受到,塔露拉的思绪似乎也有些......混乱? 长桌对面,龙女抬起头,凝视着伊内丝。 前所未有的压力突如其来地笼罩在伊内丝的周围。 “再说一遍好吗?” 我他妈好想当年的狗,狠狠破大防了 越想越气,还是下了原神上来码一章单张,因为我被方舟直播狠狠地破防了。 为什么我没有年,为什么我没有夕?夕师傅其实不是很戳我,没有也罢,但年我真的好想要,她真的好漂亮,而且她真实到不像是一个纸片人! 她神完气足,真实到不像是活在虚拟世界的人物,她的爱好就像是每个普通人一样,洒脱不羁的活着却又珍视眼前的每分时光,她爱做很多事情,却不是一味地摆烂,她足够有血有肉,足够真切,好像我伸出手去能触摸到她的温度,而不是隔着一个屏幕! 有年的人们,你们有福了! 我实在的告诉你们我破大防了,因为我什么也没有,既没有钱,也没有源石,也没有合成玉!这些有年的人们快活地活着,使我眼珠子嫉妒到发绿! 你知道她有多可爱吗?她爱吃辣,头发是白色的,手臂和手掌像是被火焰染红,她每一个爱好都完美地戳中爷的xp,我可喜欢死她了,但老子没有! 她就那样站着,风流而不显轻佻地吐出舌头,举起手里的二踢脚,平坦的小腹没有一丝赘肉,眉眼就像四羊方尊那样叫人一辈子忘不了。 当她精二的时候年站在废墟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庞大的龙种从她后面无言地浮出,俯瞰着这片夷为平地的战场,她锻打的不是金属而是我的心脏,她就好像踩在我的身体上,你们能感受到这种痛苦和快乐交织的感觉吗? 我淦,我裂开,我狠狠滴裂开,特别是听到她们说方言的时候,我更是搂心搂肺地难受,她就好像是在新年气氛洋溢的时候,拎着一罐啤酒走过来靠到我肩上的好兄弟,安慰我这个破防的傻蛋说不要紧,没事的。 可我这个傻蛋喜欢她,抬头的时候她已经走远和其他人打成一片,她是那么的惹人喜爱,没有我也是一样。 我真傻,真的,我当初为什么没有下重金氪穿卡池,我当时为什么留了手,我恨,我太恨了,我现在感觉自己像是成了佛耶戈。 我麻了,我真的麻了,特别是看见乐逍遥的时候,她斜躺在椅子上,旗袍下的大腿如同白玉,手里的扇子轻轻地摇着,似笑非笑的唇角在天光下勾起一抹弧度,是那么的撩人心魄,她勾动足尖,勾动的是我的魂魄!我知道这套衣服是她摇骰子摇出来的,我好像看见了穿越三千年的司母戊鼎,她曾经熊熊燃烧着祭祀的火种,现在娴静地就像是汝窑烧制的白瓷,她在对我笑啊! 我好想轻轻地帮她脱下鞋子,触摸脚尖和脚踝的弧度,感受足掌那恰到好处的柔软,我好想感受那一千四百度的体温直到烈火焚烧尽我的身心。 然而一瞬间光暗下来了,她摇动扇子,剑和盾都散发温度,眉眼里燃烧着火一样的颜色,那种威严狠狠地慑服了我,我想当年的狗,可是我感觉我像个老鼠。 我他妈好痛苦,我狠狠破防了,我好想要一个年!我发病了,我承认我发病了。 真的,我真的好想要个年。 我发泄完了,我瘫在床上眼泪默默地流。 老二次元的破防就是这样简单。 23 我他妈好想要年,所以有没有富婆? “亚伯拉罕·李林,切尔诺伯格矿区组织共助会的实际领袖。” “对感染者似乎抱有一定的同情态度,在共助会所管理的矿区内施行较为温和的管理措施......” “可以适当接触。” 再三考虑和分析之后,经过智能中枢P.R.T.S的核对计算,罗德岛的实际领导人凯尔希医生,在这份档案资料上敲下了代表同意的印章。 “所以我们真的要去和这个乌萨斯低级官员接触吗?” 在一艘庞大的陆行舰上,负责这次行动的干员们彼此交头接耳,众所周知在乌萨斯帝国人均歧视感染者,哪怕资料上说李林这个异类对感染者可能抱有同情态度,但谁知道他是不是包藏祸心? “无论他是不是包藏祸心,至少他的确维持了矿区矿工的稳定。”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这些干员背后响起。 干员们纷纷回过头去:“阿米娅......” 穿着一身蓝紫色衣裙的卡特斯少女怀中抱着一份文件夹,她重新抽出那一份关于李林的文件。 “龙门有句老话叫,论迹不论心,无论那个李林是否对感染者真的抱有同情心,只要他这么做了,就有合作的基础。” ...... 此时远在切尔诺伯格第十二矿区的李林,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许多人惦记上了。 他正乐此不疲地让共助会的民兵们进行军训,一开始弑君者还担心他搞出什么篓子来,围观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居然意外的正常。 正常到完全不像是李林能干出来的事儿。 无论是踢正步,还是走队列,亦或者是站军姿,都实打实地带着军队的味道。 ——当然作为著名偷奸耍滑的密教头子,李师傅自然是不会以身作则的,在提出这些纲领后,负责执行的一直是被抓壮丁的弑君者。 年对这种小事一向是无所谓的,最多也就是端着摄像机在树下偷拍,而唯一一个接受过类似训练的弑君者,也挑不出任何毛病,这就让李林愈发小人得志。 过了几天后,李林明显不满足于仅仅只是军训,他打算让那些民兵拿上多余的铳械。 察觉到他有犯病迹象的弑君者连忙上去劝阻。 “你又不是要去打仗!作为民兵组织明明已经足够了。”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李林语重心长地推了推黑框眼镜,对弑君者传授人生经验,“君君啊我看你还是要学习一个......” 又是这种弑君者从来没听过,但确实很有道理的话。 如果李林说这句话时不是躲在炕上,就更有说服力了。 “李林说的太好了,这句话我要记进我的电影里。”边上的年还在拱火。 弑君者暗自吐槽这对奸夫淫妇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当然这话她不敢当着年小姐的面讲。 “所以你为什么要突然进行这种军事化训练,难道是在防备那群萨卡兹雇佣兵?”弑君者还是颇为不解,“难道他们敢正式进攻切尔诺伯格矿场?这可是移动城邦的主要区域,不是分散在边陲的移动小镇。” 李林慢慢地往另一边年的大腿上拱去,然后被欲擒故纵的年小姐踢开。 弑君者眼角一跳。 顾及到弑君者情绪的李林连忙正襟危坐,不再和年打情骂俏:“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我防备的不是这群萨卡兹雇佣兵,而是他们屁股后面跟着的整合运动。” “整合运动?”弑君者只感觉一股寒气从自己的尾巴直冲头顶,“你的意思是......那个感染者组织?!”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吗!我是不会告诉你等整合大军天兵一到我就能受封东王请天父上身坐拥荣华富贵倘若你倒戈卸甲以礼来相仍不失封侯之位岂不美哉!” 说罢李林冷笑一声,“你尽管问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弑君者点点头:“我知道了。” 原来李林一直以来,都和北地声名鹊起的感染者组织整合运动有所关联,这样的确能够解释他为什么提前做好了准备。 一念至此弑君者微微点头,李林作为感染者,在泰拉列国都是不受待见的对象,只有感染者自己的组织,才是他行走的依靠。 果然他平时是在刻意隐藏自己,那些看似不着调的行为大都蕴藏深意,直到关键时刻才显露出来。 就像他掩藏自己感染者的身份那样。 “我知道了,整合运动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弑君者其实对整合运动的观感很不错,无论是他们近乎严苛的纪律,亦或是机动性极强的雪域游击战术,都与泰拉诸国的军队不同。 他们的身上有一股蓬勃向上的朝气。 李林闻言顿时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我和整合运动有关系?” 弑君者非常自然地转过头去,她已经逐渐开始习惯了李林的一惊一乍:“既然是这样,那我会照你的意思训练他们。” “这个君君,真是太逊了。”李林确认弑君者没有在门外偷听后,摘下眼镜,“其实我和整合运动根本没关系。” “喔?那你为什么这么镇定呢?”边上的年小姐好奇问道。 “因为我和他们的领袖塔露拉有过命的交情!” 李林洋洋得意,浑然不觉炕上的温度稍微变凉了些。 “喔,原来是这样,不过你个瓜娃儿就不怕乌萨斯军队提前找上门来吗?”年有些危险地微笑。 “有什么好怕的?”李林接口反驳,“那群人大概只想着用感染者做些文章,就算科西切本人不在,但他制定的大政方针不会产生变化,年轻的皇帝和保守的议长,又有什么力量去改变这个庞大的尘世帝国?” 突如其来的建政让年眯起了眼睛,特别是她从李林的这些话里听到了一个相对熟悉的名字。 ——科西切,或者说“不死的黑蛇”。 这片大地上有许多古老的东西,神话种,古神,长生种,神明,这些称呼指的都是同一类生命。 年和黑蛇算是同类,而她自然知道应当如何应对这个丧失了形体,只余下意识不断转生的“同胞”。 年小姐所掌握的技艺最初来源于生活,只是铸犁为剑后,过去用于生活的技艺也被应用在战场上。 铸相的力量大抵如此:火是暖春,却会耗尽一切;火是严冬,却是带有温度。 那是变换和毁灭、塑形与力量的准则。 有科西切的名字在前面吸引注意力,陷入深思的年一下子不再刨根问底,李林接下来做事就方便多了。 他将桌面上不断稳定产出的秘氛拖到一起,环绕着自己和教团围成圈。 倘若当局想要着手进行调查,首先必须从大量秘氛中寻找到一条路,但到了那个时候,恐怕整合运动已经跟切尔诺伯格守军打起巷战来了。 目前的季节是野心勃发的时节,野心家们纷纷开始活动,就连李林自己也在加大力度训练,天时允诺一切试图爬得更高的行为,并为其大开方便之门。 这并非是直截了当的表现出来,而是通过一系列的巧合,现在棋盘上的各方棋手还没有落子,但是嗅觉敏锐的先见之人已经能预测到世界大潮的涌动。 年突然跳下炕去,神色略有些烦躁。 科西切的真实躯壳已经在千年前毁去,此后他就一直居留在乌萨斯,与这个国度的历史一同久远。 纵观泰拉各国,其实都有差不多的存在:大炎真龙在伐山破庙之后,号令最后一位神明兵解,年就是那位神明的十二分之一;雪境谢拉格因耶拉冈德而生,神明的力量令天灾无法到来...... 这些长生之物有的强于力量,有的精于智慧,有的长于人脉,漫长的时光令他们变成了恐怖的东西,盘踞在自己的领土上。 就这个方面来看,贸然响应召唤闯入乌萨斯地界的年其实相当吃亏:一方面她在智慧和算计方面并不比黑蛇强,另一方面她一直以来都是无业游民,也没结交什么人脉。 年小姐唯一能把黑蛇干碎的力量,还不能就这样贸然地动用,颇给人一种投鼠忌器的感觉。 陷入漫长思考的年不禁喃喃自语:“以前那个人是咋子把神明搞到兵解来着......?” 此时窗外突然传来剧烈的争吵声,以及金属的敲击声,还有许多人奔跑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在打群架。 李林收起墨绿色的桌面,和被惊醒的年面面相觑。 “不是我干的!” 爱做坏事但是胆小的李林矢口否认,第一时间撇清关系。 年扯了扯嘴角:“我晓得......算了出去看看。” 她闻到了刀剑、血液和火焰的味道。 这些气味大多来自与一个人身上。 当他们推开门的时候,发现第十二矿区外围似乎被包围了。 “大胆!”李林勃然大怒,“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知死活......” 他捋起袖子向着共助会驻地边缘的墙垣走去,走了一半才想起来忘记拿铳,于是再度倒退回来,在年小姐的注视之下走回房里。 走过年身边的时候李林示意她跟上,年耸了耸肩,紧随其后。 她已经猜到外面是谁了。 墙垣外侧,萨卡兹佣兵团和整合运动的大旗凌空飘扬,而那群气势汹汹的萨卡兹佣兵正在不远处安营扎寨,整合运动的干部们暂时汇聚在那幢雪地中的小木屋里。 墙垣上,通过了军训,有资格使用铳械的几个民兵分散列阵,弑君者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雪原中持剑而立的德拉克。 银发灰眼的龙女双手拄着长剑,站在一片空旷的雪原中,哪怕自己同时被诸多武器锁定,也依旧表情温和,不像是主动进犯倒像是去某个朋友家里做客。 弑君者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很清楚整合运动不是小小共助会能够抵御的。 但问题是为什么局势会发展成这样?李林既然和整合运动事先有联系,那为什么整合运动还要借助萨卡兹佣兵团赚开大门? 她明明还想投降的......想到这里弑君者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正当柳德米拉打算撤下墙垣去找李林时,一股阴风突如其来地爬上了她的脊背。 尾巴炸毛的弑君者下意识回头,发现近在咫尺的李林正在自己脑后吹气。 不远处的年手里拿着摄像机,向李林比了个大拇指。 柳德米拉长出一口气,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李林她顿时就放心了。 墙垣上突然产生的骚动自然吸引了塔露拉,龙女抬起眼睛兴奋看去,脸上多出几分雀跃之色。 片刻后墙垣上探出一个脑袋,正是李林。 塔露拉眼瞳中流露出欣喜之色,张口欲呼,只见李林先发制人:“来者可是整合运动?” 墙垣上的弑君者欲言又止,墙垣下的塔露拉一脸迷茫。 见到没有回应,李林又从墙后探出头来:“久闻整合运动大名,今日有幸相会,为何要兴无名之师,犯我疆界?” 塔露拉仰起头:“我怎么就无名之师了......不对,我是来找你的!” 她浑然不觉自己的思路已经被李林带偏。 李林闻言不屑一笑:“天数有变,神器更易,此乃自然之理。自先民建国以来,天灾猖獗,泰拉纷争,社稷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我大乌萨斯先帝,扫清六合,席卷八荒,万姓倾心,四方仰德,此非以权势取之,实乃天命所归也!” 弑君者叹了口气,还是那个味。 “......当今陛下,神文圣武,继承大统,应天合人,效法先皇,处北境以治万邦,这岂非天心人意乎?” 唯恐天下不乱的年还在后面拍手叫好。 李林突然不说话了。 不是他中途忘词,而是突然发现自己说的好像是王司徒那一部分。 虽然塔露拉不可能变成德丽莎观星把李林骂到吐血身亡,但自觉理亏的李司徒还是悻悻然地缩回了头。 好在龙女不知道这段对白的真实情况,这让李林没那么尴尬。 几秒钟寂静后弑君者探出头来:“你进来吧。” 墙垣大门洞开,只余下一个人可以经过的缝隙。 塔露拉诧异地笑了笑:“这也太小心了。” 她拒绝了其余人的协同,将手中的长剑插在雪地中,就这么空手走进了共助会的驻地中。 整合运动的干部们神色各异。 “.......现在我倒是觉得这家伙的确非同凡响了。”w凝望着塔露拉的背影,脸上笑容微淡。 她有些讨厌这种感觉,因为这会让她想起上一个曾经誓死追随的人。 墙垣门洞的阴影洒下,细碎的光斑明灭不定,塔露拉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手心像是在出汗。 龙女深深地呼吸,随后大踏步向前走去,走进一片洒落的光明里。 塔露拉看见李林正和年争夺一台摄像机,龙女伸出的手掌停在半空,脸上笑意半僵。 24 教团合并 察觉到塔露拉已经到来的李林迅速停止打情骂俏,仿佛正人君子。 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不过塔露拉早就在心里预演过重逢场面无数次,对李林不着调的行为早有防备。 她环视着周围的训练器材和军事设施,轻描淡写地开口:“所以你在这里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组织,将这些感染者矿工变成训练有素的军人?” 那些攀附在墙垣上的矿工脸上还带着稚嫩的味道,但是他们却有了军人的精神,这很难得。 那个来自于叙拉古的杀手想必没有办法做到这些,所以是谁造就了他们不言而喻。 塔露拉微笑着向李林走过去,此时一道人影从李林背后走出,挡在两人之间。 “这就是你跟我说过的塔露拉小姐吗?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久仰!” 年小姐一脸兴奋地握住塔露拉抬起的手上下摇晃,眼中雀跃不似作假,“你好你好,听说你作为整合运动的领袖一直在坚持为感染者争取权益,我能以你们为题材拍个电影吗?或者拍个你的个人纪录片也行?” 塔露拉微微用力手掌却被年攥住挣脱不开,只好强颜欢笑:“你......你是?” 李林见状脸上浮现自豪笑容,浑然不觉这两个女人之间开始弥漫火药气息:“看来你们果真是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个屁!这他妈是哪来的疯婆子! “请问,你哪位?” 年小姐闻言作恍然状:“居然忘了自我介绍吗?不过也不打紧,我是一位电影艺术爱好者,你叫我年就行。” “年......龙门,还是炎国人?”塔露拉将这个陌生的名字微微咀嚼,随后面上神色收敛几分,“我想和我的导师说几句话,请你让开好吗?” “哈——导师,我可没听过他会有这样一个学生,个仙人板板......” 年微微侧过头,以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对不,科西切——或者用你的尊名称呼,不死的黑蛇?” 在同一瞬间,刀刃震荡和火焰翻涌的景象升起又覆灭,空气的扭曲震荡以两人握手为圆心散发开去,年和塔露拉的衣袂被猎猎的罡风吹得向后翻飞如旗帜。 转眼间无形的圆从他们的立足之处扩散开去,将枯草,泥土,石块尽数碾作齑粉,却又在不到一米的范围内,诡异地停止了扩张。 在这个圆形的领域内,金红色灼亮的焰色一闪而逝,气温升高却又骤降,塔露拉的脸色变得极其苍白。 但她毕竟还站立着。 “喔。真了不起。”年握着她的手,声音像是铜水一般响亮,却仅仅只有她们二人能够听闻。 “居然没有被科西切控制吗,反倒是将他作为了你的资粮,唔,你似乎接触过某些异质的知识啊,这些东西保护了你的灵魂,并将黑蛇的意识洞开了一道边门,使你从中获益。” 塔露拉挣扎着站直身子,眼神略微恍惚。 年微笑着松开手。 她已经确定了黑蛇这次转生的容器,就是眼前的龙女,但塔露拉自己的意志目前依旧占据上风,而黑蛇本身的状态似乎也不是那么乐观。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科西切作为塔露拉的资粮被反向吸收殆尽,倘若当真事有变化,那她也自然能以雷霆手段,将科西切连同塔露拉一起毁灭。 塔露拉惊怒地低下头,却发现自己的脚边的枯草依旧在摇曳,石块和泥土依旧安静地安置在原处......除了染上一层金属的光彩。 转瞬之间,就连金属的光彩也飞速退去,就像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觉。 不远处的其他人对此毫无意识。 当然李林不是,在他的眼中塔露拉正被一片影响环绕其中,其中既有铸相也有刃相。 于是他快步走上去在空气中薅了两把,墨绿色桌面上又多了一张一阶的刃相影响,一张二阶的铸相影响。 墨绿色桌面并没有时停保鲜的效果,又或者影响本身的性质注定不能长存,上次收集的两张铸相影响,现在都已经消逝。 见到李林走来的塔露拉重新露出笑容——当然她下意识地与年拉开了距离。 久别重逢的塔露拉本想叙旧温存,却没想到李林这厮抬头向她背后望去:“蟑螂娘呢?” “蟑......恶。”塔露拉闻言脸上露出嫌恶神色,没想到李林xp古怪程度不减反增,但念及旧情她还是顺从开口,“如果你要养的话,荒原上有很多。” 李林闻言大喜:“真的?” “我们先不说这个......”隐隐感觉有些反胃的塔露拉开始转移话题,“所以我们双方的组织能否合并?” 龙女的眼睛里满是诚恳的神色:“我能体会,你从男爵的手中逃出,来到此处组织矿工付出的心血,而我也一样。我的思想和纲领由你直接授予,而整合运动的成型你同样功不可没。” “无论是整合运动还是共助会,实际上都是你的孩子。” “请相信我,导师。” 李林愣了一下。 眼前墨绿色桌面无声浮起,在年的下方突然多出了一张新卡,空白的卡背上是仿佛刀刃划过的痕迹,这些痕迹组成了塔露拉的抽象面容。 【斗士·塔露拉】 【性相:刃】 【当前阶段:第一印记】 【荒芜的大地上火焰升腾,坚定的斗士握紧了长剑。塔露拉总是去火焰烧得最旺的地方,她的技巧充满力量。】 系统提示这张卡属于李林的信徒。 塔露拉与其他的信徒有许多不同之处,不仅仅在于称谓,也在于她具有“第一印记”。 与此同时,系统桌面的右上角多了一个外圆内方的倒计时图标,象征共助会的铸相教团卡已经被吸入其中。 李林抬起眼睛,直视塔露拉,龙女坦然与他对视。 “我同意了。” 他弹动手指,桌面上塔露拉的信徒卡无声飘飞而起,坠入倒计时图标之中。 原本迟缓转动的倒计时霎时间飞速旋转,转眼之间来到尽头,随后图标开裂绽放白光。 【斗士塔露拉】回到原地,而原本属于共助会的教团卡则染上了鲜红和暗色,属于整合运动的图标正跃然其上。 【教团·整合运动】! 在共助会与整合运动合二为一的瞬间,无论是墙垣内的矿工,亦或是墙垣外驻扎的整合运动士兵,都由衷地感受到一股暖意,原本空气中隐隐对峙的敌意骤然烟消云散,剑拔弩张的气势消匿于无形。 不知是谁最先放下了枪。 弑君者无来由地一阵放松,将刀刃插回自己背后的刀鞘里。 整合运动阵地上,爱国者有些惊诧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在刚才一瞬间他险些主动放下了自己的武器。 w皱着眉头,刚才她似乎产生了一些模糊的幻觉......? 塔露拉嘴角抿起,眼瞳发亮。 年在不远处投来惊异的目光:她感受到信仰自己的对象骤然暴增了数倍。 李林将共助会与整合运动合二为一,看似是以整合运动为主,但共助会的理念和信仰也同样进入了整合运动中。 年成为了整合运动信仰的对象,而李林作为整合运动领导者的导师,间接地掌控着组织。 塔露拉与柳德米拉相视一笑,随后主动登上墙垣,向着整合运动的士兵们招手:“我们现在是同志了!” 不远处年伸手拉了一把李林。 “你个瓜皮搞的鬼?” 李林的脸上殊无笑意,而是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向年示意噤声。 25 王 道 征 途 年怔怔地注视着他,此刻李林的眼瞳幽深如同深渊,他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唇边,瞳孔中却倒映出塔露拉的影子。 他像是照亮蒙昧夜晚的灯塔,双目炯炯有神如透光的玻璃。 “你早就知道?” 年小姐压低声音,“你知道她身体中藏着什么,你早就知道一切,无论是关于我的身份,还是科西切的身份,对吗?” 见李林不曾否认,年的神色微微严肃:“所以你是在顺势利用每个人,无论是这个教团,还是接下来的整合运动,甚至将我和那条毒蛇也一同算计进去,你想做些什么呢?毁掉这座城市,还是改变这个世界?” 见到李林继续保持沉默,年深吸一口气。 在她开口之前李林放下手指开口:“看哪......” 年小姐顺势转过头去,只听得李林如见神明一般喃喃开口:“小龙女的屁股可真翘......” 在令人失望这方面李林从不令人失望。 一个小时后,整合运动的其余士兵到来,为了掩人耳目一部分士兵在矿场中就地驻扎,所有的整合运动干部则进入共助会原先的驻地里。 原本作为礼堂的长屋被临时征用,壁炉被干柴烧的旺盛,橘红色的暖光正投射在墙壁上。 李林强撑精神坐在圈椅中昏昏欲睡,死鱼眼百无聊赖地瞪着天花板。 塔露拉兴致勃勃地向整合运动的各位干部介绍李林:“我的导师,真正的智者,整合运动灵魂的缔造者。” “他看上去并不像有脑子的样子。”长桌末端梅菲斯特正和自己的同伴窃窃私语。 他的同伴低着头始终保持沉默,对梅菲斯特的评价不置可否。 w则是显得有些不爽,作为李林口中蟑螂娘的正体,她很是打算提前把李林人道毁灭,只可惜塔露拉的动作比她快了一步。 伊内丝对李林产生了严重的忌惮和畏惧,在看见李林时她甚至想第一时间逃跑,赫德雷拉住了她。 在长桌旁,李林的位置仅次于塔露拉,甚至还要高于整合运动的中流砥柱——爱国者·博卓卡斯替。 爱国者本人竞对此毫无意见。 当然博卓卡斯替保持沉默,不代表李林就会保持沉默。 李林只要一刻不作死,浑身就像有w在爬,乘所有人都不注意时,他戳了戳爱国者的盔甲。 “何事,领袖的导师?” 博卓卡斯替的声音像是黄钟大吕一般敲响,他转过头来,那异形头盔和嶙峋长角伴随着牙酸声响,在天花板上划出狰狞的痕迹。 李林无视了众人投来的目光,学着爱国者一样声音低沉:“你知道切尔诺伯格的白棺是什么吗?” 这个问题意外的正常。 爱国者微微俯下身子:“你所说的,白棺,我从未听闻。” 导师和爱国者的对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连塔露拉也停下来,听李林讲话。 唯独弑君者轻叹一声,她猜到李林又要犯病了。 果不其然,数秒后李林沉声说道:“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w眼角一跳。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不少干部已经准备抄刀子,李林则缩在圈椅中嘿嘿怪笑。 好在爱国者即时起身,镇压住了这群蠢蠢欲动的暴徒。 塔露拉则好声好气地劝说李林,深知李林只能顺毛捋的龙女很快将病人情绪安抚稳定。 乘此机会塔露拉立刻询问李林到底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李林一边偷偷把鼻屎抹在桌子底下说道,“无非就是类似基因复原舱、家用生理修复仪一类的东西,现在切城的白棺里还埋着一个人,如果让他出来,覆灭整合运动也是易如反掌。”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w拍案而起,自以为找到机会的蟑螂娘一脸嘲讽地手指李林,“你说这些话有什么目的,是谁指示你讲这些的?” “巴别塔的恶灵。” 李林一句话让w哑口无言。 不知何时,眼瞳中黑色占据大半的李林,双手十指交叠放在桌上,双目镇静地直视w。 “如果我说在白棺中休眠的那个人,是巴别塔的恶灵,doctor呢?” w下意识地喉头耸动,咽了一口唾沫,可见这个名字对她的惊吓有多大。 李林转过头,环视着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下来的整合运动干部,每个被他目光扫视到的人皆不自觉地低下头去,仿佛自己的思想正在被洞开。 环绕一圈之后李林眼白开始扩张,又有重新变成死鱼眼的趋势。 知道自己即将犯病的李林迅速开口:“所以我们的目的是抢先在别人之前把博士掘出来这就是我们的王道征途!” 说完这句话后李林闭口不言。 原本气焰嚣张的w居然破天荒地第一个赞成去掘博士。 于是整合运动在切城的第一个任务居然是抢在罗德岛之前,去把罗德岛的指挥中枢博士给挖出来,这份任务自然交给了唯二对博士有认知的李林和w。 这场别开生面的见面会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而接下来一个小时李林和w则制定了详细周密,万无一失环环相扣的精妙计划。 代号:王道征途。 “首先,我们这次进切城的目的不是为了破坏!” 李林站在台上,眼神凛冽。 “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轻举妄动,要记得路线图。” “然后想想办法干他娘的一炮!” w站在台下双手环抱在胸前不屑冷笑:“你还说目的不是为了破坏!” 恼羞成怒的李林愤而咆哮:“总之谁要是给我玩自杀式冲锋我就毙了谁!” 游戏中的整合运动永远是呈现一幅自杀式冲锋,不是已经变成了人肉炸弹就是在安拉胡阿克吧的路上。 因此这话听起来毫无威慑力。 大概就像:我们成功阻止敌人的自杀并将之击毙。 李林详细周密,万无一失环环相扣的精妙计划需要时间来做准备。 首先突袭时间制定为夜间。 w说夜间是突袭的最好时机,他照做就是。 李林在这方面向来善于纳谏。 整合运动在切城人生地不熟,所以必须要一个熟人带路......科比当然是不行的,一方面他不是切城人,一方面他太熟了,柳德米拉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一切按照详细周密,万无一失环环相扣的精妙计划进行。 自觉完美的李林心说管你什么博士凯尔希普瑞赛斯阿米娅,不过只是凡人的智慧,不值一提。 ...... 深夜。 一群人鬼鬼祟祟地从矿场驻地留出,冒着风雪穿过小巷。 白棺的所在地其实非常明显,明显到他们一抬头就能看的见——即城市中心那个被倒扣的半圆。 开始行动后无论是w还是弑君者都迅速进入状态,整合运动的小分队将李林裹挟在其中,迅速穿过人迹罕至的小巷,顶着时不时从墙垣边缘落下的雪团,快速往城市的中心前进。 “要小心切尔诺伯格的警察卫队,这里仅指那些黑衣卫队,他们都配备了源石弩弓和铳械。” 弑君者压低声音说道。 这时小巷出口有影影绰绰的人影。 整合运动小队迅速保持静默,然而那个人影却愈来愈近,愈来愈大,直到他的身体彻底出现在巷口。 随后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是个醉汉。 弑君者打了个手势,整合运动小队快速从醉汉身上跨过,除了李林。 他被醉汉身上的衣服绊了一跤,摔在雪地里。 “嗯......嗯?” 醉汉朦朦胧胧地想睁开眼。 只见李林狞笑着坐在他胸口拳头如雨点般落下,他一向小心眼。 弑君者迅速赶回,抽出腰间短剑将醉汉割喉,顺势拉起李林:“别玩了,我们走。” 26 哦呼! 还没报复够,就发现自己目标被弑君者抢了头的李林很不爽。 暗夜之中那双死鱼眼开始四处搜索目标,打算给弑君者和w整个大活。 不一会儿急速奔行的w感觉有人在戳她的腰。 w放缓行进速度不悦看去,果不其然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导师”。 所幸他这次没有喊蟑螂娘,w心中掠过一丝庆幸,随后压低声音:“该死,你想干什么?” “如果不想等会被我丢在白棺里,就快滚回去做你自己的事。” w压低声音威胁李林。 李林反唇相讥:“在我的家乡格里芬,没有人敢拒绝我的要求!” 格里芬又是哪......? w眼中闪过一丝疑问,在察觉到弑君者有被转移注意力的倾向后,她又加快语速:“你到底要干什么,快说!” 李林嘿嘿奸笑:“给我两个手榴弹。” 为了不再让李林纠缠自己,w迅速从身上摸出两个插栓手雷丢给他,然后快速离开李林身边。 好在这段小小的插曲没有影响队伍整体的行进过程,深夜的确给突袭的过程增添了不少便利,在李林没有捣乱的情况下,整合运动顺利来到封锁线外。 “我们该怎么进去?” 弑君者和w通过眼神交流,发现这个庞大的半圆形建筑物几乎浑然天成,仅靠正常手段根本无法进入。 在原本的剧情之中,罗德岛一方面是有经验,另一方面当时天灾将近,全城军民不仅要面对近在眉睫的天灾危机,还要应对整合运动的大举进攻,根本没有人来管罗德岛小队。 几人来到白色半球的门扉前,w从身上摸出一块橡皮糖似的东西黏在门框边。 小队成员小心翼翼退开数十米,只听见风雪中一声极其低沉的闷响,原本牢固的金属门扉摇摇欲坠。 所有的门扉都有着两种功能:开启或者关闭,现在火焰和高温令这扇门扉死去,它也因自己的生命走向终结而洞开。 “带上面具。”弑君者压低声音,示意所有人戴上防毒面具。 感染者相对于正常人,更应做好防护措施,这能有效延缓他们的感染蔓延症状,同时能够抑制源石扩散。 这个巨大的纯白半球体只是阻碍的第一重,整合运动小队中有人戴着夜视仪器,有些人则因为种族缘故天生具有夜视功能,他们仅仅是站在外围瞭望了一会儿,就明了阻挡在前面的究竟是什么。 沉重的金属罩子,或者说,足以笼罩一幢建筑物的庞大棺材。 这里到处都是污浊的空气,而远方蠕动的夜色像是张牙舞爪的森林,更远处模糊不清的轮廓在夜色中起伏,像是一座遥远的山脉。 这里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在这种环境中所有人都不自觉地保持静默。 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白棺在哪里?” 良久的沉默后,w打破了寂静,她的声音扩散开去却又诡异地在不远处休止。 “......我有点印象。” 弑君者接话。 “你?”w斜着瞥了她一眼。 “如果那个叛徒临死前的遗言不曾作假,白棺应该就在不远处。”黑暗中柳德米拉眼神平静。 背叛者谢尔盖曾是切尔诺伯格研究所的研究员,面对威逼利诱他选择了投诚,将切尔诺伯格研究所所有人的资料和盘托出,于是军方的大清洗到来了。 除了谢尔盖以外,几乎所有人都死在了大清洗中,也包括柳德米拉的父亲,而彼时尚年幼的柳德米拉被送往叙拉古。 讽刺的是谢尔盖本人的儿子因感染矿石病被驱逐,哪怕他本人靠着出卖同僚当上了市议长。 当柳德米拉把刀刃架在他脖子上的时候,谢尔盖将过去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w不再多问,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贸然询问只会招致他人的不满和报复,在这方面萨卡兹雇佣兵总是非常讨人喜欢。 “我们走。” 弑君者拔出腰间的短刀,她开始深呼吸,灰色的雾霭从口中的发烟器官扩散开去,毫无阻隔地与周边沉沉的黑暗融为一体。 黑暗中弑君者的雾气相当于一个小型的雷达,相当好用。 二十分钟后他们抵达白棺的所在地,有人打开了战术手电,一束直线光放出,投射在粗粝的金属墙壁表面。 漫长的时间让这些金属的表面生锈,爬满令人感到不适的疮疤。 w故技重施,将金属罩子表面的门扉炸开,一行人鱼贯而入。 切尔诺伯格研究所的主楼已经在当年的大清洗中坍塌部分,而白棺所存放之处则是在地下室,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带着装备踏足螺旋向下的楼梯。 这次不用w出手炸开门扉了,或许是当初执行清洗的军人们觉得不必多此一举,根本没有给上锁。 “白棺应该就在前面,急救设施准备。” 整合运动的小队成员立刻解下背包,取出除颤仪和输液工具。 无论那个巴别塔的恶灵究竟多么凶名赫赫,视人命如草芥地挥霍他人的性命,但现在他已经躺进了白棺中音讯全无,沉眠数年。 漫长的沉睡只会导致博士的身体变得极其虚弱,如果没有急救设施,恐怕在掀棺而起不久后他就得暴毙。 弑君者挥手示意整合运动的小队成员们来到白棺边缘。 在没有任何外置能源连接的情况下,这个四四方方的东西依旧散发着暗淡的白光,将周围人的面孔映照成惨白模样。 “动手!” 在数名身强力壮的成员一同用力下,白棺纹丝不动。 此时白棺表面突然亮起荧光。 “小心!”一众整合运动成员迅速退后。 只见白棺侧面屏幕闪烁三次后显露出一行众人完全不认识的文字。 w的眼角神经质地抽搐,她嘴角微微上扬。 很显然她在动一些把博士连同白棺一起炸上天的歪脑筋。 就在她即将真正动手之前,一道人影乘周围不注意迅速窜出爬到白棺表面。 正是整整一千六百字没有出场的李林! 众所周知,在明日方舟这群兽人们创建文明之前,多半还有一个真正人类缔造的繁华文明,而这个文明形态可能比较接近地球。 这个白棺也自然是史前文明遗留下来的产物。 在系统自带的翻译模块下,白棺显示屏上的文字被迅速翻译出来:请输入密码。 李林迅速输入114514,密码显示错误。 用脚趾想密码也不可能是这么恶趣味的数字。 不死心的李林再次输入1919810,密码依旧显示错误。 恼羞成怒的李林从腰间摸出w给的两个手雷,打算把博士连同白棺一起炸上天,吓得w和弑君者连忙一左一右冲上来把李林拖回队伍里。 主要是这个距离不光能炸飞博士和白棺,也能把他们一起炸飞——密闭空间里源石手雷的破坏力是超乎想象的。 “早知道我就不该把手雷给你这个疯子。”w恶狠狠地用膝盖压住李林脊背,把他摁在地上。 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李林被按在地上不断蠕动,像条挣扎不休的蠕虫。 “我来试试。”弑君者来到白棺显示屏前眉头微蹙,随后按照谢尔盖的遗言输入那串意义不明的数字:31415926。 八位数字输入的瞬间,白光黯淡下去,隐约的喷气声从白棺内部响起——这象征无缝的白棺正在从内部开启。 也难怪之前整合运动的成员没有办法推动它,因为特殊的构造决定了它根本无法被外力所打破。 估计就算刚才李林丧心病狂地引爆手雷,炸死的也只是他们,白棺和里面的博士会毫发无伤。 气压声逐渐变大,低温气流从敞开的缝隙中喷出,白棺完全开启。 此时就连w也来不及压制李林,而是操起手边的除颤器冲到白棺边缘。 仅容一人平躺的白棺中,躺卧着一只不知道性别年龄种族的博士。 至于为什么看不出性别年龄和种族......你要是穿上博士那身,你也看不出来。 整合运动的急救措施显得粗放和随意,w甚至连看都没看,就直接把除颤仪放到了博士的胸口,弑君者操作的输液器也不遑多让,倘若不是因为白棺本身的医疗措施了得,恐怕博士能直接被她们折腾死。 “开始循环,浓硫酸1000cc注入完成。” “体温过低,氢氧化钠220毫升注入。” “看起来博士似乎要当场暴毙,不过没有关系,啪地一下很快啊,静脉注入开水。” 李林百无聊赖地承担起配音工作。 好在下一刻博士终于被李林的配音吓醒,下意识伸出了苍白冰冷的手,只是这诈尸场面略显惊悚,w和弑君者都吓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乘此机会李林冲上去趴在白棺边缘:“你醒啦?手术很成功!” 体验反复去世险些直接暴毙的博士,下意识握住李林的手。 “你是谁?” 雌雄莫辨的声音意外的好听,令李师傅不禁“哦呼”一声春心荡漾。 27 想想办法干他娘的一炮 “哦呼!” 李师傅顿时春心荡漾,不过想起棺材里躺尸的博士有可能是个体毛旺盛的男人,李林顿觉恶心,如同甩鼻涕一般甩掉博士的手。 刚被折磨到半死不活的博士,强撑着剧痛的身子从棺材里起身,兜帽下平静眼眸在周边人身上一扫而过: “......这里是哪儿?” 一边的李林再度被博士那雌雄莫辨的声音吸引,奋力从人群中挤过来:“我不告诉你!” w疑惑地看向李林: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还要挤过来......? 博士目光在李林身上停留数秒:“你是谁?” “我是沙福林。”李林沉声回答。 无论是博士还是整合运动的成员都没有回答他,所以说玩没人知道的梗只会导致冷场。 博士沉默了一会儿后抬起头:“我.......我不认识什么沙福林,但是我也想不起自己是谁——我失忆了?” w和弑君者对视一眼,萨卡兹微微颔首示意这个的确是真货。 她在巴别塔追随萨卡兹王女特蕾西娅的时候,曾经和博士打过照面,眼前的人虽然不再有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气质,但是那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用于证明身份已经足够。 只见此时博士拉住李林的手从白棺中缓缓起身,他似乎对李林颇为信任。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选这个看上去就不靠谱到极点的货色。 得到博士垂青的李林趾高气扬地向其他人炫耀,可惜整合运动其他成员都知道他身份,唯唯诺诺的样子让李林索然无味。 身边博士静静地观察着,兜帽下眼神莫名。 “此地不宜久留。”弑君者就像是杂鱼一样说出了一句很经典的台词,“乌萨斯官方随时有可能找到我们,快走。” “乌萨斯,好熟悉的名字。”失了智的博士还在喃喃自语。 一行人重新穿梭在黑暗中,博士紧紧抓着李林的手掌不愿松开,像是跟着母鸡的小鸡。 黑暗夜色里李林感受着手中柔软的触感,不禁再度心猿意马.......直到远方传来剧烈的响声。 “糟糕。” w微微色变,“我们的踪迹被人发现了。” 他们进来的时候为了保证效率,不得不采取极端手段炸开了封锁的门,现在定式巡逻的乌萨斯军警多半已经发觉了痕迹。 “全体准备。” w掣出她那把庞大的改装铳,而弑君者则吞吐灰色雾气,掌中双刀搅动雾霭。 整合运动成员有的从背包和身上取下钢板,接缝吻合对齐形成巨盾;有的将折叠的弓弩打开上弦;有的干脆捋起袖子准备释放源石技艺。 冲突一触即发。 “先等等!” w和弑君者狐疑看去。 不是李林在说话,而是博士在开腔。 众目睽睽下博士向着弑君者和w伸出手掌:“还没到一定要动手的程度,把地图给我。” w皱起眉头:“你记忆恢复了?” 与此同时她暗中提起警惕,倘若眼前的博士真的恢复了记忆,那自己第一时间就要杀了他。 博士无声摇了摇头:“我只是......突然有些想法。” 弑君者低声说道:“这里没有地图,但是我知道大致路线。” “这也可以。”博士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说给我听。” “希望你真的能有点用。”w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博士还没来得及回敬一句,身边李林就开始阴阳怪气地模仿w:“希望你真的能有点用捏。” w冷哼一声,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她现在已经学会了不和李林对线,否则李林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她拉到和自己一样的智商线,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她。 弑君者乘此机会迅速把大致路线说给博士听。 “呼......” 轻轻吐出一口气,博士将手掌从李林手中收回,放进冲锋衣的衣兜内,兜帽下眼眸微阖。 散发着暗淡光辉的路线在头脑中纵横勾折,如涟漪般扩散开去,那些知识和认知彼此碰撞、燃烧、摩擦、膨胀,然后迸裂出新的火星,将一片黑暗的思绪点亮。 这对博士来说近乎本能。 他重新伸出手拉住李林的手掌:“向左前方......不,十一点钟方向移动五十米。” 这个指令的精确性几乎让所有人侧目,除了李林。 w挥了挥手,示意整合运动小队按照博士的指令行动。 “说真的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失忆了。”她抛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博士不置可否地耸肩,示意李林跟上。 在行进了大约五十米后,外面的响声诡异地衰落下来,而博士此时再次开口:“我需要一个人去九点钟方向,三百米外制造噪音,等他吸引注意力后,我们进行下一步。” 一个整合运动成员无声离去,短暂的等待后,炸药爆炸的声音从三百米外传来。 “现在全军向四点钟方向突击。”博士重新把手插回衣兜,发号施令。 “这里只有一个门,那外面的守军把门重新堵上不就成了吗?”这样的问题只有李林会问。 弑君者悄悄竖起耳朵:她对这个问题也非常好奇,但她拉不下脸。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博士似乎愿意给李林解释自己的想法,“但事实上是外面的人并没有这么做,因为调动人力物力的时间不够。” 短短的时间里,借助弑君者的解释和其他人的只言片语,博士已经对自己的处境有所了解。 ——他是感染者组织“整合运动”的指挥中枢,仅次于领袖塔露拉和导师李林,与爱国者博卓卡斯替地位等同的执行官,代号“博士”。 数年前自己身受重伤,整合运动成员为了不让自己死去,冒着巨大风险将自己藏入白棺,为此牺牲颇多。 现在整合运动即将与切尔诺伯格产生冲突,自己必须作为整合运动的头脑站出来,领导所有的感染者。 其实这些措辞不乏漏洞,但是鉴于李林给他的异样熟悉感,博士选择相信了这批人。 举起巨盾的感染者冲在最前面,特质材质的盾牌从废墟中冲出,甫一暴露在空气中便被数只弩箭命中。 远方一束探照灯骤然亮起,照得他们如同白昼。 此时,已经不再需要博士的指挥了。 在灯光亮起的一瞬间,浓重的雾霭再次扩散开来,涌动着从金属的间隙里渗出,迅速在风中凝结,雾气毫无物质的实感,反而如同虚无的裂隙,贪婪到将一切光芒尽数吞吃。 源石技艺·吞下死难者的苦! 随后,弑君者开始不加掩饰地抽取着此处的残留情绪——无数的鲜血、绝望和死亡,甚至将雾气的边缘也染成了猩红的血色。 她在雾气中肆意驰骋,穿过重重阻碍,最后挥出手里的短刀。 洞开空气和浓雾的缝隙,将点亮强光的探照灯,连同操纵它的军警一同斩落。 “精彩!” w毫不掩饰自己的笑声,借助着如同海洋的浓雾,她扣下了手中的扳机。 一枚重型榴弹从她的铳械中射出,随后落入切尔诺伯格军警仓促集合的阵地里......然后,便是爆鸣和烈光! “bang!” 火焰,尸体,金属飞溅的残片,浓重的刃相要素开始云集,形成影响。 “我们走!”整合运动小队一边飞速前进,一边向着两侧猛烈开火,在弑君者的精确点杀和w的火力压制下,他们迅速冲破了仓促集合的军警包围圈。 只是情况并不容乐观,他们庞大的阵仗已经吸引了更多的注意力,这座城市开始向此处投来目光。 “我们似乎在被重新包围。”被众人保护在其中的博士幽幽开口,“这是谁制定的作战计划?” 一众人等齐齐回头看向李林。 察觉到众人鄙夷眼神的李林梗着脖子开口反驳:“放屁,我制定的明明是详细周密,万无一失环环相扣的精妙计划,如果你们按照我的计划来,怎么可能会被包围?” 博士被李林的恬不知耻震惊,暂时陷入沉默。 感觉自尊心受辱的李林冷笑一声:“看来你们终究还是陷入了山穷水复,不过没关系,我早就制定了b计划。” 弑君者投来不安眼神。 “炸弹。”李林的声音像是猎猎寒风,“w,现在引爆炸弹,将我们来时的那条路炸毁三分之一,注意是中间的三分之一。” 整合运动小队这条路的前三分之一靠近矿场,后三分之一接近被封存的研究所,唯独中间的三分之一靠近乌萨斯中学、百货商场,以及军警方的训练地。 李林仰起头,眼瞳幽深如黑夜:“动手吧。” 28 四千字可是足足一天的更新字数(得意洋洋) 远方传来隐约的雷鸣,随后火光由远及近,呼喝声,爆炸声甚嚣尘上。 这座城市因突如其来的痛楚而醒转。 夜幕中积雪和火焰汹涌而至,追兵被烈火蒙蔽了视线,又在暴雪中困顿到裹足不前,而整合运动已悄然离去。 ...... “你们去哪里,做啥子了?” 年打开门,给李林拍着身上的雪,她没参加整合运动的会议,并不清楚李林等人连夜去掘博士的事儿。 “云顶天宫。” 李林答非所问:“刚刚w拉着我去刨了切尔诺伯格所有人的祖坟,就在我们终于把博士这老粽子刨出来后,我在白棺里见到了终极。如果不是闷油瓶牺牲了自己,我就见不到你了,所以能让我摸一下你的......” 长生者回到桌边,用自己打的锅煮牛肉片,一边用筷子夹起锅里的肉片一边和李林闲聊:“所以刚才切城里面引发的大爆炸,也是你们这群瓜皮干的?” “什么大爆炸?我不知道。”李林抽出筷子怼进火锅里,顾左右而言他,“可能是唐泽贵洋同学在教室里发出的声音罢(心虚)。” 心虚也没必要把这两个字念出来吧...... 年微微晃神,于是被李林夹走了肉片。 “喂!那是我看上的。”年徒然地抗议着李林的不道德行为。 不过通常的道德观念对李林并不适用,年也同理。 ——漫长的生命已经让她将大多数事情看得很淡,泰拉大地上的众生在她眼中几乎都是没什么价值的东西,只有少数存在值得让她在意。 好在李林就是其中之一。 两人迅速将火锅分食殆尽,李林横躺在床上对他人的劳动果实指指点点:“我觉得不行,太辣了。” “你个瓜皮说什么呢?我好不容易才翻出来一瓶辣酱。”年躺在另一边用脚蹬李林,“而且辣是一种生活态度好不好,不吃辣的人多可悲啊!” 李林下意识打算抬杠,年却被另一件事转移了注意力。 “话说长夜漫漫,我们这样是不是有些怠惰哈?” 年小姐百无聊赖地打着嗝。 闻言李林的黑色双眸中掠过疑惑:为什么要没事找事做?当个废物不好吗? “不过长夜漫漫嘿嘿嘿嘿......”产生歧义的李林向年爬了过去,然后被年一脚顶在胸口上。 “喂,我说你还真是不知死活啊。”年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林,“老子的身体内部常温可是一千四百多度哈......虽然我也挺喜欢你这人的,但是现在的你还太贫弱了吧?” 李林闻言面露嘲弄之色,开始睁眼说瞎话:“区区一千四百度?纯度,太低了。” “乖嗷,别作死。”年拍了拍李林,“这样,陪我玩一会儿,等会给你点小福利怎么样?” “嘿嘿嘿福利嘿嘿嘿嘿——”杯欲上头,色心冲昏头脑的李林被年小姐玩弄在股掌之间。 长生者那古怪的兴致来的很快,年小姐迅速把火锅重新揉搓,将其在掌心的高温中重铸熔锻,分割成一个个金属小方块。 年一边用指甲在方块表面刻画着什么,一边逗弄失了智的李林。 “别闹......呼,做完了。”年伸手在李林的下巴挠了挠,随后打了个响指。 一百零八张金属方块次第飞起,在桌上如同长城般自动垒起,碰撞间发出清脆的铿锵声。 ——她居然用手搓了一副麻将出来。 “好嘞。”年跳下床,十指交叉双臂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身体曲线一览无遗,“做完啦,我去找几个人一起来玩。” 数分钟后年带着两个临时牌友归来,看见李林正鬼鬼祟祟地趴在桌子边上,撅着屁股不知道在做什么手脚。 年脸上愉悦的笑容微微僵硬,快步走过去拽起李林的裤子把他脱离桌边。 “哎呀你怎么这么心急啊小甜心......”满口土味情话的李林丝毫不顾边上还有两位看客。 “别闹还有人呢。”年倒是没否认李林的称呼,一巴掌把他按到自己边上坐下。 被按到椅子上不断蠕动的李林最后放弃挣扎,瞪大死鱼眼向两位不速之客投去嫌弃目光。 “哟吼,没想到是你们两位老熟人,看来是做好准备要被我大杀四方了。” 李林坐在桌前阴阳怪气。 高大萨卡兹男人嘴唇微微抿起,露出一副和善笑意,在解下腰间长刀放在触手可及之处后,于李林对面落座。 “又见面了,李林先生,今晚你们可真是闹了个大动静啊。”赫德雷对李林点头示意,语气中流露钦佩和赞许。 他原本以为w会在途中忍不住动手欲望,把李林炸上天的。 “导师,还有年小姐。”出乎意料的最后一位牌客,居然是阿丽娜这个小鹿女。 李林顿时投去不敢置信的目光,没想到你个瑶瑶公主居然是棋牌室的常客,真是人不可貌相。 察觉到李林眼神的阿丽娜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年小姐很善良......而且炎国的游戏很有趣,感染矿石病的儿童们玩这个的时候会很开心,也会安静下来。” 李林对不择手段的瑶瑶公主有些刮目相看了,居然能想到给那群问题儿童玩麻将,果然能和塔露拉走在一起。 这把李林对家赫德雷,上家是年下家阿丽娜,年坐庄。 年甩出骰子示意端牌,不一会儿一圈尚蜀麻将正式进入流程。 问题在于赫德雷和阿丽娜两人的水平属实有点超乎想象,一圈下来赫德雷胡牌次数最多,阿丽娜紧跟其后。 年倒是没有刻意用自己的能力作弊,对她而言玩麻将这事仅仅只是娱乐。 至于李林......神经病玩棋牌水平不高不是常识吗? 察觉李林怨毒目光后,赫德雷熟稔地从牌河中摸了一张牌打出,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扬: “李林先生,不要看我是个萨卡兹,事实上炎国的麻将在卡兹戴尔同样流行。早年我曾经陪不少萨卡兹贵族玩过这种游戏。” 李林眼睛微微眯起:你搁我这儿装逼是吧......? 考虑到年和阿丽娜在场,李林一时半会没有用那些毫无下限的极端操作,但是赫德雷这份余裕已经让心眼极小的李师傅觉得他有取死之道。 某位知名不具的唐三一定会将李林引为知己。 又过了两圈,如果他们桌上有筹码的话,赫德雷估计已经赚得盆满钵赢,而李林已经输到只剩内裤。 此时阿丽娜突然提出暂时中止游戏一会,她要定时去给那群问题孩童做心理辅导,其中也包括了有些心理变态的梅菲斯特。 瑶瑶公主出门离去后,李林连忙借口要出去上厕所溜之大吉。 已经起身,本想和他攀谈一会的赫德雷顿时僵在半空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年摩挲着下巴盯着李林的背影,深藏功与名。 ...... 夜幕下,临时征用的休息室。 两名整合运动成员正在其中,桌上放着两瓶酒和一些不被医嘱允许的“止疼药物”。 “w那个疯女人真是搞出了不得的大动静啊。”靠在墙边的整合运动成员说道,“刚才的爆炸和火光肯定把切尔诺伯格的守军都吸引过去了吧,矿场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人了。” 坐在椅子上的整合运动成员拈起一片药物放进嘴里,不久后他浑身瘫软下来依靠在椅背上,喃喃地回答:“大概吧......” 这种药物能有效地缓解因矿石病而产生的剧烈痛苦,当然它本质上只是一种安慰剂,实际上并不能起到缓解矿石病症状的效果,还会造成昏睡的副作用。 据说那家名叫罗德岛的制药公司,专门为感染者提供治疗与服务,这种药物只是他们对外出口的一种而已。 靠在墙边的干员摇摇头,向着桌前走去:“谁知道这群魔崽子会不会卖了我们......” 很显然他们对萨卡兹雇佣兵们颇有微词。 小声议论中,休息室窗外,一张被灯光照的惨白的脸缓缓浮出。 已经服下镇痛药浑身酸软的两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林翻过窗户进入休息室。 李林平静目光在他们脸上一扫而过,一道冷冽声音在休息室中响起: “你们和你们的见识让我感到可笑,我并不依赖任何一个零件去拼凑出大地的全貌。” 他走到桌前,将那一把药片全部放入衣兜,翻窗就走,深藏功与名。 躺椅上两位整合运动成员怔怔地看着李林深藏功与名的背影。 所以说他为什么要翻窗? ...... 阿丽娜辅导完那群问题儿童后揉着额头从屋里走出来,甫一从温暖的环境走进夜晚的瑟瑟北风中,不禁打了个哆嗦。 在她打喷嚏之前,有人给她披上了一件外套,随后递过来一杯散发着暖意的红茶。 “谢谢......呼。” 阿丽娜抿了一口红茶,转头看向来者,“啊,李林导师——” 李林微微颔首,声音柔和: “一个人能活多少岁月,又能走多少路?我们被蒙蔽的时间,总比我们看清事实的时候更多,何况认清事实和做出选择又是两回事。” 这话简直不像他这个人能讲出来的。 阿丽娜微怔,刚想说些什么,李林温和带有磁性的声音再度响起:“既然选择了暴力这条路,就必定会面对比你更有力的事物,但意志和思想,有时候连时间都能战胜。” 这种不明觉厉的谜语风格与李林往日完全不同,阿丽娜略有尴尬,为了不表现出来只能抿一口手里加了料的红茶。 下一瞬间,阿丽娜眼前突然天旋地转,手中杯子无声松开,在落地前被李林接住。 李林脸上露出奸猾笑容,将阿丽娜送回她房间后,又偷偷将剩下的料加入那两瓶酒中,深藏功与名。 ...... 李林的房间里赫德雷凝视着天花板某处,年则依靠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金属的麻将块。 “李林阁下还没有回来。”赫德雷突然直起身子,眼神投向上下抛动着金属块的年。 金属块掉到桌面上,年没有去看那块麻将:“你们萨卡兹总是这样无趣。” 长生者上半身后仰,靠在椅背上,声音有些寡淡:“找我?哈!你可是找错了人......为何世上无趣与无价值之人竟如此之多?千百年来一成不变。” 赫德雷抿起嘴,眼观鼻鼻观心。 “看在你麻将打得不错的份上,我姑且告诫你一句话:不要妄图用一个国家、一个种族的兴衰存亡来约束我们这种东西。” 长生者的眼瞳像是熔融的黄金,声音如同滚动的铜水,“你们所看重的东西,对我而言,还不值一把废旧的锄头。” 赫德雷深呼吸,他起初对年的身份仅仅只是有些猜测,萨卡兹与这片大地一同古老,而作为萨卡兹中曾经显贵的家系,赫德雷的传承中有不少关乎古老之物的知识。 眼前的长生者虽然看上去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但依旧带着那些古老之物才会有的某些看法。 萨卡兹佣兵团的名义上的最高领袖,是特雷西斯派来的代表加尔森。 赫德雷为摄政王特雷西斯服务,这并不是个不可言说的秘密,而摄政王在招徕那些古老者,这也不是秘密。 他很清楚这对那些古老之物可以算作一种冒犯,如果对方喜怒无常,很有可能会第一时间将他像虫豸一样捏死。 好在她对自己没有敌意,否则哪怕是整个切尔诺伯格,也会在对方的愤怒下化为灰烬。 房间中的气温开始波动不止,这象征着年的心情正在起伏变化。 门被推开,李林拎着两瓶酒径直而入,在看见年和赫德雷时他把手上的两个酒瓶放在桌上。 “诶哈哈哈哈哈,红酒来咯。”李林不加掩饰地把酒瓶子往赫德雷眼前一拄,“喝,怎么不喝啊,在整合运动这喝红酒多是件美事啊!” 赫德雷眼神复杂地在李林和年之间游移,短暂的沉默后他叹了口气,抿起嘴唇,握住酒瓶。 “多谢李林先生的馈赠。” 萨卡兹男人有些萧索地提着红酒离开房间。 “奶奶滴,为什么不喝......那我这药岂不是白下了?”李林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的酒瓶,又看了看年,“要不咱俩走一个?” “不要。”年瞟了一眼酒瓶,坏笑着向后仰倒在床上,“要喝你自己喝哦。” 不疑有他的李林气恼地拔出软木塞,对瓶吹了一气。 等灌完半瓶后,后知后觉的李师傅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并没有得到年的福利,而且自己在两瓶酒里都下了药。 李林起身一言不发来到床边,随后一声不吭地倒下。 29 v我9块9,疯狂星期四抚慰支离破碎的心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哪怕某些没心没肺的人睡得像是仲夏夜的田所浩二,但总有人是难以入眠。 赫德雷和阿丽娜本来也应该是难以入眠者中的一员,但是李林的好东西让他们也陷入了梦乡。 w打着哈欠身体后仰在靠背椅上,泪眼惺忪,面前是皱紧眉头满脸迷惑的塔露拉,这场仅有两人参与的会议已经持续了相当一部分时间。 当前的现状是,w的行动小队有备而来,不仅把博士从白棺里撅了出来,还不讲武德地一顿乱打,趁着深夜的时机把乌萨斯军警弄得灰头土脸。 在战术上他们完美地达成了预期目标,但是在战略上则出现了不大不小的漏洞:接下来乌萨斯军方一定会进行拉网式的排查,整合运动暴露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 至于塔露拉为什么要单单留下w,而不是留下李林......那是因为w的战术规划极为优异卓越,这个萨卡兹佣兵对战争的本能把握近乎天赐。 如果让李林来,很有可能他会在犯病的情况下搞砸一切,在这方面李林的能力和他不要脸的程度形成正比。 “所以行动只能提前了。” 灯光照的塔露拉的脸影影绰绰,她把手上的铅笔往地图上一扔,起身来到柜台边拿出一包速溶咖啡粉撕开,倒进杯子里。 热水注入后浓郁的苦涩气息升起,将整个房间都充斥其中。 德拉克端起杯子转过身,向萨卡兹示意:“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w吧嗒了一下嘴,短暂犹豫后开口:“加两块糖。” 塔露拉点点头,然后又拿出一个杯子,熟练地重复一遍冲泡咖啡的动作,然后用镊子从糖罐里夹出两块方糖放进咖啡里,看着奶白色的痕迹在黑色的液体表面变化出螺旋的纹路。 萨卡兹雇佣兵有些出神地凝视着龙女的背影,又在塔露拉转身前收回视线。 将两杯咖啡放在桌前后,塔露拉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所以你的打算是什么?” w直起身子:“你信任那个被我们带回来的家伙吗?” “你说博士?” 萨卡兹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如果可以我不希望听见这个称呼,但是......他确实已经失忆了。” 塔露拉抿了一口咖啡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哈,或许你已经知道消息了,这个人曾经在萨卡兹的内战中产生过巨大的作用,作为对雇主的负责态度,我好意提醒你一句,他很危险。” “这么严重?但是他似乎身体孱弱。” “李林的身体也很孱弱。” “这么说来那个博士的过人之处在于他的思想,还有战术指挥能力?”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被人称作巴别塔的恶灵。”w啜饮着被子里的液体,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试探过他,如果是原来的他,一定会选择更加不择手段的战术,但是现在他甚至会因为一个干员的性命做出调整。” w说的是此前行动时,派出去制造噪音吸引火力的感染者。 那个感染者身上的矿石感染已经接近晚期,w交给他的也是敌我殉爆的炸药,换句话说他压根就没想过活着回来。 放在过去,那个恶灵会直接毫不犹豫地派他去死,将感染者接近大限的性命挥霍掉,以发挥最大的作用;而不是像之前那样,特意修改了计划,留出了接应的空间,让那个执行诱敌任务的家伙归队。 这简直心慈手软到超乎想象,倘若不是他的战术指挥同样精准如手术刀,w几乎要怀疑这个博士是不是被凯尔希掉了包。 “和他相比,倒是李林的手段让我印象深刻。”w将身体蜷缩在圈椅里,一只手臂抬起竖起手指,“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制造爆炸吗?” “......为什么?” “他笃定我在来时的路上设下了炸弹。”w嗤笑着将手指伸进咖啡蘸了点液体,然后在地图上划出一条浅浅的湿润的痕迹。 “切尔诺伯格军警的训练基地、行政办公厅,乌萨斯学校区域,以及退休职工的荣养院......这条路上包括了切尔诺伯格三分之一的中枢。” 察觉到塔露拉眼神后的萨卡兹勾起嘴角跌回圈椅里,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发誓我可没有那种炸掉乌萨斯的想法,这只是职业习惯而已,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选择这种做法。” “我的手法那么隐蔽,可是他却那么笃定我一定做好了准备。塔露拉,你知道他那个时候是怎么说的吗?” 塔露拉十指交叉握拳放在桌上,眼神直视w:“他说了什么?” “他说执行计划b,将来时的路炸毁三分之一,我敢保证那个时候他没有笑,那种笃定让所有人都脊背发寒。”萨卡兹一拳砸在桌子上,“比起博士我现在更不放心他,你知道在白棺前他差点用手雷把我们全部炸死吗?!” “他就是个疯子——我之前一直以为我疯了,但是他比我想的还要疯上一百倍一千倍!你可以通过信任和温情来拉拢博士,但你绝对不可能用这种手段控制李林!” 等到萨卡兹重新恢复平静后,龙女重新松开手掌:“我会仔细考虑这件事情,但是导师手上的手雷哪里来的?” “我给的......”察觉到塔露拉目光后w撇撇嘴,“好吧这是我的过失。” 不出意外的话,李林以后应该接触不到什么易燃易爆物品了。 “总之这方面我会注意的。”塔露拉揉了揉眉心,“那博士的话,你们给他编造了什么身份?” “我懒得理他,李林忽悠他说是整合运动的指挥中枢,地位和爱国者等同,好几年前是你们派人把他送进了白棺里。” 德拉克有些无奈地说:“好吧......那就暂时这么安排。” 在解决了博士和李林的问题后,她们重新回到是否要提前起事的讨论上。 “其实提前起事也未尝不可,据弑君者说,下一次天灾的到来近在咫尺,就算没有你们今夜的暴乱,整座城市暗地里也在蠢蠢欲动。” 这对整合运动来说,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天灾到来,对于我们是个机会。” 在泰拉,天灾发生是一件相当普遍的事情,天灾因源石结晶而起,越是富集密集的源石,对其他源石接近的吸引力也就越大,直到一片区域内源石含量超过上限,在一系列连锁反应下化为天灾。 这就是为什么在泰拉,城市更容易引来天灾,因为相比天然的源石矿脉,城市不但所有使用的源石结晶都在地表,和其他可流动环境中的源石结晶微粒更近。 这也是为什么明日方舟中,移动城邦大行其道:只要避过天灾,之后产生的源石矿脉,就能为城市带来大量的利润资源。 弑君者在天灾到来前夕杀掉了谢尔盖,实际上反而是为切尔诺伯格的肉食者们,减去了一个竞争对手,是双赢的大好事。 “那具体时间呢?”w不再露出反对的意见,“你必须给我一个明确的时间点,我不会去必死的绝境。” “六天之后的下午两点整,天灾雏形将会在切尔诺伯格附近形成,大约一个小时后,天灾会和此处的矿场接触,形成大面积的源石风暴。” 塔露拉微微停顿,压低声音对w说道,“所以我们的行动迫在眉睫,切尔诺伯格在半个月甚至更早之前,就已经逐渐分出了移动地块,他们的最终目的地应当在圣骏堡以东,乌萨斯帝国的腹地。” “.......我知道了。” w仰起头把已经趋于冷却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起身推门而去,天色将亮,她现在上床还来得及补个觉。 塔露拉凝视着眼前不断跳动的烛火,最后眉头一点一点皱紧。 “头痛越来越剧烈了。” 德拉克试图想起和那个自称年的女人第一次见面,那个时候她似乎对自己说过什么,但是现在塔露拉什么都想不起来。 似乎是一次非常愉快融洽的交谈? “是的,这的确是一次愉快而又融洽的交谈。”有人在她背后温和地微笑。 “是这样吗?”塔露拉点点头,没有丝毫怀疑地转过身。 银发的公爵倚靠在墙边,篝火将他的影子照的摇曳不定,像是一条蛇,也像是即将破茧的蛾子。 “原来如此。”塔露拉点点头,从腰间的口袋里拿出一本封面发皱的书,习惯性地开始阅读。 咕噜...... 四周的黑暗像是粘稠的液体在涌动。 “你还要继续看这本书吗?它对你的理智损伤很大。”公爵温和地谏言。 塔露拉没有把眼睛从手中的书上移开,她本能地不想这么做。 “如果你再这么不注意自己的健康,恐怕我并不能陪伴你很久。” 塔露拉暂时停下阅读,她安静思考:自己的健康固然重要,但是亲人的关怀也非常可贵。 “或许你可以换一种方式。”公爵温和地注视着塔露拉,“你可以放缓这种阅读的进度,逐渐地去适应它,这比你直接强行理解禁忌知识要好得多,对么?” 是这样吗? 塔露拉的思维有些模糊,但公爵所说的话确实有道理,她迟疑地点了点头。 公爵是自己的朋友,自己从科西切的领地逃出来后,他身受重伤,直到李林为自己提供了这本书,公爵才逐渐苏醒过来和自己对话。 这很不容易。 看见塔露拉不再执着后,公爵温和地笑了。 “照顾好你自己。”他像所有的知心朋友一样叮嘱道。 “我会的。”塔露拉点头。 篝火哔哔啵啵地燃烧着,直到天空逐渐亮起,四周涌动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渐渐消退。 奇怪的是,公爵的身影也在渐渐淡化。 “你是谁?”塔露拉突然皱起眉头,她感觉自己的记忆似乎有些......斑驳不清。 公爵没有回答,直到他的身影破碎成一片斑驳陆离的光影,浓重的黑色勾勒出一抹向上的弧度。 某人在笑。 “科西切!”塔露拉攥紧手里的书,她绝望地从椅子里惊醒,满身冷汗,面前的烛火已经将蜡烛烧成奇形怪状的模样,地图发皱,房间里充斥苦涩的气味。 她的脸上渗出汗珠。 塔露拉脑海中关于这段时间的记忆,正在如同沙子一般飞速流逝。 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一直困扰自己的头疼已经远去,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它不会再回来。 塔露拉深呼吸,把书放回自己的口袋里,东方的天空已经大亮。 ...... 李林从床上睁开眼睛,身边空无一人。 黑色眼睛微微眯起,李林脸上露出怀恨在心的表情:“可恶,下次一定要把年麻翻。不过区区长生者,等我拜请司辰在药里下药,迟早把她拿下。” 且不说在药里下药这种奇怪的举动,司辰会不会同意,对于昨天夜里的失败,记吃不记打的李林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后果。 墨绿色的桌面在李林眼前缓缓打开。 在整合运动和共助会合并之后,教团的日常事务其实并不需要李林亲力亲为,也能够正常运转,但是酷爱作死的李林不会放过每一个捣乱的机会。 映入眼帘的自然还是李林自己的卡牌,新鲜出炉的密教头子百无聊赖地掠过其他人,然后在塔露拉身上停了下来。 【斗士·塔露拉】 【性相:刃】 【当前阶段:第一印记】 【荒芜的大地上火焰升腾,坚定的斗士握紧了长剑。塔露拉总是去火焰烧得最旺的地方,她的技巧充满力量。】 在她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四张灰黑色半透明的临时卡。 长方形的卡背上,灰与黑二种色彩勾勒出窗外沉沉落下的夜幕,而夜幕之下,床上凝视着黑暗与月光的人影满目绝望。 当李林好奇地拿起临时卡时,他眼前出现了新的文字。 【恐惧】 【某种影响,诱发绝望。】 【我已经见得太多了。不知名的恐惧正在用利齿啃噬着我的希望;一种关于存在本身的的恐惧。】 在密教模拟器的特殊时节里,只要三张恐惧就能致人以死亡,现在塔露拉的身边居然有四张恐惧? 这家伙怎么还没死? 李林一边啧啧称奇,一边乐此不疲地把四张恐惧环绕在塔露拉身边,一会重叠,一会彼此交错,一会盖住......不一会儿,塔露拉的卡面就开始渐渐发灰,右下角出现了一个新的标识。 【疯狂:暗夜惊魂】 【我总是在半夜惊醒。我的手掌,我的脸上都渗出汗珠。当我睡下,某些东西在床底窥伺,好像房间角落的蛛网。】 【第一印记疯狂已触发!解除当前疯狂,凑齐对应条件后可举行晋升仪式!】 【当前疯狂在特殊时节将转化,你将永久失去这一信徒!】 “太好玩了!”李林像是发现了新玩法,暂时放过塔露拉,开始折腾起别的熟人。 30 都说了李师傅心眼小 当—— 不远处,切尔诺伯格矿区的大教堂开始敲响鸣钟,三次奏鸣,如是往复之后宣告白昼的来临。 不知怎么回事,弑君者今天醒来的时候感觉像是出现了幻听,耳边老是有蛾子在扑棱扑棱地乱飞,但是柳德米拉并没有在意这个。 毕竟昨天晚上干了乌萨斯人一炮,兴奋之余疲劳过度出现耳鸣幻听也正常。 起床的时候弑君者差点崴了一下脚,她打了个哈欠,突然感觉背后有点痒,就像是有w在爬。 鲁珀族人的皮毛总是容易招惹一些蚊虫,通常在叙拉古的时候,弑君者会用组织专门提供的皮毛柔顺剂,但在切尔诺伯格没有这个条件,只能用痒痒挠凑合一下。 弑君者抄起床头的痒痒挠伸进衣领,下一瞬间她瞪大眼睛,浑身像是被塞了跳蛋一样微微颤抖。 柳德米拉一脸难以置信地抽出痒痒挠,看见勾爪上多了一团赭红色的毛。 完了。 她绝望地坐倒在床上,下意识地伸手抓自己的头发,但是头皮些微的刺痛感并没有传来。 弑君者看着自己手掌中两团熟悉的毛发,陷入了长久的呆滞中。 李林的房间里,一张躁动被他拖到弑君者的卡牌边缘。 褐色的卡面上烟气勾勒出一只如同枯爪的手掌,灰黑色的投影像是鬼魅,却又摄人心魄。 【躁动】 【某种影响,引发渴求。】 【我为一种躁动的向往所俘。我似乎产生了某种......企图。究竟是何企图?】 【躁动消逝时,化为恐惧。】 “奇怪,似乎并没有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李林将视线从弑君者身上移开,投向另一边的“熟人阿丽娜”。 另一边阿丽娜在床上睁开眼睛,感觉四周空气清新,阳光也明亮了几分。 乌萨斯这种好天气可不常见,在温暖明亮的辉光下万物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心情愉快的小鹿女决定去履行自己身为老师的义务,她迈着轻松愉悦的步伐从大门走了出去。 正在操练的整合运动成员们,惊愕地看着阿丽娜在二楼窗口摆出雏鹰起飞的模样,然后自由落地式地扎进了雪堆里。 目睹了这一切的梅菲斯特下意识地哈哈大笑,然后条件反射地缩头,在意识到今天没人来管教自己后,兴奋的梅菲斯特开始挥舞起自己的拐杖。 如此一来自然引发了不大不小的骚动。 意识到自己可能惹了祸的李林顿时推开门,第一时间出现,制造不在场证明。 悬挂在门框上的风铃晃动,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吸引众人视线:丁宁丁宁丁宁丁宁——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说的就是你,给我站住!” 李林指着梅菲斯特的脑门子震声:“是不是你个小瘪三干的,居然把阿丽娜打成这样?!” 整合运动的熊孩子们顿时收敛声息,只有梅菲斯特嗤笑一声,试图嘲讽李林。 梅菲斯特就像是所有小说里出现的经典龙套反派一样,扬起脸露出四分癫狂三分不屑两分冷漠一分嘲讽神色。 李林上去就是一巴掌:“你属扇形图的是吧?” 梅菲斯特懵了,他捂着脑袋抬起头,李林的一巴掌虽然伤害不高,但是羞辱性极强。 此时李林转过身去,面对那群唯唯诺诺不敢作声的小比崽子们:“谁动的手?自己站出来?” 没人回应。 “都不说话是吧?那我只能去找塔露拉问问了。”李林装腔作势向着塔露拉房间走去,在门前一顿拳打脚踢,看的身后那群熊孩子眼角直跳。 “干嘛?” 塔露拉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地探出头来。 站在李林背后举起拐杖欲戳的梅菲斯特,立即恢复原样站好。 在得知李林想要替阿丽娜管教这批王八羔子后,有些心力憔悴的塔露拉立刻同意了李林的要求。 阿丽娜此时已经被人扶了起来,重新送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大权在握的李林转头看向这群如临大敌的孩子们,继续狗仗人势故弄玄虚。 “我已经知道是谁干的好事了......梅菲斯特、浮士德你们还想说些什么吗?” 梅菲斯特眼睛瞪大,刚才自己可是站在李林背后,全程他和塔露拉就讲了两句话! 浮士德依旧是一副漠然平淡的模样,看不出喜怒的情绪。 梅菲斯特突然眉宇间浮出一抹戾气,伸出拐杖朝李林膝盖甩去,被李林一把抓住连人带棍拖到眼前。 梅菲斯特拥有着特殊的源石技艺,既能够治疗同伴,也能将周围无辜的人转化为没有意识受自己操控的牧群,但是刨除源石技艺成分,他真的还是一个身患矿石病的孱弱少年。 李林举起从梅菲斯特手里夺过来的法杖,眼睛一亮。 试问那个男生会拒绝一根平整光滑的棍子呢?小时候要是李林手里有这样一根棍子,方圆十里的树丛草坪都别想幸免。 “这个我暂时没收,教鞭呢?” 迫于李林的淫威,有人从教室里拿出了阿丽娜常用的教鞭,恭恭敬敬地递给李林。 “做得好,你叫什么名字?”李林看向主动服软的学生。 “我......您叫我碎骨就行。”乌萨斯少年颇为恭顺,梅菲斯特则向他投去恶毒目光。 阿丽娜班级里的刺头毕竟只是少数,像碎骨这些少年只是因为矿石病的缘故,导致心理有些变态,总体上还是好的。 “好,碎骨同学做的很不错,奖励你......”李林从屁股后面摸出一块九筒,“下次打麻将的时候你可以出次老千。” 碎骨面罩下的眼睛顿时瞪大,他颤抖地伸出双手,接过那枚九筒,随后浑身像是打摆子似的回到队伍里站好,周围学生都向他投去钦羡眼神。 自从阿丽娜用打麻将这歪门邪道,来约束这群小比崽子后,他们就无时不刻地想在公平竞技出千,对于这种破坏游戏公平的行为李林是坚决否定的,但是为了迅速建立自己的威信,李林不得不再次调动灵活的道德标准。 李林走到梅菲斯特面前:“把手伸出来。” 梅菲斯特脸上闪过一抹怨毒,缓缓地伸出手掌。 李林挥动教鞭用力一抽,啪—— 梅菲斯特痴楞地捂着自己的脸,下意识地嘴一歪,连说话声音也带上了哭腔:“为,为什么......你不是说打手吗?!” “我只是让你把手伸出来,有说要打你的手吗!” 手滑打错的李老师理不直气也壮,偷换概念向来是这货的强项。 梅菲斯特身边,浮士德无声向前一步,抬眼注视李林,斐迪亚特有的眼瞳像无机质一样反光。 他身边没有武器,但他确信自己能够瞬间,把玻璃碎片捅进眼前这个男人的喉咙。 只要他再对伊诺动一次手。 梅菲斯特的脸上浮出了错愕的神色,他小心地扯着浮士德的衣角。 31 雨 后 小 故 事 李林抬起手,但是他没有挥下教鞭,而是将手放在少年的头顶。 “别碰我。” 从来没有被搓过脑袋的浮士德挣脱了李林的手,他退后一步,忌惮地凝视着李林。 李林冷笑一声:“既然不想,那就给我乖乖听话。” 浮士德沉默一会儿后抬起眼睛:“我会看好伊诺的。” “喂,你!”梅菲斯特声音忽高忽低,在被浮士德拽到边上切切私语一番后,脸一阵青一阵红地走了回来,十分不爽地对李林一鞠躬,然后回到队伍里。 李林眯起眼睛,没想到这厮居然这么能屈能伸,也没有游戏里那么疯,看上去也似乎服软了。 难道剧情出现了偏差? 不过李林向来吃软不吃硬,在梅菲斯特怂了之后,并没有再度刻意为难他,而是带领学生回到了教室里。 浮士德最后一个进门,李林叫住了他。 “小浮啊——” 系统忠实地把李林的话翻译了过去,浮士德眼角微微抽搐。 “我的代号是浮士德。” “好的小浮,”李林从善如流,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个人呢,是非常不希望进行体罚的,一方面会破坏教师和学生之间的感情,另一方面呢,体罚的程度也不容易控制,你今天表现的很好。” 浮士德微愣:这人居然没有因为顶撞怀恨在心,反而表扬我? 待浮士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后,李林轻咳一声:“好,同学们,我来给你们上课,首先啊我们要明确学习的目标,碎骨,你起来说一下,我们学习的目的是什么?” 碎骨起身自信回答:“报告老师,我不知道!” “诚实!格兰芬多加......碎骨加十分!” “谢谢老师!”虽然不知道加十分具体是加多少,被李林忽悠瘸的碎骨依然高兴得很,欢欢喜喜地坐下了。 “幼稚。”梅菲斯特双臂环抱在胸前,不屑嘟囔,实则偷偷竖起耳朵在听。 “我们学习的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活着。”李林在讲台上慷慨陈词,挥斥方遒,“学习是让你学会生活和改变现状的方法,泰拉大地已经够乱了,温顺地活着不能长久。” “那么老师,我们要向谁学习呢?” 突如其来的提问打断了李林的慷慨陈词,梅菲斯特下意识地投去白眼,却悚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听得入迷,转过头时,发现浮士德也入神地聆听着。 “这个问题问得好!”李林大喜,“那我来给大家讲一下我的故事。” 如果现在台下坐着的是那群在疗养院饱受李林祸害的神经病们,此刻一定会吓得屁滚尿流鬼哭狼嚎央求他停手。 可惜没有。 “很久以前,在我......我的一个朋友刚被送到精神病院里住着的时候,那里的护士长要挨个定时给病人打镇静针。” 台下梅菲斯特小声嘟囔:“他不是说要讲自己的故事?” 李林掩耳盗铃震声:“我突然想到更好的故事临时换了一下,不行吗?!梅妃你要是再啵嘴,就给我到操场上玩跑步,跑完二十圈再去挖一百个扭转醇!” 梅菲斯特不吭声了。 李林继续开始讲他的没品故事:“那个护士长是个尼哥,她热衷于给我......我的朋友和朋友的朋友们找事,时不时就要来厕所看他们有没有在偷吃晚饭,或者是否偷偷在地上拉屎,凡是被她发现的,都被打了超过剂量的镇静针。” “我的朋友试图反抗这一切,于是他找到了其他几个尼哥,决定策划一场报复。” 台下的学生们听的聚精会神。 “这几个尼哥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大只佬,有的擅长在女朋友怀孕之后消失无踪,有的擅长种植棉花,有的擅长拍皮球,有的炸得一手好鸡,那炸鸡的水平就算放在外面也是数一数二。” “第一天,那个护士长发现自己的卫生巾里棉花不见了,于是她以为自己怀孕了。”李林语调深沉地说道,“众所周知,尼哥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会摘棉花。” 此时台下响起了轻轻的笑声,系统的无缝翻译将故事中的含义原封不动地传达给了学生们。 就连浮士德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怀孕的时候总有些禁忌的食物吃不得,于是那群尼哥在她的一日三餐里加了新鲜的屎,一开始护士长觉得自己可能是怀孕了,口味有些古怪,但是屎吃多了总能品出稠淡浓稀的。” “为了不让护士长发现,他们甚至还将屎包上锡箔纸油炸一番,总之这么几天后,护士长发现自己的胃口产生了变化,但直到她因为痢疾拉肚子,才发现自己吃的合成饭菜和喝的营养液里都被夹了屎。” 李林平静地叙述着这个故事,台下的学生们已经面无人色。 “她狂暴地想要喂那群尼哥兄弟吃屎,但你们也都知道,尼哥和尼哥之间这种打闹是常有的事,疗养院没管这件事,于是一周之后护士长申请调休,在她离开疗养院的时候,尼哥兄弟们凑上去告诉她。” 李林诡秘地笑了:“......其实你卫生巾里的棉花也是我们偷走的,还在上面打了胶。” 台下鸦雀无声,就连此前刺头的梅菲斯特也安静下来,面色惨淡,生怕自己有一天吃到李林亲手做的晚饭。 李林结束了这一重口味故事,总结道:“所以,在那以后我......我的朋友就愈发地乐观开朗,作为阳光开朗的大男孩,最重要的就是发现自己的长处。” “比如说他乐衷于和监狱里的囚犯谈论往昔,对他说我现在起码自由,而你不日就要吃子弹吃到饱。” “比如说他喜欢和摔断了腿的运动员们赛跑,在他面前表现自己身体完整,吃嘛嘛香,跑得飞快。” “比如说他爱好用投河自尽的尸体打窝,在钓上鱼的时候夸赞打窝的效率非凡,并且循环利用。” “比如说他擅长和小尼哥谈论爸爸去哪儿的话题。” 窗外教堂鸣钟声响起,教室中的学生们如释重负,感觉到窗外的风景有些恍若隔世。 李林双手按在讲台上:“总之我们要学习这种精神,今天我们的课先上到这里。” 下课后李林没能立刻离去,虽然他在课上讲的故事属实有些诡异,但中心主旨好歹是明确的,那就是不择一切手段达成自己的目的,这让整合运动的年轻干部们感到十分好奇。 所以他们把李林团团围住,想要询问一些故事的细节。 众所周知当人编造故事时总是会疏于细节,要是让李林再讲一遍那肯定会露馅,所以他又讲了一个新故事。 “想要达成目的,击溃他人的意志不失为一条捷径。” 原本正待走出教室的梅菲斯特和浮士德对视一眼,又悄悄溜回人群中。 “感染者一般坐在哪里?” 学生们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不安。 “答案是坐牢。” 全体同学安静了下来,在李林讲尼哥笑话时,他们能笑得出来,但把尼哥换成感染者时,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李林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在卡西米尔的骑士赛场上,一位封号骑士问另一位感染者骑士,为什么我拥有如此好的条件,每日也进行巨量的训练,自以为尽力了,却依旧没办法赶上你的速度呢?” 这个故事相比上一个要详尽,然而梅菲斯特感受到的不安却愈加愈烈。 “那位感染者骑士回答说,仅仅努力是不够的,还需要全力以赴激发你的潜力。” “封号骑士愈发不解,问到底是怎么个训练法,感染者骑士欣然回答,如果你每天仅仅是和其他骑士比斗,最多也只是尽力而为,倘若你每天都是和子弹,警车赛跑,那你才算得上全力以赴。” 乘着整合运动的小比崽子们陷入沉思,李林偷偷溜走。 32 没有人能够得罪...... 在教室门外,一个人拦住了李林。 这个人有着萨卡兹的双角,看上去却分外陌生,穿着打扮也与诸萨卡兹不同,不像是个佣兵......倒像是个将军。 “可以收手了吧?” 他的双眼冷淡地注视着李林的脸,这个身材健硕的萨卡兹男人,要比一米七的李林高出一个头还要多,当他站在屋檐下时,尖锐耸立的双角几乎要将屋檐戳破。 萨卡兹佣兵团的实际执行人是三人组,但名义上的领袖则是直接对摄政王特雷西斯负责的加尔森。 萨卡兹三人组和李林走的太近,引发了加尔森的不安。 “你又不是萨卡兹,也不了解这片大地上的纷乱,为什么还要去点燃这一切?” 李林一屁股坐在房檐下的长凳上,斜着眼睛看他:“那你能保证特雷西斯和乌萨斯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吗?” 加尔森眼皮一跳,主要是李林这厮的态度过于嚣张,天不怕地不怕,让他很是忌惮。 “那你就管好你的整合运动,不要来插手佣兵团和萨卡兹的事。” 李林闻言大恼,向来只有他威胁别人,哪有别人敢对他放狠话,无奈眼前的萨卡兹男人过于雄壮,李林决定暂时战略转进。 看着一声不吭远去的李林,加尔森的眼皮微跳......不过他并不将此放在心上。 压制了李林的加尔森决定再去找赫德雷谈谈,三人组中赫德雷已经完全倒向摄政王,而伊内丝日常态度不明,唯独w这个养不熟的魔崽子,还隐约记着那个天真到极点的皇女。 教室内,梅菲斯特和浮士德面面相觑,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李林刚刚讲过的故事。 加尔森可能要倒大霉了。 中午的矿场上积雪融化,浓厚碎屑似的云朵挂在天空里,阳光穿不透厚云,转而从薄弱处洒下。 朦胧光束挂满矿场上空,留下片片光斑。 伊内丝习惯在空地上散步,她的源石技艺能够通过影子窥见他人的思想,但长久以往,这种负担必定会导致一些副作用,好在伊内丝平日总是注重调理身心,没有积攒太多压力。 稍远处走来一人,伊内丝下意识抬头看去,随后脸色剧变。 好在这一次她吃饱了亏,没有窥探李林的内心。 还没等李林站定,她就主动凑上前去,询问他要干什么。 一番交流后,李林满载而归,伊内丝则面色古怪,随后心中居然升起一抹庆幸。 加尔森要倒大霉了。 ...... 加尔森来到食堂,他没能和赫德雷好好谈谈。 平日里早睡早起的赫德雷今天居然因为宿醉没醒过来,这让他感到有些不舒服。 他点了一份奶油蘑菇汤,然后径直步入单人包间,作为萨卡兹佣兵团长他当然不可能坐在食堂里和其他人一起吃饭。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乱,但加尔森并不在意。 不一会儿门外有人送来奶油蘑菇汤,汤上覆盖着厚厚的奶油,奶白色的汤面看上去颇为诱人。 这层奶油下的浓汤虽然滚烫,但对加尔森来说并不艰难,他毫不犹豫地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咽下。 下一瞬间单人包间内传来惊天动地的吼叫,食堂内正在用餐的整合运动们匆匆冲进包间,只见加尔森捂着喉咙摔倒在地上,桌上奶油浓汤里浮出一抹诡异鲜红,香甜气息逐渐被一股馥郁浓烈的酷辣气味概括,充斥房间。 炎国尚蜀特产·辣椒老妈,为每一个品尝的人带来极致的官能刺激,作为年珍藏的特制版,只要沾一筷子就能将一锅清汤变作红汤。 这一盆奶油蘑菇汤下面,被均匀地铺满了特制版辣椒老妈的辣酱。 十分钟后。 临时医务室,加尔森终于从长久的干呕和瘙痒中恢复过来,尽管喉头仍然有异样,但起码能发声说话。 他打算去找做这道菜的厨师算账,在冲出门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从加尔森头顶浇下,将他单薄的衣衫全部浸湿。 远方众人看着立在寒风中的加尔森,欲言又止。 “到底是谁干的?”加尔森沙哑的声音在风中咆哮,“到底是谁?!” 没有人回答,他们都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么缺德,特意从厕所接了一桶尿放在门口。 “够了,你还不快去洗个澡?”加尔森身后,医生捂着鼻子大喊,“你还要一身尿骚站在门口多久?” 加尔森的拳头握紧又松开,直到他意识到自己手掌中也满是尿液,这么做相当于是在捏尿玩。 他满身屈辱地迅速离开,回到自己的住处。 在看见一切如常的门扉后,加尔森禁不住长松了一口气。 此时寒风吹来,浑身被尿液浸透的加尔森打了一个寒战推开门,在开门的一瞬间迅速撤身后退......当然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他脱下腥臭的衣服走进简陋的单人浴室,当双脚踩在地面上的一瞬间,他凝固了。 泰拉世界的用于粘合物品的胶水多出于雷姆必拓,而最好的战术胶水同样出自那里,加尔森在作为佣兵时,曾经用过那种战术胶水,能够轻松地将两辆小车黏在一起,除非用w的炸药将其炸碎,否则单凭蛮力几乎不可能分开。 战术胶水在接触皮肤时,会有一股灼烧般的疼痛。 加尔森非常熟悉它,因为在最初使用战术胶水时,他不慎滴了一滴在自己的手背上,在疼痛中手掌又和手套黏在了一起,就像第二层皮肤那样难以分离。 此后的结果是,加尔森的手背永远地少了一半皮肤。 而现在这种熟悉的疼痛正从脚底传来,他站在浴室和卧室的分界线,地上不知何时已经被涂满强力战术胶水。 窗户被打开。 “你到底是谁?!”加尔森咆哮道,可惜辣椒老妈的副作用还未散去,咆哮的后果就是他只能咳嗽不止。 扑—— 一堆沙子被投掷到加尔森的背后,簌簌地从他的头发间滑下,和腥臭的尿液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无法回头的加尔森愤怒地吼道:“你是顽童吗?!为什么不正面见我!” “捏嘻嘻嘻嘻嘻嘻——” 窗外传来李林经典奸笑,只可惜加尔森不是萨卡兹三人组,没办法第一时间认出李林,只是觉得声音略微耳熟。 就在此时窗外笑声突然消失,再次回到寂静。 加尔森没有安定下来,反而愈发踹踹不安。 他被战术胶水粘在原地动弹不得,甚至没有办法回头看向身后。 与此同时。 “咦,我的辣酱呢?” 李林的房间里年正在翻箱倒柜,看见匆匆回来的李林眼睛一亮,“我明明记得放在这里的,咋不见了......李林你个瓜皮!是不是把老子滴辣酱偷走了?!” “妹有我真妹有!”李林矢口否认。 “嗯?”年眼珠一转,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漾起笑意,“行,你要是知道是谁拿走了我的辣酱,晚上给你点好东西。” “可恶,我是不会告诉你辣椒老妈被我用去祸害加尔森也不会告诉你是伊内丝出卖他怕辣的!” 李林向来铮铮铁骨,不说那就是不说。 “这不是全都招了嘛,真乖。”年小姐脸上露出微笑,轻抚李林狗头。 李林则伸出舌头不停去舔年的手掌,试图把她恶心到知难而退,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李林才猛然惊觉自己的目的。 他一把握住年的手腕,面露兴奋之色:“快跟我走,有好东西给你康!” 年倒是没立刻甩开:“好东西?是新游戏哦?” “什么新游戏,比游戏还刺激!”李林抓住年就往外拖,“带上摄像机,还能叫你搞个大新闻喔。” 整整十分钟,加尔森都在等待着那个贱笑声的出现,可惜对方却没有再遂他的愿望现身。 或许是走了吧。 加尔森无声松了一口气,自己被他以这种方式针对玩弄,实属奇耻大辱,幸好对方似乎没有其他的想法。 随即佣兵首领的内心便涌起一股强烈的羞恼与愤恨。 “千万不要让我知道你是谁......” 心中默默发狠,加尔森开始躬下身子,慢慢伸出右手。 现如今每一次动弹,他的脚掌都会感受到炽热的痛苦,这让加尔森想起了中午那顿奶油蘑菇汤。 “好,很好,就这样......” 丁宁丁宁丁宁—— 悬挂在门上的风铃声响起,加尔森亡魂大冒。 一个惊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哇!真是好素材诶!” 随后咔嚓咔嚓咔嚓按动相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而伴随着按动快门的声音,加尔森小屋外开始人声鼎沸起来。 “哟哟哟,这不是加尔森老爷嘛?几个小时没见,这么拉了。” 李林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加尔森坐倒在地上,背对众生,双目无神。 33 我想不出章节名了! 距离天灾降临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切尔诺伯格的城市中枢已经开始发动,他们将按照既定的路线,前往圣骏堡以东,即乌萨斯帝国的腹地。 等到天灾结束肆虐之后,大量丰沛的源石结晶将会富集地面,形成一条新的源石矿脉。 到那时切尔诺伯格将会重新回到此处,重新划分矿区,开采矿石,奠定新的格局。 已经有相当一部分的切城城区,提前转化为较小的移动城邦,按照事先规划的计划开始移动。 就在今日,一只移动设施靠近了切尔诺伯格。 这种移动设施在大地上非常常见,一些小型的部落,或者公司等利益实体,同样会以移动设施的形式随着城市迁移。 天灾是悬在世人屁股后面的达摩克利斯之胡萝卜,泰拉大地上的众生早就发展出了自己独特的生态文化。 在验证了通讯码后,这个移动设施被切尔诺伯格放行,但是他们依然被严格限定在切城一定范围内,不得直接进入移动城市。 无他,因为这个移动设施的名字叫做【陆地移动舰·罗德岛】,它隶属于一家专注于感染者治疗的医药公司罗德岛,在这一方面颇具名气。 但反过来,同样意味着罗德岛本舰上可能存在相当数量的矿石病感染者。 作为坚定不移走乌萨斯帝国歧视感染者之路一百年不动摇的切城,自然不会让罗德岛就这么接入切城。 在经过颇为严苛的审查后,一部分罗德岛干员被放行。 “小兔子,希望你们办完事后赶紧离开,我不希望在超过居留时间后,还看见你们这些感染者留在切尔诺伯格。” 壮硕的乌萨斯审查官不善地将证件丢还给阿米娅,“否则,或许我们下一次见面就是在切尔诺伯格矿场了。” 阿米娅没说什么,而是直接离开,跟随她的干员们有些面露不忿之色,但大多人脸上只是无奈,或者平静以待。 “这片大地上对感染者的看法都极为苛刻,乌萨斯尤甚。”阿米娅没有回头,只是压低声音,以防自己的话被乌萨斯军警听见,“罗德岛作为中立组织,有一定的豁免权,但是他们的歧视依然存在。” “阿米娅......” 前方甬道尽头洒落一片光明,阿米娅摇头微笑:“不用为我担心,杜宾教官,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并救出博士。” 罗德岛明面上申请的理由是源石开采与贸易协商交流,至于营救首脑这事,用屁股想也知道不可能放到台面上。 说完后她突然想起来时普瑞赛斯的任务安排,又临时补充道:“嗯,顺便我们可以拉拢一下切尔诺伯格第十二矿区的主管,据说那位主管颁布了对感染者颇为友善的法规。” 罗德岛作为中立组织,在各地都设有办事处,一方面是为了收集交流各地的情报,另一方面也是便于干员在出勤时获得便利。 倘若李林能够接受他们的友谊,那么罗德岛将在乌萨斯获得更多的支持,是一件有利无害的好事,更何况作为明面上的噱头,切尔诺伯格矿区那是一定要去的。 那么问题来了,罗德岛要派谁去和那个矿场主管接头? 此次营救博士的行动,凯尔希投了弃权票,而隶属于她的S.W.E.E.P则拒绝出动,明确告诉ace没有凯尔希的授权,他们无权出动。 因此这一次,他们只派出了五支小队:直接属于阿米娅的E0小队,属于前珀利瓦尔军官杜宾的E1、E2小队,ace带领的E3小队,临光带领的E4小队,以及精英干员scout的E5小队。 此外还有几只小队在切城外侧等候接应。 “我去。” 戴着帽子墨镜口罩三件套的萨卡兹男人向前一步,他背后背着一支经过改装的长铳,“你们的目标都很显眼,我去最好。” “scout?”同为精英干员的ace诧异地看向他,“可是你的小队呢?” “你或者临光指挥。”scout耸耸肩,“我是最不需要小队的那个,把指挥权交给你或者临光,很保险。” ace不再反驳,而是看向阿米娅。 短暂的犹豫后阿米娅点头同意:“那就这样吧,E5小队指挥权暂时移交给ace。你多保重,scout。” 背着枪的萨卡兹男人摆了摆手,随后在阳光下消失不见。 作为萨卡兹一族最后几位匿形大师之一,scout有充分的自信能够不被他人发现。 阿米娅深呼吸,随后睁开眼睛:“各位,我们先去办事处休息整备,明晚深夜行动。” ...... 夜幕即将降临切尔诺伯格矿场,残阳余晖如血洒落。 加尔森满脸空洞地坐在床上。 有时候很难界定生理性死亡和社会性死亡,哪种更加惨痛,但如果让加尔森自己选,他宁可战死。 如果说浑身被尿液泼满的耻辱程度是七十分,那辣酱的纯度便仅仅只有五十分......可如果算上在卧室地板上涂抹的战术胶水,以及后面的公开拍摄,耻辱纯度便不下三百分! 比起被迫出镜,在公众面前被指指点点,脚底和屁股上的疼痛反而不算什么了。 另一边的小屋里,年小姐正神秘兮兮地把窗帘拉上,门板反锁,种种迹象看着就不像是正人君子所为。 李林坐在床上任年放手施为,眼神逐渐开始迷离,陷入脑补之中。 白发竖瞳的年小姐向着床边走来,每走一步身上的衣物就落下一件,而她的嘴角依然挂着挑逗的笑容,当她站在面前时身上已经不着寸缕,察觉到李林目光后,年小姐的面容微微浮现红晕,吐出炽热的气息,随后缓缓伏低身体...... “哦呼!” 李林被自己的脑补吸引其中,不禁惊呼出声。 年小姐一看就知道李林又开始犯病,只好伸出手在他的额头上拍了拍。 眼前旖旎画面变作烟消云散,李林刹那间黑眸缩为针芒,正欲反击,突然想起来自己此前是在脑补。 哦对是自己人来着...... 李林轻咳一声,目光威严平视前方:“免礼平身。” 不知道李林在玩什么梗的年小姐耸耸肩:“你的能力应该也和铸造有关吧,不知道你是否想过亲手锻造出一样物品?” “想啊,很想啊。”李林发出怪笑,“嘿嘿嘿嘿。” “我就知道。”年双手叉腰,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一般而言呢,对看得上的人我都会亲手铸一件东西给他,不过你嘛......我一时半会还真没想好具体是什么。” “戳了,极霸矛嘛。” 年小姐眼睛微微眯起盯住李林。 场上气氛略微有些尴尬,李林心中一动抬起头反问年小姐:“那由你决定怎么样?” 年小姐眼波流转,来到李林身边坐下,手指缠绕鬓角垂下发丝轻笑道: “嗯......武器还是防具?” “随你。” 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反正你应该不会让自己处于险地,所以在必要的时候,一件武器能够改变战局。” 随着话语响起,她搂住李林的肩,将他拥进自己的怀里,长生者的体温出乎意料的高,但还没有到无法忍受的程度。 在柔软的触感中,有什么东西在李林耳边轰然作响,是心跳,还是炉火炽盛的声音? 年抬起自己的左手,眼神明亮。 “看好了。” 她对李林说道,“此乃铸造。” 34 撬棍 铸乃众相之基。 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其他世界,火焰乃变革时代,烧破蒙昧的起初,而因火而生的“铸造”,则是筑起时代的基石。 “所谓铸造,不是想象中的产物,它是务实的技术。” 金属,矿石,材料......一切铸造的根基皆由此而起,但它并非流于这浅显的表面,而是更加高妙。 “哪怕是最简单的传世奇物,都不是凡人的火和金属能冶炼出的成果。” 长生者凝视着手掌中升腾的火焰,哪怕是近在咫尺,李林却依然感受不到有丝毫温度,似乎那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遥远幻象。 “不,那不是幻象,而是昭示改变的火种。”年说道,“不要用源石技艺的名字去概括它,这是我等与生俱来的欲望,改变,或者不变。” 在转瞬间,赤红的烈火骤然变作了纯白,到最后无数流光自其中浮现,瑰丽而绚烂。 她的手掌中,一块纯黑色的源石突兀地出现。 “用一般工业的划分法,这应该是纯度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至纯源石吧?这段时间我走遍矿场,也没找到几块高纯度的矿,只能凑合用。” 年小姐轻笑着,将那块矿石丢入火焰的幻影中。 “铸造开始。” 至纯源石在接触到幻影的瞬间便融化成液体,却并没有坠落到地面上,而是悬浮在火焰中彻底沸腾。 没有开采矿石时的奇怪气味,反倒有一股玫瑰般的异香升起,在纯白火焰的灼烤下浮现出泡沫般的奇景。 一片流动的深灰色中荡漾着熔融的黄金。 年抬起手指,像是叩击一般敲向火焰的影子,于是纯白的火焰骤然升腾,无数流光被贪婪地抽入了烈火之中,剧烈的亮光迸发,一个模糊的轮廓被重新锻打出来。 “明王圣帝,谁能去兵哉?” 如是轻声呢喃着,长生者伸手向火中探去,如入无物一般穿过了火焰的边境,将那件器物握在手中,五指一点一点扣拢。 轰! 低沉的闷响中,火焰熄灭了。 无数的幻影升腾而起,在空中勾勒出繁复的轮廓,到最后,向内层层塌陷,收束于年的掌心之中。 那是一根......撬棍? 说是撬棍也不尽然,在尖头握柄的末端,居然还衍生出指虎般的拳套尖刺,看上去就不像是正经武器。 撬棍好吗? 好。 俗话说旧印,朋友,撬棍乃调查员必备的老三样,有了这三样东西,逃出生天的几率大大增加。 百分之百的用户满分评价足以说明一切问题。因为觉得不好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有明显的问题吗? 有。 任谁手里拿了个撬棍,浑身气质都会变得像吃蘑菇的水管工。换而言之,拿撬棍的事先气势会被对面压几分。 当然,李林不在乎这个,神经病手里拿任何一样东西,对面都怕。 李林手里握住那根撬棍,吧唧了一下嘴,凌空挥舞时发出破空声响。 李林格外喜欢撬棍的手感,甚至有点想拿出去抽加尔森和梅菲斯特,好在心血来潮的时间持续很短,李林没走两步就打完了退堂鼓班师回朝。 眼前墨绿色系统桌面无声浮出,一张新的卡牌出现在桌上,正对应着李林手里的撬棍。 【惊神】 【一阶铸相奇物。】 【特性:惊鸿。此物在触碰时,总是需要特定的角度,先是摧折肉体,再是痛彻魂魄。】 【特性:火种。此物的上一个形态惯于侵吞活物,火种总是需要供养。】 【描述:某位长生者以至纯的事物锻铸出它的形体。火光照亮地平线与天空。】 名为惊神的撬棍,在击打到对象的时候,不仅能够造成肉体上的损伤,还能够震撼对方的精神,可谓是一棍多用。 作为一阶的铸相奇物,负面影响并不强烈,只需要定期给它涂抹燃料就够了。 但收获不仅仅如此,年的边缘,多了两张卡牌:除了一张二阶铸相影响外,还有一张秘传。 【一阶秘传:炽热的熔渣】 【等阶:残典】 【性相:铸】 【火花迸出,高温融解,金属和矿石的改变随之而来......这一行动的残余仍然滚烫。】 【安全使用次数:3次。】 作为长生者的年近距离直播手搓撬棍,果然让李林收获了足够的影响,甚至还多出了一张秘传。 李林没有当着年的面炫耀,反正羊毛已经薅完了,到时候再用不迟。 “怎么样?”见到李林喜不自胜的样子,年小姐也颇为得意,“是不是非常顺手?” “你人真好!” 李林感激一笑,低头继续摆弄撬棍,年脸上的笑容无声僵硬。 你个神经病难道看不出我的态度吗?哦对,李林还真是神经病来着...... 年小姐眼睛微微眯起,要不直接动手?反正现在这家伙就在身边,早吃晚吃不如现在吃。 就在年即将对无辜的小李林伸出罪恶的红手时,门被敲响了。 “诶这......”年摩拳擦掌站起,“这哪来的瓜娃儿,老子日他仙人板板,怎么这么不知死活呢?” “导师?在吗?”门外博士的声音适时响起。 年摩拳擦掌的动作顿时僵住,难以置信地看向李林。 长生者压低声音声色俱厉:“你个瓜娃儿还在外面养了别的女人?” 话音落下,回过味的李林顿时大惊失色矢口否认:“我不是我妹有!你怎么能这样怀疑我......没关系,我不嫌弃你,一直深爱你!” 年被气得笑出了声,谁嫌弃谁啊。 好在此时李林乘机打开了门,于是戴着兜帽的博士就这样走了进来,顺带关上了门。 这个动作让年的敌意逐渐消散。 “导师,或者说李林先生,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博士那好听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的名字是亚伯拉罕·李林,年龄二十四岁,住在切尔诺伯格矿区,没有结婚。” 博士兜帽下双眼闪过一抹迷茫,李林他在说什么......? 强行将李林那魔性的声音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博士定了定神,却看见李林不知何时掏出一副黑框眼镜戴在鼻梁上。 “我们必须提前行动。”博士沉声说道,“我调查了所有切尔诺伯格官方的行动情报,他们很快就要进行迁移了,天灾在近期就会发生,如果我们要夺下切尔诺伯格,必须趁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 见到李林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博士信心更甚。 “......所以我们必须现在就整合部队!我看过了,切尔诺伯格矿场距离军警基地最近,他们这是为了镇压感染者,但是当暴动发生时,军警基地也会在第一时间被淹没。” 黑框眼镜李林死鱼眼微微睁大,他完全没听明白博士那旁征博引的长篇大论,但这不妨碍他装出一副正在深思的样子。 身边的年隐蔽地撇了撇嘴,以她对李林的了解,这家伙八成是在装。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直接动手?” 导师的回复让博士显得有些振奋,当然他也察觉到了李林微微犹豫的语气,于是博士加重语调重申:“快,必须要快!我们必须抢在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抢占切城的中枢!” “啊对对对。” 李林敷衍的态度让博士有些起疑:“导师,你有什么疑问吗?” “嗯↘↗?”李林鼻音提升,心说自己已经给面子在听了。 “原来是这样?”博士见状一怔,陷入沉思,片刻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找塔露拉谈谈。” “嗯↗↘。”李林满意哼道。 虽然博士悟了什么李林也不知道,但他能发挥主观能动性总是好的,目送博士离去后,年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李林突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他神秘兮兮地靠近年: 35 一操再操...... “你能看出博士的性别吗?” 一句话分两章讲真是帅气逼人,现在这招李林也会了。 年诧异地回过头,反问李林:“你不知道?” 话音落下长生者松了一口气,心说李林再怎么发神经,也不至于玩男上加男的把戏。 想到这里年报复性地轻哼一声:“当然是女的,怎么,你喜欢?” 李林闻言大失所望:“异性恋算什么爱情!” 年小姐闻言大惊失色,抓着李林的肩膀摇来晃去:“你可别发神经!” 李林晃动中垂下头看着年小姐胸前波峦起伏,由衷感叹。 两人一番打闹后双双觉得疲惫,年毫不顾忌地霸占了李林的床,打发他去带饭,被长生者玩弄在股掌之间的李林只好嘴贫:“吃了我的饭,就是我的人。” 年抄起鞋子扔过去,李林夺门而出。 在李林背着门的身影消失之后,年的表情略微有些惆怅,随后变得惊愕:因为李林真的把门带走了。 短暂的铸造过程,让门板的使用寿命提前走到了尽头。 在前往食堂的路上,拎着门板的李林目光冷冽扫过,所有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避之不及——无他,谁敢和一个拎着门板且毫无节操的人对线?加尔森就是前车之鉴。 诸多整合运动成员中,经过伪装的scout平静眼神中略带无奈。 在经过萨卡兹内战后,绝大多数的萨卡兹几乎都曾在战场上碰面。 无论是赫德雷亦或者是加尔森,他们都曾和scout交手过,w更是曾作为巴别塔成员一同并肩作战。 好在scout本身的伪装能力和源石技艺,让他避开了其他人的视线,巧妙地混入了整合运动内部。 现在摆在scout面前的问题相当严峻: 他惊愕地发现李林居然是整合运动中数一数二的重量级角色,罗德岛想要和他商谈合作无疑是自寻死路,比起罗德岛这种中立的温和组织,整合运动明显已经站上台面,成为感染者的一杆大旗。 到那时究竟是谁领导谁,谁吞并谁,谁牵连谁,都会变得无法预料。 但这不是当下最严重的事态。 罗德岛因营救博士而来,而刚才scout发现博士居然主动去拜访了李林。 ——什么时候博士被整合运动从白棺里救了出来,还加入了整合运动? scout的心情就好像是辛苦赚钱养家的中年男人,回到家里看见鞋柜上多了一双陌生皮鞋,卧室里传来寻欢作乐的声音,打算忍气吞声却发现自己的孩子也不是亲生的,花了五十万彩礼的老婆嫁给自己那也是尼哥主人的任务。 突如其来的牛头人,让scout本就不平静的心情雪上加霜。 scout有些进退两难:博士在整合运动手里,倘若罗德岛小队贸然前来必定引发冲突,而自己一个人想要从整合运动里带走博士,怕也力有未逮,虽然在关键时刻自己不介意牺牲,但博士一个人又能走多远? 冲突必然提前引发战火。 整个切尔诺伯格就是一堆尚未点燃的炸药桶。 罗德岛的领袖和指挥中枢倘若卷入这场纷争中,必然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scout悄然转过身,试图暂时离去徐徐图之。 在他转过身的瞬间,一个声音在耳边陡然炸响: “哼,想逃?闪电旋风劈!” 旋即破风声从脑后传来,scout强行忍住身体本能转过身来,只见李林挥舞一扇门板迎面砸在他脸上。 砰—— 本就脆弱的门板被scout头顶尖角刺出窟窿,随后卡在他脖颈处不得寸进。 疼倒是不疼,就是突如其来的袭击让scout有些捉摸不透,他原以为自己是被看破了身份,但是周围的整合运动没一个有反应的。 难道眼前的“导师”只是想和自己打招呼?可这种打招呼的应对方式也太过独特了。 【scout】 【性相:刃】 【当前阶段:第一印记】 【某人的枪已经上膛,某人的准心无比明确。从巴别塔的时代起,scout的子弹便从不虚射。】 就算scout的名字不甚熟悉,但是联系到个人简介里的“巴别塔”后,他是谁的人已经无比明确。 李林眼眸微微眯起,下意识抽回门板想再照着scout脑门来一下,无奈萨卡兹一族的角将门板卡得严严实实,李林抽了两下没抽出来。 “啧。” 李林松开手掌,并掌为刀,绕到没有防备的scout后面,干净利落对着他的后颈砸了数十下,将其打昏后拖到一边的房子里。 对于李林的暴行,整合运动众人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无视,同时在心里为scout默默祈祷:虽然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不过落到李林手里绝对没他好果汁吃。 “呃......” scout昏迷过去的时间并不长。 萨卡兹的身体素质天生较强,再加上他曾在萨卡兹王庭中向特蕾西娅宣誓效忠,荣膺第一印记,双重强化的身体素质令其很快从昏迷中醒来。 在萨卡兹的费解与怔然中,李林来到他面前,浮出一抹病态的微笑:“我喜欢战争。” 不知道李林在抽什么风的scout只好保持沉默。 抛梗没人回答的李林微恼,一巴掌拍在桌上,凝视着scout:“你要是再不给我吱声,你这辈子也别想见到博士!” scout猛然抬头,下意识想起身,却一个趔趄连人带椅子倒在前面桌上——李林刚才趁他昏迷的时候给他上了绳子。 挣脱捆缚并不难,但是需要时间,而且浅而易见的是自己已经暴露了。 “什么时候......?” 作为萨卡兹一族最后几个匿形大师,scout向来对自己的匿形技巧无比自信。 “是博士——不,博士没理由这么做,w他们也没有提前发现我。” 李林眉头微皱:“你搁这自言自语啥呢?” “不,没事。”反应过来的scout向后用力把自己摆正,直视李林,嘴角扯出一丝微笑,“看来你......您在整合运动中的地位颇高,我们并没有冲突。” 他想明白了,如果李林有意要除掉他,完全可以不用这种显眼的方式。 scout并不擅长话术,所以他打算开门见山:“既然您说出了博士,那就一定对我们有所了解。我的代号是scout,请问您想用博士做什么?” “我不知道。”李林坦率地回答。 这是大实话。 把博士掘出来本来就是李师傅的临时起意,然而塔露拉尊重导师的意见,w不停渲染博士的可怕,爱国者也不反对......反正整合运动迟早是要和切城官方干一架的。 scout眉头紧皱,他自然不相信李林会说实话。 无论是从前的巴别塔,还是现在的罗德岛,谜语人总是一抓一大把。 这种环境下走出来的scout,自然是第一时间怀疑李林在说谜语。 “总之博士现在在我们手上,想要的话就给我乖乖听话!” 李林灵机一动,scout虽然被他一顿王八拳放倒,但那是他自己为了伪装不抵抗的结果。 罗德岛ace,scout,logos,touch这群编号精英干员,那都是数一数二的人才,现在李林有了挟博士以令罗德岛的机会,肯定要一操再操日日操操的身体好。 “好。” scout假意答应,但他目前也没得选。 36 贤者时间 “好。” 房间里充斥着浓郁的苦涩气息,塔露拉的眼角微微发黑,但是此刻她的内心颇为振奋。 博士的判断与谋划,和塔露拉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甚至更加的精妙。 塔露拉现在的确相信,博士真的有左右战争走向的能力,巴别塔能以悬殊的实力,对抗有着诸多萨卡兹大君支持的摄政王特雷西斯,博士功不可没。 塔露拉的情绪一激动,那如影随形的头疼便再度开始发作,只是这一次似乎并不像之前那么严重,堪堪在忍受范围内。 “怎么了?”博士疑问。 塔露拉不着痕迹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刺激的苦涩味道让大脑重新振作起来:“没事,你刚才提到的计划,再和我详细讲讲。” “最慢三天之内,我们就要行动了。” ...... 此时此刻,李林正和他的小伙伴们坐在一张桌子前,窗帘垂落,桌上一盏风灯明亮,门窗紧锁。 ——李林的住所暂时没门,所以他们临时换了一个房子,原先住在这里的整合运动成员被赶到外面搭帐篷。 年放下筷子,脸上写满不高兴:“所以又一个萨卡兹,我说你个瓜娃儿怎么老是能捡到一些奇怪的家伙?” 她抽出那根无名的短棍,在虚空中挥舞了一下,细碎的火光从杖头冒出。 李林突然起身向后厨走去,墙的另一端传来咣当一声,随后是低低的急速喘息。 scout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虚空中逡巡而过,而某种看不见的事物落到了他的身上,将其死死束缚住。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罗德岛上那位年轻的萨卡兹咒术大师logos,很擅长用这种诅咒和咒缚为重要文件加上保险,如果贸然地触犯,指不定会在凌晨两点目流血泪。 logos乃是大女妖选定的继承人,女妖的血统会令他年轻很久,但他张口言语,即能编制技艺——这既源于天生的天赋,也在于血脉的传承。 scout敢肯定,那落在自己头顶的无形烈火,一旦爆发,将会把自己从头到脚烧的不留灰烬。 但是在感知到这一切后,scout反而松了一口气。 “我说过,如果你能够带走博士,请便,但是现在不行。”李林拿着剩下的半瓶辣椒老妈从后面走来,顺手拿起年的筷子把它拌进饭里。 此刻的李林简直正常的不像个人样,年侧目看了他一眼,看见他额角上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红斑。 他刚才拿撬棍给了自己一下,借助撬棍的“惊鸿”特效,暂时压制了发病。 “我能联系罗德岛吗?”scout试探着问道。 李林转头,黑色瞳孔漠然凝视scout,萨卡兹几乎怀疑自己的内在已经被眼前的青年完全看透,空气凝滞,四周寂静,只有年吧唧嘴的声音传来。 “可以。”李林移开视线,scout终于得以喘息,然而更令萨卡兹惊讶的则是李林的态度,“罗德岛和整合运动并不是天敌,你们救治感染者,而我们为感染者而战。” 但博士在你们手上......scout内心无声地吐槽。 “博士现在被你们带走,未必就安全到哪里去。”李林的视线落在scout的眉心,“你也在怀疑凯尔希。无论是S.W.E.E.P的不作为,还是她投出了弃权票,亦或是皇女的死——”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scout矢口否认。 李林不置可否,撬棍带来的贤者时间有限,他得趁早。 “博士迟早都是要回罗德岛,这我不否认,但整合运动同样能承认他的地位。” 李林伸出手敲了敲桌面:“在整合运动,他罗德岛的身份能够代表对感染者至关重要的药品,所以整合运动会信任他,尊重他。而在罗德岛,他整合运动的身份能够为你们提供必要的助力,也是对他个人安全的保障。” scout的呼吸一瞬间中断,墨镜下他的瞳孔像是冻结,眼前的人对罗德岛了解太深。 就好像他曾在罗德岛本舰上,漠然地注视着一切的发生——那时罗德岛还不是现在这个名字,它的称呼是巴别塔。 scout知道这不可能,但李林那份笃定令人心生寒意:说不清楚他和彼时的博士比哪个更像恶灵,但博士得到这个称呼,是因为他将人命当作棋子般精确的使用,李林得到这个称呼,则是因为他此时真的像索命的恶鬼。 他曾在更高的地方,看着他们吗? “你们想对特雷西斯复仇。” “你们想扶持下一任的魔王。” “你们想温和地拯救这片大地,但这不可能。” 李林略带嘲讽地微笑,伸手按在桌面上,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我知道你和w曾是战友,也和赫德雷他们算得上老朋友,这样,看在他们的份上,和我单方面做一笔交易。” “你应该知道对萨卡兹雇佣兵而言,感情算不上什么。”scout艰难地招架,李林的话术精准的就像手术刀。 “你以为我是在和你谈条件?” 李林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嘴角那一抹微笑消失,黑色眼眸仿佛凝滞着冰结的刀光。 “你想要我怎么做?”scout明智地没有再纠缠不清。 “罗德岛是个中立组织,但我想你们这些小队一定不介意暂时当一下雇佣兵。”李林笑了笑,“我知道你们会有心理负担,但是没关系,我不会有。” “我想罗德岛从来没来过切尔诺伯格,作为一个医药公司怎么可能立于危墙之下呢?” scout再度停止了呼吸。 他看不出李林的种族,但是李林简直比萨卡兹更像是恶魔。 “我会和他们商量。”scout咬牙答应,“但博士......” “切尔诺伯格之战结束后,你们可以带走他,但是倘若博士自己不愿意,你们不得阻拦。”李林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所以在切城之战里,你们必须上心。” scout不再说话了,毕竟无论如何是整合运动将博士救了出来,但他并不相信博士会不愿离开。 曾经带领巴别塔在战场上一度压倒特雷西斯的“恶灵”,怎么可能会拒绝回到罗德岛呢? 他还不知道博士已经失忆了。 只是在scout个人的私心中,并不愿意博士再一次回到战场上,如果说有什么把博士从一个研究者、教导者变成一台战争机器,那一定是他们这群该死的人。 此时门外传来奔走的声音,隐约的骚动声如同浪潮传入房中,片刻后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导师,在吗?” scout下意识抬头,他听见了博士的声音。 “不在,guna!”李林嗤笑一声,听上去却有些像狗叫。 scout和年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去,发现李林不知何时再度变成了死鱼眼。 撬棍带来的贤者时间已经结束了。 37 整合运动,进军 灰熊亚伯拉罕从寒风中醒来,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彻骨的风灌进二层楼的房间里,叫人手脚冰凉。 窗外夜色依旧昏沉,泰拉世界的双月一轮挂在天上,另一轮已经低垂至与窗口平齐,雪积在窗沿上。 他开始有些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切尔诺伯格很快就要进行大迁移,他们将放弃这片已经被开采殆尽的矿场。 灰熊亚伯拉罕能够成为矿区的主管,一方面是因为他的舅舅曾在先皇麾下效力,在四皇之战中立下功勋,虽然最后战死,但是亚伯拉罕还是荣膺一官半职。 加上每年海量资金的奉献,他在切尔诺伯格的上流社会中也有了一席之地。 当然自从李林到来之后,灰熊亚伯拉罕的生活就过得并不顺畅了,他不是没有想过利用和报复,只是每当他兴起这个念头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滑向其他方向,又或者因为种种突如其来的阻碍暂停。 李林和他的矿区就像是藏在雾中,叫人难以捉摸。 哪怕是现在,当灰熊亚伯拉罕想要针对李林做什么小动作时,总会出现接二连三的特殊情况,他的心中唯有愤懑。 灰熊清楚:矿场早就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李林和第十二矿区就像一个巨大的磁铁,吸引着其他矿区向他靠拢。 有了李琳这个榜样,数个月来其他的矿区主管态度也开始逐渐发生变化。 灰熊对此无能为力,起初他或许还会愤怒,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野心也在不知不觉间被悄然磨碎。 这正是“野心勃发的时节”最好的注脚:倘若有人欲成就,那必然有人的梦想会被碾碎。 灰熊睡不着了,他从床角的酒柜中摸出一瓶还算不错的烈酒,掰开瓶盖后一顿狂饮,烈酒带来的特殊感觉让他的肺腑好像燃烧,也让灰熊的大脑开始摇摇欲坠,他觉得自己的思维像是在云中飘,那些无谓的烦恼和忧虑像是流水一样远去了,消散了。 灰熊亚伯拉罕踉跄着倒在床上,鼾声如雷。 他没有听见窗外那逐渐喧嚣尘上的噪音,也没有听见纷乱错杂的脚步声,那些事情已经与他全然无关。 ...... “你知道的,这片矿场其实几乎全部都是感染者,而非感染者则高高在上坐在他们的头顶,痛饮着感染者的骨血。他们的矛盾就像火药桶,起初无处宣泄,直到导师成为榜样,让他们有了方向。” 博士很少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如果不是他的身边站着塔露拉,他估计连解释也欠奉。 不远处scout一脸无奈地注视着博士,他也不知道如何形容眼前的情节——罗德岛的领头人,居然对其他组织如此上心。 甚至不惜弄脏自己的双手,再度回到杀戮机器之中,这对博士是好还是坏?scout不知如何形容。 塔露拉点了点头,她很清楚感染者的现状:在整合运动之前,不乏有感染者试图反抗,可是他们的所作所为,也只不过是逃遁到荒野里,或者是尝到了些许甜头就自动地解除抵抗。 更多的,则是领导者将麾下的感染者全部卖掉,换做自己上升的资粮。 这样的事情,早已经出现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在统治者们的精心把控和社会舆论的导向之下,很快就会有新的幸运儿诞生或者崛起,抓紧机会,握住了这一张通向顶层的门票,踩着尸骨和鲜血,带着勃勃野心,再一次站在赌桌之上。 然后,新一轮的游戏就会再度开始。 只要旧时代的泰拉诸国尚存一日,这样残酷的轮回便永无休止。 而所谓的希望,就好像小女孩儿冻死之前的所看到的火柴幻光一般,从来都只是个谎言。 这个时候,想要寻求温暖的话,就不能寄望于老爷们的施舍。 只能自己去寻找薪柴。 然后,自己去点燃......那份愤怒。 此刻,就在博士的讲解和塔露拉的叹息之中,忽然有一道惊天动地的轰鸣从远方响起,剧烈的震颤席卷了大半个矿场。 前所未有的震动突如其来,扩散的气浪中,数十道爆鸣和脚手架坍塌的巨响,不断的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 浓烟升腾而起,遮蔽了天空。 熊熊涌动的火光,从黑暗里涌动着,如同游龙一样翻腾,似要把苍穹牵动。 如此的刺眼,如此的滚烫。 “怎么回事儿?” 年摸着下巴疑惑探头,便看到被火焰烧成了猩红的天穹,以及那一道如同巨柱一般升起的黑烟。 还有,火焰升起的地方...... ——切尔诺伯格的粗矿储备中心。 那里囤积着今年所有开采上来的原矿,以及一部分经过粗略加工的粗矿。 不知道多少危险物品被一同殉爆,竟然引发出如此惊人的爆炸。 “w在那里。”塔露拉说道,“我已经尽力让她克制,但是......战争和变革不是请客吃饭,温良的改良方式行不通。” 博士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从站在高台上俯瞰着远方的一切,听到刺耳的警笛声从某处呼啸而起,嘈杂的奔跑声和呼喊声向着火光升腾的地方而去。 矿场中的喧嚣如同海潮。 无数人茫然的抬头,面面相觑,大家凝视着远方的火光,指指点点。 无论第十二矿场那群人的宣传有多激进,但是从来没有人想过,有人会人为地引发这场爆炸,以此宣告战争的来临。 当充斥着焦臭和灰烬的热风从黑暗吹来,无数雪片纷纷扬扬的洒落,在半空中便被灼热化作雨水,洒在博士和塔露拉的衣角上。 博士掏出怀表,拇指翻开表盖,扫视了一眼表盘。 “是时候了。” 大量周围的建筑在扩散的焚风中崩裂,坍塌不断,而呼喊声和咆哮声开始作响。 燃烧倾塌的建筑物下,十几个人被整合运动的成员们拖出来,按到地上,他们大多身上带着酒气,少数清醒的人只得惊恐地看着四方,火焰和刀刃闪着迷乱的光,叫他们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嚯,这家伙可真重。” 完全已经沉浸于熏醉的灰熊亚伯拉罕,被几个整合运动成员从二层小楼中拖出来,路上难免有磕磕绊绊,可是被烈酒灌醉的灰熊却一点都没有反应,就像是醉死过去一样。 “哈,这算是什么?”碎骨面具下的脸因兴奋变得扭曲,他用脚踢了踢灰熊的脊背,“真是便宜这头老熊了。” 他从腰间抽出武器,一刀就将亚伯拉罕的脑袋剁下,滚烫的血飙射在雪地里,将皑皑的白雪浇成赤红的雪浆。 对于沉湎于烈酒中的灰熊亚伯拉罕而言,这种死法毫不痛苦。 他甚至没有一点挣扎。 “饶命!饶命!” 被按到地上的管理者终于破防,他慌乱地喊叫着磕头如捣蒜,很快那片雪地里就出现一个凹坑。 “我从来没压迫过你们啊!我是新来的!” “这算什么?”整合运动里有人失笑,指着那个主管咬牙切齿,“你们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吧?” 他环视着周围风雪和火焰里麻木的矿工们,大声叱问:“你们难道心中没有一丝怨恨吗?” 矿工们的眼神不再像是冻结的冰。 “今天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那个整合运动的成员,似乎将自己的情绪也融入了进去,他举起手中的刀,“凭什么我们就要被老爷们压迫到死,凭什么我们要受到其他人的歧视,凭什么这些人,能够心安理得的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 他一刀将磕头求饶的主管砍头,血喷到雪地里,像一幅画。 血点溅到矿工们的脸上,他们的眼睛里像是有火焰在烧。 塔露拉举起了手。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看着她将手掌一点一点,握成拳头。 “整合运动,全体进军。” 整合运动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飘荡。 “我出来冒个泡。”年小姐的身边李林突然开口。 他这一章还没露过脸。 38 混乱中的切尔诺伯格 城市和矿场荒野的边界有了其他的颜色。 就像是海潮。 黑色与红色的潮水,在大地上涌动着,看不到边缘,此起彼伏的波澜随着人流的涌动扩散。 当一个个人汇聚在一处,一个个渺小的水滴竟然汇聚成漫不见边际的宏伟大海。 往日里足以令数十辆汽车往来行驶的宽阔高架桥,此刻竟在涌动的人流之下水泄不通。 人群中,呐喊的声音像是潮汐的回声,在空旷的城市里无休止的回荡。 当那黑压压的人潮顺着大街,从如林一般的楼宇间穿过时,便令高楼里那些彻夜工作之后的苍白面孔疑惑看去,漠然俯瞰。 无法理解,但又漠不关心。 充其量只是瞥了两眼之后,他们就再次回头,投入到仿佛无休止的工作中去。 哪怕手上的工作难度在迅速增加,可每个人都仿佛比往日更加的忙碌起来,似乎要与这些业务分个你死我活的结局。 更加的卖力。 更加的想要表现出自己的才能——唯有如此,才不至于落入窗外的寒冷世界里。 和眼前的工作相比,窗户外面的一切仿佛另一个世界一样那么遥远。 对于他们而言,手头上的工作薪水并不丰厚,在经过了税法的层层盘剥后,也只是剩下堪堪填满口腹的余钱。 但是和街上那些破产的人相比呢?和被剥夺爵位后成天醉生梦死的那些人相比呢?和工厂里冒着生命危险处理矿石制品的人相比呢?和矿场中生不如死的感染者相比呢? 每当他们瞥见切城的军警从路上将一个感染者拖走,打死,他们的眼中便不由得闪现出欣喜和慰藉来。 似乎从中感受到,自己的身份是如此的高贵,从那些不可接触者的身上,品尝到了胜利的喜悦。 可是楼下的抗议声和喧嚷却益加甚嚣尘上。 一开始的时候,可能只是几个举着牌子的人在街头,在法院门前,在军警荣养院前愤怒地呼喊,可到了后面,便有行人汇聚而来。 当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之后,规模便开始一次又一次的孳长壮大。 到最后,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游行,竟然已经扩大到了让每一个暗中推动者都开始感到犹豫和震惊的规模。 野心蓬勃升腾,但谁的野心又被利用? 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们,下岗失业的工人们,纹着刺青浑身劣质酒精味儿的帮会成员,乃至荷尔蒙冲动的青年学生,曾经参加过战争的老兵...... 每一张面孔都在人群中义愤填膺,投入到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控诉和游行中去。 每次移动城市的迁徙都不太平,特别是在乌萨斯,因为这意味着一次势力的上下洗牌:有小官员会落马,也有幸运儿会上升,统治阶层丢出碎肉,下层人便以此宣泄贪婪无度的欲求。 乌萨斯帝国自先皇时代起征战无数,有一部分人得到了殊荣,有人在洗牌和倾轧中倾家荡产,更多的则是从一开始就一无所有。 他们期望着战争能带给他们美好而又光明的未来,但没有。 先皇驾崩,战争结束,乌萨斯开始舔舐伤口。 没有面包,没有烈酒,只留下了满身的伤病,倘若不幸感染了矿石病,那就只能准备去矿场里奉献余生。 “面包!面包!我们要面包!” “我们要工作,我们要活着!” “老兵荣耀不容亵渎!” “皇帝陛下万岁!” “天诛国贼!” 就在人潮最前面,兴奋的领头人在挥拳呐喊,面孔如醉酒一般涨红。每嘶吼一声,在他身后便传来一阵阵迎合的回声,就像滔天的海浪。 每个人都沉浸在充斥肺腑的愤怒和正义感中,嘶声力竭地向着高耸入云的大楼和眼前的寒冷世界呐喊、控诉。 ...... “他们是认真的。” 阿撒兹勒诊所的窗前,老男人如此下定论,对眼前的浊流做了判断,“什么人在操纵着他们,利用了他们的情绪,将漫无目的的人群聚集起来,就像河流。” 但那不是河流,他们的人数多如海沙,他们的愤怒好似烈火。 这句话,阿撒兹勒诊所的所长,前乌萨斯将军赫拉格没有说出来。 “这些人看上去像模像样,实际上他们的愤怒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这片大地从来不缺少玩弄人心的政客。”他眺望着逐渐汇聚起来的人群,握紧了腰间的刀,“我们该准备走了。” 阿撒兹勒诊所作为切尔诺伯格唯一一家感染者诊所,它的存在无论是对官方,还是对民间的感染者组织都是举足轻重的。 哪怕在赫拉格领导下的阿撒兹勒诊所总是保持中立地位,但是任何态度都有可能导致风向的变化。 ...... 天穹上,一阵阵呼啸的声音传来。 那是切尔诺伯格军警配备的无人机。 涂抹着乌萨斯黑底白星双头鹰徽标的飞行器高悬在天空中,在刺耳的警笛声里,俯瞰着大地。 在通向上城区的主干道上,一个个全副武装的乌萨斯干警手持着盾牌和防暴警棍,冷漠地凝视着那些兀自呼喊着的面孔。 他们拉起的黄线就像是堤坝一样,阻拦在涌动的浊流前方。 就算是偶尔有人不小心跨越了黄线,也会被乌萨斯干警迅速冲散,然后在劈头盖脸的警棍打击和高压水炮的冲击下哀嚎着奔逃。 在飞行器的喇叭里,传来了乌萨斯语的呵斥声。 所有胆敢向前的人都被毫不留情的击退,混乱中有倒地的人发出哀鸣和呼喊,但却被淹没在了一片喧嚣里。 到最后,动荡的队伍只能僵持在通向上城区的桥梁上,隔着乌萨斯干警的人墙,向着远方笼罩在云色和霓虹中的参天楼宇呼喊。 而在咫尺之隔的地方,所有的乌萨斯干警一脸冷漠,仿佛充耳不闻。 终于在拥挤的推搡中,有人被挤下了护栏,扒在城区高架的边缘,惊恐地挣扎,而他求救的声音被更加嘈杂的声音吞没了,人群从桥梁上涌动而过,无人回头。 只有一声惨叫落向了远方,渐渐熄灭在黑暗里,直到消失不见。 后面的人在奋力的向前,可前面的人却不敢再跨出一步,拼了命的向后退。 进退之间,游行的人群中便掀起了混乱的波澜,不知道多少人在踩踏事故和挤压里被淹没。 ...... 而这种情况,在切尔诺伯格的十个城区内,就像瘟疫一样此起彼伏地开始蔓延。 这座城市早就已经病入膏肓,他就像是一个遍体脓包的病人,只要伸手,轻轻一推,就会不可遏制地滑入渊暗之中。 嘭—— 远方高亢的声音响起。 人群中骤然一阵骚乱。 有个呆滞的男人仰天倒地,头上的血沫喷涌:一根弩箭穿过了他的后脑,深深刺入沥青的地面。 紧接着,又是一记扣动扳机的声音,此后弩机响声连绵不断,如同暴雨。 是谁射出的弩箭? 冷漠的警卫们僵直了身体——他们仅仅配备了高压水炮和防暴警棍,绝不会携带如此大威力的弩箭。 原本群情激奋的人群僵硬在原地,他们在死者的眼眸的倒影中窥见了自己苍白的面孔。 当他们听到血泊中的惨叫声时,便不由自主地尖叫。 人群四散奔逃。 警卫们拉起的黄线被踩踏在地上,数之不尽的人流正冲击着他们的防线,摇摇欲坠的人墙终于彻底垮塌。 不知是谁引爆了自制的土炸药,路边的轿车轰然爆裂,浓烟滚滚升起。 当局势开始失控的瞬间,那些早已经迫不及待的暴徒便已经低头蒙上了面孔,从背包里掏出了燃烧瓶,向着周围的建筑投出。 有人兴奋地冲向拥挤的人群,满怀着贪婪和暴虐,对每一个从眼前掠过的对象烧杀抢掠。 还有的人拿着斧子,粗暴的劈开了路边橱窗的栅栏,低头钻了进去,很快就有惨叫从里面响起。 就像是来到了商场的抢购环节一样。 早就有所准备的人们摩拳擦掌的冲向了心仪的商品,奋力争夺。 ——零元购开始咯! 只有惊恐的呼喊声从远方传来,带着浓烟焚烧的味道。 混乱里,又有不知道多少人被践踏在地上,彻底淹没。 在混乱的人流中,有孩子的哭声响起,还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呐喊:“孩子,我的孩子......” 直到有个看不真切的身影逆着人群冲进去,弯腰抱起了那个摔倒在地上的孩子,踉跄的跑出来,将她塞进自己母亲的怀里: “操你妈,快滚!” 李林握着撬棍,眼睛里满是血丝,他推搡着那对母子,将她们推出黑色的潮汐里。 39 李林黑眸微微眯起:“你到底是在写整合运动还是在写我?” 数日前,矿场的小屋里,博士和塔露拉正面对坐。 “我们的第一步棋子,是催动切尔诺伯格全城的混乱。”博士摊开手掌,五指扣向地图,“混乱催生愚行,而愚行可为我所用。” 整合运动人数有限,倘若就这么一头撞死在切城的怒火里,能得到的成果也殊为可怜。 所以要让这份混乱和怒火,喂给切城政府吃下去。 博士兜帽下的眼神漠然:“老兵们怀念荣誉,下岗工人希望吃顿饱饭,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 给他们一点甜头,然后这份甘美会催化他们的欲望,野心在勃勃生长。 整合运动的第一步棋卓有成效。 ...... 一场舆论风波突然之间变成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游行,而莫名其妙的游行,则在突如其来的袭击中形成了扩散的混乱。 终于,随着爆炸的出现,演变成了一场实质性的暴动。 在这个过程中,想要浑水摸鱼的人、组织游行的人、号召参与的人,发动袭击的人乃至最终点燃导火索的人,他们形成了一个漩涡,裹挟着盲目的群众们。 整合运动仅仅只是一个推手,说透了,倘若不是切尔诺伯格城中本来就积压着大量的不满情绪,也不可能引发这种狂潮。 制定计划的是博士,执行计划的是塔露拉,整合运动有备而来,这一招不讲武德的偷袭,直接让切城陷入了不大不小的混乱中。 更何况天灾将近时,群众恐惧情绪的催化,令数个城区陷入了混乱的狂潮中,游行开始失控。 ——疯狂的人群在欲望的放纵之下,开始肆无忌惮的劫掠。 阿尔巴特区、沃兹德维任卡街、北方市场、博尔孔斯基咖啡馆、休谢夫国家博物馆、切尔诺伯格土地管理局...... 一条条重要街道,一个个中心部门在火光的照耀之下,升起黑烟。 哪怕是在乌萨斯干警的围剿之下,依旧难以挽回破坏和损失。 更有甚者......竟然一时间从整个城市的各个地区,同时出现了针对戍卫所和军警的攻击。 一直到这一步,整合运动还是没有出现,活跃在场上的,是其他的社会活力团体和感染者组织。 绝大多数戍卫所都陷入了混乱之中:在出动了绝大部分干警后,留守的文职人员根本不是那些狂热暴徒们的对手,他们甚至远远看到涌动的人群时,就已经从后门跑路了。 街道上的人潮掀起波澜,商场的秩序在人群的冲击之下崩溃,毫无规律的停电和汽车爆炸让每一个人都陷入了恐慌和混乱里。 抢劫案、袭击、斗殴、杀人、连锁车祸和交通系统的全面失控,一枚又一枚的骨牌在无形的手指推动之下倾倒,引发出令人恐慌的连锁反应。 ...... “切城的警方一定会采取暴力手段,而这个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博士的手指中旋转着水笔:“拨乱反正,我们要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现;天灾到来,感染者们反倒成为了救主......非常讽刺,但非常好用。” 塔露拉的思绪跟随着博士的话语飞驰:她本能地感受到,博士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是站在现状之上的深思熟虑。 整合运动想要被接受,就不能对无辜者执行屠杀,他们是有思想和纪律的革命队伍,而不是暴徒。 祸乱城市的暴徒必须被“整合运动”肃清。 博士满意地颔首,随后啜饮着杯中苦涩的液体,他感觉这种环境似曾相识,看来自己在失忆前,也为整合运动付出颇多。 “这是我们的第二步。” ...... 寒冷的空气中,猩红色的旗帜骤然升起。 双螺旋的徽标被誊刻在旗帜上,在风中猎猎飘荡,随后刺耳的军号声刺破了喧嚣的晨雾,如同钢铁顿落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那是军队进军的声音。 盾卫们举起的巨盾上,刻画着整合运动的双螺旋,他们沉默地行进着,就像是一堵城墙。 在城墙的最前方,手持旗枪的温迪戈千军辟易,混乱的人流在他面前不自觉地平静下来,发泄欲望的暴徒颤抖着停止暴行。 所过之处,万籁俱寂,只剩下盾卫前进的声音,有心怀不轨的暴徒试图做小动作,却在第一时间被碾碎在钢铁的洪流里。 他们的力量重铸了秩序。 而在另一边,梅菲斯特和浮士德的队伍也在前行,这一次梅菲斯特没有丧心病狂到把病人变成墓群,主要是他怕搞砸了遭到李林的报复。 为了避免在饭里吃到屎的黑暗未来,梅菲斯特只能违心地在脸上挤出微笑,作为整合运动的门面担当,为在混乱中受伤的群众治疗。 谁让他是整合运动干部中,唯一一个拥有大规模治疗类源石技艺的人。 在脆弱的秩序下,整合运动暂时没有被任何人袭击,爱国者的队伍居然毫发无伤地踏过了四个城区,距离切尔诺伯格的核心城仅一步之遥。 ...... “接下来,是我们的第三步。” 塔露拉伸出手,拉过地图,也接过了话头:“我们必须要用快速的手段,进入核心城,控制切城的中枢,然后抢在天灾来临之前,尽快地转移。” 为此他们不惜抛弃接近一半的移动城区,因为天灾即将来临。 一般情况下,移动城市想要转移,需要预先留出二到八个星期的准备时间,而现在距离天灾正式降临时间不到半天,所以势必要抛弃一部分。 切城的东北,东南共计四个城区,已经在整合运动的计划中被舍弃。 他们将用这四个城区作为诱饵,诱导天灾,宣泄暴力,将所有的血和死都留在那里,然后令其彻底在天灾中被毁灭。 “这里由我和李林亲自带队去。”塔露拉拍板。 现在塔露拉已经看见了切尔诺伯格核心城的指挥高塔,而李林却从之前就已经不见踪影。 他人去哪里了? “算了,没时间再去等了。”塔露拉的头痛开始隐隐发作,她决定不再迟疑,“全体进军,核心城,一个小时内拿下指挥塔!” ...... “呵呵。” 在人流潮汐中,李林的死鱼眼愈发颓废,好在他手中的撬棍过于有力,周围的人都忌惮地和他保持了一定距离。 话说这又是在哪......? 李林张口,呼唤弑君者和塔露拉却没有回应,年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数分钟后喉咙干哑,自觉自己像是傻逼的李林悻悻然地闭上了嘴。 此时李林感觉有人在顶他屁股,回头一看数个暴徒面色不虞地围上来,手中握着斧头和球棍。 人群之中李林的特立独行相当引人注目,而暴徒们最喜欢拿这种刺头儿宣泄武力。 李林黑眸微微眯起。 40 我昨天梦见有人打赏我宝箱......然后乐醒了 看来是不能善了了。 李林甩了甩手中的撬棍,周围人群顿时慌乱的避开,将空地留给这几个暴徒。 几名暴徒迅速朝李林逼近,挥动手中啤酒瓶和消防斧,李林仓皇举起撬棍招架,被势大力沉的斧头劈得踉跄后退。 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非常杂鱼的李林连忙站直,挽起袖子将撬棍指向暴徒的鼻子开始撂狠话: “你们给我等着!等我找回了我无敌的白金之星,头套给你们薅掉,绝没有你们好果汁吃。” 李林的威胁毫无效果,不如说他这些话让几位暴徒愈发兴奋,一名壮汉挡住李林去路,其余三人也隐隐将他围了起来。 “我看了一千多集的柯南,精通两千多重杀人手法,了解八百多种不在场证明,你们最好此时乖乖退去,还能保留全尸。” 李林眸中泛起森然寒意,厉声叱喝。 “我的内心深处藏有两个灵魂,把它放出来的时候,你们就死定了!向那比漆黑更漆黑,比黑暗更黑暗的深渊,祈求吾之深红闪光——” 教科书一般的中二病发言还没有说完,对面的壮汉已经握紧手中消防斧,朝李林当头劈下。 “可恶,居然趁着我咏唱时偷袭!” 李林连忙扭动腰肢,如同跳广场舞一般险险避过斧头,而此时身后三人也一拥而上,生存空间进一步缩小。 “就是现在!” 李林瞬间化作滚地葫芦,连滚带爬冲到其中一个暴徒脚边,在他下意识抽腿的一瞬间刺出撬棍! “熊孩子的下鞭腿!” 暴徒一时反应不及,被撬棍的尖端刺中裆部,手中酒瓶无声滑落,弯腰踉跄后退。 小人得志的李林狂喜,顺势冲破包围圈,挥动手中撬棍选定角度,一棍抽打在暴徒的手腕,在他松手哀嚎的刹那,再度抬手,如打高尔夫球般挥出一棍。 啪—— 撬棍和肉体组织碰撞的声音,清晰到数米外都能听见。 街道周围的路人一齐倒吸口凉气,不约而同地觉得蛋疼。 剩下的三个暴徒看着倒在地上的同伴开始心生惧意,脚步悄然挪动向后退去。 “哼,想逃?”李林抹了一把在地上翻滚时擦出的伤痕,疼得他龇牙咧嘴。 暴徒们对视一眼,进退两难。 乘此机会,李林冲向路边出租车,车内女司机坐在驾驶位置上,转头不敢看向李林,发出阵阵尖叫。 李林砰砰拍窗,脸挤在玻璃上好似变形虫:“快开门,快开门!” 暴徒们狞笑着冲来,将李林拖开,一拳砸在他脸上。 李林身形趔趄,借势后退数步,抹了一把潺潺流下的鼻血,爆喝一声向着暴徒眼睛甩去。 “白金之星·世界!” 被以血蒙眼的暴徒惨叫一声。 他倒在地上,似乎经受着极大的痛楚,不停地用脑袋磕着地面,皮肤迅速被粗粝的路面划烂,而失去视力的暴徒犹然未曾停止。 外围路人惊呼着退开一圈,脸上露出嫌恶神色。 那个暴徒的矿石病发作了? 车外李林恍然大悟,颤抖着举起自己的左手,狂喜地高呼:“我的王之力!” 与李林做对的四个暴徒已经残废了一半,不是王之力是什么? 剩下两个暴徒一声嚎叫,齐齐向靠在轿车上的李林冲来,手中球棍呼啸猎猎生风。 李林冷笑一声,向自己脸上抹了一把......淦,鼻血凝固了! 丧失王之力的李林立刻跳开,暴徒的球棍卡在出租车的挡风玻璃上,绽放出裂纹。 轿车内乘客司机乱作一团。 “黑暗剑·缓慢剑法!” 李林快速跳开,出手如急电,又一个暴徒捂着裤裆抽搐着倒在地上。 “没事,解决了。”李林收回撬棍,对着车内的乘客们露出微笑,只是他此刻满脸血污,想必形容不大雅观,引得乘客们噤若寒蝉。 最后一个壮汉已经手无寸铁,他想往外跑,可涌动的人流却将他重新挤回,而此时李林已经悄然来到他的背后,一个助跑加起跳,举起手中撬棍力劈华山。 “阿瓦达啃大瓜!” 嘭! 暴徒的脑袋呈现奇怪的凹形,他踉跄着走了几步,先是跪倒,然后摔在地上断了气。 李林向前顶胯,眼神森冷地扫过一片狼藉的街道:“帝王是我李林嗒,我的地位依旧没有改变!” “乌拉!” 围观的路人和其他暴徒们发出欢呼,为这场一对四的死斗胜利者献上喝彩。 李林高举双手,满面春风。 混乱和疯狂的行人们突然簇拥到李林身边:“阁下!请带领我们吧!” “没有精神,我根本听不见!”李林挥动撬棍指向出声者,“这么小声还想玩游行!” “是!”人群中身材高大的暴徒满面通红,嘶声力竭地吼道,“请!带!领!我!们!吧!” “好!很有精神!” 李林大喜,扭头随便指向视野中最高的建筑物:“枪在手,跟我走,杀伯爵,抢碉楼!” “乌拉!!!” 眼前的系统桌面开始刷新,大量的躁动如雪崩一般,自虚空中涌出生灭。 【躁动的人群】 【我为一种躁动的向往所俘。我似乎产生了某种......企图。究竟是何企图?】 【某个地方,某个时间,一群人陷入了躁动之中,或可利用,以达到某些目的。】 陷入狂热状态下的人群簇拥着李林,向着切尔诺伯格核心城中的指挥塔而去。 狂热的群众们托举着李林,而人群中渐渐冷却下来的李林开始思考人生: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又要干什么? 考虑到自己这个时候撇清身份,有被群殴锤烂的危险,李林决定一言不发,但旁边狂热的狗腿子们不这么想。 “阁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用红色丝袜套住头部的暴徒兴奋地喊道,手中球棍指向不远处的百货商场。 已经被洗劫过一次的百货商场显得有些萧条,门口已经有数个警卫徘徊,见到李林浩浩荡荡一行人时,立刻举起警棍和防暴盾牌,示意他们快滚。 “呀喝?”李林横眉竖眼,“天底下只有我让别人滚,没有别人让我滚的!” 他一拍手边丝袜狗腿:“上,给他点颜色看看!” “乌拉!”狂热的人群把李林往路边一抛,奋勇向前往百货商场冲去,警卫们单薄的防线顿时四分五裂。 41 道 心 通 达 被狂热信徒扔在路边的李林黑眸渐冷,眼中露出一丝不甘,握紧手中撬棍。 讲道理,明明上一秒大家其乐融融把你供起来当老大,下一秒全员去百货商场零元购,任谁也会心里不平衡。 一般人心里不平衡,那也就是一会儿的事,但李林不同。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吟唱还未结束,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队乌萨斯干警匆匆赶来,一看就是前来接手防务工作的苦逼打工人。 李林吟唱被强行中断,带头的大黑熊一巴掌拍在李林背上,神情严肃:“你,就是拿着撬棍的你,刚才发生了什么?” “报告长官!”李林抬手做了一个不甚标准的乌萨斯军礼,声音大到把警官都吓了一跳,“那群暴徒冲进了百货商场大肆打砸,气焰极其嚣张,我虽然奋力抵抗,但仍寡不敌众。” 黑熊满怀欣赏地看着一身尘土的李林,特别是脸上还没有完全擦干净的血迹,认定他一定是经过了艰苦卓绝的抵抗。 乌萨斯就缺这样的人才啊! 乘此机会李林立刻化身二鬼子,在领头警官边上吹耳旁风:“长官,他们现在还在百货商场里面,我们现在动手,定能将这群暴徒一网打尽!” 卖自己队友李林是一点负担也没有。 “好!”黑熊被李林的勇武气概打动,熊掌一拍,扔给他一条防暴警棍,“你去把他们引出来。” 李林顿时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看在外面干警各个武德充沛膀大腰圆的份上,他决定又一次委曲求全......为什么要说又? “长官......”李林接过那条防暴警棍插在腰间,一脸哀伤悲痛,“我去了!” “乌萨斯万岁!皇帝陛下万岁!” 在一众干警无言的注视中,李林高呼着口号冲进了百货商场里。 随后传来剧烈的敲击声、叱骂声,劈砍声,似乎已经乱作一团。 ...... 商场内部,李林径直冲向广播室,手中撬棍警棍如同大风车一般呼呼作响,所过之处暴徒们纷纷避开,生怕自己挡了他的路被一棍敲到断子绝孙。 李林以一敌四的丰功伟绩犹在眼前,不容得他们轻慢。 广播室近在眼前,门窗都已经被人反锁,李林找准角度,毫不犹豫挥动撬棍。 “惊鸿”特效发动,从内部反锁的门锁被打的四分五裂。 随后李林又一脚踢向门,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大门惨叫着敞开,宣告它的寿终正寝。 广播室内两个播音员缩成一团,看见李林手中双棍时更是发出杀猪般惨叫。 “闭嘴。” 李林黑眸垂下,将警棍和撬棍重新插回腰间,肃杀气势令播音员们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面前一堆红红绿绿的按键令李林陷入疑惑,片刻后他转过头,看向播音员:“起来干活。” 迫于李林淫威,两个播音员只好哭哭啼啼地操作着按钮,片刻后整座百货商场被笼罩在事先录好的敲击声、叱骂声,劈砍声中。 自觉自己宽宏大量的李林挥手赶走了播音员,然后开始思考接下来的报复计划。 这群忘恩负义的小崽子们必然一个都跑不了,外面那群警察李林也不打算放过。 想到此处李林眼睛一亮,随手抓住一个从门口跑过的暴徒,按下手中乌萨斯制式防暴警棍按钮,储存在其中的冲击性源石技艺即刻发动。 头上套着丝袜的暴徒软倒在地,李林一不做二不休将暴徒浑身衣服扒下与自己对调。 五分钟后,打扮的像个野生乌萨斯人的李林悄悄从广播室中溜走,在经过柜台时顺走了几包丝袜:黑丝肉丝白丝红丝兼而有之。 套在头上的袜子一个就够,剩下的是他打算带给年的小惊喜,想到年小姐穿上丝袜后的娇俏可人模样,李林的尾巴就不禁翘了起来。 其他一起零元购的暴徒们显然没有认出李林的身份。 他们没盯上李林,但李林盯上了他们。 三拐五拐后李林尾随前面两个腰别弩箭的暴徒,来到水果售卖区,前面两人在西瓜摊位边停下,表情似乎有些为难,大概是思考如何将这些大型水果带走。 李林眼睛一亮快步上前,装腔作势拍打西瓜。 同样是头套丝袜,李林选择的60D白丝就额外多出一丝变态气质,而此时他匀速拍打西瓜的动作,更是令两个乌萨斯人心怀警惕。 “你这是在干什么?”头套黑丝的暴徒压低声音说道。 “安抚西瓜情绪。”李林理所当然答道,随后抄起水果刀乘西瓜猝不及防时一刀劈下,吓得周围两个暴徒一个哆嗦。 惨死的西瓜露出鲜红的内脏和液体,显得分外刺眼。 他们对视一眼,觉得李林的精神状态似乎并不是那么正常,随后试图转身离去。 在他们转身一瞬间,李林声音遥遥从背后传来:“道友请留步!” 头套肉丝的暴徒下意识回头,一根乌萨斯警棍已经顶在了他的后颈上,李林颇具气氛地狞笑一声按下按钮,冲击性源石技艺瞬间发动。 同伴猝不及防之下被李林一招放倒,黑丝暴徒立刻伸手摸向腰后弩弓,试图和李林拉开距离。 关键时刻李林大步向前,一声暴喝掣出撬棍,故技重施抽打黑丝暴徒的裆部。 “焰分噬浪尺!” 嘭—— 黑丝暴徒捂着蛋摔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不止,李林心善见不得他挣扎,于是用警棍又给他补了一刀,黑丝暴徒两眼发白昏迷过去。 李林从他背后取下弩弓,组装完毕后绕过众人悄悄来到门口。 门外警官和干警都已经有些不耐烦,李林进去后便杳无音信,而商场里面的声音嘈杂不堪,看样子似乎有诈。 黑熊挥手示意,于是干警们壮着胆子向百货超市走去。 突然门口冒出一个套着60D白丝的脑袋。 干警们呼啦一下推开一片,领头的黑熊在众人簇拥下硬着头皮走出两步:“你是......” 啪—— 一只弩箭从白丝暴徒手中弓弩射出,钉在黑熊的左肩上,虽然并不致命,但是相当痛。 黑熊的眼睛一瞬间变得通红。 “嘻嘻嘻嘻嘻嘻来抓我呀!”白丝暴徒将手中弓弩一扔,掉头就跑。 “追!给老子追!里面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黑熊捂着自己的肩膀吼道,在威权的压迫下,所有干警不得不一起向百货商场进攻。 ...... 百货商场后门,李林将头上白丝摘下丢掉,顺手反锁后门,面露舒心笑意。 他道心顺遂,念头通达了。 42 长生之战! 嗤—— 路边的燃烧瓶悄无声息地熄灭。 寒冷的空气如流水一般翻涌着,长生者披着松松垮垮的外套,行走在暴徒、混乱、烈火和废墟中。 千百年浮世景色大都如旧,而寿命漫长不可计的长生种们已经看过了太多: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大炎,东国,维多利亚,卡兹戴尔,乌萨斯......皆如此。 一个蒙面的暴徒冲过来,在接触年的躯壳时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像是撞入一团梦幻泡影中,尔后他踉踉跄跄地向前奔出几步,包裹在冲锋衣下的躯壳变成一团黑色的焦枯煤炭。 无明的烈火从可怜人的五脏六腑烧起,一瞬间就将他烧做灰烬,只是温度太高,以至于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年的脚步甚至没有一瞬间停顿,她继续向前走。 她突然有一瞬间很想自己的兄弟姐妹,在他们还没有兵解成十二份前,他们有共同的名字“岁”。 岁,年龄,时间,年成,文明......如此多的伟大事物堆叠在同一个个体的身上,就像梦一样。 “啊,不,不是梦。” 年否定了自己的看法。 那是真实存在的神明,“岁”曾经逶迤在山脉和水系之间,一次闭目就是半个千年,彼时的大地处于永冬之中,天岳山上的江水滔滔流向大海,关外边塞漫天的黄沙纷飞,岭南早春的梅花还带着露水。 在一切古老之物中,“岁”最年长。 海中的大魔在“岁”眼中只是盲目痴愚的后辈,手执胜利之剑的火焰巨人不过是被部落束缚的工具,至于雪山之上的神灵耶拉冈德,彼时还只是萌动意识,甚至未能凝聚形体。 他盘旋在天岳山上,一日千年般注视着人间,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国家兴起衰亡,时而欢喜,时而悲悯,时而愤懑,时而沉郁。 每一代的大炎真龙都要亲自登上天岳山,向着这条逶迤于人间的祖龙封禅,直到千年前的当代真龙,向“岁”提出了一个建议。 他说。 “何不随朕出征?”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所谓顺天逆天在凡人眼中是天大之事,而在“岁”的眼中......颇为有趣。 是的,有趣。 漫长的岁月实在太久了,久到“岁”本身都有些发霉,他颀长的身躯自天岳山上逶迤而下,仅仅舒展身体就用了人间的十二个月。 大好河山有割不尽的大好头颅。 “岁”和真龙的第一次出征,便融化了魔族召唤出来的火焰巨人,将巨剑连同他的头颅一道砸得粉碎,随后又一爪蘸满天岳山上飞流直下的三千尺长河,在海陆之间筑起一道长堤,又信手画出一条巨龙,那巨龙甫一画成便自云中落入海中,与海中大魔缠斗厮杀,将其逐出大炎疆土三万里之外。 荡平了四方来敌后,便是平天下。 当世真龙与“岁”,征召了大炎国土上九成的奇人异士,伐山破庙气吞寰宇,于大炎江河前背水一战,彻底荡平那些盘踞在大炎国土上的“神明”,此战被称作“荡灭六天故鬼”。 真龙说这些家伙算不上神明,只能算是巨兽,故而天师里有了“巨兽学士”的职位,不光是为了利用这些古旧神明的遗骸,也是为了记叙这段历史,将巨兽们踏倒在地上,再跺上一万只脚叫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再然后呢?自然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不,或许算不上良弓走狗。”年自嘲地把手拢在袖子里,面色寡淡地回想着已经模糊的梦境。 荡灭六天故鬼的大战中,有太多的巨兽不甘心就这么死,他们深恨背叛的“岁”,发誓要用尽一切手段来报复,巨兽学士们从他们的遗骸上得到了法门,那是“岁”的命门。 “岁”是杀不死的,但“岁”为以一敌众,特意分化了自身的权柄和力量,以至于到战争最后濒临疯狂,他的每一具分体都用一种技艺锚定着,就此奠定了大炎万世泰平。 对于人间而言......他的确已经“死”了很久。 年与她的兄弟姐妹们,都是在同一时间从“岁”的混沌中分化出来,而分离长幼次序,则是看他们谁能先答出“我是谁”的问题。 我是谁?我从哪来?要向哪去? 十二岁相中最先醒来的,是耕战立国的大宗师,他传承了岁对文明本身的怜悯和厚爱,甚至不惜孤身镇守边疆三百年。 老二则继承了岁的傲慢和算计,这份阴狠和狷狂让他不惜以天下落子,故而他一醒来就被天师们押到了天牢最深处,大炎与他做了场对赌:倘若一甲子内大炎有明君贤臣、良人国士出,那么他就得在天牢内再禁足一甲子。 谁知大炎竟是代代有人杰,将他困得动弹不得,直到某个甲子,再没有能与其对弈的能人,他长啸一声破关而出。 而在那个甲子中,十二岁相里象征“文字”、“文化”的颉死去了。 十二岁相中的“令”,自大梦中呼喊着醒来,她一醒来就要喝酒,喝得尽兴便要作诗,令在极其黑甜的梦境中常以尾巴蘸满墨水,在世人的梦境与现实里留下千古名篇,直到大宗师和她在一次诗会上促膝长谈,请她去玉门城驻守百年。 大漠黄沙无尽处,壮士一夜死楼兰。至此之后,令的梦中便多了金戈铁马的意象。 十二岁相中有的秉性厚重,百战之身已许国;有的阴狠狷狂,不惜以苍生作棋盘;有的逍遥快活,梦中饮酒作乐图个自在;有的心生忧惧,竟然在画里枯坐百年,不肯闭眼。 年在十二岁相中排名第九,在炎国的司岁台中被称为“有兽如垩,腹若大釜,其数为九,角似赤铜。时久色迁,几近日气。” 长生者将手臂从袖子里抽出。 “其实我不是想寻求什么帮助,毕竟在我们十二个还是以岁的面目活着的时候,你好像一个照面就被毁去了肉身?” 年嬉笑着旋转手指,五指间那根无名短棍愈发庞大,也愈加厚重,像是一座山岳。 “伐谋百世,一朝毁之。国蚀器锈,如梦似电,无踪泡影......现在梦就要醒了,这个时间对于千万年而言短到可以忽略不计,颉已经成为了岁相的腹中餐,那下一个又是谁?是我那个梦里逍遥的姐姐令,还是我那个怕到百年都不敢合眼的妹妹夕?” “反正在梦醒之前,我还有时间。” 啪。 短棍被年握在手中,直直指向面前走来的塔露拉。 龙女奇怪地微笑着,她腰间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就这样拖曳在地上向年走来,她的背后是燃烧的切尔诺伯格城,整座城市像是一张被铺平的失真油画,热气却扑面而来,往来的行人和暴徒像是幻影一样穿过了她的身体。 剑刃划过地面,留下熔融的痕迹,证明这并非光怪陆离的幻象。 长生者会产生对过去的怀想并不奇怪,但是气息如此浓烈到可称之为梦境的“回忆”并不寻常。 年手中短棍的末端浮出马赛克般的白斑,现世和尘世之上的维度开始被熔铸为一。 “哦?还敢走过来?没有逃跑反而向我走来了吗?难得你选定的容器塔露拉,在思维的空洞中像失了智的精神病人一样,拼了老命地把我的存在涂抹在大脑皮层上告诉你。” “不靠近你的话,又怎么将你留在乌萨斯的土地上呢?” 塔露拉的声音变得拉长和失真,遥远到像是云端后炸开的闪电,又扭曲如河水卷起的旋涡,周围的路人痛苦地捂着脑壳跪倒在地上,他们的眼前浮出深邃而又黑暗的森林,有翼生物的振翅声像是梆子声一下又一下地在耳边响起。 “好啊,那就靠得更近一些吧。” 随后在场所有人的意识和灵魂开始摸糊,四周的建筑物都开始丧失了稳定的形体,一同变得暧昧不清的还有现世的某些法则。 靠近塔露拉的那一段,一切事象都开始扭曲循环如衔尾蛇,幽邃黑暗的阴影中,单薄而又虚幻的双翼开始蔓延。 另一端则升腾起浩大的烈火,天穹也随之黯淡,那些嘶鸣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可空气中却响起了年那标志性的嗤笑声。 “天有烘炉。” ...... 远方,爆裂的亮光升上天空。 风暴卷着尘埃席卷而来,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之上扩散。 核心城控制塔下,正在交战的双方成员都下意识想要回头去看,却听见塔露拉急切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全体卧倒!别去看!” 哪怕心中有着诸多困惑不解,绝大多数整合运动成员还是低下了头,甚至无视了近在咫尺的弩箭和手铳射击,就这么抱紧武器趴倒在地上。 但是在战场上,总有那么一些慢一拍,或者说是自作主张的人。 一个整合运动的成员痴傻地望着天地尽头升起的光,他骤然发出尖利的狂啸,眼眶中的晶状体烧成一片熔融的粘稠物质,无穷的知识在一瞬间灌入他的大脑中,摧毁了他的神志。 如果李林在这里,就可以清晰地发现一种新的影响正在盘桓云集。 【入迷】 【某种影响,转瞬便告消逝。】 【光透过裂缝漏入。我的头脑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我升得越高,见得越多。】 这种名为入迷的强大影响在一瞬间就摧毁了直视者的意志,将他的大脑溶解在神秘之中,而这个可怜虫下一瞬间直挺挺地摔倒在地面上,他萎缩的内脏还被褴褛的皮肤包裹着,他还算活着,但和死亡无异。 整合运动令行禁止,这种人仅仅是少数,而完全没有防备的切尔诺伯格警察,则在一瞬间全部中招。 阳光穿破云层,洒落在动荡的尘埃里,空气中流淌着实质的光,所过之处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直到近十分钟后,塔露拉才抬起头,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来到了雕塑馆。 她沉默地起身,绕过那些已经凝固的人们,小声地呼唤幸免于难的整合运动成员。 与他们纠缠许久的切尔诺伯格警察部队,居然是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方式被解决,整合运动的成员们沉默着一个个向指挥塔进发,突如其来的灾难令他们无心享受胜利的喜悦。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尚待解决:现在切尔诺伯格里,似乎不止有一个塔露拉。 那么哪个塔露拉是真的? ...... 百货商场外,拎着撬棍的李林无来由地感觉鼻腔一阵瘙痒,一股战栗感从胸口蔓延到指尖。 他下意识地打开了系统。 墨绿色的桌面自虚空中浮出,半透明的卡牌堆叠其上,就像一把刚刚开局筹码如山的牌局。 而那种特殊的,似乎被电击的触感,正是来自于墨绿色桌面上一个崭新浮现的倒计时图标,它急促的闪烁着,似乎在昭示着什么不详的发生。 眼前系统文字如疾风骤雨般刷新落下。 【某人已至。】 【记忆的溶解与遗忘,幻想中的有翼生物振翅欲飞,烛火在激/情与渴慕里摇曳着发出警告。】 【一切迹象皆在警告:一位长生者已经到来。】 随后这段文字被斑驳陆离的灰色盖过,一段新的文字伴随着倒计时图标的碎裂声出现。 【你的敌人已近在咫尺!】 墨绿色桌面上倒计时图标消失不见,而在消失图标的位置处,一张新卡正向李林宣告着他的存在。 卡面上无形的笔触正勾勒出长生者的侧影:斑驳的灰色斑纹如同螺旋覆盖在他的面部,不计其数的细小影子与深褐色的卡背融为一体,那头银色的长发似乎在不断变化,像是蛇鳞,又像是有翼生物翅膀上的鳞粉。 【长生者:不死的黑蛇。】 【我们的敌人是不死的黑蛇,科西切,一位在乌萨斯历代皇帝麾下经历许多大战的蛾之长生者,他向这个国度效忠。】 【他倾向于玩弄对手的灵魂,但对蜕变的法则也不陌生。】 【他偏好于潜移默化地改变对手,但也别小觑他在现实维度的力量。】 李林抬起眼,而塔露拉正站在尘埃和光雾中看着自己。 龙女嘴角向上,面露微笑。 43 切城震动!(玄幻标准章节名) 远方的建筑物在一点一点融化,很难界定这是幻象,还是发生在现实维度中的事。 长生者的到来引发了现世剧烈的变化,一阵歪曲的狂风从左侧吹来,在无知众人的惊呼声中将数辆轿车卷起,将它们变作一团废铁,有人被压在了下面,殷红的血色浸湿地面。 有什么东西正在迫近,而强烈的痛楚从空气中传来,长街上的行人们看不见这一切,因而当气浪掠过的瞬间,他们的皮肤由外而内地剥落,像是舞者解下围巾、脱去衣衫。 出现异象的不仅仅是人。 路面如同死皮般翘曲起泡,树皮片片枯萎垂落,露出苍白的内里,金属在一层层地生锈,一只虫子兴奋地用口器摘下自己的翅膀......所有的事物都在蜕皮。 蜕皮,抛却不再需要之物。 浓重的蛾相影响呼啸而至,疯狂的气息不断从空气中涌出, 沾染到气息的东西纷纷向着诡异扭曲的形象变异,剥去表皮的树木长出了蠕动的触须,虫子像果实一样膨胀, 甲壳颜色越来越鲜亮。 墨绿色桌面上,蛾相的影响卡开始增殖,就像是有丝分裂一般占满了一个桌角,这是李林到目前为止,所获得的最高位影响。 【影响:心灵的咆哮】 【三阶蛾相影响。】 【情感歪曲了我们的思想。一种激情臣服于另一种,就像被风卷起的叶子!】 【一种三阶影响!力量与危险互相穿插,结为一体。】 遗忘的风暴以龙女为中心开始席卷,源自心灵深处混沌的力量开始冲击李林的大脑。 当然李林知道这不是幻象。 眼前系统的数据视野正如疾风骤雨一般刷新,墨绿色桌面上每一张卡牌都在蠢蠢欲动,像是行将被风卷起的树叶,这是一场无声且凶险的动荡,李林的大脑在颅骨中跳起了踢踏舞。 【不死的黑蛇力量增强,他已经做足了充分的准备。】 【他会更加认真地对待他的敌人。】 【当前力量:7】 李林的嘴角难以遏制地上扬,柔软的脑组织每和颅骨接触一次,他的身体就不自觉地开始摇晃,在密教模拟器中,长生者的力量和人脉到达10时,将会对敌手直接发起攻击。 现在黑蛇的力量虽然只有7,但他可是藉由塔露拉的身体,亲自站在不远处。 无论是第十级的力量还是第七级的力量,想干掉李林,都很简单。 李林一想到自己要被黑蛇玩弄在股掌之间,就不禁乐了起来——正常情况下的李林是半个疯子,而现在他完整了。 他一把脱下裤子,左手不断前后耸动,右手挥舞着撬棍向着黑蛇大踏步前进。 李林哈哈大笑,张口以诗明志:“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如果他能穿上裤子并停止左手的动作就好了。 豪迈的大笑声逐渐向着黑蛇逼近,“塔露拉”眼角微微一挑,随后心灵的风暴变得愈发疯狂。 李林的大脑在颅骨中撞击的更加强烈,这让人分不清距离和方向,他索性放下撬棍将其当做导盲杖,摸索着朝着黑蛇走来。 “塔露拉”的面容微微抽搐。 随后她抬起手腕,五指向着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按去,狂风骤然变得更加猛烈。 李林的身影就像一根瘦弱的茅草,他的上半身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咣当一下撞在扭曲的路灯杆上,尖锐的铁皮连同他背后的皮肤血淋淋地脱落,像是一卷破旧的布匹。 忙碌的左手让李林保持着微弱的思考,他抽空看了一眼系统。 【当前力量:7】 黑蛇的力量并不完整。 所以他的极限就是7?冥冥之中自有7意! 李林顿时恍然大悟,于是他笑得更加大声,一边笑一边冲。 “你在做什么?” 或许是李林的行为荒诞不经到令长生者也觉得可笑,他居然破天荒地向李林询问。 尽管长生者清楚他不可能得到满意的回答,纵使他受限于塔露拉的束缚无法真正腾出手来,但大范围的心灵风暴已经足够摧毁李林的神志。 所以没有等李林回答,他便再度自顾自地开口。 “何其可悲,用一个故事制作一个谎言,又用这个谎言去欺骗更多的人。那不是你的思想,而是你曾见过的事物,但就算是临摹的景象,也带着令人不安的余温。” “不死的黑蛇”缓缓开口,或许他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唯一能胜过自己的长生者,十二岁相之一的年驻足于另一个城区,眼下还有谁能够救李林? 正像他所说的,他并不相信那本书是李林所著,对塔露拉将李林称作导师的行为,长生者也嗤之以鼻。 但这不意味长生者对此毫不关注,恰恰相反,他对李林传播的思想无比重视,重视到他不惜亲身前来,也要将危险彻底扼杀。 现在李林已经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但“不死的黑蛇”反而对他产生了兴趣,毁灭一个人的思想远比毁灭一个人的肉体更加殊胜。 “你知道乌萨斯的现状,理想家在此一无是处,我的女儿太过年轻,而你的思想则与其不同。” “马基雅维利主义。” “你说什么?”长生者的眉头微微皱起,这是个他从没听过的名字。 李林把射出来的东西均匀地涂抹在地上,他没有和长生者对视,而是一个劲儿地低声嘟囔: “一种个体利用他人为达到目的手段......其核心是处于利己目的操控,而非互利性质的合作......君主和统治阶级应当抛却善恶,就像抛却不必要之物一般......统治阶级既要像狮子也要像狐狸,以达到他的权力意志......” 长生者微微动容。 不,他彻底被李林的话震撼了。 他确信这是他一直以来为之执着的事情,自黑蛇肉身尚存在的年代起,长生者的内心产生了一种迫切的情感,这种情感来得比凡人更加强烈。 长生者不是无欲无求的神仙,他们凭借着欲求得到世外之神的注视,证明自己受赐永生,其欲望要远比凡人猛烈。 【不死的黑蛇试图进入你的梦境深处,永生不死的敌人从你身上了解到了什么。】 【一名敌方长生者的“星光”得到增长,令其在你的思维中更具力量。】 【当前星光:7】 当星光到达10时,长生者将会从更高的纬度,即世界之上的“太阳居屋”漫宿发起攻击,泰拉世界没有漫宿,长生者并不是通过漫宿进攻,他想直接打开李林的大脑。 李林抬起头,直视科西切。 那一瞬间,长生者与凡人对视了。 来自思绪深处的风从龙女的身上而来,将他们最后一丝衣物呼啸刮走,就像褪下最后一块死皮,现在他们是真正的坦诚相对。 长生者的头颅微微向后扬起,他的眼前升起一轮烈日。 仔细看去那并非太阳,而是炽热到无法触碰无法靠近的火焰,焰轮的边缘有着玫瑰色的光晕,很漂亮,很刺眼。 龙女身上的头发开始卷曲,反映在心灵上的景象真切地出现在了肉身上,长生者开始环绕着李林谨慎犹疑地做圆周运动。 蛾子会难以遏制地扑向烛火。 此时李林又一次开始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笑黑蛇少智,长生者无谋......被一个时代感受为恶的事物,通常是以前曾被感受为善的东西的不合时宜的尾音,那是某个更古老理想的返祖遗传。” 太阳再一次炽盛起来,长生者眯起了眼睛,但他距离李林更加近了。 他想饮尽李林的一切,想用口器啜取他的所有。 不知不觉间,他和李林之间的距离仅有一臂之遥,而龙女的眼睛已经因为直视太阳变得通红,眼泪顺着脸颊一路向下,在翘立的胸前彻底干涸。 “你中计了!” 下一瞬间,李林抬起右手中一直没放开的撬棍,向长生者抽去。 黑蛇捂着眼睛踉跄后退,然后一脚踩在李林在地上涂抹的白色物质上,撬棍的末端触及他的膝盖。 长生者凝固了。 墨绿色桌面上,代表长生者的卡牌被一阵白光盖过。 惊鸿! 【特性:惊鸿。此物在触碰时,总是需要特定的角度,先是摧折肉体,再是痛彻魂魄。】 李林手中的撬棍,是名为【惊神】的奇物,年以超绝的铸造水准,冶炼出它的形体,虽然没有不可破坏的特性,但是【惊鸿】让它变得更加好用。 “不死的黑蛇”并非完全体的长生者,受限于塔露拉的躯壳,他无法施展出更高层次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李林过去提供的启相秘传,让科西切和塔露拉之间有了严重的思维空洞,这让科西切本身的源石技艺也出现了漏洞,长生者无法在等待下去,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和塔露拉之间将会变得愈发泾渭分明。 剧烈的痛楚在思维和身躯之间蔓延,黑蛇的力量出现了短暂的断裂。 现在铸相的力量顺着思维空洞蔓延,龙女的身体一阵摇晃,李林抓住机会冲上前去,将其压在身下举起撬棍,一边控制一边狠狠输出。 ...... 核心城,控制塔。 塔露拉已经登上高楼,突然一阵强烈的晕眩袭击了她的大脑,她踉跄地后退,后脑狠狠撞击在墙壁上。 “领袖?领袖!你没事吧!” 整合运动成员冲进来,在见到塔露拉的样子时不由自主地惊呼。 腥臭的黑血从塔露拉的眼角、鼻腔,耳孔,口中流下来,龙女的形容可怖到在场所有人都失声。 “呕......”她跪倒在地上,开始剧烈地呕吐,黑血几乎是以倾泻的速度从她的口鼻中涌出。 有人大着胆子上去扶她,却被塔露拉推开。 “不用,呕......来帮我......呕——” 她的眼睛逐渐明亮起来:“我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好过。” 龙女支撑着直起身来向外望去,地平线上升起的火光照亮了她的眼瞳。 ...... 废墟中。 黑铁、青锡、赤铜、白银、黄金,尽数俯首。 威严而狰狞的铁面覆盖在铸之长生者的面孔上,她每一次挥动手中的短棍,金属的海洋便掀起狂潮,附近的三个城区之内,已经成为金属和火焰的世界。 无数披坚执锐的甲兵,无言迈步向前,直到兵戈连同甲胄在扭曲的世界里变作一团废铜烂铁。 年并不觉得意外,无论科西切用什么手段暂时能够离开容器束缚,来到自己面前,她都不觉得意外。 因为那是长生者,漫长的时间给了他们智慧和力量,无论他们能干出什么事情都不稀奇。 可下一瞬间,年眼前虚幻而扭曲的世界像个泡沫般炸散,无论是扭曲现世的风暴,还是科西切的身影都已经不复存在。 年短暂地陷入了呆滞,然而在极短暂的沉默后,炽烈的火焰自威严的铁面之下开始熊熊燎燃。 长生者震怒! 自涌动的金属海潮之中,有剑刃的轮廓浮现,无声地自短棍尽头延伸出去。 它在燃烧。 自最深邃的黑暗之中,照亮了所有注视者的眼瞳。 点燃一切,撕裂了森林幻象,令所有的嗡鸣都戛然而止,随后它化作万丈狂烈的光焰,向切尔诺伯格所有人宣告自身的存在。 有莫大的力量自剑刃之上涌现,化作烈火,烧破云日。 无数金属颗粒从尘埃中凝聚浮现,在长生者的手中勾勒出了一个繁复的轮廓,随后迅速向内收缩。 紧接着一层新的“圆形”浮现,构成,再向内收缩......如是重复了千百次之后,便形成了一轮无时不刻不在动荡和燃烧之中的金属太阳。 日轮在上。 火焰升腾,整整一半的城市向着日轮坍缩而去,在年的手掌中变换形体,金属锻打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铸造开始。 纷飞的灰烬和尘埃在一次呼吸的时间里变化了性质,庞大而庄严的躯体从废墟中拔地而起,龙种威严肃冷的面容在金属太阳的冠冕之下须发皆张!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十二岁相·玄极巨兵! 44 草,不就两天没更,收藏怎么掉这么快(恼) 在玄极巨兵出现的一瞬间,李林激动到浑身打摆子。 哪个男人不爱这种会动的巨大金属手办呢?一想到这里他的撬棍也愈发有力,好比劲夫出了破败。 突然剧烈的震动从身下传来,沛然巨力将李林由下而上掀了个底朝天。 在李林停止压制的一瞬间,他下身的皮肤全部被剥了个干干净净,暴露在空气中的血管开始剧烈地喷血,肌肉在寒冷的风中抽搐收缩......李林大势已去。 长生者从地上缓缓起身,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空气中刺耳的尖啸,他随手抛掉李林的皮,用手指将血涂抹在自己的面容上。 属于塔露拉的面孔正在一点一点地剥落,露出其下属于公爵的面孔,两张残损的容颜如同嫁接一般重叠在一起,苍白的飞蛾群从虚空中振翅飞出,沿着面容的缝合线一只接一只地停下。 属于斐迪亚族的长尾顺着脊柱开始延伸探出,然而长生者的头顶依旧生长着属于德拉克的龙角。 新生的皮肤和旧的皮肤黏连在一起,长生者表皮之下的脉络清晰可见,苍白的飞蛾亲吻着他暴露在空气中的每一寸肌肤,飞蛾的每一次振翅,科西切都会剧烈地颤抖一下,像被风吹到摇摇欲坠的叶片。 科西切的转生,或者说蜕变失败了,但他没有当场四分五裂。 他不是稀有的灯之长生者,这些被称作光辉者的长生者抛弃了自身孱弱的躯壳,聚居于漫宿之中,现世之上。 极少有其他长生者在抛却了肉体之后还能苟活于世,科西切的肉体早在千年以前便被岁相的随手击灭,漫长的时光中他就是凭借着名为【蜕变:鳞虫】的仪式,一次次地寻找使徒作为容器,长存在这个世上。 这不是源石技艺,甚至也不是那些萨卡兹法术,而是某种契合世界真实的知识,知识自有其力量。 其名为“无形之术”,或者说“秘传”,而在秘传之中,科西切所掌握的也是最为稀少的那类“仪式”。 【你直面了高阶秘传!】 【当前仪式为蜕变:鳞虫。】 【在寂静的居屋中,于无水的陆地上,我们寻求蜕变的契机。我须得在每个冬日的尽头苦苦等待蜕皮的可能性,我的四肢萎缩如同枯枝,我的皮肤褴褛好似鳞片,但我的生命将再一次延长,如蜕变的有翼生物。】 【主导何人?祝词为何?呈上何种法力?我可变为何物?】 【当前仪式需求为主导者、秘传、对应影响、欲望。】 【当前仪式无主导者!】 刺啦一声,李林还算完好的上半身也裂开狰狞恐怖的纹路,数道血线沿着手臂两侧向上延伸,在即将越过肩膀来到喉咙时堪堪停止。 不过比起下半身的惨烈,上半身仅仅只是伤及表皮,还不算太过严重。 “人被杀,就会死。”李林翻过身,单手撑地倒立,让被剥去表皮的下半身不至于直接接触地面。 虽然疼痛对于李林而言就像回到了家一样,但是能有表现行为艺术的机会,他是不会放过的。 被剥皮的下半身就像是诱人多汁的水果,李林选择倒立,也让那些奔涌的血流了下来,糊到了他自己的眼睛。 “糟糕。” 李林直呼不妙,但为了自己难能可贵的行为艺术,他选择唱歌来分散注意力。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无论天涯与海角......” 血池呼啦的战场上,荒腔走板的歌声幽幽回荡。 状态不妙的黑蛇被李林的歌声唤醒,意识到了自己的现状——他主动中止对容器塔露拉的转化,抽离自己的形体来到现世,本就冒着巨大的风险。 这不仅需要科西切本人时刻保持着对塔露拉的控制,也需要拖住另一边的长生者年,这才是导致他无法完全出力,以至于被李林找到机会打断控制的缘故。 李林掌握着那些比源石技艺和古老巫术,更接近世界真实的知识,这让黑蛇产生了迫不及待想吃掉他的想法。 但很明显,科西切玩脱了。 掌握这种知识的人怎么可能像塔露拉那么温顺可欺呢? 长生者破碎的精神缓缓弥合,他抬起头看着飞速迫近的金属日轮和无穷焚风,露出略带嘲讽的微笑。 苍白的飞蛾从虚空中带着光斑而来,盘桓云集于科西切的身上,像是为他披上了一件褴褛的丝绸长袍。 笑声忽而停止,科西切眼眸低垂:“你可以毁灭我的躯壳,你终究无法击败这片大地本身。” “喔?我好像听见有人在给自己脸上贴金嗷。” 李林那阴阳怪气的嘲讽声从不远处传来,“不会真的有人把自己当成统治阶级的意志了吧?不会吧不会吧?乌萨斯怎么没拿你的表皮当防弹衣用呢?” 感受到年的气息在逐渐靠近,李林说垃圾话的动力又开始充足起来。 李林还活着的消息让两位长生者都颇感意外,上空砸落的金属日轮骤然停止,而无穷焚风的行进速度则霎时减缓,切尔诺伯格的天空中云集着炽热的烈火,尚未变得浓重的天灾云反倒被排斥到另一边。 但即便如此,大量富集的铸相影响依旧开始下沉,被反复蹂躏的废墟凭空开始燃烧,四面八方的空间都开始被高温炙烤到扭曲,无论是活物还是死物,他们的形体都在不断地更迭。 铸的力量改变了他们,令其在毁灭和变换之间循环流转。 【影响:蒸腾的热力。】 【三阶铸相影响。】 【这是火山边缘散发出的气息。】 【一种三阶影响!力量与危险互相穿插,结为一体!】 科西切的手掌毫无征兆地抬起,像是一条藏在枯叶丛中伺机而动的毒蛇,他的手掌按向李林的方向,随后磅礴的吸力从他的掌心迸发出来。 “你已经难逃一吸惹。” 李林贱兮兮的配音从不远处传来,而空气中灰色的雾气正向着科西切奔涌而至,如同潮水一般将他覆盖。 科西切的手掌无声无息地坠落下去,一点怔忪和迷茫像是雾气,在他的眼睛里无声翻涌。 系统桌面上,密传【烟烬】的使用次数还剩最后一次。 作为秘传,【烟烬】不仅能够制造足以覆盖长街的雾霾,还能够在雾气中附加情绪作为额外的控制效果,对于精神状态濒临疯狂的科西切而言,【烟烬】的效果极其强力。 毕竟秘传实际上是诠释世界真实的知识,对于源石技艺这种劣化再劣化的“现代学科”,呈现出一种碾压趋势。 李林毫不犹豫,再一次使用【烟烬】,然后将没有安全使用次数的秘传与自己的【石中火】合并升级。 原本挣扎着想要抬起手的科西切,再一次在动摇中垂下手臂。 李林震声:“年快来救我啊啊啊啊啊!” 然而下一瞬间,他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不,她来不了。”科西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李林的面前,长生者的躯体像是布满裂缝的花瓶,他抓着李林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提起。 “她来不了。” 科西切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长生者抬手指向天空,示意李林向上看。 数不清的淡薄影子忽然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街道,大楼,车辆,人群,所有的事物都仿佛变成了抽象的线条,断帧的画面快速切换,就像胶卷在放映机里卷动。 时间的流动仿佛被加快了无数倍,这完全悖于常理的景象竟然有种令人感动的美。 拉长的尖叫和嘶喊交织成河流,切尔诺伯格的一切疯狂向着长生者的指尖涌来,没有人、没有力量、没有什么能够在此时阻止这一幕的发生,年和玄极巨兵的面容在世界之外变得抽象失真,就像一张苍白的纸片。 随着【烟烬】的浓雾消散殆尽,曲折闪光的镜面天空出现在李林的眼前,庞大的移动城市被烈火和幻象一分为二,而他们正处在废墟筑成的高塔塔尖上,科西切随手把李林放在边上,看着镜面天空上炽烈的火烧云。 他甚至随手止住了李林的伤口,以至于李林的下半身虽然还是无皮状态,可却不再流血,也感受不到疼痛,就像不再有神经反射的青蛙。 千万个闪光的镜面在空气中散发着寒冷的温度,科西切挥手,镜子的迷宫便再度翻转,炫目的光几乎让李林的双眼灼瞎。 “看,这是塔露拉,现在她终于用知识武装了自己的大脑,避免被作为容器的命运,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科西切抓过一面镜子递到李林面前。 ...... 塔露拉向着眼前的闪光痴痴注目,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此时身在何处:逝世已久的父亲正和母亲站在一起,他们在龙门的夜色里向自己笑着伸出手,龙女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彻底忘记了父母的长相,可是难于言喻的悲伤却从她的内心深处涌出。 她的嘴唇翕动着,最后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控制塔上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谵妄之中:他们脸上的神情混合了惊骇和难以置信,或者僵硬得像是木雕, 或者跌跌撞撞向前扑去,不顾一切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或者呆呆地站着,脸上浮现出悲伤又恍惚的微笑。 死去的爱人,故去的朋友,逝世的父母,病死的妻女......旧时光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而至,时间的风将他们包围其中。 ...... “看,这是罗德岛,那个为了感染者的医药公司,他们为了拯救自己的领导者而来,虽然这个目的并不成功。” 科西切再度递来一面镜子,镜面上罗德岛诸人的容颜在李林的视线中闪动。 ...... ace看见那些早已战死的战友们向自己走来,他们大笑着搂住他的肩膀,空气中飘着罗德岛特制营养餐的味道,休息室中循环播放着老片的音乐,他们搬开长桌举办椅子滑行大赛,午夜时的日光灯总是亮着。 临光嗅见卡西米尔骑士竞技场上汗水和血腥交错的气味,封号骑士们在光明下举起武器,空气中响彻观众们的嘶吼声。可画面一转,却有变成银枪天马们将家训刻在盾牌上,七人七骑扛起长枪,向着绝无可能得胜的战场决死进攻,他们背后是如血西沉的太阳。 杜宾恍惚间感受到了玻利瓦尔的温度,曾经的警卫队们站在长街上,对自己的同胞举起弩弓,每一根箭矢都深深刺入肉体,惨叫,哀嚎,诅咒,喝骂,这些像是旋涡一样拉扯着她不断下沉。 scout拄着枪,他将枪指向每一个怒目而视的萨卡兹,冷静的狙击手双目通红,每开一枪都精准地射穿一个同胞的眉心,直到枪膛中子弹打空,还在徒劳地扣动扳机。 博士大步行走在闪烁的幻梦之间,无数镜子折射出无数道他的身影,深黑色的兜帽笼罩着他的全身,他穿过群魔乱舞的景象,像是一群疯子里特立独行的清醒者。 直到一个声音令他驻足:“博士,不许忘了我。” ...... 科西切没有动弹, 他身体的一部分却忽然变成了无数斑驳的飞蛾。 苍白的飞蛾群仿佛破碎的灰烬一样飘散, 看不清它们做了什么, 又很快飞回了科西切身边。 一只只飞蛾落在科西切的身上, 他的身体也重归完整, 他伸出手,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把遍布神秘花纹、足有一人高的巨剑。 那把剑曾经刺入科西切的胸口,又在塔露拉的身边,现在伴随着上一个仪式的解除,剑回到了科西切手中。 李林眼前的镜子陡然破碎,科西切起身将剑指向李林的胸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杀了我吧。” 李林面无表情地说道。 科西切伸出手,一点一点地把脸上的皮肤撕扯下来,他随手将剑插在身边:“不,我不会杀你。” “你的意识很奇怪,没有一丝一毫的防线,可是却炽热得就像是太阳。” 科西切耸了耸肩,“你或许会问这是否是一个谎言?而我的回答是且看——你成功了,藉由我的贪婪,这一次的仪式已经失败。我的蜕变过程就此断裂,我正在下坠。” “看来你不相信我?从你的行为和表现来看,你就像是一个毫无下限的疯子,所有人都应当厌恶疯子,但是年很在乎你。” 他顿了顿。 “为什么?” 45 可恶,为什么正文后面ps请假就不算请假(恼) “你搁这循循善诱你妈呢?” 李林前所未有地智商上线,黑眸直视科西切,“你为啥不直接说年馋我身子?” 他不说自己寄吧大的缘故,是因为自己的寄吧刚刚被科西切拔了,智商上线的李林自然不会以敌之长攻己之短,而且对此怀恨在心的李师傅多半已经想好了一些恶毒的报复手段。 科西切笑了起来,他啪地一声拍响手掌:“我很喜欢你之前的反应,你愤怒了,你会因为身体的残损而羞恼。” 长生者语气随意地说:“这证明在某种程度上,你与那些可悲的可鄙的凡人并无二异。” “那些卑微的凡人们,我并不厌恶他们,我爱他人就像爱我自己,我爱这片大地上每一个生命。先前我以我女儿的面目出现在你面前时,你对我的评价是权力意志的生物,我认为非常贴切。” “难道我不正是通过这种方式在爱他们么?我与这个乌萨斯,对他们何其平等。这片大地寒冷又饱经疮痍,伟大的先皇曾经让乌萨斯中的大多数人变得同样伟大,只是他寿命有限,未能福泽感染者。” “而我不同。”科西切的话语如同蛾子振动双翅,他的瞳孔中带着游动的阴影,像是一颗黯色的珍珠,“我会给他们方向,我会填满它们思维殿堂中每一个非理性的角落,用混沌的渴慕和向往引导他们,令他们重新变得像他们的祖先一样高尚。” “我超越君主,一切的社会道德体系对我而言如同无物,漫长的生命早已令我的层次远胜泰拉诸国的芸芸众生。我是一种意识形态、是一种理念——是一种无孔不入、滋生于任何有可能者内心的思想。 ” “权力意志的生物,多么美好的词汇,人世拙劣的善恶岂能审判我?而我的寿命则与这片国度一同久长,甚至在骏鹰们还是部落的时代,我就一直长久地注视他们,我看着他们铸造刀剑、教授武艺,在战争到来的前夜围在篝火边咒骂,文明本身与战争维系在一起,我看着他们对抗邪魔,看着他们血流成河,看着他们被推翻在地。” “你见过怯薛可汗的骑兵吗?你听过骑兵们的马刀从头盖骨上刮过的声音吗?你见过高卢皇帝的炮兵吗?你曾听见他们在四皇会战时,从炮膛中响起的轰鸣?当时间在你身上留下足够久远的痕迹后,绝大多数事情都只会是过眼云烟,只有少数深入骨髓的东西还能留下来。” “这些可悲的人想要活着,那我就给他们活着;他们想要向上爬,我就让他们向上爬;他们想要获得更多,我就让他们获得更多——这个世界不需要太文明的东西,也不需要那些只能施加在个体上的善意!在宏大的叙事面前,个人的悲喜孱弱无力,不值一提。” “他们之中少有智者,北境注定不需要智者。” “只思考而不行动者于世有害,驯化它们当用愚行而非智慧。” 科西切双手十指交叉:“想反对我?没关系,你还会有很多时间,你可以慢慢去看这片大地的未来。你与我的女儿不同,你的高贵不在于血脉,而在于你的智慧、眼界和知识。” “你大可以对我进行审判,但是所有的感染者们你当如何去拯救?整合运动和罗德岛是你的棋子吗?但他们同样深陷于这场战争中,我千年的寿命已走到尽头,而你会有很多时间,你可以去救他们,那么下一个呢,下下个呢?最后他们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会看到整合运动与罗德岛变成下一个乌萨斯,他们起初的理想满是光明,他们最初的领导者光辉万丈就像太阳,但是他们的继任者会堕落,会变质,理想这种东西最后一文不值。只要我们的面包喂饱了那群愚民,统治阶级的所作所为便是正义。” 科西切微笑着感慨:“真是奇怪,你怎么会产生推动时代变革的想法?” 他的语调打了个转,仿佛很体贴般地做了个解释:“就算是我,这个国度的意志化身,也很难动摇你的思想,但如果只是真相本身呢?你会代替我留在这里,看接下来泰拉大地的运转,直到你厌恶这一切,将生命本身交给下一个满怀理想的人为止。” “我曾用容器的双眼看过你,你不是曾经借过我的名吗?那你应当能理解我啊——我来自大山,我来自河畔,我来自草原,我来自荒漠,我来自边境无人的小村庄,我来自毁于天灾的小城市。我的性命在滚滚向前的历史车轮下渺若尘埃,谁会关心它究竟碾过多少骸骨?” 李林沉默一瞬,这在科西切眼中是思考的表现。 “你想说你要主动放弃活下去?”李师傅转进如风。 李林的语调渐渐升高:“你以为正义的人民警察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你认为要如何才能认清一切?唯有给文明以时间。”科西切不紧不慢地解释起来,“早在我还有躯壳——不是以使徒之名存世的容器,而是真正的肉身时,我得到了权柄,或者是某个描述世界真实的知识。在我不曾了解它的时候,我对此一无所知,我甚至无法形容它,也无法想象它,它对我而言遥不可及。” 李林眉头微微皱起。 系统界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唯有象征科西切的卡牌在微微泛着白光,尽管边缘带有两道裂痕,却依旧还没有到破碎消逝的程度。 在密教模拟器打的游戏机制中,一个长生者要身受三次创伤才会死去,但那仅仅是游戏机制所提供的便利而已,那几个在使徒局跳出来和主角作对的长生者,可谓是砍了无数刀的简装版。 可见科西切这个老逼登多半是装的,蛾相的长生者一个字也信不得,但这不妨碍李林拖时间,等年从外面轰进来。 布满镜面的天空已经满是裂痕,年已经找到了维系这个世界的中枢,很快便能将科西切连同这片以切尔诺伯格为基底的世界一起打碎。 “这份知识直到我的肉身被毁灭才起效,那一刻我完全理解了这个世界。我就像一条不断蜕皮的蛇,也像是一只蛾子,这条道路要求我不断地抛却自我,直到转变为其他的东西,有时我模仿他人活着,有时我将真实的自己掩藏在表皮之下,直到旧我在仪式中成为一具空壳,成为新我的资粮。” 他笑了一声:“这很不容易理解,因为哪怕我用模糊不清的言语来描述它,也有失控的风险。因为知识本身既有其力量——结果显而易见,我成了这份知识本身唯一的受益者。” 科西切打了一个响指,风从废墟高塔的四周左右迅速流过,那些悬在天空中的镜子左右摇晃,像是海潮。 有什么东西将他和李林联系在了一起,超越肉体也超越灵魂,从某个时刻起,他们似乎已经能够感知到彼此的思想。 李林淡漠地笑了笑:“与其说是受益者,不如说是奴隶。” 科西切眼角微微挑动。 “我在拖延时间,你也在拖延时间。谜语越答越膨胀,秘底越解越难消,不如让我们开诚布公地来谈一谈吧。” 李林摊开双手,平静地开口:“我曾听说,其实不是人在不断追求知识,而是知识在不断地追求人。但我知道那是错的,知识并不是在追求人,而是在追逐人啊。它的追逐残酷而没有感情,就像猎鹰和猎狗捕捉兔子一样。” 翻译模块将这段话原原本本地传达给了科西切。 “知识是污染,知识是毒药,知识是描述世界真相的一角,知识是禁忌,而禁忌自有其力量。不是你掌握了知识,而是知识塑造了你。科西切,塔露拉是你的容器,而你是这份知识的容器。” “但这不意味着容器就毫无反抗的权利,就算是使徒也能通过种种手段反抗导师,又何况因此而长生的你呢?” 李林用没有表皮的脚点了点废墟筑成的高塔,用温柔又怜悯的语气说:“你要分享这些知识给他人,首先就必须要在听者脑中塑造出一个大致的认知。你先将自己的三观灌输给我,再对我讲述这份秘传,实际上便是将我变成你的形状。” “但这没有意义。” “因为我对这份知识早有认知。而且你之前讲的那些东西,对我而言就是狗屁。” 李林直视着面前升起的墨绿色桌面,平静而又低沉地说出了这个仪式的名字。 “蜕变:鳞虫。” 科西切笑着颔首:“但你已经逃不走了,既然如此,何不接受永生呢?” 他的形体愈发破碎,仿佛只是一堆濒死的蛾子在竭尽全力的挣扎,而他的笑容仿佛来自遥远而又诡秘的世界尽头。 长生者癫狂地笑着,其面容阴影开始逐渐蠕动,变得颇为熟悉,就像是一面立在李林面前的镜子。 他抛却了上一个自我,转而藉由李林的形体而存在,一个仪式就算没有主持者,也会自动寻找最为合适的持有者,在泰拉大地,在明日方舟世界,没有比黑蛇科西切更适合这份秘传的人了。 现在他已经通过李林的认知,逐渐与其同化,尽管受到李林的影响,将来或许会变得疯癫,但不重要。 亚伯拉罕·李林既然能提供那份象征着洞开和拆解的秘传,就一定还拥有其他类似的知识,科西切就像痴狂的蛾子扑向火焰一样,已经难以遏制自身的欲望了。 “我是谁,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与我一样,都不执拗于抽象的道德或真理。我们都站在善与恶的彼岸上,品尝着无人能理解的孤独,直视着我们的欲望,嘲弄所有的一切。” 李林的呼吸渐渐急促,吐出的气息像是被点燃一样滚烫,身体深处被压制的疼痛开始反扑,面孔也不受控制地变得扭曲。 唯独他的眼睛依旧淡漠,没有多少情绪,像是永夜下不化的冰海。 他凝视着面前和自己愈来愈相似的长生者,意识迅速开始穿过思维的空洞上升,而在逐渐抽离的过程中,李林听见了自己口中发出的叹息。 “在寂静的居屋中,于无水的陆地上,我们寻求蜕变的契机。我须得在每个冬日的尽头苦苦等待蜕皮的可能性,我的四肢萎缩如同枯枝,我的皮肤褴褛好似鳞片,但我的生命将再一次延长,如蜕变的有翼生物——” 墨绿色桌面上,象征着科西切的卡牌骤然亮起,所有的卡牌都在轻轻颤动,而在桌面的最上方,一个黑色的窗口浮出,一张灰白色的卡牌在黑色窗口中安静地躺着。 黑色窗口打开,灰白卡牌骤然翻转,模糊的卡牌自最上方一闪而逝,飞向李林的身边。 【你掌握了一个高阶秘传!】 【当前高阶秘传为仪式!】 【当前仪式为蜕变:鳞虫。】 【主导何人?祝词为何?呈上何种法力?我可变为何物?】 【当前仪式需求为主导者、秘传、对应影响、欲望。】 【当前仪式主导者:亚伯拉罕·李林!】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科西切。” 李林举起了手中的撬棍,炽热的火焰与明亮的辉光一起从棍身上的螺旋纹中溢出,天空中的镜面忽然静止了,所有凌乱的光全部定格,就像有人仓促地按下了暂停键,飞速倒退的胶卷在此卡带。 下一刻,整个天空的镜面全部崩溃,银色的碎片如同暴雨一般坠落。 整个切尔诺伯格都下起了大雨,每一滴雨水都折射出无数道光芒,简直像是整个世界都在火焰中燃烧。 一只燎燃着火焰的手掌伸过来,握住了李林伸出的撬棍,随后年从世界外一步来到了李林身边。 “老子是控制台党!你个阴阳人烂屁股白嫖怪不爽不要玩!” 李林像狮子匠一般发出幸灾乐祸的大笑,朝着天空举起火炬震声: “拜请白日铸炉,终结所有夜晚之神!” 46 回收简介 下一刻,墨绿色的桌面开始剧烈地震荡,所有的卡牌都在这场震荡中绽开裂纹,大量的秘氛和躁动出现复又消逝。 那张【蜕变:鳞虫】迅速飞起,坠入墨绿色桌面上方突兀浮现的天平窗口中,伴随着仪式的展开,四个空白方框出现在天平窗口的右侧,衔尾之蛇的暗色花纹缠绕在天平窗口的四个角落。 那昭示着仪式所需的四个要素。 仪式开始! ——主导何人? 李林举起手中已经成为火炬的撬棍,墨绿色桌面上象征着仪式的卡牌轻微颤动,代表李林自身的卡牌飞起,在墨绿色桌面上擦出耀眼夺目的火光,随后进入天平窗口的第一个方框。 热烈的火焰填满了第一个空白。 【当前仪式主导者:亚伯拉罕·李林!】 ——祝词为何? 李林沉默一瞬间,将自己的专属秘传缓缓颂出。 “最初的最初,石中火照亮了蒙昧,猿猴和虫豸面面相觑。” 倘若这仅仅只是一场游戏,那么即便以最高阶的秘传、奇物和影响,也未必能够换取司辰的亲身过问,但这不是一场游戏,李林确信司辰的力量无远弗届! 他确信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刻起,世外之神就已经将目光投注在身上。 【专属秘传·石中火】如同被风吹动的叶片一般飞起,坠入第二个方框里,在秘传卡牌完美嵌入其中时,卡牌边缘燃起了玫瑰色的火光。 温和的火焰填满了第二个空白。 ——呈上何种法力? 所有的影响卡牌同时浮起,如同被召唤一般在墨绿色桌面上列阵,排在最上方的是两张三阶影响。一张如同黑夜里的有翼生物,边缘带着振翅般的灰白幻影,另一张则如同烧破长夜的烈火,边缘赤红且带着火星。 “年,麻烦你了。” “啊,交给我吧。” 正在那一瞬间,废墟之塔的顶端,年微微轻笑了一声。向着李林,递出了手中的威权。 这便是这个世界中,昭示着铸造、火焰、毁灭、变换的至高权柄,自岁相四分五裂之后,泰拉大地上唯一的锻铸之火。只是纯粹地冶炼,锻造,将万事万物都投入自身的炉火中,令毁灭和变化得以平衡。 年谅必要受所有铸相司辰的钟爱,现在她将这份钟爱,短暂地“借”给了李林。 当李林抬起头的时候,便有耀眼的冠冕自他的头顶浮现,威严的金属太阳从背后锻出,辐射向四方。 浩荡的烈火烧破了这片虚假的世界,切尔诺伯格里所有沉溺在幻境中的人,都被喷薄而出的火焰烧破了心中软弱的虚妄。 有人在叫他们站起来,向前走,莫回头。 泰拉大地上,唯一铸造之神的力量降临于此,将一切黑暗照亮。 并且,向着某处,发出了遥远的呼唤! 那张三阶的铸相影响化作一片呼啸而至的澎湃烈火,填满了第三个方框,李林甚至无法直视它究竟变成了何物,倘若不是年的权柄庇护着,他早就该在烈火中被烧为灰烬。 炽白的火焰填满了第三个空白。 ——我可变为何物? 通常情况下,只要不是为了飞升,这个空白是不用填满的,因为欲望昭示着更高的渴求,所有走上这条路的超凡者,均因自己的欲望而被漫宿之上的存在们瞩目。 泰拉大地上不是没有得到第一印记的人,他们也曾被更高位存在所注视——塔露拉成为了科西切的使徒,scout在萨卡兹王庭中向着魔王效忠,但他们的起步便是终点,攀升之路到此为止。 因为明日方舟世界容不下更高大的存在。 废墟高塔之上,天灾阴云之下,高举火把的李林罕见地停顿了一秒钟:因为这不是游戏,所以第四个空白必须填满。 他并没有什么欲望,那要用什么来填满第四个空白? 随后,在两位长生者诧异的注视之下,李林的胸腔中突然发出了嘻嘻哈哈的嬉笑声,在阴云倾覆的背景下简直比黑蛇还像反派。 那一瞬间,他轻声吟出那位司辰·白日铸炉的完整尊名。 “我在此拜请白日铸炉,以火再造之神......” 那一瞬间,剧烈的轰鸣从已经被夷为平地的东切尔诺伯格炸开,那是庞大的玄极巨兵! 它突兀地脱离了年的掌控,将那柄燃烧着的巨剑插入自己的胸膛,剧烈的火焰从龙种的脚底喷薄而出。 在李林愉悦的笑声里,庄严的日轮向上推进,就此开辟出一道光明之路,它粗暴的撞碎了一切拦在前面的阻碍,焚烧着无穷灾厄,闯入了天灾云所造就的黑夜中。 向着天灾,冉冉升起! 不,在颠倒的虚假世界里,它却像是在向着无尽深渊坠落。 更高层次的铸造在玄极巨兵身上展开,它失去了龙种那威严肃冷的面目,逐渐变成了一颗饰金着红、不类前身的圆球,却带着远胜前身的磅礴气魄,无止境的加速,加速,再加速! 直到最后,就连年的目光都追不上那那恐怖的速度。 那是星辰,也是太阳。 不断有融化的碎片从日轮之上剥落,那是被强大的加速度抛下的熔渣。 轰鸣自天灾云中扩散。 漫卷的黑暗被日轮撕裂,洞穿,它轻而易举的突破了长夜和灾厄的束缚,眼前不值一提的黑暗被碾成粉碎,无数源石群落所形成的阴影像是泡影一样化为飞灰消散。 就这样,在无穷黑夜之间撕裂出了一道笔直的沟壑。 “终结不变之神......” 此时第二句尊名才在空气中幽幽响起,而铅云中闪现过熔岩般的红光,一道模糊的影子在烟幕中电光般闪掠而过,毁灭的力量流淌在火焰与尘柱的间隙之中,赤红火焰如泉般向天喷发,又化作滚烫的火雨坠落,单凭言语完全无法描述这恢弘壮阔的美。 火光映亮了废墟高塔上李林的脸,映亮了他平静的眼瞳,映亮了他勾起的嘴角。 他的面孔在跳动的火光里显得诡谲不定,让人萌生出某种错觉,似乎他在为这一幕感到开心。 李林终于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天空,半边是琥珀色的烈焰,半边是金白色的光辉,天灾云在剧烈的震颤和灼烧之中消弭无踪,随后金属日轮的中心亮起一道火光,像是一根铮亮的手指触碰平静的水面。 成千上万道光柱在空中浮现,照亮了半边天穹,绚烂的炽热火柱在切尔诺伯格中曲折绵延,如同落在地上的极光。 李林注视着半边火焰半边辉光的天空,噙着无明的笑意,叹了口气。 核心城控制塔上,塔露拉的耳边响起一声叹息:“做好准备,冲击要开始了。” 龙女只来得及拉紧安全阀,随后她眼前的世界被无穷的烈火填满。 此刻,就在虚假世界废墟高塔的最顶端,那碎裂的镜面天穹之外,燃烧的日轮以恐怖的速度放大,星辰的雏形从天灾残余中浮现。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李林向着科西切呲牙咧嘴地笑着,笑容中的狰狞味道不加掩饰:“就会产生大爆炸!” 在科西切震撼和惊恐的表情中,李林将白日铸炉的完整尊名全部道出。 “......消耗与重造之神,终结所有夜晚之神!” 我等拜请白日铸炉,以火再造之神,终结不变之神,消耗与重造之神,终结所有夜晚之神。 墨绿色桌面上悬浮的天平窗口内,最后一块空白被无穷的火焰填满。 【当前仪式为蜕变:鳞虫。】 【一位司辰注视了你!】 李林没空再去查看更多消息,他拉着年的手,狠狠地按在墨绿色桌面上。 “回归!” 仪式完成的刹那,清脆的碎裂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巨大的爆炸声从废墟高塔的基部传来,蔓延向上,将科西切完全吞噬其中,随后淹没了眼前的一切。 被莫名力量保护的西切尔诺伯格骤然从大地上起飞,庞大的爆炸推动着它越过满目疮痍的土地,越过苍白的冰原,越过冻结的河流和起起伏伏的山峦,它被一朵又一朵的蘑菇云托举着,向着更远的南方一路飞去,直到不见踪影。 所有人都被庞大的风压倒在了地上,只能无言地看着地平线尽头冉冉升起的炽阳,以及日轮边缘昭示毁灭的云层。 东切尔诺伯格被一场大爆炸从地上彻底抹去,毁灭它的却并非是天灾。 ...... 雪境谢拉格的高山下,正在采撷草药的中年妇女瞪大眼睛,看着手掌心绽开的裂缝和冒出的火焰,她甚至没能说出一个字,便化作一根人形的火炬。 维多利亚的河畔,正在船上垂钓的渔夫开始抽搐,他茫然地看着天空,随后连同渔船一起变成一团火球。 卡西米尔的大草原上,牧民正牵着自己的马回到帐篷中,他的妻子迎面走来,直到他看见妻子脸上的喜悦变作惊恐,牧民踉跄地向前走了两步,扑倒在帐篷前,变成一片连绵的野火。 萨尔贡王庭逐水草而居,在这片绿洲的边缘是一片炎热的荒原,守卫们百般无聊地矗立在荒原和绿洲分野处,像是一群雕像,直到某个守卫发出痛苦的哀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由内而外的火焰烧作飞灰。 乌萨斯北方冰原,一座早已荒废的小村庄被无名的火焰吞没,许久之后满天的飞雪掩盖了最后一点痕迹。 一位长生者留在世间的所有痕迹都被火焰迅速地抹去。 间或有人察觉到了异常,但并非是因为黑蛇这位蛾之长生者,而是因为年这位铸之长生者。 作为十二岁相中排行第九,泰拉大地之上唯一司掌铸造、冶炼权柄的非人之物,她的存在对炎国的万世基业,乃至于对整个泰拉的文明存续都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 在“岁”四分五裂之后,炎国特地成立了司岁台,以监察控制十二岁相的行踪,前几个甲子中,颉的消失已经令他们的神经绷到了极限,而现在年的气息也在逐渐衰落、远去。 似乎她即将要离开这个世界。 司岁台中,代表年的凭证正在逐渐熄灭,而凭证上的文字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天有洪炉,地生....... 兽亦百种......伐谋百世,一朝毁之,国蚀器锈......” 这时,司岁台的大门被用力推开,苍须白发的老人从门外大踏步而入,他来到供奉台前,随后站立不动像是陷入思考。 在无人可以看见的角度,这位大炎百官之首,辅佐当世真龙的太傅,此时已经冷汗涔涔。 极长的沉默后,他闭上双目,发出一声深沉而又愤懑的叹息。 “传真龙诏书。” 无论是披坚执锐的将军,还是长袍大袖的文官,此刻尽数战战兢兢地俯首。 “司岁许,疏悉礼仪,懈怠不工,不思敬仪,监控不力,乃失其职!惩褫官爵,谪玉门守!” “随行天师李,不知法度,修业未精,钻营官场,监管不力,乃失其职!惩褫天师,夺其道籍,以观后效!” “司岁将军郑,不修武功,欺君罔上,结党营私,祸乱朝堂。惩褫其职!贬为罪徒,流姜齐城二十年!” 一道道诏书发出,一个个官帽被摘去,间或有人头落地,司岁台内外弥漫了浓重的血腥味。 太傅睁开双眼,转过身,从袖子里抽出一份明黄色的帛书。 “真龙诰曰:大炎宫廷信使,司岁台秉烛人左,天道酬勤,恪尽职守,厚德载物,劳苦功高,心思慎密,洞若观火,实将门之虎子,乃龙庭之辅弼。赫赫功劳,皆以在目,朕念其功,虽越级上书,实大义可嘉!特晋汝为大炎天下行走,赐随行仪仗,巡视勾吴、尚蜀、龙门三地,若遇不平,先斩后奏!钦哉!” “司岁台左乐,上来接旨。” 太傅将手中的诏书,递给面前的少年,压低声音说道:“真龙口谕,即刻出行,不得延误。” 名叫左乐的少年接过帛书,俯首下拜,额头与冰凉的地面触碰:“臣左乐,遵旨。” ....... 灰齐山麓。 重重画卷掩映的庭院深处,百年枯坐的画中人闭上了双眼,片刻后她抽出腰间的长剑,在一张空白的画卷上缓缓抹过。 一点鲜艳如火的红色跃然纸上,手持折扇的年正在画中笑得前俯后仰,桌上火锅冒着辛辣的热气,让周围的一切都看不真切。 似是很久之后,一声怅然若失的叹息从画中人的口中吐出。 “姐姐。” ...... 尚蜀有三山十七峰,却少有人知道第十八峰的存在。 攥江峰顶,逍遥客从梦中醒来,醉眼惺忪地看着天外,她表情平静地坐在亭边,摇晃着手中的酒壶。 片刻后她扬起酒壶痛饮,再一次倒在亭中椅上,口中喃喃自语。 “山前夕色满目哀,尘缘难复旧亭台,天外云日捉不见,疑是故人入梦来。” “梦断魂消笛声远,春风吹皱春江月。此身长醉攥江峰,秋来愁色满人间。” 卷末感言 好起来了兄弟们,这一卷又写完力!怎么说呢,关于整活这方面也算有了些心得(迫真),在编故事的方面总算是比上一本要好多了,从头到尾都没有脱离过大纲,总的来说很是符合我的心意啊,就是存稿死的有些快,这一卷下来我存稿无了(恼火)。 有些人会觉得李林这人怪的很,有时候傻逼有时候智商上线,这个其实在正文已经有过解释了,后面会一步步揭开。 如果说有什么重头戏的话,大概是科西切。在明日方舟卷里,我花费在科西切身上的心思要比年更多,毕竟年是女主可以留到以后慢慢丰满,但祸害科西切的机会仅此一次嗷。 比起游戏里的黑蛇,我其实惨了一点私活进去,比如说宏大叙事下的小人物,宏大叙事固然很美,但为众人抱薪者不可冻毙于风雪,有些人我们记住了他,然后慢慢忘记,有些人我们甚至根本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有太多这样的无名者默默牺牲,而有人心中在想什么呢? 幸亏牺牲的不是我。 很抱歉,我有时也有这样的心态,我深深地为自己会有这种想法感到羞愧。 但现实很无力,有些东西已经不由得别人不去妥协。我作为社工看过很多案例,看到很多耗竭的例子,我看着他们既有共情,又有庆幸,可以说这是悲哀。 所以有些话我借着科西切的口说了出来,本质上很多人都是受困于眼界和时代在团团打转的囚徒,科西切如是,我也如是,只不过我们见过光明是什么样子的。 我们曾经见过太阳,所以不会温和地走向长夜。 话说回科西切。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马基雅维利主义者,是一个权力意志的生物,马基雅维利主义在社会上其实是不太光彩的,甚至在西方国家,马基雅维利主义也不是那么受人欢迎。 因为他太过尖锐刻薄,就好比马尔萨斯提出的《人口论》,要求用晚婚独身、战争饥荒的手段主动缩减人口增长,这些思想家在一定意义上解开了整个社会温情脉脉的面纱。 马基雅维利彻底把君主和统治阶级的遮羞布扯下来,它认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故而也成为了权术和谋略的代名词,它通常分为高马基雅维利主义和低马基雅维利主义。 高马基雅维利主义的个体重视实效,保持着情感的距离,相信结果能替手段辩护。低马基雅维利主义易受他人意见影响,阐述事实时缺乏说服力。 高马基雅维利主义者比低马基雅维利主义者更愿意操纵别人,赢得利益更多,更难被别人说服,他们更多地是说服别人,但这些结果也受到情境因素的调节。 科西切就是一个从高走向低的马基雅维利主义者。 在写出上一章后,我在群里和别人讨论,到底该怎么对付科西切,我们的守夜人给出了三个路子:要么学爱国者,管你说什么我直接把你干碎;要么学老猞猁,你说谜语我给你扯更高深的谜语;要么学博士,我来给你指出一条更加明朗的新路。 我思考了一下,李师傅应该三者兼而有之。 他是个比黑蛇更加疯癫的疯子,这源于他天生洞开的灵魂,而且他一门心思就是要把黑蛇干碎。你说的越多我只会下手越狠。 他把德胜的东西全盘移交给了塔露拉,那一刻整合运动不再是暴徒组织,而是可以视作布尔什维克。 他所持有的知识远胜于黑蛇的源石技艺,这是比谜语更难解的玩意儿。 这也是我对我前面那些疑问的回答:去你妈的,哪来那么多伤春悲秋?干就完了。 务实者的回答永远只有行动,李师傅是这么干的,所有人都是这么干的,只欲求而不行动者于世有害。 这一卷的感想就这么多,另外明日方舟的剧情不是就这么完结了,作为燧石的后手和李林的初始世界,它会有更加深远的影响。 至于李师傅的个人和未来,密教主世界的下一卷会揭露的更多,我会尽量保持这种轻松愉快,关键时候很正经的文风,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密教世界!噫!好!> 47 邪 名 增 殖 维也纳,它一度是“白城”,现在却被称作“红色维也纳”。 在第一次遍及世界东西的战争之前,它曾作为四个国家的首都,多瑙河横穿这座城市,令其如同明珠闪耀。 整个维也纳共有23个城区,城市的东西部作为居民区,北部则是工业区,城市南部则是维也纳的政治、文化与交流中心。以多瑙河为界,整个城市又被分为内城、外城和郊区三部分。 各种各样的人居住在这里,烟气在街头巷尾盘桓云集,这座城市目前经受了战争的阵痛,城市内部汇聚着不安和争斗的气氛。 在战争前,维也纳的人口一度接近两百万,是仅次于伦敦、纽约、帝京、巴黎的世界第五大城市,而在战争后有四分之一的人口离开了这座城市,导致原本拥挤的街道一下子变得冷清。 这个冬天要比往日寒冷太多,这些操着德语的人总是习惯往咖啡馆和小酒馆跑,用他们那凶恶的腔调互相交流。 外城区的某家小酒馆里,争论声喧嚣尘上,他们正为了某件不起眼的小事起争执。 两人争论的面红耳赤,不一会儿就捋起袖子离开桌椅,借着酒劲要求老板给他们腾出空地以进行决斗,无奈老板坚决不同意他们使用枪械,两人便只好直接开始自由搏击。 较为瘦弱的醉汉摇摇晃晃地举起椅子,试图往对手头上砸去,然而眼前的重影叫他看不真切方向,一下子撞在了柜台上。 强壮的那个醉汉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对手已经倒地,对着前方一个左正蹬一个右鞭腿一个左刺拳,全都打在了柱子上,啪地一下很快就把自己给打骨折了。 小酒馆里爆发出哄堂大笑,每当这个时候老板也会跟着笑,随后便示意酒馆的服务生为醉汉们披上大衣,将他们丢到外面醒醒酒。 维也纳的冬天比其他地方要温暖得多,哪怕是直接睡在大街上也不会冻死。 不算高大的服务生勉力搀扶着两个醉汉从酒馆里走出来,刺骨的寒风吹在脸上,从衣领中灌进去,从袖口流走。 这时瘦弱的醉汉已经醒过来,他嘟囔着推开服务生的搀扶:“我说了,那个人还活着——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蛇!我敢打赌那最多只是一条,嗝,绳索......” “你个可怜鬼,杜松子酒已经灌醉了你的脑壳。”强壮的醉汉摇摇晃晃地站直,大喊道,“我亲眼看见了一条大蛇,就这样爬进了那个可怜虫的房子里,他绝对已经死了,我敢向耶稣发誓!” “别说那些,乔弗里。”瘦弱的醉汉愤怒地挥手,“除非我亲眼看见,不然我绝对不会相信的。” “那你就去看吧,去看吧,本杰明。你认得路的。”乔弗里打着嗝,一头撞在路边的灯杆上,服务生连忙拉住他,因为乔弗里明显把路灯杆当成了本杰明,他正对着路灯杆指指点点。 “是的,我会去看的,到时候我会拿着那根绳子狠狠地抽你脸。”本杰明手撑着墙壁开始疯狂呕吐,然后摇摇晃晃地向着两条街外走去,那里有一幢造型独特的房子,它的阁楼高高耸起就像一根烟囱。 作为附近家喻户晓的古怪人物,“猎人”就住在那。 ...... 满是烧焦气味的房间内风暴骤起,李林从空气中突然出现,一屁股坐倒在幼妹头顶。 大蛇愤怒地抬起脑袋,李林一阵咋咋呼呼地顺着它的鳞片从阁楼上往下滑,顺带从裤裆里掏出撬棍,一边滑一边邦邦邦邦地往幼妹身上打招呼。 惊鸿! 幼妹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如遭电击般浑身颤动不休,庞大的蛇头昂起,吐出厚度堪比人肩膀的蛇信,无睑的双眼微微泛白,明显已经失去意识,随着一阵巨大的轰鸣声,足以盘踞整个房子的幼妹瘫软下来,像是一条已经冻结的河流。 “爷笑了,就这?” 李林开始说垃圾话,手脚并用地沿着楼梯继续向上爬,幼妹的体重已经让楼梯摇摇欲坠,热爱作死的李林时而双脚跳,时而单脚跳。 幼妹的身躯从阁楼拖到房间一层的地板上,李林花了几分钟重新穿过被砸穿的楼板,回到阁楼上,幼妹庞大的头颅足以完整地吞下一个人,然而现在却发出呜咽般的哀鸣。 撬棍带来的痛楚让幼妹意识到眼前的人并不好惹,而且他身上的气味颇为熟悉。 巨蛇向着李林垂下头,双目中隐约渗出水汽,像是哭泣。 李林挠了挠头,收回撬棍,把手按在幼妹脑袋上,短暂的停顿后瞬间抬起手掌。 灰尘腾起,庞大到无以名状的巨蛇骤然化作蓝紫色的暗淡光流,奔涌向李林抬起的手指间,空气震荡不休,整幢房屋都在摇摇欲坠。 面前墨绿色桌面无声升起,李林随意地把手中的卡牌丢在桌面上,在明日方舟世界后,系统总算解锁了新功能。 李林现在能把其他东西变成卡牌放上桌面,这自然也包括丧失抵抗能力,自愿臣服的幼妹。 那是一张蓝紫色背景的卡牌,相对于秘传和影响来说要略大一些,阴影覆盖了整张卡牌的大部分,而在此之上,一条狰狞的眼镜蛇正舒展身躯,露出尖牙,吐出蛇信。 【召唤物:幼妹】 【性相:启】 【当前阶段:第一印记。】 【其中一位司辰诞生于蛇群之中。祂拥有许许多多的幼妹。】 【巨蛇目若汽灯,口若血盆,齿若石笋,身如河流,鳞似墨玉,势不可挡。】 墨绿色桌面比起之前已经空旷太多,几乎所有的影响都在切尔诺伯格大爆炸中作为拗转的代价消失,而伴随着李林选择回归,他在明日方舟世界的熟人也全部失落,关于明日方舟世界的痕迹只剩下了寥寥几笔。 【信徒柳德米拉】和【斗士·塔露拉】依旧留在桌面上,这或许昭示着李林还能通过某种手段联系到她们。 至于年......李林心思急转,如果自己在回归时被灌注的知识没错,那么年现在应该正在现世之上的漫宿里,觐见司辰·白日铸炉。 这么说来我也是白日铸炉家的关系户了!对于走裙带关系李林丝毫不感觉羞愧,不如说他对此引以为荣。乘此机会,李林从墨绿色桌面上拿起年的卡牌仔细端详。 【炽热者·年】 【她是一位铸之长生者,一位在白日铸炉麾下做活的工匠,她同时受到所有铸相司辰的钟爱。】 【与其他长生者不同,她被特许住在漫宿,这通常是具名者才持有的殊荣。但她也能被以某种方式召唤。】 【天有烘炉,地生五金,晖冶寒淬照云清。】 李林啧啧称奇,想到年体内的一千四百度后很不雅观的掀开衣服拍了拍肚子,又捏了几把。 “白日铸炉可真是大好人啊。”李林走过去关上窗,然后捡了些引火物把壁炉点燃,“明天得去找人削个牌位把祂供上。” 司辰投来的注视不仅修复了李林被剥去皮的下半身,还令他直接跨入了第一印记,完成了阶级飞跃成为超凡者。 更重要的是,李林现在是春风吹又生了。 铸相的超凡者与追奉其他准则的人不同,每一次晋升都需要贯彻司辰·白日铸炉的一项教导:工匠只有摧毁他最珍视的工具后,方能达成至高成就。 他们需要亲手破坏一件传世奇物,尔后将其锻入自身。李林现在是第一印记,所以他以白日铸炉投下的注视,毁坏了撬棍【惊神】,将其彻底锻入自己的身躯,从而得到了第一印记,也让自己的身体变得完整。 【姓名:亚伯拉罕·李林】 【职业:整合运动导师、钥匙猎人(前)】 【性相:铸。】 【当前阶段:第一印记。】 【特性:矿石病感染者(施法速度增加,寿命缩短)、大限临头(每一次施法都会造成寿命上限缩短)。】 【健康:3】 【智力:4】 【已锚定世界:醒时世界(密教模拟器)。】 【当前世界:醒时世界(密教模拟器)。】 【当前剩余穿越次数:0(冷却中,冷却时间为一个季节)。】 【持有秘传:专属0级伪典秘传·石中火(铸、燧)、二级残典秘传·斑驳拟态(蛾)、一级残典秘传·炽热的熔渣(铸)】 【专属秘传升级进度:3/9】 【当前时节:疑心暗起的时节。】 【我是否正被人盯梢?】 盯梢? 李林嘿嘿一笑,还未来得及对此评头论足,楼下门口便传来阵阵拍门声。 李林眼珠一转,端起边上的炭盆缓步下楼,悄声来到门边,此时拍门声愈发剧烈,还传来些许不满的咕哝声。 沉吟一声,李林偷偷将炭盆放在门顶,偷偷退后来到窗边,无声无息地翻出房间。 门外醉汉终于不再忍耐,咆哮一声顶开摇摇欲坠的木门冲进客厅,在进入的一瞬间炭盆倾泻而下,将本杰明拍的晕头转向。 “可恶!可恶!” 本杰明一把摘下脑袋上的炭盆,恶声恶气地咒骂,空旷的客厅满是破败景象,天花板上破了一个大洞,木制的扶手开裂歪向一边,地板上洒满木头碎屑和石渣,一条明显的压痕顺着半垮的阶梯向上延伸。 刺骨的寒风吹过,本杰明一下脑袋变得清醒过来。 恐惧逐渐漫上心头。 难道乔弗里所说的大蛇是真实存在的? 他开始踉跄后退,直到背后顶到了一件硬物。 “啊!”本杰明所有的醉意全部烟消云散,他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屁股高高崛起,浑身瑟瑟发抖。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所作所为的李林一边口中发出嘶嘶声,一边用在花坛里随手掰的树枝捅本杰明的屁股,至于为什么不用撬棍,懂得都懂。 李师傅的撬棍只打女不打男。 “喂,没长眼睛吗?不知道这是我家?”李林厚颜无耻地鸠占鹊巢。 听闻人声,本杰明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他吃力地翻转过来,大口喘气。 嗨呀,这人似乎一脸不满的样子。 李林瞪大眼睛,用树枝继续捅本杰明屁股,饱经心灵创伤还没缓过神来的本杰明难以招架,在李林的树枝面前节节败退,满面羞红丑态毕露。 借此机会李林直接与其签订不平等条约,包括但不限于毛走了本杰明身上的所有钱,以及那件看起来不错的大衣和长裤。 白日铸炉虽然恢复了李林的身体,但没义务给他恢复衣服。 “本杰明是吧,我知道你住哪里,也知道你在哪里上班,你最好给我小心点。” 在接受了足够程度的羞辱后,本杰明连滚带爬地仓皇逃走,满载而归的李林哈哈大笑,他舔着嘴唇开始清点自己的收获,数着数着他便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李林脸上神色一滞。 墨绿色桌面上,一张卡牌缓缓出现,那是一张影响卡。 灰黑色的背景中,一个头戴软帽,身披高领风衣的黑影闪烁不定,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四散而开。 【邪名】 【有些行为会长久留存于人们的记忆中。】 【你因为某些行为,获得了其他人的关注,但邪名也可能使猎人立案调查你!】 【有很多人担心自己的声名,很少有人担心自己的良心。】 李林长长吐出一口气,面露庆幸之色,好在自己只有一张邪名,只要自己接下来奉公守法做个好公民...... 墨绿色桌面再度升起,在李林愕然的注视中,邪名开始慢慢地变多,一张,又一张,再一张...... 李林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刚穿越过来,什么事情都还没来得及干,见到的人也只有一个,邪名产生来源已经呼之欲出。 李林从来不是个宽宏大度的人,黑眸微微眯起,旋即轻声开口说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本杰明已经远远离开,自然无人回答他,此时邪名产出速度有所放缓,但依旧没有减退。 李林嘴角泛起冷笑,转身向阁楼走去。 天色已经晚了,他要睡觉。 48 我们是时刻对抗疯狂的可怜虫 李林浑浑噩噩地起床,他昨天没睡好。 片刻后清晨冲上头顶的屎意让李林意识到该干正事了,于是一边唱歌一边从二楼楼梯往下跳。 被幼妹压了不知道多久的楼梯看上去摇摇欲坠,窗户也只是用木板简单地围住,墙壁和天花板上还破了个洞,李林打定主意等会得找人来修葺一下。 “今天开始我要自己上厕所,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小看我,宝宝巴士叫我上厕所秘诀,我等不急了我要上厕所噗哩噗哩噗哩噗溜溜溜溜溜......” 无论古今中外哪里人,上厕所的时候一般都会选择带些读物进去,一方面是为了消遣,另一方面则是预防忘记带纸,还能用报纸解决一下。 还没完全睡醒,脑袋有些空白的李林坐在马桶上,傻呵呵地打开了墨绿色桌面。 在看见墨绿色桌面的一瞬间李林大吃一惊,与此同时屁股肌肉下意识抽紧,导致被夹断的屎溅起了水。 墨绿色桌面上,十张邪名整整齐齐地环绕在李林身边,像极了监狱的牢房,或者套在脖子上的绞索,或者贞操带。 除此之外还有数张闪烁着暗淡烛光的秘氛。 李林亡羊补牢般一边擦屁股一边把秘氛拖到自己身边,一时间代表李林自己的卡片也同样被左右摇曳的烛光照得影影绰绰,一看就是神秘世界里数一数二的神秘人。 虽然邪名和秘氛都会引人注目,还有可能吸引调查自己身份的猎人,但是邪名有可能成为罪证,秘氛不会。 前者是货真价值的邪教魔怔人,后者可能只是一般过路小鬼,总而言之如果真有人想对李林做些什么,在秘氛完全消失之前是不可能的。 而根据李林在明日方舟世界得出的宝贵经验,只要他做出看似神秘的行动,就有可能会产生秘氛,在后期整合运动步入状态后,甚至完成了秘氛生产线,想拿多少拿多少。 做完这一切后,李林甚至都顾不上吃早饭,便一脸阴沉地出了门。 他知道本杰明那孙子住哪,也知道他在哪上班,而现在这个时候本杰明多半已经在报社工作了。 一个报社记者,作为源源不断的邪名生产机,这很合理。 作为一战后仍然在世界上举足轻重的大城市,维也纳占地甚广,时值冬日,料峭的寒风行于长街,往来的行人要么行色匆匆要么面色沉重,哪怕是李林这种有些特立独行的人,也没有受到太多的关注。 李林拎着撬棍一路走来居然没有人认出他是神经病,可谓是维也纳人的失败。 不过这也和他满身秘氛有关,毕竟谁会去惹一个看上去很神秘的水管工呢?在李林原来的世界,据说只要随身携带一个梯子,无论是进电影院、学校还是女厕所,都不会有丝毫阻拦。 撬棍在这个时代同理。 本杰明工作的报社,同样是在维也纳西部的外城区,比起李林租住的房子要更加接近内城区,也更靠近南区的政治文化中心,毕竟一个记者能不能搞到大新闻,不仅要看他是否跑得快,也要看是否有条件和大人物们谈笑风生。 大约行走了二十分钟后,报社的三层建筑物出现在李林面前,隔着老远一股油墨味扑面而来。 李林在十字路口驻足,伸手佯作抠鼻屎实则对着寒风抓了一把,然后不动声色地把鼻屎抹到墙上,一面打开了墨绿色桌面,目光在桌面上一扫,看到了一张崭新的卡牌, 。 【刺骨的寒风】 【阻碍:严苛的环境阻挡着你的敌人。】 【影响:某种反响、共鸣、调和。很快便会消逝】 【性相:冬、刃。】 【寒霜行于此地。】 在卡牌的右下角还有一个小小的时钟图标,象征着这张卡具有时效性,随着时间推移也会逐渐减退、消逝。 反正不要钱,多少薅一点。 直接冲进去肯定不行,此时正值一战之后,奥地利的好兄弟们个个都是武德充沛的退伍老兵。就在李林思考要不要去本杰明家看看时,一个人从报社走出,在看见李林后眼睛一亮,快速朝他走来。 “你就是‘猎人’先生?幸会幸会,我是艾伦·狄更斯,《多瑙河日报》的特约记者和供稿作者。” 来人大约三十岁,有一双好看的绿色眼睛,厚礼帽下灰色的头发微微卷起,鼻梁上夹着一副夹鼻镜,咖啡色毛呢厚大衣下是一件同色的马甲,身高接近一米九,当他靠近时有一股浓郁烤烟草气味扑面而来。 《多瑙河日报》就是本杰明所供职的报社中,发行量最大的报纸。 在李林身前站定后狄更斯搓了搓手,吐出一口白气。 “事实上早在几个月前,我就听过你的名声了,不瞒你说,有相当多的供稿者用你为原型编出了许多故事,很是赚了一笔钱。前一段时间你一直没有出现,可让我们的好朋友们等急了。” 居然拿自己的故事骗钱?虽然李林作为穿越者没有前身的记忆,但是一提到钱就兴奋的李师傅开始有些义愤填膺了。 狄更斯无奈地耸了耸肩:“昨天我们的记者在下班后喝醉了酒,莽撞地拜访了你的住宅,似乎受到了些惊吓?” 李林斜眼看他。 狄更斯自然地笑了笑:“毕竟从今天清晨开始,我们可怜的本杰明就一直在抱怨这件事情,还对此添油加醋地炮制了好些夸张的文章,不得不说那些东西虽然没有半点故事性和艺术性可言,却非常的抓人眼球。” “对了,不找个地方坐坐吗?”狄更斯顺理成章地提出邀请,毕竟两人顶着冬日寒风站在十字路口聊天,实在过于令人难熬。 李林没有理由拒绝,反正他不买单,更何况身上的钱都是敲诈来的。 报社的对面是一家咖啡馆,推开玻璃门后暖气令人昏昏欲睡,苦涩的味道却又相当提神。狄更斯把自己的厚礼帽挂到衣帽架上,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猎人’先生想喝些什么?” “猫屎咖啡不要猫屎,多多滴放糖。”李林面无表情答道。 那不就是咖啡多加糖?而且猫屎咖啡的价钱......狄更斯嘴角微微有些抽搐,似乎有些忍不住吐槽的欲望,不过供稿作者的职业水平还是让他遏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两杯咖啡,一杯加奶油,一杯多放糖。” 将咖啡放到李林面前后,狄更斯施施然落座,面带微笑地开始了被中断的谈话。 “‘猎人’先生,你的身份一直很神秘,现在你身上的气质似乎更加神秘,如果不是我上一次外出取材时凑巧见过你一面的话,就算站在面前也无法认出。” 李林瞪着一双死鱼眼。 狄更斯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从里面取出一张支票,刷刷刷写了一个数字。 “鄙人虽然不知道‘猎人先生’是否寻找到了目标,不过就算你已经得偿所愿,触手可及的钱总是好的。”狄更斯像是怕李林误会般地补充道,“当然这只是个小小的委托,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展开长期合作。” “什么委托?”李林喝了一口甜的发腻的咖啡,眼前一亮。 狄更斯脸上的笑意更加浓了:“一篇长期连载故事。关于一位行侠仗义的‘猎人’。当然这篇故事中不会出现任何的真实地名,人名,但它一眼就能让人联想到您。” “吼啊。”对此没心没肺的李林答应得一点负担也没有。 “太好了!”狄更斯把那份支票递给李林,从衣兜里取出钢笔,舔了舔笔尖,“这是定金。我希望能在正式开始之前,对您作一个简单的采访,希望您千万不要介意。” “‘猎人’先生,请问你的名字是——” “克莱恩·莫雷蒂。” 49 我们是时刻对抗危险和疯狂的可怜虫(震声) “克莱恩·莫雷蒂......听上去是个容易让人联想到盥洗室的名字啊。”狄更斯在本子上写写画画,“那请问你除了猎人之外,还有其他的什么职业吗?” “24岁,是学生。” “喔,学生。”狄更斯眼睛一亮似是被触动灵感,落笔飞快,“这是个很好的职业,很多女性读者颇为青睐,表面上是学生背地里是暗夜猎人的组合一定能够获取关注,不知道是哪所大学呢——” “——以及电影演员。”李林突然补充了一句。 “......?” 场面一静,狄更斯盯着明显是刚刚想出来而显得有几分得意的李林,勉强撑起笑容:“原来是这样啊。那么你扮演的角色是什么呢?” “李田所。”李林抱着双臂,微仰起头,毫无羞耻的开口道。 狄更斯钢笔一顿,这又是一个他没听说过的人物,单就名字而言,听上去很像明国人名。 “他是东方的一位文学家,带诗人,曾写下旷世名篇《枕下夜的殷梦》,其中有一句警世名言——逸一时误一世,逸久逸久罢一龄,告诫世人要敬惜时光。他还说过一句在东方脍炙人口的话,那就是义已逝,吾亦逝,这是李田所先生在警示自己要与正义同行,不可有丝毫懈怠。” 这不是随口编个人设,有必要这样认真吗......还是说,明帝国真的有这个人?不过抛开事实不谈,这些话倒还真是颇具深意。 狄更斯心中泛起疑惑,脸上却依旧保持笑容:“真是不错啊。那么接下来我会问您一些问题,来确立人设的大致性格。” 李林低头看菜单,他没吃早饭,有些饿了。 狄更斯了然地笑了笑,拿过一份餐单:“这家咖啡馆的炸肉排别具风味,他们的火鸡肉和牛肉相当不错,甜点的话我推荐皇帝煎饼配李子酱,如果你还有胃口,可以尝尝维也纳风味的萨赫蛋糕,最后点上一杯米朗琪咖啡。” 他把夹着小费的菜单递给服务生:“请给我们的客人上份早午餐。” 咖啡馆中常备着暖箱,很快服务生就从后厨将主菜和甜品上齐,咖啡还需稍待。 首先是点缀着蔓越莓的炸牛肉排和炸火鸡肉排,维也纳特色的炸肉排鲜嫩多汁,配以米饭,薯片,欧芹土豆或蔓越莓,是奥地利的第一主食。蔓越莓和土豆沙拉的口感减低了炸肉排的油腻味道,米饭则令炸肉排的口感变得愈发生动,肉汁渗入到饭粒深处,叫人食指大动。 随后是一份皇帝煎饼,这是数年前驾崩的奥匈帝国皇帝弗朗茨·约瑟夫一世热爱的甜点。以美貌著称大陆的茜茜公主嗜好甜食,而她对于这道佐糖渍李子煎饼却不是特别喜欢,反倒是从不吃甜食的弗朗茨·约瑟夫一世对此颇为喜爱。咖啡馆的皇帝煎饼酸甜可口,香气芬芳扑鼻,远远闻见便叫人开始分泌口水,糖渍李子与煎饼的搭配相得益彰,将前面肉排的腻味彻底掩盖下去。 接着是一份萨赫蛋糕,这是一种经过调制的特殊巧克力糖霜蛋糕,据说每一块萨赫蛋糕的口感皆不相同。它最上层是布满糖霜的巧克力片,巧克力海绵夹心里有两层香浓无比的杏桃酱,旁边再涂上鲜奶油,苦涩香气和甜美的口感叫人流连忘返。 最后则是姗姗来迟的米朗琪咖啡,这是地道的奥地利维也纳式咖啡,并不是加入方糖,而是以奶油调味。它过去起源于土耳其,现在维也纳人在咖啡中加入甜味利口酒,令整道咖啡的口感余味柔和。 吃饱喝足后狄更斯开始提问,他打开手中的笔记本:“下面是第一个问题。从我们诞生之初,人类就对自然怀有敬畏,我们相信世界上有神,也相信人死后会有灵魂,有的去天堂,有的去地狱,自然也有游荡在人间的幽灵。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幽灵,那么你对于它的看法是什么?” 李林心说这事应该找司辰拜一拜,但看在狄更斯请了他一顿饭的面子上,他决定好好回答问题。 他瞪着死鱼眼,眼神逐渐放空。 “幽灵的玩法一定很多吧?” 狄更斯手里的钢笔啪的一声掉到桌子上,他眨了眨眼睛,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想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了。 李林用事实告诉狄更斯,他没听错。 “你看,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幽灵,那么他们一定无处不在,做饭干家务的时候也就算了,拉屎撒尿解决个人需求的时候怎么办?他们无时不刻的看着你,想要戳你的腚眼子让你夹断屎把水溅到屁股上,或者是趁你解决个人需求的时候盘你的蛋。” 李林开始一本正经的说瞎话:“我以前曾经遇到过这样一个案例,一个鳏夫,他的老婆死了两年,这两年里他一直思念他的妻子,没有去酒馆里找流莺,也没有再娶,遇到生理需求就自己解决。”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解决个人问题的时候,不光是他死去已久的妻子在,他逝世多年的父母也在,甚至连祖父和祖母都在场。” “他常说如果我的妻子还在就好了,于是他死去的妻子十分感动,趁他下次解决生理需求的时候把手伸了过去,盘了一下他的蛋。” 李林伸出右手,五根手指在空中灵活地旋转了一下,狄更斯浑身一抽搐,似乎被盘蛋的不是故事中的男人而是他自己。李林讲的故事虽然荒诞不经,但他可是猎人,谁知道这是不是他处理过的委托? 好奇心迫使狄更斯问下去:“然后呢?” “然后那位鳏夫也成了幽灵,和他死去的老婆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李林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拜托,你不会真以为蛋被盘下来的男人还能活吧?” “所以我的建议是打不过就加入,没什么可害怕的。说不定变成幽灵后你还能爬到他头顶,每天逼迫他吓24个小时的人全年无休呢。” 狄更斯恍然大悟。 他在自己的笔记本上飞速记下李林的无下限言论,关于人和幽灵之间的生态关系,让他的灵感似被触动。 短暂的停顿后他把笔记本翻页:“第二个问题是关于动物的。众所周知动物是人类的好朋友,你对于动物又持怎样的看法呢?” 鉴于上一个语出惊人的回答,狄更斯觉得李林很有可能再度讲出一些无下限的话,他已经做好酌情修改的准备了。 李林眨了眨眼睛,陷入回忆之中。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我喜欢猪。狗崇拜人类,猫鄙视人类,猪对我们一视同仁。” 狄更斯倒抽一口暖气,这句话本身非常正常,仔细想想还颇具深意,只是让李林讲出来就很不正常。 事实上这句话是温斯顿·丘吉尔的名言,而此时丘吉尔还没来得及说出这句话,就让李林厚颜无耻地剽窃了。 定了定神,把这句名言抄到自己本子上后,狄更斯决定提出最后一个问题:“最后一个问题,关于自我认知。如果给你一个对自己下定论的机会,你会怎么评价自己?” “我是守护者,也是一个时常对抗着危险和疯狂的可怜虫。” 狄更斯开始怀疑自己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 再次确认后他把自己的一张名片递给李林,告别后率先起身离开,李林的话让他颇有触动,这位特约记者感觉自己的头脑此时正在闪光,作为感谢,他顺带帮李林付清了账。 把艾伦·狄更斯的名片放入怀中后,李林打开了墨绿色桌面。 一张崭新的卡牌正躺在桌面上,粉紫色的背景上,流畅的线条勾勒出一个带着夹鼻镜和礼帽的男人的抽象面容,随着李林向他投去注视,卡牌上的男人正以两秒一次的速度眨眼。 【赞助人:艾伦·狄更斯先生】 【艾伦·狄更斯先生是《多瑙河日报》的特约记者和供稿作者,他正致力于创作一部以神秘学家为主角的长篇连载小说,他正需要一个原型以供参考。】 【希腊语教师:倘若你付出一定的报酬,艾伦·狄更斯先生会乐于为你开一门小课。】 【凡人:尽管创作了许多对常人而言阴森或惊悚的作品,但艾伦·狄更斯仍然对神秘世界知之甚少。】 【你不能指挥他做事,但他会用其他各种方式为你提供帮助,无论是委托,还是协助。】 当李林打算起身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在他面前落座,服务员殷勤地跟在他后面到来:“警官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一杯米朗琪咖啡,谢谢。”警官将菜单递给服务员示意他离开,随后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李林。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弗朗兹·克拉克,维也纳警察局一级警长。” 50 田螺姑娘 墨绿色桌面上,又一张新卡突兀出现。 明黄色的卡面背景上,一位戴着西欧式警长帽的警官跃然纸上,抽象的五官看上去似乎和面前的克拉克有几分相像。 【警探:弗朗兹·克拉克。】 【弗朗兹·克拉克是维也纳警察局的一级警长,在过去曾抓捕过许多来自于神秘世界和文明世界的罪犯。作为行走在神秘世界的猎人,他是法律的爪牙,文明世界的代行人。他精于计谋,意志坚定,祈祷不要落到他的手中。】 【性相:刃】 【当前等阶:第二印记。】 【弗朗兹·克拉克正在观察你,他顺着邪名的线索而来,但目前他还没对你下手。】 这是李林第一次在密教世界遇到的警探,而这位警探不仅是官方的超凡者,还获得了第二印记,更重要的是作为追奉刃之准则的超凡者,克拉克一定很能打。 考虑到克拉克很有可能正在寻找动手的机会,李林一时间没有主动挑衅,钥匙猎人和邪教猎人坐在同一张桌子边上,陷入了大眼瞪小眼的窘境中。 看着眼前一脸无辜的李林,警长的眼神有些变化,李林的心态似乎好的有些过分,这让警探有点无从下手。 几分钟后,克拉克把那杯特制的米朗琪咖啡喝完,率先开口。 “你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我们了,我有个建议,如果你好好配合我的工作,那么对你也会有利......” 李林心说自己知道个屁。 克拉克不知道李林心中所想:“......挑选这个地方办事,也是为了让你这种人更加适应。那么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一个月前,你在南内城区出现,随后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出过门,有传言说你被一条大蛇缠上了,但现在看来你完好无损。” “一直以来你在我们的记录中,算是相对奉公守法的那一批,我希望你能够保守你的行动准则,我不想在某个巡逻的夜晚见到你的脸。” 克拉克嘴角的微笑有些坍塌。 钥匙猎人亚伯拉罕,在神秘世界里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一方面他不眠不休地追索空想之钥数年,却没有收到任何成果,早已被传为笑柄;但另一方面他作为启相的超凡者,一直都是官方组织和各种秘密团体的招揽对象。 一年前亚伯拉罕来到维也纳后,几乎第一时间官方就对他抛出了橄榄枝,只是钥匙猎人的确就像传闻中那样特立独行,无论是官方还是秘密团体的招揽全都一概拒绝,好在他的目标几乎人尽皆知,平时接的委托也大都在官方监控下。 自觉已经把利弊关系,对眼前这位钥匙猎人说透的克拉克从桌前起身,却看见李林右手伸在桌下,似乎在做什么小动作。 意识到李林在做什么的克拉克顿时色变。 “该死,你在干什么?” 警探的脸色有些难看。 李林闻声诧异看去,从桌下举起沾着一块鼻屎的手指,献宝似的怼到克拉克脸前,惊得警探连连后退数步。 克拉克深呼吸,一段时间不见,钥匙猎人的精神问题似乎比以前更加严重。 “你最好好自为之,我会盯着你的。” 像是小说漫画中著名的金毛败犬傲娇女主一样,克拉克无能狂怒地甩下两句话摔门而去,可惜他既不是金毛败犬也不是女主,而且发际线相当危险。 作为官方背景的超凡者,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不会直接对背景清白的民间超凡者们动手,但可想而知,接下来他一定会对钥匙猎人着重监控。 被克拉克这么一耽搁,李林从咖啡馆里出来后,已经时值下午。 艾伦·狄更斯承诺会帮他解决本杰明,在掐灭了产生邪名的源头后,墨绿色桌面上的十张邪名也就没那么可怕了,只要拖延时间,它们就会自然消失,而克拉克还不知道自己的到来让李林又收获了两张秘氛。 将新增的秘氛拖到自己身边后,李林开始沿着城市的街道行走,他的房子被幼妹弄破了一个大洞,随着冬日的不断推移,维也纳的温度只会逐渐降低,单靠在窗户边上钉木板绝对不行。 眼前是多瑙河在维也纳河道中的支流,奥地利人工开凿了河道,令维也纳的水系四通八达,河水倒影着灿烂的金光,波纹泛起重重叠叠的阴影,交叠成织金的丝绸,河面上船舶来往不休。 李林很快就在河边的小巷子里找到了木匠沃伦。 木匠叼着根牙签坐在板凳上看李林,手指了指墙上挂的木牌,那是价目表。 对价格完全没有了解的李林直截了当地问:“上门的服务要多少钱?” 木匠扫了李林一眼:“你住哪?” 李林简单地描述了一下自己的住址,木匠呸地一声吐掉口中的牙签,报出了一个让李林无法接受的价格。 “便宜点。” 木匠狐疑地看着他,上下打量后松口:“好吧,你想付多少?” 李林震声,开口把价格砍了三分之二,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想也别想。”木匠起身摘下木牌在李林面前晃荡,“看清楚价钱再说话!” “便宜一半怎么样?” “滚出我的店!”木匠的回应同样铿锵有力,“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李林被木匠拿扫帚赶出了门。 李师傅站在十字路口陷入沉思。 当然李林并不是特别生气,因为这个木匠马上就要倒大霉了。 为什么要跟一个快倒霉的人怄气呢? 维也纳的每个街区都有固定的生活垃圾处理点,而在垃圾佬把这些垃圾转运到处理点之前,不少酒吧、咖啡馆和夜总会都会草草地将这些垃圾堆放在后面。现在是冬天,如果没有刻意的翻动和靠近,很难闻到垃圾堆散发出的异味。 夜幕逐渐降临维也纳,木匠沃伦打了个哈欠,关上门准备出去喝一杯。 他完全忘记了李林这个人,劳累了一天之后,他现在只想去酒吧好好地放松一下,按照惯例,他会在半夜酒吧打烊后回到自己的店铺。 只是今天当醉醺醺的木匠回到自己家门口时,就会被门口的一大堆精心翻弄过的生活垃圾所淹没,在他的店铺门板上,从《多瑙河日报》上剪下的本杰明头像会正对着他微笑。 ...... 在外面解决了晚饭的李林回到自己的居所,围在窗户边缘的木板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上面还有黑色的涂鸦,不知是哪个死小孩的恶作剧。 李林摸出钥匙开门,只是站在门边光与暗的界线上,眉头微微皱起。 有人来过。 不是那些恶作剧的孩童,他们有备而来。 李林侧过身子,眼眸微眯。 是官方还是那些秘密团体? 门缝中夹着的头发已经不见了,门后刻意翻面的地毯上留有新的脚印,桌子的位置与原来相比稍有变动,地板上留下压痕......但这些都不是必要条件,最重要的是他们顺带帮李林修好了被幼妹砸到摇摇欲坠的楼梯,还有破了洞的天花板。 李林转身关上门,拉开电灯,明亮的光辉从头顶堂堂洒落——他们居然还帮自己换了电灯泡! 李林感到愈发迷惑,他走上楼梯,崭新木质地板不再嘎吱作响,也没有摇摇欲坠的征兆,二楼同样被他们整理的干干净净,无论是断了腿的桌椅,还是被打破的杯皿,都换上了新款。 这是什么稀世大善人? 李林愈发不解中伸手向裤裆,抽出顺带涂了油的撬棍,缓步逼近阁楼,眼前墨绿色桌面无声浮起,左手握住那张幼妹的卡牌。 木门缓缓地打开,里面空无一人,只是窗明几净,壁炉里的积灰已经被一扫而空,那些或许内含秘传的书籍也被整整齐齐摞在书柜里,床上的杯子叠成方块,看上去赏心悦目。 怪哦,这是什么家政公司吗?难道那个小木匠只是表面上傲娇,实则是知恩图报的田螺姑娘? 李林把撬棍插回原位,心安理得地躺上床,打开电脑......墨绿色桌面,开始冲浪。 51 入梦林地,漫宿无墙 系统桌面上的卡牌并不算多,除去上个世界的熟人们之外,只有醒时主世界的警探和赞助人。 李林百无聊赖地拨动着警探和赞助人的卡牌,他们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无法离开墨绿色桌面。 随后他又试探性地拿起幼妹的卡牌,当手指与卡牌触碰的一瞬间,一个念头从李林脑海中萌生出现,告知他只要松开手指掷出卡牌,就能将幼妹重新唤回现世。 李林如同摸到了河马屁股一般迅速将幼妹扔回桌面,脸上露出嫌恶表情。 下一秒他的目光停留在弑君者和塔露拉的卡牌身上,热爱作死的李林随即伸手向两张卡牌拿去,作为李林的信徒,这两张卡牌可以被他拿起,但是却无法直接被召唤到现世中。 “怪哦。”躺在床上李林暗自嘟囔了一句,打量着自己的秘传,从科西切那里薅过来的蛾相秘传尤其吸引目光。 密教主世界,也就是醒时世界的现实纬度之上,还有名为漫宿的世外之境。 梦界,星界,灵界,幻梦境,潜意识之海,辉光之境,太阳的居屋,世界背后的庙宇......所有的称呼实际上都指代同一个事物,即漫宿本身。 哪怕是凡人,一生中也有两次机会拜访漫宿,而除此之外尚有其他办法能够触及、进入到漫宿中去。 其一乃无色之道。漫宿的外围是漆黑和繁盛的林地,而灯相能够提供进入林地的契机,入梦者必须在没有颜色的纯白房间休憩,令纯白涂满床单、刷白墙壁、染白头发、漂白肌肤。随后入梦者便可摸索到一条进入林地的小路。 其二乃蛇之道。锁匠通常在脚底有伤口——特别是被蛇咬伤后会进入这个梦境。蛇是不容拒绝的访客,而跟随着蛇留下的门扉,自然能够顺利地进入林地。 其三乃直感之道。入梦者在入眠前可以用剪子剪去一缕头发,以致敬某位林地神灵,直感将会带领入梦者穿过漫宿的边界,直接进入林地之中。 第一条路子太过大张旗鼓,而且李林目前还没灯秘传,第二条路子倒是可行,李林手头上也有一条蛇,问题是幼妹咬上一口之后,恐怕林地一日游就变成了林地单程票。 在做一次大死和以后日日作死之间取舍,李林还是有数的。 用剪刀剪下一缕头发后,李林点开那份蛾相秘传【斑驳拟态】,墨绿色桌面上出现透明方框,李林将【斑驳拟态】丢进了方框的空白中。 眼前的画面迅速暗下,一片纠缠在一起的黑暗吞没了李林的意识,然而微弱的星光迅速从他的思维尽头出现,拉扯着他飞速上升。 李林睁开了眼睛,四周尽是钴蓝色的风,他正被风颤抖着向上托去,越过一重又一重的山岭,穿过亮银色的大气,进入宇宙的无穷黑暗里。 扑地一声。 李林重新有了实感。 入梦的过程已然结束,眼前是一片黑暗的林地,钴蓝色的风继续自李林头顶流过,远方的森林尽头掠过一抹苍白的颜色。 一拿回身体控制权后,李林就随便选择了一个方向朝外走,没走出两步路他便被脚下盘曲错节的树根绊了一跤。 林地的地面潮湿又柔软,李林用力从地上起身,掌心的沾染的泥土迅速剥落。 黑眸微微眯起,李林下意识打开系统,墨绿色桌面无声从眼前浮出,暗淡的星光重又汇聚而来,仿佛一台开了夜间模式的电脑显示屏,虽然并不能将林地完全照亮,起码不是完全黑暗了。 扑棱扑棱。 在黯淡星光出现的一瞬间,林地似乎震动了一下,旋即大量的翅膀拍打声从树根处的阴影中升起。 越来越多的疑问占据了李林的思绪,黑暗中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嗡鸣声,细碎的窸窣声响钻进李林的耳中,在他脑海中嗡嗡低语,每一声呢喃似乎都能诱发心底的躁动。 墨绿色桌面上,一张新的影响骤然出现。 【影响:脑中的嗡鸣。】 【一阶蛾相影响。】 【in gi rum imus noc te et con sumi。】 【喀嚓喀嚓喀嚓。对于有洞察力的学徒来说很明显,立刻能被辨别出来。可用于在某些仪式中召唤手下,并且会在某些手下被摧毁时遗留。】 当然这种感觉并不难受,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给李林的大脑做按摩一样,他索性就地坐下躺在林地的树根边上,享受这种大脑深处的震动感。 有翼生物们逐渐远去,林地的黑暗重新包容了一切,李林再度尝试着打开桌面,暗淡的星光环绕在他身边,这一次没有引起更多的异动。 “我笑飞蛾少智,丝毧短视,环杉无谋,倘若在此处埋伏一彪具名者,为之奈何?” 李林习惯性地嘴贱。 只是他忘了现在身处林地,而林地神灵的尊名在此处被无限放大了。 钴蓝色光下黑色的森林开始剧烈摇晃, 高大的白树在黑暗里接踵摩肩, 斑驳翅膀的影子飘过李林身后, 有翼生物的尖锐口器刺进树根,漆黑的液体沿着起伏的根须向下蜿蜒。 四周斑驳的森林突然开始膨胀,枝条蓬勃孳长到超乎想象的宽度,旋即一个接一个的炸开,黑绿色的腐烂液体猛地喷溅在苍白的树身上,树身迅速染上了沥青般的斑块和条纹,黏稠的斑纹沿着树皮向下流淌,藏身于树后的事物却毫发无损。 伴随着树木的倒下,藏身在树后的事物也暴露真容。 它浑身呈现出斑驳的灰白色,透明而轻薄的皮肤一半硬化如鳞片,一半柔软像是丝绸,能够清晰看到鼓动的血肉和嶙峋骨骼。 与柔软下垂的腹部形成对比,它的头颅小得出奇,四只眼睛细小如同星点,几十条软趴趴的触手从抬起的胸口延伸出来,两片带着粗糙裂纹的翅膀垂在身后,为它移动过的路径铺上了一层光泽怪异的灰色鳞粉。 在看清对方的模样时,李林脑中的嗡鸣陡然尖锐起来。 他看到那东西张开口器,三圈细碎的尖牙在口器中螺旋绽开,随后,林中响起了毛骨悚然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飞蛾振动翅膀时的摩擦声,却能被系统忠实地翻译出来,李林甚至从中听出了由衷的喜悦。 “我找到他了。” 那个东西窸窸窣窣地说道。 李林斜眼瞅它:“你寄吧谁啊?” 装腔作势扯虎皮的李师傅一边后退一边从裤裆里抽出撬棍——惊神已经成为了李林的身体部分,自然能够被带进漫宿。 黯淡星光像是微尘一般环绕在李林身边,这让眼前的林地生物没有第一时间冲上来,李林顺带抽空瞄了一眼系统。 【你直面了一只林地异种。】 【林地中的异种向林地诸神效忠,你对林地诸神的亵渎令林地本身产生了反应。】 【林地异种:若虫。】 【性相:蛾】 【等阶:第五印记】 这只若虫虽然还不是真正的长生者,但它是林地的异种,而且身强体壮,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密教主世界的漫宿。 这里是它的主场。 李林一边色厉内荏挥舞撬棍,一边悄悄后退准备溜之大吉,毕竟他现在是入梦状态,只要从梦中醒来一切都—— 眼前画面突然天旋地转,李林又一次被脚下的树根绊了一跤。 眼前若虫发出嘶嘶声,胸口触手和背后翅膀一起蠕动,飞速地朝李林扑来,尖锐口器直直扎向他露出的后颈。 在若虫距离李林不足半米的时候,趴在地上的李师傅骤然暴起,将手中一团泥土糊了若虫一脸! “我他妈白日铸炉的力量!” 【一位司辰正注视着你。】 黑暗中,李林投掷出的泥团骤然变成坚硬的钢铁,将若虫的身体砸的向后仰去。 没注意数据视野中微不足道的播报,见若虫被砸倒在地,李林迅速趴下身子连滚带爬,溜之大吉。 爬出一段路后,李林惊喜地发现自己迷了路,人为是无法画出漫宿的地图,只能绘制出漫宿的倒影,然而漫宿本身一直在变化,也就没有什么司辰导航的业务出现。 李林从地上爬起,指缝中已经全部都是林地的黑泥,黑暗像是活物一样从头顶流过,李林只好弓着身子蹲坐在树桩边。 眼前墨绿色桌面无声浮起,黯淡星光环绕在李林身边,桌上几张卡牌正在不断颤动。 李林一眼扫过去,居然是年。 短暂犹豫后,李林伸出手,触碰了代表年的卡牌。 风暴骤然从桌面上升起,暗淡的星光骤然变得明亮而浩大,钴蓝色的风从李林脚底下升起,拉扯着他迅速地向上飞,几张卡片从墨绿色桌面上脱离出来,与他一同向上飞去。 他们冲破了林地的黑暗,将骤然响起的嗡鸣声抛却在脑后,消失在漫宿高处钴蓝色的光里。 下一秒,李师傅再度睁开眼睛。 “草,怎么是你们?” 上架感言+无限制悬赏 漫宿无墙。 我想我又一次见到了你们,我满心喜悦。 老朋友们,新朋友们,很感谢你们看我的故事,我要对每一个愿意驻足的人说感谢。 作为第二本书,它相对而言算是走上了正轨,这离不开诸位好兄弟的捧场和支持,离不开你们的厚爱。 我唯一能保证的就是,会把这本书完整的写完,太监是败坏人品的行为,而且我还想和好兄弟长久地走下去,我有上本一百六十万字老书为证。 明天就是上架的时候,比起密教冠冕的同期,李师傅的待遇数据要好看很多,所以我也不自量力地有了点特殊的想法。 按照惯例,上架得开个悬赏,我自个儿琢磨了一下,虽然未必能达到加更的要求,但悬赏得先挂出来,不能落了气势,哈哈。 1000推荐票加一更。 5000打赏加一更。 50月票加一更。 100刀片加一更。 白银10,黄金25,没上线。 在目前基础上收藏每增加五百我就加一更,悬赏为期一个月。 还有拜托各位明日点个首订,明天应该能三更,我不奢求各位能够长久的订阅下去,但走到这里免费的代币总是有点的,点个首订就当给小作者一点安慰吧。 还有悬赏兄弟们看个乐就得了,一方面我知道看书的大多都是学生党,事实上你们能来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另一方面,悬赏这东西更多是一种自我激励,虽然我可能达不到目标,但我得往这个方向去做。 当然要是你们真砸,那我也只能舍命陪君子,全得还回去。 就这样,还有什么感言的话,等到卷末再写,希望我们在结束时还能见到彼此熟悉的面孔。 愿各位平安喜乐,温柔地对待世界,也被世界温柔以待。 52 以普遍理性而论......(第一更,求首订) 一个小时前,明日方舟世界,泰拉大地。 距离切尔诺伯格爆炸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而关于切城事件的性质也最终盖棺定论:乌萨斯帝国将整合运动视作暴徒,就此向全大陆的移动城市和国家发起通缉,要求他们在发现整合运动分子的第一时间内,就地逮捕并转送乌萨斯帝国。 当然对于这道通缉令,响应者甚多,行动者寥寥。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想当荣誉乌萨斯人,维多利亚的某位伯爵甚至在某次私人宴会中,毫不客气地评价乌萨斯的这项举动。 “一个典型的乌萨斯议员应该是什么样子?叙拉古的组织能力,卡兹戴尔的弹性,高卢的谦逊,再加上拉特兰的想象力,伊比利亚的慷慨,哦对了,还有萨尔贡部落的智力水平。” “而这位发起通缉令的议长先生呢,真是为了露脸而无所不为了,他说话是经常不过大脑,或者刚说完就抛到脑后,做个样子,实际上什么都不做,就像他们以前做过的那样。” 经典把大陆上的列国都损一遍,但是毋庸置疑的是,维多利亚对乌萨斯帝国是相当地幸灾乐祸。 事实上这段时间,已经有四批来自维多利亚不同的移动城市信使,与塔露拉有所接触了,他们都隐晦地表达出了提供援助的态度。 今时不同往日,黑蛇死去后,切尔诺伯格便真正地脱离了乌萨斯的控制,在那场爆炸中,年甚至顺带着帮整合运动解锁了秘钥,乌萨斯拿远在大陆腹地的切尔诺伯格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就算想打,还得先从卡西米尔和莱塔尼亚借道。 切尔诺伯格每存在一天,乌萨斯的脸面就更难看一分,而付出一些多余的物资,就能让乌萨斯帝国这头狗熊不痛快,对于卡西米尔,莱塔尼亚和维多利亚三国来说,非常划算,就算在谈判的时候,也多了几分筹码。 维多利亚笃定乌萨斯已经无法掀起一场像是四皇会战那样的大战,据安插在议会内部的特工汇报,乌萨斯议会内部主战派与主和派早就已经争做一团,而乌萨斯的议长本人则是坚定的主和派。 伴随着乌萨斯先帝的突然驾崩,原本不断扩展的乌萨斯版图就此归于停滞,数十年过去后,当初战争带来的红利早已经被消化干净,列国都看得真切,乌萨斯帝国内部的矛盾与不安正在加剧。 现在的切尔诺伯格,就像是一面旗帜:一方面,切城打出自己的旗帜,宣布整合运动作为一个的独立势力站上政治舞台;但另一方面,他们却不再宣扬自己感染者的激进理念,诸如外交官鲍勃、特派大使赫德雷、宣传长阿丽娜、专属信使伊内丝这种温和派人士开始崭露头角,这无疑是在向维多利亚三国宣布自己的立场。 全泰拉都知道整合运动实际上是一群感染者,但由于种种吊诡的政治因素和利益考量,维多利亚、卡西米尔、莱塔尼亚三国居然没有为此发声,而在政治态度上,默认便是支持。 更重要的是,整合运动不知是得到了哪一方的技术支持,短短一周时间,所有的感染者身上都多了一个黑色的抑制器——这能够有效抑制因感染而产生的源石技艺失控,而配套使用的抑制剂,则能够强有力地控制住矿石病扩散。 在不进行剧烈战斗的情况下,感染者便完全和正常人别无二致:他们的症状被压制在几近失活的状态下,既不扩散开去,也不感染他人。 这让列国产生好奇的同时,暗中也在猜测究竟是哪方势力,向整合运动提供了支援。 是哥伦比亚?还是维多利亚?亦或者是遥远的炎国? 以上皆非答案,真正的谜底是一家名为罗德岛的制药公司。 整合运动的第一执行官“博士”亲自担任了牵线搭桥工作,在极高的保密程度下,罗德岛科研部仅用了数日的时间,便从科西切的遗骸中解析出了抑制矿石病的必要成分,令治疗矿石病的进程完成了飞跃。 罗德岛的主治医生华法琳女士由衷感叹:杀一个长生者,造福千万感染者。 据悉当天她就向罗德岛的主管医生凯尔希提出了猎杀长生者计划,然后被凯尔希吊在了罗德岛剑桥上吹风。 无论如何,这都让感染者第一次正常地行走在阳光下。 现在切尔诺伯格已经开始大范围推行这种身份手环,作为切城的领导者,塔露拉毋庸置疑是1号,而在此之下的爱国者、博士和阿丽娜则分别排到3号、4号和5号,许多人都在疑惑,整合运动的2号人物究竟是谁。 只有塔露拉自己知道,这个永远也送不出去的手环,究竟属于谁。 每当午夜梦回之时,她总会想起那声在自己耳边悄然响起的叹息,而奇异的是自那之后,她再也不会突然头疼,脑海中的记忆也不会慢慢模糊,一切都变得明亮起来,所有的事情都在走上正轨,只有缔造了这一切的人不曾归来。 塔露拉戒掉了咖啡,上次她经过弑君者负责的战术部门时,发现弑君者似乎也不再脱毛。 天光渐渐昏暗下去,暮色慢慢晕染了天际,泛着冷意的灰蓝色和淡紫色交融,赤红的残阳隐没在晚霞之后,有种触目惊心的破碎感。 她望着窗外冉冉升起的双月,突然想起小时候在龙门听过的一首诗,现在年岁渐长她已记不真切大多数,只还记得其中几句。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塔露拉想了想,从椅子上起身,然而在她离开椅子的一瞬间,无边的黑暗从四面八方袭来,浩大的星光从面前的虚空中涌出,一刹那将其淹没。 城市的另一端,弑君者柳德米拉所负责的战术部,弑君者正吃完晚饭端起餐盘,无色的浩大星光骤然从她接触着餐盘的手掌涌出,将柳德米拉连同接触的物品一同覆盖。 星光散尽,熟悉的声音迎面而来。 “草,怎么是你们?” 塔露拉下意识给了自己脑袋一巴掌,而身边端着餐盘的弑君者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用手指沾了点餐盘里剩下的肉酱。 不咸不淡,味道真是好极了。 当啷一声,弑君者手中的餐盘掉到了地上。 年小姐站在李林身边,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熟人们:“真是奇怪,我刚刚还在锤炼场里干活呢,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这里。” 此时塔露拉和弑君者才有机会打量自己身处的环境。 她们似乎是处于一座尖锐而又高耸的山峰顶端,四周是平整的土地,遍布着半人高的枯黄荒草,视线所及之处只剩下残垣断壁。 似乎在很久以前,这里曾经矗立过无比宏伟的建筑,然而此刻这里只余留了破碎的台阶、碎裂的巨大石块、只剩柱基的庞大石柱,以及残缺断裂的雕像,有什么力量将它们从此地抹去,只剩下满地残骸。 钴蓝色的夜雾和风在远方流动,还有更多的高山在远方钴蓝色的光中若隐若现,年抬起头望向某处,锤炼场的火光和温度在另一个方向。 方位在漫宿中失却了意义,这里只剩下高度。 这座山峰要比司辰·白日铸炉赐予她的领地更高,这或可证明这座山峰的主人权柄远胜于她。 是某位显耀的长生者,还是具名者,亦或是...... “导师,这是哪儿?” 塔露拉的问题打断了年的思绪。 李林沉吟片刻:“以普遍理性而论,这里应该是漫宿。” 53 漫宿相声大师 让塔露拉和弑君者接受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很容易,毕竟明日方舟世界从来不缺乏怪谈,类似爱丽丝的兔子洞,东国的海底龙宫之类的传说故事更是一抓一把。 但给这两人解释漫宿的概念就挺困难了。 毕竟就算密教主世界这么多年,也没人能给漫宿下一个准确的定义,钥匙猎人的笔记中称漫宿为星界,因为每一个被包含在漫宿中的梦境和世界都是星星,环绕在漫宿之外的宇宙黑暗即为林地;一些神秘团体则称漫宿是隐于世界背后的庙宇,众神居住于其中,如同松散的万神殿。 唯恐天下不乱的李林大肆添油加醋,渲染恐怖气氛:什么进漫宿必须要生吃个人且满怀歉意,漫宿里的住民们各个都是人才有仇当天就报,三天之后对面只剩骨灰,刚开始塔露拉和柳德米拉还听个新鲜,几段半真半假的小故事后就浑身发冷,让李林闭嘴。 没什么比知道自己身处危险之中,还看不见危险事物更让人害怕的了。 此时远方钴蓝色光微微淡去,雾气散开,一条波澜壮阔的河流从天际尽头而来,它面积辽阔到就像是海洋,荡漾着新绿色和琥珀色的波澜。 “那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小龙女和柳德米拉大着胆子靠近山峰边缘,踮起脚遥望那条与其说是河更像是海的东西。 “我掀起了波澜——”李林在边上突然开口。 “这是画中之河。”年说道,“这是某位司辰在离开漫宿前的创作,祂画下了这条河流。” “你的意思是这条河,是被人画出来的?”柳德米拉下意识地复读。 “不是人,是神。”年谨慎地抬头看了看四周,在确信没有被注视后简单地解释道。 漫宿本身就是司辰的居所,贸然的提到司辰的尊名,都有可能招来祂们的直接注视,特别是年在被司辰特许居留在漫宿之中后,所有的铸相司辰都在她身上施加了祝福。 远方钴蓝色的雾气重新滚滚而来,弥合了远方的缺口,将画中之河的壮丽景色重新掩盖在游曳的光雾背后。 “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中,司辰是真正强大的神明,贸然地说出祂们的名字,就会招致祸患。”塔露拉下意识地喃喃自语,“怎么听上去......和科西切有些相似,不对,应该说科西切和司辰相似。” 年在边上不断地翻白眼,哪有说老子像儿子的,就科西切那种受创的长生者,林地里找个异种出来都能单手吊打他。 “诶,话不能这么说。”李林拍了拍年的肩,“俗话讲得好啊,司辰无梦,长生者力图无梦,这长生者就是要学着司辰不当人嘛,您在锤炼场那位手下高就呢。您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话说的是。”年点点头。 李林一拍手掌:“这不就得了,这漫宿里啊,司辰们是老大哥,这个。祂们叫我们往东,我们不敢往西,祂们叫我们撵驴,我们不敢抓鸡。” 李师傅竖起大拇指。 年点头:“诶,没错。” 李林:“刚刚我见你们之前,我打林地那儿过。嚯,乌漆嘛黑,伸手不见五指啊,到处都是大扑棱蛾子,异种们那也都是睁眼瞎。” 年:“诶,这话说的不假,是这样。” 李林面露嫌弃之色:“就刚刚,我见着一异种,名字叫若虫。” 年作惊讶神色:“嚯,那可不简单。” 李林:“那还用说嘛,老大一只猪儿虫,肚子下面几十条触手就搁哪儿扒拉林地里的淤泥啊,看来是饿得慌。” 年:“看来是饿着了。” 李林:“我猜也是,那我这人大发善心,见不得它吃素啊,就给它加了点料。” 年诧异说道:“哟吼,照这么说您还是带善人?” 李林:“那可不,我这摸黑过去撸它脑瓜子,一边摸一边喂它吃石头,要说人家这才是林地的正黄旗呢,这大石头放在嘴里啊一嚼嘎吱吱嘎吱吱吃起来是倍儿香。” 年故作惊恐地把手放在嘴边叼住:“啊这——这石块儿,能吃吗?” 李林一挥手:“能吃!要不说人家是林地正黄旗呢,什么科西切啊海嗣啊,要放在林地那都是搁五环外要饭的,我这兜里揣着的石头全给吃了。小家伙贪吃啊,从来没吃过荤的,触手刚才还搁我身上扒拉呢。” 塔露拉和柳德米拉看的欲言又止。 李林继续说道:“那我心想这不行啊,这我来林地一趟得带点土特产给你们,就不给它吃了,又一心想这林地老大是司辰飞蛾,我这不好当着祂面儿干这事。” 年啧啧做声:“那是不容易。” 李林得意洋洋伸出手指:“所以我就喊了咱锤炼场的掌门人炉子姐,我跟那若虫说,人家司辰大人办事,小孩别闹。我这么一说啊,那孩子就爬远了。” 年:“呵,还挺乖。” 李林:“我这正纳闷呢,林地里闹起来了。” 年:“又咋了这是?” 李林:“林地里出来一票扑棱蛾子,说我给人小孩子喂东西吃坏肚子了。” 年一拍巴掌:“这不刚刚还好好的嘛?” 李林:“是啊,这刚刚吃的那么香,我这屁股下面坐的石头都让它给吃了。林地的扑棱蛾子不依,非要我留在那。” 年狐疑地看他:“干啥?” 李林:“我一问,打算让我当它童养夫,扑棱蛾子们说了,黄花大虫子的清白不能就这么让人毁了,要我负责。” 年斜眼乜他:“那你咋跑出来了呢?” 李林奸笑着凑上去摸年的小手:“这不是舍不得你嘛。” 年笑骂一声:“去你的吧!” 面前的两位观众面面相觑,柳德米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塔露拉神色有点莫名。 “好笑吗?”小龙女问柳德米拉。 “我觉得很有趣啊......咋了?”柳德米拉浑然不觉塔露拉的脸已经黑了。 小龙女深呼吸,决定等下回去之后给柳德米拉一点小鞋穿。 不过好在经过这么一段传统艺术的熏陶,因为短暂分别而产生些许生疏的几人也再度回到了当时的状态。 “至少我们确认了一件事情,这里似乎处于漫宿的边境,司辰的力量虽然能够笼罩在此处,但也有限。总之虽然这里有庇护,但还是不要随便念出司辰的尊名。” 长生者郑重其事地说道。 54 前面的爷忘了(三更完毕,求首订) 塔露拉点点头,突然看见李林正鼓起嘴巴,向着空中吐泡泡,她刚想说些什么,只见以李林的嘴为中心,缓慢地冒出了一个方形气泡。 气泡中是一行标准的泰拉文字:哼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凝视,塔露拉的耳边听见了李林那振聋发聩的吼叫,这让她不自觉地后仰。 “你们听得见?”李林诧异地看捂着耳朵的塔露拉和柳德米拉,随手把头顶的气泡戳破。 随着气泡爆裂,他们耳边的声音重新归于平静。 “现在没声音了。”长生者好奇地拍了拍李林的头,趁机把他的头发揉成一团,“看来只有你能够这么做。” “哦呵呵呵没想到我还真是个小天才呢诶嘿。” 年小姐拍开恶心语调的气泡,向着塔露拉和柳德米拉招手,示意她们坐到一起。 “无论怎么样,现在我们有了个固定的跨越世界的聚会场所,我想你们应当明白这其中的深意。” 话音落下,塔露拉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不是傻子,非常清楚这种跨越世界的聚会能够起到何种作用。 处于明日方舟世界的她们,能够源源不断地得到密教世界的先进技术和思想,而身处密教世界的李林和年,同样也能够得到明日方舟世界的源石能源支持在,这种互通有无彼此联系的紧密关系,毫无疑问将他们更加隐秘地联系在一起。 WINWIN,双赢。 想到这里,塔露拉看了一眼柳德米拉,正巧弑君者也向她投来相同意味的目光。 现在她们成了保守同一个秘密的战友,这层关系哪怕是阿丽娜也无法超越。 “除此之外,我提议我们彼此以代号互相称呼,因为难保这家伙不会带新人进来。”年叹了口气,自从她来到漫宿后,叹气的次数似乎比前面一千年都多。 塔露拉点头,无论日后这个秘密聚会发展成何等模样,至少她们三个是来自于同一个世界,天生就打好了同类的印记。 “那我还叫弑君者。”柳德米拉抢先说道,看来之前李林给她取代号的过程,产生了相当浓厚的阴影。 年轻声笑了笑:“我在这里的称号是天工,倒是很符合我的心意。” 塔露拉看了一眼发呆的李林,有些犹豫地清了清嗓子:“你们说斗士这个代号,怎么样?” “斗士啊......”年似有所感,仿佛想起了塔露拉带着整合运动筚路蓝缕的过去,“倒是和你很贴切嘛,斗士小姐。” “那么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交流了。”说到一半发现自己有些喧宾夺主,年走过去踢了李林屁股一脚,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简单地讲述了一下她们刚才的商讨成果。 “无限聊天群是吧?说到这个我可就不困了。”李林顿时精神焕发,“没错,我的代号就是福生玄黄天尊......” “福生......什么?”年咬到了舌头。 “福生玄黄......没什么。”李林本想快速说出以彰显自己口舌灵活,没想到他也咬到了舌头,怀恨在心的李林顿时把它抛在脑后,“该死的,那就换成愚者。”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愚者似乎是司辰中飞蛾的代称。”年在边上阴恻恻地吐槽,“话说你是和林地杠上了吗?” “啧。” 李林不满地啧了一声,但涉及司辰他也不好说些什么,不一会儿他就想出了一个新代号:“你好,我是疯不觉。” “前面的爷忘了,后面是无觉无惧轻生死,非神非鬼似疯魔。” 最后在所有人的一致要求下,李林被迫放弃了玩惊悚乐园和诡秘之主的梗,采用了朴实无华的钥匙猎人当做代号。 “还有我们这个秘密聚会的名字呢?我提议叫无限二次元聊天群。”李林热衷于对每个新事物取名。 “二次元滚啊!”塔露拉吸了口气大喊。 “那地狱前线?”李林还是没有放弃玩惊悚乐园的梗。 “谢邀,既不地狱也没有前线。”边上的柳德米拉懒洋洋地说道。 “塔罗会总行了吧!”李林自暴自弃地喊道。 年小姐若有所思:“虽然我不知道你又在玩什么梗,但我觉得不行。” “人理保障机构迦勒底?” “人理是什么?意义不明的词太多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说叫什么?”李林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 “重塑之手,怎么样?”年突然说道。 “感觉不如原神......画质。” 除了在一边玩烂梗的李林阴阳怪气表示反对以外,其余的人都觉得这名字相当不错。 于是目前仅有四位核心成员的秘密教团重塑之手,就这样被确立了下来,而当他们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周围的钴蓝色光开始逐渐变淡。 那是入梦即将结束,李林的意识将从漫宿中抽离的征兆。 “很快就是入梦结束,恐怕没有办法长时间交流了。”年的表情有些遗憾,毕竟李林先前在林地耽搁了一会,“首先我们得先确立下次聚会的时间,就在这个星期天吧。你们正好也能回去对比一下,泰拉和醒时世界的时间差。” 塔露拉和柳德米拉点了点头。 “不过有个东西我想给你。”塔露拉轻吸了口气,坦然地走到李林面前,从口袋中取出那枚黑色的,散发着多面晶体质感的手环。 在科西切的意识彻底烟消云散后,他所遗留的残骸仍然显示出了一半枯萎,一半繁茂的特殊形状,长时间被蜕变仪式所恩眷的躯壳本身,就不亚于一件3级的传世奇物。 这些残骸被全数移交给罗德岛,在博士的监督下,矿石病治疗的成果得到了极大的飞跃,至少感染者在佩戴这种手环后,能够安然无恙地行走在阳光下,不在惧怕他人异样的目光,也不必担心自己会感染他人。 作为李林的专属物品,这只特制的手环甚至能够起到法杖的效果,他完全可以用这只手环来释放无形之术。 在接过了塔露拉递过来的手环后,浩大的星光再一次从李林面前的墨绿色桌面上升起,周围的一切都在迅速变得模糊虚幻,宏伟的神殿残骸与其余人都一同破碎消散。 当然在其他人眼中,她们是被李林掌中升起的无色星光所吞没。 ...... 明日方舟世界,泰拉,切尔诺伯格。 塔露拉睁开眼睛,她第一时间望向墙上悬挂的钟表,令她感到难以置信的是,时钟的指针似乎完全没有变化,夜色尚未完全爬上天幕,残阳的余晖还在地平线尽头竭力地挣扎,天空中的双月正在冉冉升起。 “是梦吗?” 塔露拉将手伸进自己的衣兜里,指尖却没有熟悉的触感,她还记得自己亲手把那只手环交给了导师。 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外面响起,由远及近。 啪。 门被推开,弑君者柳德米拉正站在门外,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自己。 “斗士?” “弑君者。” 柳德米拉的眼眸微微下垂,塔露拉的嘴角则扬起弧度。 ...... 漫宿的高处,锤炼场。 在这片满是火焰、锤机和光明的世界中,年的热量反而显得渺小,更何况锤炼场本身就代表着世界中的“铸造”概念,世上一切的铸造技艺,都在锤炼场中得到彰显,这对于年来说,不亚于圣地。 从前千年的漫长生命,都比不上这短短几天的精彩纷呈。 所以当司辰特许她在锤炼场中有一席之地时,年是由衷地感到喜悦,在这里她每时每刻都在淬炼自身,令自己变得愈为坚固和完美。 年抬起自己的手掌,遮住自己的眼睛,随后从指缝中向远处窥去,庞大的光明和火焰填满了她的瞳孔。 司辰·白日铸炉和祂的具名者们,是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消失,还是察觉到了却不在意?不过不管如何,既然祂们没有任何反应,就说明没有大碍。 年再次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作为被特许居住在漫宿中的长生者,她毫无疑问成为了其他长生者,甚至具名者的眼中钉,肉中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也是一种锤炼。 ...... “好耶!是宝箱!” 李林猛然从床上惊醒。 55 为了拯救维也纳,李林决定成为偶像 “原来是梦。” 李林刚刚梦见狄更斯的小说大受欢迎,被一群人打赏,于是自己只好站出来,成为维也纳的城市偶像,从此赚钱赚到盆满钵盈。 这真是连科幻小说家也不会轻易采用的可怕剧情。 醒来后李林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多出了一个手环。 “小爱同学?”李林低声问道,手环自然是没有回应的。 这时脑袋昏沉的李林才想起来,这时昨天晚上塔露拉给自己塞的手环,从漫宿中出来后,这只手环自动地出现在了他的手腕上。 数据视野中流淌出新的文字。 【手环“02”】 【性相:蛾】 【它的触碰就像是常青藤的枝干,总是枯萎,总是新绿。】 【特性:佩戴当前手环能够略微减少释放秘传时的灵性消耗!】 作为一位长生者遗骸的研究产物,它自然也带上了“不死的黑蛇”遗骸的一些特性,正是这些特殊效果,才能保证感染者们的正常生活。 但李林和明日方舟世界的矿石病感染者并不相同,虽然他们的症状是同一个名字,但是性状却相差甚远——李师傅的病稀有到能拿他的名字来命名。 李林的矿石病就像是一座休眠火山,只要他不使用秘传,不动用无形之术,他的寿命大限就不会缩短,而矿石病的感染程度也处于静止状态。 一旦超出安全次数限制,就会削减他的寿命,同时减少寿命大限。 同样是放个技能,人家是消耗自己的灵性,也就是烧蓝,李林不仅烧血条,关键是他还烧血条上限。 就好像是开导,这个积吧,它是越导越小。 李林再度将目光转向墨绿色桌面,空荡荡的桌面上多了几张新卡,他昨天首次入梦漫宿,有所收获。 首先是林地,作为漫宿外围包裹着的黑暗,林地是所有进入漫宿者的第一道关卡,绝大多数不幸的人迷失在林地中,他们的灵魂和精神或是被包裹在黑暗的根须下,或者成为了异种们的食粮。 唯有少数博学者或幸运者,能够穿过林地的黑暗,涉足到漫宿的几分真实,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在精神体中刻下了重返林地的道标。 ——有些记忆是描绘梦境的草图,但有些记忆穿过了梦的边境,抵达了林地和其上的居屋。 那是一张翠绿色的卡牌,在卡牌的正中心有一个散发着微光的圆形,其中生长着一棵抽象的松树,那棵松树仅有线条和三角组成,却惟妙惟肖地微微颤动着。 那是林地一角的景象,李林入梦时的所见:黑暗而苍翠的树木在苍白的月光下投下深暗的影子。 【道路:林地】 【夜不能寐,侧耳聆听。微风穿梭于枝桠间,窃窃私语。房屋沉溺于自己的梦中,大声呼号。这皆是混沌所经之路。】 【我学会了由何路途可前往林地——那团生长在漫宿墙壁周围的黑暗。我可以此入梦来重返林地。】 【倘若我有足够的激情,便可走向去往林地的梦中小路。如果我有恰当的知识,我许能找到进一步去往他处的道路。】 考虑到李林昨天还在林地不讲武德,偷袭并殴打不知多少岁的老异种,并且在林地公然嘲讽林地诸神,恐怕相当一段时间内他不应该再去林地。 这趟林地一日游还有了新的收入,一张新的蛾相一阶影响。 在用秘传释放无形之术时,如果添加了正确的影响,不仅能够减少释放秘传的消耗,还能够增加无形之术的效果。 刚好,李林手上还有一张崭新的蛾相秘传【斑驳拟态】。 实验新密传的过程可以日后再议,李林着重把目标放在了另一张卡牌上。 钴蓝色的卡面上,游动着如同轻纱的浮云,而在正中心则矗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平坦的峰顶上还有坍圮的神殿废墟。 所有的一切都是抽象线条所构成的,却能让李林一眼认出来,那就是他们昨天所聚会的地方。 【道路:荒芜的圣所】 【这里荒草丛生。曾经有人在此地赞颂辉光的秘密。时代更迭,太阳分裂,最终不变的只有秘密本身。】 【特性:地点。一切事物皆有其所在之处,如此物位于此处。此地位于漫宿边缘的某处,周围覆盖着同色的夜雾,没有圣所主人的许可,外来者只能迷失于向下的梦境中。】 【特性:隐秘。此地极难被人注意,使用此地作为总部,每隔一定时间将会导致声名消声灭迹。】 【特性:圣所。一处供人冥想,获得安宁的地方。使用此地作为总部,可以免受疯狂的打扰。】 【当前圣所所属:亚伯拉罕·李林。】 【使用其入梦,可以快速回到漫宿中的总部,你也可以尝试拉取熟人或信徒进入,但第一印记至多不可超过七人。】 李林恍然大悟,就好像聊天群有人数上限一样,你不充钱就没办法把人数上限提升上去。 “不过疯狂......” 李林突然想起自己当时一顿折腾,把塔露拉搞出疯狂:暗夜惊魂的事儿来,他点开小龙女的卡片仔细观察,却发现她右下角的疯狂已经消失不见,而个人状态上也标出了“可晋升”的字样。 只要凑齐对应性相的影响、奇物、秘传和合适的仪式,塔露拉就能够顺利晋升为第二印记。 仪式和秘传都好办,就是明日方舟世界那神秘匮乏的地方,她要到哪去淘换合适的奇物和影响? 李林完全忘了,就算再落魄,人家也是近来炙手可热的整合运动领袖,而泰拉大地这么长时间下来,总有那么几件有着奇特效果的物品,和他这个间歇性犯病还失忆嘴贱的祸种有着天壤之别。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尚显冷冽的光穿破云雾,将长街上仍旧挥之不去的寒意驱散,而楼下突然传来敲门声。 李林挠了挠头,穿好裤子沿着扶梯走下楼去开门。 门外是一位神色焦急的中年妇女,当李林开门时她正保持着伸手叩门的动作,当李林打开门后,她毫不客气地走了进来。 “你就是猎人?” 看来是文明世界的访客。 李林翻看了钥匙猎人硕果仅存的一些笔记,这些笔记中记录了一些他的经历,知道他虽然疯狂地追逐那枚能够打开漫宿门扉,让人的肉与灵完全踏入漫宿的空想之钥,但也时常会为了维持生计接一些其他的委托。 这些委托中包括来自文明世界的,也包括来自神秘世界,区分他们的标志则是访客对他的称呼。 56 按f 他们的称呼决定了他们的身份。 如果是“钥匙猎人”,那就意味着他们与神秘世界挂钩,倘若仅仅是“猎人”,那便只是文明世界的案件。 在看见李林后,中年妇女的神色略微有些放松,李林沉稳而英俊的外貌给了她很大的信心。 “请坐。”李林伸手示意她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坐下,“咖啡还是红茶?” “咖啡,谢谢。”中年妇女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不用放糖,我想快点......” “女士,稍安勿躁。”李林起身端来两杯白水,一杯放到自己面前,另一杯也放到自己面前。 “不是说咖啡......?”中年妇女诧异地看向李林。 李林端起左边那杯白水一饮而尽:“泡咖啡需要时间,恐怕您的焦虑等待不了那么久。” 中年妇女恍然大悟,暗自对李林产生了信服和感激的情绪,浑然不知李林只是不会泡咖啡随口扯了个谎。 新客上门,暂时不再发病的李林坐在中年妇女的对面,十指交叉放在交叠的双腿膝盖上,黑框眼镜后的眼瞳深邃而又漆黑,示意眼前的委托者可以叙述自己的委托了。 “好,好的。” 中年妇人平缓了一下思绪,起初她的叙述还是碎片化的不成段落的语句,但很快就流利起来。 “......起初只是某一户的窗户上出现手印,随后便是他们的橱柜中出现了断裂的手指,洗碗的池子里冒出血水,他们一家很快搬离了公寓,但一周后他们全家的尸体都被发现在原来的房间里。” 李林没有对此发表意见,只是拿起另外一杯水喝了一口。 “然后是我家对面的住户也出现了这种状况,就在昨天,我打开水龙头时,发现流出来的不是清水,而是,而是......” 中年妇人的声音逐渐变得哽咽,她开始浑身颤抖,很明显她想起了那户全家暴毙者的惨状。 “维也纳警察局怎么说?”李林这话不是推卸责任,他知道中年妇女来找自己,必然是遇到了警察无法解决的灵异事件,而经过昨天的碰面,李林知道维也纳警局中至少有第二印记级别的超凡者。 可能还要更高,毕竟一级警长可以有很多个。 中年妇女闻言脸上露出形象的失望神色:“他们什么都没说,他们只是来了一趟,说一切都是下水管道的问题,而全家暴毙的原因则是他们食用了过量的毒蘑菇,在幻觉中兴奋到死。”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全家躺板板。” “什么?”中年妇女没听清李林的哼唱。 “没事。”李林咳嗽了一声,既然维也纳警局没有发现异样,那多半是没有神秘因素的,“您愿意为这笔委托付多少?” 中年妇女咬了咬牙:“十镑。”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国曾经短暂废止了金本位,但这是因为战争的缘故,导致金本位崩溃,才停止兑换金币,在战争结束后,英镑又重新变成了金块本位制。 这是一种残缺不全的金本位制,其特点是国内不再流通金币,只发行有一定含金量的银行券,银行券兑换金块有最低数额的限制。 故而在20世纪20年代,英镑仍然是有限制地和黄金挂钩,作为欧洲大陆通行的法定货币,它依旧享有着金镑的美称。1英镑中约含7.32238克纯金,等于20先令或240便士,约等于当时的5美元,也等于10个明帝国的龙纹银币。 十镑的价格绝对不菲,哪怕是对于这种公务员家庭来说,他们的年收入也堪堪在四百镑左右。 按照后世的价格换算,1镑就接近2000软妹币的购买力,十镑就是接近两万块,哪怕考虑到一战后的世界背景购买力要打个对折,那也是万把块。 而在这个时代,一个裁缝一年勤奋工作的收入,仅仅只有16镑。 当然李林不知道这些,钥匙猎人的笔记中不会包括这种常识,他只是和狄更斯开出的支票对比了一下,确信这是一笔丰厚的报酬。 就算为了这笔钱,他也得去走一趟。 李林借口上厕所取出撬棍拿在手中,片刻后他披上一件棕色的风衣,戴上一顶灰色毛呢贝雷帽,令中年妇女的眼神有些闪亮。 “我想我们该走了,越早处理这件事情,你们就越能放心,而我也能拿到这笔报酬。每过去一分钟,我就失去了六十秒钟,时间就是金钱,金钱就是生命。” 李林的借口完美到无懈可击,自从去了漫宿一趟,他感觉自己的脑子轻松了许多。 中年妇女的公寓在一个街区外的沃德街54号,是一幢相对比较高档的公寓,住在这里的大多是身份体面的律师、医生或者政府公务员,当李林看见公寓不远处的路牌时,中年妇女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天啊,天啊,天啊。” 她轻声地哀嚎着:“为什么会这样......西里斯一家——” 公寓的门口,西里斯一家,也就是中年妇女的邻居全家人,一个不拉地被人从公寓中抬出,整整齐齐地躺进教会特制的黑色棺材里。除去身穿肃穆黑色衣服,手执玫瑰念珠的神父和教士们,还有几个神色严肃,身着警服的警察。 李林眼疾手快,接住了中年妇女因恐惧滑落的挎包。 那几个站在教士身边面色严肃的警察们,齐齐将目光转向李林和中年妇女,其中一位警察快步向中年妇女走来。 “你好,鲍里斯太太。”那位陌生的警察看了一眼李林,“我们还留有您上次报案的记录,这次事发的时候您似乎并不在场......” “什么意思?”一个棕色头发,发际线相当危险的中年男人从后面冲过来,警惕地看了一眼李林,然后挡在自己妻子面前,神色严厉,“难道你想说是我们害死了西里斯一家吗?你这是无来由的诽谤!” “我没有这个意思。”警察摆了摆手,再一次将目光转向李林,“那么这位又是谁?他刚才似乎和您的太太在一起。” 鲍里斯闻言朝李林投来狐疑和危险的目光。 “喂我说你们吵归吵,看我干什么?”李林梗着脖子嘴硬,“我对开坦克没有兴趣。” 翻译模块忠实地把李林的语义翻译给在场的所有人听,警察看了看李林的脸,又打量了一下惊魂未定的鲍里斯太太,不由自主地点头。 “有道理。” 这下轮到鲍里斯朝警察投去危险的目光了。 57 在qq群里发现自己被人挂了 场面虽然一度有些尴尬,不过鲍里斯先生最后还是没对警察动手。 作为公务员对同为政府人员的警察大打出手,恐怕很快就会被公职部门以某种借口革职——盯着鲍里斯先生这个位置的人还有很多。 另一方面在于一战后,警察的执法权大大增加,尤其是在维也纳,但凡有人敢袭警,警察就有理由当场将其逮捕,甚至击毙。 李林黑眸古井无波:“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干点正事?” 警察闻言望向李林,挥手示意他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不必在意警察是否在场。 这个时代的警察局并不排斥私家侦探,诸如夏洛克·福尔摩斯、赫尔克里·波洛、奥古斯特·杜宾、布朗神父等角色,无一不反映了私家侦探在刑事案件中的重要作用,他们或多或少成为了警察局的帮手,前者收获名气和利益,后者得到业绩。 李林走过去先看了看躺在棺材里的西里斯一家五口人,西里斯先生是一位年近五十岁的律师,他美貌的妻子则不到三十岁,剩下三个孩子中,长姐和次子均已成年,而最小的女儿年仅十岁。 “西里斯先生过去曾有一个妻子,她在生下儿子后因难产大出血死去,这位女士原本是某个酒吧驻场的歌手,在认识西里斯先生后成为了全职的家庭主妇,并在一年后为西里斯先生诞下一位女儿。” 另一位警察走过来,将档案翻了出来,讲述给李林听。 “有什么想法吗?猎人先生?” 见到李林不作声,警察也没有太过焦虑,他示意李林可以去西里斯的居所看看。 李林推开虚掩的门,想象中腐臭的气息并未传来,空气中有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李林来到厨房拧开水龙头,发现也没有血水从其中流出。 身后警察看见李林的举动,无奈地耸了耸肩:“你也从鲍里斯太太那里听到了这种说法,水龙头中会流出血水,玻璃窗上会出现手印,半夜里听见哭声,回头时看见有人在凝视自己......” “你是不是想说,水龙头里的血水只是自来水公司的疏忽,玻璃窗上的手印则是孩子印上去的,半夜里的哭声来自被丈夫家暴的妻子,回头时看见有人影则是因为疲劳工作导致的。” 李林转过身嗤笑道。 警官皱起眉头,尽管他很想驳斥李林,但他们对外的说法确实如此。 濒临发病边缘的李林得理不饶人,正在他准备好好毒舌一番时,尖锐的喊叫声从对门传来。 “是鲍里斯一家。” 李林和这位警官一同冲进鲍里斯家,看见厨房的水龙头中正汩汩流出殷红的液体。 浓重的血腥味正回荡在鲍里斯一家的房间里,鲍里斯先生抱着他几近昏厥的太太对警察怒吼:“你们都在做些什么?!” “他们在走近科学。” 李林顺理成章地回答道,并且抢在所有人阻止之前冲到水龙头边,把嘴凑到下面一顿痛饮。 “你在干什么?” “停下!” “喂!” 一连串的惊叫从耳边响起,李林随手拿过一块丝巾抹了抹嘴,看着丝巾上沾染的痕迹,挑动眉毛。 有点像卫生巾。 顿觉恶心的李林立刻把丝巾远远扔开。 “就像是1850年巴黎葡萄酒业最巅峰时代出产的美酒。” 这句话不是李林说的,而是将信将疑的鲍里斯先生用手指沾了一点后的发言,在说完这些后他又意犹未尽地用杯子接了一杯。 虽然这玩意儿看起来闻起来真的很像血,但实际上它的味道当真与美酒别无二致。 “我要笑拉了。”李林在边上冷嘲热讽,“刚才我喝得时候某人叫的最大声,现在自己守在水龙头边上不让别人喝。” 守在水龙头边上的鲍里斯老脸一红。 很快水龙头中的红色液体颜色与气味都开始变淡,在十分钟后从水龙头里汩汩流出的液体终于变回了正常的清水。 鲍里斯先生失望地从水龙头边上离开,看着警察们鱼贯而上把那个水龙头拆下来一番研究。 片刻后没发现什么异样的警察们将李林和鲍里斯团团围住,毕竟他们是唯二喝过这种液体的人。 “我都说了,它的味道就像是巴黎最顶尖的葡萄酒。” 警察们又将调查的矛头指向李林,他刚才喝的最多。 “你为什么会直接冲上去饮用它?” 李林耐心地回复他们:“你们想,这可是一次破除封建迷信的好机会。” 警察们面面相觑,这跟封建迷信又怎么扯上关系了? 李林清了清嗓子:“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律师一家命断公寓,全家暴毙的背后究竟隐藏着哪些不为人知的玄机?局势错综复杂、话语真价难辩、名侦探能否利用蛛丝马迹,破开迷境,找到凶手?” 为什么这听上去像是花边小报才会采用的编排手法?西里斯一家明明是早上刚死的,怎么就变成了雷雨交加的夜晚?更重要的是这家伙只提到名侦探,半个字也没提到警察局,岂不是显得我们很无能! 一众警察等人在心中疯狂吐槽,脸上同时露出蛋疼的表情。 “所以这和你喝它有什么关系?”一个年轻的辅警难掩蛋疼地吐槽。 “我们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要怕,微笑着去面对它,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破除迷信同理,干就完了,奥利给。” 李林面不改色地回答:“如果不去尝尝,你怎么知道眼前的这坨褐色不明物体是巧克力味的屎,还是屎味的巧克力?” “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年轻辅警大叫,他感觉自己的神经有些承受不住。 “有的。”李林从不拒绝求知者的提问,“一个是屎,一个是巧克力。吃屎的机会有很多,但心安理得品尝屎滋味的机会仅此一次。” 背后警察纷纷面色变化,被李林毫无下限的发言惊到脸颊肌肉抽搐,那位年轻辅警双眼茫然,似乎听见了什么毁灭三观的回答,鲍里斯先生更是坐立不安,李林给他带来的不适感远超那些灵异现象。 沉寂一会后,警官们决定先回警局立案,这种连续多起的全家暴毙事件堪称恶性,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忽略过去。 虽然很担心鲍里斯先生一家的安危,但是维也纳警察局的人手是有限的。 也就是说,鲍里斯先生如果要应对什么突发情况的话,要么靠自己,要么靠眼前这个比灵异现象还淋异的“猎人”先生。 58 原本以为会有页友狂暴鸿儒 “我有个建议。”待到警察走后,李林对鲍里斯先生说道,“你们可以提前自尽,让那个要对你们的动手的家伙失望而归。” 鲍里斯先生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你看,这种大范围的逐渐蔓延的恐惧,一定是那个幕后黑手想要欣赏你们在绝望时的表现,他越是这样,我们越是要反其道行之,只要我躺平的足够彻底,哪怕是洛克菲勒和摩根这种顶级资本家,也别想剥削我身上的一根毛。” 鲍里斯结结巴巴地说道:“可是......可是就不能有一个正常一点的办法?比如说像福尔摩斯一样,通过蛛丝马迹寻找到凶手的痕迹,然后抓获他吗......” 李林回答道:“当然这也是一种办法,只是躺平来得更加快捷些。毕竟你也看得到了,那些警察对此完全束手无策,他们只是过来记录现象,然后抽身走人而已。” 鲍里斯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所以得加钱。”李林露出了獠牙,“而且要先付清。” 鲍里斯的呼吸粗重了好几分,他下意识地向后靠在沙发上:“好吧......该死,你想要多少。” “二十镑。”李林伸出三根手指,“钱货两讫,我现在就帮你解决这桩淋异事件。” 所以他为什么要伸三根手指? 鲍里斯从沙发上起身,垂头丧气地走进房间,出来的时候他手上攥着二十张一镑的纸币,当把这些钱递到李林手中时,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不是怕,而是心痛。 李林一把从鲍里斯手中夺过钱塞进系统——在鲍里斯的眼中李林就像是变魔术一般,将手上的二十张钱变成了空气。 在李林的眼中,二十镑纸币顿时变成了两张叠放在桌面上的卡牌,形如闪烁的金币。 【一些资金】 【足够我舒舒服服的生活一段时间。】 见到李林凭空收起钞票后,鲍里斯显得有些震惊:“这是......魔术?” “可惜我不会变兔子。” 李林起身,撬棍从袖管中滑落被他握在手中,他朝着水龙头走去,同时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角度,在距离不到半米时挥动撬棍,狠狠抽打在水龙头的末端! “想跑?头都给你打破!” 惊鸿! 一阵尖锐的哀嚎从空气中突兀响起,仿佛李林抽打的不是金属,而是一只活物。 原本好不容易醒过来的鲍里斯太太再次被吓晕过去,就算是鲍里斯先生也不由自主地踉跄后退,面色苍白地倚靠在墙边。 红色的液体如同喷泉一般从池斗中爆射,浓郁的血腥味直冲天花板,李林一言不发伸出左手,无视喷射的洪流探入其中,腕上的手环微微发烫。 他凝视着自己的手掌,暗自默念秘传。 “火花迸出,高温融解,金属和矿石的改变随之而来......这一行动的残余仍然滚烫。” 一阶铸相秘传:炽热的熔渣。 安全使用次数还剩两次。 他释放了一个无形之术。 漫天飞舞的赤红色液体骤然齐齐坠落,李林的五指深深探入水龙头的连接处,明亮的火光顺着手指的形状流淌而下,所过之处金属形变,木材燃烧,液体蒸发,灼热的火焰一闪而逝,将所有触及的液体变作蒸汽! 李林从水斗中抽出了一滩液体。 在维持无形之术的情况下,铸的力量加持在他的手掌上,令其上的温度瞬间超过了五百摄氏度。 当温度超过375摄氏度时,水将会立刻蒸发,理应不存在能够维持形体的液体,但现在被李林攥在手中的事物依然在不断地蠕动着,。 剧烈的升温让鲍里斯先生也几近昏厥,浓郁的蒸汽环绕在李林的身边,像是为他披上了一件赤色的礼服,整个厨房都被剧烈的高温充斥着。 鲍里斯快要宕机的大脑只来得及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在这种温度下,他怎么还能够站得住? “说真的,我一开始连跑路的台词都想好了。” 李林的声音从那片浓郁的蒸汽中传来。 “人生有梦,各自精彩,我在这里正式宣布结束与鲍里斯太太的委托关系。感谢他们全家一直以来的努力。相聚有时,后会无期。” “无论何时,我都会全力支持他们一家下辈子的决定与安排,也祝福他们全家能够在重开的道路上,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收获自己理想的人生!” “没想到,居然这么简单。”李林揪起那团像果冻一样的玩意儿,轻声说道,“异种里的水精灵(rusalka)。” 在钥匙猎人的笔记中,有十分之一的灵异事件,起因都是这种水精灵。 它们的诞生有四种说法:一,水精灵是一些因婚外怀孕而跳水的年轻女性;二,水精灵是死时为处女的年轻女性,无论她们是死于非命还是自然过世;三,未受洗的婴儿死去会重生为水妖;四,水精灵乃是一些不洁的灵魂,换句话说,就是投水自尽的人。 这些异种在水系中徘徊着,自然也会存在于城市的水道中,并且由于城市的环境,许多水精灵生活的更加滋润,也对文明世界的人抱有更大的敌意。 有些超凡者或神秘学家,会使用水精灵净化水质,也能够用它们催化出各种类型的液体。 【异种:水精灵】 【性相:杯】 【流水带来恩惠,流逝带去死亡,有时分散,有时聚集,它触碰的每一个对象都会在无知里心碎。】 在已经第一印记的李林面前,连印记都没有的水精灵自然毫无抵抗之力,它赖以藏身的水体在一瞬间就被铸相的无形之术完全蒸发。 李林侧过身子,挡住鲍里斯的视线,试图将水精灵丢进自己的桌面,但是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一股巨大的阻力传来。 水精灵并没有驯服,而且对李林恨意深重。 “自寻死路。”李林漠然地捏碎了水精灵的躯壳,将其化作一团狰狞的蒸汽。 无形之术的效果散去,李林提着撬棍走到鲍里斯先生面前:“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 鲍里斯先生瞪大眼睛,这种除灵的方式令他大开眼界。 ...... 维也纳某处的一处酒吧里,烟雾缭绕,裙角鬓影晃动,绅士淑女们耳鬓厮磨。 在酒吧的二楼,某人垂下眼瞳,注视着一楼舞池里摇晃身躯的人们,看着他们在乐曲中晃动的姿态。 倏而他转过身,看着背后不知何时无声到来的信徒们。 那些信徒们戴着非人般的狰狞面具,漆黑的边缘与皮肤连结成一体,它们悄无声息地站在酒吧二楼垂下的金色帷幕后。 “是吗......原来是我们的老朋友。” 文质彬彬,戴着无框眼镜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感叹道,他的双手抬起,轻轻鼓掌。 “那么是该为他颁发一张入场券了,毕竟钥匙猎人的名头足够响亮,不是吗?还是说我们足以忽视这样一个游离在外的变数?” 男人嘴角漾起一抹癫狂的弧度。 59 一万英镑(加第一更) 李林从餐厅中出来,最新收入的二十镑让他的口袋瞬间鼓了起来。 借着用餐的机会他召出墨绿色桌面看了看,十张邪名中有一张已经不知所踪,还有两张的颜色正在迅速变淡。 赞助人狄更斯只是承诺帮李林解决花边小报的新闻,没说帮他连着把记者带报社一锅端了。 李林将目光不自觉地投向【荒芜的圣所】......也只有这东西才能帮他快速解决邪名。 除此之外,他刚才的暴力除灵根本没想过掩饰,只是做了一些表面工夫,估计鲍里斯在冷静下来后就能发现不对。 毕竟不是哪个私家侦探上门破案时,都会带着炸药和撬棍的,李林闹出来的动静也远非炸药能比。 超凡者和神秘学家的故事虽然并不广泛流传于文明社会中,但是只要有心,都能寻觅到一些蛛丝马迹。 果不其然,一顿饭的功夫,李林就发现自己的墨绿色面板上又多了三张密氛......他现在的秘氛估计多到能把剩下的邪名活活拖死。 不知不觉间李林回到自己家门口,发现这次不光是门板换了个新的,连窗户外面的木板都已经被拆除,整幢小楼的外墙还粉刷了一层新漆。 李林怔怔站在自己家门前,上下打量焕然一新的房子。 “......你妈田螺姑娘还带精装修的?” “先生。”一个声音打断了李林不切实际的遐想,他转过身看见一个报童站在不远处,手上攥着一只信封。 李林恍然,这群人多半是通过这种途径给他留下了联系方式。 他从报童手中抽走那只牛皮纸信封,顺带拿走了一份报纸。 作为报酬,李林佯装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先令,塞到报童手中。 “先生,这太多了......”报童有些慌乱无措。 “你要觉得多,以后你可以每天早上把报纸送到我家门口。”李林一边拆开信封一边说道,“多退少补,这些当做定金。” 满怀感激的报童还想说些什么,李林已经迫不及待地开门关门脱鞋跳上沙发一气呵成。 他打开牛皮纸信封,从里面掏出一叠手感极其舒适的光滑纸。 用这个来擦屁股一定相当舒服......李林心想。 信封里还有些东西,李林将它颠倒过来,一支名贵白色万宝龙【赞颂勃朗峰】钢笔从中滑出,却没有摔落在地上,而是漂浮在空中。 就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持握着它一样,那只钢笔倾斜着停顿在空气里,等待着落笔的那一刻。 李林注视了那根钢笔片刻,然后起身将四周的窗帘全部拉上,拉开电灯,光明从头顶堂堂洒落,将整个客厅照的通透。 他翻开那叠纸。 那是一份价值一万英镑的股份赠与合同,只要李林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他就能成为这一万英镑的主人。 几个小时前他还在为了二十镑,接受了一次有风险的委托,而现在一份价值一万英镑的赠与合同,就这样以一种如此戏剧的方式,出现在李林眼前。 他仔细地打量着那一叠边缘勾勒烫金花纹的赠与合同。 【一份转赠合同】 【某个人,某个组织,为你准备了这份礼物,其上被施加了某种无形之术,以确保打开它的人是正确的。】 当李林将目光转向那只钢笔时,显示出的字样则有所不同。 【一支钢笔】 【某种无形之术令其短暂的活化。仅限一次。】 “笑了,别告诉我这支钢笔会自己签上我的名字......”李林突然福至心灵地吐槽道,“历史的车轮在这一刻开始滚滚转动了。” 然后他就看着那支钢笔迅速移动到转增合同上,在右下角用漂亮的花体字迅速签上了“亚伯拉罕”。 那是钥匙猎人的原名。 当最后一笔撇出后,这只昂贵的钢笔吧嗒一声倒下,它在数据视野中的说明中变成了“简单的一支钢笔”,很明显附着在其上的无形之术已经消失不见。 那份签上了名字的合同像是活物一样扭动着,它被扯到了半空中,漂浮到李林的眼前。 每一个花纹,每一个纹饰都在迅速地发亮,它们挣脱纸质的束缚,在李林面前的空气中形成半人高的金色矩形,随后一个声线凭空出现在客厅中。 随着那个声音,一些文字从金色矩形中跃出,就像在空气中燃烧的炽热火花。 “您好,我是您的证券交易经纪人。” “您的受赠申请已收到......申请已通过......账户已更新。” 单凭这个声音,就能让人联想到另一头新大陆的华尔街上证券交易所中,那些衣冠楚楚,带着金丝眼镜的交易人模样。 那个声音还在接着响起,就像流水潺潺流淌。 “感谢您对蓝筹股的购买与支持。” 见到李林没有作声,对面的经纪人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热烈。 “今日地产板块行情火热,以下是为您专属定制的进一步建议......” “我说婷婷。” 李林对着空气大叫。 那个声音停了下来,片刻后再度响起,带着滴水不漏的温和气质。 “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到您的,亚伯拉罕先生?” 李林搓了搓下巴:“你知道是谁赠与我这笔钱的吗?” “抱歉,亚伯拉罕先生,转赠的过程全程由神秘学家和超凡者们保密。” 李林微不可查地啧了一声,不过很快不死心的李师傅再一次开口:“那你叫什么名字。” “抱歉,亚伯拉罕先生,华尔街交易所的经纪人们享有二级保密。您可以放心安全地把您的股票交由我们打理。” “你知道你现在是在用无形之术和我交流吗?” “是的,亚伯拉罕先生。”那个声音顿了顿,“新大陆,特别是华尔街作为金融的心脏,对无形之术的包容性远大于旧大陆,在这里一切都为金钱让步。” 这句话中的深意令人不由得细思极恐。 李林抬头,似乎隔空与身在华尔街的证券经纪人对视:“那么就按你之前所说的办,帮我购置在新大陆的地产,但是......” “先生,请说,我们的通话全程经由官方频道保密。” “但是不能有租赁,我要你真正的买下那些地产权,哪怕付出的代价大于得到的。” “您的意志,亚伯拉罕先生。” 金色的矩阵一阵震颤:“请问您还需要别的服务吗?” “暂时没有,如果我有需要,怎么联系你?” “通常情况下您可以直接拨打我们的官方电话。”那个声音回答道,“我们的电话线24小时畅通,毕竟动用无形之术交流,每一秒都要融解等量的黄金。” 李林打了个嗝,他被吓到了。 似乎察觉到对面的客户没有继续购买的欲望,金色矩阵逐渐淡淡了下去,最后噗嗤一声在空气中熄灭,连带着声音也变得微不可闻: “感谢您的支持,亚伯拉罕先生。” 那份转让合同下面露出了一张黑色背景的卡。 李林像是狗闻见肉骨头般凑过去,拿起那张金属质感的黑卡,它上面蚀刻了同样风格的花体字:瓦尔登湖。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然而在李林的数据视野中,却有明亮的光从那张黑卡上升起。 【“瓦尔登湖”酒吧的邀请函】 【一阶秘史奇物。】 【特性:准绳。此物总是不偏不倚地指向自己诞生的地方。持有者能够寻找到一个固定的宴饮地点。】 【特性:求知。你须得将其保管在书籍中,夹在相邻的两页里。当前代价已豁免。】 【描述:有时候,某样事物在历史中应当是另一个模样。有时候,我们的记忆连带着形体都会发生变化。但总有些事物没有改变。】 这居然是一件一阶的秘史相性奇物。在密教模拟器中,秘史虽然也能作为一个准则被司辰所掌控,但它本身似乎并不具备力量,而是描绘了世界不为人知的千头万绪及它的重重过往。 李林的眼睛越来越亮,他迫不及待地穿上鞋,手中握着那张黑卡冲到街上。 在他捏住那张黑卡来到街上的一瞬间,一条虚幻重叠的路径浮现在空气中,灿烂的光从那条虚幻的路径上溢出,周围来往的行人仿佛完全熟视无睹般从上面穿过。 这条小路只通向瓦尔登湖酒吧。 ...... 60 贵 客 登 门 瓦尔登湖酒吧上方的天空永远是雨的颜色。 它的坐标位于维也纳南方的文化区,看上去是一家供上流人士寻欢作乐的夜总会和沙龙会所,它的准入门槛是五万美金以上的股份持有者,换算成欧洲大陆通行货币......即是一万英镑。 瓦尔登湖酒吧的二楼,金色的帷幕之后,头带狰狞面具的门徒在男人的背后躬下身子,双方彼此都没有出声,却完成了信息的互换,他们的交流方式令人难以理解。 “他接受了......这很好。”褐色卷发的男人抬手推动眼镜,他站在栏杆的边缘,注视着升腾的烟雾,“但是钥匙猎人并不是我们着眼的对象,我们只是无法容忍这个变数。在浪潮现象出现之前,我们需做好一切准备。” “毕竟——”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一腔热血的李林骑着脚踏车撞开了瓦尔登湖酒吧的大门。 “犯我大吴疆土者,盛必击而破之。” 天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自行车,居然能够硬怼瓦尔登湖酒吧厚重的大门还没有完全散架,剧烈的声响从大门处一路传来,令舞池和卡座中耳鬓厮磨的男男女女停止了摇摆的身姿,齐刷刷看向闪亮登台的李林。 “看什么看,没见过爷爷吗?”李林梗着脖子从濒临散架的自行车上跳下来,大言不惭地占在场所有人的便宜。 两边的侍从无声围上来,李师傅嘿嘿笑着,将完全散架的自行车提起,递给侍从们空着的双手。 侍从:“???” 他们明明是来驱逐闹事者的,怎么这人还理直气壮地把自己搞坏的交通工具递到他们手上? “帮我把座驾停到后面停车场。”李林拍了拍侍从们的肩,向着舞池走去,所过之处众人无不如见恶鬼般避开。 除了决斗表演秀之外,他们从来没见过敢在瓦尔登湖酒吧闹事的人。 李林站在舞池中央,抬头望向二楼观台处那位身着酒保工作服,戴着眼镜给人感觉文质彬彬的褐发男人。 那个男人同样朝李林投来目光,意味深长。 他抬起双手,轻轻地鼓掌,随后掌声越来越大,然而他的嗓音甚至盖过了掌声: “欢迎,欢迎,欢迎我们的贵客,竟以如此不可思议的方式登门。如何——各位?你们对贵客的登场表演,可还满意?” 随后稀稀拉拉的掌声和笑声从四面八方扬起,宾客们尴尬地笑着,似乎这样就能掩饰自己刚才的严重失态。 “请吧,亚伯拉罕先生。”他伸出手,隐藏于帷幕后的阶梯次第落下,所有人瞪大眼睛惊愕地看着那道在灯光中的明亮阶梯——他们从没见过第一次来这里,就能够登上二层楼的人。 “桀桀,这么说你很勇哦。”李林发出魂殿长老般的怪笑,右脚抬起踩上阶梯,连跃数级。 “什么,不可能?!” 李林突然开始大叫,二楼站在观台上的男人脸上略微露出惊疑神色,李林突如其来的行为让他心中隐约泛起烦懑。 旋即李林噔噔蹬蹬倒退着回到阶梯第一级:“我居然完全没有动作。” 他抬头看向褐发男人,抬起右手:“是你停止了时间!这就是你的替身能力吗?” 褐发男人平静的面庞上出现了一丝情绪波动,连带着呼吸也粗重了几分。 “不,亚伯拉罕先生,请不要做这种无意义的行为。”他抿起嘴角说道,“如果你还希望留在一层一段时间,请便,但我希望能在二层楼尽快见到你,有些事情我必须和你谈谈。” “除此之外,我还会为每位远道而来的客人送上一杯‘蟒蛇之水’,希望能够消解你们的惊愕和不快。” 他伸出手指推动眼镜,随后向着面面相觑的众人微微鞠躬,转身没入金色的帷幕背后。 无所事事的李林开始在地下酒吧一层闲逛。 十几分钟后,逛累了的李林独坐在一条长沙发上,双腿搭起倚进靠背,左手叠右手放在腿上,礼帽帽檐遮挡下只露出鼻梁嘴唇。 他派头做的十足,就是一点用没有。 没有人敢和他坐在一起,甚至不敢在李林的对面落座,他走到哪里,哪里就空出一排位置,可谓是人憎狗嫌。 此时有人起身走到一旁吧台,轻轻按动台上按铃。 叮铃—— 铃声脆响中,一名面带黑纱的女子从吧台下站起,将一杯调制好的蟒蛇之水推到那人身前。 只顾凹造型的李林见了顿时瞪大眼睛。 这边客人持杯而回,那边李林一点一点挪动到沙发边缘,轻咳着起身来到吧台前,如地下党接头般警惕左右注视一眼,吹着口哨按动按铃。 叮铃—— 脆响之中,什么也没发生。 李林微微踮脚往里张望,什么都没看到之后继续按动。 叮铃叮铃—— 有几道目光注意到这边,看见是李林后慌乱转过头去生怕被李林注意到。 那个大美妞依旧没露头,于是急切的李林开始疯狂拍动按铃。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响彻不断的铃声闯入曼妙的乐曲中,彻底打断众人的思绪与交谈。 众人纷纷朝李林投去目光,却全部敢怒不敢言,无论如何前往瓦尔登湖二层的阶梯依旧安放着,每一级阶梯在灯光下惨白的都像是刀刃。 李林毕竟是酒吧老板亲自邀请的对象,光这一点,李林的身份就有可能远超在一层厮混的每一位人。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在一番短暂而急促的讨论后,有人站出来走到李林边上:“别白费功夫了,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她不会出现的。” 李林果真停下了狂按铃声的动作,斜眼看他。 那位挺着大肚子的宾客下意识显得有些慌乱,却看见李林向自己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处于难以遏制的好奇心,宾客坐在了李林边上。 “你知道这里的老板是谁吗?” 宾客点头:“当然,你刚才已经见过他了,他又是酒保,又是这里的老板,他总是自称【勿忘我】,我想没有人会选择这样一个名字,所以多半是假名。” “那你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吗?” 这次轮到宾客摇头,李林的话彻底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事实上在座的各位都想知道,李林这厮是怎么进来,并且拥有去往二层的资格的。 李林眼睛微微眯起。 61 你的性命微如尘芥 “其实我抓住了那个人......就是那个勿忘我的几把......把柄。” 众所周知李林的舌头经常捋不直。 “喔哦——”胖子宾客瞪大眼睛,随即他迅速用手捂住嘴巴,以免自己叫的太大声。 “什么把柄?”他按捺不住好奇心凑近李林。 “肥肥啊,你应该知道他调制的那种饮料,不是普通的饮品吧?” 李林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就用手点了点那些手持酒杯的人,他们举起的酒杯里荡漾着斑斓变化的液体,那些不断变换光泽的液体,就像是蟒蛇身上游动的鳞片。 胖子宾客犹豫地点了点头,能来到瓦尔登湖这家地下酒吧的,多少都对神秘学和无形之术有所涉及,或是曾经见过,体验过,由此想要踏入这扇门扉,有的甚至干脆本身就是修习无形之术者。 “可是这和把柄与什么关系?” 李林循循善诱:“我想你不知道,某些修习无形之术者,必须找同性解决生理需求。” “我看见酒吧老板,在和七十岁的老头私会......” 在胖子宾客叫出来之前,李林继续说道:“而且不止一个,他和那些老头子们都保持着这种不正当的关系。” 阵阵压抑的惊呼从背后传来。 李林和肥肥的谈话早就吸引了所有人,他们表面上依旧危襟正坐,实际上全部都在竖起耳朵偷听,因此在听到勿忘我的劲爆人物背景时,纷纷惊诧不已。 “对,我看到了这一切,然后把它交给了我的专属记者本杰明。”李林开始睁眼说瞎话,“俗话说越清纯的人玩的越花,他绝对不敢当着我们的面脱下裤子让我们看看腚眼子。” 就算正常人也不敢当众脱裤子让别人看腚眼,不过此时这群已经被李师傅忽悠瘸的人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们懂的,想象一下。”李林煞有介事地开始胡编乱造。 “他与那些老男人们一直保持若近若离的关系。但某一天起老板发现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赴约,并且开始拒绝为这家地下酒吧提供保护。他害怕被抛弃,加上官方势力的紧逼,他迫不及待地需要那些背后的保护伞。因此在那天深夜,他赴约时相当的主动,从背后抱住那个老头干瘪的身体,缓缓抚摸上他的手掌,轻轻握住他的手向下探去呕——” 李师傅下意识脑补勿忘我和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男人抱在一起,结果把自己恶心到了,连着干呕好几声。 边上的宾客听的眼睛都红了。 “接着说,接着说啊。”肥肥兴奋地催促道,“我要看老板帮那些老头口的时候,他们会不会兴奋到扯旗啊!” 李林向他投去震惊目光,连着退开好几步。 他妈的居然没看出这家伙口味这么重,真是李师傅大大滴失策。 “差不多得了......总之你们要看的话可以关注接下来的报纸。”李林虚晃一枪一笔带过,让他写男同文学实在是太为难了。 反正有狄更斯在,让他代笔操刀就行。 当然他说的已经足够多了,在座的宾客纷纷满意地离开,各自落座窃窃私语,但是话中矛头直指酒吧老板的私生活。 只有肥肥还在锲而不舍地追问:“然后呢?你主动找到了老板对他进行敲诈勒索人债肉偿?” 李林被肥肥的下限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他们拿出了一万英镑来贿赂我,我答应了。” 说完后,李林匆匆逃离,踏上通往酒吧二层的阶梯,在肥肥身边每呆一秒钟都让他觉得浑身像有弗洛伯毛虫在爬。 只有胖子宾客还在用敬仰和憧憬的目光,向李林的背影投去注目礼,口中还喃喃自语:“原来是用这种方式解决的吗,真是太厉害了!” ...... 在李林踏足瓦尔登湖酒吧二楼的一瞬间,一道灰色的雾气无声垂落,在枫木地板上缓缓流淌。 勿忘我正坐在二楼正中心的一张餐桌前,桌上的烛光如同星星闪烁,迫开氤氲的雾气,照亮了桌上丰盛的食物。 “请坐,请坐。”他对着李林伸出手,他的手掌修长,且骨节分明。 李林面不改色伸手探向雾气中,抓过一位侍从的手,当看见它的面孔时,李林倒抽一口凉气。 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光滑面孔,浓重的漆黑涂满了它的整个头颅,当凑近细看时,却能看见那张面孔并非完全的光滑——它的表面布满了诸多细小的花纹,如同软体动物般不断游动,时而组合出种种奇异而又令人恶心的图案,看久了甚至会出现严重的幻觉。 勿忘我脸色微微变化......钥匙猎人是怎么发现隐匿在雾气中的门徒的? 这让他原本的计划一瞬间出现了巨大的漏洞。 “好家伙,小家伙长相还真别致啊。” 李林诧异地伸出手,捏了捏门徒的脸,然后对它上下其手,富有弹性的脑袋很快被李林搓成阿姆斯特朗回旋炮的模样,然后炮头对准勿忘我。 门徒忍的相当痛苦,然而在没有导师下令之前,它什么都做不了。 勿忘我一时没说什么话,他不确定眼前钥匙猎人是否看破了真相。 见到门徒和勿忘我都没说什么,李林还在唯恐天下不乱地怂恿门徒,去给勿忘我两耳光。 “够了,亚伯拉罕先生,请放开我的可怜门徒。”桌前勿忘我看不出喜怒,“我们与您并无仇怨。” 李林撇嘴放开门徒。 脑袋被搓成阿姆斯特朗回旋炮的门徒,捂着自己饱受摧残的头迅速融入雾气中。 落座后,勿忘我将盛满红酒的酒瓶放在李林面前。 “产于十八世纪的拉维林城堡,那个时候伯爵的家族还是兴盛繁茂,现在他们的痕迹已经被风吹尽,这瓶酒还能让我们想起那个繁荣的时代。” 殷红的液体被倾倒在杯中,每一次和透明杯壁的撞击都让香气更加肆意地流泻,连带着烛光和雾气都在酒香中被染作赤红。 李林没去碰那杯酒。 勿忘我在烛光和雾气中垂下眼睑,他抬起手掌,面露微笑。 “一直以来,钥匙猎人的名声都在神秘世界里非常响亮,从基辅到伦敦,从地拉那到阿姆斯特丹,所有徘徊在旧大陆上的神秘学家和超凡者们都听过那七把钥匙的传说,哈。” “但是几乎没有人会相信,因为他们认为,那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传说。” “当然我们并不这么认为,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设置分部的缘故......亚伯拉罕先生,恐怕您也知道了那个故事中正确的一部分。” 他抬起眼睛,直视李林:“那把空想之钥,就在这座白城里。” 然而勿忘我注定要失望,李林不是曾经的钥匙猎人,甚至连追奉的准则都产生了改变。 “你说得对,”李林点头,“但是乌拉圭的人口有345.7万,同时,仅澳大利亚就有4700万只袋鼠。如果袋鼠决定入侵乌拉圭,那么每一个乌拉圭人要打14只袋鼠,你不知道,你不在乎,你只关心你自己。” 勿忘我眉头微皱,钥匙猎人完全不按道理出牌的行为,让他事先安排的计划几乎全部报废。 而在浪潮现象出现之前,他没有更多时间和李林对耗,只要保证他不再是变数就行了。 “让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吧。” 勿忘我从雾气中抽出了一块透明的板,伴随着手指的触碰,透明的板面上开始亮起蓝色的微光。 “亚伯拉罕先生,你恐怕并不知道,你只是历史中的一个角色。你的命运在那些裁定历史的司辰眼中微如尘芥。” 62 我就算死这儿,从外面跳下去...... “啊对对对。”李林点头,“希望你对你自己的人生也是这样一个态度。” 勿忘我:“???” 李林突如其来的驳斥让他感觉到事态再度发生转移,然而还没等他对此发表意见,李林的垃圾话轰炸就再度开始了。 “如果被别的神秘学家和超凡者问,你怎么还没有被司辰注视得到印记,就啊对对对啊对对对,开摆就完了。” 勿忘我眉头紧皱:这种敷衍摆烂的态度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如果被导师问起,你这使徒怎么还没完成大功业,啊对对对,啊对对对,对就完了呗,知道了吗?” “如果司辰们觉得你的人生毫无价值,那就毫无价值呗?啊对对对,虚界里我盖小被。只要我躺的够彻底,就没有人能够利用我,懂?” 勿忘我深深呼吸,面前的烛火剧烈摇动。 “我得说,您的发言着实精彩,亚伯拉罕先生。这很好的表达了您拒不合作的态度,甚至对于您自己将要到来的命运也漠不关心......但我不同,我依然尊重每一位超凡者,每一位神秘学家的自我。” 他将那块透明的事物放在手边,如同吟咏诗歌一般对李林深沉开口。 “您,追索空想之钥的钥匙猎人,在防剿局与基金会的联合记录中,死于被蟒蛇吞噬。有人烧掉了您的手稿,将他们连同您存在的一切痕迹毁灭殆尽,至少在正确历史中如此这般。” 随着咏唱的继续,他的语气态度变得愈发尖锐,眼瞳明亮像是要滴出光来。 “亚伯拉罕先生,现在您活了下来。” 他摊开双手向上虚抬,似乎托起了什么无形之物。 “但是那是错误的,历史出现了错误,您没有死于蛇吻,又或者您遇到了它但是您杀死了它......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在那一刻永久的改变了,在司辰眼中,您已经是不再正确的事物。” “在世纪末的浪潮向我们席卷而来时,您会像是一颗沙砾一样被毫不留情的洗刷干净,而且比起那些毫无知觉的普通人而言,超凡者会更加痛苦,因为他们清醒地看见了这一切,也必须清醒地接受这一切。您亦如是。” “这一重历史将在公元1999年终结,历史不会再顺延下去,我们的一切都定格在千禧年的尽头,随后无穷的浪潮将由1999年向着过去汹涌而至,最后将一切席卷,再无痕迹。司辰们的裁定总是如此残酷。” 勿忘我从桌前起身,他消瘦的上半身沉在灰色的雾霭里,可眼镜后的双瞳却明亮如灯,他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李林。 “司辰们裁剪某处历史并不需要理由,或许在祂们看来,我们生活在这重历史中的人们,全部都是错误的罢。” “您可以不相信我,但时代的浪潮已经开始了。”他从不知何处取出一块怀表,拇指弹动翻开表盖,“让我看看浪潮已经到了何处,唔,1991年......看来是苏联解体的时间,又一座人类历史的灯塔倒塌了。” “苏联解体——”李林突然发出一声叹息,他的双眼首次抬起正视眼前的人,“你们从时间尽头而来?” “在这方面您的接受比我想象的要快。”勿忘我向着李林微微躬身,眼瞳中燃烧着的光也稍稍暗淡,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您为什么不再驳斥我的言论?要知道我在此处论定一个超级大国的崩塌,完全就像是个笑话。” 李林从怀中取出那张黑卡丢向桌面:“这是一张秘史相性的奇物,你们掌握了批量制造它的方法,也就是说你们至少拥有一件3级的秘史奇物......不,也有可能干脆是掌握了一段历史。你能坐在这里跟我讲司辰们裁定历史的事,多半底气也来于此。” 秘史是时间留在世界上千头万绪的伤疤,通晓诸多历史的人必然也知晓历史的终末在何处。 勿忘我的上半身微微后仰:“您比我想象的知道更多......看来我不应该再和您说下去了,您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位智者。” 李林楞了一下,随即白眼一翻吐出舌头,嘴角一抽一抽露出傻笑:“嘿嘿嘿嘿我是本杰明,妈妈我想吃烤红薯,我想吃烤山药......” 勿忘我的呼吸再次变得粗重,李林毫无下限的行为刷新了他的三观。 得到印记的超凡者在每一次晋升前,都需要面对一次特有的疯狂症状,勿忘我自己就曾经历过三次,而他见过他人陷入疯狂症状的次数更是不计其数,唯独眼前的钥匙猎人,总能令旁观者叹为观止。 他脑子是怎么长的? “所以我们为了应对这种形而上的裁决,决定向着历史的深处钻探,就像是蠕虫,也像是蛇。”勿忘我没有隐瞒,而是将一部分计划告知李林,“您知道统治远东次大陆,也就是印度的兜颈贵胄吗?他们曾经用这种方式,逃过不止一次的厄难。” “我们面对的麻烦并不唯一,司辰们不会在乎我们的意见,但是却仍然有人在阻止我们......处于历史迷雾中的秘密教会团体们只能算是礁石,真正驾驭着浪潮而来,想要将我们吞没的则是基金会。” 勿忘我双手交握放在小腹前,神色平静,话语中却带着深深的恨意:“这些虚伪的,司辰的走狗......!” “所以不光是为了我们的方舟,还要为了应对这些走狗,我们正在各个地区各个时代,搜集人手——没有时间了,我们需要您的帮助,请加入重塑之手,为了我等的荣耀和未来。” “我说婷婷,”李林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们这个秘密教派叫什么?” 为什么这个逼教派,和自己前两天在漫宿里取的名字完全一致?好在密教名字重合这东西不用算专利费。 “不是秘密教派,我们终将从历史的幕后走向台前。”勿忘我微微有些不悦,“我们是重塑之手,我等将在浪潮之中重塑万事万物,属于秘法与传承者的旗帜终将飘扬于辉光之上。” 李林黑眸古井无波:“如果我拒绝呢。” “那我们之间的和平可能要暂告一段落了。”勿忘我脸上的神色微微凝固。 李林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他挺胸抬头大喊:“好啊,把我扔出去啊,我李林就算死外边,从这儿跳出去,也不会为你们做一件事!” 63 百般武艺 “我做我做!你们做什么我都帮你们!” 灰色雾气中,李林双手死死扒住餐桌边缘,一群重塑之手门徒正拖着他的下半身,好悬给他裤子拉开线了。 李林绝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被这种没下限的东西威胁,真是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 “好了,放开李林先生吧。”勿忘我满意地挥了挥手。 两名门徒放开挣扎不断的李林,他边拍打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边对那两个门徒皱眉抱怨:“真是的,怜香惜玉都不懂吗。” 虽然无论怎么看李林,都跟香和玉完全不搭边。 “嘶嘶嘶嘶嘶嘶......” “呼呼呼呼呼呼......” 两个看不出人形的门徒低下头老实道歉。 “您同意加入我们的大功业了吗?”勿忘我重新问李林。 “我可以拒绝吗。”李林瞪着死鱼眼看他。 “可以。” “那我同意了。” 正打算叫成员继续动手的勿忘我才反应过来,李林已经同意了。 有些放松的勿忘我情不自禁地感叹:“这段话听起来似乎并无逻辑。” “你居然认为一个精神病会有逻辑性。”李林一副不可理喻的语气,“我永城疗养院里有熟人要不要介绍给你?” 勿忘我露出了然微笑,身后门徒无声浮出,双手中捧着一副金属托盘,盘里有三样事物。 一张崭新的身份卡,一张形如交叠双手的面具,还有一份折叠起来的黑色刊物。 “那么,欢迎您加入重塑之手。” “身份卡代表您在重塑之手中独一无二的身份,您可以凭此自由出入任何一处的瓦尔登湖酒吧,并且通过不同的瓦尔登湖酒吧快速到达各个时间段,各个地点。” “面具则是聆听我等导师必要的器物——这是仅限于凡人的强制性要求,通过这份面具,他们能与我等一同共享伟大的理想,借此在地上代行我等导师的威权。对于神秘学家和超凡者我们并不做要求,但是当您戴上它后,或许能在关键时候挽回败局。” “这份报刊《噤声》,专门汇报神秘世界中的新闻,每月的第一号和十五号分别更新一期,它由统管醒时世界全部神秘学书籍流通的寂静书局发行。很少有神秘世界的独行者能够得到这份自动更新的刊物,只有足够体量的组织和官方势力才能得到定量提供。” 勿忘我平静地介绍着,“至于您的这份,我们已经一次性为您办理了三十年的年卡。” 这些并不是毫无代价的赠品。 “我现在能回去吗?” “如果您是担心您的房子没有人照顾的话,不必担心。”勿忘我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之前我们已经帮您提供过两次家政服务了。” “瓦尔登湖酒吧的实际空间很大,您可以在这里正常生活,不必担心维也纳警察局的追索。除此之外我们不会对您有任何约束。” 之后重塑之手真的不再约束李林,甚至不派人看管跟随。 当然他们不会完全放心。 李林身上携带着重塑之手的身份卡,这张身份卡能够不间断地汇报他的所在地址,勿忘我随时都能把控李林的动向。 人酒吧老板都说了能自由活动,李林也不见外,晃晃悠悠来到专供内部人员使用,颇为幽静的一处吧台。 窗外暮色已经没那么明亮,星空逐渐缀满夜幕,吧台前的女酒保客气地问李林要喝什么。 挑挑拣拣一番,李林拿了两个排球大的苏格兰甜橙转身欲走。 这是由无形之术催化出来的水果,不仅外表好看,还能散发着好闻的香气。 “2先令,请刷卡。”女酒保礼貌说道。 李林眼睛一斜:“我吃你两个水果怎么了,这是给你面子,你还敢要钱?账单记在你们酒吧老板身上。” 李师傅很忙,比如吃水果不给钱,上厕所不冲水,把酒吧背景音乐换成男同录音,躲在拐角把垃圾桶扣到过路门徒脑袋上等行为。 饱受困扰的部分信徒与门徒不敢得罪李林,只能偷偷摸摸跑到勿忘我边上,通过告状的方式发泄委屈。 一小时后,李林被叫到瓦尔登湖酒吧二楼。 “您很闲吗?” 勿忘我问李林,嘴角的笑容始终噙着,未曾改变。 “嗯......你猜?” “我们除了招收您这样的人才,还会从普通人中选拔精英,一些成员正在上课,您有兴趣教他们吗?” “上课?我?”李林像是听见了笑话。 勿忘我微微点头:“当然,当然。您可是追索空想之钥的猎人,从伦敦到基辅,在神秘世界里您的名气就像是黑夜中的灯火。”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牛批,考虑到勿忘我在自己拍马屁,李林没有杀敌一千自损一万式的拆台,而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 “OK兄弟们,全体目光向我看齐,看我看我,我宣布个事儿,我是——” 察觉到自己即将失言的李林慌忙改口:“我是你们的新教授,你们可以叫我邓布利多·里德尔。” 这个在某些人眼中相当生草的名字,在这个时代并不引人注目,但是李林奇怪的登场方式,还是让地下教室里的所有人在他身上集中注意力。 “在你们老板的强烈要求下,我来给你们上一堂别开生面的课,课程的内容是......” 李林拿起施加了无形之术的荧光笔按在黑板上,突然想起自己的系统只有语言翻译功能,于是顺手将荧光笔头掷向了前排某个倒霉蛋。 “好好听讲。”李林对那个被爆头的倒霉蛋指指点点。 这群志愿加入重塑之手的凡人们,脸上都带着双手重叠的同款面具,根本看不见他们的具体长相。 不管台下交头接耳,李师傅已经侃侃而谈起来。 “课程的内容是如何对抗无形之术。” “无形之术是秘传的应用形式,秘传知识是无形之术的基底,添加合适的影响能够催化无形之术的效果。秘传、影响、无形之术,形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对于凡人而言,理解它们都很困难,更不要说对抗。无论是破坏最终的无形之术,还是针对超凡者脑子里的秘传下手,都不切实际。” “对于你们来说,只有影响。正确的影响能够加持无形之术,错误的影响能够压制无形之术。那要如何制造出影响?倘若对面的神秘学家要释放无形之术,那你正确的做法就是前天晚上把泥头车开到他的魔术工坊门口,趁他出门时创死他。” 李林双手摊开按在桌面上,环视这群带着面具的新人:“百般武艺,此乃泥头车。” 64 暗中观察.jpg 成员们有些坐立不安,大概是因为李林的泥头车不仅没有神秘世界的朦胧美感,而且十分的简单粗暴。 就连文明世界中意大利西西里,新大陆洛杉矶的那些黑帮家族,都不会采用这种毫无下限的手段。 一名学员举起手来:“那么邓......邓布利多教授,如果我要解决的目标不出门呢?” 面具下的吐词有些含糊不清,不过谁都听出了他隐含担忧的声色,毫无疑问,绝大多数的神秘学家和超凡者都有自己的工坊,这既是他们用于研究的场所,也是用来抵御敌人的堡垒,在属于自己的工坊中作战,能让他们的力量倍增。 “宁可真是个不动脑子的蠢货。”李林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的鼻子痛骂,“既然他们都那样了,为什么不顺从他们呢?” “放火烧山、掘开河堤、引起地震、炸掉全市的下水道和化粪池......然后向官方组织举报,把屎盆子全部扣在他们头上,越是波及甚广的事情,就越有可能引起官方的愤怒。” “龙组,国安局,军情六处,防剿局......这些官方组织对野生的秘密教派是有一定容忍度的,毕竟没有野怪当经验包,那些官方的超凡者们怎么升级?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断地挑动官方的那根神经,然后努力成为官方眼中的好公民,这样我们每一次匿名举报,官方都会信任。” “百般武艺,此乃借刀杀人。” 众成员议论纷纷。 另一位学员起身提问:“那如果目标也和我们持一样的想法,想用这招来祸害我们呢?”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事,一旦重塑之手开了匿名举报的先河,那么所有的神秘学家、超凡者、秘密组织都会开始争先恐后地往彼此身上泼洒脏水......甚至不惜突破神秘世界与文明世界的界限,只为了在更多人眼前抹黑自己的对手。 可以料见的是,神秘世界本就岌岌可危的秩序,将会再度进行动荡,一个人人自危的时代到来了,是不是和黑暗森林有些像? 百般武艺,此乃威慑纪元。 “你觉得官方会信一个来路不明的匿名举报者,还是相信一个久负盛名,在群众中口碑良好的社工组织?”李林冷笑一声,“而且对于官方来说,这些秘密教团、神秘学家、路边野生的超凡者们,根本算不上威胁。你与列国为敌,和列国与你为敌完全是两码事。” “官方的目的永远是为了维稳,统治阶级几乎不可能抠自己的屁股,为了让自己的统治效率维持在一定水平上,他们允许适当的杂草存在于花园内,但是当杂草威胁到花朵的生存,动摇整座花园的根基时,那么园丁就会推着除草机来了。” “这就是国家势力会做的事。它们只会按照最稳定的方式行事,但当面前出现障碍时,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其碾死。毁灭你,与你何干。” 李林的最后一句话让教室沉默好久,名为低沉的气氛在房间流淌。 二楼金色的帷幕之后,勿忘我凝视着手中的透明平板,发出一声深沉而又愤懑的叹息。 那些高高在上的司辰们岂不正是如此? “呵呵。” 在勿忘我身前的玉座上,那个有着一头奇异深蓝色长发的女人从胸膛中发出笑声,令人联想到冰面破碎的声音。 从勿忘我的角度只能看见她垂落在身体两侧的头发,胸前那抹惊人的弧度,以及太阳穴两侧自在生长的结晶状事物,悠悠的烛火在她面前跳动,将靠近的氤氲雾气迫开。 “领袖,您似乎对钥匙猎人青眼有加。”勿忘我躬身回应。 “他很有意思。很有意思。” “是的,阿尔卡纳小姐。”勿忘我举起手中的透明平板,“钥匙猎人就像传闻中的那样时常冒出奇思妙想,擅长种种奇怪的理论,在疯狂散漫的外表下隐藏着睿智的内里,用种种没有下线的行为,来掩饰真正的自我。” “看来侥幸逃脱蛇吻,并没有让他变得畏首畏尾。”勿忘我评价道。 “我很满意。” “是的......什么?”勿忘我一时间因为惊愕,甚至忘记了使用敬语,在领袖的口中说出“满意”这个词汇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被称为阿尔卡纳的女人从玉座上上起身,她在一片影影绰绰的黑暗中凝视着勿忘我,隔着漫长的时间和空间尺度,勿忘我听见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惊雷穿过云层。 “你已经很久不曾进入过漫宿,看不出他的异常,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阿尔卡纳那双颜色浅淡的眸子抬起,不知看向何方,“自然,你也不知道漫宿里多了一位新的长生者。” “什么时候......!” 勿忘我的眼睛瞬间瞪大,消瘦的身躯像是被剑刺中一般摇晃,“不可能——无论是寂静书局还是基金会......他们都没有飞升的痕迹,是谁完成了仪式?” 一位司辰只有七席具名者的席位,一位具名者同样只有七席长生者的席位,永生的位格极其有限。 它们代表着权柄,力量,生命,智慧,以及对尘世帝国的归属。 满打满算,上穷漫宿,下至醒时世界,长生者的席位有且只有一千四百七十个,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处于钦定的空缺,或者被种种手段占据。 多少天赋异禀的超凡者,通读了秘传,在利益交换下获得了仪式,掌握了凡世少有的3级甚至4级奇物,制造了足以笼盖整个国家的庞大影响,却因为没有合适的席位只能饮恨当场。 追奉九种准则的长生者中,灯相的长生者被称为光明者或璨光者,他们在穿过漫宿至高处时抛却了凡性的躯壳,以纯粹的精神体居住在漫宿中,除此之外,尚有一些得到司辰恩宠的长生者,能够居留在漫宿中。 绝大多数的长生者在漫宿高处短暂的停留后,就会被迫返回现世,或是居留在那些星辰般的梦境中,或是停留在一小段凝固的历史里,或是隐匿在尘世王国的背后,经营着属于自己的势力。 漫长的时间里,长生者们几乎将现世和梦境的版图瓜分殆尽,这个时候,一位新晋的长生者毫无疑问会打破秩序。 而且偏偏还是挑在浪潮现象出现时晋升。 ——毫无疑问,那位新生的长生者登上漫宿至高处的瞬间,一定见到了历史尽头那席卷而来的“浪潮”......也一定见到了他们,和他们的死对头基金会! 有位态度不明的长生者,竟然对他们的一切了如指掌。 65 你被我追杀.jpg 一想到这里,勿忘我的胸口就像是被揪紧,他竭力地保持着表情的平静,向眼前的领袖低下头。 “看来,您对此早就有所准备。” “谈不上准备,只是作为研习秘史、通晓诸史者,我和她见过短暂的一面。” 阿尔卡纳将十指在胸前交扣:“那是一位追奉不焚之神的炽热者,而为她准备席位的则是那位【坩埚公】。” “坩埚公......不焚之神的七位具名者之首,通晓辉光的古老之火。”勿忘我喃喃自语,“传说他曾经被遗忘家族召唤,在远征远东次大陆一战中宣泄滔天的怒火,新月旗帜一日内三度逼近摩亨佐·达罗,最后将兜颈贵胄的旧王城焚成灰烬,连带着大河流域化作荒漠。” “至少我们都知道那并非传说,而是历史。” 阿尔卡纳轻声笑道,“那位炽热者被特许居留在漫宿之中,甚至得到了自己的封地,就在不焚之神的神国【锤炼场】附近。” 勿忘我陷入了沉默。 多少年了......除去那些光明者和璨光者之外,又有一个能被司辰特许居住在漫宿之中的长生者诞生了?而且还不是在漫宿边缘,是在漫宿高处,不焚之神的神国附近——这几乎意味着只要具名者的席位有空缺,她就有可能直接成为白日铸炉的具名者! “那钥匙猎人?” 勿忘我皱紧眉头,惊疑不定地注视着阿尔卡纳,“阿尔卡纳小姐,您的意思是,钥匙猎人已经被那位炽热者标记了?” 阿尔卡纳什么也没说,她的影子消散在氤氲的雾气里,烛光散乱变作一团炸开的金色泡影。 勿忘我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钥匙猎人已经被那位恩眷深重的炽热者标记,也就意味着他极有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达到第三印记,甚至迈入通晓者的门槛。 绝大多数的神秘学家和超凡者都以为,要飞升为长生者,必须得到第七印记;然而只有少数传承已久的秘密教团才知道,单纯的第七印记并不能成为长生者,他们在穿过漫宿的那一瞬间便会丧失形体,堕落为漫宿中的异种。 唯有先成为被长生者标记的通晓者,才能相对安全地摄取各种秘传,否则哪怕单纯学习,也会被庞大的知识逼到疯狂而死。 通晓者的数量同样有限,这个限制仍然是七——每位长生者至多只能标记七位通晓者。 勿忘我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他是从属于阿尔卡纳的通晓者。 眼下,对待钥匙猎人的态度必须更加慎重。 ...... 李林结束了这场大型忽悠,他就像是被拐进传销组织,却在授课过程中完成了对传销成员的洗脑。 听上去这是件很离谱的事情,但是放在李林身上倒也正常。 忙活了一整天的李师傅回到自己的房间,当他穿过门时,顶上奢华的水晶灯开始放出光明,将豪华的单人间照的光彩四溢。 “我就知道他们会用美色和金钱来腐蚀我。” 李林简单的洗漱后上床,打开那本交叠的神秘刊物《噤声》,纯黑色的封面上游动着一片纯金色的羽毛,每一根细小的纹路都巧妙地组合成一个六芒星,随着封面被翻开,一股特殊的香气在纯白的扉页中散开,工整的文字从刊物的最顶端浮出。 【欢迎阅读《噤声》,神秘世界的求索者,这是一本面向神秘世界的杂志,由寂静书局发行。】 当李林打算翻过扉页的时候,更多的字迹开始出现,纯白的扉页上下起了细小的雪,李林触摸扉页的手指甚至能感受到寒意。 “请不要贸然跳过这一页,它与其他庸俗无趣、陈词滥调、毫无作用的扉页不同,它是重要的规则指示。” “其一,请勿置疑《噤声》的真实性。我们的每一个板块刊登的,皆是真正的神秘世界中发生的真实故事。” “其二,您只需要一本《噤声》。每个月的一号和十五号,它都会自动更新内容。” “其三,杂志内容更新时,请将其置于热源附近,但不要将其置于光源下,同时请您保持3.3米的有效安全距离,等待10分钟又21秒。在此期间听到爬行声和低语声是正常的。” “其四,每一个专栏都有存在的必要。请勿对任何一个当期专栏进行评价,因此行为引起的诅咒和厄运事件,寂静书局概不负责。如果您一定要对其进行评论,请将其合拢并放置在1000流明的光源下,同时保持3.3米的有效安全距离。” “其五,在阅读《噤声》期间,您有可能闻到来自书页的香气,这是正常的。” “其六,会动的图片是正常的。请不要对其指指点点,那样它们会伤心。” “其八,《噤声》喜爱维也纳古典乐派的音乐,沃尔夫冈·阿玛多伊斯·莫扎特能让它变得开心。” “其⑨,《噤声》厌恶任何形式的歌剧和演唱,如果你贸然将其带入歌剧表演现场,请为其吹奏一段二十分钟的唢呐。” “其十,不要用任何方式,向任何对象询问第七条规则的去向。” “其十一,请不要让未满十六周岁的人类幼崽以任何方式看见《噤声》,不要拨打任何一个《噤声》上的电话,不要尝试任何一个刊登在《噤声》上的联系方式,对此引起的任何状况,寂静书局对此概不负责。” “其十二,请享受这一切。” 【我等的道路是知识,我等的罗盘是辉光。】 “这他妈真的不是什么动物园怪谈吗?” 李林还是没有忍住吐槽的想法,翻过了扉页,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占据了全部版面的动态海报: 布满金红色的云霞填满了天空,而在此之下则是一位双目森然如同钢铁的男人,他披着一件袖口开裂的长风衣,行走在血色残阳映照的荒漠里。远方起伏的山脉下,倒伏着一只狰狞的恶兽,它火焰般的鬃毛依旧在燃烧着,一道绝大的伤口从它的额头蔓延至胸口,夺去了它的性命。 那个宛如武器般的男人走过去,用脚踩住恶兽的头颅,徒手折断了它的前肢。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滚烫的空气扑面而来。 李林翻页后,一段粗黑体文字从空白页上浮出:蔓延欧洲神秘世界的父女大战依然持续!买卖寿命的清算人领袖“狄福尔”现已至五城。 66 两个粉毛你们都抽了吗 什么买卖寿命的黑道组织......你们这个活力团体是不是全员裤腰带拉到胸口,戴着黑框眼镜,动不动吟诗一首,这么暴力识得唔识得啊? 莫名有种吟诗冲动的李林将注意力放到手中刊物上,素白的纸张上逐渐浮出工整文字,另一面开始加载动图。 “波及整个欧洲神秘世界的父女大战仍在持续,狄福尔很少亲自出动,但在五城,他险些抓住了流亡者的尾巴......然而产生了一些阴错阳差,当他抵达五城时,只有一群被激怒的欢宴兽。” 在两河流域的神话传说中,欢宴兽又被称为乌利迪姆,意为发怒的狮子,它们的血液温度可达五百度且含有剧毒,当它们捕杀猎物时全身的毛发都会膨胀燃烧,就像是一团活的火球,自然这些火焰也包含剧毒。 当乌利迪姆存在超过一定年限后,它的皮毛会变得更加光亮,奔跑时会带起云雾和雷电,两河流域的人们称其为“乌伽尔”,意为狮头的风暴恶魔,因为当它愤怒时,甚至能够剧烈地改变天象。 所有这些都曾是司辰·狮子匠的造物,祂的尊名是铸造怪物之神,长久以来,祂一直制作怪物以对抗上校手下的不死者军团。 倒在狄福尔手下的乌利迪姆足有数十只,甚至还有两只乌伽尔。它们含有剧毒的高温血液顺着戈壁的弧度流淌,将沙子也烧融成一片发光的玻璃态。 “由于清算人中产生的巨大动荡,遍布整个欧洲的寿命交易网暂时瘫痪,只有流亡者身上仍然携带着七十七年的岁月,在战争的真正结果到来之前,双方的赔率相差悬殊。” 两道红线从原点迅速延伸出去,徒手干掉几十只欢宴兽的清算人首领狄福尔赔率平平,但即便如此,在他身上下注的人数还是在不断增长。 《噤声》似乎有意在挑动这场对立式的赌局。 左边的书页是血色残阳下面容坚毅如钢铁的中年男人,他提着欢宴兽的头颅,戴着形如军帽的帽子,铁灰色的碎发从帽檐下漏出来,燃烧的双瞳凝视着面前的读者,倏而他咧起嘴角,痛饮欢宴兽喉管中流出来的血,足以腐蚀戈壁的毒血流过粗粝的皮肤,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右边的书页则是流亡者过去的照片,她那时还留着墨绿色的长发,简单地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比起她的父亲,她身形娇小的就像是一片轻柔的羽毛,她乖乖地穿着清算人组织的黑色西装,只在胸口插了一根红色的朱鹮尾羽,像是黑夜里闪烁的火光。 流亡者抿起唇角,提起那把对于她而言算是沉重的手枪,枪柄装饰以珍珠和象牙,她的瞳孔像是浓重到化不开的血,伴随着动作,清算人黑色西装的领口微微敞开,脖颈上一串廉价的珍珠项链在太阳下闪着刺眼的光。 比起清算人首领狄福尔,流亡者的赔率高到吓人,几乎没有几个人会看好她,只有少数几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想要借此翻身,在她身上孤注一掷。 李林搓着手指,将流亡者的相貌刻在脑海里,随后翻到下一页。 下一页是清算人组织刊登的大幅悬赏通缉令,同样是动态,伴随着灰烬燃烧的味道。 【一个要求。】 流亡者的通缉令下,只有这样一行血色的字。 比起前面那张过去的照片,流亡者在通缉令上已经变了个模样:她留着20世纪飞来波女郎式的短发,瞳孔中多了些光。她仍然穿着从清算人组织出逃时的那件西装,只是再也不像过去那样扣上每一颗扣子,而是敞开着,露出里面大片白皙的肌肤,她仍然像过去那样喜爱羽毛和廉价的珍珠项链,这些东西装饰在她娇小的身体上,就像是一件褴褛的礼服。 她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身上缠绕着柑橘的香气。就这样将枪口对准了某处,为某人送去一次凋谢。 流亡者上一次出现是在两个月前的格拉纳达,那是一座位于西班牙南部的城市,位于内华达山山麓,达若河和赫尼尔河汇合处,那里有冰冷而洁净的空气,寂静的白色街道,苍绿点缀的露台和俯视一切的群山。 她大概是特别热爱那里的环境,因此在那里停留的太久了,有人在格拉纳达的一家画廊门口,见到了她并拍下了她的相貌。 尽管流亡者很快开枪杀死了那个莽撞的线人,但是她的痕迹已经暴露,仅用了一天的时间,数十位清算人便从周边的国家和城市进入格拉纳达,好在流亡者的警惕性颇高,她一次性抛弃了几乎所有的财产,轻装上阵连夜离开了这座城市。 这一期光是清算人父女的版面就占了好多张,李林有理由怀疑清算人在恶意打榜。 好在清算人的版面已经过去,下一页是一篇分析历史的论文。 作者由探讨伊苏斯之战出发,设想了一个可能性:倘若在决定两大帝国命运的伊苏斯之战中,亚历山大大帝和大流士三世没有打完最后那场决战,或者因为种种阻隔,亚历山大大帝根本没有打到波斯帝国,那么历史的走向将会是另一个样子。 很有可能就此诞生一个位处于世界地理中心,横跨欧亚非三洲的千年尘世帝国。 讲真这种论文李林上也能水个百八十篇,什么《他改变了英格兰》、《历史转折中的查理曼大帝》......诸如“假如给诸葛亮一亿包方便面,能否北伐成功兴复汉室”、“假如给大宋一万挺马克沁能否横推草原”的问题更是比比皆是。 李林仔细看了看作者的名字和头衔:伦敦防剿局特邀历史学博士,娜塔莉亚·龙。 原来是游戏里相当棘手的名侦探龙博士,那没事了,凭借着防剿局的身份,别说灌水一篇论文,就算水个十篇八篇那也不带怕的。 不过既然有龙博士这种学术蛀虫的前车之鉴,那么自己是不是也行?靠着投稿既能赚到钱又能赚到名气,何乐而不为啊。 下一个板块是对秘传的粗略介绍。 世上一切的知识皆有其源头,而知识具有力量,这些力量将它们划分出了层次和阶级。 由低至高分别是断章,残典,伪典,正典。 断章级秘传最多只有三级,前后脱节断裂严重,只能够堪堪藉此完成几次晋升; 残典级秘传的珍贵性远胜于前者,一般而言多数长生者持有的秘传都是残典级,它有相对完整的体系,对应的仪式,其中的高级秘传有五级甚至六级; 伪典级秘传则是具名者们持有,这些秘传不仅有完整的一到七级体系,还有完备的仪式,它们被称为伪典只是因为头上还有个司辰压着。 只要司辰一日不死,属于三十位世外之神的正典就不会被判伪,那些知识将会永远有效。 “这不就是抽卡等级?”李林恍然大悟,随后眼中泛起一丝迷惑。 话说这么重要的设定为什么这么晚才放出来......? 67 只要你情我愿就不算找枪手 接下来几天李林都没出门,这对于饱受折磨的重塑之手门徒们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房间内,李师傅再一次扔下手中的钢笔,作为重度拖延症和维也纳国宝级退堂鼓选手,写个两百来字就花了他将近一个小时,绝大多数时间李林都沉迷在墨绿色桌面和《噤声》上。 玩物丧志了属于是。 门外勿忘我眉头微微皱起,李林反常的不出门给他带来了一丝不安,特别是知道李林被某位长生者标记之后,他甚至主动停掉了对李林的实时监控,生怕未来遭致报复。 对李林完全不了解的勿忘我不知道,李林的报复在某种程度上要比长生者可怕的多。 “焯,不写了!” 愤怒的李林再次把开头团成纸团丢进垃圾桶,突然他想起了自己久未蒙面的赞助人艾伦·狄更斯,眼前一亮。 兴冲冲的李林打开门,看见不远处勿忘我凭栏独立,消瘦的身躯像是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李林走过去抽出撬棍径直捅向勿忘我屁股,正在栏杆边上凹造型的勿忘我瞬间跳开,比起没凹完造型,还是被撬棍捅屁股更加痛苦。 自从李林来到瓦尔登湖酒吧之后,勿忘我数十年来保持已久的风度,在短短几天内迅速丧失殆尽。 “我要出去。” 李林大喊大叫。 勿忘我深吸一口气:“如果你想出去可以直接说,不必使用这些过激的行为。”强制性的行为对李林无效,那就只好通过怀柔的手段令李林主动对重塑之手产生好感和归属感。 李林斜眼看他:“你没病吧?”然后乘着勿忘我没反应过来,顺走柜台前的果盘拔腿就跑。 多瑙河日报的报社外,本杰明正摸着肚子站在十字路口,他打算去对面的小咖啡馆解决午餐,此时一道人影迅速由外至内来到本杰明面前。 “嘿嘿嘿嘿嘿嘿。”一阵极其耳熟的奸笑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在本杰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消失不见。 本杰明吓得打了个哆嗦,下意识以为撞鬼抬头看天,见到天光大亮周围没有异样后,才疑神疑鬼以为自己压力太大产生幻听。 他向前走了一步,一脚踩在香蕉皮上,猛地滑倒。 报社门口奸计得逞的李林奸笑着消失不见。 报社大楼中,艾伦·狄更斯有属于自己的办公室,作为《多瑙河日报》以及其他几家报纸中数一数二的特邀作家,狄更斯有足够的权利来对自己的待遇精益求精。 逮住边上走过的路人问出目的地后,李林端着所剩无几的果盘推开了狄更斯的办公室。 “你好请问哪位......猎人先生?”狄更斯抬起头面露微笑,看上去颇具风度,“正好,我这一周的创作已经告一段落,很快你就可以看到我们的主角大显身手了。” “好耶!” 喊完之后李林才想起来自己找狄更斯的目的:“我问你,如果我给大流士三世一万挺马克沁机枪,他能打赢伊苏斯之战吗?请用此话题写一篇不少于一万五千字的作文,文体不限,诗歌除外。” 狄更斯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李林,眼睛里有大大的疑惑。 “或者换一个题目,假如我现在支援1453年的君士坦丁十一世一千辆坦克,能不能重铸罗马荣光,看见罗马帝国如同闪电般归来?请用此话题写一篇不少于两万字的作文,文体不限,诗歌除外。” 过了一段时间后,狄更斯才结结巴巴地说:“我觉得......这个题目首先就很不现实。”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李林发出嘿嘿嘿嘿的贱笑声,“所以帮我写。” 狄更斯苦恼地抱怨:“可是我才刚刚写完稿子......你知道的,现在我完全不想动。” “可恶,你这样是大大的怠惰。居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磨砺自己的文笔,一点创造绝世名作的想法都没有。我——很失望。我很——失望。我很失——望。我很失望——!” 重复了四遍,每个字都被咬下重音,每个重音都不相同,足以见到李林的爱之深恨之切。 “好吧。好吧。我可以帮你写,但是价格?”狄更斯在李林画出的一张又一张大饼面前败下阵来,平心而论他对李林提出的议题还是挺感兴趣的,荒诞中居然还透着一抹学术味道,试问哪个男人不想玩历史推演呢? 李林下意识嘴贱:“明明是我提供了灵感和开头,俗话说万事开头难,你应该给我钱才对。” “倒也是。”狄更斯想了想,“那稿费我们五五分成?” “要是有英镑我绝对和你五五分成。”李林夸下海口,反正《噤声》从不用英镑美金结账,神秘世界有神秘世界的一般等价物。 “行。” 被李林忽悠瘸的狄更斯抽出钢笔旋开笔帽,铺开稿纸开始工作:“三天之后你来我这儿拿稿子。” 在经过本杰明的工作岗位时,李林一甩手,又将一块香蕉皮丢到他椅子下。 ...... 找到枪手的李林满意地回到了瓦尔登湖酒吧,再一次在前台酒保妹妹的幽怨注视下顺走了一盘果盘,反锁门窗躺到床上。 今天就是上次约定的漫宿线上聚会日,李林向来言而有信不打算失约。 将注意力放在面前升起的墨绿色桌面上,李林再一次拖动【道路:荒芜的圣所】,他的意识逐渐穿过圆融的黑暗,被浩大的无色星光所包裹,穿过流动的钴蓝色夜雾和风,重新来到荒草丛生的山顶空地处。 此时这里除了李林之外空无一人。 他拈起桌上的三张卡牌,丢向眼前的空地。 ...... 明日方舟世界,泰拉大地,切尔诺伯格核心区。 塔露拉躺在床上,目光直视着头顶的天花板,突然无色的星光从四周升起,将她的身躯包裹在其中,星光裹挟着她向上飞去,穿过重重阻遏,当她再度睁开眼睛时,陌生而又熟悉的山顶空地、坍圮的神殿废墟重又出现在眼前。 和上次有所不同的是,在场的所有人脸上都被一层钴蓝色夜雾所覆盖,恰到好处地遮蔽了每个人的长相,漫宿中的雾气似乎有着隐秘的特殊效果,以至于无论塔露拉怎么集中注意力,都无法从眼前人身上辨别出任何熟悉的特征。 此时塔露拉对面那个浑身笼罩钴蓝色夜雾的人影突然开口。 “我要沉痛地告诉你们一件不幸的事,我们这个聚会的名字已经被人取了,好在都是秘密教团,也不会有人去傻到申请专利。”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所以我们现在改名叫塔罗会还来得及,真的。” 好了,这家伙绝对是李林无疑。 68 漫宿线上聚会 “戳了,我是弑君者。”李林章口就来。 塔露拉左边站立的人影跳起来打李林:“别用我的代号去做坏事啊!” 虽然在隐秘状态下,身形长相和声音都变得无法辨别,但是别具风格的说话方式还是让塔露拉能够认出彼此......或许人再多一点,辨认的难度将会几何式增长。 年则对这种效果颇为好奇:“这是隐秘......这不是隐藏与迷雾之神的权能吗?我记得祂似乎在现世有一位无名的具名者,也能够行使隐秘的力量。” 在三十位现存的司辰中,执掌夜里2时的司辰是丝毧,祂也被称为漆黑亚麻,所执掌的领域是心与蛾。 丝毧的尊名中有一句“隐藏与迷雾之神”,实际就是在指祂拥有隐秘的权柄。 “隐秘能在现世使用吗?”她转头问李林,“如果是在现世的话,足够的隐秘能让你办到很多事情。至于你刚才说过的重塑之手——现世也有一个和我们重名的组织?” “答案是不行,不过我可以回去试试。”李林回答道,“我建议我们还是别叫重塑之手了,人家直接开出一万镑来收买我。” “区区一万镑,我也能给你一万龙门币啊。” “一万龙门币能和一万英镑比吗,我笑了。”李林开始嘴贱,“人家那一万镑可是真能兑换成金块的。” 塔露拉不满反驳:“龙门币也能换成赤金金条啊。” 李林破天荒地陷入沉默。 “下次记得多给我捎点金条。”李林沉痛地捂着脑门,他又一次失算了。 “放心,切尔诺伯格现在处于维多利亚、卡西米尔和莱塔尼亚三国的保护下,作为中立城邦,我们一样使用赤金作为通行货币。”塔露拉得意地摆了摆尾巴,“如果你要别的什么东西我也能带过来。” 眼见话题有即将跑偏的趋势,年不得不拍手制止:“好了,我们先讨论一下李林遇到的那个‘重塑之手’......跟我详细说一下情况。” 李林头上冒出一根钴蓝色呆毛,随后呆毛逐渐变长变宽变成对话栏,一大坨文字慢慢浮现。 “因为不是我在当猎人嘛,就接受了一个委托,然后消灭了一只水精灵,就被他们发现了,用一万英镑来诱惑我。结果我没能抵抗住他们的诱惑,而且他们的待遇真的很不错,没了。” 李林不太会叙述。 而且他还没好意思说自己在瓦尔登湖酒吧待得乐不思蜀。 “看起来可能只是一个巧合,他们的目的宗旨是什么?”年拨弄着手指,她不是特别喜欢思考问题,但李林属实是不靠谱到了极点。 “也没什么,就是我们这重历史在公元1999年的最后一天被司辰们裁定了,他们不打算坐以待毙,想从这重历史中逃出去。似乎还有一个叫做基金会的官方组织与他们敌对。” “听起来很像蠕虫派......” 年简单地描述了一下蠕虫派和蠕虫。 蠕虫派的名字起源于蠕虫,这种可怕的生物介于死和生之间,它们的力量源于“无”却能改变“有”,被漫宿中的居民们称为“非蛇之蛇”,它们不断增殖于已逝司辰的尸体之上,窃据祂们的位格,侵蚀祂们的权柄,染指祂们的准则。 “你应该知道有些司辰已经逝去。” 在漫宿还不是今天这个样子,林地尚未陷入黑暗之时,漫宿曾有一位真正的至尊司辰,祂的名字是骄阳,直到置闰的发生。不焚之神,即司辰白日铸炉于自己的神国锤炼场中,将彼时的漫宿至尊骄阳分裂杀死。 骄阳的三位具名者成为了新的司辰,祂们分别是执掌中午十一点的揭露无疑之神,弧月;正午十二点的凄美终局之神,残阳;以及下午两点的平息靖声之神,昕旦,同时,骄阳分裂时的伤口化作了执掌下午4时的毁灭之神,司辰·裂分之狼。祂们四位被合称为骄阳四子。 直到蠕虫寄生于骄阳的尸体上,一些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它们大举入侵现世和漫宿,试图将所进入的世界全数化作虚无,司辰们击退了蠕虫,将它们羁押于漫宿的蠕虫展馆中,那里由司辰上校亲自坐镇。 至于蠕虫派则与蠕虫不同,他们被称为蠕虫仅仅是因为他们不干好事,成天抱怨万物本质,期待司辰毁灭,所有生灵“自由”。 听上去就像是神友们一样。 “既然如此,那个和他们敌对的基金会,很有可能就是飞鸟派了。当然绝大多数长生者都不会加入任何一方,毕竟对于他们而言生命漫长,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 与蠕虫派相对的是飞鸟派人士,他们期盼在漫宿中攀升,并且拥护司辰和辉光,谈论着“有一天太阳将不再流血”,和兔友性质雷同。 年托着下巴:“或许我可以把这个情报卖个好价钱......”她在漫宿中需要有些盟友,这个情报能够让那些人支持她。 “特蕾莎。”李林突然开口,“去找特蕾莎·加尔米耶,一个灯之长生者,也有可能是具名者,她的尊名是【巴尔多梅姬】,她应该是呆在纯白之门附近的睿智骑士小屋。” 作为密教模拟器这个游戏中重要的背景人物,特蕾莎·加尔米耶是一位能被召唤出来的存在,她自称自己是一位长生者,但无论是游戏中的表现,还是种种线索,都表现出她其实是一位追随守夜人·瞳中扉的灯之具名者。 比起其他几位不怎么讲人话的具名者,特蕾莎虽然也会讲谜语,但也能正常交流,这是好事。 年点了点头:“巴尔多梅姬......我知道了,有机会我会去找她。” 无论是灯之长生者,还是灯之具名者,他们对漫宿中的情况都了如指掌,更是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边境小路,那些光明者们也正是通过这种方式,大量赚取盟友。 她没问李林的消息是从哪个渠道来的,这是年和李林彼此之间的信任。 她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古旧的物件,它看上去像是个布满锈蚀的金属罗盘,但是却被三道彼此相扣的金属环框在其中,随着年的手掌摆弄,金属天球的中心荡漾起一抹明亮的火光。 年把这只天球丢给李林。 在这一奇物入手的瞬间,系统的数据视野开始疯狂地刷新。 【古旧铸物】 【三级铸相奇物】 【特性:变换。此物的中心永远燃烧,此物的刻度旋转不休,此物的成就不可估量,此物的罗盘指向某人。将这件奇物的罗盘指针对准刻度,你将能呼唤炽热者,天工·年自漫宿中来到你的身边!】 【特性:无距。天车轮转之时,有六百群星随行,辉光无远弗届。将这件奇物的罗盘指针对准刻度,能够跨越世界的门扉,将年短暂地召唤到你身边,或将你召唤到她的身边!】 【特性:玉成。此物可成就某事,亦可被某事成就。将这件奇物的罗盘指针对准刻度,必定能够完成一件你所指定的事,剩余次数三次!】 【特性:鼎革。此物变革一切。以其为中心,所有的事物都会或快或慢地被其逐渐改变,或是变更形态,或是重铸内里,随着时间的推移,改变的范围也会增加。】 【由于你是年指定的通晓者,特性:鼎革代价已豁免!】 【“天有洪炉,地生五金”......虽然可以用来成就各种事业,却没人知道具体原理。】 69 第二次穿越 “一个我在锤炼场劳动时造的小玩意儿。”年解释说,“我觉得它能帮到你。” 确实如此,这是李林手中持有的最高等级的传世奇物,而且无需为此承受代价。 等级越高的传世奇物,它们的作用和代价就越明显,倘若李林没有被年指定豁免代价,那么当他持有这件三级的铸相奇物时,将会无可逆转地被【古旧铸物】的力量改变,或是将皮肤变成金属,也有可能将内脏变成灰烬......更可怕的是这种改变趋势没有上线。 假以时日没有阻碍,它或许能将一片大陆完全变成金属。 李林把那件奇物收了起来,认真地说了句谢谢。 以他的性格,能不加任何修饰词说句谢谢,比登天还难。 “至于裁定历史......”夜雾遮掩下的年皱起眉头,“这不是我能涉及的层次,这是只有三十位司辰才能决定的事,哪怕是像坩埚公这样显耀的具名者,也只有发表意见的权利,我听说现世有一个寂静书局,他们的管理员能够直接向司辰提出建议。” “不过,倘若你成为了长生者,那么就能够避免被裁定,或者到那个时候你直接逃进漫宿。” 长生者的席位有限,但年很清楚,目前坩埚公之下,还有一席炽热者的席位。 有自己在漫宿里作为李林的帮手,至少能够让他在竞争时减少压力......更何况年不会忘记,当初在切尔诺伯格的时候,李林可是直接喊出了白日铸炉的尊名,令祂自锤炼场中向遥远的泰拉大地投去一瞥,彻底毁灭了盘踞在北境的长生者科西切。 也就是说不仅仅是自己,李林很有可能也早就被不焚之神所注视了。 解决了现世重塑之手的事情后,轮到塔露拉发表意见了。 “最近莱塔尼亚那边逼迫的比较紧,当然他们看重的不是切尔诺伯格,而是你给我的那些知识。”小龙女疲惫地叹了口气,“对于那群制定大陆现有法术体系的人来说,这种跨过法术形式,直接揭示世界真相从而撬动力量的‘知识’,几乎让他们发疯。” 明日方舟世界的莱塔尼亚,是一个法术氛围相当浓厚的国家,当地的源石技艺普及率极高,且多与音乐相结合,这为莱塔尼亚带来了繁荣的音乐艺术,并曾使莱塔尼亚对感染者持更宽容的态度。 莱塔尼亚过去曾笼罩在巫王的统治下。几十年前,莱塔尼亚拒绝了成为高卢附属地的要求,在四皇之战中率先挑起对高卢的战争,这就是高卢-莱塔尼亚战争。战后莱塔尼亚夺取了高卢的土地、技术和人才,但国家满目疮痍,巫王继续执政。 后来有一对双子公主打败了巫王,双子女皇成为了莱塔尼亚新的统治者。 “双子女皇,听上去很像是一位司辰......不,两位司辰。”年的声音幽幽响起。 双子女皇拥有史无前例的双生现象,她们的身体彼此连结,就像是一对无法分离的连体婴儿,当然在漫宿之中也有两位司辰,呈现出这个模样。 即海之孪生子。她们一位是女巫,一位是巫女,执掌着上午的六点和下午的六点,很难说明日方舟世界中莱塔尼亚的双子女皇,是否早就受到了海之孪生子的影响。 “卡西米尔需要感染者骑士,而切城能够借此锻炼自己的将领,已经有不少干部通过这种方式出名;维多利亚则需要切城旗帜鲜明地保持中立,而我们同样需要这种方式来喘息;唯独莱塔尼亚开出的价格最高,但是我现在手头上却拿不出交换的秘传。” 塔露拉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看向年和李林:“无论如何,泰拉这边的矿产和体系,还是有价值的,我想我们可以建立一个跨世界的——交换,额,贸易......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没意见,锤炼场里这种东西并不稀缺。”年回答道,“但是这种秘传的等阶太高,具现出来恐怕你没办法直接带回去。” 知识是禁忌,知识是力量,知识是毒药。 知识会带来恐惧,也会诱导入迷的学徒走向灭亡。 “可以给我。”李林适时出声,“有便宜不捡是王八蛋。” 年没理打算作死的李林:“......所以我打算找一些相对低级的秘传给你,这样更安全。” “低级也行。”塔露拉在这方面表现得相当宽容,“反正我大批量收购,到时候我们还是在这里交换就行。” 就算因为她们都曾经生活在同一片大地上,但交易就是交易,炎国有句古话:亲兄弟还明算账,但凡谈感情,那必定要伤钱。 “对了,我接下来有可能会联系不上你们。”李林突然开口,他有种预感,当前的时节马上就要过去了,按照规律,系统的穿越倒计时也该冷却的差不多了。 “这......” 塔露拉有些为难。 “不用担心。”年突然开口,“我之前问过坩埚公。只要你接下来要去的世界能够被定位,你就依然能通过入梦进入漫宿。” 她能被李林带到漫宿,自然也会对这方面留心。 “反正到时候我再试试。”李林对此永远乐于尝试,换句话说就是乐此不疲的作死。 “嗯,我的话没有什么情况,现在正在前往叙拉古的路上。”弑君者平静地开口,“祖母需要我回去一趟。” “你奶奶?”李林开始嘴贱。 “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你的话里听到了失礼的味道。”弑君者恼怒地喊道,“祖母是我们叙拉古黑帮的称呼,因为她地位最高而且辈分大,不意味着我和她有血缘关系。” “懂了。”李林似懂非懂点头,其实他压根儿没懂。 “总之有特殊情况我会先找塔......额,【斗士】,然后在线上和你们联系的。”弑君者叹了口气,然后惊讶地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你们为什么都看我啊。” “不,我只是还挺意外的......”塔露拉有点受宠若惊,“毕竟这是第一次有人正儿八经叫我代号。” 年则好奇地歪了歪脑袋:“其实我们现在还没有必要互称代号吧......毕竟现在四个人都彼此知根知底。” 李林更加直接,他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指着弑君者:“你好中二啊哈哈哈哈哈。” 弑君者气的跳起来追着李林打:“全场就你最没资格说这话!” ...... 上午七点,一列火车准时抵达维也纳。 “咕咕咕咕。” 汽笛声回荡在月台边缘,惊起一堆肥硕的鸽子,走出月台的乘客经常会把食物残渣随手丢弃,这对于鸽子们来说不亚于一道大餐。 人群如同潮汐一样从列车上走下,在列车的第三个车厢里,一个身体娇小的少女拎着一个手提箱从人潮中挤了出来,奇怪的是,无论是从人群中挤出,还是拎起那个相对她来说巨大的的手提箱,对她而言看起来都不算困难。 她站在月台上,注视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她的身躯开始颤抖,一阵不加掩饰的恶意从人群的彼岸传递而来,这让她几乎有种掉头回去接着流亡的冲动。 好在她遏制住了这种冲动,只是静静凝视着那个头发花白,身穿黑白两色衣服的女人,一只皮毛光滑的小黑狗跟在那个女人的裙边。 那个女人没有眨眼。 人潮从她的面前涌过,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 瓦尔登湖酒吧。 李林坐在床上,看着面前升起的墨绿色桌面。 【姓名:亚伯拉罕·李林】 【职业:整合运动导师、钥匙猎人(前)】 【性相:铸。】 【当前阶段:第一印记。】 【特性:矿石病感染者(施法速度增加,寿命缩短)、大限临头(每一次施法都会造成寿命上限缩短)。】 【健康:3】 【智力:4】 【已锚定世界:醒时世界(密教模拟器)。】 【当前世界:醒时世界(密教模拟器)。】 【当前剩余穿越次数:1(无冷却)。】 【持有秘传:专属0级伪典秘传·石中火(铸、燧)、二级残典秘传·斑驳拟态(蛾)、一级残典秘传·炽热的熔渣(铸)】 【专属秘传升级进度:3/9】 【当前时节:风静浪平的时节。】 【明天会是更好的一天。】 “好极了。”李林微眯起眼盯着窗外的天空,伸起懒腰感慨一句:“又是个好天气啊。” 他伸出手按在桌面上:“穿越。” <从炸阿兹卡班开始> 70 谢邀,人在阿兹卡班 李林睁开眼睛。 这次的穿越和前几次不太一样,他的周围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四周阴冷潮湿,似乎身在一处不算大的环境里。 李林面前升起墨绿色桌面,系统桌面发出的黯淡星光照亮了四周的环境......阴森的石质墙壁,带着咸腥味道的空气,冰冷的铁窗和栏杆门,还有狭窄走廊两侧点燃的墨绿色灯火。 李林心中泛起不安,黑眸微微眯起。 见鬼......这他妈是什么垃圾开局。 墨绿色桌面上开始浮出文字,提示他现在身在何处。 【已锚定世界:醒时世界。】 【当前世界:“哈利·波特”。】 【当前剩余穿越次数:0(冷却时间计算中,回归锚定世界不消耗次数)。】 【当前世界并非锚定世界,通用语言已生效!】 【当前时节:疑心暗起的时节。】 【我是否正被人盯梢?】 天可怜见,李师傅刚刚摆脱邪名季节,这会又回到了邪名增殖,猎人查岗的时候。 好在他现在身处牢狱之中,邪名再多也对他屁用没有——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所以说这究竟是哪儿?哈利波特世界的监狱可太多了。 哈利波特世界的剧情李林已经有些模糊,只记得霍格沃兹里面个个都是好汉,带头的邓布利多教授魔法界人称呼保义,下面凤凰社一百单八将能文能武,一年级学生开局就会释放不可饶恕咒,夜游禁林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大反派伏地魔直接被哈利·波特一棍子捅死......应该是这样吧? 李林没发现自己把剧情完全记岔劈了。 为了试验自己身在何处,李林开始大喊大叫,当他张开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声音前所未有地低沉......好像连续手冲七年每天七次一样。 “最好别让我知道这是哪儿。”李林冲到铁栏杆门边,扒着栏杆对空气放狠话。 如果这里有狱卒就好了。 两边都是同样的牢房,李林对面的狱友蓬头垢面地坐在地上,胡子和头发结成一团像是毛线球,他的长相看不真切,对于李林大喊大叫的举动也没有任何反映,像是死了一样。 李林眯起眼睛,他心中升起一个猜想。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他清了清嗓子,站在铁栏杆后。 “上回书说到,彼时的魔法界,英格兰有伏地魔侵扰,奥地利有格林德沃盘踞,邓布利多召集众巫师,要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传说邓布利多在出征之时曾言道......” “该死!你这个该死的臭虫!癞蛤蟆皮!不要提那个耻辱的名字!” “你这个猪猡!你在说些什么?!” 一瞬间整座监狱沸腾了起来,尖叫声,痛骂声,捶胸顿足声不绝于耳,甚至还有用东西砸墙的声音,在这众多声音中要数斜对面那娘们的声音最尖锐刺耳,她原本躺在地上,在听清楚李林说什么之后直接弹了起来,手臂甚至伸出了栏杆。 “你这个......匍匐在主人脚底下的臭种,泥巴种,肮脏下流的东西,你怎么敢污蔑主人,你怎么敢投靠邓布利多那个巫师的耻辱,你该被千刀万剐!钻心剜骨!钻心剜骨!” 当然她很明显是放不出魔咒的,严重的身体虚弱让她再次仆倒在地上。 李林冷笑一声,对着她指指点点:“好,我汤姆·里德尔就欣赏你这种好狗。” 他虽然不太记得剧情,但是伏地魔名字还是记得挺清楚的。 “你该死!你该死啊!” 那女人倒在地上喊叫,可惜在虚弱的状态下,就算是“喊叫”也和轻声说话没什么两样,这群在监狱里的狱友们一个个骂骂咧咧地逐渐声音轻了下去。 对面牢房里,那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动了一下,他抬起头,从毛茸茸的乱发下凝视着李林,发现到李林在注意他后,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开裂的唇角。 看上去蛮恶心。 李林笑了,一向只有他折腾别人,从来没有别人折腾他的。 “你好我是亚托克斯,梅林亲传大弟子。”李林开始向对面的狱友灌输垃圾话,“想看看梅林教给我的魔法吗?” 那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发出嘶嘶的笑声,他依靠在墙壁上,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挥了挥,示意李林表演给他看。 没人会相信李林真的是梅林亲传的身份,因为真正的梅林被称为“魔法王子”,是所有巫师心中最崇高的对象,正是他辅佐了亚瑟王,一手缔造了巫师界的秩序,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巫师。 “不列颠魔法,阿尔托莉雅开饭啦!!!” 吼声惊动四周的囚徒,侧目望去,李林正趴在围栏边,抓着围栏用力嘶吼。 “阿尔托莉雅开饭啦......开饭啦......” 吼声在监狱长廊回荡,不多时,一阵阴冷严寒的气息从下方飘来,四周的地面上甚至结出了冰霜,十几袭破烂黑色斗篷从走廊尽头出现,随后缓缓移来,它们一间间地拨开生锈沉重的门锁,在空中盘旋着。 摄魂怪。 在哈利波特的故事中,摄魂怪被认定为是世界上最为丑恶的生物。摄魂怪吸食人们的快乐,因此会让接近它们的人感到抑郁和绝望。 它们还能够吸走人的灵魂,把他们变成一种行尸走肉的状态,只剩下一副“空空的躯壳”,只有一个地方会有数量如此众多的摄魂怪,那就是位于北海之上的巫师监狱...... 阿兹卡班。 “坏了......” 对面的男人只来得及发出这样一声低沉的哀叹,便被两个摄魂怪一前一后堵住,它们漂浮在那个男人的上方,缓慢地做着圆周运动,数秒后它们离开了那个牢房,而对面的男人仰面躺倒在地上,只有胸膛还在微微起伏。 “不......你这个疯子!”斜对面的女人嘶声咒骂着,然而她似乎是摄魂怪的常客,足足有四只摄魂怪围绕着她漂浮,所以她倒的比谁都快,当摄魂怪离开她的牢房时,她的手指上甚至泛出了灰色的霜。 四周的狱友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起初他们还能低沉地咒骂两句,到最后所有人全部浑身脱力地倒在地上,摄魂怪的进食夺去了他们全部的正面记忆和情绪,他们之所以没有死,全是靠着自己顽强的意志。 在所有人都倒下后,它们自然也没打算放了李林,事实上这群被关押在这里的囚徒们,每一个都是摄魂怪的食物来源。 三只摄魂怪缓缓地飘了进来。 它们环绕在李林的头顶,缓缓降下。 李师傅抬起头和它们对视,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自己变得虚弱了,相反,一种奇异的清凉感正从大脑上淋下来,就好像大夏天喝了一杯冰镇肥宅水一样畅快,那些从出生以来就一直陪伴着他的杂音,第一次销声匿迹。 他妈的,这也太爽了吧? 李林感觉浑身像是被解开了枷锁,黑色的双眸变得愈发深沉,就像是深渊,也像是夜空。 三只摄魂怪开始剧烈的颤抖,它们摄入了大量的“杂质”,那些杂质对于它们来说太过滚烫,像是火炉边飞溅的滚烫铁水,也像是太阳表面放射的耀斑,摄魂怪发出尖利的哀嚎向着墙上撞去,那袭黑色的褴褛长袍变成了一滩抹布。 更多的摄魂怪向李林的牢房飞了过来,它们盘旋着下降,然后如同炮弹一样飞出去,几个躲闪不及的囚徒被它们扑在身上,一阵剧烈的颤抖后彻底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 “该死......该死......”那个倒在地上低声咒骂的女人前所未有地压低了声音。 为什么摄魂怪见了他,就跟看见天敌一样? 71 我抓到摄魂怪daze 无色的星光从李林的四周升起,被摄魂怪簇拥的李林感觉浑身有劲儿。 【已检测到当前世界特有力量体系:魔咒!】 【当前魔咒性相:灯。】 【可转化为对应秘传。】 【可转化次数:1】 好奇于摄魂怪能给自己转化出什么秘传的李林,当即选择了转换。 墨绿色桌面上迅速多出了一张金色为底面的秘传,当李林凝视它时,卡牌的边缘荡漾起柔和的光,像是上好的丝绸。 【三阶秘传:魂魄出窍】 【等阶:残典】 【性相:灯】 【魂魄动摇,身躯俯首,精神向更高处飞去,光透过瞳孔渗入。升得越高,见得越多。】 【“Imperio”。】 没有任何的安全次数限制,系统温馨提示李林,这个世界的魔咒有其特殊之处,它和使用者的魔力,心态,血脉,情绪挂钩,倘若状态绝佳,连用个十几次也不是问题,自然转化过来的秘传也具备了这个特性。 也就是说,由哈利波特世界魔咒转化过来的秘传,有部分可以无限次使用,而不必担心大限临头。 特别是哈利波特世界的三大不可饶恕咒,比起对魔力的要求,更看重的是巫师的情绪......而众所周知,情绪调动这种事情对李林而言轻而易举。 不光是自己的,还有别人的......比如说现在阿兹卡班中这群如丧考妣的巫师囚徒们。 吃饱喝足的摄魂怪们最终畏惧地从李林身边退开、散去,它们逐渐飘向了下一层,而伴随着他们彻底离开,还没有死的巫师囚徒们也开始了低低的咒骂。 “OK兄弟们,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李林双手伸出栏杆,“我宣布个事,现在谁还有反对我是梅林亲传身份的?” 全场一时陷入寂静,一些巫师囚徒甚至惊愕到扑到栏杆边上,注视着精神焕发的李林。 刚才他们可是看见了,几乎所有的摄魂怪都围到了李林身边,而现在他不仅没死,还他妈活蹦乱跳......这是真邪门儿。 “该死,别说你是梅林亲传,就算你说是梅林亲爷爷我也不反对......”对门的狱友有气无力地说道,“还有阿尔托莉雅是谁——为什么你一叫这个名字,黑袍子们就过来了?” “蠢货,小天狼星......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蠢——”斜对面趴在地上的女人嘶嘶地笑着,声音沙哑,“那根本不是什么该死的魔法,他就是靠吼叫引来了那些黑袍子——” 还没等小天狼星反驳,李林便冷笑一声,重新清了清嗓子站在铁栏杆边上。 “看来有人不相信我的魔法啊?那再来一遍,阿尔托莉雅开饭啦!” “见鬼!” “不!” “我超,别!” “我信我信我信!” 整层牢房里还没死的巫师囚徒们,开始纷纷大叫央求李林收了神通。 就连小天狼星也发出了惊慌失措的大喊:“停下,快停下,我相信你那是魔法啊!” 更令人惊惶的是,一阵阴冷的气息再度从下方传来......似乎李林的呼唤成功地吸引了新的摄魂怪们。 “该死,让贝拉这个疯女人闭嘴!”巫师囚徒们没法解决李林,就只好解决另一个不安因素,好在那个被叫做贝拉的女人已经相当虚弱,除了倒在地上碎碎念以外,并不能做些什么。 摄魂怪再一次飘了过来,所有的囚徒们迅速双手抱头躲到墙角。 小天狼星在蹲到墙角前还不忘对李林示意,让他躲起来。 在小天狼星看来,李林的活力四射不过是强撑出来的假象而已,就算他有足够多的快乐回忆,也抵不过摄魂怪群的车轮战。 摄魂怪来到李林的牢房前,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抱头蹲防,只有李林还在朝它瞪着眼睛,摄魂怪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一个自讨苦吃的小甜点。 “快蹲下!”小天狼星偷偷从袖口的缝隙中抬起头,示意李林别逞强。 李林闻言瞪大眼睛,旋即向着摄魂怪们震声:“这里是阿兹卡班,该滚的应该是你们吧!” 摄魂怪是一种非存在,这意味着它们超越生死的界限,也很难确定它们是否有和人类似的情感智力,但是今天阿兹卡班在坐牢的各位都亲眼见证了一件事,那就是摄魂怪们也会畏惧。 它们像是躲避一样散开,似乎李林不是一个囚犯,反倒是摄魂怪们的君王。 “梅林的胡子啊......”小天狼星眼睛发直,喃喃自语。 然后他看见李林伸出手,拽住了一只体型尚小的年轻摄魂怪,它试图拼命挣脱李林的手掌,却被李林扯在手中逃脱不开。 见到有同伴已经被抓住,其余的摄魂怪们纷纷一哄而散。 摄魂怪有着灰白色的皮肤,成年的摄魂怪皮肤还有斑点,伴随着年岁的增加这些斑点会越来越多,皮肤表面甚至还有黏液增生,非常恶心。 好在这只年轻的摄魂怪仅仅只是皮肤呈现灰白色,既没有生出斑点也没有分泌黏液,摸上去还挺光滑,手感不错。 所有的摄魂怪都穿着黑色的袍子,众所周知,内裤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藏在裙摆下。 李林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会心的笑意,他把那只摄魂怪压倒在地上,年轻的摄魂怪不断挣扎,却依然无法逃脱李师傅的魔爪,用膝盖压制住摄魂怪后,李林伸出手去揭开摄魂怪的袍子...... “梅林的胡子啊......他想做些什么?”几乎所有人的心中都盘旋着这样一个疑问,就连头发乱糟糟好似海草的贝拉特里克斯,也忘了趴在地上咒骂,而是爬到铁栏杆边缘,围观李林。 在他揭开摄魂怪褴褛长袍的一瞬间,摄魂怪突兀地从地上消失了。 李林有些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不过这次没有人敢再嘲笑他——毕竟不是谁都能对摄魂怪呼来喝去,并且将它压制住,考虑到李林的表现,他在阿兹卡班监狱根本就不像是在坐牢...... 李林回到自己的床上坐好,眼前墨绿色桌面不动声色升起。 一张灰黑色的召唤物卡牌在幼妹身边出现,在灰色雾霭的背景中,一只身披褴褛黑袍的怪物正微微颤动着。 【召唤物:摄魂怪】 【性相:冬】 【当前阶段:第一印记。】 【摄魂怪诞生于阴暗污秽的角落,它们通过接触和亲吻吸取力量,直到被它们垂青的目标再无声息。】 那只摄魂怪向李林臣服,自愿变成了他的召唤物。 72 对她使用钻心剜骨吧 “好,从今天开始你就叫雷克斯。”李林毫无负担地把摄魂怪的名字给改了改,“你可是价值两千万的乖宝宝啊。” 考虑到自己周围狱友们的情绪稳定,李师傅没有选择把自己的新宠物雷克斯放出来遛一遛,否则饱受创伤的囚徒们怕是能有几个当场疯掉。 在阿兹卡班,摄魂怪是唯一的狱卒,而李林能把摄魂怪玩弄在股掌之间,变成他的形状,自然可以算是阿兹卡班人上人。 “笑了,没想到爷竟然是阿兹卡班典狱长。” 得志便猖狂的李林发出阵阵狂笑,让阿兹卡班的诸位囚徒们痛苦不堪。 ——被摄魂怪折磨完的好兄弟们只想乘此机会吃点巧克力补充热量,就算最能叫骂的贝拉此刻也沉浸在疲惫中,有人给她扔了一块手指大的巧克力,让她暂时安静下来别去惹李林。 但她不去惹李林,不代表李林不会去惹她,众所周知李林的心眼小到连唐三都要拍案叫绝。 那边贝拉——全名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的女食死徒,伏地魔最忠诚的追随者之一——正趴在地面上吃巧克力,那是她的食死徒同伙悄悄丢给她的巧克力蛙腿,这种特别的糖果能够补充被摄魂怪夺取的体力和精神,是阿兹卡班中数一数二的硬通货。 突然一只脚出现在贝拉的牢房前,她惊愕地抬起头,看见一脸奸笑的李林正蹲在门口,所有人都震愕地看着蹲在那儿的李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很久,小天狼星才结结巴巴地出声:“你......你是怎么出来......” “门没上锁。”李林实诚地回答,刚才那群摄魂怪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后几个为了不遭到李师傅的毒手,甚至没来得及关门。 “当然我刘华强一向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别指望我会给你们开门。”李林洋洋得意地说道。 小天狼星心说你刚才不是还管自己叫亚托克斯,而且刘华强又是谁?奉公守法这个词真的和你搭边吗? 但他没敢说。 李林蹲在贝拉的牢房门口,硬生生从她手里掘出了那根巧克力蛙腿,与此同时还阴恻恻地说道:“我知道有些人对我心怀不满,但我不在乎,只要别让我听见抱怨声,否则我会叫来摄魂怪捅爆他的腚眼子。” 一时间牢房中鸦雀无声,隐约有人在倒抽凉气。 英国魔法界那也是英国地带,众所周知英国对于恋爱对象一直相当开放,但没人会选择和摄魂怪谈恋爱吧? “该死的,该死的......你这个——” 贝拉低声咒骂着抬起头来,她曾经富有光泽的头发已经变得干枯,美丽的容颜也变得狰狞丑陋,皮肤干燥,指甲开裂,身躯瘦骨嶙峋。 可她眼瞳里依然燃烧着剧烈的仇恨,她怨憎地诅咒着那些胆小怕事的巫师们,发誓要将一切阻碍在伏地魔面前的人虐杀殆尽。 嘭—— 巨大的声响从贝拉的牢房中响起。 李林抽出撬棍砸开了她牢房的锁。 不会开锁咒,不意味着李师傅不能物理开门。 “你想干什么?” “好!” “这不可能!” 数种不同的惊叫声同时响起,其中尤以小天狼星为最,他急切地趴在牢房栏杆上试图制止李林的行为,然而几乎所有的食死徒们都在狂喜。 能被关进这一层的,绝大多数都是伏地魔的死忠,他们都在左臂上刻上了黑魔印记,且在伏地魔销声匿迹后依然高举他的名号为他作战,才会被魔法部关进这所监狱中。 然而第二声巨响迸发时,所有人都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鸡。 李林拖着贝拉的头发从牢房中走了出来,冰冷的地面粗糙不堪,女食死徒奋力地挣扎,却完全无法挣脱李林的手掌。 李林将她拖到这层监狱的中心。 此时对于他抽出撬棍,一众巫师囚徒也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只是不由自主地起立,沉默地注视着李林接下来的动作,没有人为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求情,哪怕他们同为食死徒。 “不......住手!你不能杀我!”贝拉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李林笑了,只是这抹笑容在众人眼中无比冰冷。 他举起撬棍,一棍抽打在贝拉的肩膀上,都说肩膀是人体中最坚韧的几块骨骼之一,可是在撬棍的抽打下,它迅速地凹陷了下去,产生出奇怪的形状。 女食死徒的眼球凸了出来,巨大的痛苦袭击了她,浓重的血色充斥在她的视界里。 第二棍,小腹。 肉体发出皮革断裂的声响,贝拉缩成了一团,所有人都面色惨白地盯着这一幕发生。 他们全部用过三大不可饶恕咒,其中夺魂咒无声无息,并不会产生剧烈的痛苦;索命咒则能迅速快捷地为对象带去终结;唯独钻心咒能带给对象无比痛楚的折磨——但不会产生巨大的伤口。 所有巫师都对这种肉体上的酷刑嗤之以鼻,因为他们有无数种魔咒能够破解,就算受到了创伤,也有强大的魔药体系能够治疗。 在今天之前,他们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贝拉的下身渗出血。 “在遥远的东方有一条龙......抱歉,唱了出来。”李林歉意地笑了笑,“在遥远的东方有一种刑罚,名叫幽闭。” “就是用木棍击打女子的下腹部,令她永久的失去生育能力,当然我隐约记得你似乎给伏地魔生下过孩子来着,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李林平静地说道:“你们都是伟大的巫师嘛,总会有方法救她的对不对?” 他环视四周,所有被李林目光扫到的人全都战战兢兢地低下头去,他们下意识地将其和黑魔王的注视对比,却悲哀地发现,无论伏地魔有多恐怖,他毕竟已经销声匿迹了,而李林这个魔头近在眼前。 而且几乎所有人都震撼于李林所叙述的事物——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居然给伏地魔生下了一个孩子? “不,没有......没有——” 贝拉捂着自己的小腹惨叫,她的心中震惊和恐惧两种情绪交错滚动。 事实上她根本还没有产生那种想法,在伏地魔纵横魔法界的时候,她虽然是伏地魔追随者的首领,疯狂地迷恋着黑魔王,可彼时的黑魔王并没有那方面的需求。 战胜死亡,是伏地魔自始至终的野望。 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与伏地魔的女儿,别号“卜鸟”的戴尔菲·里德尔,是在霍格沃兹之战前,也就是1998年才出生于马尔福庄园。 当然现在这个孩子不可能出生了。 李林的第三棍抽打在贝拉的膝盖上,然后踩上一只脚,将她的关节踩得反过来。 “说实话我记不太清你的名字,不过我听说你钻心咒用的不错,这样,我给你一个机会。”李林漠然地注视着贝拉的脸,然后把她拖到小天狼星的面前,“小天狼星·布莱克?” “我是。”蓬头垢面的男人复杂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那就好。”李林点了点头,一指地上半死不活的贝拉,“就当是为了那些受害者好吗?对她使用钻心剜骨吧。” 73 不是一个黑魔王 钻心咒当然还是没能释放成功。 巫师囚徒们太过虚弱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他们被关入牢房时,都被收缴了魔杖。 众所周知,巫师不能失去自己的魔杖,就像3d区不能失去蒂法。 贝拉被李林丢回宿舍,顺便叫来两只摄魂怪狱卒,往她嘴里塞点东西以防她立马死了,李林不是什么善人,主要是小天狼星认为,贝拉这群伏地魔的死忠还有价值。 魔法部将他们关押在这里,一方面是为了彰显战争胜利和自己的正确性,另一方面......谁知道伏地魔到底死没死透? 大难不死的男孩哈利·波特令不可一世的黑魔王销声匿迹,可谁都不敢保证那个曾令魔法界闻风丧胆的魔头彻底死了。 所以为了确保这批人最低限度的活着,魔法部每过一个月都会派专员前来,名义上是视察,实际上是进行一定的补给,以免他们全死光了。 上次魔法部派人来已经是三周前的事,也就是说最多一个礼拜,魔法部就会重新派人前来。 李林这种热衷于作死的人自然是对此完全不在意,不如说他很想会会魔法部这帮人,说不定还能搞到些魔咒呢? 这种想法被小天狼星劝阻了。 “我知道你对现状肯定有很多不满,老实说我也很想干魔法部那群狗娘养的......”小天狼星竭力从自己干涸的大脑中憋出完整的词句来,“但是我们还不能这么做,不然整个魔法界一定会,一定会......” 昏暗的牢房里李林向他投去疑惑目光。 他怀疑这么多年牢坐下来,小天狼星脑子出问题了。 “我觉得你脑子有问题。” 李林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小天狼星苦笑一声,李林没说错,摄魂怪常年累月的吸食,对这群巫师囚犯而言的确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创伤。 他因为心中有着执念,虽然痛苦和愤怒,但这份执念却支持着他撑了下来,没有在长时间的折磨中像其他人一样,要么变成疯子,要么变成傻子,前者被负面情绪彻底笼罩黑化,后者已经完全丧失了活着的动力。 “所以为什么不能杀?我觉得你有一点搞错了,”李林对小天狼星谆谆教导,“魔法界在乎的永远是稳定,如果我们此刻生米煮成熟饭,那他们就只能捏着鼻子接受。” 李林不太会比喻。 小天狼星面色古怪,在他看来李林更像是一个疯子,但他不敢说。 贝拉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对了,我是犯了什么事儿进来的?”正在思考之时,李林的声音再次在小天狼星耳边响起。 小天狼星沉默不语,这话他没法接。 这么长时间折磨下来,能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已经很了不起了,谁还会去记别人的罪名? 果不其然没有得到回应的李林恼羞成怒,把小天狼星踹回了自己的牢房,让那边的摄魂怪来落锁。 打发摄魂怪离开后,李林重新回到自己的牢房,顺带把门关上,坐在床上陷入沉思。 他感觉自己对剧情的熟悉度并不是特别了解,除了一些相当著名的人名以外,也就记得一些特别的大事件。 “尼可·勒梅的魔法石,密室蛇怪,小天狼星越狱,火焰杯,凤凰社,邓布利多寄了,伏地魔寄了......小天狼星人还在,这说明至少还没到第三学年,可万一哈利·波特那疤头小子还没入学呢?” 李林的优点就是从来不在一件事情上拘泥太久,他打算入梦来联系一下漫宿。 墨绿色桌面升起,浩大的无色星光环绕着李林的意识,穿过那层圆融的黑暗向上飞去,钴蓝色的夜雾扑面而来,然而没有密教世界那复杂宏伟的漫宿景象,李林睁开眼睛,看见的只是一片浓重的钴蓝色光雾。 这也是漫宿? 他疑惑地看向墨绿色桌面,其余的卡全部暗淡无光,只有【道路:荒芜的圣所】还在闪烁着微光,李林拈起那张卡向眼前空地掷出,随后庞大的风将他继续向上扯去。 当李林再度睁开眼睛时,他又一次出现在了荒芜的山顶,但除了他以外,此处空无一人。 墨绿色桌面上,有几张不知何时出现的新卡。 只是与其他情况下不同,这些卡全部都是翻转过来的盲卡,无论李林用什么手段,都无法在不反转他们的情况下看清卡面上的内容。 “笑了,不会给我翻出个黑魔王吧?” 李林一不做二不休把四张卡全部翻开。 无色星光瞬间收缩膨胀,随后四道人影出现在荒草丛生的空地上。 ...... 奥地利,纽蒙迦德城堡的高塔上。 盖勒特·格林德沃躺在床上,通过狭小的窗口,凝视着数十年来一成不变的夜空。 对于自己如今的一切,这位大黑巫师早已全盘接受,唯有一点依旧令他久久无法释怀,即过去的挚友,爱人,对手,现存世上最伟大的白巫师,现任霍格沃兹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 那些过去的记忆,现如今已经成为了他时常品味的苦酒,令他能走过漫长的岁月,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所经受的是比阿兹卡班囚徒们更加沉痛的折磨。 因为这里是纽蒙迦德,是格林德沃曾经的堡垒,在他被击败之后,就像是流亡的君主一样被羁押于此。 没有摄魂怪,也没有其他的狱卒,能困住他的只有他自己。 已经暮年的格林德沃又一次抬起头,他打算再看一眼星空便入梦,数十年来他对星空学重新萌发了热情,而过人的天赋和才华则推动着他在这个领域的研究无限深入。 然而今夜的星空与往日大有不同。 “星星,在移动。” 当格林德沃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无色的星光从他的四周浮出,瞬间将其包裹消失不见。 ...... 阿尔巴尼亚的森林。 自从被那个男孩身上的保护咒反击,导致神形俱灭后,伏地魔的残魂便辗转逃到了阿尔巴尼亚的森林中,他依附于各种小动物身上,尤其是蛇类,以此苟延残喘。 他太虚弱了,记忆中那些强大的黑魔法几乎完全无法动用,只能苦苦等待着自己的追随者前来。 问题是伏地魔做魂器做的有点多,精神分裂相当严重,貌似忘记了对自己的追随者留下口信。 今夜,他依附在一条小蛇身体里,盘旋在树冠上,凝视着天空。 他看见了星星在移动。 无色的星光从天而降,将惊慌失措的黑魔王彻底笼罩。 ...... 赫敏·格兰杰的父母都是牙医,他们有自己的诊所,平时住在伦敦郊区的一所房子里。 今天的夜空万里无云,是个观星的好天气,格兰杰先生拿出了他的天文望远镜,调整准星后架在了房顶的阳台上。 此时年轻的赫敏已经对很多事情抱有好奇心,她很快就被天文望远镜下清晰的星球表面吸引了注意力。 年轻的孩子总有花费不完的热情,而格兰杰先生和他的妻子明天还有好几个预约,故而在叮嘱自己的女儿后早早上床去睡了。 阳台上,通过望远镜观察星空的赫敏突然发现自己的镜头中,多了一颗蓝色的星辰。 “爸爸,这是什么星星?” 没有人回应她,一团无色的星光裹住了她,将她抽离了这个世界。 ...... 张氏夫妇的住宅。 “孩子,我们思考了很久,决定教给你我们家传的法术。” 作为从遥远异国来到这里,并且在英国定居的东方巫师,张氏夫妇自然不会像英国那些土生土长的巫师一样,墨守成规。 今年他们的女儿就要到霍格沃兹就读,系统地学习魔法,不过在此之前,张氏夫妇打算教给秋·张一些简洁好用的家传法术,以免在霍格沃兹里受到同窗的欺负。 年轻的秋·张坐在东方风格的蒲团上,轻轻地挪动着屁股。 “在你还没出生时,我和你母亲就来了英国,一直以来也没有和你讲过我们的传承,现在你即将进入霍格沃兹,有些话我不得不和你讲。” 张先生从墙上抽出桃木剑,声音略微压低:“我本是张家旁系,而你母亲则是阁皂山传承,换句话说,符咒和仪式便是你的家学渊源。” 秋·张懵懂地点点头。 张夫人心疼地拍了拍丈夫的手臂:“说这么多没用的干什么?孩子都要坐麻了。” 张先生轻咳了两声:“......总之你要记得,你不比西方那些传承已久的纯血家族差到哪里去,眼下我先教你第一步,拜星斗。” 张先生从秋·张面前走开,露出一张案几。 案几上挂着两幅画像,一副是北斗星,一副是南斗星。 “对这两位星斗叩拜,就代表你入了门庭,张秋,此时不拜,更待何时?” 话音落下,还没等秋·张反应过来,两道星光便从那两张星斗图上滚落,当着张氏夫妇的面一卷,便将他们的女儿带到不知何处去了。 74 格局打开 在场五个人,两个黑魔王。 不过严格来说格林德沃不能算是黑魔王,因为他从来没这么自称过,而且黑魔王这称呼还是伏地魔带起来的,只是考虑到格林德沃的“丰功伟绩”,好事者给他追赠了个黑魔王的位置。 打个比方,伏地魔是曹丕,格林德沃是曹操。 四道人影并不是同时醒来,第一个星光散去,走出的人影是垂垂老矣的盖勒特·格林德沃。 他身上甚至还穿着睡衣,披着那件破旧的被单,就这样平静地站在荒草丛生的地面上,注视着李林。 “这是哪儿?”格林德沃问道。 “这是漫宿。”李林如实回答。 “我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你如果听过这个名字,我才觉得奇怪。”李林坐在台阶上,背后是坍圮的宏伟神殿,和两行次第排开的廊柱。 “如果你想知道关于漫宿的一切,我可以跟你讲讲。”李林诚挚地对格林德沃说道。 这位曾经的黑魔王沉默了一会儿:“如果这是你的意愿,请吧。” 他到现在也没搞懂,自己究竟是以什么方式,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那就好。”李林点了点头,“漫宿中一共有三十位至高无上的神灵,祂们的教义各有不同,我要在此对你宣讲的第一位,其名为双角斧。祂的法则乃是分离与对立,一切的起源和终结都有缘由。你曾在某个时刻失去旧我吗?你曾在某个时刻接受新我吗?” 与此同时,李林默默地打开墨绿色桌面,将第一张翻开的格林德沃放进对话框。 【一位新的司辰注视了你!】 【当前注视者:双角斧、白日铸炉。】 李林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真就说啥来啥?什么带货直播间。 格林德沃眉头微微皱起,李林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正是如此,才让他感觉到不舒服。 他曾经想要改变这个世界,他曾经一度认为这个世界走向将会令巫师毁灭,而他要令其走上正确的方向。 可现在他和邓布利多都已经老去,甚至连死亡都已经不能束缚他们。 格林德沃确实已经老了,在他理想实现无望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老了。 “我确实老了。现在想起来,在我做出那个预言的时候,世事就已经改变。” 格林德沃的眼神中掠过痛苦:“麻瓜们的发展愈发迅速,他们创造出强大的武器,他们的知识与文化要胜过巫师,他们的力量足够将整个世界毁灭,把现存的一切移平,而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更重要的是,巫师对此无能为力。 一万个巫师里都不可能出现一个阿不思·邓布利多,但就算每个巫师都像是邓布利多那样,也抵挡不住那种一击将整个城市夷为平地的武器。 如果说这是命运,那它胜利了。 旧的格林德沃在此面前一败涂地,此后的数十年里,活着的只是苟延残喘的囚徒。 “结局已经注定。这是牺牲。”格林德沃苦涩地笑了。 李林缓缓抬头,惯于作死的心理让他产生了抬杠的想法:“我觉得不行。” 这位曾经的黑魔王皱起眉头。 “小了,格局小了。” 李林抬起手比了个手势,“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抱着那种腐朽的观念,想靠少数的人统治大多数,这天然就是要被推翻的。” “严格意义上来讲,巫师和麻瓜为什么要分的这么开?他们甚至都没有生殖隔离——” “不,你错了。”格林德沃凝视着李林,打断了李林的话,“我们有魔力——” “那不就得了?”李林一拍巴掌,痛心疾首地说道,“魔力,就注定了巫师和麻瓜的不同。” 格林德沃的眼神慢慢变得郑重。 “我会魔咒,不代表我不能开着泥头车创死对面。魔杖和手枪,哪个好用就用哪个。老格啊,你要分清楚手段和本质——拥有魔力的人,无论他们在哪,都为他们打上了巫师的标签。” “所以你要做的不是成为魔王,而是成为秩序的执掌者。” “你要允许一切巫师做法律允许之下,自己愿做的事,并保证这是他们不可侵犯的人权。” “你要让巫师们自由的选择,无论是选择进入文明世界接受时代的浪潮,还是留在魔法界坚守巫师的传统,无论是选择走入麻瓜的世界学习科技,还是选择在十一所魔法学校学习魔法。” “你要做一位庇护者,庇护那些愿意遵守你的规则,且拥有魔力的人。” “你是先驱者,不是罪人。” 格林德沃压低声音:“不,不会这么容易的,不光是魔法部的那些人......还有邓布利多......” 事实上他清楚,魔法部的那些人又算得了什么?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格林德沃先生。” 李林的声音变得愈发奇异,像是深林中斤斤的伐木声,天空中不知何时布满了金紫色的暮光,空气中传来山楂花的香气。 他的额头两侧不知何时,也已经萌生出一对向着两边分叉的鹿角。 “倘若魔法界当真不可逆转的走向消亡,那么预见了这一切,却没有行动的我们一定是不可推卸的罪人,只欲求而不行动者于世有害。总有人要去做些什么的,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能是你我?” 格林德沃深呼吸,他凝视着李林。 不得不承认......仅仅几句话,李林就让这样一个已经放弃自己理想的老人重新开始燃烧。 “那么......”格林德沃的声音有些艰涩,“为什么你不去做那些事情?” “我没有办法做。”李林头顶着那对金紫色的鹿角,用奇异而又古老的声音回答,“因为我自漫长年月前便被羁押在此,我虽然还能用这双眼睛看遍一切的过去与未来,却没有办法干涉这一切,直到今天你们的到来。” “你是......”格林德沃心中逐渐泛起一个无法言说的名字,他因为震撼而失声。 “我是梅林。” 李林伸出手指向身后宏伟的神殿,“这里还有另一个名字,阿瓦隆。” 【一位司辰对你的表现十分满意!】 75 格局就这? 【一位司辰对你的表现十分满意!】 【你的所作所为恪守了某位司辰的准则。】 【你对司辰·双角斧的力量产生了一些了解。】 【一阶秘传:鹿角的分叉】 【等阶:正典!】 【性相:启、冬】 【鹿角向着两侧生长,彼此分叉。】 【当你的所作所为符合某位司辰的准则时,无需支付任何代价,但会令你的思考和行为方式更贴近某位司辰。】 司辰·双角斧的力量象征分离,尤其是旧我与新我的分离,她的法则乃是剖离一切不应结合之物,她昭示着结局、过渡与新生。 在密教世界中,祂的尊名乃是割合剖聚、应时允行之神,尚能延续之物自当存在,而苟延残喘的事物必当终结。 李林践行了祂的守则,也让这位司辰得以将目光投向此处,很明显,魔法界和麻瓜世界的联系,已经让这位司辰感到不悦。 而李林推动格林德沃去制定新的秩序,十分符合双角斧的心意,在这一刻,祂对李林的恩眷甚至超过了白日铸炉! 那张停留在墨绿色桌面上,散发着金紫色暮光的秘传,就代表着双角斧正通过这种方式,将力量投射在李林的身上,作为司辰级别的秘传,哪怕只是一阶,也足以达成种种超乎想象的效果。 首先,李林能藉此在疯狂和冷静两个状态间保持中立;其次,双角斧的力量保证了李林能够看透绝大部分事物的对立矛盾,并通过行动和思考去改变它们的性质;再次,司辰的力量能够令其免受相当一部分的异常效果...... 最后,当李林展现出这样一幅头生鹿角,眼瞳金紫的模样时真的很唬人,因为他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令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因为他践行的是一位司辰的准则,而恰巧这位司辰正通过这种方式,将目光投射到此处。 他说自己是梅林,那就是梅林;说这里是理想乡阿瓦隆,那就是阿瓦隆。 如果不是梅林,谁才能将盖勒特·格林德沃毫无抵抗地从纽蒙迦德城堡带到此处,谁才能一念之间改变整个星空的位置? “梅林在上啊......” 最终所有的震撼,敬畏,全数化为了格林德沃幽幽响起的一声惊叹。 谁才是魔法界最强大的巫师? 绝大多数刚从黑魔王肆虐中恢复过来的巫师们或许会回答:伏地魔。 因为巫师战争其间,伏地魔和他的食死徒党羽们为了控制魔法界,肆意对巫师们进行杀戮、折磨,甚至还对完全无辜的麻瓜们出手。 在伏地魔消声灭迹之后,以贝拉特里克斯为首的食死徒们甚至还使用钻心咒,将纳威·隆巴顿的父母折磨到疯狂。 当然更多的人则会选择阿不思·邓布利多。这位近代最为传奇的白巫师,曾经击败了两位黑魔王,他亲手埋葬了格林德沃的伟业,也是彼时伏地魔唯一惧怕的人。 倘若将时间尺度推向数十年前,一手掀起变革潮汐,被无数圣徒追随的盖勒特·格林德沃当之无愧。 可是倘若将时光放的再长远一些? 那就该是霍格沃兹的四位创始人:戈德里克·格兰芬多、萨拉查·斯莱特林、罗伊娜·拉文克劳、赫尔加·赫奇帕奇。 这四位巫师联手缔造了十一所魔法学校中最为古老也最为神奇的霍格沃兹,而在四巨头之中,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则是最为出色的决斗家,他的武力和勇气令他所向披靡。 但倘若有人认为格兰芬多就是最强大的巫师,一定会在下一秒招致无数人的反驳,第一个起来唱反调的,就是斯莱特林出身的学生们,他们坚定不移地相信萨拉查·斯莱特林才是真正强大的巫师。 唯有一个名字,纵观一切魔法史,他总是牢牢的占据首位,不曾被任何人质疑过。 魔法王子、巫师之神、大贤者、先知、法师之祖......他一手辅佐了亚瑟王登上传奇的位置,也早就预见了骑士王国度崩颓的末路。 ——梅林·安布罗修斯。 传说他自我禁闭于遥远的理想乡,也传闻他被仙女薇薇安欺骗,从此再也无法离开妖精们的乐园,只能隔着无穷远的时空注视着尘世。 是了,倘若他不是梅林,如何才能一眼看破巫师们面临的困境,如何才能替自己指点迷津? 他头顶鹿角,那是因为他身具梦魇的血脉,而梅林的传说源于凯尔特的古老神话,彼时的德鲁伊们正是头戴鹿角的冠冕,手持橡木魔杖行走在尚且荒芜的大地上。 “真没想到,您居然还活着......而且不仅仅是传说。”格林德沃感慨着。 “是或不是传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将前往何处。”李林接着大力忽悠,“我想你应该知道,你的后辈里出了个厉害角色吧?” “您说的是那个叫伏地魔的小家伙......哈哈,一个只知道杀戮的狂徒,一个迷失与力量的魔头,他也值得您另眼相看吗?” 格林德沃的话中满是对伏地魔的不屑,他的确有这个资格,因为格林德沃的格局,真的要比只知道制造恐怖的伏地魔大上很多。 有元首这种珠玉在前,本拉登就显得太逊色了。 没有多说什么,李林看着那张伏在桌面上的【信徒格林德沃】,很没耐心地示意他到一边站着。 是时候该把汤姆放出来遛遛了。 星光散开,一道绿光从中爆射而出,直指格林德沃面门! 阿瓦达索命! 刹那间,汹涌的暗蓝色火焰从格林德沃的五指间涌出,在面前拔地而起,将那道绿色的魔咒吞噬殆尽! 【四阶秘传:索命】 【等阶:残典】 【性相:冬】 【冬日低垂,某人的终局迅速而至。】 【“Avada Kedavra”。】 很明显,阿瓦达索命咒作为命中者即死的不可饶恕咒,转化为密教世界的“画风”后,自然是昭示衰败、凋亡的冬相秘传,与另外一个不可饶恕咒一样,它同样没有使用限制。 而另一个由魔咒转化而来的秘传,则是剽窃自盖勒特·格林德沃的厉火。 【三级秘传:厉火】 【等阶:残典】 【性相:铸】 【这种火焰将会吞噬一切可燃之物,它将无情地耗尽一切燃料。】 【“Fiendfire”。】 【安全使用次数:1次。】 星光散尽,依附在小蛇身上的伏地魔惊骇地坠落下去,暗蓝色的厉火一口吞没了本就勉强激发的索命咒,瞬息间已经逼至伏地魔身边。 格林德沃愠怒地操纵着厉火,将伏地魔的活动范围压缩至最小,随后转头征求李林意见。 李林认真地想了想,神情一动:“送你了。” 无论是绝望的伏地魔,还是格林德沃,都陷入了纠结中。 “不!” 他发出剧烈的嚎叫,随后浓重的绿光从口鼻间迸射出来。 伏地魔附身的小蛇扑倒在了地上,就像一条软趴趴的绳子。 “真不愧是贞洁烈妇。”李林赞许道。 话说小说里伏地魔有这么刚烈吗? 格林德沃面色纠结,不知道是否该说出真相——伏地魔并没有自杀的打算,而是本就虚弱的意识承受不住索命咒的反噬,崩溃了。 ...... 阿尔巴尼亚的森林中,那条小蛇突然发出一阵饱含痛楚的嘶吼,旋即从树顶坠落下来。 伏地魔漆黑的灵魂残片自蛇头涌出,如同黑气一般在上空盘旋片刻后,迅速扎入另一条棕褐色的树蟒身体中。 “蓝色的厉火......好熟悉——还有那个头顶鹿角的人,到底是谁?!” 树蟒冷血的瞳孔中,带着无穷的恐惧和后怕,随后剧烈的痛楚从脑海深处传来,伏地魔再度嘶吼一声,从树蟒的头颅中飞出,继续寻找下一个容器,漫宿中的一次死亡令他的灵魂愈发衰落。 凭借着魂器,他不会立刻死亡,但是随之而来的痛苦,远胜死亡。 76 格局变化莫测 送走伏地魔之后,格林德沃选择离开。 倒不是伏地魔的突然偷袭,让这位第一代黑魔王意识到了害怕,而是“阿瓦隆”本身令其觉得不安。 在传说中,妖精们的永恒乐园,遥远的理想乡阿瓦隆,实质上是一个隔绝内外,只进不出的牢笼,而“梅林”刚才的言论也已经证实了传说的正确性。 格林德沃担忧的是自己再待下去,有可能就和“梅林”一样回不去了。 李林向来通情达理,更何况格林德沃已经和伏地魔一样被标记,只要李林想,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得上来,陪孤寡老人“梅林”聊天。 等到格林德沃的身影彻底在星光中消失之后,李林才把赫敏和秋·张从星光中释放出来。 “这是哪儿?”格兰杰小姐的问题好似连珠炮一般,“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此时她注意到了身边披着黑色法衣,跪坐在地上的秋·张,眼神在那一头黑发上掠过。 “中国人......?” 这个时候英国还见不到几个黑发黑眼的中国人,赫敏对那个遥远国家的认知要么来自于《大英百科全书》,要么来自于格兰杰先生珍藏的武侠电影。 “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永永远远是中国人。” 李林差点又唱出来。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赫敏皱起眉头。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我是上帝,这里是天堂,你其实已经寄了。” 李林的瞎话那是张口就来,而且相当没有公德心。 赫敏瞪大眼睛打量四周,随后眼睛里逐渐出现雾气,她强忍着悲伤跑到一边,低下头开始抽泣。 比起此时尚且年幼而且没有接触魔法界的赫敏,李林其实对秋·张的兴趣更大些。 “你为什么还跪着?” “因为爸爸说,拜星斗的时候一定要虔诚。”秋·张抬起头看着李林,“你能教我魔法吗?” “魔法?”在边上抽泣的赫敏悄悄地把脑袋转了过来。 “你想学什么?”李林没有立刻回绝秋·张。 主要是他手头上三个魔咒里两个是不可饶恕咒,剩下一个还是有寿命大限的厉火咒,而在某些情境中厉火这种黑魔法,要比不可饶恕咒还要危险和可怖。 李师傅倒是想教,但11岁的孩子不一定学的会。 他完全不考虑秋·张学会这个后,会不会全家到阿兹卡班来陪他坐牢。 秋·张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眼睛一亮,看着李林头上的鹿角。 “我想学这个。” 她只是单纯喜欢这种造型。 “可以。” 李林从墨绿色桌面上拿起【斑驳拟态】分享给秋·张,这张薅自黑蛇身上的秘传李林一直没找到机会用,索性教给秋·张当一下试验品。 反正分享给他人又不消耗安全次数。 比起魔咒,密传的好处就在于掌握了这个知识,能够快速的实现利用。 本质上这是揭露世界真相的知识,就像是微积分和量子力学,只要知道了这些,就能更加快捷和方便的撬动力量。 几乎就是在赫敏的注视下,秋·张的身体开始迅速地形变和转换,很难用言语去描述这一迅捷的过程,当赫敏反应过来时,秋·张已经变成了一只身披星光的天鹅。 “好神奇。” 天鹅修长的脖颈中,发出了秋·张兴奋的声音。 如果让那些阿尼玛格斯看见,一定会陷入怀疑人生。 阿尼马格斯是变形咒的高深境界,除非是天生的阿尼马格斯,否则要做到这一切,必须经过长年累月的苦练。 而在几分钟之前,秋·张还对系统的魔法一无所知。 “我可以摸一摸吗?”赫敏好奇地靠近秋·张变成的天鹅,在征得秋·张的同意后伸手,小心地触碰了一下流动着星光的羽毛。 “好厉害。”赫敏抽回手,吃惊地看着李林和秋·张,“这真的不是魔术,或者是梦吗?” “就是魔术,就是魔术。”李林反其道而行之,大声嘲笑,把格兰杰小姐差点再一次气哭。 “别哭了。要不......我给你摸摸好不好?” 秋·张慢慢挪过去,把头低下露出光滑柔顺的脊背,被星光覆盖的羽毛相当漂亮,赫敏又一次被吸引了注意力。 “这肯定不是魔术......你们刚才说魔法,那你们都是巫师吗?就像故事里写的那样。”赫敏好奇地摸着天鹅的毛。 “应该是吧,我收到了霍格沃兹的入学通知书呢。” 秋·张抬起头,注视着李林,“谢谢您教我魔法......”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阵异常的波动便笼罩了她,将她彻底包裹在其中。 “你妈喊你吃夜宵了。”李林打了个响指,无色星光再次把秋·张包裹,把她送走。 反正这四个人全都已经暂时被标记,成为了李林的“熟人”,随时都可以在漫宿入梦见面。 赫敏瘪了瘪嘴,聊得好好的天鹅不见了。 “好吧,那你一定有把我送回去的办法。”格兰杰小姐自暴自弃地说到,一屁股坐在地上,幽怨地注视着李林。 “有那自然是有的。”李林摸了摸下巴,突发奇想,“你也想学魔法吗?” 如果是赫敏·格兰杰这种天才的话,学起不可饶恕咒应该会很快吧? 果不其然,此时对魔法界一无所知的格兰杰小姐上钩了。 李林佯做思考一番,随后郑重其事地说道:“好,今天我就教你一道强大的魔咒,不过你要注意,正是因其强大,它才难以掌握,而且十分危险。” 要不怎么说赫敏是天生的格兰芬多?这种激将法不仅没把她吓到,反而还愈发好奇。 李林清了清嗓子,伸出手指点在赫敏额头上,朗声念道:“阿瓦达索命!” ...... 夜幕之下星光弥漫,伦敦郊区的房子阳台上,那颗新出现的星星已经不复存在。 好像那只是幻觉一样。 放在之前,赫敏一定会对此刨根问底,但是现在有更有趣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一片夜色中,她抬起手指,凝视着指尖,极轻极慢地开口:“阿瓦达索命。” 许久,就在她眼镜都要酸涩的时候,一点极其微弱的绿光从指尖冒出。 ...... 奥地利,纽蒙迦德。 格林德沃从床上起身,伸手推开窗,平静而又安稳地直视着不再紊乱的星空。 料峭的寒风从窗外呼啸而来,眼前是黑夜中起伏的群山,星星点点的灯火像是星辰。 倏而,这位黑魔王嘴角荡起一抹弧度。 “这次,你要怎么阻挡我呢?” 嘭。 一声轻响,格林德沃消失不见。 幻影移形。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囚禁住他,束缚住格林德沃的只有他自己。 半个小时后,苍老的守门人骇然发现,纽蒙迦德城堡最顶端的房间中已经空无一人,纽蒙迦德城堡上空响起嘹亮的警报声。 一个小时后,奥地利的魔法部门开始紧急会议,会议内容为:格林德沃出逃! 三个小时后,这个消息被放到了各国魔法领导人的桌上,自然也包括霍格沃兹的现任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 ...... 张家的大宅。 独生女儿就在眼前失踪,张家夫妇早已心急如焚,此时的房间已经被挂满了黄纸红线。 张先生环绕着秋·张失踪的位置,手持桃木剑步罡踏斗,张夫人则在边上书符念咒,时不时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出,这么几十口下来,夫妻两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张先生的手臂微微颤抖,片刻后似是下定了决心,再次向着空地吐出鲜血,心中存想秋·张形象,口中含混颂念法咒: “北斗七元,神气统天,天罡大圣,威光万千......” 法咒还没念完,秋·张变成的天鹅披着一身星光凭空出现,被张先生的喷出的血浇了一身。 天鹅扑棱着小翅膀,将被星光隔开的精血抖落。 无论是张先生,还是张夫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又惊又怕地靠过去。 女儿消失时还是好端端一个人样,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只天鹅? “爸爸妈妈!”秋·张兴奋地扑上来,在半空中重新变化成人形,扑进母亲的怀里。 “这是——”张夫人心疼女儿没注意,张先生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变化神通,还是自在变化......用魔法界的话来说,就是阿尼马格斯!” 张夫人也意识到了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的事。 他们对视了一眼。 东方人的思考方式总是和西方人有所不同,张先生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眼中流露出欣喜。 “秋儿是在拜星斗时失踪,而我刚才颂念北斗咒时复又出现,而且身披星光......难道,秋儿见到了北斗星君?!” 77 大新闻 阿兹卡班监狱迎来了一批老熟人。 本来距离魔法部前来视察的时间还有一个星期,无奈昨夜格林德沃的出逃,令英国魔法部顿时提起了警惕心理。 谁知道格林德沃会不会杀个回马枪,突然袭击阿兹卡班?就算为了政绩,魔法部的官员们也只能先到阿兹卡班来视察一下,以免那些囚徒们太过兴奋。 魔法部的到来,令全阿兹卡班的囚徒待遇都上升了许多,盘桓在岛上的摄魂怪们被附有魔法部戳记的手札喝退,魔法部的打击手们登上了这座监狱,清理着那些腥臭的污垢,并宣布浅层的囚徒有资格进行半个小时的放风,哪怕是深层的食死徒们,也得到了一份丰厚的早餐。 单面煎到焦黄的煎蛋,三块涂了薄薄黄油的吐司面包,一块现切的香肠,每人一只完整的巧克力蛙。 在座的各位囚徒在没坐牢前,这只不过是他们正眼都不看一下的简餐,而现在所有人都在默不作声地小口吃着,像是什么山珍海味一样。 魔法部的打击手们没说具体会发生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一批大人物要来了。 半个小时的放风结束后,浅层区的囚犯们全部回到自己的牢房中做好,打击手们挥动魔杖,将他们的仪容整理一新;哪怕是深层区的监狱,也都净化了空气,令其看上去不再那么阴森。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几位受雇于魔法界报纸《预言家日报》的记者抵达阿兹卡班监狱,在看见被清理一新的的阿兹卡班监狱时,他们的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面子工程在哪里都适用,一个井井有条的阿兹卡班,总比一个混乱不堪,摄魂怪肆虐的地方要好。 几位记者纷纷使用手段,在随身的笔记本上速记着,时不时还在打击手们的许可下拍摄照片,这些经过处理的魔法相片,将会被刊登在新一期的《预言家日报》上。 五分钟后,领头的打击手首领举起魔杖,示意全体保持静默。 数十道幻影显形的烟雾从空气中乍现,噼噼啪啪的轻响连成一片,魔法部的数位高官们在魔法部长的带领下踏足阿兹卡班。 即将退休的魔法部长米丽森·巴诺德看上去已经有些苍老,这十年里她为魔法界做了很多,而在即将退休的前夕,奥地利的风波让她感受到了一些不安。 第一代黑魔王突破了牢笼,他的行踪现在无法确定。 谁能保证他不会来到英国呢?要知道格林德沃唯一的对手阿不思·邓布利多,此刻就坐镇霍格沃兹啊。 米丽森来到阿兹卡班,不仅是为了确保那些食死徒无法逃脱,更重要的是,她带来了一纸赦免书。 ——所有剩余刑期在三个月之内的巫师囚徒,全部提前释放,他们将充作受雇于魔法部的临时雇员,用于维护秩序。 这是一个极度充满争议的做法,米丽森本人所背负的风险同样沉重,魔法部从来没有这么大规模的赦免过巫师囚徒,然而米丽森有自己的理由。 魔法界的人太少了,全英国官方上登记的巫师人口只有四千余人,算上那些没有登记在册的野巫师,至多也不会超过六千人。 火焰杯的会场能够容纳十万人,而时任魔法部官员的韦斯莱先生认为这足够容纳下整个欧洲世界的巫师,就算其中有出入,但分散到欧洲列国的情况下,这依然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这也能够看出伏地魔和格林德沃的差距,一个能够调动起欧美的魔法界,一个只能缩在英国搞白色恐怖,而他覆盖的范围人数居然只有五千人...... 这也是魔法部面临的最大困境:他们没人了。 当伏地魔倒台时,有相当一批食死徒声称他们是被夺魂咒控制,魔法部也只能捏着鼻子承认他们是被迫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这些人大多是魔法界数一数二的纯血家族,手中掌握着一笔极其庞大的财富,甚至能够左右魔法界的局势。 一旦他们消失,那么由谁来替补他们的位置? 米丽森·巴诺德深知自己的这一举动充满风险,但她没得选,因为伴随着退休日期将近,她手中能用的人越来越少,关于阿不思·邓布利多即将出任魔法部长的传言甚嚣尘上。 尽管米丽森早就得到过邓布利多的亲口承诺,他无意魔法部长的职位,但除了邓布利多之外,魔法部中就没有觊觎这个位置的人吗? 除去那位传奇的白巫师外,康奈利·福吉是最为有力的人选,这个保守派分子的势头开始愈来愈大,逐渐令米丽森·巴诺德感到力不从心,被迫铤而走险采用这种做法。 好在剩余刑期三个月之内的巫师囚徒,几乎全都是一些轻罪,像是什么用魔法捉弄麻瓜,违法饲养神奇动物幼崽,以及向远东国家走私违禁魔药的罪名,阿兹卡班的经历已经足够让他们感到刻骨铭心。 “......综上所述,经过魔法部一致决定,特此签署特赦令。米丽森·巴诺德,1990年6月21日。” 这位几代以来行动力最强的魔法部长念完手中的那份特赦令后,将其用魔杖点燃,特制的羊皮纸散发出纯白色的光,示意并非伪造。 几个被特别允许的记者已经神情振奋——他们被告知能够记录这份新闻的时候,绝没有想过会是这么一份重磅消息。 毫无疑问,这将是明日报纸上的头条! 居然有一位魔法部长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将阿兹卡班的轻犯全部释放,光这一点就足以水上一个月的文章。 魔法部长似乎不愿意在这里多待,她将负责交接的工作交给了另一位魔法部的官员,随后与她的随从一道幻影移形离开。 那位负责执行特赦令的官员面色冷酷,像是钢铁,有着一头梳得一丝不苟的短灰发,嘴唇上那一撮修剪到恰到好处的胡子,将他那张面孔修饰得更加刚硬。 “喔......原来是他。”记者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中读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原来是巴蒂·克劳奇先生,可惜,据说他把自己的儿子亲手送进了阿兹卡班,任由他死在里面,连他的妻子也因此悲痛而死。” 作为刚正不阿的代表,由巴蒂·克劳奇先生来执行特赦令,很恰当。 在大量打击手的维持秩序下,所有剩余刑期三个月之下的囚徒开始猝不及防地被拉出来,打上监控标记,然后乘上逐渐驶来的轮船,前往固定的服役岗位。 78 很勇的心却往往隐藏 “你这巧克力蛙,不要了吧?” 浑然不知上层囚犯基本已经走空的李林,还在对食死徒威逼利诱。 “额......半个......不,给我留个腿,行吗?” 见证了昨晚李林对摄魂怪呼来喝去,物理钻心剜骨贝拉的壮举后,这一层的囚犯没有一个是不怕李林的。 看见食死徒还在讨价还价,李林痛心疾首:“你别怪叔说话直白哈,你没有经验,你不懂。这巧克力蛙活蹦乱跳,你把握不住,让我来,我把握得住。” “不信我给你表演一下。”李林自来熟地把那盒巧克力蛙拿起,举到半空中。 食死徒随着李林动作看去,心想无论如何,只用一只手拆开巧克力蛙包装,并且抓住它吃掉,怎么想也是一门技术。 另一边李林还在振振有词:“......这是魔术,不是魔法,知道什么是魔术吗?就是麻瓜用来街头表演的技巧,跟魔法一点关系也没有,但看上去就像是魔法。” 他这一通表现,倒是吸引了许多吃饱喝足的囚徒们,就连小天狼星也趴在栏杆上,不停起哄李林走一个。 几个魔法部的打击手靠在墙边,对着李林的方向指指点点。 “看起来很有活力,他是因为什么罪行被判在阿兹卡班的?” “谁知道?不是大范围使用黑魔法,就是曾经追随过神秘人,也有可能是用魔法伤害大量麻瓜......那是什么?!” 打击手发出一声惨叫,像是见了鬼一样抽出魔杖直指李林。 “只是街头魔术罢了。”李林转过头,紧紧攥住巧克力蛙的手掌缝隙中,阿瓦达索命咒的绿光缓缓熄灭。 他摊开手掌,献宝似的递给两位打击手,手掌中那只被绿光浸透的巧克力蛙仰面朝天,一动不动。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下一瞬间,两位打击手不约而同举起魔杖指向李林,同声怒喝。 “除你武器(Expelliarmus)!” “昏昏倒地(Stupefy)!” 两道光束从魔杖尽头射出,直指李林后心,而在打击手们震惊的目光中,这两道魔咒像是幻影一样穿过了李林的身体,消失无踪。 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的自我意识只来得及思考这最后一个问题,而在他们逐渐暗淡的视野尽头,李林的身形变得愈发异化和狭长,头顶似乎生长出了金紫色的鹿角,而身边不知何时飘来了山楂花的香气...... 监狱中,所有的人都敬畏地低下头,看着李林左手五指中吞吐不定的红光。 “魂魄出窍(Imperio)。” 李林把那只被索命咒干掉的巧克力蛙塞进口中,含糊不清地念叨着,“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顺便去看看上面发生了什么。” “是。”两位打击手眼瞳中的红光渐渐隐没,随后转身向上层走去。 “是你说过要看表演的。” 李林把巧克力蛙吃干抹净后,转头发现隔壁的食死徒正牢牢地盯着自己,李师傅生怕他向自己讨要巧克力蛙,于是连忙理直气壮地反驳。 他心想自己作为魔法界素人,刚刚出道必然有几分生疏,待熟练后定然可以做个人人敬仰的大巫师。 食死徒怔怔地看着自己的餐盘,随后抬起头和自己的同伙们面面相觑。 这会儿是纠结那个巧克力蛙的时候吗? 无杖施法不可饶恕咒,甚至无声施法索命咒......无论怎么想,都是只能出现在噩梦中的景象。 牢房边缘,目睹了这一切的贝拉特里克斯瞪大眼睛,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众所周知无杖施法本来就是极为高深的本事,而无声施法更是难上加难,通常情况下只有一些无害的白魔法能够被这种方式释放。 那些黑魔法本身就极具破坏性,倘若没有魔杖辅助,第一时间反噬的就是施术者本身。 不可饶恕咒的要求则更加苛刻,其中释放索命咒,必须伴随着坚定的杀意,充足的魔力,手腕剧烈的抖动以及正确的咒语......种种要素缺一不可。 至少贝拉特里克斯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见到有人能无声无息地,完成无杖施法索命咒。 伏地魔或许行,但也不会冒着这么大风险去试试。 万一试了试,把自己搞逝世了呢? 他们不知道,李林用的不是魔法,而是由魔法转化过来的秘传,本质上是似是而非之物。 李林回到自己的牢房里,小天狼星立刻带着巧克力蛙凑上来,压低声音问道:“你释放的......是什么东西?” “当然是不可饶恕咒啊!”李林瞪大眼睛,“你脑子是坏掉了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所有囚徒投来目光,见到是李林后又迅速挪开视线,生怕李林拿他们变魔术。 “我知道那是不可饶恕咒,可是,可是你是怎么做到无杖无声施法的......” 小天狼星潜意识里无视了李林那些侮辱性的话,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认真好学的学生:“如果你能做到这些......那些纯血家族会把你当成座上宾,他们愿意开出想象不到的高价来邀请你,哪怕是神秘人也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作为传承至今的二十八纯血家族中,最古老也最荣耀的布莱克家族继承者,小天狼星的态度某种意义上,也昭示着那些纯血家族的看法。 他们并不以使用黑魔法为耻,甚至还在暗地里不断地研究黑魔法,将那些强大的魔咒推动至新的境地。 李林理直气壮地回答:“不知道,明明我之前才问过你,我是犯了什么事情进来的,你也说不知道!要不要我去这一卷第四章截图给你看?” 小天狼星一时语塞,李林过于坦诚的回答让他有点找不着北,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后,他继续陈述。 “恕我直言,你有这样的本事,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阿兹卡班出去。”大概是被阿兹卡班这种气氛憋久了,小天狼星讲话有些颠三倒四。 “我才不出去。” 李林大喊大叫,“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不可能打工的,就是坐牢,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小天狼星张口结舌。 李林眯起眼睛,转头看向小天狼星上下打量,然后一巴掌拍在他大腿上,吓得小天狼星差点跳起来。 “话说你怎么不出去找你的教子呢?一个人留在阿兹卡班和这么多食死徒对线,很勇嘛。” 79 当众密谋 “开玩笑,我超勇的......等会,你刚才说什么?” 差点被李师傅带到沟里去的小天狼星,这才意识到李林刚才提到了一个人。 他的教子,大难不死的男孩哈利·波特。 一个连自己进阿兹卡班的罪名都不知道的人,却能把别人的经历说得头头是道......小天狼星猛地退开几步,从糟乱的头发下向李林投去警惕的目光。 小天狼星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噢——”李林眨了眨眼睛,“只要你爱想爱问爱动脑,天地间奇妙的问题你全明了。” “别以为我没听过这首歌!”小天狼星低低地抱怨道,“自从知道我要当詹姆和莉莉孩子的教父后,我可是专门找了很多儿童读物......” “这里也有蓝猫淘气三千问?!”李林惊叫,“等我出狱后一定要重温童年经典。” “现在是重温童年经典的时候吗?”小天狼星自暴自弃地喊道,“所以你到底对我了解多少,难道我在你眼里不是食死徒的同伙吗?” “当然不是。”李林黑眸微微眯起,“我知道你是被小矮星彼得陷害的,你们的决斗炸毁了一整条街,顺带寄了十多个麻瓜,就小矮星彼得断指逃生这一条来看,分院帽把他分进格兰芬多属实没问题。” 啪。 李林的袖口被小天狼星拽住,这个布莱克家族昔日的贵公子现在却像是癫狂的恶鬼,他紧紧攥住李林的手腕,浑身颤抖。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他咆哮着,“难道那个出卖朋友的混账还活着?!” 所有的囚徒都震愕地看着这个癫狂的男人,他们都目睹了李林之前无杖施法不可饶恕咒的风采,而现在那个小天狼星居然敢抓着他的手腕咆哮? 该说不愧是布莱克家族的人吗?一个赛一个疯狂。 “你都活下来了,彼得为什么不能活?”李林没心没肺地笑出了声。 小天狼星咬紧牙关,握紧了拳头,就像所有爽文男主一样指甲深深钳进肉里。 “斗之力,三段!”李林在边上阴阳怪气地配音。 “是啊,是啊......我都能活下来,为什么那个杂种不能活下来?”小天狼星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无力地坐倒在地上,低声惨笑。 “对啊,比起你的阿尼马格斯形态,小矮星彼得的阿尼马格斯更适合藏匿,这会他还在韦斯莱家里当宠物呢。”李林轻描淡写地再度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韦斯莱家的小儿子和哈利同岁,明年,他们就该收到霍格沃兹的录取通知书了吧?” 小天狼星和小矮星彼得都是未注册的非法阿尼马格斯,其中小天狼星的阿尼马格斯形态是大黑狗,小矮星彼得的阿尼马格斯形态是老鼠。 韦斯莱家族则是少数传承至今的纯血家族之一,他们和混血巫师的关系相当不错,虽然资产并不雄厚,但是人丁兴旺。 如果小矮星彼得藏在韦斯莱家,当一只被饲养的老鼠...... 李林注视着小天狼星那因惊骇而扭曲的面容,乐不可支。 “你想,所有的韦斯莱都会分到格兰芬多——而哈利也是如此,他一定会像他的老爹詹姆一样,也分进格兰芬多......众所周知,新生进入霍格沃兹都可以带个宠物。” “所以,所以......”小天狼星几乎遏制不住自己双手的颤抖,他用力揪着自己的大腿肉,感觉快要窒息。 詹姆和莉莉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英勇牺牲,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他错误的信任了小矮星彼得。 那个从来胆小怯懦的跟班,那个“虫尾巴”已经追随了伏地魔! 如果让他顺着韦斯莱家,和哈利·波特见面,会发生什么?他一定会再一次害死哈利,而自己只能在牢中坐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小天狼星瞬间从地上爬起,他来到李林面前:“你还知道什么?求求你全部告诉我!” 一股异味由远及近。 李林勃然色变,一巴掌甩在小天狼星脑门,然后被油腻到用床单用力擦了好几下。 “你还要我跟你说什么?”李林黑眸漠然直视小天狼星,“你不会觉得我有义务给哈利·波特当保姆吧?” “可是,可是......”小天狼星张口结舌,“他是击败了伏地魔——” “你的意思是哈利·波特生下来嘴里就叼着老魔杖,伏地魔过来时一棍子刺进他鼻子里把鼻屎捅进大脑神经中枢,就这样把伏地魔怼死了吧?” 李林不择手段毫无下限的吐槽让小天狼星无话可说。 “真正击溃伏地魔的是莉莉·伊万斯的那个消极保护咒,它反弹了伏地魔的索命咒,这个保护咒生效必须是......” 李林突然想起周围全是食死徒,于是闭口不言。 周围竖起耳朵偷听的食死徒们,被李林突如其来的太监行为气到牙痒痒,但他们又拿李林没办法。 小天狼星也反应过来,于是对食死徒们怒目而视。 “所以,只要解决掉彼得这个混账,哈利就是安全的。” 在确定了这样一个目标后,小天狼星终于暂时稳定了下来,他那双眼睛像是重新燃起了火焰,很明显保护哈利做掉小矮星彼得的念头,已经成为了他接下来的执念。 小天狼星悄悄靠近李林,压低声音。 他看上去就像是正在接头的地下党。 一股异味从他身上飘过来,就像是几年没洗的内裤和袜子堆在一起发酵的味道。 “亚托克斯先生,我们越狱吧。” 李林这次没甩他巴掌,他不想再用床单擦手。 “乐了,细说。” 见到李林没有直接反对他的想法,小天狼星心中一喜。 毕竟在他看来,李林毫无疑问是这个地方法力最为高深的巫师,而他的行为虽然有些不着调,但是依然对哈利·波特和邓布利多抱有善意,更重要的是李林前段时间刚暴打了他的堂姐,食死徒之首贝拉特里克斯。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有了李林的帮助,逃出阿兹卡班的成功率一定大大提升。 80 故事里和故事外 小天狼星信心满满。 “这个办法主要靠阿尼马格斯,像您这样的巫师一定知道阿尼马格斯,这是变形术的高深境界,炼成手段相当繁琐。” 见到李林没有说什么,小天狼星继续讲述下去。 “那群该死的黑袍子只对人的情绪能准确识别,对动物这类情绪、思维混沌的物种并不敏感。正好我的阿尼马格斯就是一条黑狗,当然像您这样的巫师,直接走出去也没问题。” 阿兹卡班的常驻狱卒只有摄魂怪,而按照之前李林对付摄魂怪的凶狠手段,恐怕摄魂怪得绕着他走。 小天狼星自觉自己的计划已经相当可靠,却没想到李林突然嗤笑一声。 “就这?” 李林黑眸微微眯起,环视四周,所有和他目光对视的囚徒都不自觉地低头转身,屏息静气。 最桀骜不驯的贝拉特里克斯更是缩在墙角,连头都不敢冒出来。 李林笑了笑。 “总不能放过这些混账吧?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沾满血,如果有朝一日他们得到了伏地魔的召唤,也逃出了阿兹卡班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小天狼星下意识反驳,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太过绝对,“不是说伏地魔已经死了......” “你信啊?而且我可从来没说汤姆寄了,众所周知叫汤姆的命都特别硬,我建议哈利可以改名杰瑞,克死他。” 小天狼星开始转移话题:“所以你想......?” 李林竖起大拇指反转向下:“炸了这里,让这幢巫师监狱,连同着所有的罪犯全部长眠于北海。” “只有这样,我们的逃脱才死无对证。” 小天狼星打了个寒战,他这才意识到,当李林笑吟吟地说出这些话时,反倒更加恐怖。 “对于世人而言,你在阿兹卡班,是活着的囚徒,而小矮星彼得在暗,是死了的英雄;那么当阿兹卡班毁灭殆尽后,你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亡灵,除了霍格沃兹的那些老熟人,还有谁会记得你?” “你只是一个亡灵而已,当然,我也是。” 李林坐在床上,双手十指交叉。 “话说回来,难道你不曾想过,为什么小矮星彼得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要知道,无论如何,他当初可是分进了光荣的格兰芬多......难道当时分院帽就预测到了他会剁手指剁胳膊?” 小天狼星怔住了。 是啊,分院帽怎么可能出错呢? 难道是因为小矮星彼得毫无长处可言,最终才被分进了格兰芬多吗?可那样的话,他应当去赫奇帕奇才对。 更何况,小矮星彼得的不出色,仅仅是相对于他们“掠夺者”的其他人而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甚至也被带着练成了阿尼马格斯。 在那个时代,无论是谁都无法和光辉万丈,家境优渥的詹姆·波特相提并论,唯一能和他比肩的,只有同样英俊潇洒,家境不凡的小天狼星·布莱克。 他们天资聪颖,聪明优秀,无论是学习还是魁地奇比赛都无比出色,因此拥有大量的拥趸。 在小团体“掠夺者”中,詹姆·波特与小天狼星·布莱克是毫无疑问的领导者,这也是他们的友情之所以深厚的缘故,当波特夫妇需要一个人来作为赤胆忠心咒的保密人时,他们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小天狼星,甚至还让他当哈利的教父。 他们会和能在满月变成狼人的莱姆斯·卢平互相开玩笑,他们的关系同样不错,只是没有那么亲密。 但是小矮星彼得呢?谁都知道他只是个跟班,只是被光华万丈的詹姆和小天狼星遮掩的小矮星,只是无足轻重的虫尾巴。 谁都能对他呼来喝去,谁都能对他颐气指使,在霍格沃兹的那段时间里,彼得对詹姆的崇拜几乎到了献媚的程度,就连詹姆和他一起欺负斯内普的时候,彼得也只是站在一边傻笑,而詹姆则直言不讳地说道: “你怎么这么蠢啊?虫尾巴。” “掠夺者”四人中,缺少了詹姆、小天狼星,卢平中的任何一个都会不复存在,只有虫尾巴,是个可有可无的添头。 就算他消失了,也不会心疼。 小矮星彼得从单纯的崇拜詹姆、到讨好他们,再到畏惧......他成了一个畏惧强权,追随权力的混账,谁知道他在向伏地魔通风报信时,内心是否有过报复的快意,是否有一丝怨恨的情绪? 故事终究只是故事,人心的复杂和恶毒远胜于不可饶恕咒。 “你们又何尝不是另一个阿兹卡班呢?摄魂怪在这里扭曲了囚徒们的意志,你们可是把一个格兰芬多活活地逼成了变态啊。” 李林闭上眼睛,不去看怔住的小天狼星。 “我不是在为小矮星彼得所做的一切辩护,我说这些是因为我曾经也和他一样,受尽同学老师玩笑式的欺凌压迫,而小矮星彼得至少还有母亲不是么?” 他睁开眼睛,黑色眼瞳里写满疲惫和追忆。 “那你为什么......”小天狼星下意识问道。 “我和他的不同之处在于,我疯了。”李林回答,“在我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我把那些人全杀了。” 小天狼星打了个寒战。 李林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依旧挂满笑容,他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当时我还只有十四岁,在杀掉那些同学后,我意识到如果他们的家长找上门来,一定会对我不利,所以......” “所以——”小天狼星感觉自己的胸腹一阵抽搐。 “对,我去到他们家,一个接一个地捅死了他们的父母,我脑子里的那些声音教会了我很多技巧。”李林颔首,“至于为什么我没有立刻被判刑,是因为当时法律并不健全,所以在我自首后,还有几年的时间才能判我死刑。” 这时候,那两个被控制的魔法部打击手从阶梯上走下来,快速来到李林身边,将上面发生的事告诉了李林。 “这不巧了嘛。”李林高兴地一拍手,“告诉你个好消息,魔法部发特赦令了。” “真的?”小天狼星振奋起来。 “坏消息是没我们的份,据说是第一代黑魔王格林德沃出逃,导致英国魔法界人手短缺,才让剩余刑期三个月之内的囚徒提前出狱。” 李林眼神一凝,早知道就点名道姓,让格林德沃顺带来阿兹卡班把他捞出去好了。 “这也是好事,至少我们能够搬到上面几层去了。” 小天狼星自我安慰,随后反应过来:“你刚刚还说你被判了死刑,然后呢?” “什么死刑?”说一茬忘一茬的李林挠着后脑勺,“拜托,你不会把我说的笑话当真了吧?”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笑话完全不好笑这个事实。 81 悲报,绊爱停止活动 在目送最后一个轻量刑期的囚犯坐上前往英国魔法界的船后,老巴蒂·克劳奇转过了那张钢铁般的面孔,冰冷地注视着向他复命的打击手。 “那些最后一层的食死徒们,有什么动静吗,海尔先生?” 这位打击手的名字,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冰箱上只穿内裤的那两兄弟。 在被老巴蒂·克劳奇点名后,他猛地站直,像是课堂上被抓到做小差的学生一样:“没,没有任何异常!克劳奇先生。” 哪怕是被夺魂咒所洗脑、控制,海尔也在内心对老巴蒂·克劳奇有浓重的畏惧。 毕竟不是谁都能豁出去,把自己的儿子送进阿兹卡班,并且任由他死在那里,哪怕他是个食死徒。 东方有亲亲相隐,西方同样看重自己的亲人,巴蒂·克劳奇的做法固然树立起了他刚正不阿的形象,可也让其他巫师胆寒。 大家投靠你,不就是因为你当上魔法部长,各位都能分润点好处?你今天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明天就能变本加厉地对待自己的亲信、手下......谁能保证被抓出来当典型的不是自己? 到时候金加隆没拿到多少,反倒成了受贿的典范锒铛入狱,变成他巴蒂·克劳奇的一笔业绩。 索性在他因为儿子是食死徒,声望一落千丈后,再踩上一万只脚叫他不得翻身。 就这样,原本出任魔法部长呼声最高的老巴蒂·克劳奇,就成为了国际魔法合作司的司长,看上去同样是光辉显赫的职位,实际上却终结了他成为魔法部长的野望。 老巴蒂·克劳奇的目光从海尔的身上一扫而过,他自然不会发现海尔已经被夺魂咒控制,且不说夺魂咒的效力无形无息,这里可是阿兹卡班,所有进入此间的巫师囚徒都被收缴了魔杖......想要无杖施法不可饶恕咒,你以为那是梅林转世吗? “既然这样,那海尔先生就把剩下的囚徒提到上面几层,让下面作为摄魂怪的繁殖巢穴吧。” 老巴蒂·克劳奇淡淡地吩咐道,随后转身化作青烟拔地而起,幻影移形离开这片伤心地。 没有人知道,当他的儿子被查出是食死徒时,巴蒂·克劳奇的内心有多么痛苦,他强行忍住了这一切,而他的妻子日夜以泪洗面,央求老巴蒂·克劳奇带她进入监狱。 在阿兹卡班,他的妻子喝下可以变化成他人形态的复方汤剂,变成他的儿子小巴蒂·克劳奇,就这样替他死在牢狱之中。 对于自己那个对伏地魔忠心耿耿的食死徒儿子,老巴蒂·克劳奇只能用夺魂咒控制他的意识,又为他披上隐身衣,令他“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在老巴蒂·克劳奇看来,魔法部交给他这个任务毫无疑问是一种隐约的羞辱,留他在这里故地重游,无非是警告和嘲笑。 他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好在英国官僚向来如此,层层加派任务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传统,所以谁也没觉得奇怪。 “快叫你的同伙来我这儿打卡。” 李林站在地牢最下层门口,正在扮演夺魂咒核酸检测机。 哈利波特世界的魔咒体系神奇之处在于,绝大部分对于魔力本身要求不高,在被转化为秘传之后,只要李林自己的精神还能够撑得住,对灵性的消耗并不大。 半个小时下来,留在这里的所有打击手都被李林用夺魂咒控制。 “你怎么样?”小天狼星看着一脸傻笑的李林担心地问道。 “我很好。”李林一抹嘴角流下来的口水,神情变得恶狠狠起来,“天不生我里德尔,黑魔万古如长夜,呜呼啦呼,老魔杖来!” 完了,没救了。 小天狼星以手扶额,他不知道这才是李林的正常状态。 李林挥舞着强行收缴的魔杖,眉头微微皱起,转头看向小天狼星:“你知道有什么魔咒破坏力惊人吗?” “破坏力......霹雳爆炸(Confringo)?” 小天狼星手里同样握着一根魔杖,这根魔杖并不是很听他的使唤,所以他没敢放个魔咒表演给李林看,只能让被控制的打击手对着大海演示,然后他在边上讲解。 接过自己魔杖的打击手转身,对准露出海面的礁石挥动手臂,高声喊道:“霹雳爆炸(Confringo)!” 一道无色的白光从魔杖末端飞速射出,在接触到礁石的一瞬间迅速向着四周八方分裂开去,橘色的火焰带着令人退避的炽热和力量,形成庞大的冲击。 被直接命中的礁石发出了惨烈的嘶叫,这块在海浪冲刷下依旧坚实矗立的岩石一瞬间消失不见,连大海的波涛也变得千疮百孔,数次呼吸后,爆炸的余波形成了冲天而起的巨浪,在阿兹卡班监狱的基石下撞得粉碎。 “霹雳爆炸是爆破咒的一种。” 小天狼星斟酌着语句,因为他发现李林虽然在不可饶恕咒上有着超乎想象的造诣,却对一些基础性的魔咒一无所知。 “在历史上,这个魔咒的最早使用是在1430年,著名的艾伯特·图赛尔使用这个魔咒,在全英国巫师决斗大赛中击败对手获得胜利。这一场面被记录在巧克力蛙附赠画片里。” “这一魔咒与巫师自身的魔力直接挂钩,可以爆破一切它所接触到的东西,并且危险系数十分高,滥用甚至会致命......当然就危险程度来看,是远远比不上不可饶恕咒的。” 小天狼星叹了口气,他想起自己和小矮星彼得决斗时的场面,那时彼得正是用了这个魔咒,致使整条街道被毁去,连带十几个麻瓜在那场爆炸中四分五裂地丧命。 就算在阿兹卡班坐了好几年的牢,小天狼星昔年也是以极其优异的成绩从霍格沃兹毕业的高材生,有些魔咒需要注意的点,在他的讲述中变得深入浅出,说到兴起时,他还以手代杖,凌空给李林比划比划。 【二阶秘传:霹雳爆炸】 【等阶:断章】 【性相:铸】 【视线所触及的一切都在剧烈的爆炸中消灭,高温摧毁的不仅是形体,还有意志。此处我们不该谈论铸就,应当赞成毁灭。】 【“Confringo”。】 【安全使用次数:3次】 在小天狼星讲解期间,李林的桌上已经出现了这一张由魔咒转化来的秘传。 “嗯嗯,原来是这样,我完全懂了。”李林示意小天狼星和魔法部打击手换个魔咒讲。 他懂不懂没关系,系统懂了就行。 82 盛宴前奏 “最后一个魔咒......厉火。”小天狼星摇了摇头,“你也别让他来讲了,这些魔法部的打击手是不会的。” 这段时间里,李林已经薅了大概二三十份秘传,问题在于几乎每一份秘传都有安全使用次数,到头来,还是只有三大不可饶恕咒才能无限制使用。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天生就是阿兹卡班的接班人? 李林看着桌面上没有使用限制的不可饶恕咒,陷入沉思。 【三阶秘传:钻心剜骨】 【等阶:残典】 【性相:杯】 【有些力量招致诱惑,诱惑的本质乃是苦痛,每一种苦痛都似曾相识。】 【“crucio”。】 而在小天狼星的话语将其惊醒后,李林下意识抬杠:“你会啊?” “我......我这还真不会。”小天狼星梗着脑袋反驳,这段时间他差不多已经习惯了李林的抬杠,“但厉火咒,我曾经见过很多次。” “布莱克家族曾经有许多关于厉火咒的研究手稿。这是不折不扣的黑魔法,但和不可饶恕咒不同,它有解咒的方法。厉火咒的释放并不困难,只需要简单的练习就可以释放,对于情绪的要求也仅仅是强调【燃烧】这一要素,不会像不可饶恕咒那样,对自己的心智形成扭曲。” 小天狼星单手插兜,咸腥的海风吹得他头发和胡须纷乱舞动,就像是正在肆意飘扬的玉米须子。 “但为什么厉火的破坏力会首屈一指?”小天狼星自问自答,“那是因为它和释放者的使用技巧息息相关!” “如果让我来释放厉火咒,最大的可能是玩火**,而如果是邓布利多,或者是神秘人......他们甚至能够将厉火变成动物、武器、护盾,在他们手中的厉火已经超脱了这个魔咒本身的限制。” “我至今仍然记得......我曾在一张尼可·勒梅赠送的照片里,看到过暗蓝色的厉火,据说那是第一代黑魔王格林德沃的火焰,他甚至能用这种烧烬一切的火焰辨别追随者是否忠诚,厉火在他的手中简直就是玩物。” 小天狼星突然伸手进头发,一阵摸索后抓出一只虱子,他恶心地咧嘴,将虱子弹进海里。 然后他从一个路过的打击手那儿拿过魔杖,手腕抖动了一个流畅的s形,对自己释放了一个魔咒。 “清理一新(Scourgify)。” 魔杖的顶端冒出白光,随后白光越来越炽盛,像个小太阳一样将小天狼星笼罩其中。 “坏了。”小天狼星还没来得及把魔杖丢开,炽盛的白光顿时如同云雾般散开。 小天狼星头部的毛发变得无比的顺滑,柔密,坚韧,如同狮子狗一般垂到地面,并且它还在不断生长。 这根不听话的魔杖似乎对小天狼星非常不满,一时之间小天狼星陷入了毛发旺盛的危机中。 “放着我来!”李林眼睛一亮,一巴掌拍在小天狼星脑门上,吐气开声,“阿瓦达索命!” “别......” 小天狼星浑身一颤,哪怕是被浓密毛发遮蔽的视野,也能看见绿光大盛。 他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随着这个动作,满头浓密柔顺的发丝如同两匹破布般垂落在身边,一阵海风袭来,小天狼星又打了个寒战。 与之前的状态相反,小天狼星现在的脑袋就像是个剥了皮的卤蛋。 他感觉自己快要尿了。 “......我以为我们至少算朋友的。” 小天狼星过了好久才缓过来,他暗自用力想要站起来,却因手脚发软而无能为力,只好勉强开了个玩笑。 “是啊。当然算朋友。”李林点点头,“所以我既没有用不可靠的钻心咒,也没有用强制性的夺魂咒,索命咒相对而言是最安全的。” “最安全?”小天狼星声音沙哑地抗议,“你的手要是再往下按一公分,你现在就只能看见我的尸体......如果你不会用清理一新咒,完全可以不用动手。” “算我求求您,别玩这么刺激的,行吗?” 李林本想严词拒绝小天狼星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要求,但是看见这么一个老男人趴在地上气喘吁吁,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若是祝觉在此,你起码得少点腰子。” 抛出这么一句让小天狼星不明所以的话后,李**重承诺不首先对小天狼星使用不可饶恕咒。 天色渐晚,四周的气温开始骤降,在李林的示意下,一批批魔法部的打击手开始漠然地举起手中的魔杖,押解着那些剩余罪行多于三个月,却还不至于被关到最后一层的罪犯们陆续来到地面上。 在这些魔法部打击手的瞄准下,这些被收缴了魔杖的罪犯们一个个战战兢兢地排队站好,海风吹来,衣着单薄的他们浑身颤抖,有人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李林伸手按向虚空,五指张开,红色光晕如同海潮般涌动,将他们全部笼罩。 “魂魄出窍(Imperio)。” 夺魂咒。 所有的罪犯毫无抵抗能力地被拿下,毕竟谁都想不到,一个同样穿着囚徒服饰的人居然会突然释放广域夺魂咒。 “现在,去和那些处于底层的人互相厮杀,不要叫他们一个人留下。” 李林背负双手,漠然地注视着那些双目中渗出红光的囚徒们,吐出命令的言辞,“连同你们中的每一个,也都要流血致命,你们要在今日结出果实来,与悔改的心相称。” “如此,你们的作为可称公义,你们的罪孽可得救赎。” 话语震动空气,连同着震动囚徒们的意志,李林已经不再对每个个体潜移默化,他的意志如同太阳一般悬在所有人的意志上空,将所有囚徒的自我全部压垮! 所有囚徒同时转身,顺手捡起附近的木棍,铁棍,尖叉,石块,或是一脸狞笑,或是舔着舌头,或是翻着白眼,向着监狱下层走去。 小天狼星看得目瞪口呆,夺魂咒是这么个用法? 李林并不想废话,挥手示意打击手们分批用幻影移形撤离,不多时,整座岛上就只剩下了两个会幻影移形的打击手。 这是李林给自己和小天狼星准备的坐骑。 83 阿兹卡班大爆炸(加第二更) 贝拉特里克斯抬起头来。 当她看见两边牢笼中,正在恰巧克力蛙的食死徒同伙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这群混账......那两个人呢?” 得益于李林的凶威赫赫,哪怕是他走了,贝拉特里克斯也不敢直呼其名,生怕被无处不在的李师傅报复。 就连小天狼星也被顺带着得到这种待遇,可谓是李林得道黑狗升天。 食死徒囚徒面面相觑,这层监狱里的人全被李林下了夺魂咒,一直到刚才李林才放开了压制他们的意志,然而在这段时间里的记忆似乎被刻意模糊,无论怎么回想,眼前都是一片朦胧的红光。 “不知道?”贝拉更加愤怒,然而一愤怒就牵连到了她的小腹,这让贝拉像一条被抽取脊柱的蛇一样,只能倒在床上。 李林打女人时一向手痒难耐,当时那突如其来的一顿暴击,把凶名赫赫的食死徒之首打的找不着北,特别是抽打在贝拉小腹的那一棍,简直就是在针对女性的生理特点。 也正是如此,李林间接地慑服了所有的食死徒们。 “感觉阿兹卡班好安静啊。”一个食死徒突然说道,“走廊里也没有摄魂怪,跟平时真是天差地别啊。” “啊,也有可能是魔法部把摄魂怪都调到英国边境去了。”另一个食死徒耸了耸肩,“哈,不过这也和我们没关系了。” “看你们这群没出息的样子......”贝拉特里克斯垂死病中惊坐起,靠着墙冷嘲热讽。 “那是当然的了。”那个食死徒坐在牢房边,捏着巧克力蛙,“魔法部签发了特赦令,很快大家都有救了,主人也会卷土重来,我也要加把劲了!” 贝拉晃了晃脑袋,喃喃自语:“是啊,我们迄今为止为主人所做的一切并非白费,只要主人能够归来,我等的道路便会无穷延伸......” 突然嘈杂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伴随着巨大的噪音,数量远超食死徒的囚犯们出现在门口,面带狞笑,杀气澎湃。 “你们想干什么?”距离他们最近的食死徒迅速后退背靠墙壁,大声喊叫试图让他们知难而退。 回应他的是一个囚徒粗豪的笑声。 这头俄裔的囚徒浑身长满淡黄色的绒毛,很明显祖上混过神奇动物的血统,反正无论是哪种体位,都证明这位的老祖宗口味挺重。 只是从这头俄裔巫师口中说出的,却是地地道道的中国话:“宋江哥哥,且让俺铁牛打头阵!” 说着抡起手中消防斧,狠狠砍在粗大的铁栏杆上。 斧刃和栏杆碰撞,发出巨大的噪音,伴随着这个动作,陷入控制的巫师囚徒们全都变得疯狂,他们冲到铁栏杆上,用斧头砍,棍子砸,板砖敲,没有武器的人就用拳头,用牙齿,哪怕手掌鲜血淋漓露出白骨,哪怕牙齿崩飞,牙龈撕裂,他们也依旧疯癫地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不!!!” 被俄裔巫师用消防斧劈斩铁栏杆的食死徒缩在墙边,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眼前的一切,昏暗的环境,涌动的人潮,癫狂的行径,仿佛只是出现在最深暗漆黑的噩梦中的场景。 食死徒们曾经杀过很多人,但中者即死的阿瓦达索命咒并不痛苦,钻心剜骨倒更多是用来折磨和审讯......可和眼前的这一切比起来,食死徒和伏地魔的行径算个几把? 当—— 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铁栏杆不自然地向着另一边歪折。 俄裔巫师将脸凑近那个空洞,露出沾着血丝的牙床,眼球向着食死徒凸出,露出一个极具冲击力的微笑。 “Here's Johnny!” 食死徒感觉一股凉气直冲后脑勺,在看见这张介乎人与动物之间的脸时,他尿了。 环境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变化了,原本用于囚禁他们的牢笼,此刻却成为了保护所,所有的食死徒都在向着黑魔王祈祷,破天荒地央求眼前的铁栏杆能够更加坚固些。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漏洞出现了。 那是李林和小天狼星的牢房,他们离去后,没关门也没上锁。 阿兹卡班相邻的两间牢房墙壁是石质,但是就强度而言,并不如后来一代代添加的金属栏杆。 毕竟阿兹卡班的前身是一位巫师的私人堡垒,距离数百年的时光后,这些表面坑坑洼洼的黑色石头硬度已经大不如前。 咣—— “八十!八十!八十!” 几个巫师囚徒抡起大锤,喊着意义不明的口号,对准墙的四角挥锤猛砸。 在这种同心戮力的合作下,第一堵阿兹卡班的墙壁被推到了。 “救我,救我!” 那个食死徒尖叫着,只是下一瞬间,就被超乎想象的人所淹没。 当他们散开时,原地只剩下了几片破布,就连血迹也被舔得干干净净。 食死徒被食用的一干二净,堪称光盘行动。 “呕——” 有食死徒呕吐了出来,他们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结局居然会这么惊悚。 几个食死徒高喊着黑魔王万岁,把头对准墙壁撞过去,可惜他们在撞到墙的时候都没敢用力,于是全部晕了过去,疯狂的巫师囚徒们将他们拎着脚拖出来,大快朵颐。 那位俄裔巫师食用的速度极快,吃起来的样子也相当奔放:“这宋大哥便知我的鸟意,吃肉不强似吃鱼?” 疯狂,快乐,悲痛,绝望,痛苦,诱惑......种种念想如同河流般会聚在一起,就像是海洋一般荡漾着,起初还只是新切肉块表面殷出的玫红色,随后便转变为血红色,当贝拉特里克斯这位食死徒之首成为主菜时,空气中的深红色已经触手可及。 它已经不再是幻影,而是真实可见的影响。 流动的赤红色海洋,在李林的眼中有另一个名字。 【影响:急切的食欲。】 【二阶杯相影响。】 【难以控制自己。】 【一种二阶影响!可引发强烈的共鸣或同感!】 李林收集了几张杯之影响后,示意打击手们和小天狼星退后几步。 被夺魂咒控制的打击手们自不必多说,小天狼星更是迅速退到悬崖边缘,生怕被李林接下来的动作波及。 李林从桌上拈起那张代表着厉火的秘传,丢向眼前的空地。 “厉火(Fiendfire)。” 【这种火焰将会吞噬一切可燃之物,它将无情地耗尽一切燃料。】 【安全使用次数:0。】 瞬息间,炽热而恶毒的暗蓝色火焰从空地中浮现,带着吞噬一切的意志,如同活物般向着四处扩散,毫无保留地侵吞着泥土和石块,只是数次呼吸的时间,便爬满了阿兹卡班的外墙。 随后,通过每一个窗口和空洞,向内涌去。 将所有正在大快朵颐的宾客们全部裹挟在内,将赤红色的杯之影响盖过、拗转、摧毁......一瞬间,除去李林刻意留下的立足之地,整座岛屿都被迅速扩散的暗蓝色厉火覆盖! 小天狼星屏住呼吸。 眼前的火焰和他在照片中看到的别无二致。 “现在就是最后一步了。”李林伸出手,和打击手海尔的手掌紧紧交握。 小天狼星见状也紧紧握住另一位打击手的手掌。 他们有相同的目的地。 李林伸出手指,轻轻地弹出一道白光。 “霹雳爆炸(Confringo)。” 没有去看这道魔咒的成果,李林和小天狼星瞬间被幻影移形带走。 在幻影移形的青烟消失不见的一瞬间,巨大的爆炸声从阿兹卡班中心传来,暗蓝色的厉火发出了尖利的嚎叫声,随后在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中化做更大的一团火球。 火柱冲天而起。 阿兹卡班从此不复存在。 84 伪造货币的可能性 幻影移形的感觉并不好受,要李林形容,他就像是被塞进抽水马桶的手纸,反复地旋转后被冲出了下水道。 更要命的是,这种抽水马桶式的传送并不是一次就好,茫茫大海是阻遏幻影移形的重要因素,因此魔法部在北海上设置了许多秘密的落脚点,以备不时之需。 在第十五次幻影移形后,李林的脚下终于触及了大面积的,坚实的陆地——他们远离了波涛汹涌的北海,重新踏足英伦三岛。 对他而言,比起系统最开始的传送,幻影移形的副作用已经轻松很多。 眼前是一座矗立在望海崖上的仓库,周围的森林郁郁葱葱,如果不是仔细观察,很容易将颜色近似的仓库忽略过去。 这里就是李林和小天狼星事先约定的地点,它处于英国境内,却没有被标记在地图上。 一道青烟落下,小天狼星踉踉跄跄地从烟雾中滚出来,扑倒在地上一阵呕吐。 阿兹卡班的刑期让小天狼星的身体严重衰弱,如果不是靠着心中的意志强撑,他早就和无数没有名字的囚徒一样自行了断了。 李林活动了一下身体,对两个打击手吩咐道:“我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呢?” “亚托克斯先生,在这里。”海尔从口袋里取出了钥匙,恭敬地俯首,“备用的魔杖、巫师长袍、门钥匙,和您要求的魔药已经在里面了。” “好,那么回到你们的岗位上,回到魔法部之后,你们会完全忘记我们的一切。”李林如是吩咐两位打击手,“阿兹卡班已经被黑魔王格林德沃毁灭。” “您的意志。” 两位魔法部的打击手对视一眼,随后同时化作青烟,幻影移形离开。 “格林德沃......第一代黑魔王?”小天狼星哀叹一声,扶着墙踉踉跄跄地起身,“魔法界真是多灾多难。” “以普遍理性而论,格林德沃要比伏地魔好对付得多。至少前者有一个明确的政治纲领、远大的理想目标......而伏地魔,更像是一个无差别袭击的恐怖分子。” 李林把钥匙怼进门锁,向右旋转三圈半,铜制的门锁机簧咔哒一声弹出,这座尘封已久的仓库就此敞开了大门。 仓库的内部似乎被施加了扩展空间的魔咒,穹顶上方洒下柔和的魔法灯光,将仓库内部每一个角落事无巨细地照亮。 小天狼星在看清这座仓库内存放的物品后,他的表情变得丰富起来。 案台上是两根备用的制式魔杖,两套带有兜帽的古典式巫师长袍,另一边的木质柜台上摆放着几个密封的瓶瓶罐罐,装满了颜色各异的液体,在李林的要求下,魔法部的打击手们甚至贴心地附上了标签。 在另一处空地上,散乱地堆放着三堆金属货币,在灯光下,它们闪烁着诱人的颜色。 那是魔法界流通的法定货币,由妖精开创的古灵阁认证发行的魔法通货:金加隆,银西可,铜纳特。 其中一金加隆等于十七银西可,一银西可等于二十九铜纳特,魔法界货币的兑换等式就叫人这么蛋疼。 强迫症李师傅已经快被逼到窒息了。 对于麻瓜货币,古灵阁同样严格地把控着兑换渠道,虽然一金加隆可以兑换一定数量的英镑,但是那群妖精也限制了麻瓜货币的兑换数量。 小天狼星兴奋地走过去,套上那件巫师长袍,拿起那根制式魔杖,手腕抖出s形,为自己施加了一个清理咒。 “清理一新(Scourgify)。” 这一次,柔和的清风从魔杖顶端涌出,环绕着小天狼星的身躯,当清风散去时,除了依旧光秃秃的头顶,他已经变得浑身清爽。 “喔,松木魔杖,龙的神经......虽然没有我当年的魔杖那么顺手,不过也足够了。” 小天狼星把魔杖插在自己的长袍口袋里,以便能够随时抽出。 然后他将目光转向了摆在桌面中央的茶壶。 这只看似破旧的茶壶,实际上是一种能够快速将触碰者传送至指定位置的魔法物品——门钥匙,在大多数情况下,门钥匙都会是一种不起眼的日常用品,以防引起麻瓜们的注意。 相比飞路粉,门钥匙所具有的有优势是能够一次传送多人,可惜因为时间问题,李林只来得及让他们准备一个门钥匙。 虽然门钥匙只能去往相同的目的地,但并不需要有壁炉。 同时,使用门钥匙不需要像通过幻影显形旅行一样,需要进行专门的训练,因此未成年巫师也可以使用,在霍格沃兹特快没开通之前,所有的学生都是通过触碰门钥匙传送到霍格沃兹的。 当然这种方法不是很理想,因为每年都会有学生找不到门钥匙,或者因为门钥匙传送的副作用变得歇斯底里或昏迷。 “这个门钥匙是......”小天狼星谨慎地退后一步,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地被传送到某个地方。 “翻倒巷。”李林坐在那堆货币前,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小天狼星点点头,如果说对角巷是英国魔法世界的中心,那么与其连接的翻倒巷,就是黑魔法和出售稀奇古怪商品的区域。 他向着李林走过去,想看看这位不太正常的巫师到底在对那堆魔法货币做什么。 突然李林一巴掌拍在那堆金加隆中,吓得小天狼星后退几步。 他不知道李林又在抽什么疯。 “你在干什么?”见到李林没有更多动作后,小天狼星大着胆子问道。 “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这些魔法货币,可以被伪造?” 李林左手抓着一把银西可,右手抓着一把铜纳特,试图cos并不正义的金钱天平。 “伪造......哈哈哈哈哈。” 小天狼星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在阿兹卡班里,他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快乐情绪,但现在他是真被李林的行为逗笑了。 “亚托克斯先生,容我郑重地对您介绍一下这些货币,哈哈。” 他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泪水,指着李林手里的那两堆魔法货币,“这些货币无一例外都是由古灵阁的妖精制作的,它们严格地把控着每一枚魔法货币的流通。千年以来,从来没有人去窥探过它们的铸造技术。” “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85 哪吒狂喜 没等李林发作,小天狼星便识趣地回答道:“这是交易。是古代巫师与他们的交易。” “那些魔法生物,它们曾经也建立过辉煌的国度,创建过属于它们的文明。” “在遥远的过去,巫师们的魔法威力更加巨大,使用的魔咒种类也大多用于战争和战斗,在经过剧烈的战争后,一部分魔法生物被彻底灭绝,另一部分被划归在神奇生物里,变相的保护起来。” “其中的代表,就是家养小精灵。” 小天狼星伸出手打了个响指。 “家养小精灵有自己的一套法术,它们无需魔杖和魔咒就能快速施法。它们的寿命长达200岁,它们作为巫师们的管家、奴仆而存在......但事实上是,它们曾拥有显赫的过去,并在那场战争中令古代巫师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巫师们抹杀了它们的语言,毁灭了它们的文化,奴役了它们的血脉,花费整整五代人的时间令家养小精灵将被奴役视作荣耀——布莱克家族将年老的家养精灵头颅砍下钉在墙上,这被它们视作无上的光荣。” “古灵阁的妖精们当时保持中立,他们不偏不倚地向双方都提供补给资源,因此在战争结束后,那些妖精的地位要比家养小精灵稍高,随着时间推移他们逐渐掌握了魔法界的经济命脉......哪怕日后他们引发了数次妖精叛乱,也没有被彻底清算。” “每一个金加隆、银西可,铜纳特的边缘都有着独特的编码,这意味着铸造这枚货币的妖精身份。” 小天狼星蹲下,捡起一枚金加隆,将它翻转过来,用手指触摸着加隆的边缘。 “只有妖精才能辨别每一枚魔法货币。” 李林叹息一声。 看来想要凭自己的一己之力造假币,还是太过勉强。 下次去找年帮帮忙。 自以为打消了李林不切实际想法的小天狼星见状,一边收拢那些魔法货币,把它们挨个装在腰间的口袋里,一边开口安慰: “如果你缺少金加隆的话......我还可以带你去布莱克家族的老宅,虽然古灵阁的金库我们没法光明正大地进去,但是老宅里还有很多存货,足够舒舒服服活上一辈子。” “好啊,来啊。”爱占小便宜的李林当仁不让地答应了,同时向着魔药柜台走过去,从架子上取下两瓶褐色的魔药。 “这是降低存在感的药剂。”小天狼星恍然大悟,在没有复方药剂的情况下,这种能够让人不自觉忽略他们的魔药最为有效。 他拿过一瓶魔药,在自己的肩上滴了一滴。 这种魔药的学名是灰色焦油,如果有人将其喝下,将会受到等同消失咒的后果——他会在一瞬间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既无法观测到别人,也无法被别人观测到,他会一个人孤独地死去。 李林不着痕迹地把已经凑到嘴边的灰色焦油挪开,滴在自己的巫师长袍上。 然后他们又互相在彼此的肩上洒了一滴魔药,这一仪式能让他们彼此不被忽略。 就在小天狼星以为李林将要通过门钥匙前往翻倒巷时,李林抽出那根制式魔杖,对准自己的额头。 他对自己释放了【斑驳拟态】。 灰白色的蛾子从虚空中一瞬间涌出,黑暗的林地幻象浮现又隐没,无数微小的褶皱如同细足虫豸般,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李林的全身。 无数星光从李林面前的墨绿色桌面上浮起,将他包裹在内。 李林一把撅了手里的魔杖,在小天狼星的惊呼声中变化成了另一幅容貌。 他的皮肤近乎苍白,耳朵的边缘有些尖锐,银白色的长发垂至腰部,灰色的眼瞳像是雾气。 那是不死的黑蛇,科西切的容貌。 李林双手在胸腹前十指交叉,眼神沉凝如同潭水,小天狼星无来由地觉得自己在一点点地变矮。 能够变化成他人的易容马格斯?还是天生的变形术大师? 他咽了一口唾沫,看着被李林撅断后丢在地上的制式魔杖。 那根魔杖同样是松木制作,内部配以龙的神经,理论上来说,这是最为容易被接受的魔杖材质:松木会毫无排斥地接受新的要领与符咒,龙的神经能够传导魔力,而且更加容易接受新的主人。 刚才出现的异象证明,这根温顺的魔杖正强烈地反抗着李林的使用,甚至干扰到了秘传的释放,导致李林不得不撅断手中的魔杖,才能正常使用无形之术。 李林神情微动,蹲下身子从魔杖断裂口处扯出那根龙的神经,数秒后,小天狼星看着李林用龙的神经快乐地翻起了花绳。 这场面太过具有冲击力。 而在墨绿色桌面上,秘传的数据发生了变化。 【二阶秘传:斑驳拟态】 【等阶:残典】 【性相:蛾】 【面目柔软,骨骼可塑,我的表皮如树叶卷曲,每一次拟态都距离本相更加遥远。】 【安全使用次数:2次。】 【已固定面貌:“不死的黑蛇”。】 【使用已固定面貌无需消耗次数!】 李林意识到了这个秘传真正的价值所在,也就是说,自己足足可以开三个马甲!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李林一个人可以做四倍的坏事! 一个李林就能把阿兹卡班折腾炸,四个李林......简直不堪想象。 李林嘴角浮出一抹奸笑,见到他这个笑容的小天狼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意识到某个素未谋面的人可能要倒霉了。 “既然如此,我建议我们先去对角巷。” 在李林将要伸手去触碰门钥匙时,小天狼星突然开口。 “魔杖对一个巫师总是非常重要,就算是伏......神秘人,也需要一根强力的魔杖。你虽然能够无杖无声施法不可饶恕咒,可有一根顺手的魔杖能够帮到你更多。” “相信我。” 小天狼星诚挚地说道,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李林拿龙神经翻花绳刺激到了。 魔杖向来是巫师的挚友,哪有人会把挚友的脊椎拔出来放在手上盘的? “魔杖里面似乎不只有龙的神经吧?”李林不怀好意问道。 “当然......”小天狼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李林这幅样子像是撅魔杖上了瘾头。 “行,带上钱,咱们出发。”李林招呼小天狼星,两人同时伸手按在茶壶盖子上。 在手掌触碰到茶壶的一瞬间,李林感觉自己的肚子像是被钩子扯着向前拖动,转头看去,发现小天狼星同样是一脸便秘的模样。 四周的风景开始折叠、扭曲,拉长变成抽象的线条。 目的地,翻倒巷。 86 开局殴打无辜黑巫师 “翻倒巷的格局,与外面的对角巷是不同的:每一家店面的门口都挂着几盏昏黄色的灯火,无论是外表还是里面,似乎都沉浸在黑暗中,店主躲在柜台后假寐,腰间插着魔杖,以备关键时候抽出来干架。” “游走的黑巫师们,每每手头上有了闲钱,总会花上四个加隆来这里淘宝,这是伏地魔肆虐前的事,现在要涨到十个加隆。如果出到十几个加隆,就能多拿到几样赠品。” “但这些黑巫师们多是泥巴种,大抵是没有这样阔绰的,只有纯血的,才慢慢踱进博金·博克的店面里,要上几样昂贵的古董,慢慢地赏玩......干嘛,我还没来得及背诵全文并默写呢。” 翻倒巷的阴暗角落里,李林把那只门钥匙的碎片随手丢到阴沟里。 刚才他们直接撞在了墙上,小天狼星顺带把门钥匙撞碎了。 门钥匙虽然被施加了魔法,但它本身并没有变得坚韧无比,依旧能用正常方法摧毁。 这个门钥匙迟早都是要毁掉的,现在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找到他们逃跑的痕迹。 但他们遇到的麻烦显然不是来自于此。 小天狼星抽出魔杖,警惕地注视着不怀好意围上来的黑巫师们。 他们的确喷洒了降低他人注意力的魔药,但灰色焦油不是隐身衣。 且不说他们捧着门钥匙出现在黑巫师们的众目睽睽之下,更重要的是李林那一段莫名其妙的旁白描写,属于是在和尚群里骂秃子。 一个黑巫师从人群中走出来,他的右手里握着一根十一英寸长的魔杖,指向李林。 “你们必须为自己的口不择言付出代价。” 黑巫师声音阴冷地说道,“要么你们付给我们每人二十个加隆,要么你乖乖接受我们的诅咒......” 小天狼星举着魔杖,大略一算人数,心底一凉。 这里有将近三十个黑巫师,他们拢共也没有那么多金加隆。 见到小天狼星和李林没有交钱的意图,黑巫师们迅速抬起魔杖。 “火焰熊熊(Incendio)!” “膝盖倒转(Knee-Reversal)!” “飞沙走石(Expulso)! ” “腿立僵停死(Locomotor Mortis)!” “昏昏倒地(Stupefy)!” 数十个魔咒向着李林和小天狼星飞来,边上还响起了起哄的声音:“干得漂亮,保罗,把那个乱说话的家伙变成鼻涕虫!” 旁观的巫师们发出阵阵高呼:“真是不可思议,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刚来翻倒巷就打群架的黑巫师。” 有人哈哈大笑:“新人总是能给我们带来惊喜,不过保罗不像是那群狼人,他下手有分寸,这两个大概会被扒光最后一个纳特后,丢到对角巷去......” 话音刚落,灼眼绿光突兀充斥这片空间,将保罗一伙人和他们发射的魔咒全部淹没。 所有的旁观者们同时陷入呆滞。 哗啦—— 大量金加隆、银西可和铜纳特如同暴雨一般从头顶落下,其中还夹杂着魔杖和长袍的残片。 惊慌喊声从周围荡开。 李林抬手挡掉落在头上的钱,恶狠狠的喘了几口粗气。 察觉旁观者们正发呆看着自己,李师傅顿时心头不爽,恶狠狠瞪回去: “看什么看!他们非但不投降,还敢向我还击!” 映在视网膜上的绿光缓缓消散,只见李林和小天狼星周围形成一片直径十米的无人区,地上铺了一层硬币,但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抢劫。 “还有谁!” 李林抬起双手,掌中绿光升起,直冲头顶屋檐,所过之处摧枯拉朽,远远望去如同两条无可名状的屎绿色触手。 整条街的黑巫师全部噤声,他们脸色难看:这混蛋手里的魔咒看上去像是索命咒,可索命咒怎么能击碎无生命体? 更重要的是,这混蛋既没有念出索命咒的咒文,也没有抽出魔杖......就算是黑魔王本人也做不到无杖无声施法索命咒。 李林很满意效果,随即向站在对角巷入口的那几个人看去,犹豫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目光所及之处,黑巫师们纷纷退开一片空白,生怕自己被李林的那两条绿光触手拍死。 李林轻啧一声,示意小天狼星收钱。 鉴于保罗一伙的遗产实在过于丰富,小天狼星只把金加隆和一部分银西可捡起来后,身上的钱袋就装满了。 “我们走。” 李林收起手中绿光,触手瞬间消散无踪,腰间鼓鼓囊囊的小天狼星紧随其后,两人走出翻倒巷。 剩下的黑巫师们对视一眼,在确定李林不会突然返回后,迅速扑到地上,开始捡钱。 来到对角巷后,无论是环境还是周围人群都瞬间氛围一变。 事先滴在身上的魔药开始生效,他们成功进入了涌动的人群中。 由于李林和小天狼星是从后面的翻倒巷出来的,因此一眼就看见了那家著名的魔杖商店。 通常情况下,新生们要经过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丽痕书店、帕特奇坩埚店、咿啦猫头鹰商店,才会来到他们购买魔杖的场所。 这家魔杖商店又小又破,门上的金字招牌已经剥落,上边写着奥利凡德:自公元前382年即制作精良魔杖。 尘封的橱窗里,褪色的紫色软垫上孤零零地摆着一根魔杖。 “俗话说得好,酒香不怕巷子深。”小天狼星站在门前感叹,“奥利凡德是我见过最优秀的魔杖制作人,哪怕是那个神秘人,也用的是他制作的魔杖。所有英国巫师的第一根魔杖,都出自奥利凡德之手。” “你们英国魔法界拢共只有五千人。” 李林不屑歪嘴,推门而入,挂在门框上的风铃发出清脆声音。 丁宁丁宁丁宁—— 听到熟悉声音的李林随之抬头,然后把门框上响个不停的魔法风铃舌头捏住,指尖绿光微亮。 “唱得好,下次不许再唱了。” 魔法风铃浑身颤抖。 “有客人来了?”一个老头从魔杖盒子堆成的墙后转出来,他的那双浅色眼睛就像是月亮一样明亮。 他就是著名的魔杖制作人,当代的奥利凡德。 他瞪大眼睛,仔细地看着眼前两位穿着古典式长袍的客人,在僵持了一会后,奥利凡德终于无奈地叹息。 “两位客人......如果你们不把兜帽放下,我就没有办法判断你们应该使用哪种魔杖了。” “咳,我......我就不用了。”小天狼星故意沙哑着声音回答道,“是我的同伴迫切地需要一根魔杖。” 李林嬉皮笑脸放下兜帽。 奥利凡德瞪大眼睛。 “我从来没见过你,但你绝对成年了......所以你之前的魔杖是什么材质?” “嗯?”李林眉头一挑,从袖袍下伸出正在翻花绳的双手。 那根龙的神经一会在他手中变成巴黎铁塔,一会儿又变成万字旗,花样百出。 奥利凡德捂着胸口连连后退,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87 令人感叹(二合一) 作为全世界数一数二的魔杖制作人,奥利凡德一眼就看出,这根龙的神经是他亲手制作的魔杖的一部分。 老头子颤颤巍巍地撑着桌子起身。 “客人,请不要这样玩弄它。”奥利凡德白色的眉毛可怜兮兮地下垂,他的声音听上去简直要让人心碎,小天狼星已经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还记得它......这是一批我亲手制作的制式魔杖,一共二十七根,它们都采用的是松木,十一英寸长——有两根是十一英寸半——里面嵌入龙的神经。” 奥利凡德深深地叹息:“每一根奥利凡德魔杖都是与众不同的,因为它们的精髓在于杖芯——独角兽毛、凤凰尾羽和火龙的心脏神经。” “这个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独角兽,凤凰和火龙,但是那一批魔杖,我用的是罕见的三头火龙神经,它们共用七颗心脏,庞大的神经能够支撑我做完这一批魔杖,我想我这一辈子再也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 “先生,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它吗?难道这根魔杖不顺手吗?可是松木魔杖应当是最适合新主人的材料了。” “事实上,不仅仅是不顺手。”小天狼星咳嗽了一声,从兜里掏出那两半魔杖,“它严重地抗拒被使用。” “抗拒?”奥利凡德白色的眉毛抖了抖,“怎么会这样......就算是不可饶恕咒,也不会让魔杖产生严重的抗拒情绪,无论魔杖怎么选择主人,终究是巫师去操纵魔杖。” 奥利凡德没有再在这件事上深究,他知道很多巫师并不喜欢被窥探,他从衣袋里掏出了一卷印有银色刻度的卷尺,放在李林身前比划了一下。 “你的惯用手是左手还是右手?” “我喜欢双管齐下,对待后宫不能厚此薄彼。”李林傲然抬头。 奥利凡德疑惑地抬起头,在确认不是自己听错后嘟嘟囔囔地向那面魔杖墙走去: “原来是双利手......真是罕见。” “他骂谁罕见呢?”李林眯起眼睛,不善看去,小天狼星连忙安抚李师傅情绪。 好在奥利凡德没有听见李林的抱怨,他从那堆魔杖墙上取下一个盒子,打开后递给李林。 “金合欢木魔杖,凤凰尾羽,10英寸长。弹性不错,你试一下。” 李林抬起手触碰那根魔杖,在他的手指碰到魔杖表面的瞬间,那根金合欢木魔杖像是导弹一样倒射而出,插在天花板顶上。 奥利凡德震惊地注视着天花板上的魔杖,喃喃自语: “金合欢木制作的魔杖非常狡猾,通常会拒绝为除主人之外的人施展魔法,并且只对最有天赋的人展现自己的实力......看来我的猜想有误。” “来,用用这根。”奥利凡德从柜台下摸出一个盒子,推到李林面前,“栗木魔杖,龙的神经,11又四分之一英寸长,非常坚硬。” “栗木是最有求知欲、最具多面性的木材,它制作出的魔杖的特性因杖芯而千差万别,并且其特色会受到巫师很大的影响——” 这根魔杖比之前还要不堪,它破开了封装的盒子,掉进了柜台间的缝隙里。 小天狼星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李林板起脸,伸出手指指向柜台缝隙:“我劝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这没用......”奥利凡德话还没说完,那根掉进缝隙中的栗木魔杖就自动跳了出来,颤抖着落进李林的手中,然后自动断成两截。 “真是贞洁烈妇。”李林摇头赞叹,然后抽出了那根龙的神经,现在他能用两根龙的神经翻花绳了。 奥利凡德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他本来还想回收那根龙的神经。 “好吧,好吧,至少我今天见到了一位非同凡响的客人。”奥利凡德摇着头,“请容许我冒昧地问一下,在那根制式魔杖之前,您还有过别的魔杖吗?” “魔杖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很好,很好。”奥利凡德看上去非常兴奋,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原来您还没有属于自己的魔杖,难怪啊。” 没有魔杖却能使用魔法并不稀奇,东方的中国巫师习惯使用法剑、符咒、印鉴来施展法术,非洲大陆上的巫师们甚至用手指来释放魔咒。 李林悄悄靠近小天狼星:“这老头不会进过阿兹卡班吧?我那句话他是怎么理解成这样的?” 小天狼星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不知道。 奥利凡德打了个响指,那根被他缠在腰间的卷尺飞射而出,攀到魔杖墙的顶端。。 四个盒子被卷尺缠绕着带下,奥利凡德将它们一个个打开,摆好放在李林面前。 “冷杉木魔杖,10英寸,龙的神经,相当坚硬;黑檀木魔杖,9又二分之一英寸长,凤凰羽毛,有韧性;紫衫木魔杖,11英寸长,独角兽毛,非常有弹性......” 李林一个接一个地伸手过去,这几根魔杖虽然没有再出现之前的不堪模样,却要么毫无反应,要么只在杖头冒出些许火星。 只有最后一根魔杖在被李林握住时光华大放,绿色的不祥光芒从魔杖尖端延伸出一米多长。 奥利凡德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发生,脚一软坐倒在地板上。 “索命咒......不对,应该不是索命咒——这是接骨木魔杖!我在里面加了一条山脉巨龙的脑部神经......但怎么会这样?” “哼,居然被发现了吗?该死的。”李林冷笑一声,“桀桀桀桀......不错,我就是伏地魔——” “这样的玩笑客人最好还是别开。” 李林这么一说奥利凡德反而支棱起来了,他娴熟地从李师傅手里抽走接骨木魔杖,顺手撅断。 看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很明显已经撅断成百上千根魔杖了。 “很显然这根接骨木魔杖并不适合巫师使用,对于法力薄弱的人来说,它相当棘手,而对于法力高强的人而言,它会把所有魔咒转换成同一种魔咒。” 为了防止李林把山脉巨龙的神经抽出来翻花绳,奥利凡德自己率先把龙的神经扯了出来。 “你掰我魔杖是吧?!”李林勃然大怒,“你这个六十九岁的老同志居然趁我不注意时不讲武德偷袭!” 向来只有他掰断别人的魔杖,哪有被别人撅的道理? 他顺手抄起最近的一根魔杖,作势欲折。 然而当李林握住那根魔杖的瞬间,金紫色的光彩从他的眼瞳中不自觉地掠过,如同白玉一般的鹿角从他的头顶伸出,分开的枝杈间荡漾着金紫色的暮光,山楂花的气息如此浓厚,不同寻常之事就此发生。 双角斧的一阶秘传,【鹿角的分叉】自动开始生效了。 那根魔杖上开了一朵花。 山楂花。 李林是从那个橱窗里的紫色软垫上拿起的魔杖,而它此刻,正在开花。 小天狼星眯起了眼睛,他强迫自己把视线从李林身上移开,仅仅是注视,他就感觉自己似乎要被从正中心一分为二。 奥利凡德震撼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的发生。 李林施加在身上的斑驳拟态不知何时已经解除了,但是奥利凡德并不能看见他的真容,浓郁的山楂花香气遮蔽了所有的感官。 “这是我亲手制作的第一根魔杖......十三英寸长的山楂木魔杖,那个时候我用了一对鹿角作为杖芯。” 奥利凡德的眼泪如同泉水一般涌出,“我以为直到我死,都不会有人能使用它,这个可怜的孩子啊。” “那么,这根魔杖要多少钱呢?”小天狼星适时打断了奥利凡德的感慨,因为随着奥利凡德的注视,他的眉心开始出现一道隐约的血线。 小天狼星毫不怀疑,如果再持续下去,可怜的奥利凡德可能会在痴狂中被无形的力量劈成两半。 “不要钱,不要钱!”奥利凡德大声喊道,他的瞳孔中开始同样出现金紫色,“带它走吧!带它走吧!” “该死,他要疯了。”小天狼星闭上眼睛,从怀里掏出七个金加隆丢在柜台上,伸手欲拉李林,却在触及李林手臂的一瞬间险些被割开。 “我虽无意逐鹿,却知苍生苦楚。” 李林声音变得有些怪异,他一把将兜帽套在自己头上,快步夺门而出。 金紫色暮光和鹿角被遮掩在兜帽下,跟在后面的小天狼星得以喘息。 痴痴笑着的奥利凡德直到一个小时后才缓缓醒转过来,他伸手摸了自己额头一下,发现脸上的鲜血已经凝固。 脑子中关于李林的形象完全一团模糊。 “怎么回事......他们什么时候走的?”他茫然地抬头看向魔法风铃,然后更加疑惑,“为什么风铃不响了?” ...... 重新回到翻倒巷,李林的肩头停着一只雪白的小猫头鹰,这是他刚刚在咿啦猫头鹰商店买的小东西,恶趣味的李林将其取名为汤姆。 在集齐了猫头鹰,鹿角,山楂木三件套之后,李林身上那种失控的力量终于稳定了下来。 奥利凡德还是错了,在通常情况下这根山楂木魔杖根本不会回应李林,除了双角斧专属秘传生效的情况下。 山楂木魔杖是开启这种特殊形态的钥匙。 “是因为司辰·双角斧的象征么......刚好,鹿角是双角斧的外显形象之一,山楂花是双角斧的重要象征,猫头鹰则是双角斧的使者。” 自觉猜透司辰阴谋诡计的李林沉着地注视着眼前的矮小店面,随后抬腿迈步踏入其中。 坐镇在其中的黑巫师店主起身,却在李林手指弹出的红光下温顺地低下了头,然后取出魔法公证的地契,干净利索地将上面的名字涂改掉。 ——魂魄出窍。 “现在这是我们的店了。”李林心安理得地坐在柜台后面,“明天去进货。” “是。”黑巫师恭顺地回答道,然后迅速出门。 小天狼星倒是没有半点不适应,对于黑巫师用夺魂咒他是一点也没负担。 “为什么要在这里开一家店?” 小天狼星对此不甚理解,在他看来李林只要显现出刚才那种力量,直接闯进韦斯莱家活捉小矮星彼得也不是难事。 “哼,凡人的智慧。”李林坐在柜台后面摸索出一副黑框眼镜,欣喜若狂地戴上。 找到这种加生命的专属装备让李林非常高兴,所以他决定正经回答这个问题。 “首先是我不知道韦斯莱家在哪儿,其次是我要在这儿造假币。” 他居然还没有放弃伪造金加隆的想法,令人感叹。 88 历史的车轮来回滚动 霍格沃兹城堡。 学校主塔,校长的办公室。 一个白胡子老头正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眼前飞来飞去的信件发愁。 阿不思·邓布利多——当代最强大的白巫师,活着的史诗,行走的传奇,令两代黑魔王为之畏惧的人,而且他还有着一头飘逸俊秀的秀发。 魔法部寄来的信件已经堆满了他的那张办公桌,与此同时,还有大量的信件不断从壁炉里飞出,在天花板上盘旋不休。 他伸手摘下一只信件,羊皮纸自动从信件中跳出,展开,上面用黑色的墨水只写着一行字。 “黑魔王盖勒特·格林德沃摧毁阿兹卡班监狱,所有犯人无一幸免。” 整座阿兹卡班监狱被一种极其凶恶的魔咒夷为平地,当魔法部的打击手们匆匆赶回时,暗蓝色的厉火正盘踞在阿兹卡班的残垣上,就连海水也无法将其扑灭。 最后魔法部不得不派出五十位打击手,同时使用终了结束咒,强行压制了残余的厉火,令它彻底熄灭。 那些送来的信件中,着重用红色墨水标出了某些字句,而它们不断暗示着,盖勒特·格林德沃特意来到英国毁灭阿兹卡班,是在向阿不思·邓布利多示威。 魔法部的高官们认为,现如今面对卷土重来的格林德沃,只有邓布利多才能遏制他的嚣张气焰。 他们试图让邓布利多“暂时”离开霍格沃兹校长的位置,再度复刻一次当年的传奇决斗,将格林德沃彻底击败。 在思考了一段时间之后,邓布利多最终拿起一张羊皮纸,抄起羽毛笔在上边匆匆写下了几句话。 停笔之后,伴着邓布利多的魔杖挥动,羊皮纸自动折叠,变成一架纸飞机,投入了壁炉中的火焰。 不到一刻钟,一个焦急的女声伴着脚步声一起由远及近。 办公室的大门自动打开。 “阿不思,我很高兴现在还能看见你坐在办公室里,老实说最近发生的事情让我们都有些猝不及防,我希望这不会影响到接下来霍格沃兹新招收的学生们,而且我必须要说的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和你谈谈关于研究经费批准的事。” 身穿深绿色长袍的高个黑发女巫伸手,扶了扶头上因为快步行走有些歪斜的尖顶巫师帽。 米勒娃·麦格,霍格沃茨副校长,格兰芬多的院长,变形术大师,魁地奇的狂热爱好者。 邓布利多露出无奈的眼神,温和的笑了笑,然后挥动魔杖,那些飞舞在空中的信件依次落下,安安静静地叠成一摞。 “要来一些柠檬雪宝糖吗,米勒娃?” 邓布利多将一盘柠檬黄色的硬糖递给眼前的女巫。 “不了,谢谢。” 麦格教授摇了摇头,她一向不太喜欢邓布利多的那些口味,更何况,眼前也不是吃糖的时候。 “好吧,真可惜。” 邓布利多乐呵呵地把那盘柠檬雪宝拿了回来,看样子他对此还挺庆幸。 他从那些信件上拿起一份,递了过去:“看看这个,米勒娃。” 魔法信件在麦格教授的手中自动打开,羊皮信纸跳了出来,然而随着阅读的持续,麦格教授的眉头却渐渐拧起。 “魔法部这是在开什么玩笑!我不可能同意这种做法,就算在伏地魔肆虐的时候,我们也没有这样惊慌失措过,阿不思。如果让我来回复这些信件,我会把它们全部扔进炉子里。” “放轻松些,米勒娃。”邓布利多笑了笑,“魔法部的信只是一个有趣的想法。” “事实上,这不仅仅是一个想法,他们是想让你变成一根被握在手里的魔杖。”麦格的语气稍有松缓,“无论如何,阿兹卡班被毁灭,并不能证实就是格林德沃的手笔。” “实际上我也是这么想的。” 邓布利多温和地笑着,随后他从那张属于校长的高背椅里起身。 “阿不思,你要出去?”麦格有些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正是如此。”邓布利多注视着窗外霍格沃兹的天空,“你知道我的,米勒娃......无论如何我都该去阿兹卡班那里看看,如果真的是他,一定会留下一些痕迹。” “如果不是呢?”麦格担心地问道。 “如果不是......”邓布利多在门前驻足,他沉吟了一会儿,转身从盘子里拿起一颗柠檬雪宝糖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那就让年轻人去操心吧。” 经典的邓布利多式回答。 ...... “食死徒们,出来迎接你们的王!” 李林踢开恶作剧商店的门,小天狼星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前,小雪鸮汤姆见到李林进来后,兴奋地拍打着翅膀飞到李林肩上。 “做得好汤姆,我要封你当黑魔王。” 被他们鸠占鹊巢的商店现在依旧空空荡荡,大约还要再等上一周左右的时间,那些稀奇古怪的魔法商品才会被运来。 小天狼星要寻找的小矮星彼得,此刻正变化为一只老鼠躲在韦斯莱家,而一年前韦斯莱家的双胞胎乔治和弗雷德刚入学,等到罗恩接到霍格沃兹的通知书还得等上一年。 自诩正派人士的小天狼星自然不会学伏地魔,闯进巫师的房子只为了打死一只老鼠。 李林从兜里摸出顺路买的老鼠,手掌中绿光乍现,将其切成数段喂给汤姆。 捉老鼠的好习惯要从小培养。 见到小天狼星不为所动,比平时更加兴奋的李林眼珠一转,来到小天狼星身边。 尖锐声音幽幽响起:“可叹,秋鸿折单复难双——” 想事情想得出神的小天狼星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你干嘛!” “我在文化输出。”李林老老实实回答。 肩上小雪鸮嘎嘎叫了两声,像是在笑。 “啥?”小天狼星像是戴上了痛苦面具一般。 “桥豆麻袋,这样子讲话有什么错吗?呐,告诉我啊,搜嘎,你原来已经不喜欢了啊......真是冷酷的人呢,果咩纳塞,让你看到不愉快的东西了捏,也许只有在二次元的世界里,才会存在真正的美好吧?” 小天狼星顿时坐立不安,浑身上下像是被人施了痒痒咒。 今天的李林似乎更加令人感到折磨。 倒不是说平时李林就不折磨了,只是现在满口二次元语录的李师傅的折磨程度,远胜于平日十倍。 小天狼星颤抖地端起了水杯。 他的手颤抖的厉害,几次都无法顺利将杯子递到嘴边。最终他放弃了润一润喉咙的想法,将水杯放回原位。 “你......在说些什么?” “我笑布莱克家族传承千年,竟不知道我所说的这些,全是魔法所的官方用语。” 激荡的心情让小天狼星忘记吐槽:“魔法所?你是说十一所魔法学校中,位于日本的那座魔法学校,他们真的这么说话?!” “别告诉我你不懂日语。” 深深吸了口气,小天狼星捂住胸口:“我当然不会......事实上,魔法所是十一所魔法学校中人数最少的一座,他们与国际魔法界的联系甚至比昆仑院还要少。” 作为《哈利波特》的作者,罗琳自然不会真的闲到没事干,早早地去把十一所魔法学校全部补齐。 首先这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既不算在字数里,也拿不到稿费;第二,适当的留白方便以后填坑。 但用脑子想也知道,向来要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优”的中国境内,不可能没有属于自己的魔法学校。 除去已经有设定的八所魔法学校之外,剩下没有被罗琳提到的三所魔法学校里有两所位于亚洲,其中一所,便是位于世界屋脊,海拔最高的【昆仑院】。 “所以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兴奋?”小天狼星反应过来,疑惑问道。 89 被子里全是金加隆 李林自然不会跟小天狼星说,自己要和年小姐梦中幽会。 心情颇为愉悦的李师傅放过了仿佛被钻心咒玩弄过的小天狼星,快乐地来到阁楼上。 将门反锁后,墨绿色桌面从眼前升起。 桌面上堆满了秘氛和邪名,如果全部摊开估计能铺满三分之二个桌面。 这也正常,光李林这锒铛入狱又把监狱炸了跑出来的行为,就足够邪名增殖个几十张。 想起自己在密教世界里为了那十张邪名手段尽出的模样,李林就不禁感叹彼时的自己还是太过稚嫩,还是要学习一个人生经验。 念了几句有可能导致本书被封的诗句后,李林自觉自己已经身经百战。 李林弹动手指,无色星光从墨绿色桌面上悄然升起,将他和那几张卡牌包裹在一起,穿过隐约的黑暗,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时,已经身处遍布荒草的空地上,背后依旧是坍圮已久的神殿,钴蓝色的光连接着远方的云海。 无色星光膨胀复又消散,年、塔露拉和柳德米拉随之出现。 年睁开眼睛,在看见周围的景色后松了口气。 “这次的新人素质不错啊。” 旁边一道低沉声线响起。 年转过头去,发现头顶鹿角的李林正面色深沉地cos张杰。 “你又在玩什么梗?” 李林没有理会带着大包小包的塔露拉,旁若无人地说道:“想知道生命的意义吗,想真正的活着吗?” “别无视我啊!”塔露拉拍了拍屁股下的大型包裹,莫名其妙问道,“话说生命的意义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李林摊了摊手,随后左顾右盼,“君君呢君君呢?” “你还是直接叫我弑君者吧。”弑君者刚睁开眼睛就被李林开幕雷击。 “所以说你个瓜皮,现在是跑到另一个世界了?”年上下打量李林,伸手摸了摸李林头顶的那对鹿角,“现在你的画风倒是和泰拉人有点像咯,不过你这幅样子应该是某个秘传导致的吧?” “不愧是名侦探柯年。”李林赞许点头,“是应时允行之神的专属秘传。” “应时允行之神......你得到了祂的垂青?” 年的表情很是有些惊讶,倒不是对李林的待遇感到嫉妒,而是在好奇李林到底干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导致司辰中的双角斧会赐下自己的力量? “什么应时允行之神,祂也是你们那里的司辰?”塔露拉问道。 她对漫宿这边的情况并不了解。 “是滴。”年点点头,简单地做了个讲解,“漫宿的三十位司辰中,祂执掌第十三小时,也就是下午一点,在一切活物中祂最古老,祂的尊名是两面双刃之神,因时允行之神,待于门关之神,割合剖聚之神。” “祂的象征是山楂树和山楂花,金紫色的暮光,猫头鹰和鹿角。” 对塔露拉科普了一下双角斧的背景故事后,年随后对李林说道:“上次你让我去找特蕾莎·加尔米耶,她的确是一个博学多识的存在,总之那份情报让她非常满意,对此她愿意看在不焚之神的面子上,向守夜人美言几句。” “这是一个机会,如果你表现的足够有特色,守夜人或许会额外垂青。” 李林突然高举右手,大声喊道:“我准备好了!” 不知道李林又在发什么疯的年只好略过这个话题,开始和塔露拉的交易。 “这里是五百公斤的赤金、三百公斤的异铁块、三水锰矿、RMA70-24矿体,还有五十公斤的D32钢。” 赤金是泰拉大地上各国和各城邦的硬通货,异铁块则是价值高昂的工业材料,是在极其苛刻的情况下由多组异铁熔铸出的材料,极其稳定也极为稀少,足以打破现有的工业疆域。 RMA70-24则是自然态呈复杂多面体的矿物,十分敏感且有优秀传导效果,在庞大的工业体系中,展现出了在源石技艺体系内其他矿物不曾具备的巨大价值。 三水锰矿是用于提炼冶炼用的金属矿物,所制催化剂寿命极长,能够多次反复利用并汽提再生,然而复杂的加工工序令多数厂商望而却步,只有城邦级别的生产线才能够大量生产。 最后则是呈现镂空空心圆球的D32钢,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它都美轮美奂的像个艺术品。 “这是自然界中不应存在的造物,强度超群,无法击穿,却能够顺畅传导源石技艺,它将重新订立武器材料的标准。” 塔露拉介绍道:“切尔诺伯格还没有生产他的能力,D32钢要么只出现在实验室中的偶然,要么便是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才得到的宝物......这五十公斤来自于莱塔尼亚四皇会战前的存货,据说巫王烧掉了一个城镇所有人的性命,才在恶毒的仪式中得到了这些。” “无稽之谈。”年嗤之以鼻,“金属就是金属,要么将其作为武器,砍断切开剁碎躯体,要么就将其当做别的用途,至于用生命去祭祀?那是下乘又下流的做法。” “所以你打算拿这些做什么?”李林问道。 “自然是铸造。”年理所当然地回答,“追奉铸之准则的超凡者在晋升时需要找到一件奇物,然后将其重铸入自己的躯壳内;而长生者做的也差不多,我们要不断地铸炼自身,直到臻至炉火纯青的境界。” “哦。”李林面露失望之色。 年眼珠一转:“怎么,你也想用这些材料?” 的确,对于铸相的超凡者而言,这批材料可比同等重量的黄金更加贵重。 “如果我说想让你帮我造假币你会答应吗?”李林从兜里掏出三枚魔法货币,分别是金加隆,银西可和铜纳特。 “就这......嗯?有点意思。”年从李林手中拿过魔法货币,饶有兴趣地摩挲着表面的花纹,“附着在上面的效力从铜到金逐渐递增,而且非常独特,当然对我来说,不难。” 年伸出手,从那堆赤金中分出一百公斤,示意李林看仔细。 她拿起一根金条,随后金色的河流从她指缝中落下,丁零当啷,不绝于耳。 【你对司辰·白日铸炉的力量产生了一些了解。】 【一阶秘传:铸造的秘密】 【等阶:正典!】 【性相:铸、灯】 【铸造的根基是火焰,火焰的要素可被语言表达。铁匠和杀人犯有共同之处,学徒亦是如此。】 【当你的所作所为符合某位司辰的准则时,无需支付任何代价,但会令你的思考和行为方式更贴近某位司辰。】 ...... 阁楼上,李林从无色星光中醒转。 他掀开被子,不可计数的金加隆从床铺的缝隙中流淌出来,光彩耀眼夺目,摄人心魄。 90 Magic in sunshine 时间来到八月初。 这短短的时间内,世界上的局势发生了剧烈的动荡和变化。 首先,是世界的两极中,社会主义阵营的老大哥内部剧变不断,但在此时,无论是资本主义阵营,还是其他的社会主义国家都没能想到,仅仅在一年后,苏联便会迎来解体的结局,长达数十年的冷战将就此终结。 或许有人感受到了不同于以往的风暴,但就算他们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也会被其他人当做疯狂的预言家吐出的呓语。 而对于魔法界的巫师们而言,麻瓜世界的动荡根本算不上“动荡”。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沉寂后,第一代黑魔王盖勒特·格林德沃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现身,当他再度出现在世人眼前时,已经不再是那副垂垂老矣的容颜,与阿不思·邓布利多不同,格林德沃保留了自己中年时最为张狂的模样。 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北方,群山环绕之中,同样有一座魔法学校——德姆斯特朗。 相比较霍格沃茨,德姆斯特朗魔法学校的校园十分宽敞,学校里有着一座高高的山脉和宽阔的湖泊,以及一栋四层高的城堡。 原本的德姆斯特朗魔法学校校长,伊戈尔·卡卡洛夫公开宣布自己辞职,随后即刻将校长的位置移交给格林德沃。 昔年追随过格林德沃的圣徒们已经大多老去或者战死,但是格林德沃那该死的魅力,让他无论身在何处都能拉起一批狂热的追随者。 《预言家日报》甚至用两个版面,刊登了格林德沃就职德姆斯特朗校长时的演讲: “女士们,先生们,在五十年后,我们重新汇聚在德姆斯特朗,这座世界上最为伟大的魔法学校。” “我也曾经在这座伟大的学校就读,只是未能完成学业便被开除,这是我的不幸。但你们依然能够在这里学习,这是你们每个人的幸运。” “我们的身体里,都流着魔法的血脉。这血统,让我们站在这里;这血统,让我们背上责任;这血统,让我们如此骄傲。” “在场的每一个人,毫无疑问,都是勇士,因为你们活着,就是在保护魔法界,守护魔法的血脉。” “但是这不够。女士们,先生们,这不够。” “我实在的告诉你们!世界变了,时代变了。1945年的那一次预言,你们都看见了太阳在广岛和长崎升起......麻瓜们的力量已经足够毁灭我们的文明!我们还能够自欺欺人地消极抵抗多久?” “我在纽蒙迦德一遍又一遍地想,为什么我会放弃斗争,因为我相信了他们,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善者!” “他们不是欺骗了我,他们是欺骗了你们每一个人。” “我确实是错了,时代没有变好,反而更差。他们背弃了自己的承诺,放弃了传统,向麻瓜让步——魔法界在越来越小,迟早有一天,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完整的魔法界,也不会存在一个真正的纯血巫师。” “《保密法》从1692年正式确立,我们就像是活在不见天日的坟墓里,到处黑灯瞎火,我们是巫师,还是个吸血鬼?” 报纸上的格林德沃张开双臂,他的异色双瞳直视着台下的每一个学生。 “然而这黑暗,却是来之不易的和平,这可悲又可怜的和平!《保密法》让每个巫师逃过了被麻瓜世界吞没的命运,因为它,我们竟得以存在。” “‘每个魔法部都要掩饰魔法的存在’、‘不可毫无理由地在麻瓜面前使用魔法’、‘任何会引起麻瓜注意的魔法活动均属违法’......” 格林德沃每说一句话,在场巫师们的面孔便抽搐一次。 他的那些话的确狂妄激进,可谁又能否认,自己不曾抱怨过这一切? 为什么我们要像老鼠一样活着?为什么我们要一次次地退让?为什么我们不能正常的行走在阳光下? “在纽蒙迦德,我一遍遍地回想我当初的愿望,我的初心——我想打开那扇窗户。” “我想在施法时,打开窗户。” “龙,不死鸟,独角兽,那么多的神奇生物!历代的贤者和魔法大师,穿越无数时空,耗费无数青春与生命,所换取来的知识之瑰宝!如今却只是存放在这死气沉沉的坟墓里!”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们必须得做些什么。” “魔法界和麻瓜的世界已经纠缠太久,我们必须要做出改变。” 格林德沃抬起手,暗蓝色的火焰从他的指尖冒出,升起,穿过窗户,直入云天。 “女士们,先生们,朋友们,看啊。” “何等壮丽的人间奇景,不是在这被保密法束缚的世界下,而是在这阳光之下!这才是魔法应有的姿态!” “我要为你们每一个年轻的巫师留下希望,我要让每一个巫师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我要叫你们能够不再屈从于保密法的约束下,我要让魔法盛开在阳光下,我要创造一个更大的世界!” “即便我再一次失败,我也希望有人能够踩着我的尸体走下去......为了我们的大愿,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自梅林·安布罗修斯以来,魔法界传承千年,巫师们曾几度落败,但魔法本身,永世不败!” 《预言家日报》的记者以狂热的笔触记录下了这一切,所有目睹了格林德沃演讲的巫师们,全部陷入了终极的狂热中。 这位黑魔王,与伏地魔完全不同。 他并不嗜好杀戮,也不散播恐怖,他只是用语言,就让所有的巫师发自内心地赞同。 思想的武器远胜于索命咒的胁迫。 在盖勒特·格林德沃发出宣言的次日,霍格沃兹校长,当代最伟大的白巫师,活着的传奇,阿不思·邓布利多公开发表了反对意见。 这最为传奇的白巫师,实际上也是最为保守的巫师。 于北海的上空,白巫师和黑魔王正面对垒,如果不是整整十二国的魔法部维持着秩序,恐怕有小半个欧洲的人都能看见烧破云层的火焰。 格林德沃将厉火咒玩出了花,他的暗蓝色厉火不仅破坏力惊人,还具有强大的可塑性和操作性,而邓布利多虽然不屑于使用厉火,但并不意味着他不会操使火焰。 古卜莱仙火,也被称为永恒之火。 或者用另一个更加著名的名号来称呼它:火神开道。 当赤红色的永恒之火从老魔杖的顶端奔流而出时,北海之上的云层被灼热的炽焰一扫而尽,难以言喻的堂皇烈火,庄严而又磅礴地运行在天穹上,将肆虐的暗蓝色厉火一点点地压倒。 魔法部的傲罗们无比相信邓布利多,他们认为邓布利多曾经击败过格林德沃一次,就能击败他第二次。 然而就在他们抱持着这样的想法时,庄严的古卜莱仙火却被格林德沃......从中一分为二。 那是一道金紫色的魔咒。 这场决斗最终不了了之,直到一周之后,格林德沃才亲口承认,这是他亲手创造的新魔咒,其名为“安布罗修斯的鹿角”。 魔法界的巫师们称其为“梅林之杖”。 伴随着这场无果的战斗落下帷幕,盖勒特·格林德沃麾下的追随者也越来越多,以德姆斯特朗和霍格沃兹为中心,魔法界再度陷入了汹涌澎湃的潮汐中。 除此之外,是第二个异常现象。 那就是“假币”。 但比起格林德沃掀起的巨浪,假币这种事情,只有古灵阁的妖精们才会操心。 毕竟执掌魔法界经济命脉的不是别人,正是这群“哥布林”。 91 历史的车轮滚个不停 起初,那些伪造的金加隆仅仅只是出现在翻倒巷的某些店铺里。 古灵阁并不在意这一切,毕竟那群混迹在翻倒巷的黑巫师什么都能做得出来,而作为魔法金属铸就的货币,金加隆体系早就已经牢不可破了。 假币之所以是假币,就是因为它不可能花费高昂的代价在铸币过程上,否则铸币者便会无利可图。 在麻瓜世界,制作假币的成本低,利润大,只要投资一些钱就可以开一个假币小作坊,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收回成本,很多不法分子因此走上不归路。 而在魔法界,每一枚魔法货币上面都恒定了某种只有妖精才能读取的“信息”,令金加隆天生就具有防伪效果,这也是金加隆体系之所以被巫师承认的缘故。 然而仅仅一个星期的时间,一桩关于魔法物品交易的大生意,让一大笔伪造的金加隆流向了市场。 古灵阁的妖精们终于觉得不对劲儿了。 然而当他们拿到那种伪造的货币时,却震怒地发现,那种表面微微透红的金属货币,居然是纯度极高的黄金! 谁他妈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假币的不都是玩无本买卖吗! 更关键的是,这种货币,居然同样附加了某种他们无法读取的魔法效力,也就是说这种货币同样有防伪标志。 到了这种程度,这一货币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假币了,古灵阁的妖精们十分清楚,这种货币中的含金量甚至比他们发行的金加隆还要高。 既然无法对这种货币动手脚,那么古灵阁就去追查那桩魔法物品交易的生意,总之必须要搞清楚,究竟是谁在试图动摇古灵阁的地位。 然而,当他们继续追查的时候,线索却诡异地指向了德姆斯特朗。 谁都知道,现如今的德姆斯特朗,是那个盖勒特·格林德沃的老巢。 也就是说,这种新的货币,不是别人,正是格林德沃势力所推动发行的,其目的就是不再受到古灵阁的约束,彻底从经济,教育,政治体系上独立出来! 对此,古灵阁完全是老八吃粑粑,有苦说不出。 难道他们还能大张旗鼓地打上门去,指责格林德沃不讲武德? 连手持老魔杖的邓布利多都只能和格林德沃五五开,这群妖精估计还没走到德姆斯特朗门口,就被当成柴喂厉火了。 在这种状态下,被称为“新加隆”的货币开始浩浩荡荡地进入市场。 可令古灵阁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格林德沃始终没有公开承认这一切,就算假币不断流入市场,可这些钱依旧是加隆的外貌、形制。 只有古灵阁的人能够分辨出其中些微的差别。 明明他们已经有能力制定新的货币体系,可为什么还是要以加隆的面目出现? 这群依旧保持在中世纪放贷人状态下的妖精们,感受到了某种不安的气息,但他们对此全然无法把握。 然而极少有人知道,这种假币的制作者,并非他们想象中的盖勒特·格林德沃,而是名不见经传的亚伯拉罕·李林。 在掌握了司辰的秘传后,李林终于不用隔七天去找年搓一堆钱,他自己就能无时无刻造假币,而且系统认定这些货币都是同一种,也就是说,当它们被放上桌面时,能够以卡牌的形式堆叠。 这意味着李林变成了移动式的铸币厂。 更重要的是,李林的加隆不光得到了格林德沃的背书,还隐隐获得了英国本土纯血家族的支持,其中尤以马尔福家族为最。 要不怎么说买办家族是最先卖国的呢? 不过马尔福家族向来如此,在《保密法》尚未被公布前,他们眷恋与自己的财富地位,对此表示反对,但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了,倘若支持《保密法》,就能够在即将成立的魔法部中占据重要地位,于是马尔福家族一转成为了《保密法》的口头支持者,这也令他们的财富和权势在接下来的岁月里经久不衰。 在伏地魔肆虐之时,他们成为了食死徒,投入了伏地魔的麾下,而在伏地魔倒台后,卢修斯·马尔福又在第一时间宣称自己是被夺魂咒控制,并且缴纳了一笔保释金,证明自己的清白。 只能说,这个自诩为二十八纯血家族中最具权势的家族,其实还不如科西切。 多少带点墙头草了属于是。 在这种阴差阳错的承认下,李林与小天狼星彻底侵吞了整条翻倒巷,以及大半条对角巷,英国魔法界最繁华的中心地带已经落入李林的手中。 可惜这群巫师和妖精,并没有意识到金融心脏的重要性。 毕竟比起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的对垒,这种经济上的事情,也只是可以勉强充作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 就在这种波诡云谲的气氛中,霍格沃兹的新生们开始陆续在教师,或者巫师家长的陪同下进入对角巷,前来购买他们的巫师长袍、宠物、教材课本、学习用品和魔杖。 秋·张站在破釜酒吧的小天井中,小脸上带着兴奋和奇想,看着那位身穿绿袍的高个儿黑发女巫,那是霍格沃兹的副校长米勒娃·麦格教授。 不光是秋·张自己,张氏夫妇也在边上有些兴奋地围观,毕竟他们此前的学习都是在中国国内,等到在魔法部工作之后,也就没有多少时间来对角巷,更不可能有这种惊奇的体验。 对此麦格教授只是了然地笑了笑,对于少见的两位东方巫师的好奇心,她还是非常愿意满足的。 “只要在垃圾箱上的墙砖往上数三——再往横数两块,并用魔杖在墙上轻轻敲三下,那块砖就会抖动并从中出现小洞。” 她抽出魔杖,按照顺序上移,然后在那块砖上敲打了三下。 那块砖突然凹了下去,然后以其为中心,周围的砖块也塌陷下去,向着两边折叠消失,藏于其后的对角巷对来客们开放了真容。 “哇!” 秋·张瞪大了眼睛。 面前是宽敞整洁、不断延伸的鹅卵石街道,在长街两侧,无数的透明橱窗中放出温暖的光,头顶是用魔法构建的浩瀚星空,神奇生物和身穿长袍的巫师们共同出现在此处,面色苍白的吸血鬼和狼人在远方一闪而过,一切都是那么符合少女想象中的魔法世界。 “真是别有洞天。”张先生由衷赞叹道,“看来西方巫师亦有可取之处。” 张夫人也在边上表示赞同。 唯独米勒娃·麦格陷入了短暂的震惊中。 他妈的,对角巷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92 对角巷×淘宝线下店√ 无论是狼人还是吸血鬼,都是不应光明正大出现在众目睽睽下的生物,更不要说天空中飞过的龙,街道上行走的独角兽......它们本该是生活在禁林里的生命。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张先生高兴地对麦格教授说道,“对角巷作为魔法界的中心,当真名不虚传!” 麦格教授欲言又止。 她很想说这压根不是对角巷的正常状态。 还没等她筹措好腹稿,两位衣冠楚楚的引路人便从不知何处窜了出来,他们的面容在星空下显得极其柔和,令人不由自主地对他们产生好感。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对角巷。” “对角巷优惠千万,超值折上折,优享品质,商品齐全,来对角巷,选您喜欢!” “时值十一所魔法学校中最古老的霍格沃兹开学季,对角巷所有商品尽享九五折优惠,出示霍格沃兹录取通知书,即刻领取优惠券,用金加隆结算还可享受更多优惠!” “请问您是否携带了录取通知书?” 张氏夫妇怔在原地,随后张夫人手忙脚乱地从随身提包里掏出那张录取通知书,递给那位文质彬彬的侍从。 “恭喜您。”侍从露出无可挑剔的笑容,“提前预祝您的孩子在霍格沃兹取得佳绩,早日成才。” 他从腰间取出魔杖,凌空画出一道弧线,一张羊皮纸飞出,上面用烫金花纹描绘了一个数字“7”! “这是什么?”张先生接过那张羊皮纸,上下打量。 “先生,这是优惠券。”另一位侍从上前一步,为他们讲解,“在您前往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商店、伊拉猫头鹰商店、奥利凡德魔杖商店、帕特其坩埚店这四家连锁商店购买时,可在其中任何一家享受额外的七折优惠!” “这......” 张氏夫妇的眼中闪过惊喜的光,上述的四家商店都是他们这次必去的商铺,无论是购买巫师长袍,还是宠物、或者是魔杖,能省下一笔额外的钱真是再好不过。 “抱歉,先生们。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但是这种折扣,我此前闻所未闻。” 发言的是米勒娃·麦格,她总算找到了插话的机会。 两位侍从打量了一下发言的女巫,其中一位巫师笑了笑:“麦格教授......我是帕尔默·汉弗莱,九年前从霍格沃兹的赫奇帕奇学院毕业,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陪同各位一起进行游历。” 麦格微微颔首,赫奇帕奇学院是四大学院中最为包容的学院,他们更加看重成员的努力、容忍、忠诚和公平竞争,而非某一项特质。 正是如此,在四大学院中,赫奇帕奇出身的巫师也最多。 “所以这种令人惊奇的变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帕尔默加入他们之后,难以遏制自己好奇心的麦格提出了问题。 “如果说确切的时间,应该是在一个月之前。”帕尔默报出了一个令人惊愕的答案,“事实上,一开始很多巫师并不习惯突如其来的变化,但我们总能分的出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很快巫师们就接受了这一切,同时以绝大的热情动手去改造这些......哦,古灵阁到了。” “古灵阁似乎也有什么新的变化。” 麦格皱起眉头,打量着眼前的一切,这里依旧是繁华的金融中心,大量的巫师在此间进出不休,空气中洋溢着欢沁和美妙的味道。 “当然,当然。”帕尔默哈哈一笑,“麦格教授,您应该听说过新加隆吧?” “新加隆......那不是假币?”米勒娃·麦格叹了口气,她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说不出来。 “当然不是!”帕尔默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金中透红的魔法钱币,狡黠地用两根手指捏住金币的中心,示意他们靠近自己。 无论是秋·张,还是张氏夫妇,亦或是压抑不住好奇心的麦格教授,都凑近了几步。 “注意听。”帕尔默将金币拿到嘴边,吹了一口气,然后放到秋·张的耳边。 “妈妈!它发出声音了!”秋·张眼睛一亮,对自己的母亲说道。 从帕尔默手中拿过那枚加隆后,张夫人如法炮制,将金币放到自己耳边,同样听到了清脆的嗡鸣声。 “是真的,麦格教授!” 张夫人转手就把加隆递给了麦格教授,这让伸出手去接的张先生有些尴尬,不过帕尔默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加隆放到张先生手中,巧妙地化解了尴尬的气氛。 当那声悠远而又清脆的金属嗡鸣声响起时,无论是张先生,还是麦格教授都像是打开了新世界。 “太神奇了......”麦格教授习惯性地捂着自己的胸口,“这是古灵阁新发行的金加隆吗?” 帕尔默面色不改地回答:“虽然发行者要求保密,不过巫师们有一个传言,这种特别的金加隆,可能是盖勒特·格林德沃发行的。” 麦格教授脸上的笑容为之一滞。 她自然清楚,在那场无果的决斗后,盖勒特·格林德沃已经成为了整个欧洲魔法界中一半巫师的领袖。 麦格深深地注视了一眼帕尔默:“这里至少还是英国魔法界,那个黑魔王总不至于成为对角巷的主人。” “这是自然。”帕尔默对答如流,“不过金加隆是没有过错的,请随我来吧,古灵阁的手续有些繁琐。” 麦格悄悄地松了口气,她很清楚一个赫奇帕奇的品质,想要听见小獾们说谎,简直是比上天还难。 在魔法界中,赫奇帕奇一直保持着一个成就:他们一方面招收了最多的巫师学徒,从中走出的黑巫师却寥寥可数,这简直堪称伟大。 在他们进入古灵阁后,一位穿着裁剪合身服装的妖精出面接待了他们,兑换金加隆的手续果然枯燥且乏味,不过当那些妖精捧着几个袋子走过来时,哪怕是秋·张也提起了精神。 他们注意到,古灵阁兑换的金加隆中,有些能够发出金属颤音,有些却不行,不过既然连古灵阁的妖精都没说什么,巫师们也不会提出反对意见。 反正无论是真币还是假币,都是完全一致的金加隆嘛。 从古灵阁出来后,他们按照购物单上的笔记,依次购买秋·张所需要的学习用品。 对角巷的魔法商店果然一如承诺,为每个上门的顾客提供折扣和周到的服务,对于即将就读霍格沃兹的小巫师,还赠送三色冰淇淋。 只可惜张氏夫妇就像所有的东方家长一样,以吃太多冰淇淋会发胖为理由,拒不同意让秋·张吃甜品与冷饮,对此哪怕是麦格教授,也只能无奈地同意。 好在接下来秋·张就要去购买自己的魔杖,这让她又变得高兴了起来。 93 难道你们真的不觉得亚托克斯这个名字很萌吗? 奥利凡德魔杖商店,橱窗中那块紫色软垫上已经换了另一根魔杖。 魔杖制作人奥利凡德正殷勤地给李林和小天狼星端茶送水。 说实话,就连伏地魔肆虐的那几年,奥利凡德都没这么放低身段过。 不光是因为李林的到来,让他好生赚了一笔钱,更重要的是,在李林的大力推动下,奥利凡德的名声真正变得响亮起来,大有成为欧美魔杖制作业圭臬的趋势。 在此之前,奥利凡德的名声仅仅只是局限于英国魔法界,哪怕他的手艺在全世界的魔杖制作人中都能名列前茅,但是其他国家的人对此并不买账。 例如美国的魔法学校伊尔弗莫尼,它的创办者之一詹姆·斯图尔特,就是一位史无前例的魔杖制作人。 在他逝世后,他制作魔杖的准则被后代传承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詹姆·斯图尔特,是唯一一位参与创办魔法学校、担任魔法学校校长、制作魔杖的麻瓜。 在为李林奉上最新的魔法红茶后,奥利凡德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亚托克斯先生,听说你们在筹措魔杖展销会?” “没想到你的消息也挺灵通的。”李林舔了舔嘴唇,“不过申请报名的魔杖制作人有很多,上次那个女制作人长得挺不错的嘿嘿嘿嘿。” 小天狼星只能低头喝红茶以掩饰尴尬。 奥利凡德果然中计,他开始有些坐立不安。 “你这是长痔疮了?”李林不悦看去,随后面部表情变得温和,“老奥啊,得了痔疮就要赶紧治,我知道你们英国人玩的花,早点治早点享受夕阳红嘛。” 李林腼腆一笑,脸上恰到好处露出理解之色:“老年人屁股皱了,力不从心,寻找刺激,我懂。” 可怜的奥利凡德被李林毫无节操的话语直接带歪。 “请不要突然说这么恶心的话题。”想象力丰富的小天狼星不禁打了个寒颤。 李林诧异地转头看他:“是因为被我揭穿你们英国人的性癖恼羞成怒了吗?” “......让我们回归正题吧。”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小天狼星得到的唯一一个教训,就是不要不知死活地抬李林的杠。 丁宁丁宁丁宁丁宁—— 被修好的魔法风铃发出清脆声音,秋·张推门而入,有礼貌地对他们问好。 见到客人上门的奥利凡德热情地起身,小天狼星则是转身低头,一声不吭地喝着红茶,生怕被麦格教授看出来。 作为当年格兰芬多著名的“劫掠者”成员,小天狼星·布莱克可是麦格教授的重点关照对象。 “哦,米勒娃,真高兴又见到你!让我想想......9又二分之一英寸,冷杉木,火龙的心脏神经,对吗?” 这是麦格教授当年购买的魔杖。 “没错,奥利凡德先生。”米勒娃·麦格同样很高兴,“这次我是陪同着新生前来。” “东方的小巫师,真是罕见。”奥利凡德对于秋·张的到来显得十分高兴,絮絮叨叨地说道,“我以前也曾经接待过几个东方的巫师,不过他们不用魔杖,而是使用有趣的剑和印章......让我看看你适合什么——” 老头儿从魔杖墙上取下一个盒子,打开后将其中的魔杖抽出,放到秋·张的手中。 “月桂木,十一英寸长,用独角兽的毛作为杖芯......” 当秋·张握住那根魔杖的时候,一点星光从她的魔杖末端冒出,随后以魔杖为起始点,星光包裹了她的身躯。 在麦格教授和奥利凡德震惊的目光中,秋·张变成了一只身披星光的天鹅。 “阿尼马格斯!天生的阿尼马格斯!” 麦格教授下意识抽出了魔杖,然而比她速度更快的是张氏夫妇。 两把法剑同时落入张氏夫妇手中,张先生向前一步,挡在麦格教授面前,张夫人则守在秋·张身边,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麦格教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动引起了他人的过激反应,她率先收回了魔杖,示意自己并无恶意。 “事实上,我只是过于激动了。要知道,魔法界从来没有出过一个天生的阿尼马格斯!” 麦格教授满面笑容,作为变形术大师,在魔法部注册的阿尼马格斯,秋·张所展现的天赋令她不由得产生了浓重的爱才心理。 她在变形术上的高深造诣,能判断出这不是似是而非的易容马格斯,也不是注定最终丧失人性的血咒兽人。 毫无疑问,这是史无前例的天生阿尼马格斯! “我向你们保证,我会将秋锻炼成一个出色的女巫,一个出色的变形术大师。” 张氏夫妇对视一眼,歉意地笑了笑,收回法剑。 见到张氏夫妇的动作,麦格脸上的笑容更盛,她转头看向拍打着翅膀的天鹅: “事实上,阿尼马格斯形态要经过艰苦的后天训练才能掌握,通常情况下,每个人只能掌握一种阿尼马格斯。” 米勒娃·麦格的形态迅速变化,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一只虎斑猫,随后又再度变作先前的高个儿女巫。 麦格向着秋·张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伸手抚摸着她光滑的皮毛,轻言细语地安慰她。 然而还没等她告诉秋·张变回来的要诀,无色的星光便从天鹅的羽毛下升起,在麦格震惊的目光中,秋·张重新恢复了人形。 “超乎想象,神乎其技。”麦格感叹道,她转过身,此时才注意到商店里还有其他人。 小天狼星把头低的更低了,好在他此刻头顶毛发全无,也不用担心被曾经的老师看破。 一想到刚才秋·张展现的可怕天赋,小天狼星顿时觉得自己过去引以为豪的阿尼马格斯,就像个笑话。 不过比起这个,明显还是口不择言的李林更加令人感到害怕。 小天狼星转头向李林看去,却发现李林不知何时已经安静地坐在了窗边的沙发上,眼眸低垂,五官立体,银发垂落,在阳光里像是一尊完美的雕像。 该死,他是什么时候偷偷凹的造型? “的确,这是值得祝贺的一件事。”李林抬起双眼,轻轻地鼓掌,“魔法界从来没有这样的奇迹,朋友们,单是为了张小姐,就值得痛饮一品脱美酒。” 当他开口说话时,全场都陷入了寂静中。 米勒娃·麦格甚至产生了短暂的自我怀疑,自己此前怎么会忽略这样一位气度不凡的巫师? 李林挑起眉毛,目光扫过憋得痛苦的小天狼星和保持沉默的其余人。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对秋·张招了招手。 在张氏夫妇震惊而又担忧的注视中,秋·张跑了过去,来到了李林的身边。 “张小姐,你注定将做出一番伟业。”李林起身,伸手按在她的头顶上,“你不会是救世主,你的成就将会比救世主还要崇高。” 李林收回手掌,幽深眼瞳注视着米勒娃·麦格:“我将以私人名义,资助张小姐在霍格沃兹七年内的所有开销,她终生在对角巷和翻倒巷的消费全部免单。” 麦格终于艰难地问出了这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我想,你们一路走来,已经见过我所缔造的一切了。”李林从边上的衣帽架上摘下礼帽,戴在头上,他向着麦格微微躬身。 小天狼星适时出现,快步打开门,示意李林赶快走,他要绷不住了。 目送李林和小天狼星离去后,麦格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疑惑,转头问保持沉默的奥利凡德:“他到底是谁?” “他?他的名字是亚托克斯,他是奇迹的缔造者,对角巷和翻倒巷新的主人,以及霍格沃兹最新的校董......” 奥利凡德慢吞吞地整理着柜台,抬起眼睛瞟了一眼麦格:“我原以为你知道的,所以就没向你介绍,米勒娃。” 94 大的要来了 必须承认李林的存在,为整个魔法界带来了新的繁荣。 哪怕这个繁荣的本质,是耗竭魔法界所有的潜力而带来的;哪怕再过不到一两个月,无法想象的危机便即将到来;哪怕看起来坚不可摧的金加隆货币体系,已经初露崩塌的裂痕......但就在此时此刻,哪怕是一直以来跟随着李林的小天狼星,也没能感受到有什么异常。 对,霍格沃兹的高材生们并不用学经济学,而纯血二十八家中,常和金加隆打交道的也只有马尔福家这个墙头草。 拐过街角的脱凡成衣店后,是一家名为“瓦尔登湖”的高端酒吧。 如果说破釜酒吧是一般巫师们聊天取乐的会所,位于霍格莫德村的猪头酒吧是黑巫师们销赃和交换情报的场所,那么这家新建起来的酒吧,就成为了身价不菲巫师们的聚会场所。 李师傅毫不羞愧地剽窃了重塑之手的据点名字和装修风格,反正隔着两个世界,勿忘我也不可能冲过来打他。 “亚托克斯先生。” 当李林和小天狼星信步走入包间后,所有身在包间内的巫师们都齐齐起身,向李林低头致敬。 如果在场有通晓魔法界的巫师历史的人,一定会惊讶到喊出声来:因为身在包间内的巫师,全部都是罕见的纯血统。 这些纯血统巫师的姓氏,几乎占据了二十八纯血家族中的一半。 “埃弗里、马尔福、艾博、莱斯特兰奇、弗林特、帕金森、沙菲克、特拉弗斯、罗齐尔、奥利凡德、塞尔温、麦克米兰......” 小天狼星的目光从那些衣冠楚楚的纯血巫师身上一扫而过,难以掩饰心中的惊讶情绪。 纯血二十八家中,并不总是世系昌盛,毕竟魔法的血脉传承简直就是看运气,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他出身的布莱克家族,作为号称最高贵最古老的魔法家族,无法施放魔法的哑炮依然是层出不穷。 对此,布莱克家族的做法是剥夺哑炮的姓氏、财产,将他们逐出家系,以此掩耳盗铃般维持血脉的纯净。 同理,纯血二十八家中的克劳奇家族并没有来此,一方面他们整个家系只剩下了老巴蒂·克劳奇和小巴蒂·克劳奇两个人,几乎可以认定血脉将来必定断绝,另一方面在于老巴蒂·克劳奇好歹是魔法部的官员,自然不好意思拉下脸面来此。 而与之相对的,纯血二十八家中,人口最为繁盛的“纯血叛徒”韦斯莱家,也没有到来。 韦斯莱家族虽然被称作纯血二十八家族中,但他们自己却并不以此为荣,并指出其他纯血家族掩耳盗铃的行为,大声宣称纯血家族其实与麻瓜们保持着一定的通婚关系。 属于是魔法界里的天龙人叛徒了。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世系还未断绝,却因为过于贫困只能苦苦支撑的家族,既想领低保,又拉不下脸来参与会议。 毕竟纯血巫师不代表他们就善于经营,恰恰相反,有相当一部分纯血家族的成员因为自诩血脉高贵的缘故,不愿意与“低贱的泥巴种”共事,导致家境逐渐衰落下去。 “众爱卿平身。”小天狼星提着嗓子扮演传话太监。 “亚托克斯先生,不知道我所送出的这份礼物,您还满意吗?” 有着一头柔顺淡金色长发,一对标志性灰蓝色双眼的俊美大叔,卢修斯·马尔福向李林微笑着询问。 “你做的好,你做的好啊!”李林震声。 “亚托克斯先生的意思是,你做的非常不错,他很满意。”传话太监再一次上线。 “您满意就好。”卢修斯轻轻吐了一口气,虽然给出一个霍格沃兹校董会的席位并不困难,但是考虑到李林背后可能有格林德沃......这冒的风险可就大了。 “我们筹措的魔杖展销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这一次将会邀请十一所魔法学校中的八所,横跨四洲的魔杖制作人前来。” 在短暂的沉默后,第二个议题被提上了案。 卢修斯·马尔福看着有些紧张的奥利凡德家代表人,把身上的压力转了过去,“我希望你能把握好这个机会,这也是我们荣耀的彰显。” 一提起魔杖展销会,所有的纯血家族代表人都开始变得热切了起来,毕竟纯血家族已经太久没有展现过自身的影响力,对于逐渐和麻瓜世界接轨,接纳混血和麻种巫师的魔法界而言,纯血家族迫切地渴望一次机会,来重塑自己的权势。 为了这次魔杖展销会,就连魔法部都为此让步。 “我知道了,我们会让加里克多加注意的。” 奥利凡德家代表人额头上渗出冷汗,加里克·奥利凡德便是英国魔法界最著名的魔杖制作人,也是奥利凡德魔杖店的店主,但讽刺的是,加里克·奥利凡德本人却是混血巫师。 这也表现出了纯血家族的窘迫,他们所推出的代言人,居然只是个混血巫师,这实在是...... 卢修斯·马尔福和其他代表人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无奈的情绪。 ...... 从酒吧出来后,李林和小天狼星进入翻倒巷。 昔日黑巫师云集的阴暗街道,已经被莫大的力量改变,与风格梦幻轻快的对角巷不同,翻倒巷的风格沉郁顿挫,无论是两侧新建起来的建筑物,还是天空中翻滚的厚重云层,都在彰显着翻倒巷已与往日大有不同。 “你知道吗,大的要来了。”李林突然驻足,转头看向小天狼星。 “什么?”小天狼星茫然地看着李林。 “没什么。”李林闭口不言。 “该死。”小天狼星反倒被勾起了好奇心,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低语说道,“这是很严肃的事情,什么大的要发生了?” 是伏地魔要卷土重来,还是格林德沃要大举进攻霍格沃兹? “优质回答:我不知道。” 小天狼星气结,说大的要来了的人是你,说不知道的人也他妈是你。 要不是打不过李林,小天狼星早就操魔杖冲上去痛打李师傅了。 “好了,你先回去吧。”李林在一条狭窄的甬道前停步,示意小天狼星滚蛋。 “你确定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依旧不放心的小天狼星狐疑地盯着李林。 “呐,请相信我吧。毕竟,哦咧哇也是魔法界的守护者捏❥。” 小天狼星落荒而逃。 李林头也不回地穿过甬道,随后光明洒落,别有洞天。 在施加了无痕伸展咒后的房间,变得宽敞明亮,阳光透过玻璃洒落在松木地板上,坐在桌前的客人抬起手:“喝什么?” “板蓝根。”李林回答。 短暂的沉默后,那人打了个响指,放在桌上的杯子里自动盛满黄油啤酒。 “差不多得了。” 那人将其中一杯黄油啤酒推向李林。 随后两人谁都没有主动说话,直到李林开始咳嗽。 “咳咳......” 那人抿了一口啤酒,没有在意故意咳嗽的李林。 “咳咳咳咳咳呕呸——” 直到李林咳到吐出一口痰,那人才无奈地抬起手,一指李林吐在地上的痰,将其抹去。 同时有好生之德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先前一副肺痨鬼模样的李林倏然恢复精神,沙哑低沉地开口。 “大的要来了!大的要来了?大的要来了。大的要来了......” 面前一头张扬短发的格林德沃眯起眼睛,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大的要来了?” “大的要来了!”李林震声重复。 格林德沃急促地呼吸了一下,决定不再在这个话题上重复,每次跟李林谈话他都感到受益匪浅,但同样的,李林间歇式的抽风也让这位黑魔王感到心脏疼。 这可是连纽特·斯卡曼德都没有获得过的成就。 95 顿觉天地宽 盖勒特·格林德沃是在三周前重新与李林联系上的。 当然,他并不知道,眼前的假币发行者就是那位令他尊敬的魔法王子、巫师之祖,梅林·安布罗修斯。 格林德沃与伏地魔的不同点在于他听得进人话,有一个宏大的目标,而且并不嗜好杀戮——这对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黑巫师来说简直不可想象。 故而,他听从了李林的话,并且与他保持每周一次的见面联系。 “不过,亚托克斯先生,我还是很在意你之前说过的话。” 格林德沃有些玩味地笑了笑,把玩着手指上的金属戒指,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为什么,你执意不让我之前发行金镑呢?” 明明能够制作出以假乱真的金加隆,那么乘此机会发行新的货币,改进币值,彻底从腐朽的魔法部、古灵阁独立出来,不好吗? 反正格林德沃觉得没什么问题。 李林放下手中的杯子,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嘲弄的微笑。 “真的吗?我不信。” 格林德沃呼吸一滞,他很想在李林面前表现出威严满满的形象,问题是李师傅总能以最巧妙的办法让他快速形象崩坏。 有时候格林德沃甚至在想,如果让邓布利多去和李林对线,会发生什么。 咚。 格林德沃伸出手指,敲在桌面上,异色的瞳孔直视李林:“我希望能够听到合理的答案,毕竟对于巫师来说,求知欲非常重要。” 李林表情平静地注视着格林德沃:“你手上,应该有钱吧,拿出来。” 格林德沃的动作微微一滞,下一秒,几枚金币叮叮当当落在了桌上。 李林拿过那三枚金币,依次排开。 “第一枚,古灵阁发行的金加隆。”这是一枚毫无异常的金币,是古灵阁这么多年来铸造出的一枚金加隆,经过多次的转手和长时间流通,它的表面已经有些磨损,光泽也变得暗淡了。 李林拿起第二枚金币,在嘴边吹了一下,连绵不绝的金属振动声回荡在耳边。 “这是我们制作的假币,现在流入市场的假币仅仅只有储存量的一半,但是已经足以迫使古灵阁承认了这些‘假币’。” 随后,格林德沃和李林将目光投向最后那枚金币,阳光洒落在金币的表面,泛出奇异的金红色,像是一颗闪耀的温暖太阳。 无论看几次,格林德沃都惊异于这种被称作“金镑”货币的奇异。 “格林德沃先生,我们的假币已经能够以假乱真,而金镑的质量更是远超金加隆,当金镑开始大规模流入市场,会发生什么?” 格林德沃的上身后仰,靠在圈椅的椅背里,他陷入了思考。 “难道不是巫师们都来用我们的金镑吗?” “戳啦。”李林摇头。 “巫师们,尤其是以纯血二十八家为首的那些巫师们,一定会带头把我们的金镑收藏起来,他们会将其作为收藏品,而非流通的货币。” 格林德沃的眉头一点一点的皱紧,这看似是一种极其可笑的行径,但以他对纯血巫师的理解......还真的有可能,不,是一定会发生。 “这会造成一个什么结果?无非是金镑变成收藏品,而金加隆体系继续存续下去,并且更加坚挺。”李林摊了摊手,“毕竟加隆也是用了很多年的货币,为什么不继续用下去呢?” 格林德沃伸手按了按眉心:“如果我们大量发行金镑......” “那垮的就是我们自己。”李林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他把那枚金镑捏在手中,“为什么这些货币能够快速被人家接受?因为它们不仅是信用货币,它们本身就是由黄金铸造!” “所以......”格林德沃的声音显得相当纠结。 “所以造假币,不能停。”李林把金镑丢向桌面,点了点那枚假币,“我们现有的一切,都建立在加隆体系下,古灵阁已经承认了我们的假币,这意味着当大量假币进入市场时,受到冲击的是金加隆体系本身。” “魔法界在我看来有一个很可笑的点,那就是它明明体量很小,却还要建立一套和文明世界相似却不同的体系。” 是的,魔法界的生产力是有限的。 无论是魔法商品,还是那些神奇动物,实际上的产量并不多。 举个例子,即将展开魔杖展销会的奥利凡德家族,到现在还秉持着手工制作魔杖的传统,加里克·奥利凡德为什么能拿下那家位于对角巷的商店,成为奥利凡德家族的门面?是因为他在制作魔杖的方面,又快又好。 这么多年下来,每一样魔法界的物品价格,实际上都已经稳定在了一个区间里。 那么当大量金加隆进入市场,便会产生一个极其可怕的后果。 极其恶性的通货膨胀。 大量使用金加隆的巫师们财产迅速缩水,金加隆仿佛变成了石子,直到巫师们连一杯黄油啤酒也买不起。 “这不对......你刚才说过,金加隆也是黄金,怎么会变成石子?”格林德沃急切地发问。 “黄金对巫师有用吗?”李林抬眸平静注视格林德沃,这位黑魔王张口结舌。 是啊,黄金对巫师来说,有什么用处? 且不说尼可·勒梅练出了点石成金的贤者之石,就算是稍微法力高深的巫师,也能通过变形咒搞出大量的黄金,大不了,整个魔法界都回到以物易物的时代嘛。 “可是这样,魔法部的信用力就彻底没有了,还有古灵阁......”格林德沃近乎叹息地说道,“英国的魔法界将会陷入剧烈的动荡,变成一盘散沙。” “不仅如此。” 李林的声音似乎变得前所未有的冰冷:“为了恢复公信力,减少冲击,魔法部和古灵阁只有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放开麻瓜货币兑换渠道,将庞大的冲击导入欧洲市场,但他们没考虑到一点,黄金对于麻瓜世界而言,也是一般等价物。换而言之,麻瓜世界的动荡,会比魔法界还要巨大。” 李林眼眸低垂,随后抬起,注视着因震愕而呆滞的格林德沃:“恭喜,到那时,冷战的时代将彻底结束,第三次世界大战将会打响。” 格林德沃的声音逐渐提高:“那我们的金镑该怎么办?” “格林德沃先生,你对经济和政治似乎并不了解,明明你已经见过很多了。” 李林缩着脖子挤出双下巴。 “不过没关系,你可以把这一切交给我,这也是为什么,我提议你之前不要立刻发行金镑的缘故,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完全听我的话......我猜你已经在进行货币改革了对吗?” 格林德沃沉默不语,他的确这么做了。 “算了,反正最多还有一个月,你现在去发行金镑也没什么。”李林摆了摆手,漫不经心地解释道,“当大量巫师财产被稀释时 ,如果有一种强有力的外国货币同时流通,持币人为了保持财产不缩水,势必会挤兑金镑,加剧经济危机。” 就像1948年的民国政府一样,金圆券彻底变成了废纸。 到了那时,原本的金加隆将会大规模贬值,巫师们甚至会拒收金加隆,导致魔法部和古灵阁彻底信用破产。 到了那时,现如今繁荣的魔法界将会步入寒冬。 到了那时,纯血荣耀的二十八家,还会有几个剩下? 李林端起那杯黄油啤酒,抿了一口,话锋一转:“所以,这也是我让你去和苏联方面接触的缘故。” “怎么样?亚纳耶夫先生,你应该和他见过面了吧?” “根纳季·伊万诺维奇·亚纳耶夫......的确在麻瓜中,他是一个有魄力的人。”格林德沃点头,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你想通过这种方式,拯救这个超级大国?” “拯救?算不上。”李林双目平视前方,“但它的确要比西方国家好得多。” 李林直视格林德沃的双瞳,那一瞬间格林德沃甚至感觉自己像是在被太阳凝视. “想想吧,格林德沃先生,你要打开窗户,可是哪个国家会放心让巫师国平安建立?你曾经预言过广岛长崎的核爆,但倘若你当真建立完全由巫师组成的国家,呵呵......” 李林没有明确说出巫师国的结局,但是格林德沃却觉得不寒而栗。 “西方国家把巫师视作魔鬼、恶魔,但苏联对你们的称呼是什么?” 格林德沃不禁回想起自己和亚纳耶夫见面时,那个消瘦的男人对自己的称呼。 “格林德沃同志。” 96 碰瓷学教授 霍格沃兹城堡,校长办公室。 阿不思·邓布利多坐在办公桌前,诧异地注视着米勒娃·麦格。 “抱歉,你能再说一遍吗,米勒娃。” 高个儿女巫闻言显得有些恼怒:“我以为你是知道的,你可是校长,阿不思。” 作为霍格沃兹的现任校长,居然连学校校董会多了一个人都不知道,你这校长摸鱼本事真是数一数二啊。 “事实上我真不知道,卢修斯向来有他自己的想法。”邓布利多轻描淡写地耸了耸肩,拉过一盘色泽诱人的甜点,“来一些滋滋蜜蜂糖嘛,米勒娃?” 麦格教授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 好在她很快醒悟过来,邓布利多永远都是这幅胸有成竹的样子,既然作为当事人的霍格沃兹校长都没有太大反应,那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见到麦格教授无动于衷,邓布利多迅速往嘴里多放了两块滋滋蜜蜂糖,白胡子老头儿的腮帮子一鼓一鼓,随后他从椅子上飘起来了几公分。 这种由蜂蜜公爵制作的魔法糖果,在被吮吸的时候,能让人双脚离地短暂漂浮一会儿,有传言说蜂蜜公爵可能在里面加了一些神奇动物原料。 见到麦格向自己投来目光,邓布利多挪了挪屁股,重新坐在椅子上,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 “好吧,不过我们不能保证新的校董,会像卢修斯那样,对吗?” 邓布利多把嘴里的蜜蜂糖咽下肚去,用袖子抹了抹嘴:“我想你应该能发表些看法吧,米勒娃?” 麦格犹豫地拨弄着手指,沉默了一会儿她缓慢地点头:“是的,那是一位气度不凡的巫师,更关键的是,他很富有、很富有。我怀疑,哪怕是卢修斯·马尔福在他眼前也抬不起头来。” 邓布利多那双睿智的眼睛注视着米勒娃·麦格,随后他的嘴角浮起微笑:“是啊,无论如何,他的到来都会让现状变得更好。” “毕竟前后两代黑魔王的出现,已经让魔法界不能更坏了。” 突然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外而来,听上去就像是一辆虎式坦克在前进,在霍格沃兹能有这种脚步声的人只有一个。 霍格沃茨的钥匙管理员、猎场看守,混血巨人鲁伯·海格。 “哦我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拜访您邓布利多先生......”海格气喘吁吁地说道,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哦麦格教授您也在,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想海格先生一定有什么事情,不妨说说看。”邓布利多又把那盘滋滋蜜蜂糖往前推了推,“要来些糖吗?” “哦,谢谢您,我正好饿了。” 海格伸出大手在盘子里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嚼的嘎吱嘎吱响,邓布利多的嘴角肉疼地抽搐了一下。 这位有些鲁莽心地却善良的混血巨人,把嘴里的甜点咽了下去,迅速说出了他来见邓布利多的原因:“卢修斯·马尔福,那个可恶的老毒蛇,带着另一个人来到了霍格沃兹,卢修斯说他是新的校董,老实说我觉得他们是在放屁......” “他们来得真快。”邓布利多突然发现自己对局势有些看不真切,“走吧,我们去见见他。” ...... 禁林边的小屋里,壁炉烧得旺旺的,空气中飘荡着动物体毛的气味,卢修斯·马尔福握着那根装饰手杖,坐在李林的对面评头论足。 结束了和格林德沃的秘密会面后,李林直接折返找到卢修斯·马尔福,要求他带领自己前往霍格沃兹行使校董权力。 于是他们马不停蹄地乘坐着夜骐来到了霍格沃兹,那位混血巨人浑身不自在地接待了他们,然后迅速逃离,多半是找邓布利多求援去了。 “......事实上,我们都知道这个混血巨人是一个罪犯。他曾经豢养了一只极度危险的神奇动物,八眼巨蛛。” 卢修斯摩挲着手杖的杖头,眼睛微微眯起。 八眼巨蛛在神奇动物的分级中是最高的5x,这意味着它会杀害或食用巫师,也几乎不可能被驯服。 同为5x的神奇动物还有火龙、蛇怪、长角水蛇和囊毒豹等等。 总之海格豢养的八眼巨蛛令他最后被霍格沃兹开除,他的魔杖也被撅断,是时任变形术课教授的邓布利多保下了他,让他担任钥匙管理员、猎场看守,得以留在霍格沃兹。 “说得好!建议你立刻动手索了他的狗命。”李林陷在柔软的大沙发里,有气无力地哼哼唧唧。 “这......亚托克斯先生真是幽默。”卢修斯噎了一下,“总之霍格沃兹里都是那只老蜜蜂的人,校董会的存在感淡薄到几乎不存在。” 正常情况下,校董会对校方基本都是碾压状态,想要换个校长虽然不是易如反掌,但找个借口让校长引咎辞职并不困难。 但霍格沃兹不一样,作为英国魔法界中唯一的魔法学校,现任校长又是当今最伟大的白巫师阿不思·邓布利多——虽然邓布利多本人看似没什么权利欲,但是他坐在那里,就注定是所有人都绕不开的高山。 在这种环境下,校董会也只能沦为纯血家族花钱买存在感的组织,形同摆设。 当然李林和卢修斯他们的身份不同,这位突然声名鹊起的财富奇迹缔造者,已然成为了魔法界金融心脏的主人,值得阿不思·邓布利多特别高看他一眼。 卢修斯还在不遗余力地向李林输出着对邓布利多势力的恶感,无奈李林的心思已经全然飘向了他处,比如霍格沃兹里的那些魔咒、比如霍格沃兹禁林里的神奇动物、比如霍格沃兹里的那些魔法物品...... “嗯嗯啊啊对对对对。” 话在兴头上没有察觉李林异样的卢修斯还在畅所欲言:“......所以,除了邓布利多本人以外,几乎所有的教授们都是麻种巫师的庇护者,不过您开启的时代中注定没有他们的席位。我提议在将来,对这些低贱的麻种巫师进行限制和清洗,不瞒您说,事实上很多纯血巫师都暗中赞同北方格林德沃的做法......” “你说了算......”李林怔怔点头。 面前墨绿色桌面无声浮起,系统桌面上多了一张新卡,卡面上那位散发着柔和白光,面露微笑的白胡子老头儿手握接骨木魔杖,肩上停着一只赤红色的不死鸟。 【熟人邓布利多】 【等阶:第三印记】 【性相:灯、冬】 【老魔杖带去事物的终结,复活石触及事物的开端,隐身衣维持事物的存续。邓布利多永远走在求索的路上,邓布利多对自己的终局有了不可思议的理解。】 那边卢修斯还在滔滔不绝地输出,这边李林已经在自己身边围上了几十张秘氛,顺带凹好了姿势。 木门被推开,卢修斯半张的嘴凝固在空气中,他震惊的目光从门口那位身材高大的白巫师身上掠过,然后悻悻然地闭上了嘴。 “卢修斯先生,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见到你。”阿不思·邓布利多淡淡地说道,混血巨人海格和麦格教授跟随在他身后走了进来。 “哼。”身材高大的海格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邓布利多没有去管尬住的卢修斯,而是转身看向了李林,神色略微有些柔和。 毕竟科西切的长相真的很唬人,只要李林不发病,看上去就像是那种老谋深算心思深沉气度不凡的老阴比。 “看来这位就是我们的新校董了。” 邓布利多那双睿智的瞳孔直视李林幽深的双眼。 随后,这位传奇白巫师的身体晃了晃,鼻腔里缓缓流下两行鲜血。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包括李林自己:“卧槽,你碰瓷我?” 97 元和二年...... 伴随着邓布利多缓缓流下鼻血,李林的墨绿色桌面上一下子多了两张由魔咒转化的秘传,值得一提的是,它们是对立的。 【二阶秘传:摄神取念】 【等阶:残典】 【性相:启】 【我的双眼是窗户,大脑好似居屋,每一次记忆的闪光都清晰可见,思维的门扉应声而启。】 【“Legilimency”。】 【安全使用次数:剩余3次。】 很明显,在看见李林的第一时间,邓布利多就对他使用了摄神取念,以读取他的记忆和思想。 但阿不思·邓布利多从来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他这么做定然另有隐情。 【二阶秘传:大脑封闭】 【等阶:残典】 【性相:秘史】 【我的思维殿堂砖石坚固不移,时间更迭,而我的记忆永恒如一。】 【“occulto mens”。】 【安全使用次数:剩余3次。】 九大准则之中,除去秘史以外,所有的性相都能够被启所拆解拗转,而秘史能够在启的力量下不被拆解,所凭借的并非是它强盛的力量,仅仅是因为它足够暧昧,介乎有无之间。 没有明确力量的准则要怎么被拆解拗转?启的力量只能将其忽视。 当然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当前的问题是邓布利多开始流鼻血了。 什么人才能让邓布利多出血?格林德沃肯定算一个,他在上面......但除此之外,正常的手段岂能伤到这个几乎站在世界顶端的白巫师?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麦格教授和海格都举起了自己的魔杖,混血巨人的魔杖虽然被掰断,但是藏在那把小红伞里之后仍然能够正常释放魔咒。 “你们想干什么?”卢修斯紧张地起身,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杖杖头,他的魔杖就藏在手杖中。 “别紧张,情况似乎没那么糟糕。” 邓布利多终于缓了过来,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挡住了愤怒的海格和麦格教授,示意他们放下魔杖。 只有他自己清楚,那对视的一瞬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般而言,哪怕是毫无魔法基础的麻瓜,他们的思维也是繁多而庞杂地流于大脑表层,摄神取念师需要突破大脑表层杂乱的记忆,才能深入到思维的深处,读取自己想要的记忆。 然而眼前这位年轻的校董,他的思维完全不设防。 邓布利多的意识探针,轻而易举地越过了意识的表层......不,与其说是主动越过思维的边界,不如说是被李林扯了进去。 身为传奇的白巫师,邓布利多居然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摄神取念,不由自主地启动了魔咒。 李林的大脑就像是个黑洞。 而在越过那层思维空洞之后,是一轮玫瑰色的太阳。 这并非是比喻,而是邓布利多的双眼确切看见的画面,在李林那如同深渊般幽邃的思维空洞里,是一轮缓缓燃烧的玫瑰色太阳,耀眼而炽热。 邓布利多的意识探针毫无阻碍地落入了太阳的表面,然后被摧毁殆尽。 这个时候,逐渐从意识空白中恢复过来的邓布利多,终于慢慢意识到自己在李林手下吃了个闷亏。 见到邓布利多主动打圆场,有好生之德的李林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这不是还没死呢吗。” 海格气的拔出魔杖直指李林脑门。 倒是米勒娃·麦格意识到了邓布利多刚才可能是在摄神取念上吃了亏,惊讶之余没有再一次抽出魔杖,决定静观其变。 擦着鼻血的邓布利多表情一滞,这位新校董看上去怎么这么阴阳怪气呢? “这可真是一场误会,把魔杖放下吧,海格。”邓布利多伸手按在混血巨人的魔杖上,抑制住了这个暴怒的钥匙管理员接下来的动作。 “你先和我出去,海格。”麦格教授深深地看了李林和邓布利多一眼,随后带着海格走出了小屋。 她怕再留下去,不明就里的海格会忍不住直接动手。 卢修斯盯着海格宽阔的背影冷笑:“我居然不知道,这个早早被霍格沃兹开除的差生,居然还能拥有自己的魔杖。” “这很正常,卢修斯先生。”邓布利多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柠檬雪宝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被判处为食死徒的纯血巫师,居然还能公然行走在阳光下。” 卢修斯·马尔福再一次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他感觉自己手臂上的黑魔印记正在幻觉性地刺痛。 最后他只是冷哼了一声,对李林微微点头,随后离开了小屋。 邓布利多那双湛蓝色的眼瞳直视着李林,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下意识地开启摄神取念,而是从兜里掏出了一些糖果: “要来一些柠檬雪宝糖吗?” 还没等邓布利多反应过来,李林迅速伸手把他掌心的糖果全部搂到怀里。 爱占小便宜的李师傅从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占小便宜的小便宜。 邓布利多突然感觉自己拿出甜点就是个失策的行为,早知道拿海格的岩皮饼不好吗? 白巫师叹了口气,没有再在摄神取念的事情上多纠缠,而是明智地转移了话题:“最近对角巷和纯血巫师们像是有什么大动作,传闻他们似乎要搞一个魔杖展销会......” “大的要来了。”李林一本正经地说道。 邓布利多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眼前这位新校董怎么不讲人话呢? “好吧,无论对角巷和纯血巫师们想做什么,那都是他们的事。您到霍格沃兹又是为了什么呢?” 面对这种思维跳脱,又无法使用摄神取念的巫师,邓布利多发现自己居然完全没法准确地把握李林的定位。 这让这个白巫师的内心变得有些纠结沉郁,再过一年,大难不死的男孩就要入校了,而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多了一个新校董......他的意图是什么?他又要做什么? 李林轻咳一声引来邓布利多注意,随后缓缓开口:“你有听说过疤头行的故事吗?” 邓布利多心中隐隐泛起不安情绪,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听着李林讲话。 他很快就后悔了。 “元和二年......啊不对,十年前,波特家惨遭伏地魔洗劫,原本当晚该命丧黄泉的男孩,被深爱着他的母亲救下,用自己的性命保护住了波特家最后的血脉,莉莉被当场索命后,她的爱却依旧保护着孩子,后来大难不死的男孩就在额头上留下了闪电疤......” 98 我打入了霍格沃兹的内部 邓布利多深呼吸了几次,他突然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头疼。 眼前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新校董,很明显是对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颇有了解。 这也是邓布利多觉得相当棘手的缘故,如果李林仅仅只是像卢修斯一样,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感不断搞事,那还算好。 然而哈利·波特......他是注定拯救魔法界,击破第二代黑魔王伏地魔的救世主。 为了保护他安然地活下去,邓布利多亲手将他送到了德思礼一家,藉由亲人血缘形成的保护咒令他得以安然无恙地成长到十一岁。 虽然李林并不理解,邓布利多为啥不提前跟德思礼一家打个招呼,让他们对哈利稍微好点。 就算德思礼一家薄有资产,要多养一个孩子那也负担颇重,你搁这半夜一声不吭门口扔个婴儿...... 难道这就是天必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所以......你想做什么?”邓布利多斟酌着语气问李林,他实在是看不透眼前这个巫师的态度。 你要说他抱有恶意吧,传奇白巫师就在面前坐着;你要说他心存善意吧,他刚才讲的那个疤头行,字里行间全是阴阳怪气。 李林突然起身。 邓布利多睁大眼睛,身体后仰,看着李林迅速走到壁炉边,大把大把地往里面加柴,把炉火烧得炽热旺盛。 白巫师欲言又止,明明这种事情能用魔法解决,为什么李林还要亲自动手? 壁炉炉火摇曳炽盛,邓布利多目光追随李林,看着他来到窗边费力踮脚关上窗户拉起窗帘。 房间顿时昏暗下来,李林和邓布利多对坐,边上跳动的火焰映红两人脸颊。 李林这一系列举动很是莫名。可不得不说,如今气氛很适合商讨事情。 自觉猜到李林意图的邓布利多脸上重新浮出笑容,还没等他开口,李林便回到座位上,神神秘秘地说道:“你知道吗,我来找魂器。” “原来是来找魂器......什么?” 邓布利多愕然地看着眼前的李林,白胡子一抖一抖。 他之前还觉得李林的行动有些多此一举,现在却不由得埋怨李林保密工作做得太不到位。 这种事是能在这种地方乱说的吗? 邓布利多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在校长办公室接见李林。 “好吧,好吧。” 这个名词的出现,让李林的到来完全说得通了。 伏地魔为什么没死,还能不断复活归来,正是因为他拥有魂器,能够保住自己的灵魂,令自己趋近于永生不灭。 如果不将他的魂器毁去,那么伏地魔将永远是笼罩在魔法界上空的乌云。 比起伏地魔,邓布利多倒是更愿意面对格林德沃,他清楚这位亦敌亦友的巫师,要么成为死神的主人,要么宁可坦荡地迎接死亡。 高傲的格林德沃绝不会使用魂器这种不完美的方法。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如果真的是魂器的话......”邓布利多抬起眼睛注视李林,“你把它说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邓布利多已经猜到了李林想要做些什么,毕竟在此之前,已经有一个食死徒向他主动投诚,愿意成为双面卧底。 那就是霍格沃兹现在的魔药学教授、斯莱特林院长,西弗勒斯·斯内普。 “自然是向您宣誓效忠!”李林突如其来的大喊,吓得邓布利多手里的糖果差点掉地上。 “谁不知道霍格沃兹山宗主邓布利多是当世豪杰,麾下凤凰社俊杰百万能文能武指哪打哪?!” 李林一拍邓布利多大腿——拍自己的太疼——神情亢奋:“上回书说到,邓布利多与格林德沃大战至北海尽头,天开云破,举手投足间厉火澎湃,连魔法都磨灭了。” 邓布利多老脸一红。 在他漫长的生命中不是没人吹捧过他,问题是李林的腔调怎么听怎么像在说反话。 “好的,好的,亚托克斯先生,我知道了。”邓布利多不得不亲自把李林送回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努力挤出一副慈祥的面孔,“你能说说关于伏地魔魂器的情报吗?稍微具体一点的,关于在魂器上,伏地魔究竟走了多远......?” “我要说了你能让我当校长吗?” 邓布利多再度欲言又止,短暂的重组语言系统后回绝道:“不行。” “也是。”对此李林并不意外,“那格兰芬多院长也行,实在不行把斯内普拿伊做脱,我勉为其难的当一下斯莱特林院长。” 木屋外的麦格教授哪能想到李林已经瞄准了她的位置。 斯内普更不知道自己在谈笑风生间就被李林送入西湖底雅座。 “抱歉,这个也不行。”邓布利多说道,然后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补救道,“另外三个学院的院长也已经有人了,而且学生们都很爱戴他们,众所周知,魔法部的官员们可当不好老师。”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既想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你以为我是斯内普吗?”李林大吵大闹,“我是校董!” 邓布利多脸色尴尬,斯内普那情况不是特殊吗,再说人家本来就是魔药大师,专长黑魔法及其防御术,本来就有这个资格。 “其实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在霍格沃兹担任教授呢?” 邓布利多对此相当不解,李林身为校董,完全有资格自由出入霍格沃兹。 “说得对。”李林眼睛一亮,当即起身打算去叫卢修斯任命自己为霍格沃兹校长。 “好吧好吧好吧。”邓布利多连忙起身拉住李林,“如果你愿意,就来当霍格沃兹的副校长......” 反正霍格沃兹教规也没说只能有一个副校长,更何况李林身为校董,要当副校长也没人能置喙。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伏地魔究竟将魂器藏在了霍格沃兹的哪个角落里......” “好说!”李林从邓布利多口袋里掏了一把糖果,“我们现在就动手把那七个魂器干碎吧。” 事实上李林记错了,现在伏地魔还没来得及把纳吉尼变成自己的魂器。 “等等......七个?!” 邓布利多的眼角跳了跳。 伏地魔是疯了吗?哦对,他本来就是疯的。 这下邓布利多终于能理解为什么汤姆·里德尔脑子不正常了。 “一般来说......每制造一个魂器,都必须分裂自己的一部分灵魂。”邓布利多喃喃自语,“所以,他并不是把所有的魂器都放在霍格沃兹里,对吗?” “懂得都懂,不懂的我也不好多说,这事牵扯太多,你细品。” 李林又开始嘴贱。 99 你再用问句回答问句,我就○○你! 小屋打开了,邓布利多和李林并肩而立。 分立两边的卢修斯和海格都对这个场面有些震惊,只有麦格教授似乎对此并不惊讶。 “从今天开始,我们的亚托克斯先生,就是霍格沃兹的第二位副校长了,当然作为一位颇有造诣的巫师,他也会暂时担任一段时间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 这是霍格沃兹的惯例,就像是米勒娃·麦格担任变形术教授,斯内普担任魔药学教授一样。 至于为什么李林要担任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是因为他想和汤姆·里德尔对线。 反正他背靠漫宿,已经无敌于世间,实在不行还能喊年小姐救我嘛。 卢修斯瞬间瞪大眼睛,感觉自己被革命同志卖了,不过很快他便看见李林在向自己招手。 “过来过来。” 两人顶着海格那刀子似的眼神走到老远处。 “亚托克斯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卢修斯把手杖换到另一只手上,满心焦虑。 这向来只有他马尔福家卖别人的份,怎么今天自己先被别人卖了? 李林假意叹了口气,拍了拍卢修斯的肩膀:“在通往成功的路上总是荆棘丛生,有时候我们需要以退为进。” “以退为进?”卢修斯重复了一遍李林的话,感觉其中似有深意。 “是的,比如伏地魔就是深谙此道的高手,他做了百八十个魂器藏在霍格沃兹,自己却躲在阿尔巴尼亚的森林里。” 卢修斯如遭雷击。 伏地魔制作了魂器,他没死!这对下定决心投奔格林德沃的卢修斯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噩耗,他亲儿子死了都没这么煎熬。 李林转身遥遥看向邓布利多,对他挥了挥手。 邓布利多浑然不觉,抬起手对李林友善地挥了挥。 卢修斯感觉自己浑身僵硬,他结结巴巴地开口:“您说什么......伏,神秘人制作了魂器......” “难道你不知道?明明你家还藏着一个魂器呢。”李林转身注视着卢修斯,“不过你也知道我背后是谁吧?” “是,是......”卢修斯嘴里发苦,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家里还被伏地魔藏了魂器。 更关键的是李林背后也是一位黑魔王,被两个黑魔王夹在中间当三明治,卢修斯只觉得屁股快要裂开了。 “不过你的现状还算不错,起码伏地魔的走狗已经陪着阿兹卡班一起寄了。” 李林假惺惺地安慰道,好像炸了阿兹卡班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想,此时正是大好的从龙之功啊,何不速去阿尔巴尼亚,届时伏地魔卷土重来,尚可封你个魔法部掌印太监。” 李林每说一句话,眼瞳里的绿光就配合地闪动一下,特效拉满。 不知道李林在玩什么梗的卢修斯已经全身僵硬,主要是被李林这一手无声无杖索命咒吓到肝胆俱裂。 跟了伏地魔那么久,索命咒和普通特效之间的差距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李林压低声音,眼神冰冷,“把伏地魔那七个魂器全毁了吧,彻底毁掉他重新崛起的希望。” “反正你早就做出选择了,不是吗?” 最后一句话,终于让卢修斯放弃了抵抗。 更关键的是,跟着格林德沃混,真的比跟着伏地魔待遇好多了。 “那我家里的魂器......”卢修斯咬着牙,看向李林。 “伏地魔应该给过你们一本日记吧,那就是。” “原来那就是魂器?!” 卢修斯瞳孔骤缩,一股寒气顺着脊背冲上后脑,合着他还以为那就是伏地魔施了黑魔法的小道具。 如果没有意外,他大概要在以后几年才会想起来有这样一个玩意儿,并把它丢进韦斯莱家小女儿的坩埚里,以期给韦斯莱家造成点麻烦。 毕竟,亚瑟·韦斯莱一直负责收查各个巫师家中可能带有黑魔法的物件,用这种方式趁机摆脱黑魔王的痕迹,不失为一种妙招。 “大人,我这就回去把它取来给您。” 卢修斯脑门上的冷汗都来不及擦,他只来得及对李林鞠了个躬,便匆匆离去。 “哦,这条老毒蛇一定怕了您,邓布利多先生。”作为邓布利多死忠的海格捧腹大笑,不过看见李林时,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无论是他还是麦格,其实都不太理解为什么邓布利多会同意让李林成为副校长,更重要的是,让他担任被诅咒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 事实上邓布利多也不大明白,为什么李林要执意成为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就刚才短短的相处时间里,李林并不像麦格所说的那样气度非凡,倒是神经跳脱到无以名状。 不过与其让那些正常的教授来教小巫师们,或许这种方式会更好一点......? 李林蹦蹦跳跳来到邓布利多面前,跳起来拍他肩,目睹着一切的麦格仿佛三观尽毁,海格恰好转过了身没看见这一幕。 “你,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走路。” 邓布利多张了张嘴,随后决定不在这个奇怪的问题上多纠缠。 问题是他不纠缠不代表李林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双脚离地了,病毒就关闭了,聪明的智商就又占据高地了。”李林一脸严肃地回答,“根据德姆斯特朗最新研究,常常蹦跳有助于延年益寿,增长智慧。” “什么德姆斯特朗?”麦格教授警觉地问道。 “自然是格林德沃在报纸上发表的论文。” 李林还真不是扯淡,为了刷德姆斯特朗的含金量,格林德沃真的发了几篇注水论文在《预言家日报》上。 邓布利多表面平静,内心默默记下,打算等会找个机会那份报纸看看。 不过此时不是一边看报纸一边大量摄入糖分的时机,邓布利多暗示麦格教授跟他们一起走。 麦格教授顿时心领神会,三人连给海格的招呼都来不及打,便再度匆匆离去。 霍格沃兹此时学生和教师大都各回各家,整个学校除了一个哑炮看门人,就只剩那些地缚灵,留校的教师就只有三个。 考虑到李林这人不靠谱,正儿八经的教师就只剩下了两个。 在路上邓布利多简短地把汤姆做了七个魂器的事儿和麦格说了说,倒不是老邓突然觉得麦格有知情权,而是怕李林指不定就把这事儿给捅出去了。 与其让李林再去一惊一乍,不如邓布利多现在先告诉麦格实情。 “好吧,至少我们占据了先机。”麦格教授终于从魂器这一重磅消息中回复了过来,与此同时她看李林的眼神也愈发满意。 无论如何,李林能特意赶来报告这些,可不就是在对邓布利多宣誓效忠? “所以我们现在先去解决哪个魂器?”邓布利多问道。 热衷于用问句回答问句的李林反唇相讥:“有求必应室在哪?” 100 居然一百章了 邓布利多和麦格教授面面相觑,这么说来,第一个魂器就在有求必应室。 霍格沃兹建立千年以来,这座城堡本身就是坚不可摧的魔法堡垒,格兰芬多,拉文克劳,赫奇帕奇,斯莱特林四位巫师在制造它时,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历代校长更是不断在此基础上添砖加瓦,事至如今,霍格沃兹里到底埋了多少魔咒法术,藏了多少神秘房间,恐怕连邓布利多自己都不太清楚。 有求必应屋就是霍格沃兹中的一个神秘房间,它时有时无,总是在一个人真正需要它的时候才会出现。 得知伏地魔的其中一个魂器藏匿于有求必应屋之后,邓布利多的表情变得轻松许多:“那是一个神奇的房间,有一次我想要上厕所时走错了路,进入了那里,发现里面全是精致的便壶。” “看来你前列腺不太好,魔法界没有能治疗前列腺的魔咒吗?” 专业社工李林贴心问道。 邓布利多差点被台阶绊倒。 见得不到回应的李林不屑撇嘴,口中嘀嘀咕咕:“连前列腺都治不好,如何能战得过那格林德沃......” 麦格频频投来目光,邓布利多装聋作哑,这让李林一时如同挥拳打在空气上,他有些怀念任由自己搓圆捏扁的卢修斯了。 三人走入霍格沃兹城堡内部,入口大厅的石质墙壁上尽是熊熊燃烧的火炬,天花板高的看不到顶,正面是一段直通楼上的大理石楼梯。 霍格沃兹城堡内部一共有一百四十二级不断移动的台阶,有时候不光是学生,就连老师也会被移动台阶搞的迷失方向。 李林见此情形,不自觉地感叹。 “你们霍格沃兹的设计者真有想法。” 这听上去像是句赞美,不过李林的后半句话令它变了味儿。 “我感觉他就像是躺我隔壁床的大兄弟。” 麦格教授下意识想问他当初躺在哪儿,不过邓布利多明智地制止了她继续问下去。 由此可见,邓布利多的确当得起睿智这一头衔。 幸运的是,李林没有再对霍格沃兹的创始人评头论足,指指点点。 不幸的是,当李林一行人走过三楼时,有几张墙上的画像对陌生的李林指指点点,同时窃窃私语。 “他看上去似乎不太正常。” 卡多根爵士和另外一位小小的骑士耳语,浑然不觉李林已经悄然转过头,将他们的样子牢牢记住。 李林从不留隔夜仇。 让邓布利多和麦格庆幸的是,接下来一路没有再发生异常状况,他们顺利地来到了霍格沃兹八楼,那副悬挂着《巨怪暴打傻巴拿巴》的挂毯对面。 这是一堵光滑的墙壁,没有任何东西悬挂在上面。 邓布利多抬头看着那副挂毯,为李林科普着这个故事:“傻巴拿巴斯先生是一位男巫,他因为试图教会一只巨怪跳芭蕾舞,从而青史留名。” “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有求必应屋的开启方法,那就是要集中精力去想需要的场地,随后三次走过这堵墙。” 邓布利多和善地说道,示意李林动身。 李林却没有立刻行动,而是严肃地注视着邓布利多:“我再确认一下,无论什么场地,这个有求必应屋都能显现出来是吧?” 邓布利多心中隐约泛起不安,不过作为校长的余裕还是让他淡定地颔首:“正是如此。” 得到邓布利多确认的李林大喜过望,随即闭目冥想,在脑海中勾勒目的地大致轮廓,随后在墙前来回走动三次。 一扇暗绿色的金属门扉出现在墙上,仅仅是目睹它的轮廓,就令人产生无穷无尽的恶心和晕眩感,门的四个方向看似是凸出,却又像是凹陷,邓布利多突然感觉到极其深重的恶意从门后传来,整座霍格沃兹似乎活了过来。 霍格沃兹外的黑湖中,庞大的触手撕破静谧的水面,平日温顺的巨乌贼此刻狰狞地舞动着自己的肢体,大大小的吸盘收缩着,扭动出可怖而又亵渎的轮廓。 禁林中,那些危险的神奇生物颤抖着伏低身躯。 鲁伯·海格怔怔地注视着霍格沃兹,喃喃自语:“天啊......” 邓布利多从没有感受到这么深重的恐惧,然而那扇门却又令人不由得产生狂热的情绪,麦格教授双目已经变得猩红,那是眼球毛细血管破裂的缘故。 与那扇门比起来,无论是伏地魔还是格林德沃,都只不过是一粒尘芥。 “速速消失!”邓布利多掣出老魔杖,指向那扇门。 霍格沃兹城堡地动山摇,当那扇门消失时,邓布利多的脸色已经变得前所未有地苍白。 这位传奇的白巫师赫然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麦格教授已经陷入昏迷,而李林却依旧好端端地站着。 “你想的地方是哪儿?”邓布利多的声音变得沙哑,“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这么黑暗、恶毒,无法形容的气息——它就像是整个世界,不,一千个宇宙的黑暗......” “这么严重?”李林挠了挠后脑勺,“不就是拉莱耶嘛,你找个渔船撞过去就行。” 邓布利多对此表示严重怀疑。 然而体会到有求必应屋趣味的李林,岂能轻易放过眼前的乐子,还没等邓布利多阻止,李林便再度闭目,随后飞快来回行走三次。 一扇毫无纹饰的木门出现在墙上。 这次出现的门没有之前的神异非凡,然而还没等邓布利多发表评论,他掌中的老魔杖便自动飞起,插入门锁,疯狂旋转。 咔哒,咔哒,咔哒。 如同大限临头的钟声般,门锁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邓布利多看见整个世界都在无可避免地走向终点,宇宙中的群星一个接一个的熄灭,而无尽的黑暗睁开了双眼,那是死,又是终末。 他的身体逐渐变冷,仿佛命定的终局到来。 创世之前的黑暗像是风一样吹过,直到李林从门锁中拔下了那根接骨木魔杖,木门逐渐消退,再无痕迹。 墙面腐朽垮塌,就像是跨越无数时光,提前走到了尽头。 李林把老魔杖塞进邓布利多的手里。 “这又是什么?”邓布利多深深地看了李林一眼,能拒绝老魔杖诱惑的人,世界上可没几个。 “死之三兄弟。”李林搓了搓手掌,“祂们的名字是俱灭、大劫与殇,也可被视作三位一体的神灵。俱灭代表形而上的概念,一切的终结;大劫是灾难的化身,为世间带来灾害与战争;殇就是通俗意义上的死神。” 邓布利多面部肌肉抽搐,李林说的话简直细思极恐。 “再试一次,再试一次。”李林示意邓布利多走远点,“我找我老婆问问,她住的地方气候有点不太好,你靠的太近被烧到就不好了。” 他合上双眼,气质开始变化。 101 牛头人美学 李林黑眸古井不波睁开,注视着眼前不知何时出现的门扉,以及无声升起的墨绿色桌面。 然而比起前面两次成功的实验,这一次却没有任何异样,李林拉开门扉,发现后面是一个杂物间。 失败了。 有求必应屋并不能让他直接打开前往漫宿的门,而前面两次成功,很有可能是哈利波特世界本身,就留有那些存在的痕迹。 拉莱耶的坐标点就在地球上的某处,魔法界中更是流传着死神三圣器的传说,某种意义上都可以视作那些伟大存在的一部分。 而年虽然是长生者,却从来没有在哈利波特世界留下过痕迹。 李林面色平静地迈步走入有求必应屋,目光环视周围那些堆叠的杂物,这些被各人搜索来,又丢弃在这里的杂物已经堆得与天花板平齐。 邓布利多跟在他身后,李林身上出现的异常,自然躲不过他的注视。 原来他那些举动,全都是在思念自己的妻子,难怪他会毫不犹豫地找到这里,将伏地魔的魂器和盘托出......想必那场魔法界的浩劫一定为他造成了深刻的伤痕。 让他一直到现在,依然在以自己的方式纪念着她。 就像......西弗勒斯·斯内普一样。 先入为主的邓布利多温声安慰道:“那场浩劫,让我们都失去了深爱的人,但是死去的人不能再活过来。我们之所以活着,正是他们的愿望。” 李林斜眼看他:“……你在说什么几把?” 邓布利多表情愈发和蔼,在他眼里,这个年轻人的性格终于不再捉摸不透,而是有迹可循。 他的感情就像是火焰一样炽烈啊。 自觉抓住李林把柄的邓布利多和蔼笑笑,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转头看向李林:“那个魂器是什么?” “拉文克劳的冠冕。”李林不屑撇嘴,“你怎么这么逊啊,四个创始人的宝物里有三个被人做成了魂器。” “哪三个?”或许是今天李林带来的惊吓够多了,对此邓布利多反而没那么惊讶。 “除了格兰芬多的宝剑,其他都被伏地魔拿去了。”李林说着说着陷入思考,随后抬头看向邓布利多,“按理说,这些东西都是属于霍格沃兹校长,再不济也是属于各个学院的瑰宝。” “她们应该被华美的轻纱覆盖,被宝贵的魔法保护,每一代的传承人要经过庄严肃穆的仪式,才能接过这些宝物。” “而现在,这些瑰宝却被伏地魔夺走,被他肮脏下流的手段注入了自己的灵魂,浑身上下都被刻上了属于自己的印记,当你找到她们时,她们只能哭诉着,自己已经是属于那个没鼻子光头佬的了,从身到心都已经被他玷污……” 李林诧异看着邓布利多:“难道你不觉得这很有牛头人的美感吗?” 邓布利多:“……不,我从没那么想过。” 他不着痕迹地把这段记忆从自己的脑海中抹去了。 无他,李林的描述实在太过离谱,以至于邓布利多都抑制不住自己不去思考。 一旦思考,就会不自觉地感觉自己头上戴了绿帽。 “冠冕飞来!”邓布利多挥动魔杖,于是在偏远角落某个雕像上,一顶尘封已久的冠冕打着旋儿飞入他的手中。 这是一顶华美精致的银色冠冕,中心镶嵌着璀璨的宝石,叫人不自觉地目眩神迷,只想将其彻底占有。 可惜李林对伏地魔的玩物并无兴趣。 邓布利多看着这顶冠冕,湛蓝色眼瞳里略过一丝惋惜。 所有的霍格沃兹学生都知道拉文克劳冠冕的故事,传说四大创始人之一罗伊娜·拉文克劳的冠冕,能为人带来无上的智慧和灵感。 可惜,就像其他学院的宝物一样,这顶冠冕早早地失踪了。 作为霍格沃兹的校长,邓布利多知道的事情要更多些。 比如这顶冠冕背后隐藏的一桩血案。 罗伊娜的女儿海莲娜·拉文克劳,嫉妒于母亲的智慧与美貌,偷走了这顶冠冕。 为了能在死前见到女儿最后一面,罗伊娜让一直以来倾慕海莲娜的巴罗去找,在阿尔巴尼亚,巴罗找到了海莲娜。 然而海莲娜既不愿意回去,也不愿意将冠冕交出来,巴罗与她产生了冲突,用随身的刀杀死了她,随后因悔恨和绝望自戕。 罗伊娜本人最后还是没见到女儿,在悲痛中撒手人寰。 海莲娜和巴罗因执念成为了霍格沃兹的地缚灵,前者成为了拉文克劳的幽灵“格蕾女士”,后者成为了斯莱特林的幽灵“血人巴罗”。 更何况,拉文克劳的冠冕本身,就代表着一样传奇的魔法物品,现在也没到迫不得已的情境,如果可以,邓布利多不会立刻毁掉这件魂器。 “但是,我想格蕾女士和拉文克劳的院长,有资格知道这件事。”邓布利多对李林微笑道,“在此之前,我委托您保管这顶冠冕。” 没有一个巫师能拒绝拉文克劳的冠冕,比起力量,无穷无尽的智慧才是巫师的立身之本。 庞大的力量只会令智慧盲目,而高深的智慧能令力量俯首。 李林语气幽幽:“如果格林德沃背着你和伏地魔偷情,然后他又来找你和好,你会答应吗?” 邓布利多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神色,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等邓布利多回答,李林便摆了摆手,面无表情说到:“所以我是不会想要这顶冠冕的,说实话,把它戴在头顶,你真的不觉得膈应吗?” 邓布利多手掌微微颤抖着把冠冕收了回去。 从来没人敢这么贬低拉文克劳的传承宝物,如果菲里乌斯·弗立维在场,估计已经要为此和李林来一次决斗了。 李林见状一阵感慨,看来邓布利多已经认清了现状。 “那行,我不打扰,我走了哈。” 没等邓布利多叫住他,李林便快步从有求必应屋中走出,眼神在墙壁上的画像四处游弋,最后定格在七楼某个画像上。 李林嘴角浮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卡多根爵士正骑着他那匹小马在其他画里走街串巷,对于李林他已经完全忘得一干二净。 作为魔法画像,他本质上是被画者的模拟人格,拥有近似的思维方式和认知模式。 在他从一副森林画走到另一副河流画中,从马上跳下休憩时,突然天旋地转,世界黑暗了下来。 整个七层的魔法画像全部惧怕地看着那个头套丝袜的人,抱着卡多根爵士所在的画像,极速奔跑来到八楼,随便打开一个有求必应屋的房间,把画像丢了进去。 李林从来不留隔夜仇。 他当场就报。 102 李 东 风 在李林搬进七层的教师单人宿舍前,卢修斯·马尔福再度回到了霍格沃兹,他的怀中藏着一本封面略微有些破旧的日记本。 卢修斯现在满心只想把这个烫手山芋塞给李林,无论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妻子,他都没有说出实情。 伏地魔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既然他已经死了,那就死的更彻底一些吧。 再没有什么比孤注一掷更适合形容此时的卢修斯了。 那些极端的食死徒已经陪着阿兹卡班一起葬身在北海,只要他把那些黑魔王留下的东西,全都毁掉,就没有人再能来指认他! 在霍格沃兹校外,确保邓布利多无法注视到后,李林接过了那本破旧的日记本,眼前闪过字样。 【汤姆·里德尔的日记本】 【二阶心相奇物】 【特性:保护。此物维系着某个残破的灵魂。】 【特性:问答。我来问你问题,你只准以灵魂作答。持有者可以通过在日记本中书写,与藏匿在其中的灵魂对话。】 【特性:覆皮。皮肤并非一层,历史不止一重,当我披上他人的皮时,该是如何模样?持有者在与日记交流的过程中,将会逐渐被日记原主覆盖!】 【描述:在他将自己一部分剥去的地方,某种记忆,如同气味挥之不去。这保护了某个残缺的灵魂,令其得以存在。】 真货。 “做得好。”李林难得地夸奖了一句,卢修斯的脸上顿时配合地浮出笑容。 “亚托克斯先生,我想问问,格林德沃先生对于黑魔王的看法......是什么样的。” 见到李林没有表现更多,卢修斯大着胆子问道。 他已经可以看做彻底背叛了伏地魔,自然是希望格林德沃直接把伏地魔弄死,否则当伏地魔卷土重来时,第一个杀来立威的就是马尔福家。 “告诉你一个消息,伏地魔的第一件魂器,已经落到了邓布利多手里。”李林耸了耸肩。 卢修斯大松了一口气,他差点忘了,要伏地魔性命的不只是格林德沃,还有阿不思·邓布利多! 被一位黑魔王与传奇白巫师盯上,伏地魔岂有活路可走? 内心大定的卢修斯正要告辞离开,李林却拉住了他,眼神幽深:“不过,食死徒并没有死干净啊。” 卢修斯手臂一抖:“您这是什么意思?” “放心,我不是在说你。”李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知道小巴蒂·克劳奇吧?” 卢修斯点头:“当然,这个蠢货连累他的父亲丢了板上钉钉的魔法部长......您的意思是,这个家伙还活着?” 说道最后几个字时,卢修斯的面色已经有些难看起来。 伏地魔肆虐的时代,最被他看重的食死徒只有三个。 贝拉特里克斯因其疯狂和忠诚受到伏地魔的信任。 小巴蒂·克劳奇则因其残忍和极强的行动力得到了伏地魔的欣赏。 最后,西弗勒斯·斯内普以魔药大师的身份被伏地魔倚重。 现在贝拉特里克斯葬身北海,斯内普则被邓布利多保下,而小巴蒂·克劳奇本应早早死在狱中才对。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背叛了伏地魔......会是怎样一个下场? 卢修斯紧紧攥住李林的手腕,眼神悲愤,几乎咬牙切齿:“亚托克斯先生,杀了他!杀了小巴蒂·克劳奇!” 李林一点一点地掰开他的手掌,眼瞳平静而又幽深:“就这?” “什么叫就这?”卢修斯失态地低吼,“您不知道,那是一个极其残忍可怕的家伙,他甚至恨不得杀了他的父亲以示对神秘人的忠诚!” “那就让他杀。” “什么?”卢修斯的表情有些呆滞。 “你不觉得纯血家族有些多了吗?” 李林嬉皮笑脸地抬起手,毫无征兆地从卢修斯的太阳穴中抽出了一条银白色的记忆。 “像克劳奇这种家族,我看完全没有存在必要嘛......啊,我看也不用特意选个时间了。” 残典级,二阶启相秘传·摄神取念(Legilimency)。 李林掏出格林德沃送的特制怀表,这块表内部的附魔机芯,能够保证它在霍格沃兹里也正常运转。 “现在是下午两点。”李林拉起卢修斯的手腕,“走,我们去灭门。” 金紫色的光从他的袖口,眼瞳,指尖流泻出来,不容拒绝地将卢修斯裹在其中,收束成一线自原地瞬间消失不见。 残典级,二阶启相秘传·幻影移形(Apparate)。 两人的形体在折叠、扭曲、收束成一条纤细的线条,穿过细长而又幽邃的空间夹角,浓厚的启相影响伴随着无形之术而产生。 小天狼星正是被老巴蒂·克劳奇不经审判直接送入阿兹卡班,他对克劳奇一家的记忆可谓是刻骨铭心。 除此之外,卢修斯也曾多次造访克劳奇家,他们的记忆中都有关于克劳奇家的坐标。 ...... 老巴蒂·克劳奇请了个假。 这在过去简直不可想象,因为老巴蒂·克劳奇总是不择手段地抓住每一个向上攀升的机会,他的野心就像是蜘蛛一样不断升腾,有人常把他和疯眼汉穆迪相提并论,称他们是食死徒和黑巫师最为惧怕的两个人。 但老巴蒂·克劳奇依旧与疯眼汉穆迪不同,后者哪怕是在追捕可怕的食死徒,也本着尽量生擒的原则,因此浑身都落下了狰狞可怕的伤疤。 老巴蒂·克劳奇主张放开傲罗的执法权,即傲罗能够无责使用不可饶恕咒的限制,也正是如此,他成为了彻头彻尾的铁血代表。 曾经的老巴蒂·克劳奇是魔法部长的第一人选,然而当他的儿子被人爆出是食死徒时,他的名望从此一落千丈,看似升迁为国际魔法交流合作司司长,实际上却是暗中贬谪。 他已经成了魔法部权力斗争的失败者。 但没人知道,老巴蒂·克劳奇的儿子小巴蒂,并没有死在阿兹卡班中,而是被他的母亲换出。 那个被他称为“母亲”的女人,代替他死在了阿兹卡班里,她的身体与灵魂都在不见天日的巫师监狱里腐朽殆尽。 老巴蒂克劳奇每周会请假一次,回到宅邸维系隐身衣和夺魂咒的效力,保证小巴蒂无法逃出去找伏地魔。 可就在寂静的天空中,日光突然扭曲了。 一线金紫色骤然从缝隙中出现,随后膨胀、扩散......李林和脸色惨白的卢修斯从其中走出。 李林甩了甩左手,指着不远处那幢宅邸问道:“那就是克劳奇家?” “是的,先生。”卢修斯强忍住被随从显形的痛苦,平静地回答,“不过克劳奇家族为自己的宅邸设下了保护咒,没有经过主人邀请的巫师无法进入,除非使用阿尼马格斯......” 卢修斯没能把话说完。 李林向前走出一步,凭空变成了一只蜂鸟。 明明只是不足十厘米长的鸟雀,可当其振翅时,却好似一轮明亮的玫瑰色太阳。 卢修斯双目一痛,迅速闭眼,可玫瑰色的炽热已经永久地留在了他的眼瞳里。 【一阶秘传:左蜂鸟】 【等阶:伪典】 【性相:蛾】 【即便我们的祖先死去,但他们同样存在于我们的内里,分裂的太阳之下,群鸟盘旋聚集。我的翅膀舒展,身披辉光,双眼闪耀,名字的每个音节都带着甜味。】 【“Animagus”。】 【使用当前秘传无限制!】 它的原型是米勒娃·麦格在魔杖店中惊鸿一现的变形演示,而被密教模拟器系统转化后,成为了只属于李林的“阿尼马格斯”! 李林对于变形术没有丝毫造诣,如果他要强行使用变形术转化而来的秘传,还要烧自己的寿命,可唯独变形术的最高境界“阿尼马格斯”却如臂指使。 如同一颗璀璨的流星般,他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保护咒,携带着玫瑰色的火光轻盈地落在克劳奇宅邸。 李林解除了阿尼马格斯,然后抬起手,有礼貌地敲了敲门。 “巴蒂·克劳奇先生在吗?东风快递,使命必达。” 103 伏地魔来辣!痛,太痛了! 没等家养小精灵打开门,李林手中便绿光大盛。 那扇同样施加了保护咒的门扉迅速在他手里死去,灰飞烟灭。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有些呆滞的家养小精灵,她的身上仅仅披着一只破旧的皮袋,一只手掌正伸在半空里,像是要准备开门。 李林温和地与她握手,随后大步走入客厅,那只连名字也没问的家养小精灵一声不吭地倒在地毯上。 “闪闪!”有着一张严肃脸庞的老巴蒂·克劳奇从桌前起身,他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 这并非是怜惜家养小精灵,作为纯血巫师,他对家养小精灵的认知也只是一件物品罢了。 但这不意味着家养小精灵就是废物,恰恰相反,它们那便捷的无杖施法体系要胜过许多成年巫师。 老巴蒂·克劳奇清楚,巫师们能够奴役家养小精灵,是经过了数百年的奴化和教育,从而在它们的意志中刻下忠诚的思想钢印,如果正面放对,恐怕有相当一部分巫师会倒在自己轻视的家养小精灵手下。 也就是说,这位不速之客的实力,要远远超出一般成年巫师,才能一个照面杀掉闪闪。 老巴蒂·克劳奇举起魔杖直指李林:“除你武......” “魂魄出窍。”李林的双目猩红一片,与其直视。 老巴蒂·克劳奇手中魔杖不自觉地松脱,他的表情变得挣扎起来,然而仅仅是数秒后,他的眼神中便再无痛苦,而是一片死寂的平静。 夺魂咒有两种用法,一种是通过意志上的诱导,令其沉醉于自己的幻象中;另一种则是用更强大的意志碾压,令其臣服于另一个意识下。 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像现在这样。 老巴蒂·克劳奇的意志被彻底抹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夺魂咒所模拟出的表层人格,一旦李林撤销夺魂咒,他就会变成一具没有意识的活死人。 就像是被摄魂怪亲吻的受害者一样。 “捡起魔杖,然后去杀掉小巴蒂·克劳奇这个食死徒。” 李林坐在餐桌前,翻看着那份最新的《预言家日报》,头也不抬地下令。 老巴蒂·克劳奇沉默地捡起那根魔杖,默不作声地向着地下室走去,那里囚禁着他的儿子小巴蒂。 伴随着老巴蒂的意识被抹去,小巴蒂身上的夺魂咒自动被解除,他懵懂地睁开眼睛,看着地下室四周的魔法火炬,随后大量的记忆如同海潮般涌回他的大脑里,令他痛苦地躬下身子,急促喘息。 “该死,该死,这个老东西......”小巴蒂捂着自己的胸口,眼瞳里闪过厉色,“居然对我使用夺魂咒!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挡我去寻找伟大主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夺魂咒会突然解除,但这是个出逃的大好机会。 暗自咒骂了几句,小巴蒂才扯起嗓子:“闪闪,闪闪!” 没有人回应他的呼唤,往日里,每当他呼唤小精灵的名字,闪闪总会第一时间幻影移形到他的身边听凭吩咐。 “该死的小精灵!”小巴蒂愤怒地挥动拳头。 就在此时,门打开了,一道他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老巴蒂·克劳奇面色平静,无悲无喜地举起手中的魔杖。 小巴蒂色厉内荏地大吼:“有本事你别用夺魂咒......” “阿瓦达索命。” 绿光消逝,小巴蒂惨白的脸上还带着残余的惊愕,那张脸上犹然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怎么会是阿瓦达索命? 老巴蒂·克劳奇平静地注视着地上的尸体,随后转身向上走去,回到客厅里。 李林翻动着报纸,笑出了声。 巫师们已经有人开始意识到,手里的金加隆开始“不值钱”了。 当然这些巫师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在埋怨霍格莫德村的物价在变高:原本一杯黄油啤酒只要两个银西可,现在居然涨价到六个银西可,甚至连骑士公共汽车的车票,都从11银西可涨到了一个金加隆! 这对不知多久没涨物价的魔法界而言,不亚于一次巨大冲击。 这些巫师还不知道,自己存在古灵阁中的金加隆,将会在短短一个月内彻底变成和石子一样。 李林继续翻动报纸,他看见格林德沃开始公开发行新魔法货币金镑,取代原本的金加隆,同时改革货币币值,规定一个金镑等于10西可,一个西可等于10纳特。 这个新货币制度甫一推行,便遭到了许多巫师的反对,原本一个金加隆能够兑换接近五百个铜纳特,现在居然只能兑换一百个,相当于价值缩水了五分之一。 相对于原来的货币制度,金镑体系自然是相当不受人欢迎,只有德姆斯特朗周边的国家迫于格林德沃的力量,勉为其难地实行了这个制度。 《预言家日报》对格林德沃这种行为大加嘲讽,辛辣的笔触极尽讽刺之事,毫无疑问这是古灵阁在背后的推手。 这群吃了亏的妖精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心格林德沃的机会。 所以,克劳奇家族突如其来的灭门血案,正是一个转移魔法界目光的好契机,让那些巫师重新把注意力从经济海啸上移开,关注到“汤姆·里德尔重新归来”的案件上。 李林起身,将报纸夹在腋下,对老巴蒂·克劳奇吩咐道:“还有什么珍惜的魔法物品么?拿出来。” “没有。”老巴蒂·克劳奇平静地回答,“我为了争夺权力,将那些古老的黑魔法物品全都上交了魔法部。” “那还真是可悲。”李林点了点头,“你用索命咒自行了断吧。” 他转身向门外走去,背后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响。 纯血二十八家中的克劳奇家族,今日除名。 卢修斯睁开满是泪水的双眼,他能够感觉到,环绕克劳奇家族宅邸的保护咒消失了。 这种保护咒基于血缘而存在,当一个家族的最后一个直系血脉消逝时,它也会随之失效。 脚步声由远及近。 卢修斯抹去泪水,看见李林夹着报纸站在他面前,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现在轮到你了,放个黑魔印记。” 卢修斯顾不得双眼疼痛,震愕地直视李林,他意识到了李林的所作所为并非是一时兴起,而是饱含深意。 心念电转间,卢修斯恭顺地退后几步,抬起手杖,指向克劳奇家族宅邸的上空。 “尸骨再现(Morsmordre)。” 硕大无比的绿色骷髅头悬浮在天空中,无数翡翠般的群星环绕着它,一条巨蛇从它的口中探出,沿着头颅周围的虚空盘旋不休。 “干得漂亮,卢修斯先生,祝你有个愉快的周末。”李林握着报纸向他挥了挥手,随后化作金紫色光线消失不见。 卢修斯如梦方醒,环视四周无人后,用幻影移形迅速离开。 直到数个小时后,第一个见到黑魔标记的巫师,才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 霍格沃兹门口,李林翻开手里的怀表,两点零五分。 麦格教授正在城堡门口散步,见到李林后,她随意地问道:“你刚才似乎用移形咒去往某处,亚托克斯先生。” “也许你还不知道,在霍格沃兹是禁止使用移形咒的,哪怕是校长本人也不例外。” 李林则是扬了扬手里的报纸:“我去了一趟对角巷,麦格教授。” 报纸上,物价飞涨的头条消息十分醒目。 麦格没有起疑心,最近魔法界的物价开始上涨,李林作为对角巷的主人,抽空去一趟处理事务,这很合理。 更何况,五分钟能办成什么事情呢? 104 我要进来了,伏地魔 李林的房间大门被人推开,戴着尖顶巫师帽的邓布利多出现在门口,他的表情平淡,看不出是来干什么的。 “你前天下午似乎在校外进行了幻影移形,亚托克斯先生......” 邓布利多目光下移,注视着李林,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为什么不穿裤子,你在干什么?” 李林手上动作不停,不耐烦地回答:“我在给撬棍上油。” 惊神虽然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但保养还是需要的。 邓布利多不由得深深呼吸,他转过身去离开李林的房间,顺手把门合上,靠墙而立。 “希望......你快点解决个人需求,我有事想要和你谈谈。” 十分钟后李林穿上裤子,神清气爽地出门,发现邓布利多已经不在原地,门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请到校长办公室,口令是柠檬雪宝糖。” 李林一路发散着思维走到活化雕像前,说出口令后通过旋转楼梯来到校长室门口。 办公室的大门已经敞开,历代校长的画像齐齐睁开眼睛注视着陌生的来者,邓布利多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阳光从西面的窗户洒在他的胡须上,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尊发光的雕像,凤凰福克斯拍打着翅膀,好奇地看向访客。 李林背负双手走进办公室,气度看上去比校长还像是校长。 “哦,一位真正的巫师,我猜他一定是斯莱特林出身。”第四代校长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的画像睁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林。 这是第一位毕业于斯莱特林的校长,从辈分上算,他是小天狼星的曾曾祖父。 当然,他也是霍格沃兹最不受欢迎的校长。 邓布利多从位置上起身,走向李林。 李林与其擦肩而过,一屁股坐在了校长的位置上,旋即瘫在柔软的魔法高背椅里。 背后那群校长的画像们骤然寂静,旋即爆发出堪比五百只鸭子的议论声。 无论是他们生前,还是成为画像后,从来没人这么嚣张过。 邓布利多没有在这种细节上多加争论,他知道跟李林争论不会有好下场。 “亚托克斯先生,你是霍格沃兹的校董,也是最新上任的副校长......”他斟酌着语气,“所以我必须提醒你一点,霍格沃兹是禁止任何巫师进行幻影移形的,只有家养小精灵们和福克斯才能够通过它们的魔法天赋移动。” “我提醒你这点,是因为在两天前的下午,魔法界纯血二十八家中的克劳奇家族被灭门了。” 邓布利多打量着李林的表情,“卢修斯对此极为愤怒,因为克劳奇家族的宅邸上空漂浮着黑魔标记。” “我想......” “差不多得了。”李林满怀恶意地说道,顺带把双腿抬起搁到办公桌上,“对,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 “阿兹卡班是我炸的,格林德沃是我放的,伏地魔是我引出来的,克劳奇一家也都是我杀的,我就是第三代黑魔王。” 邓布利多的柔顺白色胡须颤动着,他当然不会相信这些事情是李林干的。 在他眼里,李林只是一个深情爱着他的妻子,却因此而有些疯癫的善良巫师而已。 这位坐拥财富的年轻巫师,有着比火焰还要炽热的情感,比薄冰还要敏感的内心。 所以,邓布利多只是把这些话,当成李林在愤怒情况下说出的气话,李林愈是如此,邓布利多便愈是相信他与克劳奇家族无关。 更何况,李林在校外使用幻影移形是在下午两点,两点零五分他从对角巷归来,手里还拿着当天发行的《预言家日报》......五分钟的时间,破开克劳奇宅邸的防御咒都不够,还要面对全副武装的老巴蒂·克劳奇和家养小精灵,这完全是不现实的。 “稍安勿躁,亚托克斯先生,我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邓布利多温和地说道,“但我们都知道,这是极其恶劣的事件,伏地魔的势力仍然没有远去。我们上午找到了他的一个魂器,下午他就在召集自己的信徒。” “无论我们多么不想承认,一个被公众承认已久的纯血家族被灭门,将会影响绝大多数巫师的想法。” “亚托克斯先生,我们寻找魂器的速度要加快了。” “别想了。”李林嘲笑,“剩下的魂器要么在古灵阁的金库里,要么在障碍重重设下埋伏的山洞中,要么干脆就是哈利·波特本人。” 李林看着面色逐渐凝重起来的邓布利多:“好好想想,要不要现在杀掉哈利·波特?” ......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李林面前无声升起墨绿色桌面,扫过自己的居所。 没有任何检测到魔咒的痕迹,这或可说明,邓布利多并未将监视法术投向此处......不过想想也是,如果霍格沃兹到处装满了监视器,那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就是教授们。 李林把那本日记本从卡牌状态还原,将它放在书桌上。 平心而论,李师傅对这本日记是十分感兴趣的,毕竟这本日记本里封印着拥有学生时代记忆的汤姆·里德尔,还能够通过在日记本上写字互相交流。 苦于找不到新祸害对象的李林已经饥渴难耐惹。 李林从边上拿起羽毛笔,蘸满墨水在日记本上写下一行字。 “肌肉猛男在线寻找小骚0。” 这行墨水缓缓淡去。 “?” 片刻后,有些泛黄的日记本纸张上,浮出一个硕大的问号。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这么做,有损于黑魔王的睿智形象,日记本上的问号又迅速隐去,浮出一行新的字迹。 【我所掌握的知识与奥秘,乃世上最深秘之要术,我可以帮你认识这些无法触及的秘密,剖析这些无法理解的知识,有了我,你将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巫师!】 李林精神一振,提笔在日记本上写到:“真的吗?” 【当然!】 伏地魔的残魂在日记本上显示出简短的一句话,做足了派头,他确信,没有巫师能摆脱禁忌知识的诱惑。 李林落笔如风雷。 “可控核聚变技术的详细解决方式。” “请写出大统一理论方程式。” “详述宇宙是如何起源的。” “请证明哥德巴赫猜想。” “质数的本质是什么,请用方程描述质数的分布规律。” “进化论是对的吗?请详述生命的起源和主要发展历程。” “熵能否逆转?如果能,请详述逆转的方法。” “生命进化的下一个阶段是什么?如何实现?” “光速是否能够超越,如果能,请详述超光速的方法有哪些。” “什么是暗能量,什么是暗物质,宇宙的终极命运是什么?” “简述人类如何离开太阳系,开拓系外空间。” “我们的宇宙空间为何是三维的?是否存在向四维突破,以及向二维跌落的方法,如何实现?” “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和平高效的缩小人类社会的贫富差距,如何解决老龄化问题?” “物质的最基本组成元素是什么?如何使用宏观手段对微观基本元素进行操作。” “我们的世界是确定的吗?如何理解量子力学中的不确定性原理和波函数坍缩理论。” 【停下......停下......太多了!太多了!】 伏地魔的日记本颤抖着,墨水聚拢又散开,却无力抵抗李林那迅捷的笔法,只能任由其摆布。 数分钟后,李林停笔,示意伏地魔可以开始作答了。 日记本沉默着,随后内里的伏地魔残魂意识到了一件事:是否这个手持日记本的人,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学生时代的汤姆·里德尔,根本无法回答这些问题! 【你是谁?】 李林笑出了声,郑重其事地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一句话。 “阿不思·邓布利多。我要进来了,伏地魔。” 105 开局王炸这是可以说的吗 魔法界的物价开始疯长,但比这更严重的是伏地魔的势力开始归来。 一个黑魔王就够让人受的了,现在两代黑魔王同台献艺,台下的巫师们已经快兴奋到晕厥过去了。 无论情况多么煎熬,时间终于来到了九月一号,霍格沃兹也将迎来新一年的新生们。 “我以为我们会坐那辆新车来的。” “那真的很酷。” 伦敦国王十字车站,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外,两个红头发的男孩一人接一句地说道。 “想也别想。”他们的母亲指着右边那个男孩说教,“弗雷德,我知道你一直在打你爸爸新车的主意,想也别想。” “妈妈,你把我认错了,我是乔治。”右边的男孩耸耸肩。 “好吧,你也一样。”莫丽·韦斯莱拍了拍他的脑袋。 韦斯莱家的双子弗雷德和乔治,今年上两年级,明年他们的弟弟罗恩·韦斯莱也会接到霍格沃兹的录取通知书。 他们的父亲亚瑟·韦斯莱也陪同着一道前来,韦斯莱一家总是这样浩浩荡荡地出动,一片标志性的红发相当地引人注目。 “爸爸,妈妈,我先走了。”珀西·韦斯莱率先对自己的父母告别,穿过施了魔法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哦,珀西总是这样子无聊。”弗雷德和乔治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 “弗雷德,乔治,不许你们这样说自己的哥哥。”莫丽太太加重语气说道,“我看要让你们的爸爸说一说你们......亚瑟,亚瑟?!” “啊,哦。对,说得对。”亚瑟·韦斯莱漫不经心地应道,他的眼神却不是落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而是盯着不远处那些身穿黑衣的人们。 那些人穿着纯黑色的法衣,袖口绣着一圈金线,这种魔法部特发的制服被施加了混淆咒,当他们出现在麻瓜面前时,就好像是穿着修身的西装一样。 作为魔法部的职员,亚瑟知道那是为了防备食死徒袭击的打击手们。 这一批打击手们几乎都是曾经在阿兹卡班中服刑的囚徒,他们得益于上一届魔法部长的特赦令,能够戴罪立功。 似是注意到了亚瑟·韦斯莱的注视,其中一个黑衣人直直向这边走来。 “亚瑟·韦斯莱先生?”他在距离韦斯莱一家一定距离处停下来,克制地问道。 “额,是我,有什么事吗?”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打击手的语气一变:“那么,请你即刻前往魔法部,参与紧急会议。” 亚瑟直接迷惑,他在魔法部就是个边缘人,有什么紧急会议是需要他去开的?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打击手,百思不得其解。 “韦斯莱先生,您也别看我。”打击手摇摇头,“我就是负责通知罢了,具体的事情,还是要您自己去 ” “总之我现在得去魔法部一趟……”亚瑟面色纠结地对自己的家人们说道,“我猜可能是关于神秘人——” “别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些,快去吧。”莫丽太太说道,随后面带笑容地拍了拍双子的肩膀,“该上车了,孩子们。” “好的,妈妈。”右边的男孩认真地说道,“其实你又认错了,我就是弗雷德。” “说的对,我是乔治。”左边的男孩笑着,两人飞速穿过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秋秋,你可别和坏孩子一起玩。”张夫人蹲在秋·张面前,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一定要好好学习,平时记得及时吃饭,不要熬夜,还有别早恋。” “我觉得现在谈这些为时尚早……”张先生在边上默默地说道,然后被张夫人抬起头狠狠剜了一眼。 不远处的亚瑟·韦斯莱和张先生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的神色。 …… 作为新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以及霍格沃兹的副校长,李林自然不必去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迎接新生。 霍格沃兹的教授们已经在前一段时间陆续回到了学校,对于新的副校长,绝大多数的教授们都很好奇。 除了某位知名不具的魔药学教授,一年到尾不洗头的斯莱特林院长。 他一心瞄准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职位,又被人给抢了,自然心情不会好到哪里去。 麦格教授向诸位教授介绍李林:“这位是亚托克斯先生,对角巷和翻倒巷的主人,霍格沃兹校董,也是新的副校长,暂代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一职。” 李林的位置在拉文克劳院长,魔咒课教授,决斗大师菲里乌斯·弗立维的左侧。 斯莱特林院长,魔药课教授西弗勒斯·斯内普在其右侧。 当李林落座后,这位浑身裹在黑袍中的魔药大师,冷冷地从边上投来目光。 正和矮小的弗立维教授谈笑风生的李林浑身一惊,像是被人戳屁股般转过头,正好看见斯内普慢慢地转过头。 “哦,千万别生气,亚托克斯先生。”好性格的弗立维教授凑到李林身边说道,他对李林似乎格外有好感,“西弗勒斯很早以前就想当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了,只是每年都没成功。” “我当然不会生气。”李林彬彬有礼地对弗立维教授点头,随后转过身去,将屁股下椅子向着斯内普挪了挪。 魔药大师那张冰冷的面孔变得愈发寒冷,他慢慢地裹紧了自己的披风,眼镜向下瞟去,不屑地注视着李林的动作,慢条斯理地开口。 “……这并非一个教授应该做的。” 李林冷笑一声。 得罪了李师傅还想跑? 还没等斯内普更进一步地吐出毒液,李林已经开口说话:“我们学校里有个食死徒,我不说是谁。” 斯内普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他直视李林的眼睛:“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但就我目前的观察来看,你的所作所为,并不像是一个教授。” 李林眼睛微微眯起,他上下打量斯内普,决定给这个家伙来个狠的。 略微斟酌一下后,李林压低声音:“你知道吗?在你说出那句泥巴种之前,莉莉喜欢的人是你诶。” 斯内普的身体僵硬住了。 106 不讲武德 斯内普一辈子爱过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曾经的莉莉·伊万斯,后来的莉莉·波特。 二十年来的愧疚不仅仅是莉莉的幻影在折磨他,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在消磨自己。 在某种程度上他与格林德沃十分相似,都禁足在自我圈定的牢笼中。 礼堂里陷入了寂静,斯内普僵硬地转过头,蜡黄的皮肤苍白如纸,他的双眼像是反光的无机质,眼圈通红。 “哦......不。”矮小的弗利维教授低声惊呼。 莉莉·伊万斯不是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全部,但他生命中最明亮温暖的时光,全部都与她有关。 “你不该提她的名字。” 斯内普苍白的面孔直直地盯着李林,他的嘴唇翕动着,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你不该提她。” 他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抽出魔杖直指李林的面孔,一字一顿地说道。 “抽出你的魔杖,我将与你决斗。” 墨绿色桌面上,淡白色的笔触勾勒出西弗勒斯·斯内普的抽象轮廓,那是一位消瘦的男性,他的面目一半在光辉里,一半沉在阴影中。 【西弗勒斯·斯内普】 【等阶:第二印记】 【性相:冬、刃】 【斯内普已经预备好了,将为他的道路付出一切。】 【西弗勒斯·斯内普满心疮疤,那些记忆留下了严苛的教训,他愈是重温,便愈是陷入可怕的静默里。在巨大的阴影中,他一言不发,悔恨累积成片。】 “住手!”麦格教授起身,试图制止这场还未开始的决斗,“亚托克斯先生,你不该对他人的隐私多加评判;西弗勒斯·斯内普先生,你也不应当为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的职位耿耿于怀,更何况,亚托克斯先生不仅是副校长,还是霍格沃兹的校董!” 她的重音落在校董这个词上,像是金属的铿锵声。 “为什么不呢?” 伴随着这个声音响起,卡啦卡啦的声响从礼堂的四个角落迸发,那些桌椅向着两边退去,平整的地面隆起一块正方形的石质高台。 麦格教授一脸震惊地看着身边的邓布利多:“阿不思!” 她实在难以相信,本来应该维稳的邓布利多居然主动提出让李林和斯内普干一架。 “稍安勿躁,米勒娃。”邓布利多用那双睿智的蓝色眼睛注视着麦格教授,他温和地笑道,“西弗勒斯和亚托克斯,他们何其相似,但正因为如此才会两看相厌。与其让积怨日益深重,不如用一次干净利落的决斗解决。” 有些话他不会对麦格说。 斯内普本来就是因为莉莉·伊万斯,才主动成为凤凰社内应;而李林也因为妻子的死去,才会选择对伏地魔的魂器下手。 他们都是可以被邓布利多操使的重要“棋子”,而斯内普的本事,邓布利多早就知根知底。 唯独李林的底细,邓布利多始终捉摸不透,这是一次名正言顺的摸底机会。 李林也随之拍案而起,黑眸微微眯起,直视斯内普。 见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态势,其他教授也不再干坐着,迅速来到墙边旁观,其中好事者如凯特尔伯恩教授,已经在和弗利维对赌李林和斯内普的胜负了。 作为神奇动物保护课教授,凯特尔伯恩是霍格沃兹这批教授中资历最老也最为年长的,他对那些神奇生物十分热爱,以至于现在四肢只剩下了一只胳膊和半条腿。 对于这个热情的小老头,哪怕是邓布利多也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场的所有巫师,都好奇李林和斯内普的决斗结果。 李林探手入怀,突然面色一滞,好奇地看向斯内普背后:“邓布利多先生,有事吗?” 斯内普眉头微蹙,随之转头看向邓布利多。 李林乘此机会一个箭步向前,从裤裆中抽出撬棍顶在斯内普后脑,黑眸冰冷发出怪笑。 “桀桀桀桀。” 斯内普呼吸一滞,连声音也多了几分咬牙切齿:“你想干什么!” “我赢了!” 恬不知耻的李林高声向礼堂中众人宣布自己的胜利。 在场的诸位教授无不为他的无耻手段感到目瞪口呆。 邓布利多不得不站起来:“抱歉,亚托克斯先生,巫师决斗还没有正式开始......而且使用魔法物品是不被允许的。” “切。”李林撇嘴,将撬棍收回。 “嘿,你看见了吗?他把那根棍子放到哪里去了?”凯特尔伯恩教授对弗利维窃窃私语。 “我不确定......好像是裤裆?”弗利维犹疑着,结结巴巴地说道。 感受到金属离开了自己的头颅,斯内普迅速退开几步,厌恶地看向李林,口中吐出毒液:“没想到我们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居然丝毫不讲巫师决斗的礼仪,或许您更应该去阿兹卡班授课。” 他抛下这句话后快步走上决斗台,抽出自己的魔杖握在手中。 “我觉得你这样子就像是在贴吧里喷不过别人,怒开大会员禁言诶。”李林一边说着别人听不懂的垃圾话,一边从墨绿色桌面上取出魔杖。 “不愧是大脑封闭术高手,他精神胜利一直可以的。” 当然由于系统不可见的特性,李林这一动作,就像是从虚空中抽出了一根魔杖。 邓布利多瞪大眼睛,一瞬不眨地注视着李林的动作。 又是这种毫无征兆将物品取出的动作......要么他对自己的巫师长袍施加了无痕伸展咒,要么就是他掌握了一种全新的魔咒。 同样意识到这点的教授们,也开始热切地交流起来。 “山楂木,十三英寸......等等,这根魔杖我很眼熟,当我从奥利凡德商店购买魔杖的时候,它就摆在橱窗里。” 弗利维睁大了眼睛,他踮起脚尖,看着李林手里的魔杖。 “看来奥利凡德终于找到了这根魔杖的使用者,他一定会很高兴。”凯特尔伯恩转过头,向另一位教授霍拉斯·斯拉格霍恩说道。 “当然,当然。”胖的像一头大海象的斯拉格霍恩嘟囔着,他手里还端着一杯蜂蜜酒,目光不断在李林和斯内普身上移动着。 “你猜谁会赢?” “我,我不确定。”斯拉格霍恩把酒杯端到嘴边却没有喝,他显得有些紧张,“我知道斯内普的实力非凡,但新教授的魔咒造诣一定也不可小觑,否则他不可能得到那根魔杖的承认。” 此时,邓布利多起身拍手,示意全场寂静。 他举起手臂,分别指向李林和斯内普。 “双方行礼。” 斯内普举起魔杖,李林动作稍微慢了一拍。 浅浅鞠躬后,斯内普率先转身,走向场地另一侧。 然而,在他转过身的瞬间,一声满是杀意的厉喝突兀在脑后炸响! “阿瓦达索命!” 107 啪的一下,很快啊 “阿瓦达索命!” 斯内普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只来得及就地一滚,狼狈地向着边上爬开。 怎么会是索命咒? 他怎么敢在这种决斗中释放不可饶恕咒? 作为伏地魔曾经的追随者,他自然能够分辨出那道饱含杀意的咒文,确实是如假包换的索命咒。 然而当他抬起头的一瞬间,却看见一道纤细的红光掠过头顶,飞向了礼堂的星空天花板,随后消失不见。 这准头,简直偏的离谱。 可那不是索命咒! “那是除你武器(Expelliarmus)!”弗利维在台下的惊呼解答了所有巫师的疑问,“可他明明念出的是索命咒!” 李林没有理会其他巫师的惊呼声,在手持山楂木魔杖进入战斗时,他的态度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酷。 那个时常与疯狂为伴的自己,已然身处于遥远的彼端。 他挥动魔杖,眼瞳深处暗淡的金紫色一闪而逝:“阿瓦达索命!” 阿瓦达索命!又是索命咒! 然而浓郁的灰色雾气从李林的魔杖尖端无声释放而出,几乎是在一瞬间,翻涌的云雾便将整座决斗台沉沦在内。 “云雾飘渺(Nebulus)!” 又是弗利维教授,第一时间认出了李林使用的魔咒,他不愧是著名的决斗大师,飞快地辨别出了李林的意图。 “很明显,这位副校长掌握了堪比邓布利多校长的施咒技巧......他所使用的每一个魔咒都是合法决斗中被允许使用的,但是却能够用更危险的杀戮咒来遮掩自己的下一步打算!” “这对傲罗和打击手们来说,意义重大!” 没人反驳弗利维的说法,所有的教授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场划时代的巫师决斗。 下一瞬间,一道无色魔咒从灰色云雾中飞出,落在斯内普的肩上。 一阵庞大的拉力从斯内普肩上产生,将他硬生生拉倒在地面! 此时再施展解咒已经来不及,斯内普迅速脱掉了自己的披风,任由它飞入灰色云雾中。 “无声施法,是飞来咒!”弗利维在台下手舞足蹈,“居然真是精彩!” 斯内普有些狼狈地后退,同时挥动魔杖,念出魔咒。 他终于做出了一个像样的回击。 “盔甲护身(Protego)!” 透明的壁垒以斯内普为中心瞬间构立起来,将周围的灰色雾霭向更远处推去,一时间斯内普终于得以短暂喘息。 著名的铁甲咒是绝大多数巫师遭遇袭击时第一时间选择的咒语,这种透明的壁垒不仅能够抵挡暗处射来的魔咒,还能够将一些简单的攻击反弹回去。 当然,这种魔咒无法抵御阿瓦达索命。 斯内普的眼瞳里掠过一抹阴沉,弗利维的解说他在台上听得真切,被索命咒吓懵的脑子也逐渐开始活络起来。 邓布利多在场,李林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使用不可饶恕咒。 首先,得破除这些该死的云雾。 他迅速地思考着,用力地挥动魔杖。 “风旋骤卷(ventus)。” 飓风咒,不仅能够吹散浓郁的云雾,强劲的风压还能够压制对手,令其无法做出一些精细的动作。 云雾骤然散去,然而却不见李林踪影。 斯内普睁大眼睛,下意识地挥动魔杖,试图在身边布下障碍重重,以阻碍减缓“看不见的敌人”的速度。 然而在他挥动魔杖的瞬间,一只包裹着透明气泡的手掌凭空出现,握住了他的魔杖。 只要轻轻一用力,那根魔杖就会被掰断。 李林从斯内普面前的空气中缓缓显形,他甚至都没用那根山楂木魔杖,而是伸出右手按在斯内普的面部,五指张开,遮住了他的视线。 炽热的温度在李林的五指间盘桓,却引而不发。 但所有的巫师都确信,只要李林愿意,炽热的火焰会从他的指尖奔流而出,快速地将斯内普烧成飞灰。 这场从一开始就不讲武德的巫师决斗,终于结束了。 决斗台下鸦雀无声,没人能够相信,身为斯莱特林院长,精研黑魔法及其防御术的西弗勒斯·斯内普居然会输的这么快,这么惨。 哪怕是性格活泼的弗利维和凯特尔伯恩,也说不出一个字。 斯内普和这位副校长的实力差距,就好像他们和邓布利多的差距一样大。 “阿不思,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是什么魔咒?” 终于麦格教授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心,向邓布利多询问。 她毕竟还是个格兰芬多。 邓布利多那雪白的胡子颤动着,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示意决斗结束。 决斗台重新隐没,桌椅移回原位,灯光重新明亮,桌上出现一些简单的食物。 结束战斗重新恢复正常的李林瞪着死鱼眼,率先回到位置上吃吃喝喝,他没吃早餐。 除了李林,其余的巫师全都无心进食,斯内普则在边上坐立不安。 在见证了这场划时代的决斗之后,哪有一个正常的巫师还能吃的下饭?弗利维教授激动地围在李林边上,数次想要开口,全被李林吭哧吭哧的吃相挡了回去。 “亚托克斯先生使用的所有魔咒,除了一个傲罗专用的幻身咒之外,其余的全部都是学生们能够学到的低级魔咒。” “在施展云雾飘渺之后,亚托克斯先生用无声和无杖施法的技巧,释放了一个泡头咒和一个火焰熊熊,然后为自己施加了幻身咒,就这样绕过了铁甲咒的壁垒,然后来到斯内普面前显形。” 邓布利多对麦格教授简单地解释道。 至于将泡头咒释放的部位从头顶转移到手掌,暂时压制火焰熊熊的释放,这只不过是低级魔咒的变体而已,在座的教授哪个不会这种技巧? 但是将它们应用到战斗中,并且灵活运用......这种天才级别的创造力,简直令人惊叹不已。 至于先前,佯作使用索命咒,实则释放其他魔咒的“超魔技巧”,更是叫其他巫师瞠目于光中。 当然他们不知道,李林使用这些转化为秘传的魔咒,根本无需说出正确的咒文。 无形之术的本质,就是对世界法则的正确利用方式。 停顿了片刻后,邓布利多终于对刚才的决斗定了性:“虽然我们的副校长,亚托克斯先生完全压制了西弗勒斯·斯内普先生,但是亚托克斯先生毫无疑问违反了巫师决斗的程序,所以......” “巫师决斗的胜利者,应当是西弗勒斯·斯内普先生。” 108 你完全不用秘传做正事是吗 天色将晚,秋·张从霍格沃兹特快下车。 每个学院的级长已经站到了车站月台上,确保他们的新生全员安全抵达霍格沃兹。 当秋·张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出来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美啊,他妈的,很美啊。” 乔治和弗雷德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安静的秋·张,片刻后,异口同声地说道。 周围的学生们热切地向着秋·张围上去,就连平日不苟言笑的级长们也面露笑容。 这时候,一个有些粗犷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一年级的同学们,过来这里,别害羞!” “一年级的同学们,马上到我这里集合!” 一群新生似乎被吓了一跳,他们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一团朦胧的黑暗中勾勒凸显出巨大的轮廓。 “哦,原来是鲁伯·海格。”乔治和弗雷德耸了耸肩,坏笑地看向这群懵懂的一年级新生,“他们肯定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 韦斯莱家的双子哈哈大笑着率先离开,一头雾水的新生们只好向霍格沃兹的猎场看守海格走去。 在看见海格的庞大身躯时,秋·张不禁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居然有人能长到这么大。 “那是海格,鲁伯·海格,他是霍格沃兹的猎场看守。”玛丽埃塔·艾克莫在秋·张边上低声说道,“据说他是个混血巨人呢。” 玛丽埃塔·艾克莫是秋·张在列车上结识的朋友,她有着一头泛红的金色鬈发,看上去性格活泼。 她的母亲是魔法交通司飞路网管理局的公务员,过去也曾在霍格沃兹就读。 “新生都到齐了吗?”海格的粗犷嗓门又一次响了起来,他提着巨大的油灯,对新生们喊道,“所有一年级新生跟我来,我们得乘船,快跟上。” 霍格沃兹新生乘船进入魔法学校是一直以来的传统,昔年四位霍格沃兹的创始人,便是乘坐着船进入霍格沃兹城堡。 海格带领着小巫师们来到黑湖边上,油灯散发的柔和光线照亮了一艘艘小船,湖边的树桩上摆放着一盏盏微光摇曳的提灯。 “把灯放在你们的船头,每艘船坐四个人!”海格拎着自己的提灯,首先坐到了一艘船上,秋·张敏锐地注意到,当海格一屁股坐下时,那艘小船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天啊,我真担心他翻船。”玛丽埃塔压低声音说道。 海格没理会一年级小巫师的窃窃私语,他抬起自己的手掌,随后平静的黑湖水面开始荡漾,小船摇摇晃晃地向前驶去。 随着小巫师们一个个跟在后面远离了湖边,矗立于悬崖上的巨大城堡映入他们的眼帘,辉煌壮丽的灯火从鳞次栉比的古堡上点亮,倒映在黑湖的水中,令人分不清何处是水,哪里是天。 “天啊,那就是霍格沃兹。” 所有的小巫师都在这种宏大的景色前陷入了震撼。 “是啊,这就是霍格沃兹。”海格听见了身边的小巫师说话,他举着手里的灯感慨,“多么美丽......怎么回事?” 小船有些颠簸。 平静的黑湖开始隆起。 海格举起提灯,灯油开始了剧烈地燃烧,放射出强烈的光线以迫开浓重的黑暗。 “梅林的胡子啊!”海格惊呼。 幽冷寒风扑面而来,随之而至的则是黑湖那冰冷腥臭的湖水,一根青灰色的庞大触手自湖底探出,无数人头大小的狰狞吸盘涨缩不定,组成了不可名状的亵渎图案。 “哇哦,真刺激。”初生牛犊不怕虎,对霍格沃兹一无所知的新生们,还以为这是校方给他们设置的惊喜。 “别去看那根触手。”秋·张捂住了玛丽埃塔的眼睛,对另外两个小巫师大喊,“转过身去,别看那根触手!” 无论秋·张喊得多大声,她所能庇护的范围也只有附近几艘船,很快,就有兴奋的小巫师在凝视触手后,变得疯疯癫癫,想要跳下湖去。 随着陷入短暂癫狂的小巫师越来越多,第二根、第三根触手也开始从湖底伸出,浓重的阴影不断迫近。 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大量雾气开始在黑湖表面产生,即便没有直视触手,吸入雾气的小巫师眼前也开始产生了种种幻象。 礼堂中,因为之前不讲武德而被判负的李林,正试图从邓布利多那里薅一把凤凰鸟毛。 突然他皱起眉头,不再纠缠邓布利多。 面前升起的墨绿色桌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全新的卡牌。 灰黑色的背景上,一只硕大的巨乌贼不断变换着自己的位置,当李林向其投去注意力时,卡牌的周围荡漾起细碎的波纹。 【异种:阿尼马格斯·巨乌贼格兰芬多。】 【性相:刃、心】 【等阶:第三印记】 【有时巫师在寿命将近时,会因血脉和魔咒的影响,转化为另一形态存活下去。它已经以抛却旧我的姿态存在一千年,或许不该以格兰芬多的名字称呼它。】 【当前异种受到了未知的力量影响!】 随后巨大的尖啸声从霍格沃兹校外而来,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庇佑学校的屏障,在礼堂里炸响。 “发生什么事了?”米勒娃·麦格从桌前起身,抽出魔杖。 邓布利多脸色迅速变得严肃起来,转头看向李林:“亚托克斯先生,我想我们两个必须要一起去。” 那一天造成的影响并没有完全消退,而是深埋在巨乌贼的身躯中,直到今天才一股脑儿的爆发出来。 只能说格兰芬多这厮哪怕彻底变成了异种,也是专门搞事的一把好手。 当邓布利多和李林等人一同走出礼堂,从悬崖上向黑湖望去时,巨大的洪峰已经从四面八方隆起,足足六根巨大的触手从湖底探出,将一年级的新生们笼罩在包围圈中。 幸运的是,还没有学生落水,霍格沃兹的小船被施加了魔法,令它们不会被洪峰吞没。 “我们来得不算晚。”邓布利多抽出魔杖,指向巨乌贼的触手,沉声喝道,“万咒皆终(Finite Incantatem)。” 一道明亮的黄色光辉从老魔杖的末端奔流而出,然而比之更为明亮的,则是邓布利多的湛蓝色眼瞳。 白巫师的双眼仿佛灯火般闪亮。 “万咒皆终(Finite Incantatem)。”第二道明黄色光辉自米勒娃·麦格的魔杖中射出,比邓布利多的魔咒稍微纤细,却速度更快。 “万咒皆终(Finite Incantatem)!”弗利维教授随之举起魔杖,高声喊道。 一道比麦格更加明亮的明黄色魔咒从他的魔杖顶端飞出,后发先至地将两人的魔咒联系在一起,形成一道跨越遥远距离的长虹。 所有的教授全部举起了手中的魔杖,一同喊出这个大型仪式魔法的名字:“万咒皆终!” “太酷了!” 此时,其他年级的新生们刚刚抵达礼堂,看着这壮观的一幕,无不心血沸腾。 特别是韦斯莱家的双子,他们盯着庞大的巨乌贼,眼珠不断转动着。 昔年,尼可·勒梅,纽特·斯卡曼德与一众傲罗,曾以这个大型仪式断绝了格林德沃的暗蓝色厉火,令巴黎这座城市得以幸存。 明黄色的温暖光辉铺天盖地,将黑夜化作白昼,巨乌贼的尖啸声渐渐隐去,然而它的触手却变得愈发怪异,强大的亵渎力量盘踞在上面,令黑湖的水位线不断升高。 万咒皆终,对于这种盘踞在水体和巨乌贼触手上的力量微乎其微。 邓布利多看向李林,慢悠悠地开口:“我想,现在该是你出手的时候了,亚托克斯先生。” “我看格兰芬多该改名叫爱潜水的乌贼。” 说了一句其他人完全听不懂的话之后,李林抽出魔杖指向自己的喉咙,释放了一个声音洪亮。 同样异常的语言从他的口中说出:“铸造的根基是火焰,火焰的要素可被语言表达。铁匠和杀人犯有共同之处,学徒亦是如此。” 这一秘传不能被翻译。 白日铸炉所属,正典级一阶秘传,【铸造的秘密】。 他挥动魔杖,炽热的烈火从明黄色的温暖光辉中落下,不可阻挡地落在巨乌贼的触手上,将盘桓在其上的亵渎力量完全毁去。 异种的尖啸声变得微不可闻,那些直直耸立的触手迅速发黑,焦脆,卷曲,发出烧烤的香气。 香气迅速变为焦臭,随后在炽烈的火焰中化作飞灰。 随后,失去所有触手的巨乌贼瑟缩着回到水中。 世界安静了。 109 霍格沃兹样板戏(二合一) 新生们排成两列长队,沿着台阶顺势而上,霍格沃兹的恢弘壮丽让他们逐渐忘记了之前的惊吓。 一年级的小巫师们叽叽喳喳议论着刚才霍格沃兹教授们的神奇力量,以及沿途走来的神奇风光。 “那是很久以前的霍格沃兹四巨头们,豢养在黑湖里的巨乌贼,平时它是很温顺的。”缓过来的鲁伯·海格对小巫师们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真神奇!我想就连我妈妈,也不知道这个秘密。”玛丽埃塔兴奋地对秋·张说道,“我就说这一定是学校为我们安排的惊喜内容。” 只有秋·张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刚才出现在黑湖里的巨乌贼,很明显超出了“惊喜”的范围,而霍格沃兹的教授们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云淡风轻。 一个戴着尖顶巫师帽的高个儿女巫,站在礼堂门口等待着他们。 “那是麦格教授。”秋·张总算叫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好了,小巫师们。”麦格教授友善地拍了拍手掌,示意小巫师们安静下来,“欢迎你们来到霍格沃兹,再过一会儿,你们每个人都要穿过这扇门,大礼堂里的其他学生都在等待你们呢......”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得进行分院仪式。” “霍格沃茨一共有四所学院,分别是格兰芬多、拉文克劳、赫奇帕奇和斯莱特林,在校期间,学院就是你们的家......” 面对发狂的巨乌贼都没有感到害怕的玛丽埃塔,此刻反倒有些瑟瑟发抖。 “怎么了?” 玛丽埃塔脸色有些发白:“我听说,分院仪式很危险,我问妈妈时,她也是这么说的。” “是的。”另一个女生凑过来,低声说道,“我哥哥说,每个进行分院仪式的新生都要面对四次考验,不会致死,但很痛苦。” “往好处想......”秋·张试图安慰自己的同学,“分院仪式有可能会是考试。” 玛丽埃塔脸色更加惨白,她瞪大着眼睛注视着秋·张,似乎想把她脑壳打开来看看。 另一个女生结结巴巴地说道:“天啊......考试,我宁愿回去面对那只巨乌贼。” 似乎对于这些小巫师而言,考试比天塌下来还可怕。 霍格沃茨大礼堂的门悄然打开。 米勒娃·麦格教授领着小巫师们走了进来,每一位小巫师走进大礼堂的时候,几乎都忍不住攥紧自己的手心。 大礼堂中,坐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霍格沃兹其他年级的学生们都列座于此,他们安静地打量着走进大礼堂的新生们,仿佛像是能够从这些新生的身上,看到过去那个懵懂紧张的自己。 新生们不敢与高年级的学生们对视,只好抬头乱看。 礼堂的屋顶,是一片浩瀚的星空,千根蜡烛悬浮在空中,一起闪烁着温暖的光辉。 所见一切,皆是魔法的伟大之作。 在小巫师们陷入震惊的时候,米勒娃·麦格教授快步向前几步,来到一个高脚凳边上。 那只高脚登上,摆放着一只老旧的巫师帽,它落满尘灰,看上去破旧不堪。 麦格教授拿起桌上的那份名单看了看,又将其放下,轻声开口:“在我们的分院仪式正式进行之前,邓布利多教授要和大家讲几句话。” 一群小巫师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了高脚凳后方,那里是整个霍格沃茨大礼堂中,最显眼的位置。 那一片区域是特殊的席位,霍格沃茨的教职工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神色各异地打量着这些即将进行分院仪式的新生。 而在他们的中间,坐着一位留着长长白胡子的老人。 霍格沃茨当代校长,传奇白巫师,阿不思·邓布利多。 只要接触过魔法界,就必然会听闻这位活着的传奇名字,只要对那个充满魅力的魔法世界心存向往,就一定不会忽略这位至善的白巫师。 邓布利多缓缓起身,平静又和缓地开口说道:“在这里,我要说几点简单的事情,首先,本校严格禁止任何学生进入禁林,那是学校的禁地......” 说了一堆和原著相差不大的废话后,邓布利多并没有立刻坐下。 他转头看向身边目光呆滞的李林:“接下来,有请我们的另一位副校长,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亚托克斯先生发表讲话。” “新的副校长?” “怪不得我看他好陌生,希望他教的黑魔法防御术课会变得有趣。” “我之前从没见过他。” 不光是新生,其余的学生们也开始议论纷纷,他们早就注意到了陌生的李林,在下面对他的身份做了无数种猜测。 李林施施然起身,顺带伸手按在邓布利多肩膀上,把他按回位置上。 高傲的李师傅不允许在他讲话的时候,有人在边上指指点点。 自然这一举动,也得到了格兰芬多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们的赞许:“哇,居然敢把校长按回椅子上,真酷。” 秋·张的眼睛不自觉睁大了,她认出了李林。 李林似有所感对她看去,清了清嗓子:“霍格沃兹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在刚刚指出了重要事项,在这里,我对此做几点补充和强调......” 这些话很正常,但从李林嘴里说出来,就很不正常。 “......过去的一年里,是霍格沃兹历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年。以阿不思·邓布利多为核心的霍格沃兹教职工集体,团结带领格兰芬多、拉文克劳、赫奇帕奇、斯莱特林各院巫师,隆重庆祝霍格沃兹成立一千周年,胜利召开校董会的换届改选,制定魔法界发展的下一个历史决议,如期打响黑魔王攻坚战,如期全面建成和谐发展的魔法界。” “一年来,面对魔法界复杂严峻的形势和诸多风险挑战,以霍格沃茨为首的新时代巫师们的上下共同努力,统筹魔法界硬实力和经济发展,全年主要目标任务较好完成,对抗黑魔王盖勒特·格林德沃的长久战役实现良好开局,取得新的重大成就。” “邓布利多教授在讲话中指出,禁林作为学校的重要地带,维系着魔法界来之不易的物种生态多样性。” “我校著名校友,魔法界著名神奇生物保护学家纽特·斯卡曼德先生曾多次来到禁林,与我校教职工展开了长久而持续的高效合作,为保护魔法界神奇生物的可持续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重要贡献。” “为此我们要深入贯彻邓布利多教授的决策部署,贯彻落实禁林维护和惩罚机制,全面贯彻保护生命的优秀理念,在这里费尔奇先生将会有效执行工作,高效面对各种风险......” “......霍格沃茨一千年来的发展从来都是在面对危险和挑战中进行的,霍格沃茨的巫师们有战胜任何艰难险阻的勇气、智慧、忠诚和领导力。我们要紧紧团结在邓布利多教授的周围,高举巫师的伟大旗帜,努力迎接时代挑战,将霍格沃兹建设成一个更好的学校,为魔法界不断地奋斗!” 李林向着诸位面无人色的学生和痛苦不堪的教授们致意:“我的话讲完了。” 一瞬间,掌声雷动。 别误会,绝大多数的学生都没听明白李林的话,他们之所以拍手,是因为从来没人能在这个时候,脱稿讲上这么久的废话。 也只有满心权力欲望和野心的斯莱特林学生,意识到了李林的话其实是一种极其有效的政治术语。 突然,那只帽子抽搐了一下,裂开一道缝隙。 分院帽突然开始唱歌。 “千年以前,四巨头为我注入了思想,千年以来,便有我来选择学生。” “你或许认为我破旧不堪,但谁能比我更能将你们的内心看穿?” “你当像雄狮跨越沼泽,然而勇气与鲁莽不可混为一谈。” “你当像骏鹰飞过河流,但是智慧与算计岂能一概而论?” “你当像狗獾行过谷地,忠诚和正直理当长出丰收硕果。” “你当像长蛇游过泥潭,野心和权力自然为你开辟前路!” “来啊,孩子们。” “这决定权只在于我——” “难道你不想进入格兰芬多?勇者拔出宝剑,此乃必行之路。” “难道你能够拒绝拉文克劳?智者头戴冠冕,欲求此世之真。” “难道你会去小觑赫奇帕奇?仁者手执金杯,善良乃我本心。” “难道你不会钦羡斯莱特林?谋者颈带挂坠,位居权势峰巅。” “现在,敞开你们的心灵,睁大你们的眼睛,尽情将自我展现,就此开始分院!” “好耶!” 被李林折磨到痛苦面具的学生们开始欢呼,谁都没发现,心眼极小的李师傅已经将目光瞄准了大出风头的分院帽。 同样脸色有些灰暗的麦格教授如蒙大赦,拿起名单开始点名:“我现在报道名字的同学请走到前面来,把帽子戴到你们的头上。” 有些头昏脑胀的小巫师们迅速提振精神。 “凯蒂·贝尔!” 一个小小的女孩飞快跑了上去,她带了那顶分院帽,厚厚的帽檐遮住了她的眼睛。 一个古怪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格兰芬多!” 伴随着第一个被成功分院的学生诞生,礼堂里开始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掌声。 分院仪式飞快地进行着,很快就轮到了秋·张这一批。 玛丽埃塔紧张地捏了捏秋·张的手。 “玛丽埃塔·艾克莫。” 她将帽子戴到了头上,甫一接触,那顶分院帽便说出了她的目的地:“拉文克劳!” 比起格兰芬多的热情,赫奇帕奇的激动,斯莱特林的克制,拉文克劳的掌声显得富有节奏。 “秋·张。” 念出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名字后,麦格教授不苟言笑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和蔼的微笑,她还记得这个在魔杖店里展现出非凡天赋的少女。 可能是整个魔法界,唯一的天生阿尼马格斯。 秋·张伸出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巫师袍,随后迈步向高脚凳走去。 所有的学生都不自觉地安静下来,注视着这位令他们不由得心折的少女。 没有丝毫的羞涩,也没有急躁,她安静地拿起那个帽子,将它戴在自己的头上。 “唔,你的心灵温柔而坚定,并不缺乏勇气......你决定对你所爱与爱你的人无比忠诚......你有着不同凡响的智慧,求知欲主宰着你的内心。” 在秋·张的思绪里,分院帽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似乎在犹豫要将其分到哪个学院。 似是过了很久,一个声音终于从秋·张头顶发出: “秋·张......拉文克劳!” 大礼堂中掌声雷动。 邓布利多不得不再次起身,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宴会开始。 随着一道道光辉闪过,整个大礼堂的餐桌上瞬间全部摆满了丰盛的食物。 霍格沃茨的宴会开始了,寄居在这座城堡中的其他生物自然不会缺席。 一个个游荡于霍格沃茨的幽灵嬉笑着从大礼堂的各个地方飞了出来,有些幽灵甚至忽然直接从餐桌下面冒出头来。 如果想要在霍格沃茨读书,就必须习惯这些生活在霍格沃茨城堡中的幽灵,一直到他们毕业,这些幽灵都会陪伴着他们。 邓布利多乘此机会,收回了分院帽,他将帽子放在桌上,看似漫不经心地转头问李林:“刚才降服巨乌贼的时候,你运用的魔咒是什么呢?这似乎并不是霍格沃兹现存的任何魔法之一。” “当然不是,”李林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分院帽,伸手探入帽子里,试图摸出那柄格兰芬多之剑,“巨乌贼因受到拉莱耶的影响而发疯,那么能与拉莱耶之主对抗的,自然是另外一位伟大存在。” “再说了,我也不是霍格沃兹的学生......” 话音未落,李林手上动作不停,把那顶帽子扣到了自己头顶。 邓布利多温和地笑了笑:“分院帽只对头脑没有防备的小巫师有用。” 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从李林的头顶撕心裂肺地响起:“救命!救命!救命!” 分院帽浅薄的智慧里,一轮炽热的太阳正在熊熊燃烧,失落的玫瑰色从来不曾如此炽烈过。 见到一时无人把自己从这个可怕的家伙头顶拿开,分院帽的声音变得愈发尖利。 它的身躯扭曲起来,痛苦地抽搐着。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太可怕了!阿兹卡班......不,纽蒙迦德!” 邓布利多迅速将痛苦的分院帽从李林头顶摘下,示意大家该吃吃该喝喝。 “我觉得你这帽子在针对我。”李林撸起袖子逼问分院帽,“别给我找到机会,我他妈迟早得揍死你——” 动手动脚的李师傅被邓布利多拉出礼堂。 悬赏结束,数据统计 到今天为止,悬赏就结束了,我四舍五入算了一下,大约欠了十七更,刨去已经还掉的三更,还有十四更。 这十四更我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慢慢还上,主要我一开始觉得是绰绰有余,没想到积少成多也变成了这么恐怖的量(昏迷)。 在还完更新前,我大概是不会开悬赏了,痛,太痛了。 110 查询古灵阁状态 夜色沉沉落下。 然而魔法界的潮流却开始汹涌澎湃起来。 经济这头恶兽,终于自对角巷和翻倒巷中脱困而出。 对此还完全一无所知的亚瑟·韦斯莱先生,正匆匆使用幻影移形赶到魔法部。 平日里巫师来往,人声嘈杂的魔法部,此刻陷入了死一样的静默里,当亚瑟出现时,正站在魔法部正厅中的人们齐刷刷回过头,注视着他的面孔,一言不发。 亚瑟有些惊异地挠了挠头,他发现在场的人,全部都是纯血巫师。 除去已经世系断绝的纯血家族以外,其余全数到场。 亚瑟甚至看见了魔杖制作人奥利凡德——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是一位混血巫师,但在以制作魔杖出名的奥利凡德家族中,他自然是最有资格出席的人。 站在最前方的卢修斯·马尔福缓缓转身,那张面孔阴沉的像是铁。 “我们的韦斯莱先生终于到了。”卢修斯哼笑着摇头,“或许你是唯一一个不会受到影响的纯血呢。” “我从来不觉得血统能够决定一个巫师。”亚瑟针锋相对。 “蠢货。”卢修斯嗤笑着摇头,可转瞬间,他的面孔又阴沉下去。 就算在口舌之争上压倒了韦斯莱家,那又有什么用呢? 新任的魔法部长康奈利·福吉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这个前段时间还意气风发的官僚,现在已经脸色难看,满头大汗。 在僵持了一会儿后,康奈利终于低下了头,他的脊柱像是被抽走了一样,身体渐渐地矮了下去。 “韦斯莱先生,马尔福先生,各位纯血巫师们......恐怕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 魔法部长的声音变得沙哑低沉,“我们手中的金加隆,已经......一文不值了。” 哪怕是隐约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了这件事情,可当魔法部长亲口承认这个事实时,在场的所有纯血家族巫师,都感觉无比的荒诞不经。 金加隆怎么就不值钱了? “为什么?”亚瑟·韦斯莱喊道。 “韦斯莱先生,你或许并不知道,这场针对金加隆的阴谋,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全面展开了。” 康奈利·福吉无奈地说道,“起初只是对角巷和翻倒巷......但因为某些人的妥协,伪造的金加隆开始大量流入市场——” “请注意言辞,福吉先生。”卢修斯·马尔福顿了顿手杖,他脸色同样有些苍白,“我们同样是受害者。” “好吧。”福吉叹息着摇头,“无论如何,魔法部和古灵阁都在极力控制着市场,以免令它彻底崩溃,但策划这场阴谋的人很明显有备而来,他们伪造的金加隆让我们无法抵抗,物价飞涨,用麻瓜的话来说,叫,叫什么来着?” “通货膨胀。”亚瑟下意识地接口。 “不管他是膨胀还是爆炸。”福吉的脸色苍白,“起初我们还能招架,但很快,所有的巫师都在抱怨这一切,无论是纯血还是麻种,他们抱怨黄油啤酒的价格贵到喝不起,骑士公交坐不起......一杯黄油啤酒就要十个加隆以上,这个价格每分每秒都在疯长。——他妈的!” 这个有可能是历代以来,最倒霉的魔法部长最终忍耐不住心中的痛苦和悲愤,握拳砸在面前的桌子上。 很快,他无力地靠在高背椅上。 “古灵阁已经解散了,钱太多了,钱不值钱。这群该死的妖精从前天晚上起,从对角巷逃走了。” 这把古灵阁要是来帮忙,魔法部全c了,可惜来不得。 福吉试图疯狂查询古灵阁状态,但是古灵阁不知去向。 康奈利·福吉苦笑着看向面前脸色铁青的纯血巫师们:“魔法部有很多金加隆,但是它已经不是钱了。” “没有办法再控制一下吗?我是说,我很难感受到这种压迫感......”亚瑟下意识地说道。 “如果你想试试,我可以给你一袋金加隆,你现在大可以滚到对角巷去,看看能买到什么东西。”卢修斯狰狞地顿着手杖,表情凶厉地注视着亚瑟。 比起马尔福家数百年以来的财产付之东流,卢修斯现在的心中更多的则是恐惧。 明明被李林卖了个底朝天,可是卢修斯的内心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怨恨,从他伪装伏地魔归来,释放出黑魔印记时,他就已经被绑在了格林德沃的船上。 也正是因为参与了一部分行动,卢修斯才知道,这场经济战的绝大部分实际上都和格林德沃无关,而是那个自称亚托克斯的男人一手策划。 现在的情景比伏地魔时代更加残酷,彼时伏地魔杀人无算,可至少不会将纯血家族的地位打落。 当纯血家族失去了他们引以为傲的财产,又如何还称得上高贵? “总之,无论如何,我们已经被格林德沃的算计搞到精疲力尽......古灵阁体系崩溃的信息瞒不住,魔法部的威信扫地,我后天就会签署辞职令。” 康奈利·福吉摇摇晃晃地起身,背影萧瑟地消失在魔法电梯里。 “所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有个纯血巫师愣愣地问道。 卢修斯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他要立刻给李林写信。 他坚信作为格林德沃走狗的自己,一定还有被利用的价值。 ...... 这个夜晚,魔法界的动荡注定让许多人不得安眠,大量的巫师涌入对角巷,他们只想着去古灵阁取出属于自己的钱,但是古灵阁已经解散,妖精们不知去向,整个对角巷全部戒严。 由小天狼星暗中组织雇佣的巫师们,成为了临时的秩序维持者,他们勉强接管了无人的古灵阁,按照那些巫师们的编号,取出藏在其中的钱财。 然而令他们悲哀的是,就算拿到了自己的钱,也没有可以花费的地方。 无论是对角巷,还是翻倒巷,或者是霍格莫德,物价都在动荡中飙升到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仅仅三个小时,许多巫师便绝望地发现,自己积累了数十年的全部身家,居然只够买得起一杯黄油啤酒。 往日可贵的金加隆贱如泥土。 在这个晚上,不知有多少巫师在绝望和悲愤中自相残杀。 然而对于霍格沃兹的新生们而言,这只是发生在遥远世界的故事。 新的一天已经到来,他们该上课了。 111 扣1送圆脸胖鸡 一早上,李林的窗口就被各种猫头鹰挤满了。 第一节黑魔法防御课在下午,他有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可以用来摸鱼。 立志成为霍格沃兹薪水蛀虫的李师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打开窗,把猫头鹰们一只接一只地从窗外拎进来。 第一封信件是小天狼星发过来的,他的猫头鹰是一只灰色的角鸮。 李林抽出信笺,被施加了魔法的羊皮纸自动打开显现出文字。 老长一段废话,主要内容是他如期按照李林的吩咐把假的金加隆花了出去,虽然圆满完成了任务但是内心却无比不安和愧疚,觉得对不起邓布利多的教导和霍格沃兹的培养......总之就是一堆给自己树牌坊的废话。 作为专业心理辅导者,李师傅自然不会漠视小天狼星的心理问题。 他抽出速记羽毛笔,同样写了一大堆政治废话,主要内容是吹捧邓布利多,让小天狼星放心去造。 咱们霍格沃兹这么坚挺,怎么可能被你这种人搞垮呢,对吧。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腐朽的魔法界浴火重生啊。 送走灰色角鸮后,李林拿出第二封信。 那是奥利凡德的来信。 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之外,他还在信里央求李林不要取消魔杖展销会。 李林嗤笑一声,嘲笑奥利凡德的天真。 “事到如今你还没看清楚吗?天数有变,神器更易,而归有德之人,此乃自然之理也。非以权势取之,实乃天命所归也。几个不知死活的小贼,也想逆天而行,与天下大势作斗争?” 奥利凡德似是猜到李林早就会这么说,在信里苦苦哀求,极尽曲意奉承之事。 可惜只是奉承,没有半点好处。 “如果不是为了大功业,或许我会答应你,但是现在......很抱歉。” 李林轻轻摇头,双眸不再含有一丝情感,速记羽毛笔迅速在信纸上写出字迹。 “所以为了我被司辰看上后的幸福生活......你们这些顽固抵抗的家伙,就怀揣着绝望去死吧!” 将满是中二言论的信纸塞给猫头鹰,一巴掌把它赶出窗去后,李林取出下一份信。 这是卢修斯的信件。 比起前面两份不识好歹的信,卢修斯的语气就显得很谦卑,很识相,丝毫不提自己被李林转手卖掉的事实,而是一门心思保证自己将会为了黑魔王格林德沃抛头颅洒热血,不光是自己,连自己老婆儿子也是一颗黑心向着格林德沃。 总之就是恳请李林高抬贵手,把马尔福全家收下当狗。 “啧。” 李林有些不爽地砸了砸嘴,总感觉欺负这种对手没什么成绩感啊。 短暂思考后李林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把你手头上所有的金加隆送到博金·博克商店,兑换成金镑。” 因通货膨胀的经济危机已经开始从英国向各国魔法界延伸出去,而这个时候计划的第二步,趁机用坚挺的外国货币诱发挤兑现象,也能够实行了。 马尔福家既然想当第一个卖国的,那就给他这个机会。 随便将这封信件卷起塞给猫头鹰,三分钟热情的李师傅开始厌烦了。 那些没有收到回信的猫头鹰始终不肯回去,善于为人着想的李师傅就顺手掐住了一只猫头鹰的脖子,让适时赶到的家养小精灵将它炖了汤。 其余的圆脸胖鸡顿时四散而逃,生怕成为下一个幸运儿。 时间来到下午,李林的第一节课是给格兰芬多与赫奇帕奇的二年级学生们上。 迈步走入教室,李林登上讲台。 他的目光审视扫过教室。 经过赫奇帕奇的学生时微微停留,倒抽一口凉气。 喝,这小逼崽子好生英俊,居然快赶得上爷一半帅气了。 再一看他课本上的名字,哦,原来是塞德里克,那没事了。 然后便注意到在门外还有几个急急忙忙跑来的学生,一眼看去就是格兰芬多的刺头。 有心立威的李林急走两步抢先走到门边,重重甩手—— 砰! 教室门关闭,响声沿走廊传递开去。 新学期第一天还迟到,那就在外面呆着吧! 关上门的李林忿忿想着,回到讲台。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需要给这些不听话的学生一些下马威。 那么首先...... 李林抬手指向韦斯莱双子厉声道:“两位同学!现在是在上课,请把你们的手从课桌下面拿上来!” 韦斯莱双子一愣,面面相觑地把手从课桌下面拿上来。 “总之我们现在开始上课,大家把课本拿出来。” “鉴于魔法界最新的动荡,这些课本已经没什么鸟用了。” 所有的学生全部愣愣地抬头看着李林拿起魔法粉笔,重重一笔按在黑板上。 李林突然想起来翻译模块并不能帮助自己写出英文,于是顺势一划,把粉笔丢开。 “也许你们不知道,魔法界现在已经变得一团糟。” 李林随手把魔法粉笔丢向窃窃私语的韦斯莱双子,“所有的秩序都已经崩溃了,魔法部的威信扫地,金加隆还不如路边的石子。” “他在说什么?”乔治和弗雷德疑惑地对视一眼,“这和课程有关吗?意义何在?” “意义就是你们都破产了,下学期可能没法再来学校。”李林诚实地说道,“等你们一回家,看见的或许是破旧的房子,家徒四壁,也有可能当你们打开门,你们爹妈的尸体正悬挂在房梁上风干成了腊肉。” “哇——” 一个胆小的女生被李林的描述吓到哭泣。 李林起身去揪她辫子,把她的双马尾抡起如同风车般旋转,吓得人家小姑娘连眼泪都忘了流。 李林乘机岔开话题:“所以这就是黑魔法的要义,你们不仅要面对恶毒的魔咒,还要时刻提防语言的艺术。” 被忽悠瘸的学生们愣愣地点头,像塞德里克这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居然觉得李林讲的很有道理。 “总之,要防御黑魔法,你就得先了解它,掌握它。” 李林继续开始胡说八道。 “你要胜过黑巫师,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比他更加不讲武德。” 李林示意韦斯莱双子站到讲台前:“比如说我现在和两位韦斯莱先生展开决斗。” “真的吗?” “是真的?” 自以为找到报复机会的弗雷德和乔治一脸兴奋地从兜里掏出大粪蛋。 李林不慌不忙地抬起头,一脸诧异:“斯内普先生?你找我有事?” 全班人都下意识回头看向门口。 李林乘机双腿发力踢出,将韦斯莱双子全都绊倒在地,随后迅速压在他们身上,令其无法挣扎、动弹不得。 “服不服!服不服!” 李林兴奋地大喊。 112 且听下回分解 识时务的韦斯莱双子,在李林的淫威下只能委曲求全大喊饶命。 自觉学生们有可能用其人之道,趁他起身时还击的李师傅叫来百依百顺的优等生塞德里克,让他帮忙压制住韦斯莱双子,自己潇洒起身回到讲台后面。 “可恶,可恶啊!” 握住大粪蛋却找不到机会还击的乔治如遭雷击,同样享受这种待遇的弗雷德却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巫师决斗还能这么来的吗? 略微整理仪容后李林示意学生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各加两分。” 看着因为得到学院分而窃喜的学生们,李林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不屑笑意。 真是太天真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才第一把。 李林从讲台后面绕出来,环绕教室漫步行走,所过之处赫奇帕奇的学生们温顺低下头去,格兰芬多的小刺头们则兴奋与他对视。 一个格兰芬多的黑人小姑娘,手里拿着一只不断试图咬人鼻子的茶杯,吸引了正打算烧第二把火的李林的注意力。 眼前一亮的李师傅劈手夺过杯子。 “我的咬人茶杯......”非裔的女学生喏喏不敢言,只是得益于血脉天赋,她的话听上去就像是在唱rap。 “暂时没收,下课后找我来取。”李林训斥道,“上课为什么只玩这种东西?” “什么叫只?”乔治·韦斯莱举手提问,“我们可以玩更危险的吗?” “如果你做得到的话,我举双手双脚赞成。”李林一边逗那只杯子一边煽风点火,“整天搞那些没用的恶作剧有什么意思?” “去炖了学校的猫头鹰,去偷费尔奇的猫,去禁林日独角兽,去校长办公室疯狂偷吃邓布利多的甜点......” 李林每说一句话,格兰芬多的学生们眼神便亮一分,倒是赫奇帕奇的学生们不安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同学们。 他们不会把教授的话当真了吧? 李林摇头叹息。 “你们这些蠢材,可能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怎么就到此为止了,教授?”韦斯莱双子满脸焦急,他们还没听完。 “不然呢?只能局限在学校里的恶作剧,再怎么精彩也只是玩笑罢了。” 李林随口说道,一个不慎险些被咬人茶杯咬住手指,。 能咬住手指,就能咬住别的东西......李师傅眼睛一亮。 “?” 韦斯莱双子面面相觑,他们才二年级,很难想得到其他。 “所以说你们格兰芬多就是逊啊。”李师傅一脸痛心疾首地叹息,“你们就不能有点远大志向?比如成为下一任黑魔王这种?” 这下不光是赫奇帕奇的学生们一脸震愕,就连格兰芬多的刺头们也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好吧,就知道你们没这胆量。”李林一脸鄙夷,“既然当不成格林德沃,也成不了没鼻子的光头佬,那总得知道他们的得意手段吧?” 几个学生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李林随手点了一个格兰芬多的学生,好巧不巧,正是被没收茶杯的小尼人。 “尼哥尼哥,你真了不得。”李林面露赞许之色,“就你了,说说看。” 虽然本能觉得李林的赞美不是什么好话,不过非裔女学生没敢深思,老老实实回答:“伏......神秘人擅长使用不可饶恕咒,尤其是索命咒。” “说得好,格兰芬多加两分。”吝啬的李林本想一分不给,不过看在这个课题有些超纲的份上,还是略施薄面。 “教授,那么格林德沃擅长的魔咒是什么呢?” 塞德里克突然举起手臂提问。 “格林德沃那老逼登对黑魔法的造诣相当深,他不拘泥于任何一种黑魔法,这比伏地魔那只玩三板斧的要强多了。”触及自己的合作伙伴,李林破天荒地有些认真,“我等会去找邓布利多问问,下节课回复你。” “谢谢教授。”塞德里克有些高兴。 任傻子也看得出来,李林对塞德里克的态度,要比对韦斯莱双子这对刺头温和太多了。 铃声适时响起,还没等几个学生围上来,李林便三步并作两步夺门而出。 想让他留下来,那是比登天还难。 还没等众多学生高兴,门外李林重新探出头来:“对了,所有人下周上课时交一篇与黑巫师决斗时的假想作文,文体不限,诗歌除外,不少于五百个词汇。” 众多学生顿时如丧考妣。 “让让。” 李林无视了站在门外一节课已经腿脚发麻的学生,快步直奔三楼,见到自动台阶迟迟不向自己这个方向转过来,性急的李师傅直接抽出魔杖指在台阶上。 “给我转过来!” 刚上完魔咒课的弗利维教授同样在等台阶转过来,他见状失声笑道:“亚托克斯教授,自动台阶有它的思想,你不能用这种方式......” 话音未落,无数自动台阶纷至沓来,在李林面前重重叠叠,自动组合,形成一条通向三楼的康庄大道。 “这才识相。”小人得志的李师傅熄灭掌心绿光,顺带收起用来打掩护的魔杖,转头看向弗利维。 “发生甚么事了?” “不,没事。”弗利维咽了口唾沫。 ...... 秋·张和玛丽埃塔抵达教室,她们已经听说了,这位新来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擅长手段百出地玩弄学生。 胆小的玛丽埃塔已经对李林产生了恐惧。 蹬蹬蹬蹬—— 脚步重重踏在楼梯上的响声,在隔音并不好的走廊里响起。 远方传来脚步,快速接近,最后停在门边。 意识到教授就在门外的一年级新生们,顿时如临大敌般危襟正坐。 身穿深黑色古典巫师长袍的教授从门外推门而入,银色长发安静垂落在脑后,他来到台前转身,注视新生们。 “你们都是刚进霍格沃兹的新生。”李林站在台后,负手而立,深邃双目冷冽扫过每一个新生的面孔,“我们第一节课不讲别的,就来谈一谈世界的真实。” 什么叫世界的真实?还有这位教授,明明完全不像是传言中的那样恐怖啊? “你们或许会觉得,世界的真实就是你们所知道的一切,但那是错误的,短浅的,片面的,扭曲的,虚假的,隔靴搔痒的,不切实际的。” 一口气说了好几个形容词来水文的李林掏出怀表看了看,“现在已经两千字了,我们下章接着讲。” 113 亲眼所见亦非真实......你以为我这次还会这么说吗 李林双目直视台下迷惑不解的学生们,轻咳一声:“咳咳咳咳咳。” 就此唤醒迷茫而又沉睡的心灵。 李林保持着高深莫测的笑容,缓缓开口:“让我来告诉你们,魔咒并非世界上唯一的力量,它只是最适合你们的力量。” “在遥远的过去,巫师还是以德鲁伊身份组成教团,行走在尚且荒芜的大地上时,他们并没有明确的魔咒体系,也没有行之有效的魔杖,他们的知识大多停留在对世界的直接观察和感知上。” “但这不意味着他们的力量要逊于我们,恰恰相反,是我们的力量远逊于他们。” 李林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似笑非笑地看向秋·张:“哪位同学曾经见过家养小精灵?”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举起了手,只有秋·张没有。 “张秋,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曾见到过家养小精灵?” 突然被以中文式名字称呼的秋·张愣了愣,然后规规矩矩地站起来回答:“我们家没有家养小精灵。” “诚实,拉文克劳加十分。”李林挥手示意她坐下。 “这是只有纯血家族的巫师才能知道的历史,那就是因为家养小精灵曾经与我们发生过战争。他们输了,他们从此丧失了自己的文化,丢失了自己的尊严,被夺去了自由。他们变成了奴隶——霍格沃兹下面的食堂里,就有无数小精灵在日以夜继地干活。” 整个课堂鸦雀无声,这些一年级的小巫师不是很能理解这份战争的残酷,但是他们认识到了历史的沉重。 “我无意在你们中间宣扬要给予小精灵权利的思想,我举这个例子只是想说明,昔年我们的祖先能够战胜诸多种族,游历无数世界,探索时间与生死的秘密,而为什么现在我们只能局限在魔法界划定的范围里?” “因为魔咒与魔杖,孩子们。”李林抽出魔杖,在空中抖动,“它让我们更好的掌握魔法,但也为我们产生了局限性。” “在你们没有被告知入学霍格沃兹时,你们都曾经无意识地用魔力产生过一些现象,有人在没有借助外力的情况下飞过两个街区,有人将一整幢房子化为泥土;当你们握住魔杖时,会制造出极光和云雾,爆炸与火焰,这本该是高级魔咒才能制造的效果......这就好比男生第一次手冲,量总是特别大。” 李林说了一个不是很恰当的比喻,好在这些孩子们都听不懂。 “来到霍格沃兹后,你们握住魔杖,使用魔咒,释放魔法,你们的力量趋于稳定,对于世界真实的感知也就此停滞不前。” “在魔咒和魔杖尚未成熟时,古代巫师们的力量强大,却难以控制,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世界的真实是不断变化的,他们很难确定哪一种才是自己所需要的。直到后来,梅林·安布罗修斯横空出世,他确定了一种真实,将其固化下来,成为庞大的魔法基盘,魔咒和魔杖是开启它的钥匙。” “你们看到的星空是虚假的,就好像霍格沃兹礼堂的天花板一样。魔杖和魔咒成为了你们的感官,但它们传递过来的就一定真实吗?” 李林将魔杖放在边上:“越是深入,你们就对世界的真实越远。” 他伸出手指,直指门口:“云雾飘渺。” 一道缴械咒的红光从李林手指释放出去,将教室的门直接拆下,击飞到走廊中。 “真厉害......”玛丽埃塔喃喃自语,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秋·张眼神越来越亮。 她高举手臂想要提问。 李林示意她直接讲。 “教授。”秋·张理了理头发,整理语言,“我在假期有过自学的经历,所有的魔咒都必须配合音节和挥杖方式来释放。但是,但是......你没有念出那个魔咒的正确咒文,而且你还是无杖施法,这是因为你触及了世界的真实吗?” “敏锐的观察力,缜密的思考方式,中国人真是太聪明辣!”李林如同甲亢般竖起大拇指,“因为张秋小姐,拉文克劳再加十分!” 这让和他们一起上课的斯莱特林学生们,颇有一种自己在上魔药课的感觉。 众所周知,斯内普在魔药课时,总会时不时给自己学院的学生有所优待。 “刚才张秋问我,是否触及了世界的真实,我的回答是正确的,中肯的,确凿的,真实的,辩证的,一针见血的。” 李林微笑颔首,“世界真实的本质,是知识。” “远古的巫师们,他们所强大的缘由在于血脉和知识,而前者是后者的具现化。” 李林抬起手,魔法粉笔在黑板上写出一加一等于二的等式。 “魔咒是这份知识的简化。” 黑板上,粉笔自动画出了两只苹果。 “这份知识的名字,被称作密传。它的含义是,秘而不宣的真理。” “你们或许会疑惑,为何我不教你们对抗黑魔法的强大魔咒,那是因为在世界的真实面前,魔咒一无是处。” 李林伸出手指,指尖冒出一道强大的魔咒,然则魔咒的性质在不断变化,在光辉和禁忌两个极端中游走。 “黑魔法,白魔法的界限是如此的模糊。” 李林低声说道:“下面,我来教你们第一个密传,它是除你武器,即缴械咒的原型。” 【二阶密传:除你武器】 【等阶:断章】 【性相:冬】 【武器只能被另一种武器毁坏,又或者令白雪将其覆盖。万事万物俱有终结。】 【“Expelliarmus”。】 李林慷慨地大放送,将这份密传直接发给了当前所有人。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所有在场听讲的小巫师们,都发现自己脑海中,多了一个模糊的想法,他们对如何终结武器和争斗的技艺,有了不可思议的神秘了解。 秋·张如梦初醒般晃了晃脑袋,没有举起魔杖,而是伸出手指。 “除你武器。”她轻声说道。 明亮的红光从她手指释放出来,斜着打在边上无辜的斯莱特林学生手中,将他手里的魔杖打着旋儿飞到空中。 “干得漂亮,张秋小姐,拉文克劳再加十分。”李林现在是真的惊讶于秋张的资质了。 就算是分享了密传,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对密传融会贯通,在第一时间就如臂使指地使用的。 甚至从墨绿色桌面上的反馈来看,绝大多数的巫师只是对此有了一个模糊的印象......当然就算如此,将来他们在释放缴械咒时,也会比别人更多上几分威力。 的确,当时在漫宿时,秋张也是第一时间就用【斑驳拟态】释放出了无形之术。 李林好奇地摩挲着下巴,甚至都没有去管桌面上不断增殖的密氛。 这么说来,秋·张倒是比任何人都要适合密教世界的体系? 114 笑拉了,我们开始上网课了 难得发现良才美玉的李林心情很不错。 众所周知他心情一好起来就容易犯病。 轻咳一声将众多沉迷于秘传学习的学生拉回,李林语气深沉地说道:“看来你们之中,不少人虽然对此有了些理解,却没能完全掌握,当然这并不是说你们都是傻子,只能说天分不同。” 李林轻叹一声,走下讲台。 台下学生除去秋·张外,都面露羞愧之色。 主要是真的有人在他们边上释放了无形之术,两相对比之下显得他们是真没用。 ——拉文克劳和斯莱特林的学院氛围,注定他们无法离开竞争的环境。 只能说他们内卷是一直可以的,相比之下,赫奇帕奇整体就有些摆烂躺平。 至于格兰芬多,李林只能说懂得都懂,长期向社会输送热血青年和精神小伙。 兴许是为了保留几分脸面,在场的一部分学生们纷纷动作划一地拿起水杯,打算喝水掩饰尴尬。 “别喝水!” 李林突然厉喝一声,伸手抄起隔壁斯莱特林学生的水杯,将半杯气泡水倒在地上。 那半杯气泡水在地上滋滋地冒着泡儿,遭受无妄之灾的斯莱特林学生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怎么了教授?” 这般动静吸引来全部人的注意,教室内气氛陡然一静。 那些同样拿起水杯的人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陷入两难境地。 面对学生们不解的询问,李林做作长叹一声,眼眸低垂:“孩子,抱歉......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 这让被泼了气泡水的斯莱特林学生顿时无话可说,只好悻悻然问道:“教授,是什么事情?” 李林一指地上那摊已经不再冒出气泡的液体:“以前在沙俄时,我有一位名叫科西切的挚友,在我离俄国时,他带着葡萄汽水、炸鸡和西瓜来送我。” 见到所有学生一脸入迷地听着故事,李林暗叹一声。 若是年在此,必定会知趣地接上梗,哪怕是塔露拉和君君,也会有点反应,可见霍格沃兹的学生真是资质愚钝到一定程度了。 李林目光一瞬迷离,尔后接着胡说八道:“我们满饮一杯后......他再也没有醒来。” 话语说完,李林目光垂下,恰到好处露出几分悲哀。 “是因为气泡水有毒?”被撒掉饮料的斯莱特林学生下意识地问道。 他们能问出这个问题不是无的放矢,斯莱特林的院长西弗勒斯·斯内普就有在魔药课期末考试时,给学生们下毒后让他们自己调配解药的前科。 李林沉痛摇头:“不是,是因为他紧接着就被英勇的红军剁了狗头。” “......?” 第一次见识到李师傅逻辑陷阱的学生们一头雾水。 “所以您当时为什么不救他呢?教授。”拉文克劳的玛丽埃塔举手提问。 “为什么要救他啊?”李师傅嘴角露出不屑笑容,“老子就是光荣的红军,代表人民群众枪毙他十次都不够的。” 此时下课铃适时响起,将此事草草糊弄过去的李林也懒得布置课后作业。 公然语及秘传,释放无形之术,所造成的影响必然是巨大的,虽然一时半会还没有显现出来,不过当他们午夜梦回时就不好说了。 谁知道他们半夜会不会被噩梦吓到漏尿。 口硬心软的李师傅最终还是没能坐看这群小王八蛋半夜陷入恐惧,友情提示他们如果做了噩梦记得去医务室喝镇定剂。 “对了,张秋,你如果有空可以到七楼我的办公室来。” 高冷丢下一句话,自觉做足高冷风范的李林微眯起眼,高冷转身离去。 这句话里足足用了三个高冷,可以看出他有多高冷。 走到五楼时,李林突然想起还得帮人问问格林德沃擅长什么魔法,于是再度拔出魔杖逼迫无辜台阶直通八楼。 还没等他走上自动升降梯,狮鹫雕像便自动旋转,麦格教授那瘦高身影从雕像背后走出,脸上满是怒色。 在看见李林的时候,麦格教授的脸色稍稍缓和,她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亚托克斯先生,你来得正好。恐怕现在也只有你劝得动阿不思了。” “乐了,细说。”李林装出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实则将耳朵悄悄靠过去。 麦格教授叹了口气。 “学校发不出钱了。” 这才是她匆匆前来寻找邓布利多的原因。 霍格沃兹是没有存款的,虽然古灵阁里还有些金加隆,但那是历代教授和校长的私房钱。 要维持一个庞大的魔法城堡开销,对其进行日常维护,以及为就读的学生们提供优良的教学用具......这笔庞大的开销根本没办法细算。 在往日,这笔钱中的三分之二是由魔法部拨出经费,另外三分之一是校董会的捐款。 这也是为什么,身为校董会主席的卢修斯·马尔福能凭此作威作福的缘故——捐了这么多钱,还不给人家点隐形优待,你他妈当我是斯内普吗? 问题是现在古灵阁跑路了,魔法部瘫痪了,整个校董会也自顾不暇...... 往日安逸打卡的教授们突然发现,自己貌似没工资了。 短时间内他们还能被责任心驱动着,但时间一长呢? 教授的职业固然高尚,但人总是要恰饭的嘛。 别的不说,斯莱特林出身的那帮教授,估计已经在找下家了。 这个下家,多半就是德姆斯特朗。 短短几天,经济海啸已经波及列国,除去相对遥远的苏联,也就只有格林德沃治下的德姆斯特朗,还能在这场经济危机中安然矗立了。 至少人家发的出工资啊。 别说人家那货币制度,一金镑只能兑换一百铜纳特,看似币值缩水了五分之一,但在这种金加隆贱如泥土的环境下,这已经是唯一在流通的**货币了。 更重要的是,格林德沃这厮居然好不要脸地下台,拿自己当担保。 但也正是如此,金镑的通行居然变得更加畅通无阻。 这里是魔法界,就算再怎么讲“文明”,巫师的个人实力还是成为了极其重要的要素,当个人力量强大到一定程度时,一些集体制定的道德和法律,便足以熟视无睹。 其实邓布利多要是下场给金加隆站台,在初期还是能够挽回颓势的,可惜邓布利多是个相当要脸的保守派,绝不会干出给魔法部站台的事。 “君子可欺之以方。”李林故作高深地叹息。 麦格教授听不明白李林是何用意,不过她也懒得猜,面对邓布利多这块油盐不进的石头,已经让她相当心累。 “我重申一遍我的意见,亚托克斯先生。无论金镑是多么邪恶的一种货币,都不能为此放弃用它。”麦格教授颤抖地抬了抬自己的帽子,“阿不思仅仅因为它是格林德沃制作出来的金币,就始终不肯松口......这对于其他教授来说,太不公平。” “你掀起波澜↗太不公平↗” 没有理会李林阴阳怪气的歌声,麦格摇了摇头:“总之,我们必须找到替代方法。我想作为对角巷主人的你,理应知道些什么。” 在确定麦格教授不是在特意怀疑试探自己后,李林扭扭捏捏地表示答应。 在足量秘氛的环绕下,李林所做出的任何出格动作,都会被别人下意识理解为饱含深意。 几分钟后,八楼校长室的门被李师傅一脚踢开。 完全忘了麦格教授嘱托的李林兴奋地大喊:“邓布利多,我们去抓魂器吧!” 115 龙 听上去就像是闯进海星邻居家里,大喊要去抓水母的黄色海绵方块。 阿不思·邓布利多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无论如何,李林主动上门来要求对魂器动手,也是一个好的发展。 “这是好的。”邓布利多颔首,“不过在此之前,我要确认一下,下一个魂器是......?” 邓布利多当然不会选择现在就杀上门去干掉哈利·波特。 他已经预备好了,倘若李林说出要去宰了哈利·波特,就立刻拒绝。 养年猪都还得年底杀,现在哈利波特还没上学你就想宰了他? 多缺德啊。 “赫奇帕奇的金杯啊。”李林理所当然地看向邓布利多,一脸鄙夷,“你个老蜜蜂不会觉得我会说去宰了哈利波特吧?” “当然不会。”邓布利多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不过在动身之前,我还想确认一些事情。对于格林德沃的金镑......你了解多少?” “永远滴神。” 李林脸不红心不跳。 邓布利多眉头微微皱起,要是他现在是霍格沃兹支部书记,多半要给李林打上一个“党性不高”的标记了。 “你不觉得魔法界这个逼死强迫症的币制,本身就很反人类吗。”李林理直气壮反驳,“金镑最早是从博金·博克商店流出来的,我的评价是确实比金加隆好用。” “博金·博克......” 邓布利多缓缓回忆起来,昔年的伏地魔在毕业后,不正是在博金·博克商店工作吗?现在他又毫不犹豫地倒向了另一个黑魔王。 倘若博金博克商店是假币制造的中心作坊,也是黑魔王用于输入金镑的节点,那么一切就都变得合理起来了。 邓布利多不贸然相信任何人,他只相信自己的论断。 他也很清楚李林必然有所保留,作为魔法界经济心脏的主人,李林一定在这些事件中一定扮演过一些不算好的形象,但对他来说,这些都是不重要的东西。 重点是李林让邓布利多看见了他想看见的东西。 “我明白了,那么博金·博克呢?” “他的商铺还在,但是本人不知去向。” “的确是这个老家伙的风格。”陷入自己猜想的邓布利多愈发不可自拔,“他逃跑了,彻底倒向了格林德沃。” 再次叹息后,邓布利多转头看向李林:“那么下一个魂器是在哪?”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吗?” 正在摸福克斯屁股毛的李林吓了一跳,忿忿地喊道,“在古灵阁的莱斯特兰奇家族金库里。” “是了,贝拉。”邓布利多恍然大悟,深深叹息。 伏地魔最信任的食死徒之首,自然也只有她才会掌握着伏地魔的魂器之一。 李林不耐烦地挠头:“所以你去不去?你不走的话我就回去保养武器了。” 想起那个咬人茶杯的销魂模样,性急的李师傅已经迫不及待了。 邓布利多笑容一滞,忙不迭答应:“走走走,这就走。” 李林不择手段的回答总能让人眼前一黑。 “且慢,记得带上那个冠冕。”李林友情提醒道,“谁知道魂器之间会不会有什么特殊感应?” 邓布利多眉头一皱,随后舒展开来:“你说得对。” 白巫师从抽屉里拿出那顶镶嵌着蓝宝石的冠冕放进袖子里。 霍格沃兹禁止使用幻影移形,就连校长也没有这个特权,李林虽然可以用秘传释放无形之术,但是没有这个必要。 幻影移形虽然好用,可还是要烧血条的。 所以他们走的是霍格沃兹的专用通道,直接来到霍格莫德村,这是一个纯巫师聚居的村落,也是1612年妖精叛变事件的总部,只有三年级以上的学生,在持有监护人的许可签名后,才能在特定的周六来到这里。 当然这条规定,在疤头入学之后,就会变得形同虚设。 出来后,邓布利多看着眼前满目萧条的村庄,深深叹息。 往日覆盖了茅草的屋顶已经变得发白凋敝,挂满魔法蜡烛的树也已经变得粗糙不堪,两侧的商店橱窗被木板钉起,魔法灵光消失一空,整条长街上空无一人。 “你来的真是不是时候。”邓布利多叹息道,“这里曾经很美丽、很繁荣。那些热爱她的人们将她和对角巷称为魔法界的两个心脏。” “亿元丁真,鉴定为不够努力。” 李林在边上阴阳怪气。 邓布利多看了李林一眼,心说差点忘了他还是对角巷的主人。 白巫师笑了笑,将手递给李林:“走吧。” 浩大的风从地平线尽头奔流而来,涌进李林和邓布利多的身体里,随后他们的视线开始无限拉远,落在对角巷中的古灵阁外。 严重的挤压感从四面八方而至,李林和邓布利多的身形在变得纤细,不断拉长,他们扑地一声穿过了透明的界限,落在了古灵阁前的地面上。 往日高大威严的古灵阁外墙上,满是一些亵渎的魔法涂鸦,时不时有巫师进进出出,他们的脸色大多灰败不堪。 “古灵阁暂时由我和几个纯血家族的代理人暂管。”看着眼前自己一手铸就的杰作,李林语气淡淡地说道,“可惜,古灵阁的妖精们已经逃走了。” 哪怕是邓布利多,此时也不禁轻蔑地哼笑了一下。 他不是在对李林和纯血巫师们发表意见,而是对那些临阵脱逃的妖精们表达鄙夷。 这群可笑的目光短浅的小东西......真以为离开了魔法界,他们还能够执掌经济的权柄,把握住魔法货币的源流? 格林德沃永远都不会信任他们,而现在,正常的巫师们也不会信任他们了。 两人步入古灵阁深处,没有任何人对此发表意见,现在百事俱废的古灵阁已经成为了一个晦气的场所。 螺旋的铁轨幽邃向下,往日妖精们便是乘坐者小车,在这些铁轨上奔行,抵达他们的目的地——金库。 越珍贵越重要的金库,就越靠近下方。 至于现在,自然不必再坐那些繁琐的小车了。 “对了。”站在幽邃洞穴边,邓布利多状若无意地抬头,“你们有没有处理过那条龙?” “龙?”李林似是被触发了某个关键词,眼神一凝,警惕开口,“富孽满地跑,忘斯列恩马,你们输了?” 没想到邓老头也是个龙图爱好者。 “你在说什么......” 站在悬崖边缘的邓布利多白须飘荡,无奈地推了推眼镜,手指向下一点。 “我的意思是,被拘押在金库最下面的......” 他的话没能说完,或者说,被某种悠远而庞大的呼啸声淹没了。 大地开始震颤,幽邃的岩洞中开始迅速升温,金属的熔融声凭空响起,有什么东西顺着无数垂下的铁轨逆行而上。 庞大的白龙从地底探出头来,满是伤痕和胡须的龙首垂下,暴虐的黄金瞳扫视着宛如蝼蚁的两个巫师。 火龙的眼睛中仿佛流淌着熔岩。 它凝视着天空又俯瞰着脚下,注视着这个曾囚禁着它的地方。 直至此时,邓布利多的声音才悠悠传来:“......真正的龙。” 116 霍恩海姆:不熟,勿cue 这是真正的龙,每一次呼吸间都流淌着暴虐的气息。 “乌克兰铁肚皮,世界上最大的火龙,它体重可达六吨,而且特别狠毒。” 邓布利多站在坑边对龙指指点点,“要小心它的爪子,特别长。” “恐怕你们在接管这座巫师银行后,并未被告知这下面还有一条火龙看守,没有人去维持魔法效力,以至于它脱困而出。” 龙似乎意识到了眼前这两个巫师,并没有往日那些人类对自己的畏惧神色,这很不寻常。 “你来动手?”邓布利多戏谑看向李林。 “你以为我带你来是观光的吗?”李林反唇相讥,“若不干架,要你何用?” “也是。” 或许是魂器近在咫尺的缘故,邓布利多的心情很不错,他从袖子里抽出接骨木魔杖,直指乌克兰铁肚皮的额头。 没有像其他巫师一样念咒,邓布利多只是挥动了一下手臂,随后无数跃动的光芒从他手中魔杖的尖端次第点亮,这些光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填满了四周的空间,将空旷的黑暗连接成一片光明的海。 那些光点温柔地将愤怒的火龙淹没其中,随后将它的形体包裹,变化成另一种模样。 这是变形术,它与麦格所使用的变形术如出一辙,然而在邓布利多的手中却化腐朽为神奇。 庞大的火龙变成了一件披风,邓布利多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它,以免让它重新掉回不见天日的地底。 变形术有其上限,但邓布利多的上限可能就像天那么高。 空气中的炽热扫荡一空,李林与邓布利多同时幻影移形来到洞窟底部。 几乎每一个纯血家族的金库都坐落在古灵阁的深处,莱斯特莱奇家族尤其是如此,先前的那条火龙是其一,而附加在其上的魔法陷阱,则是第二重阻碍。 “恐怕我没法在不弄出些动静的情况下,打开这座门。” 邓布利多打量着眼前这堵几乎与周围石壁一色的金属大门,无数或黯淡或明亮的线条分布在它的表面。 凭他在炼金术上的造诣,一眼就能看出,这扇门上的魔法陷阱是基于盐、硫、汞的三要素理论而构建的。 这一理论由过去的一位炼金术师兼魔法师,霍恩海姆·冯·帕拉塞尔苏斯提出,他坚信万事万物皆有其灵魂,故而在原本的炼金术二元理论中,加入了“盐”这一要素,并对此作出了新定义。 盐是肉体,硫是灵魂,汞是精神,这三基构成了世间万物。 “我来我来我来!”李师傅一打响指,抽出魔杖大摇大摆走到金属门前。 “阿......阿拉霍洞开!” 开玩笑,你以为李林会真当着邓布利多的面放阿瓦达索命咒吗?别以为他真是神经病啊(震声)。 邓布利多闻言失笑:“亚托克斯先生,开锁咒仅仅只能用于解开麻瓜的门,而这里一定被施加了其他咒文用来防盗......” 阿拉霍洞开(alohomora)是一个用于开锁的咒语,也被称为“小偷的朋友”,但并不是每一扇门都能被它打开。 古灵阁最深处的金库大门,都被施加了妖精特有的魔咒,如果单凭一个阿拉霍洞开就能开门,古灵阁早就被小偷和窃贼翻成底朝天了。 话还未说完,面前莱斯特莱奇家族的金库大门,仿佛缓缓苏醒般向着两侧移开。 石头上开始出现细微的痕迹,尖利的摩擦声在空气中响起,地面震动,尘土弥漫在视线中,原本遍布在门扉表面的水银炼金纹路一根又一根地断裂。 某种神秘的力量将它们一一拆解开来,原本封闭的事物在李林的魔咒下轰然洞开。 “你说什么?”李林茫然地回过头,魔杖末端紫色的光消逝一空。 【二阶密传:阿拉霍洞开】 【等阶:伪典】 【性相:启】 【伤疤将在刀子的亲吻下开启,启示会在正确的时间开示,门只在被允许的地方开启:若无钥匙的许可,必不得进入。然而你能将手指探入那缝隙中,打开世界和道路的门关。】 【“Alohomora”。】 【某位“待于门关之神”对你的偏爱,令这一密传有了特殊的力量。】 【使用当前秘传,无需支付代价。】 密教模拟器中,启是揭示,拆解和洞开的性相,它被与伤口、锁匠、门与钥匙联系起来。 漫宿中,权柄领域中有启之准则的司辰分别是蚁母、弧月、双角斧和拾滩鸦。 其中司辰·双角斧的尊名,正是【两面双刃之神,因时允行之神,待于门关之神,割合剖聚之神】。 祂的力量通过“阿拉霍洞开”这一形式,在李林的山楂花魔杖中运行,别说是古灵阁的金库,就算是魔法部神秘事务司那道代表着死亡的帷幔,李林也能给它拆了。 白巫师深深地看了李林一眼,随后摇了摇头:“没什么。” 邓布利多哪能不知道李林心思? 无非是自己刚才把乌克兰铁肚皮用变形术变成披风,出了风头,现在李林也要用最简单的阿拉霍洞开打开金库大门。 这也是邓布利多坚信李林本性不坏的缘故——人不可能十全十美,相反,有些小缺点,才不会有大恶意。 毕竟一个爱出风头的李师傅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伴随着金库大门的死去,原本布置在金库中的炼金阵也四分五裂,一个纯血家族的金库已经完全不设防地敞开了。 金库顶上镶嵌价值不菲的魔法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亮。 眼前无数金币流淌成河,黄金宝座被一堆宝石戒指项链首饰簇拥,附加了魔法的武器随意插在金币铺就的地面上,魔法物品散发出的光亮照得金库宛如白昼。 李林瞪大眼睛。 虽然他一挥手就能做出一堆假币,但打开金库抢银行这事,真的很刺激。 “金杯飞来。”邓布利多不为所动,向着身前招手。 黄金宝座下那堆金色物品中,某个看起来相当不起眼的杯子扑地一声飞了出来,落到邓布利多的手里。 白巫师捏住金杯的把手,看了一眼后,将它递给李林。 “你干嘛?”李林没去接那个杯子,斜眼看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置若罔闻:“无论如何,这个魂器不该由我保管,谁都不知道两件魂器太过靠近时,会发生什么事。” 白巫师摇头叹息:“汤姆·里德尔是一个不缺少智慧的疯子,历史上从来没有人制作超过两件魂器的。” “归根结底,在于制作魂器本身,就是一个极其邪恶的过程。”邓布利多简略地解释道,“制作魂器,就不可避免地要分裂自己的灵魂,这相当痛苦,而且危险。” “想想吧,哪怕只分裂一次,对灵魂也会造成永久而不可逆的损伤。” 这位最伟大的白巫师不屑地笑了,“所以,汤姆永远也不会理解我们,哪怕同为黑巫师,盖勒特·格林德沃也比他高明太多。” 邓布利多把赫奇帕奇的金杯放到李林的手中。 “当然,我不会讳言,之所以让你保管这一魂器,是因为它本身,并没有太多的奇异之处。” 117 鼹鼠:不熟,勿cue “来自丰饶谷地的赫尔加·赫奇帕奇女士,用魔法黄金铸造了这个金杯,它有着神奇而特殊的魔力。” 邓布利多感慨道:“它曾经是第一个在霍格沃茨里,协助家养小精灵做魔法食物运输的器皿,一直到赫奇帕奇女士去世前,它都留在赫奇帕奇学院中,直到伏地魔以某种肮脏又卑劣的手段,从赫奇帕奇女士后裔的手中偷走了它,将它变成自己的魂器之一。” “但它的魔法并不像其他三者那么强大,它只是能够将其他物质,转化成美食而已。” “看上去违反了变形咒的原则,但是赫奇帕奇女士的年代已经距离我们很遥远了,他们有一些特别的手段很正常。” 在李林的手中,这只金杯呈现出了和汤姆日记本类似的词条。 【赫尔加·赫奇帕奇的金杯】 【二阶杯相奇物】 【特性:丰饶。它以前曾作何用处?它现如今可依然能填平我的饥渴么?】 【在金杯中投入某些事物,你将能得到一份对应的“礼物”,或是能够满足口腹之欲,或是能平息灵魂的欲求,令其不至于将矛头对准自己。】 【特性:诱惑。有时候,我的嘴唇干渴,但我的唾液翻涌更加剧烈。】 【金杯会不断诱惑持有者,将更多的自我投入其中。在汤姆·里德尔的灵魂寄居其中时,诱惑的效力将会大大增加!】 【特性:赠礼。在更加久远的年代,这曾是丰饶谷地带来的赠礼,即便是现在,它的献礼依然带有难以忘怀的滋味。】 【每过七个标准日,金杯中将会随机出现一份“赠礼”。】 【描述:自赫尔加·赫奇帕奇自谷地走出的年代起,这只金杯就代表了对于丰收的渴望。丰饶之杯注视着大地。】 “没错,是真货。” 李林接过了金杯,做了个假动作,把它变成卡牌放在墨绿色桌面上。 邓布利多眉毛一挑。 “下一个魂器,应该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挂坠盒吧?” “谢邀,人在古灵阁,刚下幻影移形。”李林开始说垃圾话,“恭喜你啊,都会抢答了。” 邓布利多露出会心的微笑:“如果我们能够快速地找回所有学院的象征,那自然是好的。” 李林眼神一凝,虽然他对剧情细节是真想不起来,但邓布利多怎么寄的,他还记得清楚。 在伏地魔存放挂坠盒的山洞里,邓布利多喝下毒药,在此之前,他本就因为接触镶嵌了复活石的戒指中了魔咒,导致时日无多。 “人被杀,就会死。”李林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建议你如果要去找挂坠盒,还是带上斯内普这个大冤种比较好。” 邓布利多脸上笑容微微僵硬:“......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你和格林德沃上床时他在上面。” 李林混不吝地说道,随后嘻嘻嘻嘻奸笑着跑开,没跑两步路就被满地宝石绊倒摔在金币的河流里,捂着膝盖开始撒泼打滚。 邓布利多惊了,他虽然对李林的无节操无下限早有心理准备,但李师傅这一手属实让他没想到。 场面上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被李林这么一打岔,邓布利多也不好意思再开口要李林陪他去找挂坠盒了,反正现在距离哈利·波特入学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也不急于一时。 见到邓布利多没有恼羞成怒的李林大声哭闹了一会儿觉得无趣,悻悻然站了起来开口:“总之我的建议是带上斯内普,而且最好不要去闯关,直接一把厉火烧了更加巴适得板。” 自动忽略了句末不知道被谁传染的方言,邓布利多敏锐地注意到了李林话中有话。 “厉火咒......我知道了。”邓布利多颔首,向李林伸出手掌,“我们先回霍格沃兹。” 李林如同见到神经病一般注视邓布利多:“我说老邓,这满地钱你就没有点想法?” 邓布利多的脸色逐渐有些严肃起来:“亚托克斯先生,我想,财富仅仅是让我们能够活得更好,并不意味着我们远离财富时,就无法活下去。” “你说得对,我会去和麦格教授说,相信她能理解邓校长的一番苦心。”李林一脸严肃地说道,“放心,我出去时会让人下来收拾的。” 邓布利多脸色顿时精彩起来。 ...... 在李林和邓布利多外出团建的时候,正逢菲利乌斯·弗利维教授给一年级的小巫师们上魔咒课。 “同学们,今天我们来学习漂浮咒。” 由于部分妖精血统的缘故,弗利维显得身材矮小,所以他在脚下垫了三本大书才能与坐在椅子上的学生们登高。 “漂浮咒的咒文是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Wingardium Leviosa)......” 讲了一段所有人都能背出来的霍格沃兹样板戏后,弗利维教授终于示意学生们可以挥动魔杖,对眼前的羽毛为所欲为了。 “细心观察,大胆尝试。”弗利维教授说道。 然而话音未落,有人挥动魔杖,一道赤红色的光线从魔杖末端射出,打在对面学生的手臂上,将他手中的魔杖弹飞。 “嗷——马库斯,你想干什么?” 对面遭受无妄之灾的拉文克劳学生恼怒地叫道。 “抱歉。” 发出缴械咒的斯莱特林学生毫无歉意地耸了耸肩,他的脸上满是兴奋的笑意,在秋·张之后,他还是第二个能够释放出无形之术的学生,虽然比不过秋·张但这已经足够让人自豪。 “该死,那是亚托克斯教授的秘传。”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学生们纷纷起身围过去,试图从马库斯的嘴里掏出些经验。 “这是在干什么?” 见到学生们没有在练习漂浮咒,而是研习缴械咒,弗利维教授并没有生气,而是饶有兴致地从书堆上跳下来,挤进人堆里。 “弗利维教授。”马库斯起身对他鞠了一躬,“我只是刚才在练习亚托克斯先生教给我们的秘传......额,就是魔咒。” 他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念出除你武器的咒文,就是这样简单地抬起手臂,将魔杖指向一根飘在半空中的羽毛。 一道赤色的光线射出,将羽毛打成数十片细小的绒毛。 “就是这样,教授......教授?”马库斯耸了耸肩,回头看见弗利维时却吓了一跳。 平日里和蔼风趣的弗利维教授,此刻双眼通红,像是看见了珍宝的鼹鼠,连声音都在颤抖。 “你刚才......说什么?” 118 能源紫水晶(震声) 问题在于,无论斯莱特林和拉文克劳的学生重复多少遍,弗利维教授都没法从中领悟到半点那种“世界的真实”。 好像这些学生的脑子和自己不一样似的。 搞得弗利维当即开始怀疑人生。 在漫长的教学相长之后,弗利维终于确信了,不是李林亲自来教,就根本没办法认识到什么“真实”。 眼看着秋·张伸出手指,念着漂浮咒的咒语,射出一道缴械咒的光,弗利维感觉自己过去都白活了。 “如果拉文克劳的冠冕还在,或许我就能通过宝贵的智慧想到些什么。” 弗利维放弃了尝试,摇头叹息。 “智慧?”敏锐的拉文克劳学生们意识到了一个关键词,“什么是拉文克劳的冠冕?那是属于我们的宝物吗?” “确切地说,应该是属于我们的创始人,霍格沃兹四巨头之一的罗伊娜·拉文克劳。” 被接二连三的打岔,这节课肯定是上不下去了,弗利维索性开启了故事会: “四巨头中的罗伊娜女士,以超绝的智慧与美貌冠绝当世,但她头顶上的那顶冠冕,更是无可匹敌的珍宝,传说它能够给予佩戴者无上的智慧和灵感。” “我想,任何一个老拉文克劳,都不会抵抗这个诱惑。” 弗利维坐在一堆书上,难过地笑了笑:“我在上学时,也想过如果我拿到拉文克劳冠冕后,会做些什么......但是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它在何处。” 学生们心有戚戚焉地点头,不过他们大多数想的是用这顶冠冕,让自己考试全优这种小事。 “教授。”斯莱特林的马库斯起身,向弗利维鞠躬示意,“拉文克劳有这样的宝物,那其他的学院,一定也有类似的宝物吧?” “有的。” 弗利维教授声音略微提高:“就好像格兰芬多的宝剑,赫奇帕奇的金杯,以及斯莱特林的挂坠盒......但是,除了格兰芬多的宝剑依然留在学校以外,其他学院的宝物都已经不知去向了。” ...... 李林与邓布利多在抵达霍格沃兹后各办各事,分头行动。 邓布利多主要是因为李林透出的情报,让他感受到了一些不安,而根据他对自己曾经的学生汤姆·里德尔的了解,这个被黑暗彻底浸染了内心的疯子,向来爱用削弱别人的手段。 只能说,汤姆这个人的文化造诣就卡在这里了,只能度过一个相对失败的人生。 但鄙夷归鄙夷,该做的准备还是要有的。 西弗勒斯·斯内普是魔药大师,李林执意让他带上斯内普,所以藏匿着斯莱特林挂坠盒的地方,或许会有某种致命的毒药。 邓布利多在为下一次行动做准备,而李林的动作,主要是和日记本里的汤姆对线。 在确定没有被监视后,李林迅速回身关上门,从墨绿色桌面上掏出日记本,抄起水笔开始纵横捭阖。 “嗨害嗨!” 李师傅的心情很不错,于是难得地主动和小汤姆打招呼。 日记本一动也不动。 见到伏地魔没有回应自己,李林面色阴沉,伸出手指抠了抠鼻子按在日记本上,绿光含而不露。 “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该死,你想干什么?!】 意识到了李林手中那道索命咒的威力后,日记本里的汤姆终于不情不愿地出来,在纸张表面显示出墨水文字。 汤姆还记得李林骗他说自己是邓布利多......他担惊受怕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如果真的是邓布利多,根本不会给自己这么长的存活时间,那个虚伪的老东西只会直接把日记本毁掉。 可恶,你知道这次欺骗对年轻的小汤姆内心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吗? “干什么?嘻嘻嘻嘻嘻嘻嘻......”李林淫贱狂笑,吓得日记本疯狂颤抖,“你们魂器之间的灵魂残片,能互相转移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汤姆旋即感到了严重的不安。 【你在搜集我的魂器?!】 “喂你这么说话我可要告你诽谤啊。”李林不满质问,“那哪是你的魂器?分明是我的。” 日记本里的汤姆被李林不要脸的言论气到不断翻页,魂器里的灵魂残片都还在呢,你就搁这宣扬这是你的东西? 邓布利多都没这么扯淡。 【......总之,一旦被制作为魂器,里面的灵魂碎片就只能毁去。】 短暂的停顿之后,汤姆还是说出了答案,作为伏地魔少年时期的自我,当他被割裂出来时,实际上就已经和其他魂器中的部分自我独立开来。 换而言之,日记本中的汤姆也和伏地魔本尊一样,带着对死亡的强烈厌恶,以及对永生的不断追求。 在外面那个人拥有不止一样魂器时,他自然会选择凸显出自己的独特价值,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更何况,汤姆也很想知道......李林到底会用什么手段,毁掉那个魂器中的灵魂残片。 “这样啊(察觉)。”李林摸了摸下巴,取出赫奇帕奇的金杯。 金杯甫一取出,便和近在咫尺的日记本产生了联系。 日记本上墨水散开,颤抖着形成字句。 【赫奇帕奇的金杯......?你究竟找到了多少?】 至于金杯本身则是微微地震颤着,杯皿中的空气轻微地翻涌着,像是盛满了无形的酒浆。 很明显,分裂在赫奇帕奇金杯中的伏地魔灵魂残片,并没有像日记本那样,拥有彼此交流的能力。 只能说就算在魂器中,日记本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李林怀疑伏地魔本人并不知道赫奇帕奇的金杯有什么用,不然他也不会自大到把自己的灵魂残片放到杯子里cos安哥拉曼纽......李林一边腹诽一边用手指甲扣着金杯的表面。 嗡—— 不知道抠到了什么东西,一声轻响从杯中响起,随后赫奇帕奇金杯中飘起淡淡青烟,电光和幻影交织成一片。 “好酷炫的特效。” 李林直呼牛逼,目睹这一切的日记本则是吓到肝胆俱裂。 汤姆能感受到,金杯中的另一个自己,已经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变化、转换型体,彻底失去了自我,变成了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事物。 【特性:丰饶。它以前曾作何用处?它现如今可依然能填平我的饥渴么?】 【在金杯中投入某些事物,你将能得到一份对应的“礼物”,或是能够满足口腹之欲,或是能平息灵魂的欲求,令其不至于将矛头对准自己。】 李林握住金杯把手,将其翻转,一颗深紫色的水晶掉到手掌心。 紫色水晶在掌心散发幽幽光亮,如同一颗闪烁的星辰。 李林颤抖着举起手掌,表情激动,喃喃说道:“能源紫水晶......” 119 嗯,今天最开心啦(举杯) “伏地魔,原来你还是猛虎王啊。” 汤姆不知道猛虎王是什么东西,他也不想知道。 李林拿起这颗紫色物体,轻轻摇晃,顺着他的动作,一阵又香又臭的味道飘散开来......注意,不是臭豆腐腐乳配柠檬的味道,而是一种擦屁股纸烧焦的气味。 “这能源紫水晶有毒!”李林惊呼。 【不......我想这应该不是毒......】 日记本无力地解释道。 “废话,这有没有毒还要你来说?”李林不屑白眼,“我一看就知道这不是毒。” 日记本里的汤姆懊恼地拍了自己一巴掌,早知道就不去搭话了。 这东西当然不是毒,而是寿命的具现化。 一个人的寿命是有限的,这是岁月本身对一切属灵活物的限制,亡者们总是在死后前往漫宿,或是走在去往漫宿的道路上。 掌管死亡和进入漫宿道路的神灵,就是领域内同样有铸相准则的司辰·昕旦。 昕旦,意为黎明,在更古老的年代祂曾作为骄阳的复数个面相之一而存在,在骄阳四分五裂后,祂成为了新的司辰,执掌下午一点。 司辰·昕旦并不仁慈,而且祂在寿命这一事上近乎苛刻,属于是专业的阎王爷了。 李林不知道在昕旦所允许的寿命载体是什么样子,但就目前这个非典型的东西来看,一个魂器中的伏地魔灵魂残片,能为李林增加足足七年的寿命。 这对施法就是烧红条上线的李师傅来说意义非凡,看来有必要去抢在邓布利多之前搞到剩下几个魂器了。 自从感染矿石病以来,虽然寿命大限的限制对李林这种丧心病狂的混账并没有什么影响,但多活一段时间,总是没人能够拒绝的。 而赫奇帕奇的金杯......对于李林的意义可能更加重要,毕竟他这次能把伏地魔的灵魂残片变成寿命,还是多亏了这件奇物。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杯子还能这么使用?】 李林坐在高背椅,摇晃着红酒杯,嘴唇像染著鲜血,那不寻常的美,难赦免的罪。 汤姆见到这一切,心里又惊又怕。 伏地魔之所以选择将冠冕、金杯、挂坠盒制作成魂器,一方面是为了永生,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宣称,自己的魔法造诣已经超越四位巨头,凌驾于他们之上。 在真正动手之前,他将这些宝物检查了无数次,最令其看中的是拉文克劳的冠冕,而最令他在意的则是斯莱特林的挂坠盒。 前者能赋予巫师智慧,后者则是证明他是斯莱特林正统继承者,真正纯血的象征。 唯有赫奇帕奇的金杯,除了能够装很多食物,以及释放各种食物咒以外......还能有什么用?真就应和了鲁伯·海格的那句话——赫奇帕奇都是一群饭桶,连他们的创始人都是这个不思进取的模样,真是可笑。 汤姆可以接受李林用厉火、用蛇怪的毒牙、用那个不同寻常的索命咒、甚至取来格兰芬多宝剑,干脆利落地将魂器连同着里面的灵魂碎片毁掉。 但他无法理解李林只是轻松晃了晃杯子,就把另一个自己变成了......一种资粮。 日记本里的汤姆几乎后悔到肠子泛青,为什么自己当时检查了无数遍,这个杯子都只是那副普通的模样? 突然,他想到一个可能性。 日记本上,黑色墨水汇聚又散开,如同活物般扭动形成字样。 【难道,你是赫奇帕奇的继承者?】 正通过系统观察这个寿命石头的李林探头:“乐了,细说。” 【就好像格兰芬多的那群蠢货,格兰芬多的宝剑只有真正勇敢者才能拔出;斯莱特林的秘宝,也只有斯莱特林的野心传承者才能取得。我认为,你可能是赫尔加·赫奇帕奇的真正传承者。】 说着说着,连汤姆自己都没什么底气了,就寥寥几次对答来看,他或许不是人,但李林是真的狗。 想象一下吧,赫奇帕奇的宗旨—— 正直,忠贞,诚实,不畏艰辛。 忠于自然,心怀大爱。 沉默并非愚昧而是坚忍,勤奋基于理想发于实践。 在是非曲直面前绝不退却。 要说李师傅符合以上哪一条,似乎都不太贴切,难道是赫奇帕奇本人还有未曾记录的遗愿,反而和千年后的李林有所共鸣? “说得好!”坐在桌前的李林眼睛一亮,正直忠诚,心怀大爱,这不正是自己的真实写照吗? “我这就去劝赫奇帕奇学院院长斯普劳特退位让贤,若她应天命识时务,仍不失将来退休津贴,若是负隅顽抗螳臂当车,那我也只好送她去和汤姆·里德尔团聚。” “我手持赫奇帕奇的强宣称,有谁能挡我,谁敢阻我?” 李林眼中凶光毕露,高举手中金杯,“嗯,今天最开心啦。” 【不,我想这可能还是太荒唐了......与其说你像是赫奇帕奇,更像是斯莱特林。】 汤姆觉得自己看错了,赫奇帕奇的继承者怎么可能是这样一个比自己还冲动的野心家? “他妈的,你说什么?”李林重重把金杯顿在桌面上,义正言辞地说道,“霍格沃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些生活在魔法学校里的虫豸都难逃其咎!看我派格林德沃来,把他们一个接一个地送上天!” 话音落下,李林心中一阵热切,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行动能够成功。 “我早就看这老蜜蜂不顺眼了!”李林顺手抽出撬棍,“走,先去揍邓布利多那个老东西一顿。” 只要做掉了邓布利多,我就是霍格沃兹得位最正的校长,到时候再暗令那些学生为自己披上黃袍,岂不美哉? 【你别冲动!】 日记本里的汤姆吓到魂飞魄散,这之前不是还聊的好好的,怎么突然他就热血上头要去和邓布利多过两招了? 就他现在这个样子,怕是没走两步就会篡位未半而中道被捕,关键是李师傅要被抓了,自己一本没手没脚的日记本能跑得了? 一时间汤姆化身知心姐姐,苦口婆心劝说李林别做傻事。 【邓布利多势大,又有麦格、弗利维那些支持者,你虽然力量强大,单打独斗不输那个老蜜蜂,但是那些白巫师不要脸一拥而上,一定会对霍格沃兹造成破坏......倘若你将来成了霍格沃兹校长,面对一个残破的魔法学校,这代价也太沉痛了。】 【不如暂时暗中隐匿,我知道一个斯莱特林的密室......】 “可恶,我大爱仙尊一生行事何须向他人解释?”李林忿忿说道,不过作为国家级退堂鼓选手,李师傅在喊完口号后就没什么动力了。 “我虽知苍生苦楚,却无意逐鹿。”李林悲天悯人地摇头。 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是谁在敲打我窗?” 李林收起金杯,寿命石头,撬棍以及不断抗议的日记本。 “我敲的是您的门,亚托克斯先生。”门外弗利维教授特有的尖细声音响起,“我能进来么,我想请教您一些问题。” “请教啊(意味深)。”李林开门,野兽般的目光直视弗利维,“教授,您的头发都白啦。” “确实,我在霍格沃兹已经呆了很多年了。”弗利维教授倒是没对李林的不着调觉得奇怪,他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亚托克斯先生,我想问一问,您教给学生的那个缴械咒......就是您所说的密传吗?” 李林瞪大眼睛,他突然想起弗利维也是邓布利多的支持者。 欲要除掉老蜜蜂,必先从他左右动手。 半个小时后,弗利维心满意足地从李林的办公室离开,他的眼神更加明亮,像是要流出光来。 墨绿色桌面上,代表菲利乌斯·弗利维的卡牌周围,已经不知何时多了两张入迷。 120 冬 霍格沃兹的塔楼上,晚风呼啸着刮过,从窗前望向远方的原野,朦胧的轮廓沉在夜色里,在更远处矗立在悬崖上的灯塔,每隔十分钟转来一次暗淡而遥远的光。 四个学院的寝室各有不同,比如赫奇帕奇的寝室就在食堂边上,这让獾院的学生们半夜起来想搞点薯条,变得相当方便。 斯莱特林的寝室则在湖底,他们得通过地下室一扇阴暗潮湿的门来到自己的休息室,闲暇时可以通过有些阴森的窗户看外面的巨乌贼。 格兰芬多与拉文克劳的寝室都在塔楼,有所不同的是格兰芬多并不拘泥于高度,因为他们的学院象征是“狮子”,在法语中,格兰芬多意味“金色的格里芬”,格里芬的名字含义即是狮鹫,象征对于天地的掌控权。 所以格兰芬多的精神少年们分布在整座格兰芬多塔,而拉文克劳则住在拉文克劳塔的顶端,整个霍格沃兹中最靠近天空的地方。 满是凉意的夜色透过窗户渗透进寝室里,秋·张伸手点亮了床头的魔法蜡烛,温暖的光亮迫开了落下的夜幕。 虽然没有人明说,但她感觉到,那位名叫亚托克斯的教授似乎对自己过于偏爱了......不过除去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以外,变形术课教授米勒娃·麦格对自己也是这种态度。 玛丽埃塔说,这是两位教授,都想让秋·张成为他们的继承人。 秋·张心里有数,麦格教授偏爱自己是因为那个不知真假的“阿尼玛格斯”,而亚托克斯教授偏爱自己,则是对于“秘传”的学习能力。 比起麦格教授的垂青,秋·张的内心其实更偏向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亚托克斯教授,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所谓的“阿尼马格斯”并非是自己的天赋,而是一次离奇遭遇的结果。 离奇的遭遇不可复制,无法祈求,更何况谁知道下一次奇遇,是凶是吉? 秋·张的父母常将一句话放在口边: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这句话的含义是祸殃与福气互相依存,可以互相转化,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过去坚固的友谊会在时间和利益的影响下变得脆弱,昔日的敌人也有可能在在种种条件下变为倚靠。 比如说,在秋·张第一个掌握秘传后,身边同学的态度就有些变化了,有些变得更加亲近,有些则变得更为疏远,他们想掩饰自己的态度,但是行为是骗不了人的。 拉文克劳的精神是智慧,智慧有时却容易催生愚行,自以为是的聪明,比不加掩饰的愚蠢更令人生厌。 秋·张不喜欢他们的行为,但是能够理解。 所以,谁能够保证米勒娃·麦格在知道自己并非阿尼马格斯之后,会有什么态度变化呢? 就算她是个公正严明的副校长,但是围绕在她身边的学生和教职工们,却会因为客观事实的变化而改变态度。 她在假期期间,学习过变形术相关的咒语,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没有任何天赋,除了一个不知真假的“阿尼马格斯”。 故而秋·张从一开始,就对米勒娃·麦格保持着正常的态度,既不亲近也不疏远。 但是亚托克斯教授则不同。 首先,秋·张知道他是自己的资助人,免去了自己在霍格沃兹七年内的所有开销,在对角巷和翻倒巷的终身消费全部免单,于情于理,自己都已经被打上了他的标签,天然站在他的那一边。 从这层关系上来看,他们要更加亲近。 其次,在于“秘传”。 秋·张有一种直觉,这位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所传授的“秘传”并非只有一两种,这是一个比魔咒体系更加庞大,也更加高端的体系。 有这种想法的人并不是只有秋·张一个人,但能够快速掌握秘传的只有她。 “不止是缴械咒。” 秋·张隐约能感受到,自己会在这个体系中如鱼得水。 她忽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比起魔咒和魔杖,她似乎更加适应那些秘传,她不应该生在这个世界,而是应该融入那一线明亮的光里,向着更高远的境界不断攀升...... 在她即将触及某种境界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哀嚎声将她拉回现实世界。 灰黑色的雾霭不知何时已经填满卧室,秋·张迅速从枕头底下抽出魔杖握在手中,左手时刻准备射出缴械咒,小心翼翼地推开飘动的帷幕。 一阵狂风从不知何时敞开的窗户中刮来,将浓郁的灰色雾霭撕碎。 一种特别的寒意徘徊在左右,秋·张深呼吸,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刀子割过。 她小心翼翼地朝玛丽埃塔的床边走去,这毫无疑问是一种异常状况,而在寝室里的其他三个人居然没有一点反应,这怎么可能? 秋·张的魔杖终于触及到了透明的纱幔,她心中一喜,迫不及待挥动手臂。 浓雾与帷幔一同散开,脸色灰败的玛丽埃塔躺在床上,皮肤表面结了一层凄白的霜,触手冰冷。 但她没有死,当她呼吸时,从口鼻间呼出的正是充斥卧室的灰色雾霭。 秋·张依法炮制,发现寝室中的三个人全部陷入了这种状态,时不时地还抽搐两下,看上去像是陷入了什么不可自拔的噩梦里。 有什么魔咒能够解决当前的局面? 秋·张发现自己的脑子里完全没有应对这种情境的办法,所以她选择去找教授处理。 那么,去找谁? 拉文克劳的院长菲利乌斯·弗利维,还是看似无所不能的校长邓布利多,亦或是魔药大师斯内普? 秋·张长长吐出一口气,此时除了李林假扮的“亚托克斯教授”之外,她的脑海中完全没有其他巫师的名字。 “希望你们能够撑住吧......” 简单穿上几件衣服,披上巫师长袍后,秋·张推开门......然后脸色一变,迅速回到自己的寝室里。 门外长廊中,已经布满了比寝室中更加浓郁的雾气,更为严酷的寒冷盘桓在空气中挥之不去,那种严苛的静默从四周的天空中沉沉压落,附着在周围的每一件事物上。 秋·张注意到,自己开门和关门的声音被完全吞没了,这种寂静几乎让思维都要冻僵。 正常的路已经被堵死了,她不可能再穿过走廊去找李林。 秋·张撅了撅嘴,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就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希望到时候不要追究自己的责任。 秋·张来到已经被推开的窗户前,闭上眼睛,瑰丽的无色星光从她的手掌中升起,将她全身包裹在内。 一秒钟后,身披星光的天鹅从拉文克劳的高塔中飞出,在霍格沃茨的寒风中盘旋,随后向着城堡的七楼飞去。 121 灯 灯 冬 西弗勒斯·斯内普是一个有操守的人,至少他分得清形势利害。 在被李林不讲武德一顿吊打之后,他再没有处处和李林抬杠——李师傅可不会和三番五次挑衅自己的家伙心慈手软。 丢大脸的经历有一次就足够了。 “所以......你半夜叫我来找你,究竟有什么事?” 校长办公室里,有着一头油腻头发的斯内普慢慢地抬起双手,裹紧了披风,随后双手环抱在胸前开口。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还有一锅魔药要熬,就先回去了,阿不思。” 邓布利多抬手示意斯内普稍安勿躁,随后回到办公桌后面,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样事物。 斯内普诧异地看过去。 “那是什么东西?” 邓布利多笑了笑:“你知道的......伏地魔没有死,他时时刻刻预备着卷土重来。” “当然。”斯内普闻言精神一振,眼瞳中掠过一抹深深的恨意,他知道伏地魔并没有死,一定是潜藏在某处,时刻准备着将莉莉的儿子毁灭。 对于克劳奇家族被灭门,斯内普并不认为那是伏地魔的杰作,他手臂内侧的黑魔印记并未发热......所以那只可能是疯狂的食死徒所为。 似是想到了什么,斯内普的眼神慢慢变化:“......所以,你找到了神秘人的踪迹,还是说,你知道了他的确切位置?” 邓布利多脸上没有一点尴尬:“很可惜,不是你所说的任何一种。” 斯内普脸一黑。 差不多得了。 “不过,我想你一定不知道,伏地魔为了追求永生,曾经制作过七个魂器。” 邓布利多平静地说道,然后满意地看着斯内普的脸色开始变得惨白。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听见这个消息时,也差不多是这个表情...... “魂器......还是七个?这个疯子。”斯内普喘了口粗气,环抱在胸前的双手也不禁放了下来。 作为一位精研黑魔法及其防御术的前食死徒,斯内普自然知道魂器是个什么东西。 但是制作七个魂器?伏地魔是真不怕自己在制作过程中灵魂支撑不住炸成碎片啊。 “哪七个?” 听到这个消息,让斯内普的内心相当不平静,他迫切地想知道那些魂器的具体位置。 “这就是其中之一。”邓布利多将手中的冠冕放在桌面上,看着斯内普的眼神一点一点变得僵直,又满意地笑了。 不过在想起李林的态度后,邓布利多的嘴角又拉了下来。 没有人能够拒绝拉文克劳的冠冕,除了李林。 “拉文克劳的......冠冕?”斯内普深呼吸了几次,闭上眼睛,索性不去看那顶似乎有着魔力的冠冕,“看来,它并没有丢失,而是有人偷走了它,将其制作为自己的魂器。既然如此,我猜格兰芬多的宝剑、赫奇帕奇的金杯,还有斯莱特林的挂坠盒,都已经成为了那个人的魂器吧。” “我得纠正你,西弗勒斯。”邓布利多的手指敲打着手背,“格兰芬多的宝剑还在它应该呆的地方。” 邓布利多是知道的,格兰芬多的宝剑还藏在分院帽里等待勇者拔出。 李林也尝试过寻找格兰芬多宝剑,但很明显,他并非是宝剑所认可的勇者。 斯内普的眼神又一次变化了:“所以,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寻找下一个魂器......” 这位魔药大师在办公室中自顾自地踱起步来,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片刻后他转身,迅速走到办公桌前,凝视着邓布利多。 “你......知道了守卫那个魂器的关卡?伏地魔在其中设下了有关魔药的陷阱?” “你总是这样聪明,西弗勒斯。”邓布利多赞叹道,“但是那个地方我只能去一次,否则伏地魔必定有所感知,所以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我知道了。”斯内普点头,他没有再拖泥带水,看向那顶冠冕的眼神也没有任何留恋。 他对伏地魔的性格了解得足够深,知道他会不择手段削弱所有觊觎者,甚至是他自己的信徒、追随者。 既然守卫魂器的关卡中有关于魔药的陷阱,那必然是某种叫人生不如死的魔药。 “我这就回去准备解毒灵药和急救魔药。”斯内普简单地说道,“我需要大概一周的时间。” “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准备。”邓布利多点头,“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斯内普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打开校长室的门,但是却没有向外迈出一步。 片刻后他退后了一步,将走廊外的景象完全暴露在邓布利多的眼前。 邓布利多一把抓起放在桌上的魂器收进袖子里,然后面色凝重地看着眼前飘荡的淡淡雾气,他伸出手抓了一把,然后看见指肚上出现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好像来到了冬天。” 邓布利多低声说道,每吐出一个言辞,就好像在敲打沉重的冰块。 他挥动魔杖,一簇金色的温暖火焰跃出,环绕在他和斯内普的身边,窗前的福克斯抖了抖毛,振翅飞到邓布利多的左肩。 随后,温暖明亮的银色光辉从他右肩冒出,一只比福克斯虚幻、却更加庞大的银色不死鸟出现在他的右肩。 “呼神护卫(Expecto Patronum)。” 另一边,借助邓布利多的帮助,斯内普也趁机挥动魔杖,一只银色的牝鹿从空气中跃出,灵巧地环绕着他奔跑一圈,最后在他身边驻足。 呼神护卫,即守护神咒,这是巫师界最古老也最为强大的咒语之一,绝大部分的巫师都无法释放守护神咒,这被视作拥有超凡法力的象征。 在能够释放守护神咒的巫师中,又有绝大部分只能释放不成型体的银白色雾气,这自然不是完整的守护神,只能提供一个相当有限的防护。 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守护神是凤凰,而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守护神则因为莉莉的缘故,是牝鹿。 在守护神咒的庇佑下,他们迅速离开了霍格沃兹主楼。 沉沉夜色下,雾气自拉文克劳塔和黑湖而来。 邓布利多眉头微微皱起,他刚想说什么,只听见嘹亮的笑声从西塔楼上传来,随后剧烈的强光从塔楼顶上释放出来,将霍格沃兹的夜空照的如同白昼。 “那是弗利维的笑声。”斯内普不动声色地说道,“我想我们要和这位老教授谈一谈。” “谈,和我谈一谈?” 一个声音骤然从他们头顶响起。 邓布利多迅速抬头,只见天空中盘桓的凄白色光辉变得愈发浩大,矮小的弗利维教授从西塔楼上一跃而下,来到他们的面前。 这位拉文克劳的院长变得身形消瘦,就像是一个数月没吃饭的骷髅,然而他的眼瞳却像是窗户,从其中透出光。 “阿不思,西弗勒斯。你们要和我谈谈?” 随着弗利维的张口,甚至有灿烂的光从他的口中冒出,他的声音没有一点感情,却从中透出一股令人心惊肉跳的狂热。 第54章 123 荧光闪烁(超大声)【二合一】 李林开窗,身披星光的天鹅振翅飞入办公室,随后再度变化成秋·张的模样。 这位对李林极度信任的小巫师,以极其简练和精确的语言,向李林描述了霍格沃兹内发生的情况。 “教授,我想这一定是因为他们过于沉迷秘传所导致的。”秋·张说道,“有您出手,一定能够将整个局势逆转。” “冇问题!” 被一捧就上天的李林傲然点头,起身向着门口走去。 “那个......亚托克斯教授。”秋·张有些艰难地组织着自己的语言,有些不忍直视地指了指李林的上半身,“您真的不穿件衣服,再出门吗?” ...... 七楼走廊,李林和秋·张并肩而行,没走几步,灰色的浓雾便从走廊尽头溢出,出现在视线中。 “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李林突然开口。 “什么?”秋·张没听清李林咕囔的声音。 “我的一个穷神朋友。”李林随口敷衍道,目光却是落在墨绿色桌面上弹出的数张影响上。 【影响:冰结的气场】 【二阶冬相影响。】 【空气冻得皮肤发脆。霜结上了玻璃。迹象显著无误!】 【一种二阶影响!如果未被使用,将会被拗转为恐惧。】 李林恍然,不会是因为自己传授了冬相秘传之后,斯莱特林和拉文克劳的学生们都因此产生了恐惧吧? 恐惧这种情感,本身也是一种“影响”,而巫师们的强烈恐惧,在合适的环境下,形成更加强大的影响,又反过来影响每个人,就此不断催化......这很合理。 想象一下吧,斯莱特林的寝室在黑湖湖底,而拉文克劳的寝室则在高塔之上,一个阴暗潮湿,另一个寒风呼啸。 这环境......冬,太冬了。 影响能够改变环境,环境本身也会对影响产生催化作用。 徘徊在走廊中的影响是二阶冬相影响,那么笼罩整个霍格沃兹的,必然是一个更加强大的三阶冬相影响。 想通事情关节的李林啧啧有声:不会吧,汤姆·里德尔和格林德沃都没完成的伟业,难道自己做到了? 思路清奇的李师傅腰杆不自觉地挺直了。 正打算收起系统桌面时,眼尖的李林发现,一堆冬相影响里面,居然还有一张灯相影响。 金黄色的卡牌背景中,一道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摇曳闪烁。 【影响:狂喜的光芒】 【二阶灯相影响。】 【烛影摇红,浮想联翩。所见的一切都在更大的光明中溶解。】 【一种二阶影响!如果未被使用,将会被拗转为入迷。】 妈的,冬影响还能生出灯影响......这是司辰中的上校到残阳家里去串门了? 作为现存的司辰,执掌清晨七时的司辰·上校,其领域中有刃、冬、灯,祂耳聋目盲且浑身伤疤,却因此不受损伤。这位司辰通晓辉光和严苛的寒冷,在战争与胜利的三要素中,祂象征狡诈。 司辰·残阳同样是现存的司辰之一,祂所执掌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其权柄中饱含灯与冬二重法则,虽然外形是一轮饰金着红的太阳,却散发着寒冷的辉光。这位司辰与终末和结局联系在一起,被称作“凄美终局之神”。 李师傅挠了挠头,突然想起自己给弗利维讲了半个小时的灯秘传......而在谈话结束后,弗利维的身边就已经多了两张入迷了。 意识到事情有点离谱的李师傅迅速打开桌面,墨绿色桌面上,属于菲利乌斯·弗利维的卡牌身边除了那两张原先的入迷,还多了几张二阶的灯相影响。 【菲利乌斯·弗利维】 【等阶:第三印记(转化中)】 【性相:灯】 【弗利维已经看见了,那些暗喻着太阳和月亮光辉的词句。】 【菲利乌斯·弗利维渴求知识,他渴求智慧的双眼开始流出泪来。在那些困扰他已久的梦境里,他开始触及钴蓝色的光。阶梯开始升入灰色的霓虹,而窗口开启以待。他迅速消瘦,但头脑却更加饥渴了。】 ...... “看来你病的不轻,菲利乌斯。” 油头斯内普冷冷地嘲讽道,他抽出自己的魔杖指向弗利维。 “病的不轻?说我病了?” 袖袍中,发丝中,眼瞳中都开始流出光来的弗利维自言自语,在某个瞬间,他抬头漠然地注视着眼前的斯内普。 弗利维的目光漠然无情,好像一面反射着奇异光线的旧镜子。 “西弗勒斯,还有阿不思......我想你们才是错误的。一直以来,你们的所作所为,无异于鼠目寸光——” “首先是你,斯内普。你的身份一直相当惹人怀疑,就算有阿不思为你担保,但谁能保证你不会在将来倒向伏地魔?又或者你想告诉我,这仅仅是一次双面间谍的正常行为?如果让我们这些饱受伏地魔之苦的学生们知道,你的手臂有那个臭名昭著的黑魔印记,会发生什么事情?” “然后是你,阿不思·邓布利多......我本不想这么说,但是你本该向着更高的境界登攀,而你却放任自己的天赋和智慧白白流走。世上存在远有比我们想象更加伟大之物,而你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甚至放任自己内心的软弱情绪。” 菲利乌斯·弗利维的话比之前更加无情,他的目光像是光辉灿烂的刀刃。 被这种目光直视的斯内普轻微颤抖了一下,然后下意识挥动魔杖。 “神锋无影(Sectumsempra)!” 细碎的摩擦声从魔杖的末端迸发,那是魔力凝聚成线条在空气中折射前进的声音,所过之处寒风停止了流动,凄白的光芒也暗淡了——它们在同一时间,被一道魔咒撕裂。 这道不折不扣的黑魔咒自斯内普的魔杖中生发,自虚空中游走驰骋,在弹指之间已经迫近菲利乌斯·弗利维的面孔。 所过之处,一切都笔直的裂开了一道裂隙。 直到,在无数升起的光点前止息。 “咒立停。”弗利维抬起右手,如同身在金色大厅中的指挥家,画出一道休止符。 随后他抬起的右手重重落下,一道透明的气浪从指尖射出,霍格沃兹的地面开始迅速形变,隆起,变得满目疮痍。 那是变形术和漂浮咒的应用......虽然它们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但邓布利多依旧从中看到了过去的痕迹。 两具足有十米高的泥土巨人迅速成型,它们没有面目的头颅中,骤然亮起两点苍白的光! “我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弗利维发自内心的笑道。 伴随着他的话语,那两具刚刚奠定形体的泥土巨像再度迎来了变化:白色的垩土从表面生长而出,覆盖纠缠形成石甲,低矮粗壮的双足踏在大地之上,而没有面目的头颅,也彻底在弗利维的意志之下,浮出了大致的轮廓。 种种增益性魔法的光辉在泥土巨像上升起,令其水火不侵,金刚不坏。 只是在瞬间,两具被施加了魔法的泥土巨像握拳,向着西弗勒斯·斯内普砸落! “盔甲护身!障碍重重!” 比起不讲武德的李林,弗利维和斯内普的实力差距还没大到无法弥补的程度,借助两重壁垒的掩护,斯内普从袖口抽出一瓶魔药,向着眼前的泥土巨像泼了过去。 当一具泥土巨像土崩瓦解的瞬间,斯内普抽身而退,来到邓布利多身边:“看出什么来了吗?” 一直以来显得云淡风轻的邓布利多终于不复从容,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事或许和李林有关:“我来对付菲利乌斯,你去找亚托克斯教授。” “他?”斯内普的眼角微微抽搐,“还是我在这里,你去找那个家伙吧——不好!” “......是什么给了你们信心,在这里闲聊?” 伴随着弗利维的诘问,无数群星似的光点从他手中升起。 “荧光闪烁(Lumos)。” 这位拉文克劳的院长高举双臂,盘桓在头顶的阴云寒风被一扫而空,霍格沃兹的天幕再度显现——然而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便再度被围拢的阴云和群星遮蔽。 空气剧烈的震颤着,无以计数的星光飞扬而起,像是响应着弗利维的魔杖,奏响宏大的欢歌。 “魔力既是艺术,魔力既是乐曲,一生万物,万物归一。” 魔力不再以魔咒的形式被定义,它在弗利维的意志下以纯粹的形态出现,而自然界的魔力又何其多? 数之不尽的魔力子弹在弗利维的意志下,如同流星群一般对着斯内普和邓布利多倾泻而下,汇聚成了一场呼啸而至的狂暴弹幕! 单个的魔力子弹或许只能击碎泡头咒,但当数千,数万乃至更多的魔力弹幕到来时,哪怕是邓布利多也不禁挑动了一下自己的眉头,这不同于快速为某人带去终结的索命咒,而是一种纯粹力量上的压制。 往日哪怕榨空弗利维,他体内的魔力也没多到能够形成覆盖夜空的弹幕,现如今他挥手便能制作出这等宏伟景象,一定是通过某种形式与外界形成了循环。 邓布利多挥动魔杖,流动的银色光辉瞬间凝固成坚实的壁垒,数万星辰从夜空中坠落,敲打在银色的天幕上,荡开无数的涟漪。 这没有一丝美感,这些荡开的波纹圈足以让密恐患者当场去世。 而当邓布利多将目光投向弗利维时,却看见他的脚下不知何时已经升起了三道彼此相扣的圆环,这些由纯粹魔力形成的圆环,让弗利维挥洒出去的弹幕在消散后,有一半还能够进入正常循环中。 “真是天资聪颖啊,菲利乌斯。” 邓布利多感慨道,他清楚,李林绝对不可能一手操纵弗利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最大的可能是他随口说的某句话,启发了这位厚积薄发的拉文克劳! 只能说弗利维憋久了,属实有点变态。 还想看看弗利维能玩出什么花招的邓布利多,还隔这揣着手傻乐呵,边上的斯内普已经看得麻了。 邓布利多独一档大家懂得都懂,突然冒出个李林,也还能玩,现在连弗利维都挤进高端行列了......作为一位小有成就的黑巫师,自己的队友一个个开始乱杀,让斯内普的内心也开始纠结。 见到那道银色天幕虽然涟漪不断,却始终安定如山,弗利维再度挥动魔杖。 “强音,渐强音,弱音,最后......共鸣。” 弗利维手中魔杖挥动频率由高变低,随后手腕抖动,行云流水地画了一个圈。 “终极闪烁(Lumos Maximum)!” 在邓布利多惊喜的目光中,魔力弹幕形成的星海里冉冉升起一轮浩大的新日,随着那轮太阳出现,明亮温暖的光浩浩荡荡地散开,转瞬之间,半个霍格沃兹就沉浸在了白昼里。 随后,伴随着弗利维魔杖的最后一次抖动,新日的轮廓产生了隐约的虚幻,一轮更加庞大却清冷的月亮从新日中跃出,一时间霍格沃兹的天空中日月同辉。 所有的霍格沃兹教职工们都从梦中惊醒,日月照空的辉光让他们不禁探出头,但迅速便在炽烈的光下闭目。 赫奇帕奇的吃货们依然对此一无所知,而格兰芬多的刺头们已经迅速开赌,赌弗利维教授能否胜过邓布利多和斯内普教授的联手,当然韦斯莱双子的这个赌局,很快便被带着睡帽匆匆赶来的麦格教授人赃并获,当场逮捕。 在新日与烈月即将升至最高天的时候,一道暗淡金紫色的身影迅速从古堡门口出现,迈步迅速移动至弗利维身后,迅速从身下抽出撬棍,迅速挥动。 这一句话里用了四个迅速,可以看出李林有多快! “在此,宣判!” 菲利乌斯·弗利维身体如遭雷击般一颤,他强撑着想要回头看看,究竟是谁不讲武德偷袭,然而得势不饶人的李师傅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当即故技重施,在弗利维脖子后面打了几十棍,每一棍都完美触发了【惊神】特效。 弗利维毫无抵抗地正面仆倒在地。 笼罩整个霍格沃兹的光明瞬间消逝一空,所有正在围观这场战斗的巫师们,都不由得捂着眼睛疯狂流泪,强光瞬间消失,然而残留在视网膜上的影子却令他们短暂失明。 邓布利多撤去满是疮痍的银色天幕,令其重新化作一只银色的不死鸟停在肩头。 斯内普站在他背后,一脸复杂。 白巫师看向站在弗利维身边,若有所思的李林,轻轻地说道:“你不打算给我们解释一下吗?亚托克斯教授。” 124 大只佬 寒风在霍格沃兹的天幕中呼啸而过。 李林的黑眸逐渐变成死鱼眼。 可惜的是天太黑,无论是邓布利多还是斯内普都没看见这一幕。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邓布利多皱着眉头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说我不说我不说我不说嘻嘻嘻嘻嘻嘻嘻。”开始发病的李师傅骤然贱笑着跑开,然后被躺在地上的弗利维绊倒。 “可恶!”李林起身抽出撬棍打算鞭尸。 好在邓布利多见不得自己的老同僚受到如此皮肉之苦,连忙叫停李林,顺便用守护神通知麦格教授,让她安抚一下格兰芬多的刺头们。 现在弗利维的问题暂时解决了,但是拉文克劳和斯莱特林的学生们,还在不断产出恐惧和冬相影响。 “呼神护卫(Expecto Patronum)。” 邓布利多举起老魔杖,指着拉文克劳塔,低声念叨了一句。 银色的光辉如同水波一样荡漾开去,庞大的不死鸟从其中升起,环绕着拉文克劳塔振翅盘旋,然而比起源源不断流出灰雾的高塔,哪怕是邓布利多的守护神咒,也有些力有不逮。 “亚托克斯先生,如果您现在能释放一个守护神咒,帮我这个可怜的老头子搭把手,那我会很开心的。” 邓布利多目不斜视地说道,随后话锋一转,“说实在的,我对你的守护神,也很好奇。” “请你自重。”李林不知搭错了哪根神经,怼回去一句让邓布利多不知道怎么接的话。 不过李林知道,如果自己再拒不合作下去,邓布利多就要怀疑自己是黑巫师了。 洗刷自己黑巫师嫌疑的最好机会,就在眼前——只要能够释放出顶尖白巫师才能够使用的守护神咒【呼神护卫】,哪怕李师傅再怎么犯病,他一个高级白巫师的身份是甩不掉的。 斯内普已经冷笑着盯紧了李林。 守护神咒之所以是顶尖白巫师标配,是因为想要释放,就必须心存美好和快乐的记忆。这些需要正面情绪的魔咒,每释放一次,都会让它们变得更加坚固。 黑巫师无法释放守护神咒,是因为在一次又一次的黑魔法侵蚀下,他们内心深处的正面情感已经半点不剩,全然是恶毒与负面的情绪。 李林撇了撇嘴,冷哼一声,打了个响指。 墨绿色桌面上,一张秘传骤然翻转过来,随后无数回忆在眼前掠过,直到一阵炽热将他包裹。 那是年坐在李林面前,露出微笑的画面。 【四阶密传:呼神护卫】 【等阶:残典】 【性相:心】 【少有面对逆境而不可阻挡的存在,我们的守护者不眠不休地守护着每个昼夜,当我注视它的色彩,我的心跳如同雷鸣。】 【“ Expecto Patronum”。】 【当前咒语使用无限制,但你须存留至少一份快乐的回忆。】 银色的光辉从他的头顶直冲云霄,在抵近霍格沃兹天幕的时候散开,随后垂落,如同一袭流光溢彩的长袍。 “这是什么守护神......?”斯内普下意识地抬头,震撼地看着头顶那庞大的银色精魂。 邓布利多的不死鸟,是斯内普此前见过最大的守护神咒,但即便它全部展开,也不及李林的守护神十分之一! 绝大多数的巫师只能召唤出普通动物形象的守护神,如斯内普自己的牝鹿,米勒娃·麦格的虎斑猫。极少数巫师的守护神是传说中的魔法生物,例如邓布利多的不死鸟。 更为罕见的则是已经灭绝的古代生物,一位名叫赫德利·弗利特伍德的男巫,他的守护神是已经灭绝的猛犸象。 著名的古希腊巫师——无敌的安得罗斯,是被认定为唯一能够召唤出巨人大小守护神的巫师。 但哪怕是巨人,比起头顶霍格沃兹守护天幕,银色衣摆垂落于黑湖和禁林深处的银色精魂来说,也太过渺小了。 “这肯定不是普通的魔法生物......这到底是什么守护神?”斯内普发现自己堪称渊博的学识,对此全然一无所知。 那袭银色长袍扫过拉文克劳塔,也深入黑湖的湖底,霍格沃兹所有的魔咒皆无法阻碍它的衣角,而伴随着守护神的动作,原本盘桓在霍格沃兹之中的冬相影响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某种振奋,安逸和快乐的情绪。 四周垂落的银色轻纱无声地舞动着,银色精魂的衣袂飘飞,它轻盈地旋转着身躯,瑰丽而明亮的光汇聚在它的头顶,像是一轮璀璨的光环。 秋·张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四周漂浮的银色轻纱,脸上露出了宁和安详的神色。 邓布利多解除了自己的守护神咒,不知何时来到了斯内普的身边,仰头看着覆盖整个天穹的银色精魂,良久才发出一声叹息。 “难怪,他不愿意释放出自己的守护神......” “为什么?”斯内普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但他还是想知道,李林的守护神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那是摄魂怪。”邓布利多捏着自己的胡子。 “摄魂......摄魂怪?!”斯内普的声音变得尖利,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着。 守护神咒能够激发内心最正面的快乐情绪,毫无疑问是摄魂怪的天敌,怎么会有巫师的守护神是摄魂怪,还是这么大只? “对了,摄魂怪应该已经灭绝了。”邓布利多敲了敲自己的头,“伴随着格林德沃释放厉火烧毁阿兹卡班,最后一只摄魂怪也已经葬身火海......所以,亚托克斯的守护神,应该是世上最后一只摄魂怪了。” 片刻后,炫耀够了的李林朝天空挥了挥手,长袍笼罩整个霍格沃兹的银色精魂终于迅速缩小了形体,变化成一人高,漂浮在李林身侧。 这下,“摄魂怪”的轮廓彻底清晰了起来,只是比起阿兹卡班上的那些同类,它的形体要更加光明和圆融,除去没有五官,仿佛点点星空的面孔外,那身银色的长袍也显得大气华美,头上还有一轮灿烂的光环。 论颜值,能把阿兹卡班的摄魂怪干的稀碎。 “为什么你不把摄......守护神收起来呢?”邓布利多欲言又止。 “因为摄魂怪守护神真的很酷炫。”李林如实回答,第一次释放呼神护卫的秘传,快乐回忆还没花完,自然要多白嫖些时间。 “好吧。” 邓布利多点头,无论李林的守护神形象多古怪,起码他证明了自己白巫师的身份。随后他们将目光瞄准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弗利维。 丝毫不觉得羞愧的李林深沉地感叹:“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堂堂拉文克劳院长,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打闷棍。” 欲言又止的邓布利多抬头看了看天。 125 阳光开朗大男孩 弗利维当然不是碰瓷,也不是被人打了闷棍便乘这样。 在李林的数据视野中,弗利维的等阶一栏已经重新变成了【第二印记】。 与此同时,还多了一个【长期疯狂:入迷幻象】的标签。 【长期疯狂:入迷幻象】 【光透过裂缝漏入。我的头脑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我升得越高,见得越多。】 【某种因入迷引发的强大幻象攫取了这个可怜人的心智,在当前疯狂未解除前,他将缅于幻象不得自拔。】 【当前疯狂持续时间:十二个季度。】 弗利维既无法得到司辰注视,又未掌握晋升仪式,只能说他的失败是注定的。 只是就连李林也没想到,弗利维晋升失败的后果居然会如此惨痛,估计直到自己离开哈利波特世界,他都得在圣芒戈医院里躺平了。 将弗利维带回办公室检查后,邓布利多也不得不承认,拉文克劳的院长要换人了,但是那么多的教职工,有谁能够成为拉文克劳院长呢? 每一个留在霍格沃兹任教的教职工都曾是这座魔法学校的学生,但是有资格成为拉文克劳院长的却一个也没有。 邓布利多的目光停留在李林身上,而坐在办公室靠窗边沙发上的李林,正打算从秋·张手里骗点巧克力蛙来吃。 斯内普顺着邓布利多的眼神看过去,那张苦大仇深的脸皱得更紧了:“阿不思......我想你不会这么做的对吗?” “难讲。”邓布利多叹了口气,脸上也没有多少笑容,“可能也只有这种办法了。” 他看着手里攥着巧克力蛙的李林:“亚托克斯先生,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松手闭眼张嘴的李林闻声转过头去,那只巧克力蛙乘机从他手中跳走,咬了个空的李林惊异地看着手中的空盒子,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这巧克力蛙怎么没味啊。” 李林伸手从空盒子里取出一张巫师画片,魔法画片上,一个屁股下坐着一条火龙,长相有些仙风道骨的东方老头儿正捋着胡子。 翻过面来,一行烫金小字表明了这位巫师的身份。 【邹衍:来自中国的炼金术师,创立了完备的五行和两仪体系,为火龙“中国火球”命名的伟大巫师,生于公元前4世纪。】 “什么带阴阳家。” 李林阴阳怪气地说道,把这张算得上比较珍惜的卡塞给秋·张,随后起身走向邓布利多,于办公桌前站定,顶胯,伸手捂住面孔,露出邪魅笑容。 “wryyyyyyy!” 银色摄魂怪漂浮在他背后,虚幻衣袂飘飞。 被这种奇怪组合惊了一下的邓布利多小心斟酌着言辞:“......总之,我们的弗利维教授,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办法担任魔咒课教授和拉文克劳院长。鉴于短时间内我们招收不到合适的人选,魔咒课教授这一职位,将会由我暂代,而拉文克劳院长一职,我希望由你来担任。” 李林眼睛一亮,虚伪地摆了摆手:“你说我一个霍格沃兹校董、堂堂副校长,怎么就被钦定了拉文克劳院长呢?” 可恶,手里没有强宣称,这个位置坐不稳啊。 邓布利多不知道李林在想什么,脸上依旧挂着和善笑意:“这是我经过思考后的决定。” “我说我也不是谦虚,当场就念了一首诗。”李林在边上哼哼唧唧。 “......所以为了维持现状的稳定,我们不得不如此做。”邓布利多眼神温和地看着李林,又从抽屉里拿出两个巧克力蛙,递给秋·张,“接下来,我们该商议一下对于学生的奖赏了。” “张小姐。” 邓布利多对秋·张微笑:“我想一个一年级的新生,能够在面对如此不同寻常的事件时,镇定地寻找教授帮忙,这理当是被表彰的行为。” “为此,拉文克劳加三十分。” 学院大门的壁龛中,象征拉文克劳的沙漏中,哗啦啦滚落三十块纯净的蓝宝石,一瞬间超过了原本第一的斯莱特林。 秋·张的眉眼微微抬起,惊讶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和善的白胡子老头儿,然后又看了一眼李林,见到他向自己点头后,才对邓布利多鞠了一躬:“谢谢您,校长先生,还有亚托克斯教授、斯内普教授......如果没有事的话,我先回去看望玛丽她们。” “值得称赞的友情,那么请便,张小姐。”邓布利多温和地笑道,一只银色的不死鸟从他魔杖末端飞出,“它会带着你回到拉文克劳塔。” 等到秋·张离去后,斯内普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冷冷地注视着李林:“这么说来,你就是向阿不思告发伏地魔魂器的......那个巫师?” 李林脸上荡漾起阴阳怪气笑容:“如果你觉得挑战伏地魔难度不够,我可以去找格林德沃。” 斯内普的脸色顿时仿佛吃了一斤大便。 邓布利多暗叹一声,事实上,随着霍格沃兹发不出工资,魔法部批不出研究经费,已经有相当一批教职工,通过各种渠道和北方的盖勒特·格林德沃搭上了边。 随着格林德沃的势力逐渐做大,英国魔法部的轰然倒台,有越来越多的欧洲巫师开始明里暗里倒向格林德沃。 甚至就算抛开别人不谈,当邓布利多在看见格林德沃那全新的纲领时,甚至也有一丝不该有的心动。 世界变化的太快了,倘若按照格林德沃的做法会不会更好? 当然,这种念头仅仅只是出现了一瞬间,就被邓布利多抹去了。 白巫师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目光注视斯内普:“西弗勒斯,亚托克斯先生是值得信任的,他的守护神已经能够证明一切。” “可那守护神是摄魂怪!众所周知,摄魂怪是从古老蒙昧的年代起,就一直以人正面情绪为食粮的恶灵......” “怎么说你祖宗呢?没大没小的东西。”李林在后面怒怼斯内普。 “你!”斯内普恨不得拔出魔杖当场给李林来一记神锋无影,可惜他打不过李林。 “好了,不要再争吵这些了。”邓布利多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守护神是魔法生物,这虽然少见,却并不是完全没有。更何况,只要是守护神,哪怕是一只小老鼠,也能够起到保护的作用。” “比起这个,我更惊叹于亚托克斯先生的守护精魂,居然能笼罩整个霍格沃兹!要知道,守护神的大小,决定了它所蕴含的正面情绪。” 邓布利多眼神有些羡慕地看着李林:“真没想到,你的内心居然这么阳光快乐。” “因为我是阳光开朗大男孩。” 满肚子闷棍下流伎俩黄色废料的李师傅,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点头。 126 黑魔王邓布利多(迫真)【二合一】 怎么说呢,当你能够理解李林的想法,并且和他的思维同步时,你也会很快乐的。 当然能够理解李师傅的人并不多。 “菲利乌斯·弗利维的情况,恐怕圣芒戈医院也处理不了。” 在等待了大概一个小时后,校长办公室墙壁上一副魔法肖像突然出现,开口说话。 那是一位身披素色巫师长袍,眼神温和的老妇人。 她是戴丽丝·德万特,霍格沃兹历史上的一位女校长,同时也是一位显赫的治疗师,故而她的魔法肖像被同时挂在邓不利多的办公室和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的墙上。 作为魔法肖像中的人格副本,她自然能够通过魔法肖像自由往来于两地。 邓布利多诧异地抬起头,眨了眨那对睿智的蔚蓝色眼睛:“抱歉?” “阿不思,我想,就算是圣芒戈医院也处理不了菲利乌斯的症状,他似乎陷入了一种难以遏制的谵妄中。” 虽然不再能够随意释放魔咒,但是作为保存在魔法肖像中的人格副本,戴丽丝·德万特依然拥有着生前渊博的学识见闻。 “阿不思,菲利乌斯的症状治疗难度远远超过当下巫师的水准——这不是任何一种黑魔法或者白魔法所引发的症状,也不是因为神奇动物造成创伤,是某种更加本质更加高级的力量所留下的痕迹。” 邓布利多下意识看正在逗福克斯玩的李林,眼瞳中掠过一丝疑惑。 “亚托克斯先生,能麻烦你和我们复述一下,你到底和菲利乌斯说了什么吗?” “人被杀,就会死。”李林抬起脸,正气盎然。 福克斯转过头,形象地撇了撇嘴。 斯内普和邓布利多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出了无奈的神色。 但无论如何,通过语言把一个决斗大师,顶尖巫师弄成连圣芒戈医院都束手无策的疯狂......这笑话适合在破釜酒吧里讲,那群闲到无聊的巫师们会为此大喝一杯的。 “好吧。好吧。”邓布利多摇了摇头,起身来到窗前,对福克斯招了招手。 不死鸟展翅欲飞。 李林大吼一声,翻身跳起,把不死鸟压在身下。 “哼,想逃?吃了老子这么多东西,连撸一把都不给?”心眼极小的李林从不吃亏。 猝不及防的福克斯摊开翅膀,嘎嘎嘶鸣,真是听者将泣闻者落泪。 “亚托克斯先生,请你不要玩我的鸟了。”邓布利多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过去把福克斯从李林的压制下解救出来,心疼地抚了抚不死鸟的尾羽。 “现在是我的了!”被斯内普架住双臂的李林双腿踢蹬,“那是我的鸟!” 哭笑不得的邓布利多只能快速用羽毛笔书写一份信笺,递给福克斯。 不死鸟如蒙大赦般叼起信笺,从窗口迅速飞出,很快不见影子。 见到不死鸟飞走后的李林顿时如同扎破了气的皮球般萎了下来,随后意识到后面还有个油头,又开始疯狂蠕动仿佛蛆虫,令斯内普不得不放开他。 李林挣脱斯内普后,自来熟般凑到邓布利多身边搭上肩膀:“我的鸟飞到哪里去了?” “那是我的鸟......”邓布利多叹了口气,看了看李林和斯内普,还是决定解释一下,“我刚刚写信给了我的一位老朋友,尼可·勒梅。” 李林不记得这人是谁,但看见斯内普那一脸震愕的模样,遂有样学样深思颔首。 斯内普皱起眉头:“情况真的严重到这种程度?” 作为魔药大师,他十分清楚尼可·勒梅在魔药与炼金体系中堪称绝巅的造诣,这位活了六百多年的长者,也是唯一一位能被冠以大宗师之名的炼金术师。 向前看尽一切历史,尼可·勒梅是唯一成功炼制出贤者之石的贤人。 他在炼金和魔药道途上的成就,早就成为了所有巫师立志追赶,却永远也无法企及的高峰。 “不仅仅如此,西弗勒斯。”邓布利多说道,“勒梅的贤者之石——也就是魔法石——拥有着点石成金的能力,当然我们都知道那并非是点石成金,而是一种更加高妙和深秘的变化。” “即,令贱金属在经历四重循环往复后,成为贵金属的过程。” 斯内普那冷冰冰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狂热,但凡是魔药师或炼金术师,便一定会想象、梦见那熟成至臻的赤色宝石。 “是啊,哪怕是我,也无法穷极魔法石的真理。”邓布利多笑了笑,“点石成金,长生不老......对于麻瓜们来说是梦寐难求的奇迹,对于巫师们而言则是伟大的成就,只要勒梅愿意分享他的一部分魔力,就能轻而易举治愈世上的一切病痛,从而平息格林德沃引发的经济灾难。” “我本不想这么做的。但是格林德沃的长远目光,决定了他不会像伏地魔那样只局限于生死,他一定在这段时间内寻找过数次尼可·勒梅的痕迹,想要确保他不会影响自己的布局。” “你怎么想?亚托克斯先生?” 邓布利多转头看向李林。 李林抬起眼睛和他对视,那双眼瞳不知何时已经被黑色占据大半,如同深暗的渊面。 注视着这一切的斯内普突然感觉呼吸一滞,胸口也有些发闷。 这就是这个看似不着调的副校长的真正模样? 李林伸出手,把玩着身边银色精魂垂下的轻纱,眼眸微微垂下,轻声笑了笑。 终于在一段长久的沉默后,他的声音幽幽地在校长办公室里响起: “我曾经听闻,一个炼金术师最高的成就,乃是铸造出贤者之石。可惜在我看来,哪怕是贤者之石,也不如真正的黄金啊。” 斯内普张了张嘴,却在李林和邓布利多相互交锋的气场中颓然无声。 此时他才想起,坐在邓布利多对面的这个男人,是英国魔法界的金融皇帝,在这场经济灾难中,一手保下了翻倒巷和对角巷的“救世主”。 如果说哈利·波特是那个击败伏地魔的人,那么李林就是维系英国魔法界所有巫师命脉的人。 在魔法部宣告破产,古灵阁不知所踪的情况下,是谁在资助所有的落魄巫师,令他们不至于饿死?是眼前的这个人! 在那些身无分文的巫师口中,“亚托克斯先生”的地位,要远胜过阿不思·邓布利多。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邓布利多眉毛微微抖动了一下,“我们都知道,贤者之石之中蕴含着财富的真理。” 银色轻纱从李林手指上掠过,被快乐回忆浸染的李林嘴角微微勾起。 邓布利多保守的......有些过了头。 “亲爱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先生,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黄金,是这个世界的基础货币。无论是麻瓜还是巫师,无论是妖精,还是矮人,甚至是拥有智慧的巨龙们,只要你能够拿出黄金,交易都能够正常进行。” “但金加隆,或者以黄金为基础的货币不是。” “举个例子吧。”李林伸出一根手指,“假设我现在拥有一千金加隆,那么我在英国魔法界毫无疑问是个富人,但是当我来到格林德沃的治下,那么我的财富就会大打折扣,甚至成为穷光蛋,因为他们并不承认我的财富。” “除非我将这一千金加隆全部融解,析出里面的黄金。” “但我这么做,同样会叫我的财富大大缩水。”李林嗤笑着摇头,“因为这帮狗娘养的妖精,用的根本不是纯金。” “一枚金加隆之所以为一枚金加隆的价值,是因为古灵阁赋予它有这样的价值,魔法界承认了它的价值。所以金加隆本身也并不需要完全的纯金制造。” “在经济危机出现之前,一枚金加隆之中的含金量仅仅只有百分之二十,剩下的全是他妈的其他金属。这也是为什么,成色更好的假金加隆会被巫师和妖精接受。” 邓布利多的喉咙微微耸动,他的智慧让他很快想到了,这次几乎把整个魔法界夷为废墟的经济海啸,背后所蕴藏的深意。 “请接着说。” 李林微微颔首,双腿随意地搭着,眼神凝视熊熊燃烧的壁炉,语气随意地说道:“这个世界上唯有一样东西,是绝对的硬通货,那就是黄金。无论是魔法界,还是世上的列国,他们的汇率都建立在黄金之上。” “因为黄金足够稀缺,也足够稳定。” “可一旦有人用魔法石开始大规模点石成金,令黄金流入一个国家的市场,将会直接带动整个国家的黄金价值下降。” “请允许我以英国来作为例子。首先,大量的民间资产会收购黄金进行储值,可问题是,英国在某个阶段的经济支出是固定的。农业,银行业,服务业,轻工业,重工业......一旦大量资金用来购买黄金后,那么投入这些基础行业,用于社会保障的资金便会缩水。” “更可怕的是,这一变化足够隐蔽,短时间内,哪怕是凯恩斯,哈耶克这种顶级的经济学家,也很难一眼看出问题。直到所积压的问题全部爆发。” 李林将手指从银色轻纱中抽走,眼瞳如同结冰的湖面,凝视着脸色一点一点僵硬起来的邓布利多。 “商业投入减少会带来大量的失业,农业投入减少会导致粮食供应不足,社会保障方面投入的减少,将会导致出现一系列动荡,以至于无法及时安抚。这些噩梦般的景象,已经在魔法界中发生过了。” “最直接的后果,便是人心涣散,魔法部土崩瓦解,所有的机构公信力荡然无存,那些高高在上的纯血二十八家全部颜面扫地。” 李林拍了拍手:“试想一下,倘若格林德沃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向我们发起进攻,五千巫师中,有多少愿意站在邓布利多的伟大旗帜下?” “一千?五百?一百?” “人世间的公理和正义固然是好,可我还是要吃饭的嘛。” 邓布利多的手掌有些微微颤抖,他的目光同样变得有些茫然。 这位白巫师拥有无匹的睿智和见识,就算不用摄神取念,他也能够判断出,李林的话全部都是真的。 正是因为真实,所以它的杀伤力才如此之大,将那层正义和公理的光辉面纱彻底揭开,露出其下鲜血淋漓的真相。 “当然,世界在变化,它变得越来越小。”李林摊了摊手,“所以一个国家产生的动荡,很快便会波及另一个国家。如果这个国家的黄金太多而导致价格贬值,那么其他国家自然也会想办法把手伸进来。” “他们会大量采购黄金,然后将这些黄金运回自己的国家,进行倒卖,从而赚取大量的中间差价。” “随后,整个世界的黄金失去了应有的地位,它大量泛滥,彻底失去了通用货币的地位......随之而来的则是国际金融汇率的崩坏。且看现在如同废物的金加隆罢,邓布利多。现在魔法界之间的交易已经完全停止,好比死水一潭。” “自梅林·安布罗修斯奠定基础以来,我们历经数千年才确定了黄金作为一般等价物,在没有发现下一个行之有效的稳定等价物前,黄金一旦崩溃,那么不仅是魔法界,整个世界都会回到此前的战争状态下。” “按照这种情况来看,能够炼制出真正的金子,要比炼制出贤者之石可怕的太多了。” 李林轻笑着伸出手指,点着自己的额头。 “贤者之石最多只能让一个人获得漫长的寿命,而这个获得漫长寿命的人会有理性,会有自己的欲望。” “这个人的欲求可以被自身抑制,可以被某种方式满足,也可以因为其他的原因而被迫停止行动......甚至我们还可以夺取他的魔法石,毁灭他的肉体,总而言之,有着数之不尽的办法去解决。” “但如果金融体系一旦失控,那么就算这个世界上有神明,也无法挽救人类集体的堕落了吧?” “而现在,有人居然试图通过大规模点石成金,来遏制大规模的恶性通货膨胀......” 李林向着邓布利多竖起大拇指,满脸赞许之色。 “什么格林德沃,什么汤姆·里德尔,怎么能比得过我们第三代,也是最伟大的黑魔王邓布利多呢?” 127 我会像狮子匠那样豪迈大笑(迫真)【加更】 李林的嘲讽和挖苦让这次谈话不欢而散。 斯内普在这种李林单方面的输出下完全插不上话,但更令他感到愤怒的是,往日看似无所不能的邓布利多,居然在李林的指摘下,变得毫无招架之力......难道他的所作所为,就真的那么一无是处? 魔药大师没有去问邓布利多这个问题,或许是因为他内心深处也对此产生了恐惧——邓布利多不是无所不能的传奇,他的一念之失,险些酿成无可遏制的大祸,将苟延残喘的魔法界彻底葬送。 第三代黑魔王邓布利多?呵呵。 斯内普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至于邓布利多自己,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震愕。 他愤怒于有人居然敢用黑魔王这个词来污蔑自己,震愕于自己险些铸就比黑魔王还要恶毒的“伟业”。 魔法界有很多人盛赞邓布利多的魔法造诣高深,也有人称赞他二度击退黑魔王的成就,魔药学徒和炼金术师们将他和尼克·勒梅相提并论,但在邓布利多的心中,最得意的成就并非以上任何一种。 能令阿不思·邓布利多自豪的,只有他压制住了“黑魔王邓布利多”这一成就。 世上没有完全的完人,哪怕是尼克·勒梅这种贤者,也会耽于口腹之欲,他和妻子在世间活了六百年,现在隐居于英国的德文郡,是因为那里有他喜欢的鳟鱼和黄油面包。 邓布利多常常自省。 他是世上最伟大的白巫师,同时手执死神三神器中的老魔杖,甚至在詹姆·波特一家遭难后,代为执掌了这么多年的隐形斗篷。 死神三神器已得其二,从未有人在求索死神伟力的道途上走过这么远。 只要他愿意,再花费些力气,就能够轻而易举地从冈特老宅里找到那枚被伏地魔制作成魂器的“复活石”,从而一举集齐死神三神器,从而成就敢叫天公折服的不世伟业。 但是邓布利多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就像他曾经精研黑魔法,如今却弃而不用。 伏地魔畏惧邓布利多,更忧惧当这位受人尊敬的传奇坠入禁忌时,将会以何等酷烈的手段报复他。 邓布利多的敌人从来只有他自己,然而他直到死都在压制着自己的黑暗面,直到以坦然的姿态面对死亡。 但他无法接受的是,自己居然险些造就更加惨痛的一面。 一念及此,邓布利多便不禁深深地叹息。 看来,得让尼可·勒梅和李林好好谈谈。 ...... 窗外,天刚蒙蒙亮。 鹅毛雪花悠悠落下,无风。 昨日一整个晚上的折腾,让霍格沃兹周围迫不及待开启降雪天气。 雪下的那么深,下的那么认真。 阴沉的天气让人潜意识升起困乏,李林半睁着眼睛发出哈欠,发出如同大鹅般的尖锐嘶鸣。 李林捂住嘴巴,摇摇晃晃地走出门,他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是拉文克劳的院长了。 明明他来霍格沃兹也只有几个月。 “所以说时间过的是真的快啊,不知不觉间,一分钟就只剩下了五十九秒。”李林连连感慨,心情激荡,章口就莱了一段,“时光匆匆匆匆流走,也也也不回头,美女变成老太婆。” 走廊拐角转出麦格教授,在听闻李林歌声后面色微微一黑。 “亚托克斯教授,我想现在该是上课的时间才对。” 该死这又不是你的课! 李林在心中叫苦不迭,又拉不下脸直接承认,索性理不直气也壮地梗着脖子震声:“我昨天释放了那么——大一个守护神咒,救了那么——多学生!旷一早上课怎么了?你们工资还是我发的!” 麦格教授无言以对,只能任由李林大摇大摆地离去。 旷了一整个早上课的李师傅推门而入,见到他时,所有的学生都噤若寒蝉。 能够泰然处之的只有秋·张一人。 “OK同学们,我宣布个事儿。”李林张开双手抬起,“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就是拉文克劳的新院长,为了庆祝这件事儿,今天给你们放个假。” 上次教了一手索命咒,差点送走霍格沃兹一半人,外加一个弗利维......谋权篡位虽然好,但格林德沃迟早是要和邓布利多对上的。 别到时候等格林德沃带着红军千里奔袭而来,自己已经混成了霍格沃兹校长。 听到李林宣布了放假后,所有的学生都高兴地欢呼了起来,只有秋·张的脸色不太好看,见到李师傅夺门而出后,她也咬了咬牙追上去。 在楼梯口,李林被秋·张追上并堵住去路。 “教授......虽然不明白您为什么这么做,但是您说过,如果我有疑惑,可以找您请教。” 秋·张慢条斯理地说道。 “诶——”李林拉着长音,笑容也一同僵住。 这意味着他宝贵的摸鱼时间将会再度缩减。 长音总有消逝的时候,李林开始左顾右盼,直到尴尬地闭上嘴,也没有一个人来救场。 现在可是上课时间,哪有人想不开出来溜达的? 就在李林绞尽脑汁编理由敷衍秋·张时,一个影子从他们的头顶窜了出来,带着尖利的嬉笑声: “瞧!瞧!瞧!我看见了什么?一个不遵守自己身份的教授,一个一年级的学生——喔,难道他们是在发展恋情吗?还是说进行某些不可告人的交易?哈哈哈,真是太有趣了!” 一只黑发黑眼的小东西在他们头顶盘旋着。 这是从霍格沃兹创建起就存在的恶作剧精灵,他不是幽灵,而是只出现于特定地点的一种“无形实体”,它们永远是不守规矩的。 通常情况下,恶作剧精灵是没有实体的,更近似于一种现象,当然由于魔法学校的缘故皮皮鬼能够实体化。 喜欢制造恶作剧和混乱的皮皮鬼,一直都让学校和在校师生,特别是管理员阿格斯·费尔奇十分头疼,因为仅有的能够控制他的存在,就是血人巴罗和阿不思·邓布利多。 “皮皮鬼?” 秋·张的脸色刷地一下变白,她意识到了皮皮鬼口中的那些话有多恶毒。 就算教授们不会在意,但是学生们呢?那些开始散发自己荷尔蒙的学生们,一定会拿这件事来嚼舌根。 李林皱起好看的眉毛,抬头用死鱼眼望向皮皮鬼,随后嘴角微微勾起。 皮皮鬼见状盘旋着飞来,咧着嘴对李林做鬼脸,试图听听他能说些什么。 “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主动和我对线......” 闻言觉得有些不妙的皮皮鬼不安飞起,见到他的恶作剧还露出这种兴奋表情的,千年以来从未有过。 一只手掌抓住了他的脚踝。 李林眼睛发亮,抽出撬棍递给秋·张示意她握着,同时顶住皮皮鬼后颈。 “该死!你想干什么?”皮皮鬼拼命挣扎大叫。 “桀桀桀桀,你就叫吧,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回答他的,是李林的豪迈大笑。 128 又来捣蛋了! “来,张秋,帮我按住他的脑袋,你得拿着撬棍,不然控制不住他。” 李林面色慈祥地谆谆教导着秋·张,“要是皮皮鬼开始挣扎了,你就照他脑门来一棍。放心,打不死的。” “好的,教授。”要不怎么说华裔的学生省心呢,这种尊师重道的品德是与生俱来。 当然这里不排除秋·张有点公报私仇的心理。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皮皮鬼开始大叫,李林见状连忙脱下上衣盖在他嘴上,双眼目露凶光。 李林摇头叹气:“真是活泼的孩子。” 皮皮鬼对李林怒目而视。 “什么是快乐星球?”李林随口问道。 皮皮鬼眼中掠过茫然神色,现在是讨论快乐星球的时候吗?! 乘此机会,李林迅速伸手,扒下皮皮鬼身上衣服,恶作剧精灵顿时大惊失色,抵死不从,无奈兽性大发的李林甚至丧心病狂地动用了秘传,硬生生将皮皮鬼浑身扒光。 “好了,接下来的场面可能有些少儿不宜,秋·张你先去我的办公室呆着,或者回教室也行。” 李林大发善心地说道。 秋·张点头,然后狠狠地瞪了一眼地上的皮皮鬼,对李林露出一个微笑,随后脚步轻快地往楼上跑去。 没了在边上碍事的学生,李林顿时狰狞神色毕露,挥手就是一棍强行控住皮皮鬼,随后调转棍头,对准洞口直接捅入! 惊神! “嗷!!!!” 昏迷中的皮皮鬼瞬间惊醒,然后又在剧烈的痛楚和震撼中昏迷过去。 ...... “我刚才似乎听见皮皮鬼的声音了。”教室里,玛丽埃塔和别的学生聊天,李林的一去不返让他们感觉非常自在。 “皮皮鬼?那是什么?”一个被分入赫奇帕奇的学生好奇问道,“是幽灵吗?” “他不是幽灵,但他比幽灵还要可恶的多。”玛丽埃塔皱了皱鼻子,眼神中掠过一抹畏惧神色,“我妈妈以前也在这里读书,她跟我说,一定要对这个家伙敬而远之,但愿他的恶作剧最好不要落到自己头上。” “没有人试过制止他的行为吗?” “有。”几个学生谈论起了《霍格沃兹:一段校史》中的情节。 每一代管理员都对皮皮鬼这个捣蛋分子深恶痛绝,就好像是去孙吧臊皮的孙笑川吧吧友。 在1876年,时任管理员的兰科罗斯·卡尔佩曾经设计了一个精巧繁复的陷阱,以多种多样的武器作为诱饵吸引皮皮鬼,与此同时还布置了一个大型的钟罩。 当皮皮鬼进入恰当的位置之后,钟罩就会落下来扣住这个恶作剧精灵。 但一切并没有按照计划进行,皮皮鬼轻易地炸开了钟罩,带着几把弯刀、几个弩、一把大口径前膛枪和一个小型加农炮离开了,随后在学校里自由开火,导致整个学校不得不休学三天。 时任校长的尤普拉西娅·摩尔不得不和皮皮鬼签订契约,允许他在霍格沃兹校园内拥有更多的特权。 “有一点我们要注意,在没有掌握合适的咒语之前,我们最好不要贸然地对皮皮鬼动手,虽然一些恶咒能够影响到他,但是皮皮鬼的抗性很高。” “秋·张已经好久没回来了。”赫奇帕奇的学生突然说道 。 气氛一静。 是啊,秋·张已经去了五六分钟了。 再结合一下刚才自己听见的声音,她不会被皮皮鬼缠上了吧......玛丽埃塔脸上露出担心表情,决定去看一看。 “小心些。”另外一个舍友提醒玛丽埃塔。 点头回应示意自己知道了,玛丽埃塔开门迈入走廊。 嘭—— 轻关上门的声音在寂静走廊很响。玛丽埃塔轻声走动,来到走廊另一头,小心翼翼探头朝楼梯拐角看去。 奇怪的声音混杂着重物在地板上挪动的声响从另一侧传来,玛丽埃塔大为惊奇,贴紧墙面。 李林正握住撬棍,一脚踩住一道身影,用力将撬棍向下捅去。 秋·张不知去向。 “......?” 玛丽埃塔转回头,使劲揉了揉眼睛。 她吐出一口气,重新从墙边探出头去望向楼梯拐角。 这回她看得更加清晰——李林一把揪起皮皮鬼,迅速绕到他身后,用撬棍充作咽拭子给皮皮鬼做核酸检测。 怀揣着莫名与紊乱,玛丽埃塔捂着额头缓缓往回走去。 她心中胡思乱想着:可能是皮皮鬼搞恶作剧被教授抓住了马脚,李林找到机会遂动手教训? 要知道皮皮鬼向来欺软怕硬,从来只怕血人巴罗和邓布利多。 但无论如何,玛丽埃塔都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匪夷所思。 推门回到教室,众学生殷切望来。 “怎么样了?”舍友迫不及待追问。 玛丽埃塔回过神,欲言又止,随即摇头:“秋·张没事,有事的是皮皮鬼......” ...... “我......投降!”皮皮鬼张大嘴巴浑身抽搐,气若游丝般挤出一句话。 “你想说些什么?”李林撬棍微微抬起。 皮皮鬼艰难喘息几口,察觉到捅在自己喉咙处的棍子又有收紧趋势,连忙大嚷:“该死的,我没有想过要打扰你们——” “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的话......”李林目露凶光,手中撬棍重新捅入皮皮鬼内部,将这个恶作剧精灵捅穿。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会老老实实听你话的!”皮皮鬼屈辱地大叫。 这样虽然屈辱,却能够免去折磨之苦,天知道这个教授手里的撬棍是什么奇特的魔法武器,居然能够持续而长久地提供控制效果。 见到识时务的皮皮鬼,李林满意地抽出棍子,抬脚一记大力抽射! 噗—— 皮皮鬼如同逆飞流星一般直冲天花板,连连反弹最后撞在狮鹫雕像上,引得周围目睹了这一暴行的魔法画像纷纷发出惊呼。 “我明明说了我会听你话的,为什么还打我?”自觉被背叛的皮皮鬼发出惨叫。 李林咳嗽一声,面不改色心不跳:“这不是打你,这是送你一程,帮你活动筋骨。” “如果你下次还想体验一下的话,可以到七楼办公室来找我。” 皮皮鬼咽了口唾沫,连着退后几步,在确信李林没有追上来后扑地一声没入墙中,消失不见。 他跑路了。 129 李师傅好帅(破音) 时间在悄悄流逝,前段霍格沃兹异变的影响消散之后,空气重新变得凉爽起来。 这段时间内,魔法界里又发生了许多事。 尼可·勒梅没有应邓布利多的邀请交出贤者之石,而是客气地请那位有着高瞻远瞩目光的“亚托克斯教授”来德文郡,进行友好的学术交流。 但他同样也通过福克斯,带来了一份魔法石浸出的万灵药,足够为邓布利多解去伏地魔设置在魂器周围的毒。 理论上来说,有了这份尼可·勒梅亲手制作的万灵药,斯内普已经没有什么用了,毕竟再怎么高超的魔药制作技艺,也比不过传说中的大宗师。 当然为了照顾到斯内普的情绪,邓布利多没有立刻动身,而是打算等斯内普熬完药剂之后再出发。 其次,就是霍格沃兹的又一个样板戏内容——魁地奇。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魁地奇比赛都会大行其道,就算是在伏地魔肆虐的那几年,魁地奇比赛也没有停过。 如果非要打一个形象的比喻,魁地奇比赛就像是巫师界的世界杯。 “这项运动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得比对手更多的分数!每进一个球,就能得到十分。” 年轻的李·乔丹面色热切地对李林解释道,“当然,如果有谁抓住了最小的金色飞贼,这场魁地奇比赛才会当场结束,一只金飞贼,能够得到一百五十分!” 李林表面上嗯嗯啊啊,实际上对此毫无兴趣。 魁地奇表面上看起来像是暴力摩托类的游戏,不过它的规则可以说限制颇多,一看就知道是制约李林这种高端玩家。 李·乔丹还在像个小基佬一样喋喋不休,李林已经无趣地吹起了口哨。 此时,皮皮鬼从地下冒出,一路带起无数惊悚尖叫,连李·乔丹都被吓得暂时停下了介绍。 皮皮鬼停在李·乔丹的头顶,敬畏地看了一眼李林,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亚托克斯先生......邓布利多教授让您去办公室,斯内普也在。” “前面带路。” “好嘞!”得到命令的皮皮鬼顿时如蒙大赦,仿佛得力狗腿一般为李林开道。 周围学生无不向李林投去钦羡目光,哪怕是邓布利多校长,也只是让皮皮鬼听话办事而已,哪会让他变得像个鬼子翻译官一样? 几分钟后,李林推开校长办公室大门。 “你来了,亚托克斯。”邓布利多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窗边,斯内普则立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火红的不死鸟福克斯本打算飞到邓布利多肩上,在见到李林时浑身一抖,然后飞快夹起尾巴逃到邓布利多肩上。 “好吧......看来上次的事情给福克斯留下了很严重的阴影。”邓布利多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随后对李林说道,“我们打算去寻找伏地魔的下一个魂器,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斯莱特林的挂坠盒就在那里。” “以防万一,我会带上格兰芬多之剑。” 邓布利多眼神幽邃,抬手指向放在墙角那个空空如也的玻璃箱子,伴随着他的意志落下,玻璃箱子中一道亮光闪过,格兰芬多之剑落入邓布利多的手中。 此刻的他左手握住老魔杖,右手格兰芬多之剑,属实有当初四巨头之首格兰芬多的风采。 “我不确定解决这个魂器需要多久的时间,所以在我回来之前,米勒娃会处理其他的事情......”邓布利多有些犹豫地说道。 他不确定给李林不布置任务,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那行。”李林隐蔽地撇了撇嘴,“我先回去了。” 话音落下,李林一动不动。 邓布利多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砸了砸嘴:“你......不是说要回去了吗?” “你不走我怎么从你这里拿糖?”李师傅忿忿地说道,“这里是校长室,该走的人是你才对吧!” 邓布利多哭笑不得地转身,伸手拉住斯内普,不死鸟福克斯落到他的肩上,火色一闪而逝。 天空中的云无端地乱了一线。 见到邓布利多真的走了之后,李林迅速来到邓布利多的位置上,拉开魔法抽屉,把里面的甜点全部倒进自己的墨绿色桌面上。 背后墙壁上历代校长的魔法肖像见状张口结舌。 李林说话向来说一不二。 ...... 一道人影背负双手行走在八楼的走廊中,在经过巨怪暴打傻巴拿巴斯的挂毯时,那道人影丝毫没有停留的想法。 他缓步走下楼梯。 人影来到七楼,在住了快一个学期的办公室前驻足,随后推门而入,伸手将门反锁。 李林环视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远方的云层里。 如云霞般的金紫色暮光从他的袖口、衣角、口鼻间溢出,将他全身包裹在内,不留丝毫缝隙。 山楂花的味道萦绕在李林的周身。 霍格沃兹被禁止使用幻影移形,但李林不同。 他是不容拒绝的访客。 他所使用的也并非是魔咒,而是秘传。 他是受司辰·双角斧钟爱的选民。 在没有配合启相影响,释放无形之术时,这一秘传与它的前身幻影移形一般无二;但只有无形之术全开时,这种不容拒绝的开启味道,才如此浓烈。 一只白色的猫头鹰拍打着翅膀落在李林肩上。 他一步踏出。 邓布利多是去寻找伏地魔的魂器,可那个魂器是假的,真正的挂坠盒早已被小天狼星的弟弟,雷古勒斯·布莱克悄悄取出,留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布莱克老宅里。 李林也是去寻找伏地魔的魂器,不过那个魂器是真的,此时正存放在冈特老宅的废墟中。 那是一枚镶嵌着巨大黑色宝石的黄金戒指,和挂坠盒、金杯、冠冕一样,这只戒指在被制作为魂器之前,也是一件强大的魔法器物。 其魔力不在于那枚戒指,而在于宝石本身。 哈利波特世界有死神三圣器,老魔杖与隐形斗篷皆在邓布利多的手中,而那枚宝石就是传说中能叫人起死回生的复活石。 冈特家族的老宅前,一片金紫色暮光荡漾。 一道人影迈步从其中走出,右手从自己脸上抹过,正是解除了【斑驳拟态】的秘传,变回了黑发黑眼的亚伯拉罕·李林。 他伸手按在冈特家的大门上,绿光一闪即逝。 一阵常人所不能听闻的尖锐嘶鸣回荡,保护着冈特老宅的魔咒被彻底杀死了。 李林推门而入。 130 废话文学真有意思 正如格兰芬多是格兰芬多的创始人,拉文克劳是拉文克劳的创始人,赫奇帕奇是赫奇帕奇的创始人,斯莱特林是斯莱特林的创始人。 冈特老宅是属于冈特家族的祖宅。 在纯血二十八家中,并不是所有的纯血家族都像马尔福家那样光鲜靓丽,冈特就属于混得比较差的那种,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依然保留着近亲结婚的习俗。 这是自然是为了传承他们先祖的显赫血脉,其中最为显耀者,乃是霍格沃茨四个创始人之一的萨拉查·斯莱特林,和死亡圣器的拥有者之一卡德摩斯·佩弗利尔。 他们曾经也拥有过庞大的财富,但是过于讲究排场和一代代研究黑魔法,导致原本的家财在数代前便消耗亏空,一文不剩。 到了马沃罗·冈特,也就是汤姆·里德尔外祖父这一代,他们除了房子已经几乎什么都不剩,更重要的是,长时间近亲通婚导致他们的血统出了问题。 ——魔法并没有帮助他们解决传承和健康的问题,反倒是罕见的精神问题也随着他们的血脉一同深化。 冈特家族的成员以性格暴戾、诡秘和冷酷出名。 一提到诡秘,李林就想跑到厕所里逆时针走四步。 冈特家族的老宅是三幢连在一起的房子,中间的最大,兼做客厅和厨房,地板上有一层怪异的油腻东西,天花板上沾满了张牙舞爪的霉斑,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污秽。 李林继续向前走去,一个和环境有些格格不入的金属匣子放在桌上,一个看上去相当丑陋的大金戒指躺在匣子里,一枚黑色的宝石正镶嵌在金戒指的表面。 那是传说中死神三圣器中复活石的正体,但谁都不曾想到过,这就是复活石本身。 它并不是真正令人起死回生,而是以某种手段,招来一种比肉身要虚幻,比灵魂更真实的“物质”,像是佛教理论里的“中阴身”。 除去真正需要它的人之外,其他持有者召唤出来的对象,大都满心悲伤。 李林站在那个匣子的面前。 他没有伸手去碰这个戒指,因为伏地魔将其制作为魂器时,在上面附加了某种极其恶毒的诅咒,就连邓布利多也被这种诅咒重伤到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寿命。 李林也不打算用索命咒和伏地魔的诅咒硬碰硬。 他伸手按向面前的虚空,那里有一张墨绿色的桌面。 李林把手抽回,他的掌心中有一个看似遍布锈蚀的金属天球。 那是一件名为【古旧铸物】的三级铸相奇物! 在李林即将前往哈利波特世界的前夜,年将其赠予了他。 他随意地翻动着金属天球的三个同心圆,直到其中的火焰突兀地变得明亮起来。 李林并不打算在这里召唤年,因为她是身处于锤炼场的长生者......贸然的召唤很有可能引来具名者,或是司辰的注视。 这些伟大存在的注视,哪怕不带丝毫恶意,也足以迅速且持久地改变这个世界的客观法则。 所以他在这里,反而使用的是【古旧铸物】的最后一项特效【鼎革】。 【特性:鼎革。】 【此物变革一切。以其为中心,所有的事物都会或快或慢地被其逐渐改变,或是变更形态,或是重铸内里,随着时间的推移,变革的范围也会增加。】 【由于你是年指定的通晓者,特性:鼎革代价已豁免!】 李林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 一分钟后。 细碎的金属摩擦声从空气中响起,以李林为中心,温度在悄然升高,在他刻意放开了对【古旧铸物】的控制下,周围的所有事物都在不可避免地变换性质。 起初是立足之处的地面,原本油腻的地板覆盖上了一抹刺眼的银色——那是某种更为深秘的变化,令木质的地板变化成了银质。 随后是四周的墙壁,它已经从木质悄然变化为了石质的墙壁,颜色深黑如阿兹卡班下的礁石。 李林迅速将【古旧铸物】对向冈特的戒指。 一瞬间,不易不坏的黄金覆盖上了铁色,随后铁色被更加暗淡的锈色替代。 咔哒。 曾经是黄金的戒指咔吧一声从中折断,戒托朽烂成飞絮。 复活石表面升起黑气,却在一瞬间被高温蒸腾殆尽,变成一抹跳动的火色。 这昭示着诅咒的结构已然被【鼎革】的铁律破坏殆尽,而依托于此存在其上的伏地魔灵魂残片,也开始析出。 李林迅速将开始大范围生效的【古旧铸物】丢回墨绿色桌面,在重新变化为卡牌放上桌面后,【古旧铸物】重新暗淡平息下去。 李林双手冒出绿光,右手一把抓住复活石,同时左手取出金杯,向着空中尚未散尽的火苗一捞。 一个伏地魔的灵魂残片可以给自己加七年寿命,不抓紧机会薅羊毛,李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将复活石和金杯一同丢回桌面后,李林再度闭目转身,金紫色暮光从袖中奔流而出,将其淹没。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出来一趟,不把所有的魂器一网打尽怎么行? 下一个目标,也就是最后一个触手可及的魂器——真正的斯莱特林挂坠盒。 ...... 对角巷,古灵阁银行的深处,小天狼星在他的办公室内坐立不安。 他昨天就收到了李林的猫头鹰消息。 陡然,浓重的山楂花气息散开,李林从一片荡漾的金紫色中迈步走出,那只白色的小猫头鹰正停在他的肩上。 一见到李林,小天狼星的脸上顿时出现了放松的神情,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吗......我的弟弟,雷古勒斯他——” “如果不保真,我把吊坠盒劈了自己吃下去。”李林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伸手按在小天狼星眉心,“摄神取念。” “等等,你不打算带我过去......?”小天狼星惊愕地后退了好几步,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瞪大眼睛。 李林手指间捻着那根银色的记忆丝,深邃的双瞳不知何时变作金紫色,他自然不会带着小天狼星去格里莫广场十二号。 要知道,小天狼星的曾曾祖父,霍格沃兹史上最不受欢迎的校长,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的魔法画像就挂在格里莫广场十二号的墙上。 凭借着魔法画像的特殊性,他能够自由在格里莫广场十二号的豪宅,和霍格沃兹的校长室之间自由来往。 “你在此不要走动,我去给你抓只老鼠。” 李林的身形开始扭曲折叠,玫瑰色的光焰从他的背后释放出来,将其包裹、缩小,直到化作一只燃烧着玫瑰色火焰的蜂鸟。 ——左蜂鸟! 他拍动翅膀。 浓重的金紫色暮光盖过了玫瑰色的火焰。 下一瞬间,左蜂鸟穿过了笼罩着格里莫广场十二号的保护咒。 在布莱克家宅那扇涂着黑漆的大门前,李林面色平静地伸出手,按在银质的蛇状把手上。 “阿拉霍洞开。” 紫色一闪而逝。 这扇存活了数百年的门扉平静地死去。 李林迈步走入其中。 131 啪的一下,更快了 迎面而来的是一条不算狭窄的门廊。 四周的石头墙壁上都挂着闪耀着魔法灵光的画像,李林手速极快地将那些快要苏醒过来的画像摘下,放进自己的墨绿色桌面上。 这些魔法画像并没有放弃抵抗,但是不走寻常路的李林显然不会给他们苏醒和反抗的机会,因此在李师傅的卡bug操作下,他们也被视作了“物品”被放入了桌面。 门廊的尽头是一副挂着黑色帷幔的画像,当李林靠近时,那副画像似乎察觉到了有人正在逼近,因此开始抖动。 “阿瓦达索命。”李林伸手按在黑色的天鹅绒帷幔上,将沃尔布加·布莱克夫人的尖叫声彻底堵死在自己的喉咙里。 没有了这个定时炸弹,但李林的动作依然不能放松。 ——他不确定邓布利多什么时候会班师回朝,哪怕从他离开霍格沃兹到现在仅仅过去了五分钟。 李林迅速来到二楼,当他走过二楼的最后一级楼梯时,迎面而来的是一整面镶嵌着家养小精灵头颅的墙壁。 遵循布莱克家族古老的习俗,这些服侍了布莱克家族一辈子的家养小精灵,会被主人亲手剁下脑袋钉在墙壁上,而家养小精灵们则视此为荣耀。 李林脚步不停,绕过这面墙,直接进入华丽而精致的客厅。 经过魔法隔离过滤的阳光洒落在地面,洒落在客厅中间的长桌上,也洒落在那些精致的银器,那些被施加了魔法的相片上...... 自然也洒在了正在操纵扫把,打扫卫生的家养小精灵克利切身上。 他曾经被伏地魔用作牺牲品,而他的主人雷古勒斯却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换他回来,并将伏地魔的魂器掉包。 这也是为什么邓布利多注定会扑一场空的缘故,被留在洞穴里的斯莱特林挂坠盒,是假的。 真正的挂坠盒,早就被克利切用幻影移形带出了洞穴,藏在了这里。 ...... 小精灵瞪大眼睛。 他肿大的鼻子微微扬起,那是因为惊愕。 随后他似是意识到了李林身份,抬起手臂,两根手指即将彼此相触,发出响声。 那是无杖施法的前兆。 可是安静的客厅里起了风,纯净的阳光里多了些别的颜色,山楂花的味道突如其来地飘散在空气里。 金紫色暮光一放即收,李林出现在克利切的面前,他的手掌微微抬起,就这样安静地按在克利切没有毛的头顶。 因为急速移动扬起的衣角尚未落下,克利切看见这个陌生的男人嘴角勾起弧度。 无穷竭尽的绿光填满了他的眼睛,似是充塞了这片天地。 李林松开遮住克利切眼睛的手掌,家养小精灵衰败的身躯像木头一样直直倒在地上。 吱吱吱,吱吱吱—— 客厅的帘子中突然响起一连串的尖叫声,那是被称作咬人仙子的恼人魔法生物,可是还没等它们振翅飞起,便被一阵肃杀的气息盖过。 那是之前霍格沃兹异变之夜时,李林顺手薅的冬相影响。 李林的视线从那张开始生效的冬相影响上掠过,停留在已经泛起白霜的橱柜上。 那里面是一堆施加了黑魔法的物件,在严苛的冬相影响下全数陷入了沉寂。 在那一堆看起来就非常不凡的物品中,只有两个盒子看上去分外朴素。 李林翻开了第一个灰扑扑的盒子,那里面是一枚梅林骑士团一级勋章,绶带上写明是为了奖励小天狼星的祖父,为魔法部做出的突出贡献。 这个突出贡献实际上就是捐了一堆金子。 “捐精啊......”李林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感慨,随后伸手按在另一个盒子上。 手掌微微用力,盒子纹丝不动。 似乎用正常手段完全无法打开这个盒子。 李林不是正常人。 “阿拉霍洞开。” 同样不起眼的纪念盒咔哒一声打开,斯莱特林那绿色的挂坠盒出现在李林面前。 将其如法炮制后,李林掏出怀表看了看,距离他离开霍格沃兹一共过了七分钟。 七分钟,去客串一把打野,抓个老鼠应该来得及吧? ...... 陋居。 这是韦斯莱一家的居所,单从外表看,和破旧的冈特老宅有的一拼。 平日里这个时候,亚瑟先生理应在魔法部上班,而莫丽太太则在家里打扫卫生,整理花园的环境,他们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已经毕业工作。 除去最小的儿子罗恩和小女儿金妮以外,其他人都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因此平时的陋居实际上并不拥挤。 当然目前很明显不是正常事态——各国的魔法部纷纷倒台,古灵阁也跑路了。因此无论是亚瑟,还是他那个担任古灵阁解咒员的儿子,此刻都只能赋闲在家,等待着每周定时上门发放津贴和救济的巫师。 对此,韦斯莱家其实也不算太痛苦,毕竟他们总早就穷习惯了。 在二楼的楼梯上,还没有达到入学年纪的罗恩·韦斯莱逗着放在自己膝盖上的那只老鼠。 他手里拿着几颗偷偷藏下来的干瘪玉米粒。 “吃啊,吃啊,斑斑。” 莫莉和亚瑟对坐在一楼客厅的桌前,虽然他们的处境并不理想,但是脸上却没有多少难受的神色。 韦斯莱一家总是这么乐天。 直到李林一脚踢开了他们的门。 “韦斯莱们,出来迎接你们的王!”李林无视了目瞪口呆的韦斯莱一家成员,目光移动停留在罗恩身上,露出一抹喜色。 确切地说,是落在他膝盖上的那只小老鼠身上。 当然在场的其他人并不这么想,他们只觉得李林要对罗恩动手。 “看这边!”莫莉和亚瑟几乎同时抽出魔杖,他们发出怒吼,试图吸引李林的注意力。 他们如愿看见看见李林回头,然而那双瞳孔中却闪动着妖异的红色。 魂魄出窍。 所有和李林这双眼睛对视的人,都一个接一个地陷入沉默中,甚至包括罗恩。 他突然伸出手攥住老鼠斑斑,无视了它惊慌失措的挣扎,将它递到李林手中。 李林掰直了老鼠的脑袋,与其对视。 一瞬间,小矮星彼得便陷入了浑浑噩噩的永眠中——不是暂时压制,而是如老巴蒂·克劳奇一样,被李林彻底抹掉了自己的人格,只余下夺魂咒所制造出的表层伪像。 这是为了蒙骗小天狼星。 李林不认为小天狼星会让彼得安稳地死去,以小天狼星·布莱克的心态,一定会要求彼得清醒地面对自己,而他显然没有控制住小矮星彼得的手段。 贴心的李林给在场所有人埋下一个暗示后,抽身远去。 ...... 对角巷,巫师银行,小天狼星的办公室。 李林再度出现,见到有些患得患失的小天狼星后,将手中的老鼠丢了出去。 那只老鼠在空中便开始变形——小天狼星认得真切,那不是变形咒,而是解除阿尼马格斯! 小矮星彼得滚落在地上,在见到小天狼星后,满脸恐惧,却说不出一句话。 小天狼星的脸上先是惊讶,随后慢慢扭曲,他转过头直视李林,声音沙哑:“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了?” “他被我废掉了魔法能力。”李林随口胡说八道,敷衍小天狼星。 他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金紫色暮光中。 小天狼星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在长久的寂静后,从他的嗓子眼里迸出一声尖锐的嘶嚎。 ...... 霍格沃兹七楼,李林的办公室。 李林出现在窗前。 他打开那只魔法怀表。 秒针与分针重合,刚好十分钟。 132 你不曾想过阴谋得逞者在狞笑 李林把手里的笔扔到桌上,然后把那份信笺递给自己的猫头鹰汤姆。 雪白的小团子拍打着自己的翅膀,啄了啄李林的手指,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从七楼的窗户飞入云端。 漫长的时间里,李林一直是凭借着猫头鹰,在遥控指挥魔法界的局势,其中的信息长短不一,视身份和计划不同,或是洋洋洒洒数千字,或是只有寥寥两三个字。 而现在他所寄出的信笺中,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那是李林让格林德沃即刻执行的“计划”。 “速至阿尔巴尼亚森林,击杀血咒兽人纳吉尼,控制伏地魔残魂。” 纳吉尼是一条十二英尺长的巨蛇,后来被伏地魔收服,成为了他的魂器,替他助纣为虐,直到在最后的霍格沃兹之战中被纳威·隆巴顿一剑枭首。 但她曾是人类,源于母系血脉遗留的血魔咒,令她能够自由在巨蛇和人类形态间转化。 纳吉尼曾与纽特·斯卡曼德等人联手,保护过一个默然者,帮助他们一道击败了格林德沃,然而她终究没有逃过血脉的诅咒,最终堕落为一条无知无觉的野兽。 李林确信,格林德沃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在寄出信后大概半个小时,一只银色的不死鸟自八楼落下,停在李林的办公室窗前,从中传出邓布利多平静的声音:“亚托克斯先生,请到校长办公室来。” 当李林推开校长室的门时,看见的是面色平静的邓布利多和脸色有点黑的斯内普。 桌上,摆放着一个敞开的翠绿色挂坠盒,无论是颜色还是大小,都和李林在格里莫广场十二号宅邸中见到的挂坠盒如出一辙。 “我们被骗了,亚托克斯。”邓布利多平静地看着李林,指了指桌上的挂坠盒,“这是假的魂器。” “当然,我不是在怀疑你。”白巫师话锋一转,“你所提供给我的情报,的确帮我们很大的忙——伏地魔设置了三道关卡,每一道都会要了一个成年巫师的性命。如果不是你提醒我带上了西弗勒斯,恐怕我也不得不喝下毒药,面对数以万计的阴尸。” 在原著中,邓布利多贸然带上装着复活石的戒指,中了诅咒导致寿命不足一年,又在洞窟内喝下毒药,时日无多,根本无暇检查拿到的魂器是真是假。 但在此时,他有着充足的时间,又带着斯内普这个魔药大师,身怀格兰芬多剑和魔法石浸出的万灵药。 那一盆子毒药根本没能拦住邓布利多多久,他就这样一口毒药一口解药喝得津津有味。 “汤姆的毒药喝起来就像是放了太久的气泡水,至于万灵药,则有着沁人心脾的甜味。”邓布利多如此描述道。 他拿起那张被放在挂坠盒里的纸条,一字一句地念道: “致黑魔王。” “我知道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死了,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是我发现了你的这个秘密,我已经拿走了真的魂器,并将它尽快销毁。” “我甘冒一死,为你遇到命中对手时,你还只是个血肉之躯的凡人。” “R.A.B。” 邓布利多将这张纸条平稳地折好,贴在自己的心口,闭目叹息。 “我们都忽视了这个勇敢的斯莱特林,他看似追随黑魔头,却在最后一刻彰显了纯血的荣耀和高贵。” “我提议,为勇敢和高贵的雷古勒斯·阿克图勒斯·布莱克默哀一分钟。” 无论是邓布利多还是斯内普,都保持了一分钟难能可贵的沉默。 只有李林关注点落在了一分钟上。 “在遥远的东方,人们每过一分钟,就过了五十九秒。” 没有人来吐槽李林的梗。 “这么说来,我们要找的斯莱特林挂坠盒,早就已经被雷古勒斯毁去。”邓布利多扳着手指,眉头微微皱起,“可距离伏地魔的七个魂器还有距离。” “亚托克斯,你还知道剩下的那些魂器在哪里吗?” “为什么你只关注魂器,却没有听见阴谋得逞者在狞笑?”李林以叹息回应,“你不曾听到孩子们的哭泣,不曾看见城市在分崩离析。你有没有想过,家园不再是家园,朋友不再是朋友?” 邓布利多和斯内普面面相觑,不知道李林又在抽什么风。 白巫师皱起眉头:“阴谋得逞者在狞笑......除去伏地魔——格林德沃!” 他恍然大悟,从校长室的椅子上站了起来,难以遏制内心的激动以至于来回行走,目光锐利:“我居然忽略了他——不,是我又一次被他蒙骗了......他的目的不在于魔法界?” 邓布利多的确知道格林德沃前段日子,赫然违反《保密法》,在苏联发动一连串政变,原本的戈尔巴乔夫下台,而亚纳耶夫则成为了领导者......随之而来的便是自上而下的大肃反。 “但......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邓布利多疑惑地看向李林。 “优质答案,我不知道。” 李林双手一摊:“我又不是没鼻子的秃头佬,也不是在你上面的格林德沃,有可能他暗中在寻找伏地魔的魂器,以期复活阿利安娜来祈求你的原谅呢?” “毕竟我们都知道,伏地魔有着冈特家族的血统,而冈特家族则是佩弗利尔和斯莱特林的血脉传承者......” 邓布利多放在桌上的手掌一下握紧。 他意识到了李林很有可能在暗示自己什么。 佩弗利尔三兄弟所遗留的死神三圣器中,老魔杖和隐形斗篷早就在邓布利多的手中,唯有复活石却始终无影无踪。 ——难道,它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伏地魔制作成了一件魂器? 邓布利多登时心乱如麻。 如果自己拿到了复活石,会不会以此召来阿利安娜的魂灵,对她说声对不起? 如果格林德沃也在寻找复活石,并且已经提前拿到了它......自己又该如何处之? 要知道,那可是盖勒特·格林德沃,就算寻找魂器对他毫无好处,能够给邓布利多添块绊脚石,他也会非常乐意的。 邓布利多痴楞地坐在桌前,许久后才意识到斯内普和李林还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老人轻轻地抬起手臂挥了挥:“你们先出去吧......哦对了,亚托克斯再留一下,这里有一封你的信。”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李林。 焦黄色信封上的火漆里,刻着一个陌生的印鉴。 那是尼可·勒梅的印记。 133 我又想不出题目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尼可·勒梅想和你见一面,要知道他已经几百年没有主动邀请过别人了。” 邓布利多虽然有些魂不守舍,但他还没到被情感冲昏头的程度。 “现在。”李林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可是黑魔法防御术......”邓布利多眉头微微皱起。 李林诧异问道:“你没有多要一份给弗利维的万灵药吗?你真的好绝情啊。” 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一个小时后,李林在诸位学生和教职工的欢送下走出霍格沃兹的大门。 “我走了,别想我哈。”李林站在门口挥手。 “我们会一直想你的,教授。”没心没肺的韦斯莱双子大声喊道。 “老师,我会等你回来。”秋·张的表达比较含蓄,小姑娘的眼圈已经有点红了。 不过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李林标记了,等回到密教世界,就能够把她拉上漫宿。 无论李林平时有多摸鱼,但他毕竟是一个相当有趣的人,霍格沃兹的学生们还是很喜欢他的。 至于教职工们,担忧的则是另一回事。 米勒娃·麦格面带担忧地说道:“他不会就这样中止了对霍格沃兹的津贴吧......” “我想应该不会。”邓布利多摇了摇头,“亚托克斯是个善良的人。” 麦格教授有些无言以对,善良也不能当饭吃啊。 李林的身影愈来愈远,即将消失在远处。 这时,斯内普那如同蝙蝠般的身影从学校里迅速出现,他甚至都不像以前那样快走,而是不顾仪态地急速奔跑,同时面色狰狞。 油头斯内普的咆哮声由远及近。 “你给我站住!” 已经站在桥头的李林面色一变,倒吸口冷气,转身就跑,并不忘放狠话。 “你追我,如果你追到我,我就把你嘿嘿嘿。” 气到头昏眼花的斯内普直接拔出魔杖:“神锋......” 邓布利多一巴掌夺下他的魔杖:“冷静,西弗勒斯——你这是怎么了?” “这个天杀的王八蛋,癞蛤蟆皮里生出来的弗洛伯毛虫......”斯内普破天荒地好不矜持地痛骂,“他拿走了我的福灵剂!” 魔药大师双眼通红地用手比划到:“那么——大一瓶!” “等他回来,我要和他决斗!” 邓布利多和麦格对视一眼,决定好心地不指出斯内普会被李林吊打。 ...... 德文郡位于英格兰西南部,西部毗邻康沃尔郡,东部和多塞特郡及萨默塞特郡相邻,它有两段被分离的海岸线。 尼可·勒梅和他的妻子就隐居在这里,在半个世纪以前,他们曾经居住在欧洲大陆上,做过魔法学校布斯巴顿的赞助人。 在那份信件中,尼可·勒梅附赠了一个神奇的小玩意儿,那是一只金箔叠成的蝴蝶,在李林抵达德文郡后,它就自动从李林的衣襟里飞了出来,在他身前大约一公尺的地方盘旋。 这是道标。 信件里还附赠了一份阅后即焚的地图,然而随着地图的焚毁,李林的眼前却浮出了一个不断跳动的箭头。 如果说这些都是炼金术所能成就的事......那尼可·勒梅可能要比李林所想得更加万能。 半个小时后,李林从金紫色的暮光中走出,接连不断的转移让他的身躯看上去有些虚幻,而李林的鬓角甚至带上了些许霜色。 面前是一条残破的砂石路,在麻瓜们的眼中,这条路是一条断头路,而在李林的眼中,这条砂石路直通不远处森林中的一座庄园。 灰色的砖石墙壁上爬满了蔓藤,墙头矗立着如同石像鬼一般的雕塑,除了这条铺着砂石的道路,周围的树木、灌木、草地和湖泊似乎都和这座庄园气质相合,一切都显得非常地精准。 一位身着黑衣的男人正站在路边,他的礼节完美到令人挑不出差错,一举一动间却带着隐约的僵硬感。 手贱的李林伸手去拍他的头。 黑衣侍者欲言又止,然而李林作为持有邀请函的贵客,这种无伤大雅的行为也没有攻击意图,他属实没有理由去抗议。 对于炼金生命来说,“没有理由”就意味着不得行动。 终于在李林即将扒下侍者裤子,抽出撬棍捅一捅的时候,尼可·勒梅的声音从侍者的口中响起。 “请不要折腾我的仆人了,亚托克斯先生。我在客厅等你。” 李林撇了撇嘴,颇有大佐风度地对侍者说道:“你滴,前面带路滴干活。” 不会记仇的侍者沉默点头,转身向着勒梅庄园走去。 ...... 尼可·勒梅,或者按照翻译习惯,可以称他为尼古拉斯·弗拉梅尔。 从外表看上去,他也就七十多岁的模样,头发还有不小的面积是黑色的,只是小胡子全白了。 深深的皱纹刻在大宗师的脸上,尤其是眼角的鱼尾纹,弯弯曲曲有些略向上翘,让他看上去总是在笑的样子。 他坐着轮椅出现在李林的面前,语调温和:“我从邓布利多那里听到了你的名字,你对经济和财富的理解超乎了我的想象,就连邓布利多也对此叹为观止。” 尼可·勒梅晃了晃手指,轮椅自动转了个方向,它载着尼可·勒梅靠近了熊熊燃烧的壁炉。 一只银色的手臂从墙上伸出来,拿起一张毛毯,盖在尼可·勒梅的膝盖上,几个炼金女仆从门廊里穿过来,为他们送上热气腾腾的茶点。 李林毫不客气地拿起饼干吃的嘎吱嘎吱嘎吱响,他胃口一向不错。 “这次席卷魔法界的经济海啸,哪怕是隐居在这里的我也有所听闻。”尼可·勒梅声音平缓,语调优美,开口先称赞了一番李林,“能够在这场危机中维系诸多英国巫师的性命,真是不得了的青年才俊,将来必定会被写进史书里去。” “我有幸活了很多年,见识是有的,但是聪慧却肯定不如年轻人。我本想请你过来进行一次短暂的交流,解答你的一些疑惑,而我想这些问题,八九不离十都会和魔法石有关。”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深藏在鹰钩鼻梁后面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李林,确切地说,是看着李林手中的那根撬棍。 “但现在不同了,不同了。”尼可·勒梅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很抱歉由我先提出问题,你手里的这根魔法武器,似乎是用了一种特殊的方法,铸造而成的?” 134 难得正经的李林 “或者用另一种说法来描述......”尼可·勒梅把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神清亮地注视着李林的撬棍,“它已经是你的身体一部分了,对吗?” 李林眼睛微微眯起:“是啊,漂亮滴很哪。” 墨绿色桌面上,一张崭新的卡牌翻转过来,在闪烁着微光的金色流质背景上,抽象的笔触勾勒出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他没有五官,柔顺的白发披落在肩上。老者的食指和拇指伸出,手掌中握着一块摄人心魄的赤色宝石。 【“大宗师”尼可·勒梅】 【等阶:第三印记】 【性相:铸、灯】 【尼可·勒梅坚定不移地走在他所认定的道路上,前方是光明的未来。】 【“大宗师”尼可·勒梅信奉等价代换的准则,他也善于解读镜子的密文与日月的天象。他擅长灯,更擅于铸。】 【当尼可·勒梅持有贤者之石时,将被视作不完全的长生者!】 “魔法石给了我很多时间,所以我学会的东西也很多。”尼可·勒梅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你似乎对炼金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只要我认清了自己的软弱,那我就是无敌的。”李林答非所问。 大宗师笑着摇了摇头,他的眼神很清澈,就像是被涤荡过的天空。 “对,对,认清自己,是炼金术中的第一课。” “我一向信奉等价代换的准则......我认为,用我所掌握的炼金术,来和你的那种铸造方法交换,会很合理。” 李林收回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个传闻中练出贤者之石的老头,恍然大悟:“原来是发任务的中立NPC啊,那我领取。” 不太能理解李林在说什么的尼可·勒梅心中升起一丝不安,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好像不太正常啊...... 清了清嗓子后,这位整个魔法历史上屈指可数的大宗师打了个响指,一面墙壁自动翻转,伴随着尼可·勒梅的手指移动,一行行拉丁文被书写在墙壁上。 “众所周知,炼金这一词汇起源于古埃及,最初是那些巫师们试图将将贱金属伪装成贵金属。” 尼可·勒梅指了指那行拉丁文公式:“比如将铜和锌制成的合金,可以在外观和硬度上很接近黄金。” “埃及人留给炼金术最重要的东西是《翠玉录》,这是刻在一块翡翠石板上的密钥,是世界上最早的炼金术典籍,一切的炼金术都由其中生发出来。” “随后,时间来到古希腊时代。那些哲学家们对炼金术最大的贡献,就在于炼金术的哲学化,世人所熟知的雅典学派三贤人,诱发了原始炼金术中的元素论。” 说到这里,尼可·勒梅停了停,看向李林,“你不会连元素论都不知道是什么吧?” “这个当然知道啊。”心虚的李林死鸭子嘴硬顾左右而言他。 尼可·勒梅当然不会看不出来,李林对此是一无所知。 “好吧,看来你是得补补课了。”尼可·勒梅哑然地笑了,“不过这样也好,我想我们都有了交易的基础。” 他抬起手,一个由炼金术驱动的黑衣仆人将一份有些泛黄的手稿放到了他的手中。 “我的一部分手稿,记载于炼制出魔法石的前夜。”尼可·勒梅说道,“炼制魔法石是不可以取巧的,而我当时的行为几近于自杀,所以这也算是我的遗嘱。” 【密教典籍:《尼古拉斯的遗嘱》】 【由法国的炼金术师尼古拉斯·弗拉梅尔,在炼制贤者之石的前夜以拉丁文写就,本文献在其他地方也时常以抄本形式被发现,传闻其中密藏着不死的钥匙。】 【这份手稿主要记载了炼金术师得到某位光辉灿烂的天使启发后的自身技艺。这份手稿认为炼金这一过程本质上是“事物的转变”。书中记载了多重超乎世人想象的炼金技术,以极为详尽和务实的笔触,描述了炼金术和占星术背后隐藏的种种深意......】 【完整阅读后可获得残典·铸相四阶秘传。】 【完整阅读后,有一定几率得到一份入迷。】 李林看了看这份手稿,眼神不加掩饰流露出贪婪。 尼可·勒梅对此毫不奇怪,如果李林对此毫不动心,那他甚至还会有些头痛——魔法石是不可能用来交易的。 但李林是不会把撬棍交出去的,毕竟撬棍在某种意义上等于他的把柄,让年晖寒来握自然是一件美事,要是让尼可·勒梅来把玩...... 没有下限的李林顿时一阵恶寒。 但是《尼古拉斯的遗嘱》对他非常重要,作为哈利波特世界中所有炼金术的集大成者,这份密教典籍的价值连系统都承认。 “我需要一个炼金工房。”李林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撬棍轻轻敲着自己的额头,“这根撬棍作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是不可能给你的,但是我很快就会炼制下一件奇物......届时,你可以全程旁观。” 他有预感,自己将会在这里铸就第二件奇物,以此踏入第二印记。 “好吧,我想这还挺公平的不是吗?”尼可·勒梅笑着说道,“毕竟我付出的也不是最宝贵的东西,那么它是你的了,另外,你的炼金工房在这条门廊的最深处,如果你要开始你的铸造过程,可以让炼金仆役通知我。” 他把那份手稿递到李林的面前,随后转过身,操纵着轮椅出门。 随着大宗师的离去,某种庞大而无形的压力随之远去。 那是一个涵盖了大半个德文郡的炼金阵,它环环相扣,繁复精妙,勾连着德文郡本身的地脉,却又以整个庄园为中枢。 而整个庄园则以尼可·勒梅本人为中心,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等到尼可·勒梅彻底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一位炼金仆役出现在门口,将李林带到了一处空置已久的炼金工房。 尼可·勒梅并不是孤寡老人,他也曾经收过一些学徒,然而在他这种大宗师眼中,那些学徒的天分也太低劣了些。 当这些学徒因为各种原因去世后,这些曾经的炼金工房就空置了下来。 和门外不同,门里的空间覆盖着一层宛若轻纱的物质,无论是天花板还是墙角都覆盖着一层闪光的粉尘,那是为了以防爆燃的炼金粉尘。 房间中央的天花板上,一盏巨大的金属吊灯垂下来,烛光晃动摇曳,在闪光墙壁上投下庄严的影子。 吊灯下方是一张巨大的沙盘,稀奇古怪的连锁反应装置陈列在沙盘上,充分利用了沙盘上的每一寸空间,看起来和这个炼金工房有些格格不入。 135 正在闭关的李林 这件庞大的沙盘是一件一级的灯相奇物,效果是通过拨动沙盘上的连锁机器,达成某种推演的结果。 至于代价,则是每拨动一次机器,都要承担一小部分的霉运——这份霉运将会在一个月内以某种方式反馈出来。 通常情况下,这种霉运不会置人于死地,也就是有些麻烦而已。 但这份沙盘的前一任主人,也就是这个炼金工房的学徒,他是正在做炼金炸药试验时,被霉运反馈了。 一个小小的变量被忽略,直接导致这个愚蠢的学徒被炸掉了上半身。 李师傅翻动着手稿,在翻译模块的帮助下,一些专门的隐喻也被直白的话表示出来,例如尼可·勒梅先前提过的“四元素论”,本质上就是希腊式炼金术的基础。 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这三位雅典学派的贤人们,认为世间万物由四种元素组成:气、水、土、火。 其中每种元素都代表四种基本特性,即燥、湿、冷、热中两种特性的组合。 ——土是燥和冷的结合;水是湿与冷的结合;气为湿与热的结合;火为燥与热结合的产物。 这种思想为炼金术的物质转化理论提供了理论依据,可以说炼金术的主要思想就来源于这一时代。 大约公元1世纪,在亚历山大的炼金术士已经基本确立了炼金术实践的基本步骤。 获得原料,在经过黑化的过程,将其变为死物质,再通过转化,得到自己所想的产物。 这就是后来炼金术“理解、分解、再构筑”思想的原型。 同时炼金术士们还提到了通过在“转化”中加入“种子”来完成转化的构想。 尼可·勒梅认为这就是最早对“贤者之石”的追求,但他也在手稿中指出,彼时贤者之石的概念尚未明朗,炼金术师们甚至还用“阿佐特”之类的东西来描述。 炼金术与占星术同样密切关切,通常采用的炼金术符号,最早就是直接使用的占星术符号。 用太阳代表黄金,月亮代表银,后来又对其稍作改变,比如水银的蒸馏就是将水星的符号和蒸馏的符号结合。 当李林阅读完这份希腊时代的手稿后,一阵突如其来的炽热开始从他的左手蔓延上去,他扯下了手套,发现自己的手背上的源石结晶已经蔓延到了手腕部位。 病情有加重的趋势。 他皱起眉头,弹动了一下手指。 嗤。 一块被摆放在桌上的黄铜块,突兀地被烧掉了。 没错,就是被烧掉了。 白雾般的火焰扩散开来,像是一个烟圈,这个烟圈笼罩的范围内,一种能够安抚情绪的力量宛如海潮般涌动着,李林感觉自己的大脑似乎放空了一部分。 【金属技艺】 【性相:铸】 【每个铸相的学徒都有属于自己的技艺,或者说,没有自己技艺的学徒,就不能被称之为追奉铸的工匠。】 【熔金术之六:黄铜】 【效果:安抚情绪。】 【黄铜热烈地安抚着所有不安躁动的心,有人说他们的皮肤因雄鹿那黄铜的眼泪烫出水泡。】 就好像所有的启相学徒都会开门,铸相的学徒自然有独属于他们的技巧,现在觉醒了这份技巧的李林,已经可以被称为真正的铸相学徒了。 借着燃烧黄铜带来的镇定效果,李林换了个姿势,开始看下一份手稿。 “炼金术的单词是Alchemie,人们认为它来源于阿拉伯的语言,而在更为光明的年代里,更多的巫师认为它源于希伯来语,意为上天的启示。” “大约公元7世纪,阿拉伯世界崛起,并在接下来的300年内迅速攻灭了波斯,击败拜占庭,占领西班牙,俨然成了站在欧洲东方的强敌。” 尼可·勒梅在写下这些话时,笔触略微有些颤抖。 “关于阿拉伯炼金术的起源,公认的第一个大师是大马士革的王子哈立德·伊本·亚连德。经过研究,我确信哈立德王子是从一本名为《智者克拉索斯之书》的秘密典籍,得到了启示。” “大约在公元9世纪,扎比尔·伊本·海扬的名字出现在阿拉伯炼金术大师名录中。” “炼金术师和巫师们常常就此争议,扎比尔这个名字究竟是属于一个人,还是一个类似于教皇头衔的传承圣名,总之因扎比尔的贡献,炼金术正式由一门技术变为一门学问。” “扎比尔是什叶派的一支——伊斯梅伊派的传人,这一派最大的特点就是坚信在世间经典中,存在着【真理背后的真理】。” 李林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种描述只能让他想到密教世界中的“辉光”。 单纯的深思是不会有结果的,李林的优点就在于他会知难而退。 在阅读完阿拉伯时代的记录后,第二个金属技艺也对他敞开了怀抱。 【熔金术之三:锡】 【效果:增强五感。】 【增强你的五感!雨后的世界总是更加清新,碧绿的叶子和蔚蓝的天,太阳在云层后闪烁着金色的光,且来歌颂新的一切吧。】 这些专属于铸相学徒的金属技艺,无法被等阶所衡量,就像启相学徒的“开门”效果一样,直接和他们本身的精神灵性挂钩。 李林一开始以为这些技艺是秘传的一部分,但很显然只有他完全读完《尼古拉斯的遗嘱》,才能真正得到那份被遗留在手稿中的秘传。 尼可·勒梅是一个划时代的人物,在他之前,炼金术绝大多数的理论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对于贤者之石,也只是一个“成就式的头衔”,谁都想宣告自己完成了这个成就,谁都没能成功。 要不怎么说,炼金术是巫师最好的伙伴呢?你的老师会牛了你,你的妻子会绿了你,你的孩子会长得不像你......但炼金术不会,说不会就是不会。 将古埃及和中世纪两个时代的炼金术粗略读完后,李林的脑子里又冒出来了四个金属技艺。 分别是推动物体的“钢”,拉动物体的“铁”,煽动情绪的“锌”,以及减缓时间流速的“镉”。 当然,他手腕上的矿石结晶也一路蔓延到了手肘的位置,看上去很是触目惊心。 李师傅在尼可·勒梅的庄园中闭了一个月的关,将风起云涌的魔法界完全地抛在了脑后。 136 这贞德河里吗? 首先,是身在苏联的格林德沃宣布建立独立的巫师国度,随后宣布正式加盟苏维埃,将德姆斯特朗并入苏联的境内。 时任领导者的亚纳耶夫与其一拍而合,借助格林德沃币值改革的东风,以及大量巫师的帮助,将这个垂死的庞大国家一点一点地挽回过来。 包括邓布利多在内的绝大多数巫师都被格林德沃这一手玩的眼花缭乱,无论是巫师国还是苏联,单独一个都只能被群狼环伺,而当他们绑定在一起后,所发挥出的力量要远胜于1+1。 盖勒特·格林德沃,这个拥有一部分英国血统的欧洲男人,现在俨然成了隐藏在苏联背后的新一任灰衣主教。 对于这个称呼,巫师们很是陌生,而麻瓜们则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昔年一手搅动风云,维持了足足四十年苏联意识形态的米哈伊尔·安德烈耶维奇·苏斯洛夫。 彼时他便是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西方意识形态的攻击,无论是己方还是敌方,都敬畏地称其为“灰衣主教”。 格林德沃的手段要比苏斯洛夫更强大,更防不胜防,更润物无声,毕竟用言语和行为改变他们的意识形态,远不如一记一忘皆空来的卓有成效! 甚至在苏维埃中央的批准下,连夺魂咒都被格林德沃释放了两次,分别用来对付落败后的戈地图和叶利钦。 其次,还是格林德沃搞出来的事。 他宣布组成由巫师构成的战略军队——新红军。 原本就已经支离破碎的《保密法》彻底被捅破,然而令保守派巫师们惊愕的是,没有麻瓜来讨伐他们,取而代之的则是各国领导者的一次次磋商和交流。 格林德沃掀起的改变令所有的世俗界领导者们,在恐惧的同时也不禁开始思考起巫师的价值。 巫师不会,或者说很难控制一个国家,因为他们人数太少了,世界上所有的巫师加起来,也只能算是一个少数民族。 满族人入关的时候,还有足足三十三万人呢。 用某个国家的话来说:我看这些巫师的眼睛都很纯真,闪耀着一股野性的美嘛。 既然不必担心他们反客为主,又不希望他们投向别处,就只能许以利益,诱以恩情,晓以大义。一时间各国纷纷宣布成立本国独有的战略巫师小队。 仅仅四天后,美利坚在太平洋十字路口,即火奴鲁鲁檀香山附近,施放了最新研制的战略级魔法,咒语为“AccioNucleibomba”。 意为“核弹飞来”,简称“招核”。 魔法造成的效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可怕,四百米高的巨浪在一瞬间盖过了火奴鲁鲁,随后丝毫不减地向着四面八方而去,约在四个小时后,第一波海浪出现在日本东海岸。 魔法所的巫师们被迫现身,在付出惨重伤亡的代价后,终于稳定了日本列岛,不至于被连绵不绝的地震拖入海中。 至此,战略级魔法一跃至与核弹等同的地位。 而在“核弹飞来”释放后的第二天,格林德沃现身于科拉半岛超深钻孔附近,施放了第二个战略级魔法,咒语为“Terrae Reducto”。 意为“地核粉碎”。 格林德沃当然不能以一己之力粉碎整个地球,但是他有着得天独厚的施法环境——科拉超深钻孔。 这个苏联在冷战竞赛时留下的超深钻孔达到了惊人的12000米以上,是抵达地球最深处的人造物,彼时的科学家希望抢在美国前面抵达莫霍面——即地幔和地壳之间的界面。 莫霍面是一个地震波的强反射面,即可以通过这层界面,在一定范围内观测和干涉到地震。 一般情况下,莫霍面在大洋中是五千米到十五千米深度,在岛弧则是二十到三十千米,在大陆则达到了四十千米以上,若是在青藏高原的则达到了惊人的八十千米。 一言以蔽之,格林德沃借助着科拉超深钻孔,直接钻透了剩下的八千米地层,也就是说整个欧洲范围内的地震控制权,全部落到了苏联手中。 借助着战略级魔法的影响力,格林德沃随后出现于阿尔巴尼亚的森林中,在各国殷切地配合下,所有阿尔巴尼亚的森林都被掏空,堕落为巨蛇的纳吉尼和只能寄居于小动物身上的伏地魔,被一网打尽。 握有伏地魔,又疑似拥有伏地魔魂器的格林德沃,顿时让邓布利多投鼠忌器。 ...... 李林对此毫不知情。 花了一个月读完尼可·勒梅笔记后的李师傅出关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中气十足的声音席卷尼可·勒梅庄园,李林仰天大笑,心想自己待会该怎么给自己做截肢手术。 他这左手是已经烂没了,伴随着金属技艺的日渐深入,李师傅的矿石病感染也在加重,他不得不直接利用熔金术烧掉了伏地魔的灵魂残片,以期缓解大限的到来。 当尼可·勒梅出现时,这位博学多识的大宗师也被李林的样子给吓了一跳。 他见过许多狂热炼金学徒,为了炼金实验做出种种牺牲,但哪有人把自己的胳膊变成被晶体覆盖的模样? “我能采一点下来吗?” “不行。”李林斜眼睨他,“差不多得了,咱俩谁研究谁啊?快点准备一下,我要开炉炼铜了。” “这炼铜,多是件美事啊。” 被拒绝的尼可·勒梅也不气恼,本来这就是李林自己的研究成果,一个合格的巫师要为自己的研究承担责任。 既然李林主动提出要动手铸造,尼可·勒梅也乐见功成,很快,他们便身处于勒梅庄园的地底,一处庞大的炼金工房内。 “我曾经就是在这里炼制出了魔法石。”尼可·勒梅环视着周围的环境,有些怀念,“我现在还依然能够想起,当时的景象,我和我的妻子......”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李林用完好的手捂住了尼可·勒梅的嘴,“你旗子再树下去,我怕等会直接把你庄园给炸没。” “为什么会这么说?”尼可·勒梅有些不解,“等完成了这次试验,你就可以回去陪陪你家人什么的——” 李林被不停插旗的大宗师气到昏厥。 好在文中一旦出现这种描述,一般就意味着主角没有被气晕。 无论如何,无论是按照占星术的推演,还是系统面板上的时节,都证明今天是最适合炼金的时候。 【当前世界:哈利波特】 【当前季节:野心勃发的时节。】 【即林地之风逆转方向的时节:食欲伴同凡人一并高升。】 【当前时节,野心家开始活动,欲求飞升之人谋定而后动,一切谋求皆被允诺。】 【回归条件已满足。】 临时抱佛脚的李林搬来一堆尼可·勒梅的实验笔记,一边照着上面的记录打开面前的煤气炉升温,一边取来几块金属放入坩埚中。 尼可·勒梅抱着双臂坐在轮椅上,看的面部扭曲。 137 传世奇物·悲叹之枪 先不提尼可·勒梅在自己身上到底布置了多少保护措施,李林看似下饭的行为其实饱含深意。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系统面板,在确认身负司辰·白日铸炉的注视后,首先向坩埚中放了点手臂上刮下来的源石碎片。 随后,他将手指探入了煤气炉的火焰里。 被源石覆盖的手臂完全没有感到疼痛,倒像是被一团暖水浸泡。 铸相秘传·炽热的熔渣。 火焰一瞬跳动,由赤红变作纯白,一层暗淡的青色浮动在火焰的外侧,像是跃动的波澜。 某种庞大的幻影从炼金工房中一闪而逝,尼可·勒梅警觉地抬头,却无从得知幻影的去向。 “那是什么......看上去很像是寄宿在某种事物中的灵魂——或者说是某个存在。”尼可·勒梅在暗中思忖着,却没有出声打断李林的行为。 李林知道自己的举动并非无的放矢,成熟的炼金术需对应四种过程,黑化、白化,黄化,赤化。 漫宿之中有四位铸相司辰,狮子匠、弧月、昕旦、白日铸炉。 但问题在于,在这四位铸相司辰之前,还有一个已经寄了的古老司辰·燧石,通过观察自己的面板,李师傅确信这位古老司辰似乎通过某种方式在自己身上下了注。 对于绝大多数密教学徒来说,都不必考虑燧石的影响,就算祂过去对应着炼金术中的“黑化”,但伴随着燧石被白日铸炉粉碎殆尽,与祂有关的知识和仪式早已失去效力。 司辰·燧石所昭示的黑化过程,一般情况下是被狮子匠所替代的。 因为在醒时世界所流传的希腊神话中,赫拉克勒斯击败了他的劲敌,大地之子安泰俄斯,将其扼住喉咙从地面上提起,失去大地接触的安泰俄斯登时气力不支而毙命。 醒时世界的神话多为更古老的年代所流传下来,对真实历史扭曲过的描述。 在这个故事中的赫拉克勒斯,彼时正是尚为凡人的狮子匠,而安泰俄斯,则是象征着大地的两位古老司辰,其一为燧石,其二为转轮。 转轮被另外一位司辰谋杀,而燧石在这里,或许是象征着祂在炼金过程中的地位被狮子匠彻底夺走。 对此,一向有着灵活道德底线的李林,决定两手抓,一边往自己身上刮源石碎片,一边大把大把往坩埚里面加青铜块。 一部分密教典籍中认为狮子匠的代表金属是青铜,但李林觉醒的金属技艺中,四位铸相司辰的代表金属是更为高端的存在,狮子匠真正的代表金属,理当被命名为“天铜”。 不过,狮子匠和李林一样有着灵活的道德底线:没有天铜就无法铸造了吗?金属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狮子匠祂对此一向是没什么所谓的。 于是在尼可·勒梅愈发见鬼的眼神里,如同光环般的金属蒸汽开始从坩埚中升起,密集地盘旋在头顶上空,像是一片青铜色的云。 【上升的热力】。 李林抽空瞟了一眼系统桌面上出现的铸影响,觉得自己应该是走对了。 黑化之后,是白化。 白化对应着司辰中的弧月。 白化昭示着摆脱和自我解放,在这个阶段,金属摆脱朽坏的身躯,其精神和灵魂相遇,其本质被揭露无遗。 而弧月的尊名正是揭露无疑之神! 李林从边上抄起一份银砖,毫不痛惜地拿起专门用来切开金属的刀,将其剁成数条放入坩埚。 哪怕明知道李林有着自己独特的铸造方法,尼可·勒梅也觉得这未免太过粗暴莽撞,难道他不用计算金属比例的吗?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尼可·勒梅视作朽木粪土的李林,还在乐呵呵地往坩埚里添白银,直到填入坩埚的白银条全都在高温下化为盘旋的蒸汽。 尼可·勒梅顿时不说话了。 随后是黄化的过程。 同样是找不到最优解的替代金属,李林掏出一大堆金加隆就往坩埚里放,同样等到它们全都变成蒸汽后,拿起最后一样主料,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烧杯,哗啦一把倒进坩埚。 尼可·勒梅看的眼角直跳。 好歹那也是一份能够用来延寿的万灵药,就这么粗暴地当做溶剂来使用,这合理吗? 如果他向李林提出这个问题,那么李师傅一定会告诉他,非常合理。 对应赤化过程的司辰,是铸相司辰中的白日铸炉,然而李林手头上,最和贤者之石接近的源石碎片,已经被当作“黑化”的基底加进去了。 尼可·勒梅虽然不可能拿出魔法石让李林敲碎了当做原料,但是魔法石浸出的万灵药,同样可以起到“赤化”的象征。 炼金术的四个阶段已经完成,而在添加了一味辅料后,这四个阶段也形成了循环。 李林沉吟了一瞬间,从墨绿色桌面上拿出了一份D32钢。 尼可·勒梅瞪大了眼睛,那很明显是一种从未出现在世上的金属,单从外形和颜色来看,这重金属一定具有超凡卓绝的硬度和延展性。 这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金属。 釜中的金属溶液已经彻底沸腾,却没有其他多余的味道,而是宛若一片荡漾的明亮水面,在纯白火焰的舔舐下变化出奇异的模样。 李林闭上眼睛,回忆着年在自己面前展露出铸造技艺的画面,他的手掌随之跃动,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韵律,将D32钢递向了坩埚。 火焰升腾,铸力澎湃。 盘旋在头顶的四重蒸汽骤然收缩,将李林的手掌包裹在其中。 尼可·勒梅突然有种想要哭泣的感觉,这种情感来得非常,非常的不同寻常。 一位炼金大宗师不该产生这种软弱的情绪,而他现在却因为莫名的愁绪而缅于落泪。 他伸出袖子,抹去眼角残留的泪痕,看着李林向前伸手,自四重颜色的蒸汽中,将那柄新铸成的武器抽出。 那是一把通体银色的华丽长枪,吞口处点缀着着天使和星辰,银白的枪刃上覆盖着无数道繁复的痕迹,宛若圣灵庄严的羽翼。 在枪柄的末端,金色的火焰如笔走龙蛇,在其上落下了拉丁文的铭文。 “Lamentum”,意为“悲叹”。 “这下可真是极霸矛了。”李林感叹着,空手抓起炽热的坩埚,将剩余的金属溶液倾倒在这柄瑰丽长枪的枪尖上。 那一瞬间,所有的金属溶液都汇入了枪刃之中,一道四色的圣痕顺着枪脊一路延伸,直至没入枪尖的尽头。 淡白的寒意从瑰丽的枪刃淌下,被炼金术覆盖的地板无声地附上了一层白霜,旋即,一朵又一朵纯白的百合从白霜覆盖处生发,散发出清冽的花香。 那是卡萨布兰卡,意为“冥府百合”。 当尼可·勒梅注视着那些纯白的花时,一股无从辨别的悲痛陡然攫住了他的内心,比之前更加强烈,也更加防不胜防。 他很快意识到,这便是这柄长枪的力量,甚至无需刻意刺中目标,仅凭挥舞,便能令旁观者陷入深深的悲痛中。 此即传世奇物·悲叹之枪! 138 从炸尼可·勒梅结束【加更】 李林调转枪尖,仔细端量着这柄过于瑰丽的长枪。 【悲叹】 【一阶铸相奇物。】 【特性:悲悯。伴随着挥动和戳刺,它能够释放出令活物悲伤的猛毒。时间愈久,毒性愈烈。】 【此物在铸造时,因铸造者内心的悲恸得以成型,听闻有人能藉着寒冷的回忆,挑落每一颗尚还炽热的心。】 【特性:失温。伴随着劈砍和格挡,它将会不断夺取周围一切的温度。时间愈久,褫夺愈多。】 【此物曾一度解脱金属的躯壳,在这个过程中,它失去了温度。火是严冬,却是带有温度。火是暖春,却会耗尽一切。】 【描述:某位学徒以至坚的事物锻铸出它的形体。炼金是铸之表象,铸乃炼金之种壤。】 尼可·勒梅忽地一下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健步如飞来到李林边上,一边抹眼泪一边瞪大眼睛观察这柄新鲜出炉的长枪。 “这就是你炼金出的成果......与其说它是一件武器,不如说更像是一件特殊的道具。” 老头儿不停地围绕着李林转圈,似乎这样就能逐渐适应悲叹之枪的效果一样,直到他一个不慎一脚踩到一朵冥府百合,再度语无伦次地涕泗横流。 李林看着新鲜,特地把悲叹之枪在尼可·勒梅身前晃了晃。 接连不断的debuff让尼可·勒梅差点被眼泪鼻涕堵住气管。 老头儿连忙拿出万灵药给自己灌下,这才解脱了不断侵扰的悲恸回忆。 “我们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要怕,微笑着去面对它。”李林站着说话不腰疼,对尼可·勒梅源源不断地输出垃圾话。 尼可·勒梅心有余悸地退开两步,警惕投去目光:“你难道不能主动控制炼金武器的效果吗?” 李林佯作深沉点头,随后摆出一个扭曲姿势:“但是,我拒绝!” “我一辈子最喜欢的,就是对自以为是的要求说不!” 尼可·勒梅下意识地灌了一口万灵药,暗中思考邓布利多是怎么忍耐这家伙这么久的。 见到尼可·勒梅不回应,李林开始左右探头寻找利器。 “你要干什么?”尼可·勒梅警觉看去,他感觉到李林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是很正常。 “贯彻一项从古至今的教导。”李林随口说道,“工匠只有摧毁他最珍视的工具后,方能达成至高成就。” 李林随口一句话让尼可·勒梅再度陷入思考。 你要说李林是正常人吧,他种种行为都和正常两字不搭边,你要说他是精神病吧,他有时讲的话还颇具深意。 另一边李林终于找得到了一把足够大的仪式刀,在自己周围摆下足够剂量的黄铜块后,在自己的肩头一刀砍落! 咔啦。 已经完全被源石结晶包裹的手臂发出沉闷的坠地声,在肩膀根部的切口处,分布着密密麻麻宛如螺旋的晶体,像是点缀着璀璨星火的夜空。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某个已经躺尸很多年的古代司辰。 “燧石嗷,你可别给我在漫宿逮着了,你要是给我逮着了,工具给你薅掉,石头给你砸碎,必须打你脸!” 李林不停地抽冷气,矿石病让他的左臂完全坏死,但是伴随着手臂的切除,诸如痛苦一类的感受重新开始回归大脑。 好在熔金术之六·黄铜能够安抚情绪,好比一记大剂量的**酊,让他还有空对某个坑了自己一把的古代司辰指指点点。 尼可·勒梅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眼角微微抽搐,不过他已经活了六百多岁,可谓是身经百战见的多了,当即倒了一杯万灵药出来放在李林身边,表示急救有我,你放心切自己。 有魔法石在,就算是当场寄了,也能救回来。 李师傅对此嗤之以鼻,魔法石?比得过白日铸炉千锤百凿的能源紫水晶吗? 李林闭上眼睛,鼻息间喷吐出炽热的火星,他的气质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仿佛铸炉中光芒暗淡的炭火,重新亮起了深红的火星,将他铸成了冰冷坚韧的钢铁。 李林的右手握住那柄长枪,调转枪尖,刺入肩膀的根部,一点点地钻透坚硬的晶体,深入骨和血的最深处,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祈请不焚之神,祈请镜子女王,祈请纯白黎明,祈请黄金将军......” 墨绿色桌面上,代表【专属秘传·石中火】的卡牌骤然大亮。 一切追奉秘密的超凡者皆有欲求,李林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无欲无求的人,但是他却没有代表欲望的卡牌。 现在看来,并非是他没有欲望,而是他的欲望实在复杂难解,只能以秘传的形式表达出来。 在哈利波特世界搜集了这么久的魔咒,李林早就凑够了升级所需的条件。 赤红色的边缘如同火焰般流动着,短暂的沉寂后,旋即大放光明。 【一阶专属秘传:炉火的证词】 【等阶:伪典。】 【性相:铸、燧】 【我已证明需证明之物。】 短暂的迟滞后,一条新的提示骤然从李林眼前浮现,仅仅是注视,便感受到被烫伤般的炽热。 【司辰中的白日铸炉已投下注视!】 上次白日铸炉投下注视,还是在炸切尔诺伯格...... 意识到有大事要发生的李林抬起头,大发善心示意尼可·勒梅赶紧跑路。 隐约感受到某种高温正在酝酿的尼可·勒梅二话不说,一个幻影移形离开了自己的炼金工房,甚至还不放心地开启了多重炼金阵。 李林瞪大眼睛,他一直是个好胜心贼强的人,他怎么能容忍有人跑得比他还快? 李师傅刚想站起祸水东引,源于身体内部的炽热便再也压抑不住。 噗哩噗哩噗哩噗溜溜溜溜溜溜—— 澎湃的火流将空气点燃。 ...... 尼可·勒梅的炼金工房消失在夺目的金色烈光和火焰里,无数镜面凭空出现,折射出火焰的光芒,试图抵御其强大的威力。 然而磅礴的力量向四周冲击,所有镜子被同时震得粉碎,半边天空都被火光染成了金红色,到处都是燃烧的阳光。 尼可·勒梅站在自己的庄园顶端,瞠目结舌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言语无法形容的庞然巨物缓缓从火焰中出现,那是宛若黑色巨岩般的高塔,又像是披着流动火焰的大红龙,也像是流淌着岩浆的蛮荒大地......它散发出介乎活物和死物之间的气息,赤红的天穹上传来隐约的嘶吼声,像是咆哮,又像是雷鸣。 占地面积庞大的尼可·勒梅庄园在一瞬间被毁掉了三分之二,所有与其勾连的地脉齐齐断裂,环绕在德文郡两侧的海洋高高扬起波涛,宛如终末时的哀哭。 许久之后,尼可·勒梅才小心翼翼地派出炼金仆役进行搜查,然而李林就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空气中依然漂浮着燃烧的火星,但萦绕在废墟上的火焰已经熄灭。 这片燎燃的废墟业已熄灭。 139 【幕间·稚子牵衣问,归来何太迟】 一周前,格林德沃收到一封邮件。 那只白色的猫头鹰带着一封沉重的信笺,停在了他的窗前。 他打开信笺,一枚黑色的宝石落到了眼前,宝石的切面上带着冰似的的裂痕。 格林德沃的呼吸停止了一瞬间,他颤抖地伸出手,拿起那枚宝石,放在眼前详细端详。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迅速拿起那份信笺,里面还是只有一句话: “行汝当行之事。” 格林德沃凝视着指尖的宝石许久,随后释然地笑了笑。 “真不知道究竟是我在做这些事,还是你推动着我在做这些事......不过这一切本就是我想要的。” 他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 邓布利多回到自己的校长办公室。 李林虽然暂时从霍格沃兹离开,但是作为副校长、校董、以及给全英国魔法界发工资的大老板,自然不可能人走茶凉。 但是缺少了李林,邓布利多最重要的线索来源消失了。 伏地魔的残魂在哪里?他剩下的魂器又在何处?更别说还有野心勃勃的格林德沃环伺,邓布利多一瞬间感觉肩上的担子变得无比沉重。 然而就在开门后,白巫师的神色瞬间变得戒备起来。 只属于校长的高背椅上,坐着一个有着张扬白色头发的中年男人,他正抚摸着福克斯的脊背,背后墙壁上的历任校长画像全数噤若寒蝉。 黑魔王,灰衣主教,战略级巫师,先行者——盖勒特·格林德沃! 他居然赫然出现在了霍格沃兹的校长室,还是坐在了校长的位置上。 老魔杖快速从邓布利多的袖管中滑落,落到他的掌心里。 “你不应该来这里。”邓布利多缓缓地进入校长办公室,轻缓地合上背后的门。 “我从来不这么认为,阿不思。”格林德沃松开自己的手掌,被喂饱了的福克斯拍打着翅膀,飞到邓布利多的肩上。 “圣诞节到了,你可准备好面对这个新世界?”格林德沃松开手掌,点了点桌面,“其实你早就心里有数——当时代的潮汐汹涌而至时,你无法阻挡。” 邓布利多陷入沉默。 他的确是输了,从各国的魔法部崩溃开始,他就已经输了。 “很快,英国就会试图挽留你,因为你是他们唯一能找到的救命稻草,放眼列国,有资格成为战略级巫师的人又有几个呢?” “我依然坚持我的看法,盖勒特。”邓布利多眼神略微有些变化,“魔法的归魔法,麻瓜的归麻瓜。” “那你应当彻底把他们割裂开来,而不是纠缠不清,令人生厌。”格林德沃眼神复杂地注视着自己的老对手,“你想做牺牲品,然而无论是巫师还是世俗的人,他们都不会感激你。” “你应当快些作出决断,阿不思。在你做出决断之前,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格林德沃眼神幽远,“又或者,你想听听我真正的筹码?” “真正的筹码?”邓布利多严肃地说道,“除了战争和死亡,你还有什么手段来要挟我?好吧,我愿意听一听你的想法,但我想你同样不希望事态走到这一步。” “不,不,不。” 盖勒特·格林德沃诡秘地笑了,这种笑容非常地富有魅力,让邓布利多不禁皱起了眉头。 “倘若,我将为霍格沃兹带来一位新的幽灵呢?” 邓布利多按捺着自己的情绪,他隐约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说说看。” “倘若,我能将阿利安娜的灵魂带回霍格沃兹......” “够了,盖勒特。”邓布利多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的把柄已经被眼前这个人的握住。 他内心深处最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冈特家族的戒指,也就是伏地魔魂器之一的复活石,还是落到了格林德沃的手里,也就是说格林德沃已经有能力掌握着阿利安娜的灵魂。 “说吧,盖勒特,你要我做什么?”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让邓布利多放弃自己的部分原则,那必然不会是老魔杖,也不会是隐形斗篷,只能是复活石。 而他追索复活石的缘故,仅仅是为了再见自己的家人一面,对自己那无辜的妹妹阿利安娜说一声抱歉。 “不要把我想的那么不堪,阿不思。”出乎邓布利多的想象,格林德沃的神色冷了下来,“我们都不知道在那场不该出现的战斗中,是谁射出了那道致命的魔咒,所以你,我,还有你那个不堪造就的弟弟,都背负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该怎么去面对她?你有想过再见到她时,该说些什么吗?”格林德沃冷笑着将手里那枚黑色的复活石抛起,又将它抓在手心里,“当然我已经能想象出,阿不福思那个只会干山羊的家伙,痛哭流涕的模样。” “别这么说......”邓布利多的表情依然严肃,语气却隐约地缓和了下来。 格林德沃起身,站到窗前。 “我早已不寄希望这世上还能有与我交手的人,阿不思,在我们真正大限到来之前,还有很多时间再重新来过。” “现在,去礼堂吧,陪陪你的家人。” 黑魔王转过身,挥动魔杖,在霍格沃兹的天幕中画了一个灵巧的半圆。 在这之后,半圆的边缘出现了一道青蓝色的光。 盖勒特·格林德沃的魔杖指向了天空和天幕的缝隙。 风雷于白日浩荡下轰落,硬生生砸开了笼罩霍格沃兹的秘仪,而在两重天幕的空白中,金紫色的鹿角劈开了一道狭长的缝隙,格林德沃得以凭借幻影显形强行离开。 ...... 霍格沃兹大礼堂内,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新的幽灵。好在这个时候,礼堂中还没有其他学生。 邓布利多注视着眼前那个有些茫然,也有些局促的小女孩,眼神中多了一丝温柔,一抹迷茫。 “阿利安娜......” 这个形体有些虚幻的小姑娘注视着这个留着白色胡须的老头儿,看上去有些怯生生的,眼神里满是惊诧和好奇,下意识地就想躲到桌子下面把自己藏起来。 邓布利多的嘴唇有些颤抖,他缓缓地向着眼前的小女孩伸出了手: “阿利安娜......我把你找回来太晚了......我是阿不思,阿不思·邓布利多,你的哥哥......” 世上最令人悲伤的事,莫过于沧海桑田。 阿利安娜死的时候年仅十四岁,而邓布利多也不再年轻俊朗,意气风发,格林德沃如果不使用魔法掩盖了自己的真实相貌,也同样是个秃了顶的老头儿。 小姑娘怯生生地后退了一步:“这里是哪儿......还有阿不福思在哪儿?” 比起过去光芒万丈意气风发的阿不思,她更亲近的还是那个照顾自己的阿不福思。 “这里就是霍格沃兹,我们已经一百多年没有再见面了。”已经垂垂老矣的邓布利多强行收敛着自己的悲痛,“你想见阿不福思对吗?我这就去让他过来......” 他回来的太晚,但好在一切都还不算太晚。 140 【幕间·魔法之旅的起始点】 霍格沃兹里多了一个新的幽灵。 霍格沃兹里少了一个教授。 尼可·勒梅的炼金工房出事,虽然被强行压下,但作为李林的资助对象,秋·张依旧被邓布利多告知了这一噩耗。 李林的身份实在过于重要,可以说他就象征着英国巫师们的命脉,一旦他的死讯传开,本就雪上加霜的英国很难经得起第二次打击。 “如上所述,我想我们必须瞒住这个消息,直到......世界的格局下一次变化。” 邓布利多这么说道,“我很抱歉,孩子。” 秋·张彬彬有礼地起身,示意自己没事,随后出门。 在没有人看见的角落,她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变得漠然。 是啊,你当然可以瞒住这个消息,邓布利多......因为你想要的已经有了,你要守护的事物也已经守住了,自有白巫师的荣耀冠冕为你存留。 但是由谁来为那个悄无声息死去的教授正名呢? 我知道的,你们会像食腐的动物一样,趴在他所缔造的一切上肆意吸血。 这些事情虽然作呕,却非常的理所应当。 她把那盒巧克力蛙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在楼梯的转角,有人拦住了她,那是一个身材高大,阳光俊朗的男生,他几乎是所有男性优秀部分的集合,当他站在那里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停下了脚步,仔细观察这次告白的结果。 “哦,那是戈德里克·塞德里克。” “没想到塞德里克也想追她,可恶,咱们没机会了。”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塞德里克即将告白成功时,秋·张却迅速离开,徒留下愣住的塞德里克站在原地,他甚至连告白的话都还没说完,秋·张就已经没有了听下去的欲望。 在追求知识的道途上,不需要感情,或许伴侣能够给失败之人以慰藉,但辉光中并无爱侣的坐席。 原本或许能走到一起的两人,从一开始就站在了不同的位置上。 在这种氛围中,伏地魔的魂器被宣布全部找到,这位黑魔王的时代彻底落幕,只有某个大难不死的疤头男孩,还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偶尔被头顶的闪电疤痕烫醒。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下一年,传奇救世主入学的日子到了。 ...... “这就是国王十字车站。” 故事外发生的事没能影响到哈利·波特,在被弗农姨夫丢在国王十字车站后,他就跟着韦斯莱一家跑到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外。 他们顺利穿过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外的墙壁,登上了那趟停靠在挤满乘客站台外的深红色机车。 蒸汽机车的浓烟在叽叽喳喳的人群上空缭绕,各种花色的猫在人们脚下穿来穿去。在人群嗡嗡的说话声和拖拉笨重行李的嘈杂声中,猫头鹰也刺耳地鸣叫着,你呼我应。 在韦斯莱双子的帮助下,哈利·波特终于成功地把自己的行李放上了车。 “很重,不是吗?”乔治对哈利挤眉弄眼,直到他看见了哈利碎发下的纳道闪电疤。 “天啊,你就是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击败伏地魔的救世主!”韦斯莱双子环绕着哈利,啧啧有声,“如果亚托克斯教授看见哈利,一定会很开心的,可惜他已经很久没回来啦。” “亚托克斯教授?他是教什么的?”哈利下意识问道。 “黑魔法防御术,他是一个非常有趣,非常强大,非常富有的巫师......” “对角巷和翻倒巷就是属于他的资产。” 韦斯莱双子一人一句,将一个神秘、富有、风趣幽默的巫师形象在哈利面前勾勒出来,让这个年轻的男孩对魔法世界的兴趣更加大了。 列车启动,转瞬间已经离开伦敦,抬眼看去,苍翠的田野和牛羊从眼前迅速掠过。 哈利没吃早饭,当列车上兜售零食的乘务员经过时,他买了一大把巧克力蛙。 “这东西不会真的是青蛙吧?” “当然不会是真的,它们只是施加了魔法的糖果而已......”韦斯莱家的末子罗恩·韦斯莱耸了耸肩,拆开一包巧克力蛙,娴熟地把里面的巫师画片倒出来,“唉,又是邓布利多。” “什么邓布利多?” “巧克力蛙里面附赠的著名巫师画片......邓布利多是最容易出的那一张。”罗恩嘴上嫌弃,实际上还是把那张邓布利多好好地放进自己的兜里,“我很想要一张亚托克斯,但是没有。” “亚托克斯?”哈利·波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他就是那个强大又富有的巫师?” “确切地说,他是所有英国巫师的救命恩人,我妈妈特别崇拜他。”罗恩说的头头是道,“你也拆开看看啊。” “哦。”哈利·波特拆开自己的那包巧克力蛙,看见里面掉出一张银色的卡。 画片上是一个头戴丝绸礼帽,有着一头银灰色长发和浅色双眼的英俊男人,他坐在一张椅子上,手中把玩着一枚金币,向哈利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把画片翻了过来: 亚托克斯,现任霍格沃兹校董、副校长,对角巷和翻倒巷的主人,卓越的炼金术师和金融皇帝。 他的伟大贡献包括:促进邓布利多与格林德沃的合作,救济全英国魔法界的巫师,战略级魔法的研究创新,推动币值改革,以及对伏地魔魂器的搜捕与破坏。 因伟大的亚托克斯先生,两代黑魔王皆不复存在。 “天啊。”哈利·波特翻来覆去地看着那个银发男人的事迹,特别是最后一行字,“他是个真正的英雄。” “你抽到亚托克斯了?”罗恩把头凑了过来,“我拿摩根·勒菲的和你换好不好?” “不,这是我的第一张画片。”哈利小心翼翼地把亚托克斯的画片放在自己胸前的口袋里,似乎这样自己就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似的。 “好吧。”感到希望渺茫的罗恩遗憾地摇摇头,可随后他的精神又振作起来,“对了,你要看看我的魔咒吗?” 他提起放在身边的笼子,里面有一只拳头大小的猫头鹰,罗恩得意洋洋:“这是小猪,是我妹妹金妮起的名字。” “噗。”哈利笑出了声。 “好吧,这个名字是有些怪。”罗恩挠了挠红色的头发,掏出一根崭新的魔杖,“这是原来要送去魔杖展销会的精品,是奥利凡德商店的得意之作,后来魔杖展销会取消了,这批商品便在亚托克斯先生的手下,低价出售给了我们。” 自觉扯得有些远的罗恩清了清嗓子,示意哈利看过来:“看我看我,我要把它变成另一个颜色......” 这时有人敲开了他们的包厢门,一个哭哭啼啼的男孩走了进来:“你们,你们有见到我的......我的蟾蜍吗?” “抱歉,没有。”哈利浑身起鸡皮疙瘩,“或许你可以去别的地方看看?” 他们前脚刚送走了沮丧的男孩,后脚另一个女生就跑了过来:“你们有看见纳威的蟾蜍吗?” “哇,我是真不知道有什么蟾蜍。”罗恩握着他的魔杖,对那个有着一头棕发和一对大门牙的女孩说道,“你还是去别的包厢帮他找......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呃,我看你似乎要释放魔咒?”那个女孩自来熟地坐到对面,示意他动手。 罗恩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把魔杖指向小猫头鹰,伴随着魔杖杖头的火花冒出,小猫头鹰的一只翅膀变成了橘黄色。 “哈利,我成功了。”罗恩兴奋地伸出手和哈利击掌。 “真是神奇!”哈利·波特也赞叹道。 “哈利?你叫哈利·波特对吗?”那个女孩突然眨了眨眼睛,“我在许多书上看到过你的名字,总之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我是赫敏·格兰杰——你呢?” “罗恩·韦斯莱。”罗恩咕哝着说道。 赫敏四处打量,突然注意到了哈利·波特鼻梁上的那副坏眼镜。 “咳,我看见了一个很不错的施法对象......波特先生,你介意我修复一下你的眼镜吗?” “啊,哦?不......你请便。”哈利打算把那副眼镜从自己的鼻梁上取下来,却被赫敏制止了。 赫敏抽出魔杖,直指哈利·波特的鼻梁轻声念咒。 一道绿光从魔杖中冒出。 “修复如初。” 这是在罗恩·韦斯莱耳中的魔咒声音。 而在眼瞳骤然睁大的哈利·波特耳中,则是一声满怀杀意的“阿瓦达索命”。 无穷的绿光从他的眼前出现,淹没了他的身体和意识。 一声极其暗淡的惨叫从大脑深处响起,却在一瞬间便烟消云散。 哈利·波特昏迷了过去。 “嗬......啊!” 等到他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列车正在靠站。 哈利睁开眼睛,感觉浑身轻松——他从来没这么舒坦过,连同额头上的闪电疤也不再隐隐作痛,所有的疼痛都已经烟消云散。 “我感觉好极了。”他对罗恩说道。 “是啊,赫敏说你太累了,那个魔咒不仅修好了你的眼镜,还能让你变得很放松。”罗恩挤了挤他的肩膀,向哈利挤眉弄眼。 赫敏从边上跑过来:“你们还在等什么?我们该下车了。” 哈利·波特的脸上露出微笑,负担了他十一年的苦痛已经不复存在。 他的魔法之旅才正要开始。 <密教世界,爷又回来辣!> 141 出来迎接你们的王♂ 【当前世界:醒时世界(密教模拟器)。】 【当前剩余穿越次数:0(冷却中)。】 【持有秘传:专属一级伪典秘传·炉火的证词(铸、燧);司辰·白日铸炉专属,一级正典秘传·铸造的秘密(铸、灯);司辰·双角斧专属,一级正典秘传·鹿角的分叉(启、冬)......】 【当前时节:风静浪平的时节。】 【明天会是更好的一天。】 “重塑之手的教徒们,出来迎接你们的王!” 瓦尔登湖酒吧二楼的某扇门被一脚踢开,成功晋级成为第二印记的李林狂笑着出门,所过之处一片鸡飞狗跳,见者无不避之如蛇蝎。 倒不是说原来他们就不怕李林了,只是李师傅现在的癫狂程度看上去远胜往昔。 意识到李林开始作妖,原本站在酒吧吧台前的勿忘我脸色一变再变三变,匆匆结束和前台客人的对谈后,三步并作两步并作一步奔上二楼,连忙拦住春风得意马蹄疾,打算对昔日龌龊大夸特夸的李林。 “您刚刚不是才回房间说自己要休息吗?”勿忘我的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幽怨,大约是对出尔反尔的李林有些不满。 对时间观念有些混乱的李林顿时恍然大悟,于是腼腆地笑了笑,没说什么便转身离去。 众所周知,当李师傅一言不发时,你最好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 勿忘我登时亡魂大冒,再一次拦住李林:“好吧,请允许我询问一下您打算去做些什么,毕竟您的仪态实在是过于.......出众,频繁的进出瓦尔登湖酒吧,或许会引起官方超凡者的注意。” 向来吃软不吃硬的李林被勿忘我的好话说的非常满意。 “我要出去逛gai。”李林瞪着死鱼眼如是解释。 仅仅是想去逛街就弄出这么大阵仗?勿忘我一瞬间差点窒息。 “好吧,但愿您早点回来。”勿忘我的表情重新变得平静,向着李林微微躬身,“最近,维也纳并不太平。这个时代的秘密组织正在扩张他们的势力......” 不知道怎么回事,勿忘我总觉得如果李林真的和那些秘密组织发生冲突,吃亏的只会是那些不知死活的密教。 你们根本不知道这个男人有多恐怖......摇了摇头把自己的胡思乱想赶出去后,勿忘我重新回到吧台前。 ...... 维也纳起了大雾。 这些雾气从工业区的上空飘来,带着干涩的气味,伴随着世界大战的结束,维也纳的工业体系正在逐渐恢复运转,这是一个好迹象。 流亡者摸了摸自己那一头飞来波女郎式的短发,先前在月台上的所见就像是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梦。 那个带着黑狗的女人,她曾经在昔日清算人的同僚们口中听闻过。 那是一个远比醒时世界一切秘密组织,都要强大和恐怖的“聚会”——她们称自己为“丽姬娅”。 如果单指“丽姬娅”这个词汇正式出现在醒时世界,那它是来源于十九世纪爱伦·坡的悬疑短篇小说《丽姬娅》。 在这篇小说中,丽姬娅是一位完美无缺、神秘美丽的女性形象,然而比起外在的美丽,更吸引人的则是她内里所隐藏的欲求。 她们饥渴无度,她们被自己的欲望束缚,她们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罪人”,但比起自己这个流亡者来说,这些“罪人”还是要自由得多。 那一次,一队清算人进入了某位丽姬娅的狩猎场,他们的下场是被饥渴的丽姬娅吞吃殆尽。 不过,就算是在丽姬娅之中,她们对饥渴的定义也有所不同。 居住在维也纳的这位“丽姬娅”成员,比起她那位身在苏联的姐妹,要稍微能忍耐那么几分,至少她没有在看见自己的第一时间冲上来。 流亡者站在雾蒙蒙的道路边,把那个巨大的箱子放在身边,沉吟片刻,不太确定地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 纸条的正面歪歪扭扭地画着几根线条,隐约可以看出那是一副简陋的地图。 在背面则是一个地址,以及一个奇异的花纹,那是她在这个地方的“熟人”。 说是“熟人”,实际上也不太正确,毕竟这里是一个丽姬娅的居住之地,她还是在前年经过此地时,和那个神神叨叨的钥匙猎人有过一面之缘。 钥匙猎人在启之准则上的造诣,足以让他在数位清算人的围剿下全身而退。 现在她背叛了清算人组织,曾与清算人有过纠葛的钥匙猎人,反倒成为了她的助力。 打定主意先去寻找钥匙猎人后,流亡者把那张纸条重新塞回兜里,然而当她低下头时,却发现自己的手提箱不见了。 流亡者抬起头,注视着雾气中熙熙攘攘的人群。 一个普通人不可能从一个超凡者身边偷走属于她的东西。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一个同为超凡者的小偷盯上了她。 未必是清算人,那群人进入城市时自有征兆,他们向来大张旗鼓,无需隐蔽。 蛾是疯子和欺骗者的准则,而启是窃贼和神谕者的准则......比起悄无声息靠近自己身边,欺瞒过她的五感,流亡者更相信,那是某个窃贼在地上开了一扇门,直接拿走了自己的箱子。 那个箱子里藏着一些钱,但更重要的是,里面有数件从敌人手里得到的奇物,她本打算找个地方将其出手。 流亡者的眼神暗淡了下去,如果说之前她的眼瞳像是一对宝石,那么现在这对宝石内部的黑暗开始如潮水般涌起。 “真是麻烦——我原本不想以这种方式和本地的神秘组织打交道的。” “不过也好,只要打出名声,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至于钥匙猎人,只能等会再去拜访了。 ...... 四个街区外的赌场里,流亡者的老熟人李林正坐在一张赌桌前。 他百无聊赖地在街上压马路,结果稀里糊涂地被门口的小姐姐拉了进来,又稀里糊涂地坐在了赌桌前,稀里糊涂地开始赌钱。 不算高大的赌坊内,闪烁的明灯和喧嚣的热闹,几乎冲散了拥挤带来的汗臭味。 其中一张赌桌前,围着格外多的人,他们盯着赌桌上的筹码,眼神炽热。 “大,大,大!” “小,小,小!” 荷官带着职业性的微笑,扫视着面前簇拥在赌桌前的人,打开了骰盅。 “3,1,1。五点小。” “喔,可惜。” 一阵叹惋声传开。 算上这一把,这家伙已经连输一百次了。 周围的赌客纷纷议论,有的推出自己面前的筹码,有的兴奋地收拢筹码......不过最吸引他们注意力的,还是大马金刀坐在中间的李林。 虽然这家伙每次都只压了一先令,还赌的是最简单的猜大小——但要连输一百把,真是比来个亿万富翁还难。 有人怀疑是赌场做了手脚,但实在不理解赌场对区区一先令出老千的意义何在。 李林面露不甘,苦笑一声摸了摸鼻子,随后手掌垂下握拳,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他主角做派十足,就是屁用没有。 该交钱还得交。 李林伸手入兜,神色一变,口袋里面空空如也。 荷官见状,脸上职业笑容不变,示意李林可以离场了。 李林神色瞬间阴沉。 输红了眼睛的李林突然冲过去,在荷官挺翘的胸口蹭了一下,然后踉踉跄跄后退,口中痛呼:“不好!这奶有毒——” 他捂着胸口,对周围赌客震声:“你们都看到了,是她先动奶的!” 周围客人纷纷别过头去,这一幕实在是辣眼睛。 李林恬不知耻地向着荷官伸出手:“把我的钱还我,不然我就举报你们出老千!” 142 我李林与赌毒不共戴天(震声) 用无耻下流的胸部袭击李师傅的荷官脸色比李林还难看。 她后退了一步,抬起手示意这里有情况。 “呦呵——”李林梗起脖子,“你居然敢威胁我?你最好别给我在维也纳街头看见,不然柰子都给你打平!” 就在李林喋喋不休时,几头大汉从人群中走出,拉起他将其朝后门拖去。 大概是双脚离开地面,病毒关闭了,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了,李林一下子意识到自己似乎要被丢出门去,顿时停止了放狠话。 被夹着走的李林暗叹一声,自忖自己还是太过善良。 一路好奇目光中,李林被壮汉丢到后门扔下。 踉跄站直的李师傅输人不输阵,丢下几句诸如“你别给我在瓦尔登湖酒吧看见”、“你和你那几个贵物兄弟就是弟中之弟”、“若是我老婆在此必给你们好看”的狠话,便打算溜之大吉。 趁着他放狠话的过程,几头壮汉不知何时已经封住了李林的去路,将其团团围住,面露不善神色。 开赌场的,遇到闹事的怎么可能只是把人丢出去了事? 远的不说,单提街上混混们想要讹点钱花,那也得先遭一顿打。 要是一声不吭,打手们揍完一通,竖起大拇指付钱;要是有一声喊出来,那便是打死不论。 李林之前放了那么多狠话,要是让他安稳站着回去,那他们赌场的脸往哪放? 见到几头打手不打算放自己一条生路,李林摇头叹息,随后观察四周,见到后面人烟罕至后面色一喜。 “我劝你们及时退去,尚可保留一条狗命回家撸。”李林黑眸微微眯起,左手背负身后,自觉气度不凡。 见到打手们从身后抽出橡胶警棍,李林暗叹一声,伸手一巴掌打在最前面的壮汉身上。 绿光明灭,那个打手向着一侧倒去,看上去就像是李林一耳光打死了个人。 “打死个人,我很抱歉。”李林抬起手掌晃了晃,“我也不瞒你们,我就是混元形意太极门当代掌门人,这是化劲儿。” 为了佐证自己化劲儿的可信度,李林还主动抬起手,掌心绿光升起凝聚成吊样,悬浮于虚空。 剩下的几头打手纷纷后退。 如果说先前那个倒霉蛋被李林用神秘的东方武术一巴掌打死,还能变成酒馆里的谈资,那他们被绿光假吊捅死,这种死法估计说出去能让别人笑一辈子。 “真是王八买西瓜——滚的滚,爬的爬。” 李林拽了一句歇后语后不屑撇嘴,凝视着手中的荧光几把,目露追忆之色深情感叹,“我想起以前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和同桌两个人常玩一种勇敢者的游戏。” 见到李林开始讲起故事,似是没有动手欲望,有些胆怯的打手们已经有逃跑欲望。 魔术,武功,还是魔法?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这人看似疯癫,实则一巴掌能打死自己。 “你们知道这游戏是什么吗?”李林突然问道。 “是什么?”有个打手咬着牙问道。 “就是我和他互相伸手进对方的裤子里拔毛,看谁拔得多,拔的快,然后把毛吹到空中,看谁吹得远。” 李林抬眼远望雾霾,深情感慨:“真是怀念回不去的青春啊。” “这算个几把青春......还有这算哪门子的勇敢者游戏?!”几个打手双目一瞬失神,随后反应过来,似有满心老槽不吐不快。 这种青春有什么怀念的必要吗? “罢了,谅你们也无法理解可贵的青春。”李林声音转冷,伸手按在那具尸体上,将其烧成一团看不清楚形状的焦炭,随后彻底将其变作飞灰。 意识到李林即将杀人灭口的几个打手呼吸停止,随后转身就跑。 身后不远处就是十字路口,就能远离这条人迹罕至的小巷了! 其中跑得最快的人,已经看见了外面那片浓郁的雾霭,往日闻久了甚至会干呕的雾霾,现在却是变的那么亲切。 “哼,想跑?”李林伸出手,一枚铁钉在掌心烧成白烟。 金属技艺,熔金术之一·铁。 效果为拉动金属。 几头壮汉被身上传来的巨力硬生生拖回小巷,他们欲要大声呼救,却被李林一脚踩在泥土里。 只听见背后那个声音阴笑着开口:“魂魄出窍!” 夺魂咒。 壮汉们顿时木然地停止了挣扎,从地上爬起来站在了李林面前。 一分钟后,更多的打手们被自己的同僚诓骗了出来,然后被李林用夺魂咒控制住,短短五分钟功夫,这家赌场的打手就被李林诓骗了个干净。 看着面前三十多头牲口,李林感觉非常有成就感,只是他的一百先令还没找回来,这让睚眦必报的李师傅感觉还是很不爽。 赌场的后门重新被踢开,所有正在赌钱的客人们全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那个不久前被丢出去的倒霉蛋。 现在那个倒霉蛋拎着根撬棍,背后站着三十多个属于赌场的打手。 “把她给我拖出来。”兽性大发的李林一指那个举报自己的荷官,身后两头彪形大汉如同疯狗般跃出,将其从人群中硬生生拖出。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谈笑间水了十二个字的李林贱笑着靠近荷官,手中撬棍舞的虎虎生风,在她快要吓晕时,不满叫道:“我的钱呢?” “什么钱......我不知道啊?” 荷官快哭出声来,“您的钱只有那么点,这里哪张桌上没有一百先令?” 言下之意,就是让李林随便拿。 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再堂堂正正拿回钱的李林顿时恼怒,泄愤般一棍子打在桌台上,花花绿绿的筹码洒了一地。 一群只想着赌钱不在乎自己性命的赌棍顿时红了眼,想冲上来和李林拼命,被打手一脚踢在裆下。 化身悲情男主角的李林转身环视赌场中众赌鬼,深深叹息。 “你们只是失去了一个赌博的场所,而我呢?我失去的可是自己的一百块啊!一百块都不给我,这还是人吗?” 懊恼的李林带着那群被夺魂咒控制的打手们夺门而出,下定决心这辈子再也不来赌场了。 “我亚伯拉罕·李林和赌毒不共戴天!” 李林忿忿地震声说道。 143 姓名? 跌跌撞撞奔出一段距离后,李林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样子看上去非常傻逼。 至少他在前面走,三十多个打手跟在后面跑这种行为非常傻逼。 意识到这么做有损自己形象后,李林便通过夺魂咒在打手们的脑子里下了暗示,让他们别跟着自己,去找个地方打工。 打工得来的钱自然都归李林所有。 人人都骂资本家,人人都想当资本家。 当然李林不认为自己是会被挂在路灯上的金闪闪,而是创造生产价值的人民资本家。 娱乐街上千篇一律的景象已经让李林飞快地感到厌倦,他穿过不停揽客的红灯区,来到另一片被灰色雾霭笼罩的街区。 闻到一股和瓦尔登湖酒吧类似的气息后,李林的精神一下子变得振奋起来。 热衷于作死和搞事的李师傅已经手痒难耐了。 维也纳的工业迷雾在这片街区中显得如此浓郁,这很不寻常,不是所有地方都像伦敦那样......而现在李林在维也纳遇到的这个,很明显是某个神秘组织的驻地。 还没等他做出下一步打算,又是几头大汉从后面走来,悄无声息地站在他的身后将其夹起。 这次他们没把李林从后门丢出去,而是直接把他裹挟带进了街区中。 话说这个剧情发展是不是有点熟悉......? 他们穿过一路的烟雾和雾霾,直到在一家矮小的棚户前停下来,有人打开了棚户的门,把李林丢了进去。 里面坐着几个眼神犀利的男人,其中一个还是老熟人。 ——弗朗兹·克拉克,维也纳警察局一级警长,隶属于官方的刃相超凡者。 坏了,是条子! 李林被按在椅子上,面前三个维也纳警察局的警探目光炯炯地打量着他。 弗朗兹从身边的油纸袋里拿出一份文档放在桌面上。 “姓名?” “槐诗。” “你不是叫亚伯拉罕吗?!”弗朗兹音调微微提高,随后似是想起什么,冷笑着在档案上添了两笔。 “年龄。” “24岁,是学生。”李林如实回答。 “24岁......有点显老了。”另一边的警探低声说道,“而且你居然真敢说你是学生啊,你咋不说你是教授呢?” “你怎么知道我是教授的?”李林阴阳怪气,“没错,在下正是霍格沃兹副校长兼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 眼看几人即将进入唇枪舌剑的对战时,弗朗兹轻咳一声,伸手敲了敲桌面,示意继续询问。 “性别?” 李林斜着眼看他们三个:“你们手里都有老子档案还来这出,你们莫不是故意来消遣洒家?” 李师傅起身作势欲脱裤子:“要不要我脱下来给你们看看啊!” 另外两位官方超凡者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爽的情绪,将不配合警方工作的李林视作硬茬。 弗朗兹咳嗽一声,眼神变得凛冽起来:“总之,钥匙猎人你也是和我们有过几次合作了,我也不和你扯什么光明的未来......” “报酬还是三选一——奇物,英镑,斯宾特里亚古币。” 李林登时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些人看见自己这么熟悉,原来我还当过官方的走狗? 见到李林没有立刻回答,弗朗兹点点头: “既然你没有提出其他要求,那我们就还是老样子,用斯宾特里亚古币结算......你要做的就是帮我们探路。” 弗朗兹从另一个档案袋里拿出了一份维也纳城区的详细地图,打算给李林讲解一下任务,这时最后一个探员突然伸出手,示意弗朗兹停一停。 “怎么了,布朗?” 名叫布朗·艾布纳的年轻官方超凡者,看上去对李林很是不忿:“我们是维也纳警察局,请端正你的态度!作为民间的超凡者,谁知道你是否曾犯下过罪?” 啪,啪,啪。 李林拍起了肚皮:“瞧瞧,我的老伙计啊,多么富有正义感的一名警察,但是真的很天真......特别是在你成为超凡者后。” 李林身体微微前倾,神色莫名:“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其他两位警察什么都没说,看着李林在那边胡说八道。 “为什么?”布朗下意识反问。 “世上很多东西都不是纯粹的黑和白,而我喜欢其中那道精致的灰,在灰色中行走让我感觉最为自在。” 李林目光深邃:“小布你还年轻,这里水深你把握不住,让叔来,叔把握得住。” 那副样子气得布朗差点大脑宕机,如果不是边上两个老警官拉住了他,他估计已经从桌子后面跳过来了。 迫不得已,另一个警官只好把布朗暂时带走。 “布朗是个年轻有为的人,年轻人嘛,总是有些冲动。”弗朗兹摇了摇头,沉吟一声,把那份地图在桌上展开,“我们的目标,是这个名为神圣伤口会的邪教组织。” “一听名字你应该能联想到什么——没错,他们是一个信奉启之道途的秘密组织,在他们的教区里,流传着对殉道者圣亚割妮的信仰。” 弗朗兹大致介绍了一下圣亚割妮。 这是一位来自波西米亚的女修道士,她被称为圣亚割妮或是圣阿格尼丝,她为了证明自己对“主”的爱,从而虔诚地苦修肉身,以至于将自身洞开七道创伤而殉道。 “教会与我们本来互不相干,但是维持一个教区,一定要有人去敬拜和捐款。如果没有捐款,那就只能去偷,去抢,去骗。” “同为追奉启相的超凡者,你理应比我更清楚这些。” 作为启相的超凡者,俗世的律法本就很难限制他们。 伤口带给他们以痛苦,自然也带给他们以力量,这些力量能够使他们成为最优异的小偷和窃贼,甚至无需亲自动手去拿,只要坐在家里开一道门,就能够隔着不知多远的路,拿走属于他们的东西。 启相的超凡者能打能跑,只能说属于是赖皮玩意儿。 弗朗兹简略地讲解了一下这个神圣伤口会教区的位置,他希望李林能够潜入进去探听消息,并在接下来的围剿行动中,在边缘干扰那群启相的邪教徒。 反正他们也没指望李林能够进去开无双,把那群邪教徒全剁了。 “那我要是把他们全剁了呢?”李林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要是把他们全剁了......那报酬也不用三选一了,三样都给你。”弗朗兹狡诈地笑了笑,这会他倒是真有点刃相超凡者的味道了。 李林二话不说,起身向门外走去。 144 怎么会有早八这种东西啊(恼) 李林不是没想过回去找勿忘我搬救兵,顺带平了那劳什子神圣伤口会,只是能一个人赚外快,为什么要别人来分战利品呢? 灰色雾霭笼罩下的维也纳,一道金紫色暮光不断明灭跃动,顷刻间便从西南侧的外城区来到了东城区。 维也纳的东西两个城区都属于居民区,但比起西城区,更靠近高山河水,自然风光优美的东城区很明显房价要更高些。 光李林这一路上幻影移形过来,就看见了不下十个教堂。 “闲钱是真多啊这群人。”李林若有所思记下这些有钱人的特征,打算若是自己手头紧了,便来他们家里做些无本钱买卖。 同时李林意识到自己的样貌实在太过俊美,容易吸引其他人的目光,于是又用【斑驳拟态】捏了一张脸。 灰色的嶙峋飞蛾从虚空中飞出,振动着自己的双翅纷纷落在李林的身上,覆盖了他的每一寸皮肤。 他的身体诡异地矮下去了几公分,顶着一头油腻的头发,脸形也变得有些尖锐,目光锐利,蜡黄的皮肤有些苍白,一袭黑色的斗篷从背后垂下来,像一只巨大的蝙蝠。 李林抽了抽嘴角,声音故作沙哑:“波特......” 这是被【斑驳拟态】记录的第二个身份——西弗勒斯·斯内普。 至于斯内普本人愿不愿意当李林的马甲.......你看斯内普自己都没说什么,你搁这说啥呢? 李林裹起黑色披风,身形诡异地一阵扭曲,随后出现在神圣伤口会的大门前。 在门口的两个大块头守卫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伸出手向着面前一抓,墨绿色桌面升起。 一根山楂木魔杖落到了李林手中。 “魂魄出窍!” 李林脚步不停,与呆立不动的守卫擦肩而过,左手拂过桌面,拈起【摄魂怪】和【幼妹】丢向面前空地。 清脆的锁扣开启声被礼拜堂内的尖叫压下,暗紫色的光芒在空中变形膨胀,勾勒出巨蛇的形体,庞大的幼妹坠落在地面上,身躯游曳盘旋宛若河流,陷入惊惶的教民们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在幼妹的恐吓下昏厥下去。 借助着幼妹的遮掩,身披褴褛黑袍的摄魂怪也从虚空中跃出,洁白的冰霜和彻骨的寒意一同从它的黑袍下涌出,所有人全部被磅礴的冲击撞飞到墙上,霜白之色瞬间覆盖了礼拜堂的每一寸空间。 摄魂怪苍白纤细的手臂从褴褛的黑袍下伸出,阴冷的霜花如同藤蔓一般缠绕在它的衣角,黑白二色在空气中肆意涂抹。 启和冬的力量瞬间降临在神圣伤口会的教堂中。 那些彩色的玻璃,高大的承重墙,修饰着金属纸条的栏杆,在一瞬间褪色至虚无。 然而即便到了现在,神圣伤口会的超凡者们依旧没有反应,作为追奉启相的超凡者,他们不可能对此毫无感知。 李林抬起手,幼妹和摄魂怪立刻畏惧地看了他一眼,重新失去自己的形体,变成卡牌被李林放上桌面。 李林跨过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人体,来到布道台后的高台上,向着四周环视,随后将手中魔杖指向那堵绘着《圣母怜子图》的彩色墙壁。 “阿拉霍洞开。” 一道狰狞的缝隙凭空出现,自慈悲的圣母额头上开始向下延伸,将圣母和圣子劈成狰狞的两半。 这不是李林的无形之术打开的门,而是一道不久前才留下的伤痕。 有一个超凡者,以刃相或者别的什么手段,硬生生劈开了这堵墙,在办完自己的事情离去后,又随手把这堵墙封上了,以至于普通信众们还全然不知,自己的主教、神父、牧师们都已经在自己的老家被人屠杀殆尽。 无形之术开始生效,墙壁向着两侧敞开,像是一只被取走珍珠的贝壳,李林站在门口,注视着这片布满了血色的地牢。 墙壁上溅满了已经逐渐呈现暗黑色的凝固血迹。 穿着深紫色教袍的教士倒在栏杆上,他的一只耳朵被割走了。 一个手里握着刀子的神父,他的刀捅进了自己的喉咙,而他失去了自己的双眼。 最后是一个穿着短上衣的窃贼,他的脸上还残留着隐约的惊恐,眉心有一个弹孔,右手手掌被人干脆利落地剁下。 他们身上的灵性都已经消失不见,和普通人别无二异。 超凡者在死后,他们身上的精神灵性会集中到身体的某个部位,这就是传世奇物的一种形式——“遗物”。 比起其他类型的传世奇物,这种“遗物”性质的奇物,大多带有严重的副作用。 ...... 棚屋内,弗朗兹刚倒出一些烟叶,用手指填进海柳木烟斗里,随后用火柴将它点燃。 金紫色光芒大亮,一阵山楂花香气飘散开来,李林从面前的空气中走出,坐在弗朗兹面前,神色严肃:“我要举报。” “?” 弗朗兹·克拉克放下手里的烟斗,迷惑地看着一脸严肃的李师傅:“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造啊。”李林摇头,“有人把那些超凡者全杀了,顺带拿走了他们的遗物。” 弗朗兹怀疑地打量着李林,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欺骗的成分,同时语重心长地说:“这些遗物的效果并不优异,同时带着严重的副作用......这对你而言没有好处。” 李林沉声道:“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失去一切。” 听出这句话含义的弗朗兹微微动容,想不到李林会说这样一句话。 暂且按捺下内心的怀疑,弗朗兹从纸袋里拿出几份档案放在李林面前。 李林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那三个被挖眼睛割耳朵剁手的倒霉蛋。 不过这些信仰启之准则的邪教徒,本来也是时不时会往自己身上捅刀的疯子,有时候生怕自己捅的没有劲儿,还要别人来动手。 思维开始发散的李林随即眼睛一亮:“你知道吗,在欧洲平均每三个小男孩里就有两个曾被神父**过。” 弗朗兹欲言又止,想反驳李林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索性再次从身边拿出一个纸袋,倒出两枚斯宾特里亚古币递给李林示意他可以滚蛋了。 “就两块?”李林不满拍桌,“你搁这打发叫花子呢?” “那你要多少?”弗朗兹有些不满地指指点点,“斯宾特里亚古币有什么用,你比我清楚,两枚古铁币不少了。” “你说得对,可是你并不知道阴谋得逞者在狞笑。”李林说道。 趁着弗朗兹陷入沉思的瞬间,李林抓起两枚古铁币消失不见。 145 你完了,我这就打电话告诉你妈妈 李林把一枚古铁币抓在掌心里,粗粝的边缘有点像是钝刀子。 这是一枚比便士要大上一圈的灰色铁质硬币,作为隐秘世界的通用货币,古铁币是斯宾特里亚古币中币值最低的一种,一些神秘世界的新晋者,用这些古币来支付各种费用。 它的正面有着一道浅浅的划痕,在其背面用浮雕般的笔触,勾勒出凶杀的情景。 【斯宾特里亚古铁币】 【性相:刃】 【抵得上一大笔醒时世界的金钱;或是用作仪式的消耗材料;又或者,你可以用其来支付某些代价。】 李林知道这玩意儿,一方面是因为以前玩游戏时,这东西能在拍卖行里换上一大笔钱,导致他有事没事就写论文来赚钱;另一方面是在穿越到密教世界后,钥匙猎人其前身的笔记中,提到过斯宾特里亚古币。 但也就是提了一笔罢了,毕竟钥匙猎人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正经人谁他妈写日记啊? 时间接近正午,日光加深,灰色的雾气即将散去,街上的行人逐渐变得多了起来,一个被李林控制的打手匆匆从工位上离开,把自己半天的薪水塞给他,然后再度回到自己的工位上进行无血无泪的工作。 白嫖了一顿午饭后,李林突发奇想,打算回自己之前的暂住地看看。 毕竟那也是个大房子,还能委托勿忘我那个大冤种转租出去...... 阔别已久的房子早已经被重塑之手的门徒们装修一新,在那扇漂亮的木质大门上挂着一个“谢绝拜访”的牌子,三层楼的窗户都关的严严实实,窗后蓝紫色的窗帘安静垂下。 门没锁。 “一边不锁门,一边挂着谢绝拜访的牌子?”李林痛斥重塑之手这群不负责任的王八蛋,尤其是勿忘我,决定回去之后对其进行好一番谴责。 李师傅推门而入,然后愣住,接着死鱼眼微微地瞪大,瞳孔中浮出无穷惊喜。 他看见沙发上放着一个黑色的手提箱,听见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 难道是田螺姑娘? 陷入狂喜的李师傅宛如疯狗一般跃出去一步,然后急刹车般停住,在他面前数公分处,一根近乎透明的丝线拦在眼前。 似是察觉到了动静,厨房里切菜的声音停下了,随后门被推开。 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出现在李林面前,她留着飞来波女郎式样短发,胸前挂着廉价的珍珠项链,那件有点长的黑色外套上装饰着朱鹮的尾羽。 她就像是老友一般向李林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结束官方的委托了吗?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有这么大的一座房子啊......”这个看上去很是有点眼熟的女孩向前微微欠身,“还是说,您在醒时世界还是个高高在上的老爷呢?” 李林哈哈一笑:“那你还不快快给爷端茶送水暖床?” 妈的,本来还想在《噤声》上投稿赌博的,谁他妈想得到,钥匙猎人居然早早就和流亡者有瓜葛? 满肚子黄色废料的李林顷刻间就想出了两千字的小黄文,用来水一章必然是相当不错,可惜水不得。 年在漫宿上盯着呢。 想起《噤声》上的悬赏令,李林顿时思维飞速运转,起兴问道:“你爹呢?” 这么直接的询问让流亡者微愣了一下,随后略带不适地晃了晃肩:“大概还在五城......或者也难说,那里的路很难走。” “那没事了。”热衷于作死的李师傅一听狄福尔还远在天边,就没了兴致,随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始指指点点,“你来这里干啥啊?” 没话找话的行为让流亡者眉头微微蹙起,她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头发:“自然是为了寻求帮助了,还是说,我们曾经的友谊,经不住这些考验......我尊贵的老爷?” 笑了,你和亚伯拉罕的友谊,跟我李林有什么关系? 不过李林也知道,那些清算人一定有关于自己的资料,从流亡者第一时间来找自己就可以看得出来,钥匙猎人这个马甲估计已经和流亡者绑定了。 这种小说主线缓缓展开的感觉真是叫人柰子发痒。 众所周知李林不太擅长比喻。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李林一顿敷衍后似是想起某事,眼前一亮,“那你要我提供什么帮助?” 这种前后态度的迅速转化让流亡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流亡者沉吟着思考了一会,微笑着缓缓开口:“最好是同行......毕竟我们曾经也有过一段时间合作,不是么,老爷?当然如果仅限于在这座城市里提供帮助,我也可以接受。” “作为报酬,无论是奇物,还是古币,或者是要我提供助力都是合理的。” “不客气地说,我还需要您来帮我和维也纳官方牵线搭桥呢,老爷。” 这娘们一口一个老爷,叫的李林还以为自己当上了万恶的封建地主。 既然流亡者本人都这么说了,李师傅自然是当仁不让地打算让她去打黑工给自己赚钱...... 众所周知,李林一思考,司辰就发笑。 感觉到李师傅脑子里可能在转歪脑筋的流亡者,突然感觉一阵恶寒,连忙给自己打补丁:“当然了,人家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恐怕一些繁琐的小事,就没有办法及时出现了。” 李林不满地“啧”了一声。 打算让流亡者去帮自己打黑工的计划就此破产。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究竟能干什么?”李林不满地震声,“我总不能白养着你吧?!” 流亡者勾起的嘴角微微抽搐:所以自己此前的暗示他是一点都没看见? “白昼的时候行人熙熙攘攘,夜间的时候宾客纷至沓来,在气候糟糕的时候,总归要有人去做些脏活的。”流亡者的睫毛垂下,脸颊上的酒窝变得明显起来,“可能是因为他们惹了不该惹的人,不过这就是代价。对于神圣伤口会的那些人,您总不会心怀怜悯吧?” 这几乎是摊牌了,就是她以一人之力干掉一个邪教教团的。 “喂,维也纳警局嘛我这里有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嗯嗯嗯就这样请尽快。” 李林比起六的手势放在耳边,同时身形后仰,隔着一张桌子对流亡者指指点点。 “你完了,我这就向维也纳当局举报你,你就等着去女子监狱捡肥皂吧。” 146 这吃橘子多是件美事啊 玩笑一番后,李林聪明的智商暂时重回高地,开始正经讨论起雇佣事项。 说是雇佣实际上也不太正确,因为流亡者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李林和她的关系只能算是互惠。 “维也纳这座城市,在神秘世界有着特殊的意义,不光是因为它在不同的记录中保持着同一个名字,还因为它足够大。” 流亡者轻轻地说道,“大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它能够容纳足够多的神秘学家和超凡者,官方的老爷们也能够在这里扎根......当然,我们都知道老爷们和野狗们的关系并不算好,总有人要去做脏活的。” “虽然我不知道,您是否还在寻找那个钥匙,不过琐事太多总会让人厌烦的吧,亚伯拉罕老爷?” 李林经过和勿忘我的对线,已经知道那个钥匙就是导致钥匙猎人身死的取死之道,连忙震声三连解释:“我不是我没有我和钥匙不共戴天!” 流亡者呼吸一滞,决定还是不去深究李林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虽然作为追奉启相准则的超凡者,原来的钥匙猎人也有点神神叨叨,现在李林这幅疯癫模样倒是没什么形象出入,只能说他是在无形之术的修习路上愈发精进了。 “另外,是为了出手一些遗物。”流亡者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鬓发,习惯性地露出微笑,“我想您应该有这种渠道吧......又或者我需要先给您估个价呢?” 她用了遗物这个词,并且毫不避讳地表示,这些奇物都是来自于修习无形之术的超凡者和神秘学家们。 “毕竟总有些人挡在人家的路上,而我要做的就是擦干净我的鞋子。” 流亡者从身边拿起那个失而复得的黑箱子,将它放在桌面上,按动黄铜的锁扣,清脆的响声像是水滴落在冰面上一样溅开。 这个被某种无形之术扩张过的箱子,内部空间大到吓人,流亡者几乎将半个身子伸了进去,随后她像是抓到了什么,神色一喜。 “找到了。” 流亡者一样接一样地把几样奇物放在桌面上,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支付”这些东西代价的。 第一件奇物的样子就像是一朵褪色的干花,苍白的玫瑰表面闪烁着透明的露水,而当李林把注意力停留在露水上时,它却倏而消散无踪,空气中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香气。 【褪色的玫瑰】 【一阶心相奇物。】 【描述:是你滋养它,还是它守护你?曾经猩红的色彩已流失殆尽,现在只余苍白。】 “这是一件心相的一级奇物,它的名字是【褪色的玫瑰】,取自一位心相神秘学家的肋骨和皮肤,它的效果是能够为佩戴者以一定的速度恢复伤势。” 李林的关注点则在另一个地方:“无论戴在哪个地方都行吗?” “是的,它的代价是,会让佩戴者逐渐脱水,最多六个小时,就能将一个第一印记的超凡者完全脱水。” 流亡者介绍着这件拥有难得治疗效果的奇物,“一千英镑,或者最少五枚斯宾特里亚古铜币,又或者......能够在维也纳为我提供助力。” 她直视着李林的眼睛,狡黠地笑了笑。 她的意图相当明显,作为启相的超凡者,钥匙猎人在修习和释放无形之术时,须得在自身先洞开伤口,而为了践行几位启相司辰的律法,这些伤口还不能用普通手段来治疗。 痛苦是证明,伤口是门扉,启相的超凡者愈是痛苦,他们的力量便愈是强盛。 这看上去和刃相、杯相的超凡者近似,但是他们的痛苦有本质上的不同。 刃之准则中的痛苦源于一位司辰·裂分之狼,祂渴求一切事物的毁灭,而毁灭是痛苦的基石。 刃之道途的三种特性为狡诈、力气和痛苦,分别对应着三位刃相的司辰——上校、狮子匠和裂分之狼。 至于杯相的苦痛则源于司辰·赤杯,有许多学徒认定祂的领域乃是诱惑,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司辰·赤杯持有二十六种诱惑权柄,而苦痛权能的数目为七,苦痛权能才是其本质。 赤杯的第一苦痛权能为【生育】,第七苦痛权能为【干渴】。 比起刃相和杯相的“权柄”,启相的痛苦仅仅是为了得到力量而付出的“证明”。 这也是有能力的启相神秘学家和超凡者,都会购置一件心相奇物的缘故,能合理避免痛苦,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所有人都不知道钥匙猎人已经换了个芯子,这也算是一种伪装了。 见利忘义的李林一把抓起那朵玫瑰,佯作塞进衣兜实则将其放入桌面,拍着胸口打包票:“有我出力,必能击狄福尔而破之!”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见到李林被收买,流亡者的表情变得更加愉悦,她刚打算把剩下几件奇物收起来,却被李师傅制止了。 他想起流亡者本来就是要把这些奇物出手的,卖给官方也是卖,卖给重塑之手也是卖......自己在中间牵线搭桥,岂不是能够二头通吃赚大钱? 李林将重塑之手和瓦尔登湖酒吧的存在告知了流亡者,其中重点描述了自己如何霸气侧漏收服勿忘我,成为瓦尔登湖酒吧一霸的过程,至于自己被一万英镑钓鱼,在勿忘我胁迫下成为黑恶势力一员的过程那是只字不提。 这叫详略得当。 充当中介的李师傅心情愉悦,大摇大摆走到黑箱子边上,佯作无关心地东张西望,实则好奇地向里面瞟去。 自欺欺人这手李林一直玩的很熟练。 流亡者将剩下的奇物简单地介绍了一下,随后注意到了千方百计往里面偷看的李林。 “啊,我都忘了。”她大大方方地打开箱子,将几件奇物放了进去,然后从里面掏出一个硕大的橘子。 金黄色的橘子散发着水果特有的香气,馥郁芬芳。 “这是人家离开西西里时摘的橘子,每到一个城市,我都会剥开一个......喏。”她用指甲在橘子的表皮上划了一下,将柑橘的皮剥开,里面的果肉饱满,“你要尝尝吗?” 李林一边吃得飞快,一边面露狐疑之色:“你是不是还有个卖橘子的爷爷?” 流亡者还是第一次遭到李林的逻辑陷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的爷爷和橘子到底有什么关系,手里的橘子被李林吃了个精光。 147 左← 自己从西西里柑橘园带来的橘子被李林吃光这件事,让流亡者有些轻微的生气,重点是她一口都没来得及吃到。 如饿死鬼投胎的李林自然不会有丝毫羞耻:“你现在还在我家,我吃你个橘子怎么了?” “我在重塑之手那儿吃东西连钱都不给的。”李林振振有词,指手画脚。 “重塑之手......”流亡者无端地觉得这个神秘组织有点倒霉。 李林梗着脖子大喊:“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出了怜悯的味道!” 流亡者感到又好气又好笑:“总之,您现在是加入了重塑之手这个秘密教团是吗......那也不错,至少人家能够快点把这些麻烦的东西出手,顺便锻炼一下自己——” 她话语中所致的锻炼,并非是热身和跑步这种通常意义上的锻炼,而是以秘传的教导和无形之术淬炼自己的身躯,同时从战斗中学以致用。 这是刃相超凡者和神秘学家最快的晋升方式,一场死斗,一场实力悬殊的竞争,一场人与非人的较量,只要不死,从中学到的东西便必可活用于下一次。 没有什么,会比追奉刃相准则的超凡者晋升更快。 李林嗤笑一声:“烈海王也是这么想的,现在他正在异世界打骷髅呢。” “烈海王是谁?”流亡者折返回到厨房,端出两盘凉菜放到桌子上,随口询问李林。 “一个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所谓的男人,后来被砍死了。”李林撇嘴,“那肠子都流了一地......说起肠子,我就想吃肥肠。” 短短几分钟,李林从肥肠说到肛肠科,再说到痔疮,话题一路往着重口味的领域滑落。 大概是西方人从来不吃肠子这种看上去有些奇怪的食品,李林的描述又太过详细,流亡者登时没了胃口。 等到胃口很好的李师傅干完那两盘小菜,流亡者已经站在了门口,催促他快点出门。 ...... 暂时封闭的瓦尔登湖酒吧中,勿忘我来到二楼。 灰色的帷幕在眼前垂下,隔绝了一切有可能的窥探视线。 这是占卜仪式的前提,必须象征性地隔绝一切外来因素,从而才能窥探自更高纬度落下的“巴拉卡”——即辉光。 作为追奉灯相准则的神秘学家,勿忘我比其他的超凡者,对梦境和现世之上的漫宿有更深刻的了解。 而作为被某位长生者所标记的通晓者,他所知晓的秘术和仪式数目多如海沙。 灰色的幕布遮掩了头顶的天空,他坐在一张小桌前,将手掌从水晶球上抚过,凝视着倒映在其中的星辰。 作为通晓者,他知晓醒时世界的星空是虚假的。 每一颗星辰都意味着一个庞大的梦境、一处遥远的边境、或者是一处被截断的历史,又或者干脆就是历史的破绽所在。 “星星好似针刺的戳口,日月恍若辉煌的血流。” 自从儒略历的废弃和格里高利历法的应用起,旧时代的天文学和占星术便不再有施行的基础,归根结底,是它们所承载代表的“知识”成为了伪物。 司辰对应的秘传和仪式,会随着祂们的死去而失去效力,而旧时代的宇宙崩解,导致了这些依托于旧世界的无形之术被废弃了。 所以勿忘我现在所使用的占卜方式,是水晶占卜和占星术的结合,其本质并非是根据星空中星辰的位置进行推算,而是借助反射在水晶中的遥远辉光进行解读。 漫宿在醒时世界之上,故而在某种程度上,这些通过天幕伤痕倾泻而下的星光,既是辉光的一部分。 万事万象的奥秘皆自辉光之中流出,所谓求天问卜的本质,便是将自我的一部分灵性切出,投入辉光之中,以期在被完全烧毁前探寻到所欲求的真相。 “土星的光辉来到第一宫。” 昭示着厄难的土星进入第一宫,意味着诸事不顺,无论重塑之手接下来做出什么决策,都注定会事倍功半。 严寒的气氛从水晶球中荡漾出来,沉沉地压落在四周,勿忘我意识到自己的占卜结果引动了某些影响。 伴随着冬相的影响降落醒时世界,勿忘我的内心深处也开始泛起某些阴沉晦暗的负面情绪,他迅速起身,拿起事先浸在精油和香膏里的银制匕首,用这柄临时圣化的匕首凌空画了几道线条。 那是一只巨大的眼瞳,像是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而其闪烁的瞳孔又和灯火有几分近似。 “我在此拜请照明驱暗之神......” 这是守夜人·瞳中扉的尊名之一,祂总是所有无形之术学徒拜请的第一个对象,无论信与不信,祂总是光辉灿烂。 盛放在银碟中的精油和香膏迅速燃烧殆尽,而某种卓然的气氛替代了晦暗低沉的氛围,象征着这次占卜的结束。 勿忘我伸手揭开帷幕,示意那些非人形态的门徒和信徒上来收拾残局。 自己的占卜无疑是成功了,而占卜的结果却相当的不尽人意。 就在这时,他察觉有人推开了瓦尔登湖酒吧的大门。 ...... “看起来,这间地下酒吧的主人似乎不是那么欢迎我们?”流亡者伸出手指,按在门后那面砖墙上。 他们眼前没有路,而是一面微黄的砖墙,每块砖都相当的严丝合缝,没有丝毫空隙露出。 这怎么想都很奇怪,特别是李林,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一条死路,一条暗河,一条悬崖。”流亡者喃喃自语。 “悬崖不是论只的吗?哪有论条的,你这文盲。”李林嘲笑流亡者的语病,伸手握拳,拳头上亮起惨绿和深紫两种色彩。 阿瓦达索命和阿拉霍洞开两种秘传,在他的拳头上交替闪现。 “我召唤我的拳头呈攻击表示!” 李林大踏步走上前去,一拳砸在面前的墙壁上,流亡者还没来得及拉住他,面前的砖墙就在李林的拳头下轰然倒塌。 一条光线有些暗淡的巷道出现在他们眼前,生锈落灰的机械和特殊材料随意地堆在空地上。 李林在前,流亡者在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入这条巷道。 没等他们走出几步,便看见右侧的墙板上亮起一束微光,随即发出细微的石头和地面摩擦的声响。 一串拉丁文出现在墙壁上。 【你们走错了路,正确的方向在右边。】 “放屁!”李林忿忿地骂道,“车灯朝左打,车往右开是吧?” 他拉起流亡者走向左边。 148 气氛毁灭者 前方的路微微隆起,随后再度变平,传来细微的摩擦声。 一只绿色的魔精蹦蹦跳跳地从拐角走出来,它的皮肤是青绿色的,头顶长着一片叶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发了芽的马铃薯。 “喔,原来是魔精。” 在醒时世界流传的欧洲神话中,魔精是一种只会简单法术的小魔鬼,它们口中吐出的气息会导致植物枯死,动物生病,有时也会作黑巫师的信使和仆从。 当然超凡者和神秘学家知道,真相不是这样子的。 魔精是旧时代的生命,与其说它们是魔鬼,不如说是堕落的精灵,在远离人类理性和秩序构建的文明世界里,魔精组成了另外一种特有的生态。 李林知道这些,是因为钥匙猎人杀过几十只魔精,用来熬制魔药、进行仪式、支付代价......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些魔精和人参娃娃恐怕也没什么区别。 流亡者刚想抽出她那把被象牙装饰过的手枪,就看见一脸贪婪的李师傅打算直接冲上去。 “别冲动。” 流亡者用上了些力气才拉住了李林,将他拖走。 “一只完整的魔精在外面可是能卖到高价,怎么可能毫无防备地出现在这里?” “可那是魔精啊......”李林满怀不甘地叽叽歪歪。 流亡者拉扯依依不舍的李林,走向下一个房间。 摩擦声在他们离开后再度响起,黑暗中似乎酝酿着新的什么东西。 二人走到下一个房间前。 这回没有焕然一新的墙面,也没有闪烁的荧光和多出的文字,只是在他们走过时,那扇门忽然打开,一道声音从门后响起。 “嗨,亚伯拉罕,我是勿忘我,走累了吧?我这里有可口的水果和饮料,要来休息会吗?” “你小子还算是识相。”李林就要走进那扇门,却被流亡者扯住后颈衣服。 “这么明显的陷阱,你是完全看不出来吗?还是说您的力量强到能够无视一切陷阱呢,我的老爷?” 李林闻言陷入沉思,片刻后抬起头:“嗯,可能是因为我手里有勿忘我那小子的把柄罢。” 正坐在二楼通过水晶球监控李林的勿忘我心头一颤,并开始思索自己到底落下了什么把柄在李林的手中。 “什么把柄?”流亡者随口问道。 丧心病狂的李林抬头挺胸:“他是男同。” 勿忘我一拳砸在水晶球上,他就知道李林这家伙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李林眉飞色舞耀武扬威地说道:“比如说现在,我知道勿忘我你个小比崽子在视奸我们,还不快快给爷开路?若是不从,我就把你的男同黄文发到漫宿上......” 话音未落前方光芒大盛,一重重砖墙组成的关隘仿佛摩西分海一般向着两边移开,潜藏于黑暗中的庞大影子蠕动着,随后消散不见。 低调奢华的瓦尔登湖酒吧中,点缀着宛如星辰般的蜡烛,空气中飘扬着若有似无的香味,往日的这个时候,酒吧卡座中应该已经有不少人了。 但今天,除了那些行走在黑暗中的非人门徒,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勿忘我的褐色长发在脑后简单地束起了一个马尾,他正站在吧台后,手上擦着一个玻璃杯。 “请坐,新的客人。”勿忘我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桌前,目光停留在流亡者那张脸上,眼神微微闪烁,“酩悦香槟,还是百加得利口酒?” “我想,一支五分之一苏格兰高地的尊荣威士忌,五分之三的百加得甜口酒,五分之一的芝华士的特调,或许会让你喜欢。” 勿忘我将一枚冰球放入杯中,随后挤了一点柠檬在杯口上。 他的手腕晃动着,从柜台后取出三支没有标志的酒瓶,将它们按照比例倾倒在雪克壶里,上下颠倒晃动,随后自壶口倾出。 暗金色的酒浆恰好填满杯口,透明的冰球在杯中折射着奇异的色彩。 “静谧长夜。”勿忘我将酒杯推向流亡者,“请用。” “居然要请人家喝酒......出手真是阔绰啊,这位不知名的老爷。” 流亡者嘴上说的恭敬,手上动作是一点也不慢。 女孩的嘴唇在杯口轻轻碰了碰,柠檬的酸味很好地中和了浓郁的酒味,让甜口酒的味道散发出来,而在那之后,芝华士的芬芳和尊荣威士忌的炽热才姗姗来迟,三种味道彼此碰撞,就像静谧夜幕中炸开的群星。 流亡者的眼睛弯了起来,她在笑:“人家很喜欢这种味道,如果有些柑橘的香气就更不错了。” 她将手里的箱子放到了桌上。 勿忘我的眼角微微一挑:“不,我们不想知道你的目的,但如果你仅仅是处于自己的意愿来做这些事情,我们可以进行有限度的合作......Mr.exile。” 他叫破了流亡者的身份。 “又或者,用你还在西西里时的名字称呼,会更好一些?”勿忘我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微微前倾,眼眸垂下,“清算人的太子——斯奈德(Schneider)。” “那清算人的太监在哪里?” 李林一句话把勿忘我花了快一千字营造起来的逼格破坏得干干净净。 勿忘我无奈地转头看向李林:“亚伯拉罕先生,如果您能稍微安静一下,那我会很开心的。我听说您想要在《噤声》上投稿论文,为什么不现在开始动笔呢?” 李林在边上把桌子拍的咣咣响:“说和做他妈的能一样?要是我能用脑电波变出稿子,我至于还在这里陪你聊天水文?如果做的都像说的一样容易,那世上还有什么难事?!” 这话过于有道理,以至于勿忘我实在没能找出李林的逻辑漏洞。 有心赶走李林的勿忘我憋得难受,又不知道如何反击。 好在斯奈德没有让这种尴尬的氛围一直持续下去,她打开了自己的手提箱,将里面的奇物一件接一件地拿出来,放在勿忘我的面前。 足足十样传世奇物,每一样都是从超凡者和神秘学家身上采集的“遗物”,毫无疑问,它们都是斯奈德的战利品。 “你们应该吃得下的,对吧......勿忘我老爷?” 勿忘我的眼神移向装作四处看风景的李林。 李林似有所感,邪魅一笑:“发生甚么事了?发生甚么事了?发生甚么事了?” 勿忘我顿时感受到胸闷气短。 总之他不想在下次正经的会议时看见李林。 149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 就像一句名言所说的:当会议气氛陷入僵局的时候,最好的缓解方式就是有人在现场拉屎。 这句名言是李林刚刚想出来的,诞生时间为五分钟。 流亡者对于重塑之手的态度不置可否。 毕竟她要面对的,乃是全欧洲清算人的皇帝,西西里家族的教父,曾经将数位自漫宿而来的长生者送回他们该去的地方,甚至一度将一些不显耀的具名者化身击退......面对这种威名赫赫的大敌,任何人都不该掉以轻心,否则必然会付出无比惨痛沉重的代价。 她之前以清算人身份来维也纳办事的时候,也没听过重塑之手的名号,这只能说明这个神秘组织诞生的时间......太过年轻。 “那么我们的协议就这样谈妥了,你们帮人家提供环境,人家帮你们来干脏活——这很合理,勿忘我老爷。” 流亡者微微躬身。 “希望如此。”勿忘我不苟言笑地回答道,在没有李林旁听时,他们的会谈还是在正常进行的。 一想起自己为了支开李林,给了他一整箱上好的十八世纪勃艮第葡萄酒,勿忘我平静的面孔就不禁开始抽搐。 “除此之外......”流亡者的表情变得有些阴郁,“我希望重塑之手的老爷们,能够帮我寻找一位血亲,按照血缘的亲疏,她应该是我的姐姐。” 勿忘我眉头下意识地皱起,重塑之手自历史的下游而来,为的是溯回至历史的上游,在这个过程中,一些曾在历史中赫赫有名的超凡者和神秘学家,都将被他们纳入麾下。 清算人组织的流亡者斯奈德,本该在她的生身父亲,即血脉大敌狄福尔的追杀下四分五裂,以至于很多欧洲显赫的秘密教团,都收到了她的一部分身体组织作为圣诞礼物。 ——重塑之手所遍历的历史已经证明了,流亡者将会在与狄福尔的角争中落败被杀。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他们本不该为此多费心思......然而勿忘我并不这么想,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在世界的表皮上钻出伤痕,像蠕虫那样在诸史的孔隙中撑开一条可供苟延残喘的路。 换句话说,他们愈是与正史背离,在浪潮现象中被留下的几率便越大。 譬如现在——从没有任何历史记载过,流亡者居然还有一个血亲姊妹。 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勿忘我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这是自然,我们当然会全力帮助你寻找到你的血亲姊妹,但相应的,你也当要帮助我们应对一些麻烦......” 他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盘踞在这个时代,信仰其他存在的秘密教团;那些看似与我们相互妥协,实则却包含恶意的【官方组织】;以各个教堂为据点的修士和‘圣人’们;以及我们最大的死敌——知晓我们来路的基金会。” “我希请你能够为我们处理这些令人生厌的东西,作为回报,我能以个人的名义,在你的大敌到来时为你提供微不足道的庇护。” “那么合作愉快。”流亡者将那些奇物推向勿忘我。 “如果你还想留在这里一段时间,就请便吧。喔,别忘了,后天晚上,酒吧里会展开一次决斗表演秀......我想作为刃相的超凡者,你应该会参加的吧?” 勿忘我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记录本:“那么,你意下如何呢?” 流亡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她的眼睛像一团浓郁到化不开的墨水:“您的出手还真是阔绰呢,勿忘我老爷——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 勿忘我在谈妥了和流亡者的互惠协定后,风度大失地匆匆跑上二楼。 他生怕李林这家伙把那一箱酒全给霍霍了。 兴许自己去得早,还能抢救几瓶出来呢......? 抱着这般不切实际幻想的勿忘我很快便幻想破灭。 他看见李林把那几瓶酒混合倒在一个瓶子里,神色肃穆地双手捧起,随后疯狂摇晃,殷红色酒浆顿时迅速冒出气泡,也不复原本香醇气味。 勿忘我呼吸粗重几分,随后急急掩面而走,他怕自己再待下去有失控风险。 见到勿忘我连个招呼都不打,原本心情不错的李林嘴角向下,眸光也逐渐变得冰冷。 众所周知,让李师傅心情不爽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几分钟后越想越气的李林抽出撬棍,开始在二楼四处游荡。 比起灯火通明,香气芬芳的瓦尔登湖酒吧一楼,二楼的环境就多少是有些阴间了,到处是飘荡不休的灰色帷幕和浓郁的灰白雾气,看上去就像是在cos源堡。 “到达灵界最高处源堡!太美丽啦源堡,诶呀这不是克莱恩吗?再看看远处的阿蒙吧家人们。” 李林嘀嘀咕咕着只有自己能听懂的梗,挥舞着手里的撬棍拨弄眼前的灰色帷幕,时而口中发出咻咻声,与空气斗智斗勇。 众所周知,和空气斗智斗勇这种事情时间一长就没意思了,见到没有任何异常状况发生,胆子愈来愈大的李师傅索性开始大摇大摆向前走去。 短短几分钟后,他就站在了自己的房门前,回头看去时,来时的路虽然暗淡,却不再有一重又一重的灰色帷幕。 李林淡定转身,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里,顺手将门反锁。 那双眼瞳如同深邃夜幕,凝视着身前升起的墨绿色桌面。 不知何时,墨绿色桌面上多了一个介乎粉色和紫色之间色彩的标识,而在那个外圆内方的方框中,属于“秘史”准则的纹章正确凿无疑地浮现。 李林轻车熟路地点开窗口,注视着其中跃动的文字。 【某人已至。】 【征兆已经足够明显——诸史的伤口隐隐作痛,时间的绳结变得松散,记录在书籍上的文字暗淡。一切迹象皆在表明,一位长生者已经近在咫尺!】 【一位对你感到好奇的长生者已经到来!】 外圆内方的倒计时图标骤然开裂,白光大盛复又消散无踪,一张深粉色的卡牌静静躺在桌面上,抽象的笔触在其上笔走龙蛇,描摹出一张太阳穴被星形刺杖贯穿的柔美面孔。 【研习诸史者·阿尔卡纳】 【她还没有任何动作,仅仅是观察着你。】 李林不屑地笑了。 他脱下了裤子。 最后一行文字骤然消失,阿尔卡纳移开了视线。 150 多喝开塞露 日轮转动,沙漏旋转,时间飞快地逝去。 维也纳的长街上,烟气垂落,人群熙攘,而在道路两旁的路灯已经变得明亮,驱散了即将沉沉落下的夜幕和隐约的寒意。 星期六的夜晚到来了。 那位神秘的阿尔卡纳似乎意识到了李林属实不好惹,从那次贸然的出现后,便没有再对李林刻意地投下目光。 作为一位长生者,她理应也知道自己背后有一位同等位格的存在......难怪重塑之手的态度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勿忘我那小比崽子更是有点逆来顺受。 想明白了这一点的李师傅不仅没有见好就收,还变本加厉地薅重塑之手的羊毛。 这段时间李林的行为包括但不限于,在前台装深沉钓客人们的鱼、尾随非人门徒们并伺机敲他们的闷棍、以及特地拿着柑橘在流亡者面前走来走去。 知道自己背后有靠山的李林愈发地有恃无恐。 比如现在,当流亡者有样学样从前台拿了个橘子后,李林就在边上阴阳怪气:“你在此地莫要走动,我去给你买几个橘子。” 比起两天前,流亡者的身上又多了些隐秘的血腥味,她头发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柑橘香气盖住了其它的味道,让人一不留神便会忽略过去。 几个新来的客人看见有小妹妹,有些意动,然而当他们看见坐在边上的李师傅时,顿时吓得面色惨白,生怕被记仇的李林拉清单。 他们只能端着酒杯佯作无关心地站在不远处,在边上大声密谋,以期吸引流亡者的注意力。 “你听说了吗?今天晚上将会举行一场勇者决斗赛?” “当然,当然,约翰......你要知道,这种决斗式的比赛,在欧洲已经很难见得到了,在新大陆倒是更多些,只是不会像今晚一样奖酬优厚。” “是啊,足足一百万美金——不,无论怎么想,这都已经超乎想象了,我更怀疑,这个地下酒吧是否能拿出这么多的保障金。” 他们没能吸引到流亡者,反倒是李林被某个扎眼的字样吸引了注意力。 “一伯万?”李林对流亡者竖起手指,瞪大眼睛,倒吸数口二氧化碳。 在得到流亡者的确认后,李林的脸上顿时露出狂喜神色,连话也来不及说便向着吧台后的勿忘我跑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隔着打碟呢?”李林不满地一巴掌拍在吧台上,将酒杯震起一寸高,顿时周围酒客都对其怒目而视。 李林轻笑一声,打了个响指:“每人一杯路易十三,我请客。” 路易十三是源于法国巴黎的葡萄酒,酒庄起步仅仅五十年,但却有了不亚于老牌名酒的名气,不少热衷于品酒的老饕都一致认为,它将会成为百年内最成功的名酒。 出手阔绰的李师傅一瞬间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欢呼,他们纷纷举起酒杯向着李林敬意。 一被吹捧就飘得没边的李林面露微笑,摆手示意没关系,随后对前台出现的女服务生压低声音说道:“账单记在勿忘我那里。” 李林顺手端起一杯牛奶,没有理会表情有些错愕的服务生,施施然离去,打算寻找勿忘我。 他没能成功,一群衣着光鲜的男女挡住了他的去路,李林七拐八拐后再次迷了路。 于是在酒吧角落里,李林端着牛奶,目光深邃冒充算命先生。 桌前零零散散摆放着塔罗牌、水晶球,灵摆,蓍草和龟甲铜钱。 一个中年秃顶男人小心翼翼地坐在李林面前,看着闭目沉思的李林,有点患得患失的问:“大师......我想问——” “不必多说了。”李林睁开眼睛,目光深邃如同黑夜,他伸手指向男人,“你压力很大,对不对?” “对,太对了!”中年男人浑身一颤。 废话,都他妈秃顶了压力能不大?李林暗自撇嘴,随口说道:“家里也有点不合吧?你的工资越来越少,工作压力却越来越大,你的老婆恐怕也对你不太满意。” “对,太对了!”中年男人浑身再颤。 李林哈哈一笑,全天下中年男人都是一个吊样。 “大师,那我该怎么办?”中年男人问道。 “没救了,趁早重开吧你。”李林端着牛奶飘然离去,留下一群迷惑的中年男女愣在原地。 这次他学乖了,再度费力挤入人群,来到前台服务员面前震声:“勿忘我呢?我找他!” “如果您想找勿忘我的话,请按照以下路线......就能找到他了。” 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凡是窃窃私语一定要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合理地省略一段话。 李林转身,却发现又有一波人群进入了瓦尔登湖酒吧,自己的去路被堵得水泄不通,他几次叫喊,却被前面不闻不问的宾客们挡在后面。 李林不信邪,伸手拍了拍前面胖子的肩膀:“老板要请你一杯好酒,快去吧台。” 嘴馋的肥肥毫不生疑心,谢过李林后转身离去。 肥肥前面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背影气质高华,袅袅婷婷。 李林露出邪笑,悄然欺身上前,将手中牛奶倾倒在她裙子上,于她的惊慌叫声中抽身前进。 下一个是一位身材消瘦的男人,头上带着一顶假发。 李林伸手摘下他的假发丢到边上,乘机突破了拥挤的人群,却看见面前是一扇标识着厕所图样的门。 推门而入时,正看见穿着燕尾服的勿忘我从里面走出。 李林一边幸灾乐祸他拉屎拉到衣服上,一边依靠在墙边,摆出深沉姿势。 如果他不是堵住了厕所的门就更好了。 勿忘我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一黑,深呼吸了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李林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 “冷知识,人拉屎的时候,一部分屎分子会以气味的形式飘散在空气中,所以你在厕所里深呼吸等于暴风吸入大便。” 李林的知识科普让勿忘我浑身僵住。 乘此机会,李林迅速提出要报名参加勇者决斗赛。 “就为了这事,你就来堵我的门?”勿忘我险些以为自己的精神出现了问题,“就这?” “当然不是。”李林摇晃着空酒杯,神色邪魅,“自从你进入厕所,一共过去了5分钟14秒。” “什么......?” “前40秒钟你在脱掉自己那碍事的衣服,后面的191秒没有任何声音,很明显你是在憋。一直又过了1分钟又14秒,才传来第一声水声,持续了10秒钟,之后又是足足81秒......” 李林伸手把空杯子塞到勿忘我手里,语重心长地说道:“记得多喝热水,如果没有条件的话可以多喝开塞露。” 他转身离去,深藏功与名。 黑拳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李林要好好准备。 瓦尔登湖酒吧装修公告 因接受到漫宿上级通知,瓦尔登湖酒吧暂且停业装修一天,次日恢复正常工作时间,敬请期待。 翻译成人话就是我最近的作息愈发阴间,考虑到网课即将转为线下课,我决定停一天调整一下码字作息,否则迟早猝死。 顺带补一下作业,这群老师真是分外离谱,实训报告怎么都堆在一起(恼。 151 难得正经的内容 勇者决斗表演赛,或者用更加通俗的名字来称呼:打黑拳。 这场在瓦尔登湖酒吧举行的黑拳比赛,胜者能够得到一百万美金的债券持有权,而投注者能够在一轮又一轮的注资中得到五倍乃至十倍的回报。 听上去很像个疯子在梦里的呓语,但这是个有神秘力量左右的醒时世界,在日渐兴盛的新大陆,能够持有一百万美金债券的人并不少。 重塑之手高举秘法的旗帜自历史下游而来,超越整个时代的眼光令他们能够提前规避风险,寻找到发财的机会——在这个经济尚还繁荣的时代,只要寻找得到几片石油田,投资几个即将起飞的公司,就能够轻而易举跻身于财富的高峰。 说了这么多,其实捏拢来就特么一句话:投机倒把。 只见飘扬着精油香气,灯光迷离,满地秘氛的瓦尔登湖酒吧突然灯光一暗,随后在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一道明亮的光落在舞台中央身着燕尾服的勿忘我身上。 棕色的头发在脑后挽起,勿忘我伸手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将领口的黑色玫瑰扶正。 “欢迎。” 他直视着每个在台下神色振奋的男女,磁性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寂寥的天空下。 “欢迎所有的有朽者、超凡者和神秘学家、道德与不道德的人、管制法令支持者和民主改革派、自由思想者与上教堂的人......” “——欢迎你们来到你们永恒的家,【瓦尔登湖】。” 勿忘我双手在身前交握,他在台上恭谨地走了几步,满意地听见欢呼声从台下云集的宾客中迸发出来。 直到欢呼声渐熄,他那饱含磁性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如何,先前的狂欢,看上去相当地让诸位满意——既然如此,那我便再友情赠送诸位每人一杯特调的迷幻水(Psychedelic Water),为了难得的今夜。” 欢呼声和调笑声连成一片,有好事者在台下高呼:“敬我们的瓦尔登湖!敬我们慷慨的勿忘我先生!” 勿忘我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他温和地注视着那些起哄者:“哦,不,不,我的朋友们,不必这么热情,依我看,我们还是把关注放在接下来的表演赛上吧,但也不要太过入迷地盯着行情走势表,今次的挑战者,可绝非无名之辈。” “听我的,朋友,你将会收到高的吓人的回报。” 他张开双手,手掌下压。 一瞬间,全场寂静。 细听时,才发现并非是绝对的寂静,而是一阵由弱渐强的心跳,盖过了一切的嘈杂声音。 那心跳似乎来自于遥远的黑暗,又像是发源于地下。 灰色的帷幕从上空垂落,勿忘我的身形不知何时已经隐去,唯有他的声音从帷幕中发出,铿锵有力慷慨激昂。 “嘘——接下来,请容许我向你们介绍参加这次决斗表演秀的十六位选手,他们有的是来自于象牙塔的神秘学家,有的则是布拉瓦茨基神智学的传承者,有的曾以非人的形态奔走在爱尔兰的荒原上,有的则从索姆河的地狱中归还......” “接下来,有请第一位挑战者上台,让我们宣读出他的名字!” “约翰森·内维尔,一位虔诚的天主教神父,一位负责维也纳教区的教士,一位满怀殉道之心,欲效仿圣亚割妮的道德君子。” 伴随着勿忘我的声音响起,一面灰色帷幕霎时变为紫色,随后帷幕散开,一个身披黑色法衣,面庞苍白俊秀的年轻人站在台上,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迷离和犹豫,然而很快,那些犹豫便从他深紫色的瞳孔中流失殆尽。 “一周前,位于维也纳东城区的一个圣亚割妮教堂中,发生了一桩惨案。位于其中的神父和教士全部被以残酷的方式屠杀,唯有内维尔先生因为外出,免于一难。” 勿忘我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却饱含着隐匿的恶意,像是隐藏着火星的火绒草,撩拨着云集而来的宾客们的心绪。 “一个从事最普通工作的神父,现在却站上了这个舞台,是因为心怀着上神的忿怒吗?还是要叫这些毒蛇的种类,结出与悔恨相称的果实呢?!” “让我们来看看内维尔先生的对手吧——” 灰色的帷幕骤然拉开,游动的灰尘和灯光中,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站在那里。 她披着一件敞开的女士西装,内衬装饰着如火焰般耀眼的朱鹮尾羽,她白皙的脖颈上,那串廉价的珍珠项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流亡者抽出了自己的枪。 “喔,看来他的运气很不错,居然第一次,就抽到了自己的目标——” “刚抵达维也纳,便将一个教区疯狂屠戮殆尽的恶党......来!欢迎来自西西里的杀手小姐!” 两道灰色的帷幕上,两条代表着赔率的赤红色线条突兀地出现,开始疯狂地上涨或是垂落。 “下注开始了,各位朋友们,你们有一分钟的时间。” 一分钟转瞬即逝。 当沙漏中的最后一粒沙砾流失殆尽时,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寂静。 流亡者的身体骤然下蹲,象牙装饰的手枪喷出焰光。 一声枪响,三道枪焰。 第一颗子弹射穿了那件庄严肃穆的黑色法衣,第二颗子弹则击破了骤然被深紫色浸染的空气,第三颗子弹则撞击在第二颗子弹的尾部,发出震撼的轰鸣,将其不偏不倚地打进内维尔的肩头! 音浪和强光自千疮百孔的灰色帷幕中迸出,流亡者的眼睛眯了眯,丝毫不受影响,弓屈的身子暴起跨入烟尘里。 内维尔的嘴唇苍白,他没有痛呼,而是坚定地将手掌按向面前的虚空。 深紫色的光带从空气中奔流而出,像是一条大蛇般环绕着他的周身,伺机而动。 仔细看去,这条光带正是自内维尔肩头的伤口中长出。 “在开启某物前,人须得开启己身。” 他心中默祷着圣亚割妮的教诲,挥动手掌,将那道深紫色的光带掷向眼前飘荡的灰色帷幕,所过之处,尽数变成了一片死白。 在圣亚割妮的教会中,一直确信启相的准则要高于其他一切,不仅仅是因为启能够拆解其他的秘传,还因为种种显圣征兆。 自拿撒勒的弥赛亚于十字架上洞开自身起,有多少教会的圣徒殉道受难? 砰!砰!砰! 灰色的帷幕内,又有枪焰迸出,然而这次,再无子弹能够命中内维尔的身躯,所有的子弹在临近他时,皆被深紫色的光带吞没其中。 当啷啷啷—— 炽热的黄铜弹头,从他们的头顶落下,像是一阵暴雨。 内维尔的心中却无端升起一阵紧张的情绪。 他感知不到,那个杀手的所在。 那个女孩,似乎就像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不知去向。 152 无聊,我要看到血流成河 人怎么可能轻若羽毛? 可惜内维尔面对的杀手,身体里流着的血,本就不属于有朽者。 灰色的帷幕,阻挡的仅仅是台上死斗双方的视线,对于台下云集盘桓的宾客们来说毫无阻碍。 因此他们也能看的真切:那个留着飞来波女郎式短发的女孩,在开出最开始的那一枪后,便闲庭信步般地行走在浮动的帷幕间。 有许多次,那道可怖的紫色光带已经几乎抽中了她胸前飘起的朱红色尾羽,却每每皆是差之毫厘。 那个屠戮了一个教区圣职者的杀手,嘴角居然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如果不是双方之间的战斗经验有着本质上的差距,怎么可能出现这种猫戏老鼠的场面? 台下的宾客们纷纷叹息,不是为了叹惋内维尔即将到来的命运,而是追悔自己事先眼瞎,居然投注了他的行为。 似是察觉到了自己已经陷入了流亡者的算计中,内维尔那张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抹因愤怒而生的血色。 他掣出一把银质的匕首,刺向自己的眼睛。 台下的宾客们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呼声,这种自残的行为深深地刺激到了他们,此起彼伏的吼叫声从决斗台下如海潮般跌宕。 “好香的血腥味!” 而台上的教士,已经因庞大的痛苦浑身颤抖。 浓郁的深紫色环绕在他的周身,护佑着他不至于被流亡者趁机开枪干掉。 “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就剜出来......丢掉。” 他因巨大的痛楚折腰,左手捂住自己那张苍白的脸孔,沙哑的呢喃声从失了血色的双唇中吐出。 “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不叫......全身丢在地狱里!” 银质的刀刃深入眼窝,硬生生地将自己的眼球剜去。 所有人都狂热的注视着台上这个疯子,看着他将自己的眼球挖出来掷在地上,看着他直起身,空洞的眼窝中绽放出暴烈的光。 原本右眼安居的地方,只剩下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空洞,伤痕飞速的痊愈,却留下了可怖的疤痕。 原本茫无目的挥动的深紫色光带,一瞬间便化作点睛的毒蛇,越过重重落下的灰色帷幕,向着流亡者探去! 勿忘我的声音适时响起:“真是精彩——在我所见的所有教士中,能下定决心开启伤疤锁的,多年来也屈指可数。” “毕竟能誓发宏愿,在醒时世界成为门关的圣人......又有几个呢?” 台下的宾客们窃窃私语,很快便了解到了,所谓的“伤疤锁”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那是传承自殉道圣人圣亚割妮的受难仪式,其具体的施行方式,便是用刀子,或是别的什么锋利的事物,按照某种秘密的行事准则,在身上洞开一道可怖的创痕,待到永久的创痕留下后,那受难的教士也就得到了永久的力量。 能承受这种痛苦的人屈指可数,而有资格承受痛楚的教士更是少之又少。 这是一道灯之伤疤锁,透过它,内维尔已经能够藉此调用灯相的力量。 在灯相的指引下,启相的“洞开”变得更为精准、快捷。 “真是值得承认价值的灵魂啊,叫人家见猎心喜。” 有轻飘飘的声音从灰色帷幕的背后响起,可落在内维尔的耳朵里,却像是肃冷的铁。 下一瞬间,灰白的羽毛如灰烬般从空中飘飘洒洒地落下。 无形之术·有罪之人。 取自灰白鸽子们折断的翅膀,作为无价之宝,在各种意义上。 只因其能在灰烬的天平上,与生命互较轻重。 那一瞬间,内维尔只感到刀锋临身,有什么东西将他彻底的锁死了。 那个娇小的身体像是急电一般撞破了三重帷幕,自浓重的灰色中出现,她的掌中握着那把装饰以象牙的手枪,就这样踏着诡异的步伐抵近了那道如同狂蛇般的光带。 枪焰喷吐。 没用的,内维尔知道。 此乃昭示洞开的无形之术,所有的子弹都会被洞开的门扉传送到其他地方...... 他踉踉跄跄地后退,看着自己的胸口绽放出血花。 深紫色的光带腾起,却像是被抽走了软骨的蛇,慢了不止一瞬。 在那一瞬间,巨响迸发,满溢着紫色的空气被森冷的铁光撕开。 紧接着,一个拳印从内维尔背后凸显,五脏六腑的碎片从如遭雷击的教士口中喷出。 完全看不清楚流亡者是怎样动手的。 教士双脚离地,被庞大的力量打的浮空而起。 连带着他的灵性都被打得离体而出。 那一瞬间,他断裂的思维中只能想到一件事:那就是为何,教堂里所有的神父和教士们,都会毫无抵抗之力地死去。 流亡者转着手中的枪,对准教士连连开火。 每一枪,都命中了内维尔被打到离体而出的精神体,每一枪,都带给他千刀万剐般的苦痛——远胜于他剜去自己眼珠的那一刻。 直到那一声意大利口音的告别声,在几近弥留的内维尔耳边响起。 “arrivederci,Signore(再见,先生)。” 流亡者站在如明月般皎洁的灯光下,将手中的枪对准了内维尔空洞的右眼眶。 枪焰迸射,自后脑穿出。 咚。 千疮百孔的身体落在台上,立誓复仇的教士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尚还温热的血从他的身躯里汩汩流出。 流亡者弯腰捡起地上那枚眼珠,转身向灰色帷幕里走去。 台下一瞬寂静,随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和鼓掌声。 第一个得胜者和第一个牺牲品的出现,让他们热血沸腾。 神秘学家和超凡者之间的厮杀,叫他们欲罢不能! ...... 满意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切的勿忘我,突然浑身打了个颤,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看见李林了。 大家都知道,让李林离开视线,会发生一些很不好的事。 沉吟了一会儿后,勿忘我再次出现在台上,示意宾客们保持安静。 在第一场决斗就出现有人死亡的血腥开局下,酒吧内的气氛已经被完全调动了起来。 “那么,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接下来参加决斗的表演者——” “首先是来自法兰西的‘老兵’,他曾一度在索姆河、马恩河和凡尔登的战场上和死亡擦肩而过,却又活着从地狱归来......” 伴随着宾客们的惊呼声,一个浑身布满伤疤的男人从帷幕后现身,他穿着土黄色的军装,戴着一副墨镜。 几乎是在他出场的一瞬间,那种惨烈的气息便在台上浓郁起来。 “那么‘老兵’的挑战者,是这位活跃于维也纳神秘世界和文明世界的钥匙猎人,他所狩猎的,乃是超越有朽者欲求的【钥匙】——” 轰鸣声从灰色帷幕后传来,打断了介绍声。 在看见帷幕后显露的庞大形体后,无论是勿忘我,还是台下的宾客,都陷入了某种怀疑自我的寂静中。 那是正在一辆熊熊燃烧的坦克。 “无聊,我要看到血流成河。” 李林突然开口。 153 坦克形意拳 虽然这是毫无限制的地下黑拳,但是坦克......? 比起钥匙猎人开着坦克来死斗,在场的宾客们更在意的是他是怎么把坦克开过来的。 对于拥有系统桌面的李师傅而言,别说一辆坦克,只要给他时间,钢铁洪流都搬得出来。 台上百战还生的老兵登时瞪大了眼睛,眼前这辆坦克让他想起了宛如绞肉机一般的索姆河地狱战役。 “我抗议!”老兵沙哑的嗓子扯得宛如破锣般,“这是决斗,不是战争!” “愚昧无知。”李林的嘲讽从坦克盖子里面传出,“你以为这是坦克?错了。” 台下议论纷纷。 比起第一场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复仇赛,他们更喜欢看这种有放狠话环节的比赛。 更何况,单论吸引目光而言,不讲武德的李林要赢过流亡者太多了。 时间流逝,下注李林的人也越来越多。 “小子,别想欺骗一个老兵的眼睛。”老兵冷哼一声,“这分明就是一辆缴获自法国的坦克!”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林仰天长笑:“百般武艺,此乃坦克形意拳!” 硬打硬冲无遮拦,拳如火炮开前路,坦克如何当不得传统武术? 李师傅一巴掌拍在坦克方向盘上,金属技艺·熔金术发动。 源于金属深处的脉动开始燃烧,这辆偃旗息鼓数年已久的坦克发出了声音浑厚的嘶叫。 老兵顿时感觉一阵凶悍气息扑面而至,他意识到,眼前这辆坦克......活了过来。 在他愈发惊骇的注视中,这辆坦克履带开始迅速转动,顶部的炮塔也开始了三百六十度的迅速旋转,熔融的金属自它的炮管中倾泻而出,将四周飘荡的灰色帷幕干脆利落地撕裂烧毁。 更可怖的是,坐在车中的李林还抑扬顿挫地讲解起了自己的战法。 “这一招,乃是形意拳中的劈拳,我以此拳,劈其顶门!” 呼啸风声从老兵头顶而来,他抬起头,目呲欲裂地看着坦克的炮管高高抬起,随后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劈落,剧烈的风压扑面而来,将他头顶那一顶土黄色的军帽刮得倒飞出去。 老兵连枪都来不及拔,直接就地翻滚。 “哼,想逃?这一拳二十年的功夫,你跑的了吗?” 话音落下,那根炮管骤然延长一半,在熔金术的驱动下刺中了老兵身下的土地,随后将其挑飞。 “这便是形意中的钻拳,誓要叫拳上之物抛向空中,好似钻破天空。” 在李林那莫名慷慨激昂的讲解声中,老兵的身体在空中转了半圈,却又在即将落地的时候,被再度延长的炮管怼中胸口! “此乃崩拳。” 老兵眼睛瞪大凸出,想要嘶吼却发不出声音,那副墨镜不知什么时候掉落了,露出里面被白翳覆盖的双眼。 他是个盲人。 暴打残疾人的李林丝毫没有羞愧之心:“就用这一招来解决你吧,炮拳!” 强大的热力从炮管中喷吐而出,将老兵轰出擂台,台下宾客纷纷惊呼让开道路,看着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兵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看来老兵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这场决斗的胜利者也不言而喻。”勿忘我那充满矛盾的声音响起,“但是,钥匙猎人先生,我不认为你开着坦克来决斗是符合规则的行为。” “所以从下一场决斗开始,任何人都不得使用类似坦克的战争武器。” 被熔金术强行驱动,早已至强弩之末的坦克轰然散架,烟尘之中,传来李林不屑的笑声。 没了坦克就不能用其他歪门邪道了吗? 在结束决斗后,并没有李林想象中的记者冲上来采访他,这让打算大出一把风头的李林深深叹息。 不过没有恼人的记者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李林抽出山楂木魔杖在自己额头上一点,如白玉般晶莹的鹿角从额头长出,浓郁的金紫色霞光缠绕在他肩头。 司辰·双角斧的力量庇护着他,令他得以穿过灰色的帷幕。 第五和第六位选手已经上场,而七号以后的选手还不知道自己将面临怎样的肮脏手段。 台上来自英国德鲁伊教派和北欧萨满教的两位超凡者打得火热,趁此机会李林抽出撬棍,将一个路过的非人门徒用闷棍打昏,将其浑身衣物扒下往自己身上套。 李林选择的这个非人门徒,外形长得就像是发黑的西葫芦,手里还拿着充作简单道具的三角铁。 满脸嫌弃地拿起三角铁后,李林一路手持撬棍敲得当当作响,权作自娱自乐。 “磨剪子来,戗菜刀......” 七号选手是一位来自北爱尔兰灰色荒原的异种,它勉强维持着自己的人形,只是繁盛的毛发和脑袋两侧翘起的毛,让它看上去就像是某些福瑞控狂喜的目标。 “所以说福瑞控都该死。” 说完这句话后李林端着从前台随手端来的盘子推门而进,在七号选手冰冷无情的目光中,将装满水果和饮料的托盘放在桌子上。 李林伪装的门徒并没有引发七号这只异种的怀疑,对于瓦尔登湖酒吧送来的果盘和饮料也是不疑有他,自然是风卷残云般吞吃殆尽。 门外的李林哈哈一笑,随后再度回到前台,端起新的果盘和饮料来到楼梯拐角,从墨绿色桌面上取出赫奇帕奇的金杯,无比娴熟地倾倒出一滴无色无味的液体。 赫奇帕奇的金杯并不总是遵循等价代换的原则,所以李林一般把它当做垃圾自动分类处理机,除此之外,每过七天它还会产出一份特殊的东西。 【特性:赠礼。在更加久远的年代,这曾是丰饶谷地带来的赠礼,即便是现在,它的献礼依然带有难以忘怀的滋味。】 【每过七个标准日,金杯中将会随机出现一份“赠礼”。】 这份“赠礼”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没啥用的小玩意儿,例如口香糖,肥宅快乐水之类的东西,但有时候也会出现一些颇和李师傅心意的道具,比如被他倒进饮料中的特殊液体。 【延时喷射·华莱士】 【性相:杯】 【“唐泽贵洋同学,发生甚么事了?”】 待到八号选手也喝下饮料后,李林再度如法炮制,回到前台端来新的果盘。 为了防止自己的身份多次出现被人认出,他不择手段地砸晕了三个门徒,当最后的十六号选手也喝下了加料果汁后,李林终于揭下了自己的面具,在后台哈哈大笑。 “就这么喜欢这场闹剧吗,老爷?”流亡者的声音冷不丁地在李林背后响起。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吗!”李林吓了一跳,忿忿地说道。 旋即李林意识到,就算放倒了其他的选手们,还有一个最棘手的流亡者等着他。 李林目光顿时变得不善起来。 154 有内味 上回书说到,彼时的李林还在心中盘算着怎么对流亡者下药,台上来自爱尔兰灰色荒原的狼人异种和东正教的神父已经打起来了。 这位生于爱尔兰世外之地的异种在台下时,还能勉强用理性克制自己的兽性,从而保持人形,然而在宣布死斗开始后,他便像一条见了屎的野狗般冲了出去。 “嗷呜——” 与其说是狼嚎,不如说是见到了玩具的哈士奇。 只是一般的哈士奇不会有三米多高,尾巴也不会是一条布满黑色细鳞的毒蛇。 “这是什么狗?”饶是李林也被这气势煊赫的狗吸引了注意力。 “刻耳柏洛斯的血统,这种只生活在北爱尔兰的异种血脉里天生流着严苛的寒霜,它们天生属于那位悼歌诗人的信徒,但眼前这只不同。” 流亡者握住了自己的枪柄,食指勾着它在空中转了半圈,像是要瞄准。 “它身上的肌肉和毛发都像刀子一样啊......呵呵,真叫人害怕,难道它是黄金将军的造物吗?” 可灰色荒原从来不是黄金将军的领土,还是说同为冬相力量的司掌者,千夫长和毁灭之神也在渗透那片世外之地? 权柄中包括冬相准则的司辰并非只有悼歌诗人,上校和裂分之狼同样持有着冬相准则的领域。 “狮子匠?不可能。”李林摇头否认,“祂吃饱了撑的干这事?” 流亡者闻言向李林投去惊异眼神,能直呼司辰其名并且大放厥词的超凡者真没几个。 见到流亡者的震惊模样,李林哈哈一笑,暗搓搓将脑袋靠过去自吹自擂:“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是狮子匠的亲儿子,血脉高贵的司辰后裔......” “......?” 流亡者心中莫名,上下打量李林,随后欲言又止。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兄弟? 见到李林越说越离谱,流亡者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吐槽的想法:“从年龄上来看......你未免和黄金将军差的太多,而且贸然地和司辰攀上关系,并不算是一件好事。” 一时嘴滑的李林也醒悟过来,连忙补救道:“你说的也对,实在不行我吃点亏让祂占便宜当儿子好了。” 流亡者手一滑,枪差点走火。 那边李林还沉浸在遐想中,那可是司辰啊,等自己傍上之后不是要啥有啥? 此时,台上的战斗已经趋近白热化。 不清楚信仰什么东西的异种狼人扑向东正教的神父,而那位看起来神色庄严肃穆的神父,则从衣袍下取出了一挺机枪。 无论李师傅之前的战斗有多离谱,但他开着坦克上来一通闪电五连鞭的操作,还是启发了相当多的人。 再加上这位俄国神父似乎天生就对暴力有着超乎寻常的热爱,以至于也有样学样,居然顶着狼人异种的攻击冲了上去。 李林在台下看的忌惮无比,得亏早早给他俩下药,否则机枪超度那还得了? 意识到流亡者就在身边,李林没办法表露出窃喜神色,但要他一言不发装出云淡风轻模样,简直是要了李师傅的命。 于是在流亡者异样目光中,李林得意洋洋地伸出三根手指,指向台上:“敢不敢和我赌一把?” 他忘了之前自己连输一百把的糟糕运气。 “赌什么......?” 流亡者话音未落,便听见台下惊呼声四起。 首先是那头灰色的巨狼,它在即将扑向机枪神父之前,后腿用力地蹬地,试图借助着反冲的力量越过那道机枪弹幕。 然而伴随着这个动作,它那毒蛇模样的尾巴高高翘起,一阵闷响从它的肠胃中响起。 在所有人震撼的注视中,这只先前无比凶悍的异种迅速被一团腥臭的黄雾包裹在内。 它脱粪了。 双臂抱着机枪的神父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 大概是对手突兀脱粪的行为,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胜利已经近在咫尺。 问题在于李林给他们下药的时间间隔并没有持续多长,当神父扶正子弹链,即将扣动手中机枪的扳机时,剧烈的痛楚从他抽搐的肠胃中传来。 哔—— 斜地里一阵宛转悠扬的鸣响,场下所有宾客无不面容失色。 轰—— 这是那挺沉重的机枪砸在地上的声响。 一秒钟后,轰然巨响,黄流自神父捂着后门的指缝间喷薄而出,无数屎黄色液体飞溅在空气中,散发出令人退避三舍的恶臭。 众人纷纷后退,只见台上一人一兽争先恐后地撅起屁股,向着天空喷射那令人闻之色变的玩意儿,似乎要比谁喷的高、拉得远。 不多时那些飘扬的灰色帷幕便染上了同样的颜色,叫人胆战心惊。 “佩服,佩服。”唯独李林一人在台下抚掌大笑,“死斗到发粪涂墙这种程度,真是世所罕见啊。” 流亡者的眼中同样掠过一丝惊惧,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本能觉得这和李林脱不了干系...... 事到如今这两人的决斗已经无法再进行下去,否则他们接下来的内容,估计就是比谁脱粪的力度更大了。 虽然李林看的非常欢乐,不过作为主持者的勿忘我,已经有点焦头烂额的趋向。 几个非人门徒冒着不断喷射的大雨冲上前去,敲响手中的三角铁,激发心相的无形之术,暂时为拉到虚脱的两位治疗了一下,随后将他们拖了下去,所过之处尽是一片敬畏眼神。 毕竟不是谁都能下定决心在一片狼藉中开辟前路,不断前行的。 “所以,不要停下来啊。”李林在台下阴阳怪气地配音。 “该死,你什么时候做的手脚?”匆匆处理完事务,来到李林身边的勿忘我咬牙切齿。 李林无辜看去:“我打完自己的那场后就来这儿了,哪有时间做手脚?” 流亡者惊叹于李林面不改色心不跳说瞎话的能力。 勿忘我眯起眼睛,脸色不善。 “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你了。”李林摇头轻叹,眼神深邃,口中喃喃自语,“其实我是狮子匠的亲爹,可以预知未来,你,还有你,将会在一分钟后死于非命——” 他伸出手指了指勿忘我和流亡者:“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乖乖倒戈卸甲以礼来降,把那一百万美金拱手献上!怎么样,怕了吧?!” 155 胜利,不择手段的胜利! 现在的情况就是勿忘我知道这全是李林干的,但他暂时没证据。 但有没有证据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按照李师傅的尿性,绝对不会只祸害两个人。 调配解毒药剂的过程很快,可惜在他配置解药的过程中,又有两对幸运玩家因为华莱士发作的缘故,在厕所门口因为抢夺坑位打成一团,在打到正火热时,刚好也快绷不住了。 只能说天时地利人和,搭配的非常好。 中途勿忘我回来过一次,在李林事不关己的眼神中,面无表情地将那些昏迷在厕所里的门徒拖出:“......那些来参与决斗的超凡者和神秘学家们并没有什么意见,但宾客们却对此感到了十足的恐惧。” 瓦尔登湖酒吧持续了数十年的好名声,在今天染上了一层屎黄色的阴霾。 “亚伯拉罕先生......我很理解你为了获得胜利的心情,甚至连你使用坦克这种违反规则的行为都允许了......” 勿忘我此刻的语气就像个被人始乱终弃的怨妇。 “嗯......”李林双目怔怔出神看向前方,盘算着接下来该用什么恶毒计策。 “......所以无论如何,这种有损于集体声誉的行为——亚伯拉罕先生,你有听我在说话吗?” “你说得对。”李林开始百忙之中抽空敷衍。 勿忘我再度向李林投去怀疑眼神,随后示意几个非人门徒站在门口盯牢他,别让李林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在解毒药剂生效后,剩下的几场决斗也开始正常进行,刨去三对喷射战士外,还有五组。 为了不让李林有机会对别人动手,勿忘我毅然将所有的决斗选手都安排到了台边,然后把李林的编号提到了第一位。 意识到自己开始被人针对的李林在经过勿忘我时,露出邪魅一笑。 “你看上去真是一个顶俩。” 勿忘我眉头皱起,他敢确定李林这么上台一定有所依仗。 虽然理论上来说,李林已经被堵死了任何的作弊机会......但他右眼皮怎么还是疯狂乱跳呢? 而另一边,李林也收获了无数的欢呼和掌声,台下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宾客们,最喜欢这种奇奇怪怪的角色了。 “这群人有毛病吧。”李林心中嘀咕,随后在台上站定。 “那么接下来......”勿忘我暗定心神,刚想开口,便听见令人眼前一黑的宣言从李林口中说出。 “我要打十个!” 全场一瞬寂静,随后陷入了汹涌澎湃的欢腾中。 “好样的!” “猎人,你做得好啊!” “吔——亚伯拉罕,我要吃你的热狗啊!” 其中间或夹杂着一些令人困惑的话,不过大体上还是比较叫人振奋的。 李林伸手对台下指指点点并震声:“不怕死的就上来和爷比划比划!” 李师傅气势煊赫,以至于勿忘我甚至也产生了错觉:难道李林真的能一打十? 李林的挑衅是一个导火索,伴随着他的伸手,包括流亡者在内的九人同时跃上高台。 在灰色帷幕垂下的同时,他们相继动用自己最强大的秘传,向对方发动无形之术,进行攻击。 爆炸,轰鸣,空气扭曲,精神现象,乃至于子弹的射击声传遍整场,流弹四射。 那位来自布拉瓦茨基神智学派的神秘学家,扬手丢出一枚特制的震爆弹,这种基于神智学和人智学研发的炸弹,模仿了林地中的嗡鸣,能够给人带来严重的精神损伤。 作为这个时代著名的神秘学家海伦娜·布拉瓦茨基夫人,她在辉光道途上钻研颇深,建立了庞大的教团“神通学会”,许多人推测她可能已经成为了一名通晓者,达到了第五印记甚至更高的层次。 这位疑似师从布拉瓦茨基夫人的神智学家,自然也是追奉灯之道途的超凡者,他一边丢出震爆弹,一边从衣袖里抽出圣化的银制匕首,暗中默念祷文,构筑起一道透明的壁垒。 铛—— 这枚震爆弹扑闪着翅膀,落到了一个躲闪不及的决斗者脚下。 轰—— 震爆弹一瞬间变作赤红色,炽热气流膨胀炸开,几乎将三分之一个高台囊括在其中,然而更致命的则是那道似乎在脑中响起的振翅嗡鸣,一瞬间数位决斗者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剧烈的头痛让他们的动作瞬间减缓了不少,被直接打下台去。 躲在圣化壁垒后的神智学家丝毫不顾流亡者和其他人,而是按部就班地往外面扔出震爆弹,以至于原本集火李林的人纷纷将目标转向此处。 一时间高台上轰鸣声和爆炸声连成一片,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在灰色帷幕下暂时安全的宾客们直呼过瘾,一时间各人赔率有高有低。 高台上火光和爆鸣散去,心灵震爆和赤红光源消散不见,滚滚浓烟令台上的环境有些昏暗。 神智学家躲在掩体后,仔细聆听外侧动静。 他怕一抬头就被李林打死。 浓烟逐渐散尽。 神智学家一咬牙,手掌心再度滚落一只震爆弹。 突然脚下一声异响,他低头,看见一团被捏成球的金属丢到了自己的脚边。 神智学家眼瞳一缩,随后被骤然膨胀的金属炸上了天。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枚尚未引爆的震爆弹落入李林手中,他掂了掂这个看上去和金飞贼有几分相似的神秘学手雷,随后朝着一个方向扔了出去。 那边流亡者正在和另一位刃相超凡者对射,突然一只长着娇小翅膀的球落到了他们中间。 流亡者二话不说向着左侧扑去,炽热的子弹从她肩头飞过,带起一缕鲜艳的红色。 轰鸣再起,透明的震爆气流从空地中央炸开,燃烧的火焰被狂爆气流卷动向着天空涌去,将一重重灰色帷幕烧穿,随后又坠落在地面上,发出哧哧声响。 大雾骤然散去,此前登上高台的十人只剩下了两个。 “唔,真痛啊......您还真是毫不留情。”流亡者捂着肩头从地面上起身,在看到李林模样时表情微怔。 面前这具身高三米六,周身金属严丝合缝,掌中一杆长枪的巨人是谁? “废话,当然是我。”李林那标志性的声音从金属甲胄中传来,“别废话了,速来和爷决一死战。” 流亡者脸上笑容凝滞,她收起掌中手枪,身形下蹲,似乎又要用出那顷刻之间解决了内维尔的一招。 她迈步,即将踏在面前地面上。 脚底金属片骤然膨胀生热。 流亡者重新站回原地,环视四周,看着不知何时已经被李林洒满金属碎末的地面,无奈地摇头。 “那么,是您赢了,我的老爷。” 她本来就不是奔着一百万美金的赏金而来,这几场厮杀下来,流亡者对于秘传和无形之术的理解更为精进了。 身为胜利者的李林发出阴谋得逞的狞笑。 156 漫 宿 网 吧 李林的不择手段终究让他得到了胜利。 但问题在于,那价值一百万美金的债券并不能直接提现,这让恼怒的李林差点在瓦尔登湖酒吧门口贴大字报骂勿忘我。 作为重塑之手明面上的负责人,瓦尔登湖酒吧的主人,勿忘我的愤怒其实更甚,只是碍于漫宿中的情况,没法动手。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得捏着鼻子给李林去新大陆的证券交易所,进行证券转让。 而此时李林正从狄更斯那里拿回了自己的假论文,转手又丢给勿忘我,让他帮自己去《噤声》上发表刊登。 瓦尔登湖酒吧和重塑之手的声名在这个时代虽然并不显要,但它们的势力令所有人都不会小觑。 能把勿忘我使唤的团团转的人,也就只有李林一个。 被偏爱的永远都有恃无恐。 而就在今天下午,打野归来的流亡者找到了李林。 比起几天前,她身上的柑橘味香气又浓了几分,而掩藏在其下的血腥味也更加浓重了,她的指甲边缘像是刀锋般锐利,而手背上的骨节分明如同金属。 刃的秘传大多简单而直接,但比起其他的准则,要践行刃的教导总是更加凶险。 “嗯......看起来您似乎正有空闲的时间,真是叫人羡慕。”流亡者拉开一把椅子坐在李林面前,“您可看上去不像是在追索那柄钥匙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在前段时间她果断投降让自己赚了一百万的份上,李林决定不和她一般见识。 没等李林回答,流亡者便识时务地开口:“我见到那柄钥匙的主人了。” 李林心说你见到钥匙主人关我屁事。 不过为了维持岌岌可危的人设不崩坏,他还是一边剥开一个苏格兰橘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然后呢?你们做了个肮脏的朋友交易?” 李林的谈话方式总是奔着把人气死的方向一路疾驰,好在流亡者也不是一般人,居然能够继续心平气和地接话。 “只是一面之缘,清算人是暴徒组织,但整个清算人在她们的眼中也不过是餐前的甜点。维也纳中的这位,据说自围城前便居留在这里,论年岁,她比许多传说还要更古老。” 围城,即1529年维也纳之围。 这是奥斯曼帝国第一次试图夺取维也纳的尝试,此战奥斯曼苏丹苏莱曼一世御驾亲征,带领十万奥斯曼土耳其军兵临维也纳城下,而奥地利的守军仅有1.7万,在战线持续至冬季后,奥斯曼军队暂时退却。 这一战是奥斯曼帝国第一次进攻中欧,虽然失败,但却为此后一百五十年的拉锯战掀开帷幕,直到此后的维也纳战役,彻底粉碎了奥斯曼帝国攻入欧洲,维持了哈布斯堡王朝在欧洲的霸权。 当然,醒时世界的历史仅仅只是隐秘世界博弈的结果。 “话说回来,能谋夺钥匙许久而好端端的活着,也算是一种不幸中的大幸吧。” 流亡者的话当然不是什么危言耸听,因为持有那枚白日之钥的人,正是一位饥渴的丽姬娅。 她在醒时世界的名字是施鲁塞尔女士,而在更古老更光明的年代,她曾与某位神明共用同一个名字。 在所有的丽姬娅中,她与辉光最为接近,对知识的渴求最为激烈,对精神的了解最为深入,她知晓每一枚钥匙的去处。 传说她和某位司辰每年一度在维也纳会面。 “我知道她很早以前就住在这里,不过只要我不引起她的注意,那就是安全的。”流亡者从果盘里拿起一个橘子剥开,“我理解钥匙猎人对目标的渴求,但是至少现在别太贪得无厌了,这真的很危险。” 李林握紧双拳,将剩下半个橙子捏爆。 见到李林糟蹋食物的流亡者,登时瞪大了眼睛。 李林抬头望天,他已经受够了这种被人摆布的日子。 我命由我不由天! 天要阻我,我便灭天! 待到阴阳逆乱时,以我魔血染青天!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我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我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我要这诸佛都烟消云散! 念了一通中二语录后,李师傅勉为其难表示自己会考虑考虑她的意见,随后连推带拉地把流亡者赶出门去。 他要上网冲浪了。 墨绿色桌面在面前升起,李林拖动【道路:圣所】卡牌入梦。 漫宿钴蓝色的光重新在眼前出现,浩大的无色星光包裹着李林的意识,穿过微茫圆融的时之夹角,乘着风节节攀升。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泰拉三人组已经出现在了荒野中。 “准备好了没?”年捧着一个车轮模样的玩意儿,向着李林扬了扬脖子。 “你干嘛呢?”李林好奇凑过去。 “哎哎哎不要整。”年用尾巴把李林扫开,“这是连通秘境用的东西,你掰坏了我一会可修不好。” “懂了,路由器。” 李林举一反三,“那网线在哪呢?” “什么网线?”刚刚恢复意识的塔露拉凑过去,被年用尾巴扫开。 “不要整嘛,马上就调试好了。”年伸出手在金属大轮上抚过,伴随着手掌的移动,金属的表面绽开赤红色的铭文,有无形的火焰从上面升起。 “行了,解决了。”年示意其他人靠过来,让他们把手按在轮盘上。 “话说在前面,这地方我也没去过噻,不过嘛,这个东西能帮我们确定一个框架,当我们完成了某些重大事情后,会出现进度上的推进,等进度推进完全后,我们的攻略就完成了。” “这么说来,岂不是和游戏一样?”弑君者说道。 “和游戏还是有点区别的吧,要说的话,介乎电影和游戏之间。”年解释道,“我们失败不会真正死去,而是在框架界定的存档点里复活,嗯......可能会造成一定的虚弱,等回到自己的世界也会有点头疼什么的,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要妄想着去改变历史。”年的声音变得有些遥远,细如丝线的红光从他们掌心的轮盘边缘释放出来,将他们缠绕在一起。 浩大的无色星光将他们在漫宿中的灵躯裹挟着,投向不可知的某处。 墨绿色桌面上,突然弹出一个新的方框。 【秘境加载完成:维也纳战役】 157 不信然然的人有难了! 【多人秘境:维也纳战役】 【当前人数:4人】 【秘境介绍——】 “这东西真是又臭又长,不过鉴于这些介绍能水上几百个字,我决定暂且忍耐。” “你压根儿没忍住啊!”弑君者的声音响起。 “哼,没想到我忍者的身份就这样被你看破了吗?不愧是詹姆兰尼斯特。” “我跟忍者到底有什么共通性啊!还有詹姆是什么鬼?” 眼见争论有蔓延成燎原之火的趋势,塔露拉果断出手,一手一个脑瓜崩让两个笨蛋安静下来。 一行行新的字样从眼前的无色星光中浮出。 【醒时世界,公元十七世纪。】 【盛极而衰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欲要挽救天倾颓势,企图一雪昔日兵败维也纳之围的耻辱,重塑帝国的辉煌。】 【内忧外患的哈布斯堡神圣罗马帝国,百年来饱受侵扰之苦,在维也纳召集列国抵御奥斯曼帝国的兵锋。】 【三十年战争的灾难令新教徒起义军心怀怨憎,不惜联络奥斯曼帝国,以推翻哈布斯堡王朝的统治。】 【哈布斯堡王朝的传统对手法兰西,则在三十年战争中休养生息,凭借着外交手段和重商主义发展军队、巩固皇权,一边对神圣罗马帝国阳奉阴违,一边与奥斯曼帝国暗通款曲。】 【1669年,克里特岛被奥斯曼帝国纳入保护范围下。】 【1676年,苏丹迫使波兰国王索别斯基放弃黑海北岸的波多利亚和乌克兰。】 【1683年7月。当代苏丹御驾亲征,于多瑙河畔,将指挥权移交给首席宰相大维齐尔卡拉·穆斯塔法·帕夏,二十五万军队兵临维也纳城下。】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利奥波德一世携带宫廷眷属仓皇出奔。】 【波兰与立陶宛国王索别斯基正在招募军队。】 【在此之前,接受维也纳防务的斯塔伦贝格伯爵,需要考虑在援军抵达前,如何守住岌岌可危的维也纳,君士坦丁堡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 无色星光逐渐暗下,四周光线次第亮起。 画面骤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那是气氛紧张,一片萧条的维也纳宫廷。 一个身体有些消瘦的男人正站在宫门,眼神忧虑不堪,两撇漂亮的小胡子也像是失去了精神。 画面重新暗下。 ...... 一分钟后,进入秘境的四个“玩家”全部恢复了对身体的操控权。 他们同时出现在了维也纳宫廷中,确切地说,是出现在那个身体消瘦,神色忧虑的男人身边。 塔露拉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在摸到龙角后长出了一口气。 “秘境对进入者的身份会进行模糊化,只要我们不做特别出格的行为,一些不合常理的东西是会被忽略过去的。” 年摩拳擦掌,然而她的声音却是直接在他们所有人的脑袋里响起。 这是她现场手搓的队友频道。 此时,维也纳宫廷瑰丽的地板花纹一阵扭曲,形成了全新的文字。 【奥斯曼帝国大军已至维也纳。】 【是时候做出你的选择了。】 塔露拉和弑君者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浓重的迷茫。 就算有秘境前置的背景介绍,她们对醒时世界的仍然算是一窍不通。 毕竟这是另一个世界的历史。 “别看我,我是一直在漫宿打工呢。”年表示自己对历史不感兴趣,她只是一个负责打铁的铁匠罢了。 浩瀚的信息量和自由的探索方式,让她们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下面就看李林的表现了......” 话音未落,站在门边的李林突然发出哈哈大笑,吓得站在宫门前的消瘦男人浑身一哆嗦。 “亚伯拉罕,你居然还没走?”消瘦男人在看见李林时不禁皱起眉头,“我不是让你和陛下他们一起走吗?” “他说的陛下,就是之前背景介绍里那个仓皇逃走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利奥波德一世。” 塔露拉把背景剧情复读了一遍,以示自己是在思考。 李林对此嗤之以鼻:如果复读就能算在思考的话,那自己岂不是最强大脑? 消瘦男人的询问,也标志着这一秘境中的“剧情”正式开始。 “看你的了。”年在李林背后打气。 精神一振的李师傅伸手拍了拍眼前男人的肩:“投降奥斯曼的话,算我一个。” 当啷—— 消瘦的男人气的浑身发抖,抽出佩剑,似乎下一刻就要捅死李林。 “绝不可能!以上帝荣耀的名字起誓,某人作为斯塔伦贝格伯爵,绝非投降的无能之辈。亚伯拉罕,这种话你以后不可再提。” 李林沉吟一声。 看来自己这个身份不简单啊,这什么鸟伯爵居然连这种嘲讽都没动手? 李林一向有自知之明。 他虽然清楚自己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气度不凡血脉高贵,注定是引领时代潮流的弄潮儿,可是也因此饱受了那些不如自己的人的嫉妒......大抵世间一切天赋异禀之人,都会受到这种无名的针对,比如李林,李林,李林和李林。 想到这里,李林如冰山一般的俊秀面孔微微融化几分,他决定对眼前这个被现状快折磨疯的男人略施舍几分怜悯。 “实不相瞒,我们四人便是上帝派来救你的天使。” 李林对着已经表情呆滞的斯塔伦贝格伯爵侃侃而谈。 “这位乃是上帝爷火华最器重的带天使米迦勒。”他指向年。 “这位则是肥天使加百列。”李林指了指最近伙食变好,体重略有增加的塔露拉。 至于塔露拉在队友频道里的抗议,则被李林无情地忽略了。 “这位是君君。” “草,为什么她们都有那么正式的称呼,就我什么也没有啊!”弑君者震怒。 “你想要肥天使的称呼,我也能给你。”塔露拉在边上幽怨地吐槽。 斯塔伦贝格伯爵愣愣地看着李林:“那你是谁?” “当然是上帝的亲儿子救世主......”李林哈哈一笑,“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话音落下,李林神色一肃:“我乃天父次子,天兄亲弟,洪秀全是也!” 斯塔伦贝格伯爵已经连麻木的表情都懒得做出来了,挥手示意随从们把李林四人压入牢房。 所谓的牢房,实际上也就是单独的宫廷房间——神罗皇帝出逃,原本富丽堂皇的宫殿空空如也,正好用来当作软禁的房间。 李林被四个随从架着抬入皇帝的寝宫,犹自挣扎不休:“不信嘉然的人有难了!” 咔嚓—— 门被重重关上。 斯塔伦贝格伯爵有气无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虽然不知道你受了什么刺激,但还是冷静一下比较好,亚伯。” 158 论罗马 李林等人没被关多久就被放了出来。 因为奥斯曼人的兵锋已经逼近城下,索别斯基的援军还需要将近一个月才能抵达。 这个时候,别说是奴隶,平民,就算是斯塔伦贝格伯爵这样的贵族,也已经主动承担起了城防工作。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关照李林四个活宝,属实是难上加难。 城下喧嚣声渐起,在这一片新月旗中有人高喊叫城:“你们是全欧洲最无用的渣滓,令人厌恶的猪猡,被所有人唾弃的废物!” 李林刚想称赞好排比,手都举起来要拍掌了,身旁一道目光突然盯来。 李林不动声色将手抵住下巴,好像在沉吟思考,几秒后,方感到视线消失。 “我猜你刚才在想他说的真是好排比句。”年若有所思地在队友频道里吐槽。 “桀桀桀桀,你知道得太多了。”李林发出怪笑。 斯塔伦贝格伯爵向李林投来责怪目光,奥斯曼都在下面叫城了,你不反击就算了,还在这边奸笑,多少是有点不懂事。 下面奥斯曼人的叫骂还在持续,斯塔伦贝格伯爵终于有点忍不下去了,伸手戳了戳李林:“亚伯,快说点什么,杀杀他们的锐气。” 李师傅从来不会拒绝这种大出风头的机会,他伸手对自己的喉咙放了个声音洪亮,清了清嗓子。 “哼,哼,哼啊啊啊啊啊啊啊——” 宏大的声响盖过了奥斯曼人的叫骂,在这群奥斯曼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林的声音从维也纳城头缓缓飘落。 “1453年的决战,是奥斯曼对阵东罗马帝国,最终乌尔班大炮轰开了城门,君士坦丁堡陷落。当时我看见君十一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这个画面我永生难忘。 “那一刻我在想,如果我能成为巴塞琉斯,我一定要为了元老院和人民赢下所有。如今维也纳就在身后,我必须考虑这会不会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 “我相信罗马能有过去的霸主地位,罗慕路斯功不可没。重铸罗马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起初是死一样的寂静,随后一声欢呼从维也纳城头炸响。 然后欢呼连成一片,仿佛一片沸腾的海。 “不是这些人高兴个什么啊?”李林解除魔咒后在队友频道里面不爽地叽叽歪歪,“这分明是我的功劳,你看看这些人一个个都在喊罗马万岁。” “神圣罗马那也叫罗马?桶装水都比他更像是罗马。” “为什么这么说?”对历史很有好奇心的塔露拉同学问道。 李林耐着性子给她讲解:“因为罗马有内海,有海峡,有罗马法,有元老院,是多神教,有屯田制,而且名字缩写是SPQR。” “神圣罗马帝国不包含以上所有要素,而桶装水至少还有内海和海峡。” “所以我不知道这群日耳曼蛮子在骄傲个什么劲儿,当然我也不认为他娘的奥斯曼是什么好东西。” 只有在建政时,李林才更像是当初观点犀利的“导师”。 “本质上我们怀念的罗马,是一个更加伟大和辉煌的文明,她古老,她美丽,她满足我们对伟大的一切幻想和定义。” “罗马并不总是完美的,她有奴隶制,法律很多并不完善……但人们会把这些忽略过去。” “人们怀念她的和平,她的广阔疆域,在极盛时,罗马的版图足有五百万平方公里,而她的威权持续了千年。” “与其说人们喜爱罗马,不如说他们喜爱的是那个幻想中完美的罗马。” “当然,我之所以盛赞罗马,并不是因为我喜欢罗马,而是我能透过她,看见另一个同样伟大,同样古老的文明。” “她们都是那样的古老,又是那么一致地衰落,饱受了异族的铁蹄,也看过兴衰荣辱,她们的命运何其相似,可结果却全然不同。” “所以与其说我喜欢罗马,不如说我是在喜欢我的那个文明。” 此处应有掌声。 李林在城墙上的回敬让奥斯曼人相当生气,但更叫人生气的是,维也纳郊外的房子全被烧了。 所有的房子,都被一把大火烧的干干净净。 这自然是斯塔伦贝格伯爵的计策,他本着不能资敌的想法,在事先运回粮食后,把房子能拆的都拆了,不能拆的就烧掉。 “什么焦土政策,他咋不炸开多瑙河口呢?” 李林在边上阴阳怪气。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斯塔伦贝格伯爵的这一手让奥斯曼被迫在一片空地里扎营,同时他们的战线补给被拉的很长。 第一天双方都没有进行直接交战,奥斯曼那边在商讨怎么进行长期围困,斯塔伦贝格伯爵这边在思考援军什么到来。 只有李林这群人在讨论硬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具体上的描述就是……年冲了过去,年在乱军从中取了奥斯曼大维齐尔和苏丹的脑袋,奥斯曼打出gg。 可惜想法是好的,现实却骨感的要命。 “这个秘境出力是有上限的,不能超过第五印记,否则会造成一系列不可预料的变化。” 具体会有什么变化,年表示我擦我不好说。 李林倒是对此有些猜测,流亡者说过,有一位丽姬娅从一百五十年前维也纳围城起,就住在这里……而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两百年后她应该还在这里。 很有可能年前一刻手搓核弹,下一秒就被存在于历史中的丽姬娅盯上了。 见到李林神色异样,年凑过来问他是否想到了什么。 李林死鱼眼微微发亮:“要不我们去投奔奥斯曼吧?” “为啥?”塔露拉下意识问道。 “呵,堂堂整合运动的领袖,现在就只是一个热衷于十万个为什么的肥女孩了吗?真是可悲呢。”李林展开冷嘲热讽。 “别卖关子噻,有话就说嘛。”年在边上帮腔。 “其实也不是什么原因,就是在这里我有点没有用武之地。”李林挠了挠头,“而且作为瘟疫式的吉祥物,我去奥斯曼那边削弱他们,这很合理嘛。” 李林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159 好果汁,你让我陷入疯狂! 年摸着自己的尾巴,目露若有所思之色。 对哦,像李林这种祸害,丢到奥斯曼那群人里,或许会更好点?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 再看塔露拉和弑君者两人,也大多没把这当成一回事。 维也纳守军就在眼前,特意去奥斯曼那里,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么? 这点就看出来她们终究还是不及李林,热衷于作死的李师傅,已经迫不及待想给奥斯曼人整点大活了。 被一腔热血驱动的李师傅当即一个幻影移形,来到奥斯曼军中大帐前,面对手持着弯刀逼上来的马穆鲁克骑兵们,神色怡然自得。 这边李林头戴纶巾,轻摇手中羽扇,那边马穆鲁克骑兵们戒备中带着一丝好奇。 一个头戴镶嵌绿松石头巾的马穆鲁克骑兵队长走了出来,手指李林:“你就是来投奔至仁主所赐福的苏丹和大维齐尔的异人吗?” 李林一脸震惊:“除了我居然还有其他傻逼来帮你们?” 这句话过于有杀伤力,以至于马穆鲁克骑兵队长一时间没能回答上来。 过了一会儿后,他才嘴硬回答:“废话!因为苏丹和大维齐尔是蒙至仁主所赐福的,所以同样受到感召的异人们,也会聚集在新月旗帜下......” “你马呢?” 被打断话的骑兵队长显得有点不快:“你说什么?” “我问你马呢?”李林声音比他还大,“没有马也好意思号称骑兵队长?!” 骑兵队长握紧了拳头,但想到大维齐尔对这些异人们的礼遇,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愤怒: “异人!我实在的告诉你,这里是至仁主所赐福的军帐,行走在此处的都是像维齐尔那样的贵族、将军和文官,战马们则在自己的地方呆着,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李林掉头就走。 一头雾水的骑兵队长迅速带人围住李林:“异人!你要往何处去?!难道你不想见大维齐尔了吗?” “已经品鉴的够多了。”李林摇头摆手,“何必对一个即将成为牺牲品的首席宰相毕恭毕敬呢?难道你们忘了苏丹对失职的宰相,会动用怎样的酷刑?” “失职?这......” 还没等骑兵队长发表意见,大维齐尔穆斯塔法便从军营中走出,他身后跟着三十二个阉割过的宦官侍从。 这位苏丹的首席宰相戴着装饰着黄金和宝石的大头巾,留着两撇翘起的胡子,身材高大。 “请进,请进。”穆斯塔法对李林露出一抹生疏的微笑,“请为我讲解一下,为什么我竟然会成为牺牲品?” “我不知道。”李林梗着脖子抬杠,“难道你自己也不知道吗?” “我真不知道。”穆斯塔法摇头。 李林一本正经回答:“其实奥斯曼帝国势力强大无边,远迈罗马,等天军一到维也纳,小小城防必然击而破之,只怕三个月后你们就能在巴黎过圣诞节。” “这怎么可能。”穆斯塔法本能地反驳。 “是啊,那你不就得被苏丹砍脑袋嘛。”李林理直气壮,“好果汁,让每一位奥斯曼官员陷入疯狂。” “......不无道理。”穆斯塔法在短暂沉默后,叹息一声。 其实奥斯曼帝国的皇帝,也就是苏丹对自己的首席宰相“大维齐尔”一般分为三档。 年抛,月抛,日抛。 年抛版宰相活的时间长,一般情况下自己能够获得被丝巾勒死的待遇,他们家人的脑袋也不用被摆到皇宫中庭当盆景,确切地说他们没那个资格。 月抛版的宰相多了一项特权,他们能挑战紧张刺激的毒酒,当苏丹传唤他们时,会吩咐侍从给他们上果汁,白果汁就代表他们活过了今天,红果汁就饱含毒素,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日抛版的宰相得锻炼自己长跑的能力,因为喜怒无常的苏丹会为他们安排一项活动,即让他们与宫中的侍卫长进行赛跑,跑赢了就流放,跑输了当场沉海。 穆斯塔法觉得自己劳苦功高,怎么也得算是年抛挡,但很显然,暴虐的当代苏丹穆罕默德四世并不这么想。 所以奥斯曼宰相死亡率堪比格拉摩根伯爵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么您有什么好办法吗?”穆斯塔法感叹。 李林张口给他来了一段清真出师表。 “哈里发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数分,奥斯曼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古拉姆不懈于内,穆斯林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哈里发之殊遇,欲报之于苏丹也。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哈里发遗德,恢弘清真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纯净之路也。” 这么一段切口下来,穆斯塔法登时侧目。 待到两人走到军中大帐,穆斯塔法亲手给李林割了块烤肉:“尊敬的客人,希望你能帮助我。” 看到穆斯塔法那副样子,成竹在胸的李林开口安慰道:“放心,有我在,你算是瞎了眼了。” 李林也不废话,当场用手沾了点水,在桌子上画出粗略的地形图。 “伪朝占据维也纳一百五十年,将这座城市修建的固若金汤,这次更是把民房拆了个干干净净,很明显他们是有备而来。”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乘此机会把水源破坏呢?”李林给穆斯塔法出馊主意,“反正你们足足二十五万人。” “二十五万人,每天都定时到多瑙河里拉屎撒尿,让维也纳城里的那些家伙吃饱喝足。” 大概是这个描述太过形象,穆斯塔法脸色顿时一变再变三变。 砸了砸嘴,意识到这个妙计不能被采纳的李林轻摇羽扇,桀桀一笑:“既然如此,我们就换一个计策。” 这种画风属实不搭的东西,眼前这个奥斯曼帝国的宰相居然没能看出来,只能说他们被砍脑袋一点不冤。 “我洗耳恭听。”穆斯塔法轻呼一口气,李林之前的描述太过惊世骇俗,吓得他有点没缓过来。 “那就强攻!”李林震声,“拿出你们攻占君士坦丁堡的勇武来啊,旱地骑舰娘的骨气呢?” “我猜你想说的应该是旱地行舟?”穆斯塔法欲言又止。 被拆台的李林凶狠瞪去。 160 主线开始! 无论如何,旱地行舟这种事情都是不太靠谱的,再说以现在奥斯曼帝国的家底,也完全没必要玩这个。 他们已经没了当年入关时的气魄了。 李林虽然有些不着调,但还是被穆斯塔法送到异人专属的营帐里休憩。 无论如何,这些行走着神秘世界中,身怀神秘力量的“巫师”,都值得他们这些世俗的官员另眼相看。 在他踏入眼前营帐的一瞬间,地面上文字重新出现。 【你来到了奥斯曼军队的大营中。】 【这个时代,纯粹研究伟大秘传的神秘学家,和钻研无形之术的超凡者还没有明确的分野。】 【你来到了一群神秘学家和超凡者汇聚的地方,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互不相同,有的怀有攀升的野心,有的则谋求更进一步的可能性,有的仅仅是一团渴望燃烧的火焰,希冀在战场上寻找到同源的火种。】 李林倏地来了兴致。 秘境里的人,再强大也是假的,他们又不可能真的拔出裁决把二十五万奥斯曼人一刀999全砍死。 你看,这任务主线不就来了吗? 李林主动向着面前那个带着兜帽,长得像个饭铲头的家伙伸出手。 “猜猜我是谁?” 如此不走寻常路的交涉让周围人纷纷侧目。 戴着扁兜帽,神似眼镜蛇的家伙似乎并不想开口。 毕竟搭理李林看上去是一个很掉份的行为。 见到饭铲头不给自己面子,李林眸光骤然冷了下去,伸手指着他的扁兜帽震声: “我劝你这npc最好不要不识抬举,我可是双角斧的选民,到时候别后悔!” 头戴扁兜帽的家伙瞳孔收缩,随后决定服软:“您好......” “哼。” 李林用一个简短的字表达了自己的不屑之情,生动形象地体现出对于眼前欺软怕硬家伙的嘲讽。 扁兜帽面露屈辱之色。 别说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李林连三秒钟都不想等。 他甚至还特意凑到扁兜帽边上说悄悄话:“等着吧你,等我去找双角斧举报你,你就等着被司辰穿小鞋吧。” “对不起,我错了!”扁兜帽直接服软。 毕竟不是谁都能像李林这样直呼司辰本名,和司辰谈笑风生的。 “哼↘↗”李林表示大人有大量。 看在这个家伙很识相的份上,暂且不向双角斧举报他惹。 人群窸窸窣窣向边上散开,把空间留给这两个怪人,其中扁兜帽是因为其外貌,而李林不只是外貌。 李林喜欢以貌取人,但不希望自己被以貌取人,黑色眼眸微微眯起,李林决定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内在和外表是一样的。 另一边,两个正在谈论战争的超凡者正因为一个话题争论的热火朝天,浑然不知李林已经来到他们的背后。 “你们在谈论什么,让我也参与吧。”李林搓着手掌,露出憨厚笑容。 “我们在讨论突破维也纳城墙的可能性。”那两个浑身带着凶悍气息,一看就是刃相超凡者的士兵伸手捏了捏李林的胳膊,“身材还不错,蛮结实的嘛,平时有在锻炼?” 李林闻言狂喜:“我健身的时候你们有在偷看吧?” 这下轮到那两个刃相的超凡者一头雾水了,很显然他们之前的话只是一个美丽的巧合。 在听闻了他们拙劣的计划后,李林终于明白了穆斯塔法为什么会信任自己了,这两个与其说是上校信徒,不如更像是狮子匠的门徒,一点阴谋诡计也不用,纯纯的就是莽。 说真的这还不如让奥斯曼人集体在多瑙河里拉屎靠谱。 李林顿时觉得自己在智商上占据了高地,不屑撇下那两个还在研究突破城墙的傻子,来到另外一群人堆里。 他们讨论的话题在画风上就很神秘学家,具体是如何通过这次战争搞个功业,让司辰注意自己,从而得到进入漫宿的资格,成功飞升。 老实说这是个宏大的目标,但是实现的过程就很曲折,譬如某人说要把维也纳屠城向司辰·裂分之狼献礼,有的坚持要在维也纳搞无遮大会,然后把所有维也纳男人都阉割了,向司辰中的赤杯表示敬意。 这肯定不是流水线工程能解决的事,好比赤杯吃完了,把残羹剩饭倒给裂分之狼,裂分之狼没脑子不生气,可信徒们不这么想啊。 李林在后面听了一会,提出了一个问题:“问题在于你们的功业有很多是冲突的,与其到那时再协调,为什么不现在先解决竞争对手呢?” 一言既出全场沉默,顿时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在场的神秘学家和超凡者们全都一言不发了。 寥寥几句话让在场的人互相提防起来,李林再度偷偷溜走,从桌上果盘里顺走一根香蕉,三两口吃完后走到门外,把香蕉皮丢到门边躲起来。 李林紧贴墙壁,静静等待倒霉蛋的上钩。 目睹了这一切的扁兜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走过去提醒李林:“这么明显的陷阱是不会有人踩到的。” 话音未落,一阵脚步声传来。 之前那位马穆鲁克骑兵队长快步走来,在看见扁兜帽时抬手欲要打招呼,浑然没注意地上香蕉皮。 骑兵队长脚下一滑,身体腾空旋转半圈屁股着地。 地上铺着地毯,摔得并不痛,但是非常地让人自尊心受损,特别还是有别人在场的情况下。 “这里怎么会有香蕉皮?”骑兵队长气急败坏。 “我们也正在商讨这个问题。”李林抢在扁兜帽之前开口,一副将要就此展开商讨和研究的认真模样。 骑兵队长狐疑地打量李林,他本能觉得这是李林干的好事,无奈李师傅矢口否认:“不信你问他,我们也是刚才才看见这里有块香蕉皮,我们正在猜测谁会踩到香蕉皮。” “......是这样的。”扁兜帽不得不给李林作伪证。 骑兵队长在他们两人脸上来回打量,最后还是没能找出破绽,只好勉强收起疑惑。 “好吧,那我告辞了。” 送走明显有要务在身,匆匆忙忙的骑兵队长后,扁兜帽才昂起了脑袋,对李林轻声说道:“如果您有空的话,能否赏光移步呢?某人有些事想要和您谈谈。” 主线这不就开始了吗?! 志得意满的李林神采飞扬。 161 主线结束! “领取任务。” 李林跟随扁兜帽来到他的帐篷里,随后站到他面前,大声喊道。 扁兜帽奇怪地看了李林一眼:“什么任务?” 看来是条件不满足。 李林神色如常,只要自己不尴尬,蚌埠住的就是别人。 按捺住心中的疑惑,扁兜帽摘下了自己那极具特色的面孔,露出一张蛇脸。 那是一张近似于爬行动物的面孔,在额头和发际线的边缘,一线淡青色的柔软鳞片像是地平线尽头升起的曙光一样绽开;他的两颊凹陷且消瘦,宛如一枚被榨干了血液的干瘪心脏;他的双眼炯炯有神,如同两颗绿松石。 【一位兜颈贵胄】 【每位兜颈贵胄都是,或都曾是启之长生者,他们在第五史注定死去,他们自第五史逃离。】 【他们向所有的启之司辰献上忠诚。】 一位启之长生者,但他的态度相对于其他的长生者,可谓是低姿态到了极点。 “我想你应当不认识我。” 这位兜颈贵胄虽然外表看上去和人类别无二致,但是他的说话方式依然带着蛇人的特点,表现为说三个字吐两口气,李林满怀恶意地猜想他什么时候会咬到自己的舌头。 兜颈贵胄吐着舌头:“我那贵胄的名字已经随着过去被割舍了,现在你可以叫我阿伦......嗯,我想阿伦·皮尔博士是一个不错的称呼。” 没等李林反应过来,名叫阿伦的兜颈贵胄已经开始将他们的一部分历史娓娓道来。 阿伦弹动被枯瘦皮肉包裹的手指,一杯红茶从壶中倾出,注入杯中。 “我们曾经生活在第五历史,而那也终究是我们会死去的历史。”阿伦将红茶推向李林,“无论是长生者还是有朽者,我们都是如此强烈地渴望活着,以至于不愿意死亡,我们从历史本身的空白处前行,在历史的缝隙中穿行。” “我们背离了自己本该死去的命运。” “我们对自己的长姐,对自己的仁慈母亲还记得许多,但是我们并不总是向祂献上自己的忠诚,啊......我们不光崇敬所有的启之司辰,还对海之孪生子保持着长时间的祭祀,对于林地司辰,我们也不例外。” 密教世界持有母亲这一位格的司辰有且仅有两位。 其一是库伯勒大神母,象征地母神起源,曾在古老战争中将古神浪潮啜饮殆尽的司辰·赤杯,祂被称为【伟大母亲】。 其二是救恩之母,即与司辰·上校一同击杀了古神七蟠,继承了七蟠位格,持有七大秘密权柄的司辰·蚁母,祂的尊名是【仁慈母亲】。 兜颈贵胄们曾是七蟠的孩子,而蚁母继承了七蟠的位置,祂自然而然地便成为了所有兜颈贵胄的母亲。 而当祂自七蟠的血泊中重生时,还有无数的蛇群伴祂一道降生,这些群蛇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幼妹”。 因为她们是蚁母的姊妹,自然也能呼应蚁母的神力。 阿伦并没有对兜颈贵胄的信仰多做什么批评,司辰们并不会因为信仰的多寡而衰落,也不会受到信徒们的反噬而变化,祂们更像是超然地从时代变更的潮流中撷取自己喜好的部分,从而显化自己的形象。 “我们逃离第五史,为的是躲避不可言说的灾难。” 至于兜颈贵胄们的做法,与其说是背信弃义,不如说是病急乱投医——倘若他们无法离开第五史,便会在不可言说的灾难中失落殆尽。 对于具体是什么样的“灾难”,阿伦表示懂得都懂,不懂的我也不好说,反正就是大的要来了。 将话题匆匆从“不可言说的灾难”上掠过,阿伦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又随口说了些兜颈贵胄们干过的光荣事迹。 这些光荣事迹包括但不限于跨越千里迢迢,和另一个著名教团主动开战,然后被对面打爆;挑衅另一个庞大帝国,然后被帝国吊着打;拿着林地诸位司辰的黑料要挟司辰们,然后被司辰们秋后算账...... 说实在的,司辰们没抽空把兜颈贵物弄死,蚁母的面子起到很大作用。 有兜颈贵物们珠玉在前,李师傅顿时觉得自己还挺乖巧的。 他完全忘了自己不久前还在林地指名道姓嘲讽林地诸司辰,以及自称狮子匠亲爹这事儿。 这边李师傅正在心中鄙视兜颈贵胄们,那边滔滔不绝的阿伦已经开始心急了。 李林的思维并不设防,因此作为启之长生者,他很容易便洞开了李林的思维,从中窥视到了司辰·双角斧的力量痕迹。 这绝非是普通的眷者可言,哪怕是一般的具名者,也不会受到司辰的这般钟爱。 阿伦是兜颈贵胄的叛徒,他背叛了自己的同胞,投向了心相司辰·轰雷之皮的庇护。 作为一位心相司辰,轰雷之皮为所有的信仰者公正无私地提供庇护——密教世界那虚假的天空,便是轰雷之皮力量的体现。 想到李林身上的这份力量,阿伦甚至产生了由衷的嫉妒。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略微黯淡下去,主动起身向李林一鞠躬:“我在这重历史中的痕迹正在逐渐变淡,但我已经记住了您的气味,我想,将来我们还会继续见面的。” 为了通关的李林把头摇成拨浪鼓:“求求你下次变成妹妹来见我吧,对你这幅样子,我真的冲得很难受。” 阿伦正在逐渐失去颜色的双瞳骤然睁大,震愕地看向李林。 不过这会儿阿伦留在这重历史里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他的眼瞳变得像是无机质的玻璃,无论李林怎样拍打他的脑袋,来来回回也就只有那两句话。 【一位启之长生者蜕下的皮囊。】 【曾寄宿在其中的灵躯已经远离。】 【它空有长生者的位格,在被其中残余的灵性驱动时,视作第五印记。】 “哎哟阿伦傻了。” 李林啧了一声,心想自己现在跑路应该还来得及,却见到阿伦木然起身,向着帐外走去,在见到骑兵队长和大维齐尔时,照旧谈笑风生。 见状李师傅心中一动,试探着靠近阿伦和穆斯塔法询问道:“你爸爸是谁?” 穆斯塔法答非所问:“维也纳之所以难以攻陷,主要是因为......” 这画风怎么突然就变成即时rpg了? 李林不信邪,又问阿伦。 “真是叫人思念故乡啊......” 来来回回就这一句话。 李林心中灵机一动,来到阿伦面前大声说道:“领取任务!” ...... 远在维也纳城中的年一行人突然发现自己的面前跳出了新的任务提示。 【了却一位启之长生者的执念。】 162 主线开始!! “发生甚么事了?怎么还有启之长生者?” 面对队友们的询问,李林得意笑道:“自然是被我的魅力所征服。” 能被李林的魅力征服,想来也不是什么拥有正常审美观的人。 年的尾巴在床上无意识地扫来扫去:“嗯......我觉得与其说是魅力,应该是你身上存在着应时允行之神的注视吧?” 毕竟同为长生者,她的眼光相当尖锐。 “也就是说,这个秘境的关键点不在于维也纳一方,也不在于奥斯曼,而是在于那个维持着痕迹的启之长生者?” 年恍然大悟。 “很明显是这样的。”自觉了解现状的塔露拉自信地指着周围的宫廷侍从们,“现在他们很明显更像是游戏里的npc了。” “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那个被塔露拉指着的侍从面露微笑向他们走来,被李林坚决推开。 “没有谢谢你老婆昨晚真棒。” 看上去“阿伦”的痕迹消失,让整个秘境丧失了随着外来者变化而变化的某种灵性,无论是奥斯曼的二十五万人,还是维也纳守城军的一万多人,都变成了按照既定规律行进的木偶。 李林顿时开始摩拳擦掌:“也就是说我们只要让“阿伦”解脱就好了。” 至于怎么解脱,那当然是把“阿伦”的遗蜕挫骨扬灰,然后把他的骨灰撒到印度洋里。 年对此表示非常赞同,如果这个秘境的最终boss是一个启之长生者的遗蜕,那么对挑战者的限制出力在第五印记,也就变得合理起来。 塔露拉和弑君者对此更是没什么意见,说到底这四个人能凑到一起不是没有理由的,本质上都是一群操刀子冲上去的莽夫。 “那还等什么?”李林摩拳擦掌从裤裆里抽出撬棍,“准备开boss了朋友们。” 金紫色暮光从李林的袖口荡漾开来,将他们四人的身形包裹在内。 幻影移形。 ...... 奥斯曼那边“阿伦”已经结束了和大维齐尔的交流,正在马穆鲁克骑兵队长的陪同下回到自己的营帐里。 当他揭开营帐的一瞬间,一道寒芒扑面而来。 那是悲叹之枪! 虚空中有一阵森然的寒意降下,伴随着那点微茫星光的前进,寒意如同潮水一般伴随着嘶鸣而至。 【特性:失温。伴随着劈砍和格挡,它将会不断夺取周围一切的温度。时间愈久,褫夺愈多。】 【此物曾一度解脱金属的躯壳,在这个过程中,它失去了温度。火是严冬,却是带有温度。火是暖春,却会耗尽一切。】 地面上纯白的卡萨布兰卡不知何时已经盛开。 伴随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可却有一种无名的悲哀从内心深处涌起,让人禁不住哭泣、叹息...... 为什么工资总是没有办法涨?为什么工作的时间越来越长?为什么我的待遇没有办法提升? 为什么阶级之间的差距越来越明显?为什么富人越富,穷者越穷?为什么过去信誓旦旦的真理没有人再提起? 为什么父母的期望总是无法满足?为什么曾经歌颂的爱情在物质前节节败退?为什么活着这么苦? 那种自内心深处油然而生的无力和悲痛,将会攫住每一个敌对者的五脏六腑,让他们由衷地感受到虚弱,痛楚。 与此同时,李林的双目转为赤红色,与“阿伦”直视。 “钻心剜骨!” 然而深紫色的色彩从“阿伦”的眼中闪亮,就像是无机质宝石表面反射的辉光。 就算这仅仅是一具空有长生者位格,实际能力只有第五印记的行尸,它所能操使的力量也远非常人所能企及。 伴随着思维空洞的打开,那些从内心深处涌出的悲哀情绪,便从“阿伦”的思维中流失一空。 这具兜颈贵物褪下的皮囊抬起手掌,他的五指之间闪动着深紫色的云霞,似慢实快地按向李林刺出的枪尖。 在他即将触及枪尖的刹那,那杆仿佛天使羽翼层层叠叠铸就的华美长枪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根后发先至的撬棍。 当—— 金属的铿锵声响起。 【惊神】! “阿伦”陷入了短暂的停滞。 便在此时,壁炉中的煤块开始哗啦啦地滚落,以极快的速度烧尽,只余下微弱的火苗,四周的颜色都在迅速流失。 一把燃烧的长剑自李林的身后飞来,刺向“阿伦”面前的地面。 那是塔露拉的佩剑,自黑蛇科西切死去后,这柄混合了萨卡兹与德拉克诸王意志的长剑便有了种种不可思议的神异。 它的剑脊坚韧不可摧坏,它的剑刃缠绕着永恒的火焰,似是昭示着战乱和纷争。 其名“日冕”! “阿伦”木然地抬起手掌,浓郁的深紫色光晕从他的掌心涌出,清脆的锁扣开启声一重接一重地响起,仿佛涟漪。 那是这柄燃烧长剑所昭示的“战争”本质和“阿伦”操使的“洞开”力量对冲的景象。 营帐外不知何时升起了灰色的大雾,弑君者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马穆鲁克骑兵队长的身影在其中沉沦,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在泥潭中不断挣扎的轮廓。 她不需要参与正面战场,只需要在侧翼牵扯住可能会“捣乱”的其他人就行。 “年!” 李林再一次挥动撬棍,砸向“阿伦”的手臂。 “铸造开始。” 伴随着李林的呼喝,年的声音从他们的背后传来,白发赤角的龙女不复往日的嬉笑模样。 炽热者伸出手掌,一轮相比往日缩小了千万倍的金属日轮自她的掌心浮出,伴随着她的意志开始了旋转与轰鸣。 那一轮金属日轮不复过去的庞大庄严,却因袖珍而更显精密和瑰丽。 “炉心启动!” 自因炽热而颤抖的空气中,年迈步向前,狠狠一巴掌抽在“阿伦”的脸上,然而兜颈贵胄却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倒飞而出,而是牢牢地被吸在年的掌心里。 那一轮不断旋转的金属日轮爆发出超乎想象的吸引力,令“阿伦”难以挣脱引力的束缚,同时无视着遗蜕本身的残余意志,将其“变革”为另一个形态。 “快快快,动手把他乱刀砍死。”年两只手按在“阿伦”的脑壳上。 李林面露狞笑,重新把撬棍切换成长枪扑上去。 一顿如同切猪肉般的操作后,启之长生者褪下的皮囊终于轰然倒地,然后在年的铸造下失却了自己的旧形体,从而变换成另一个模样。 深知转进如风战略的塔露拉,当即让李林带着她们回到维也纳城头。 ...... 打完“阿伦”之后,并没有出现任何提示字样,无论是弑君者还是塔露拉都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难道这就完了?”塔露拉挠了挠头,“接下来我们只要等待维也纳战役的结束就行了吗?” 话音刚落,他们再度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操控权,看着眼前的画面一点一点暗淡下来。 “通关了?这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难度啊。”弑君者翻了个身,“如果还有什么后续剧情就好了。” 随后则是电影画面一般的走马灯,维也纳战役开始了,二十五万的奥斯曼人在轮番进攻下失利,直到波兰国王索别斯基带兵前来增援,将他们的优势完全击垮。 奥斯曼人丢下十几万具尸体仓皇奔逃,随后暴怒的默罕默德四世摘了大维齐尔的脑袋,将它填入棉花送到中庭当盆景。 默罕默德四世本人也没好到哪里去,维也纳之战仅仅是个导火索,他很快便在与接下来的战争中失利,连续失去乌克兰和匈牙利等领土。 1687年11月,他以治国无能,不称穆斯林君主的名义被废黜,奥斯曼帝国迅速衰落下去。 画面暗下又重新亮起。 一个身体有些消瘦的男人正站在宫门,眼神忧虑不堪,两撇漂亮的小胡子也像是失去了精神。 斯塔伦贝格伯爵站在他们不远处,神色萧索。 163 一章结束剧情! “发生什么事......主线又开始了?” 塔露拉惊愕地环视四周,发现他们又回到了几天前开幕的地方。 “这真的很奇怪,我在叙拉古常常听说有时间回环现象,但这也不像是时间回环,我们的任务也没有失败的提示。” 说话的是弑君者。 “可能只是因为你没有一双擅长发现美的眼睛。”李林在边上阴阳怪气。 三言两语就把弑君者撩拨得气到追着李林打。 “不行,我放弃思考了。”年抱着脑袋一屁股坐到地上,蓝色瞳孔里满是恼怒,她本来就不擅长思考问题。 绕着年和塔露拉跑的李林停下来,凑到她身边特意说了一句:“我们不一样!” 年不知道该回复李林什么话,只好转移了话题:“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总不能再来一次吧?” 李林伸手按在冲上来的弑君者脑袋上,任由其张牙舞爪,转头看向年和塔露拉:“我已经知道这个秘境的节点在哪里了。” 没等年和塔露拉提出自己的意见,他便开口说道:“无论是维也纳之战前,还是战后,它的历史背景都无比的明确——只有战争开始的一个月里,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记载。” 秘史是时间留在世界上的伤痕,而启的本质则是空白。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秘境会将时间节点定在当下的缘故。 “所以我们要做的,实际上不是打死阿伦,而是......填补这一个月的空白?”塔露拉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吗?这个秘境的解决方式真是......透露着一股和李林贱兮兮气质相仿的味道。 “不过,你要怎么才能证明自己的推论正确呢?”弑君者疑惑问道。 “这个简单。”李林笑出了声,他走过去来到伯爵面前,“魂魄出窍。” 搞了半天还是用最粗暴直接的手段,但确实好用。 “你控制伯爵一个人有什么用?”弑君者似乎化身杠精,不停地对李林提问。 “君君啊我看你还是要学习一个。”李林没有丝毫绅士风度地怼回去,“控制了伯爵,那我当天父次子这事不就稳了吗?” “你咋还没放弃当神棍......”年在边上吐槽,“总之,只要混过这一个月就行了吧?” “事实上,我们只需要一个理由,这个理由是什么都可以。”塔露拉试图理性分析,语气中却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抹犹豫。 明明是一个相当宏大和富有史诗感的开局,怎么发展成了这么儿戏的结局呢? “总之,不要忘记了神圣罗马帝国和奥斯曼帝国有着信仰上的冲突......”李林一边讲解一边摇头,“要是现在是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时候,我能直接化身救世主从天而降,把这两群人骗到底裤朝天。” 其余几人互相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由年开口评价:“你看起来正常多了。” “喂那就没人打算夸我一下吗?” 年一边搓着阿伦粉,一边摇了摇头:“李林同学,你要记住你是个神经病,不是幼儿园小朋友。” “可恶!”李林如遭雷击,忿忿地反驳,“有规定过神经病就不能是幼稚小鬼吗?!信不信我当场玩烂梗撒泼打滚给你看!” 此言一出,原本正打算做事的三人顿时活也不干了,塔露拉甚至从兜里摸出一把干果磕了起来,就站在边上看李林打滚。 “哼,饶了你们。” 自觉威严满满的李林·斯卡蕾特怎么可能会真的满地打滚,自然是装作无事发生,顺带薅了一把塔露拉的干果。 既然决定要帮助伯爵挺过最开始的一个月,单纯装作神棍肯定是没什么用的,摩西过沙漠的时候还有两罐旺仔小馒头忽悠人呢,李林这会儿自诩天父次子,来到地上教世人动刀兵,自然就要看年的铸造本事了。 至于塔露拉和弑君者,也没有干坐着,在伯爵大肆宣传他们身份的情况下,开始操练起了维也纳的守城军队。 三人从白天干到晚上,年依然是精神奕奕,塔露拉和弑君者已经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主要原因是李林不劳而获地坐在边上,时不时还来讲述他的那些小段子。 比如说对于德拉克一族生态的品鉴。 “为什么在满地亚龙的情况下,纯血德拉克一族会越来越少?本质上还是龙族公母对立。” 李林在塔露拉边上愤愤不平地感慨。 “公龙就是死肥宅,专注于爆金币,有需求就出去嫖,逮到什么就上什么,导致满世界亚龙。” “母龙则爱好打拳和找人类学伴,这才是你们德拉克濒临灭绝的缘故啊。” 又比如李林对年讲的土味情话:“如果你是吕布,那样的话我就是方天画戟。” 吕布是谁,年对此一无所知,但对于方天画戟她还是很感兴趣的:“那又是为什么呢?” “那样的话,你就能握住我的戟把嘻嘻嘻嘻嘻。”李林一边躲开年的尾巴,一边贱笑着迅速跑开。 这边祸害完年和塔露拉,李林又鬼鬼祟祟摸到弑君者边上,讲起了他的没品小故事。 “你知道塞翁失马的故事吗?” 一边正在布置城防工事的弑君者头也不回,“知道,这是炎国的一句谚语......” “过去在卡西米尔的边塞,有一位训练员,他手下有一位马娘。” “训练员......你说的应该是骑士?而且这怎么和我听过的故事不太一样?” 卡西米尔的骑士已经大多转型,他们不复过去秉持荣誉的模样,而是变为商业决斗,以此为自己乃至背后的商业联合会赚取大量的利润。 “有一天他手下的马娘走失了,别人都在安慰他,这位训练员却说,谁知道这不是件好事呢?果不其然,一段时间后他的马娘回来了,还带回了一大群游牧的马娘。” 弑君者欲言又止。 “别人都在因此事恭喜他,这位训练员却说,谁知道这就不是件坏事呢?结果一个月后,卡西米尔和高卢爆发战争,他的儿子因为和马娘们过度磨合,被逆骑乘坐到腰间盘突出。” “别人又因为这事安慰他,训练员却再次回答,谁知道这不是件好事呢?又过了几个月,他们的马娘生下来许许多多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大家族,这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故事。” 事件临近晚上八点,他们所有的工作都已经完成。 “嗯?”就在此时,李林突然神色一变,起身站到城墙上遥望远方。 “发生甚么事了?”年问道。 李林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坐久了腿麻,站会儿。” “我就知道......” “唉......” 弑君者和塔露拉在边上一唱一和,倒不如说李林的回答让她们感觉丝毫不意外。 距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做完准备工作的他们登时闲了下来。 “做些什么好呢?” “不如你们来听我讲故事?”李林灵机一动。 “算了吧,一下午已经听够了。”塔露拉连忙摆手。 “还是来打麻将吧。”年顺手搓了一桌麻将出来,招呼他们三个来玩。 “诶——”李林拖长声音表达不满。 塔露拉的技术只能说一般,弑君者也差不多,年是个臭棋篓子,但李林的运气更是有目共睹。 可怕的是他们四人对此毫无自知之明,一圈麻将打的你来我往,堪称热血沸腾。 在这种欢乐时光里,时间悄然过去,窗外天空暗下复又亮起。 他们没有再看见伯爵的脸。 主线结束了。 ’ 164 你想收买我吗?! 醒时世界。 结束秘境的李林从沙发上醒来。 他的睡姿相当扭曲,以至于浑身像是被坐了个韩红的压路机碾过一样剧痛。 这句话里玩了两个梗,不会有人看不出来吧? 打了一通克苏鲁形意拳后,李林神清气爽地打开面前升起的墨绿色桌面,查看自己打完那把秘境所获得的收入。 说是收入,实际上也不是很确切,本质上那是他们在修复历史伤痕后得到的报酬,是历史本身郁结处的具现化。 几份秘传,几件影响,以及那个秘境中最重量级的收获——阿伦粉。 这位启之长生者遗留在秘境中的躯壳已经被年磨成了粉,能够作为相当高级的启相原料,在施术和仪式过程中起到极大的作用。 作为泛用性相当大的启相原料,这种外观呈现深紫色的粉末,无疑是相当珍贵的,在隐秘世界里,价值还要远远超过同等重量的黄金。 除此之外,年还打算去问问特蕾莎·加尔米耶:守夜人所许诺的“试炼”还遥遥无期,令人感叹。 李林走出门,发现勿忘我正坐在吧台前无所事事,这对他来说是极其罕见的。 这一幕落在李林眼中,便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某些扭曲:该死,没有我在场,你就不能自己找点事情做做?打工人没有个打工人的样子,成何体统! 发扬主人翁精神的李林冲到吧台前对勿忘我指指点点:“你这个年纪怎么能偷懒的啊?你这个年纪是坐得住的吗?” 勿忘我登时表情一滞,随后似是想起什么,连忙对李林说道:“斯奈德找你有事。” “什么斯内普?”李林有点耳背。 “是斯奈德(Schneider),这是流亡者还是在西西里的名字,从她正式被当做清算人的继承者起,这个名字就被弃之不用了。” 勿忘我解释,“但是现在她重新拾起了自己的过去,嗯,如果仅仅是为了和她的父亲、大敌作对,那这个代价不可谓不沉重。” “没有人能听到那位领袖的名字而不颤抖,在我们的历史记录中,狄福尔战胜了他的女儿,随后继续主宰着整个欧洲的寿命交易和地下市场,直到1980年他的痕迹才诡异地消失。” 似是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勿忘我迅速把话题扯了回来:“总之她的原话是‘在老地方等你’。” 老地方自然是李林的房子,也就是钥匙猎人住的三层小楼。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也是好的。 路过本杰明供职的报社时李林再度恶从心头起,在垃圾堆里翻找出一袋香蕉皮,用幻影移形悄无声息潜入本杰明办公室,在他位置边缘均匀洒满香蕉皮。 这种做法相当缺德,但是快乐。 脑补着本杰明从厕所出来一脚踩到香蕉皮的画面,李林的心情便由衷地好了起来。 至于同在一家报社供职的狄更斯有可能会被误伤......这种可能性李林从没想过。 不是心怀怜悯,而是李林忘了狄更斯是谁。 ...... 等李林打开房门时,发现流亡者已经在沙发上坐好了。 “嘿bro,那是我的位置yo。”李林不满地抗议道。 “那还真是抱歉。”流亡者嘴上说的很到位,实际上一点挪屁股的打算也没有,“我要打算离开去下一个城市,我在阿尔及尔的朋友给我送了一封信。” “这么快就走?多不好意思啊这。”李林瞪大了眼睛,“来都来了,这不住几天?” “当然不会现在就走,我的老爷......”流亡者低低地笑了笑,她伸出手指拨弄着胸前那根朱鹮的尾羽,“维也纳是一座好城市,对我来说是这样的,但对于其他的清算人来说,可就不那么幸运了。” “教会、黑帮、地下势力,还有丽姬娅。” 流亡者笑得愈发开怀,她双手屈起,肘部支撑在沙发的两侧扶手上,双手在面前十指交叉,“对于清算人们来说,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噩梦......而逃亡这么久,也该做出些反击了不是吗?” 她突然抬头看向李林,眼神在李林的肩部停留。 “如果要您帮我的话,五年的寿命足够了吗?” 李林的死鱼眼慢慢转为深邃黑色。 其实就算流亡者不拿出寿命作为筹码,李林也会同意帮助她,从流亡者到来的那一刻起,钥匙猎人的身份就和她绑定在了一起。 但是五年的寿命,不可谓不珍贵。 就算去收买一个国家的总统,真正的皇帝,也只需要不到十年的光阴。 能够延长寿命的事物李林不是没得到过,具体表现在大冤种汤姆·里德尔的那几个魂器上,但那是驳杂的东西。 密教世界并不是那么认可这种粗略转化而来的产物,而在醒时世界,唯有在司辰·昕旦公证下的灰烬账簿,才是寿命这一事物的载体。 说给你五年寿命,就硬给你五年,哪怕你上一秒病的快死了,下一秒也能病中垂死惊坐起,谈笑风生又一年。 李林原本的源石结晶位于左手手腕处,却因为过度使用而导致左臂废去,在晋升第二印记的过程中,用亲手铸造的传世奇物悲叹之枪抵消了副作用,但这并不意味着矿石病的根除。 它只是转移了病灶位置而已,从左手手腕,移动到了左臂肩膀处。 “你以为这些就能收买我吗?”李林眼睛微微眯起,“我本想这么斥责你的,但你给的太多了......什么时候第一批清算人会抵达维也纳?” “眼下他们还没有。但我已经感受到他们的气息在靠近——这绝非危言耸听,当他们进入城市的时候,您自然会有所感知的,老爷。” 流亡者从手提箱里取出一张看上去灰扑扑的纸张,它的触感显得非常奇异,与其说是纸,不如说是皮肤。 而在李林的数据视野中,它呈现另一个奇异的形态。 白色的地平线尽头,双目空洞的灰色人形向着天空张开双臂,宛如射线般的曙光从他的五官中射向四面八方,在纯白天空的中央,如同灰烬的“1”正烙印在上面,涨缩不定像是心跳。 【偷来的一年】 【某人慷慨捐赠的一年,至少灰烬账簿上如此书写。】 【使用“偷来的一年”后,将大限向后推迟一年!】 165 事不过三 这是定金。 它的意义在于,李林能够在一年里面肆无忌惮地使用秘传释放无形之术,而不必畏首畏尾。 更重要的是,现在这个版本的李林就已经足够叫人头疼了,马力全开的李师傅......简直无法想象。 李林不动声色收起那张灰烬账簿:“让我们去猎杀那些陷入黑暗中的人吧。” 他觉得自己已经热血沸腾起来了。 让李林热血沸腾起来,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事。 流亡者浑然不知自己亲手放开了一头藏在化粪池里的野兽:“请别那么急躁呀,我的老爷......难道你就不好奇这份馈赠该如何使用吗?” “擦屁股纸。” “什么?”流亡者没听清。 “擦拭伤口。”李林危襟正坐。 “哦,那的确是一种使用方法,不过不是用来增加寿命,而是治疗伤口。”流亡者的睫毛微微颤动,她伸手按在自己的小臂上,那里有一道伤未愈合的伤口。 “把一份年对着黎明的阳光点燃,然后将它的灰烬洒在伤口上,等待它的自然痊愈。” 这并不是向着轰雷之皮祈求,引导生命力自愈的方式,而是向着昕旦立誓,以时间作为代价的交易。 “倘若您要增加自己的寿命,或者推迟大限的到来......我的老爷。”流亡者伸出手指,吸引李林的注意力,“您须得在黎明的时分将象征着这一年的灰烬汇票填上自己的真名,点燃,然后将灰烬敷在自己的心口。” “每一道工序都要小心谨慎,字迹工整,因为先于太阳而来者从不容许懈怠。” “先于太阳而来、先于太阳而去之神”乃是司辰·昕旦的尊名之一,在更为光明的年代里,祂曾作为太阳的一个形态被崇拜。 所有执掌灯相的司辰都并不仁慈,而在所有的灯相司辰中,昕旦尤其不仁。 祂在索取必要之物时,简直苛刻到令人发指。 考虑到时间因素,李林最好在明天早上就把这张灰烬汇票给用了。 “那我们现在该干什么?”觉得有些无所事事的李林问道,他有点手痒难耐,想给撬棍做保养。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流亡者露出微笑,“我们有一个漫长的夜晚——” “哦呼!”李林眼中一亮,内心一动。 夜色降临。 等着死鱼眼的李林跟在流亡者后面走街串巷,烟雾缭绕的小巷中到处都是穿着长西装的打手和彪形大汉。 你们不会以为这个宝贵的夜晚,李林会和流亡者之间发生些什么吧?拜托,用脑子想我也不会在网站写这种付费章节的。 确切地说,流亡者现在是在开出种种条件价码,收买本地的黑帮和活力团体,让他们帮助自己在关键的时候阻挡清算人的小队。 在她在维也纳的这段时间里,曾经在各种各样的任务中和他们产生过摩擦和碰撞,但现在,这些曾经有过冲突的人,已经完全被流亡者所折服。 一处,又一处,她带着那一身柑橘味的香气穿梭在金碧辉煌的别墅,烟气萦绕的巷口,以及看似寻常的平房,或者是隐蔽的豪宅。 一直到最后,他们来到了维也纳警察局前。 维也纳警察局一级警长弗朗兹·克拉克正站在门口,抽着七星香烟,烟头红色的火光在夜里一闪一闪像是星点。 在看见流亡者娇小的身影时,他伸手把香烟的烟头在墙上按灭。 “你说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弗朗兹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把东西拿来吧。” “不行哦,政府老爷。”流亡者笑了笑,滴水不漏地回答,“一直得等人家见到您的上司,才能把东西给出去呢。” 弗朗兹的面目微不可查地扭曲了一下,随后点头让开了路:“进去吧。” 他的声音有些冷。 在看见不远处李林的身影后,他的表情就变得更加地不好看起来:“你来做什么?” 如果说一个流亡者只是让弗朗兹感到棘手,那么李林的存在则让人觉得不可名状。 “如果你问我我就回答的话,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李林答非所问。 “那我换一个方式......你是什么时候和流亡者搭上边的?”弗朗兹的手指微微屈起。 “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李林险些唱出来。 弗朗兹的内心微微沉下,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已经证明了钥匙猎人早就和流亡者相识了。 “我想你应该知道轻重,权衡利弊。”弗朗兹的眼神像是刀子,试图通过李林那双纯黑的瞳孔探知他的内心,“有些不该碰的东西,不要碰。” 夜影阑珊,树荫摇曳,在阴影下的李林微微侧身,凝视着在月光下闪动的警察局徽章,维也纳警局特有的标志在夜色里像是一团朦胧的雾。 突然他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 “你被狄福尔收买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弗朗兹漠然地说,“但如果你想用这种方式来攻讦我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你被狄福尔收买了。” 李林黑色双瞳直视着弗朗兹的眉心。 这种目光微微抬起的注视方式,让人心头一紧。 “这里是维也纳警察局。”弗朗兹微不可查地退后一步。 “我知道。”李林点头,“我是好人。” 弗朗兹微微咬牙:“你他妈的也算是好人?” “以前没得选,现在我想做好人。”李林的声音在他脑后响起。 幻影移形。 与此同时,一根坚硬的东西顶到了弗朗兹的腰后。 什么时候......? 惊神! 弗朗兹浑身剧震,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钥匙猎人居然胆大包天到敢在警察局门口,公然袭击一位维也纳的警长! “该死......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回答他的是李林的低声呢喃。 “钻心剜骨,魂魄出窍。” 在朦胧的夜影下,将手搭在弗朗兹肩上的李林,就像是和这位警官相谈甚欢的挚友。 李林搭着弗朗兹的肩膀,逐渐向人烟罕至的巷口走去,两人亲密无间。 如果忽略了这位警官不断颤抖的身体,和逐渐涣散的瞳孔的话。 李林处理自己的敌人,向来不会超过三章。 166 清算人已至 “你把他弄哪去了?”流亡者问李林。 “我很想回答他在小巷子里翻滚,身上多了很多个子弹孔。”李林恶意地玩了一把蝙蝠侠的梗,“不过我既不是神经病也不是疯子,不会干那种没品的事。” 在经过魂魄出窍和摄神取念的拷问后,弗朗兹脑子里的东西已经被读了个干干净净。 蒙这位暴露身份的官方超凡者所赐,李林对刃相的知识前所未有地深入了,搞得他现在耳边萦绕的全是刀剑嘶鸣和枪火迸射的声音,其间夹杂着几句不干不净的战场痛骂。 那些从弗朗兹脑子里得到的战斗经验,并不能直接转化为李林自己的本能,但倘若他愿意每天花上一定时间锻炼,就能很快将那些记忆转化为自己的。 “很可惜,这位政府老爷站错了边。”流亡者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听不出多少叹息意味地感慨着,“这或许未必是我的大敌安排的棋子,但是毋庸置疑,清算人已经发现了人家的痕迹。希望那位花了人家一整年的警察局长,能多少有些用处吧。” “他们要来了,快来了。” “大的要来了。”李林阴阳怪气地复读。 “真希望他们不至于做那些事,不过如果他们有底线,也不会被称为清算人了。”流亡者啪地一声合上手提箱,“您和勿忘我老爷有过告别吗?” 这种突如其来的flag让李林像蛆一样扭动身子,同时惊恐地望向流亡者:“住口!” “怎么了?”流亡者诧异地问道,“只是一次短暂的告别而已,人家想勿忘我老爷应该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李林脸上逐渐绽放出一抹轻松。 原来不是在立flag,我就说清算人怎么可能整这种有明显死兆的活嘛...... 一念刚起,只见流亡者似是无意地说道:“相信自己吧,我们将成为羽毛,风将我们送到哪儿,我们就将前往何处。” “哈哈哈哈哈。”李林惨笑一声,对死亡flag插的飞起的流亡者只能报以绝望。 这些清算人怎么回事,是和昕旦那小娘皮打交道久了,智商没了吗? 挂在墙上的时钟将指针指向了整点。 “到时间了,上房顶吧,我的老爷。”流亡者简单地说道。 虽然理论上来说,无论是在密闭无风的房间内,还是在有宗教意义的十字路口向昕旦祈求,都没有什么大碍,但清算人们一直以来的惯例,便是在黎明时进行延续寿命的交易。 黎明的时分很短暂,因此他们的动作必须要谨慎而又快捷,不能有丝毫拖沓和马虎。 “记住人家说的步骤,首先在灰烬汇票上填上您的真名,随后对着黎明的阳光烧掉,最后将灰烬敷在您的心口,字迹工整,不能停顿。”流亡者重复了一遍。 “我于杀戮之中盛放,亦如黎明时盛开的花朵。”察觉到要素的李林开始嚷嚷。 李林把那张汇票拿出来,用勿忘我送的那只钢笔填上自己的真名:亚伯拉罕·李林。 然后按照流亡者所说的步骤照做,灰烬汇票很快便在阳光下变成了一堆灰白色的余灰。 数千万次的心跳声突兀地在李林的耳边响起,这些心跳和他的心跳逐渐汇通在一起,如同震鼓,好似雷霆,光是听着这声音,就让人的血液和灵魂跟着沸腾。 随着李林将余灰敷上自己的胸口,心跳声逐渐隐没,几近不可听闻,某种更加寂静和不可捉摸的东西覆盖在了他的身上,随后一阵隐约的酥麻感觉从肩头开始蔓延。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从肩上卸下了某种重担一样。 “感觉怎么样,我的老爷?”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李林泛起眼白,一阵傻笑,口水似乎要从嘴角流下。 “......?”流亡者陷入疑惑,灰烬汇票不应该有这种副作用啊。 李林突然正色,抹去嘴角的口水:“我感觉从来没这么好过!” “啊......哦。”流亡者也没见过这种特殊案例,只能嗯嗯啊啊敷衍过去。 黎明的时间总是特别短暂,很快太阳便从地平线彻底跃出,将自己的光芒洒向大地。 可是在那一刻,却有异样的心跳声从城市的边缘传来。 咚—— 像是单调的梆子声,隔了许久后,又响起一声。 咚—— 那一瞬间,李林和流亡者同时转头,向着城市的边际看去,梆子般的心跳声正是从那里而来,令人联想起某种邪恶的巫毒教仪式。 流亡者说的没错,清算人们向来不在乎自己的行踪,他们总是大张旗鼓地进入城市,以某种特立独行的方式宣告自己的到来。 所有研习无形之术的学徒,或是钻研伟大秘传的神秘学家,都听到了那奇怪的心跳声,而这其中尤以使用了灰烬账簿的续命者为甚。 清算人在以这种方式,向着城内的流亡者宣告:我们已经找到你了。 “流亡者嗷,我他妈来辣,你人在哪儿呢?你根本没在维也纳嗷!” 李林的配音为云集而来的阴霾,添上一抹叫人忍俊不禁的色彩。 一片死寂之中,只有流亡者的声音响起:“他们来了。” 在钥匙猎人的阁楼上,流亡者注视着城市的边缘,等待着第一道爆炸声的响起。 五分钟后,西城区郊外。 炸药的轰鸣声突兀地响起,随后是划破天空的尖锐鸣笛声。 下一瞬间,鸣笛声被掐断。 “第一处。”流亡者叹了口气,“再看看,再看看。” 在等待这方面,他总是很有耐心,猎人不应当缺乏勇气,但是过度的鲁莽,可能让猎人成为猎物。 清算人已经没有敌人太久了,很久以前,胆敢挑衅他们的组织就已经被狄福尔从地图上完全抹去了,直到她这个大逆不道的叛徒出现。 也有可能,是自己在格拉纳达和五城的战绩,还不足以让他们感受到痛楚? 七分钟后,第二声和第三声爆破声接连响起。 十一分钟后,本该响起的爆炸声却悄然无踪。 “他们转换了方向。”流亡者淡淡地说道,“嗯,又或者是人家的猜测有误呢?” “走吧,我的老爷,该让枪见见血啦。” 167 不讲武德 似乎是某种宣告,当第一声爆炸划破天空时,维也纳的街头上就出现了往日白昼看不见的那些人。 那些暴徒们像潮水一样,茫无目的地在小巷中穿行着,直到他们撞上礁石,在坚硬的钢铁上撞得粉碎。 穿着黑色风衣,带着鲜红手套,头戴棕色礼帽的清算人踏上维也纳的柏油路面。 黏腻的血从他们的脚下流过,这些液体不久前曾属于尚还鲜活的躯体。 “乔弗里?” 被呼出名字的清算人微微颔首,将手掌从眼前黑帮首领的腹部抽出。 “你他妈的......” 壮硕的男人咬着牙缝,粉色的血沫从牙齿和唇缝中喷出,他还想多做些动作,却浑身无力。 清算人的手掌精确地插进了他的身体内部,毁掉了他的两个肾脏。 名叫乔弗里的清算人抬起手,握住礼帽的帽檐,微微抬起。 低沉而又冷酷的声音从礼帽下响起。 “Arrivederci(再见)。” 这些专注于买卖寿命的人,对于人体的了解程度超过最好的外科医生,他们的行为看上去彬彬有礼,但倘若论起暴行,又有谁敢在他们面前自称暴徒? “这样就解决了。”清算人小队的首领颔首,在意识到了流亡者的危险性后,清算人组织便开始以五人一组的小队行动。 这样看似牺牲了清算人头目的机动性,但是却保证了相当程度的集团战斗力,就在刚才,他们已经屠灭了第三个敢挡在他们行动路线上的黑帮团伙。 当然,愈是这么做,便愈是在昭示,那个危险的流亡者就在这座城内。 “不会有第四个了。”另一个身材纤细的女性清算人从远处走来,回答道,“我已经和维也纳警察局联系上了。” “他们会帮我们镇压那些过于活力的同行。” 清算人头目颔首:“做得好。” 他转过身。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金紫色的暮光和山楂花的香气骤然从他们中间迸发。 “敌袭!” 清算人头目的身体以一种奇怪的形式贴着地面向后退去,他迅速从自己的腰后抽出手枪,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开枪。 很明显,这也是一种刃相的技艺。 金紫色暮光消散复又汇聚,李林的身影在其中频频闪现,而他的左手正缓缓从女性清算人的胸口抽回。 悲叹之枪精准地洞穿了这个女性清算人的胸口。 在战斗开始前,他便已经将自己的模样切换成了西弗勒斯·斯内普。 胸口多了个狰狞空洞的女性清算人像一只破布娃娃般被丢到地上,深色的血从她的胸口喷出,而在此时剩余的清算人才反应过来,向着李林迅速开火。 比起他们的头目,这些普通清算人的技术就要拙劣很多,不仅反应速度慢了不止一筹,就连射击的精度也差的远。 但是当他们的火力开始交汇时,李林的压力瞬间重了起来,不断的幻影移形和显形也显得有些力有不逮。 李林的身影在金紫色暮光中缓缓消散。 在消散前,一道隐蔽的绿色光线精准地射中了地上女性清算人的“尸体”。 “他走了。”清算人头目闭上眼睛,“启相的影响正在消散,不过他对我们的了解并不深,带上珍妮......珍妮?” 清算人头目的声音戛然而止。 地上的女性清算人瞪大着眼睛,胸口的血不知何时已经凝固,而她的气息也已断绝。 “......我们撤。” 清算人头目没有解释什么东西,连同伴的尸体也不打算带走。 那个叛徒,胆敢反抗狄福尔的流亡者,很明显有了新的帮手,这个帮手强大到甚至能够以一人之力突袭他们,并取走同伴的性命。 能拥有产生如此强大启相影响的超凡者,在维也纳里只有一个人——在清算人中隐隐被传为笑谈的疯子“钥匙猎人”亚伯拉罕。 一个流亡者就已经足够麻烦了,再加上一个来去自如的钥匙猎人,这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拿下的目标,一个清算人小队还是太过莽撞。 清算人头目一边将信息书写在汇票上烧掉,以此将之传递出去,一边思索接下来的对策。 任何一个清算人,在加入组织后,都要在灰烬账簿上签下名字,贡献自己一半的寿命,以此拥有买卖寿命的资格。 虽然组织上有着严苛的重税,但是清算人们也大多能昧下一些收入,以至于能干过几年的清算人们,手上大多都有超过常人的寿命。 表现在他们身上的特征,就是“第二条命”。 他们要比一般的超凡者更加悍勇,更加强大,虽然无法释放那种超乎想象的无形之术,却能够抵消绝大部分无形之术的效果。 换成一般的游戏术语,大概就是清算人人均持有复数血条,弱体免疫,虽然没有宝具但是因为基础数据极高,平a比宝具还痛。 清算人头目本以为,钥匙猎人会选择继续冲上来给珍妮补一刀,而倘若钥匙猎人当真那么做,表面凄惨实则恢复满血的珍妮就能够拖住他,乘此机会一拥而上,将其杀死。 但钥匙猎人并没有这么做,又或者说,他在安全距离上用了一个极具杀伤力的手段,把珍妮的第二管血条也清空了。 “小心,钥匙猎人可能拥有某种相当危险的无形之术,或者是奇物。”清算人头目说道。 他们匆匆按照原路返回,在经过小巷时,一阵脚步声骤然从前后两个方向传来。 维也纳警察局的人已经将他们前后堵死,团团包围。 “......看来珍妮的情报有误。”乔弗里低声说道。 清算人头领没说什么,维也纳警察局能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流亡者开出的价码比他们想的要高——或许是一年的寿命? 想到这里,清算人头目心中便产生了隐约的忿怒。 这种愤怒,大抵是因为对于流亡者的不识好歹而产生的。 当那个叫斯奈德的女孩带着一箱橘子从西西里的柑橘园,抵达清算人组织的总部时,谁能想到她将会在数年后成为清算人组织内,仅次于首领狄福尔的“王牌杀手”? 狄福尔将自己的技艺传授给她,令她接手最为富庶的领地,宣布她将成为自己的继承者......这本是所有清算人梦寐以求的待遇,而她却将其毫不留情地丢掉,舍弃。 为什么我所珍视的东西,在你的眼中竟然不值一提? 难道你在自诩高贵吗? 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清算人头目的拳头握紧,挥向身边的高墙。 拳与粗糙的石壁接触,发出哀鸣的却是看似坚硬的墙。 在警察们的惊呼和普通居民的惨叫声中,清算人头目伸出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随后跨过废墟。 他的眼神冰冷:“我们走。” 168 吔!斯卡蒂爆破拳! 用屁股想也知道,不可能就这么让他们走。 流亡者把手里的小巧黄铜望远镜折起,塞进自己的衣兜里。 “外城区西部,第二十一区,霍克街。” 【寻途之镜】 【一阶灯相奇物。】 【描述:醒时世界的路径和太阳居屋有所不同,但共同之处在于它们都同样曲折难行。】 很明显,流亡者就是靠着这件灯相奇物,实时寻找到清算人小队的位置。 李林一把抓住流亡者的手腕,随后张开双臂向着前方一步踏去,投向如同云霞般的金紫色暮光中。 转瞬间他们的身影出现在清算人小队不远处,在脚踏实地的一瞬间,流亡者已经扣下了手枪的扳机,同时向着四个清算人的眉心喷出枪焰。 在弗朗兹·克拉克的记忆中,这是一种相当实用的刃之技艺,可惜李师傅不会。 将流亡者放下的一瞬间,李林的身影瞬间变形,缩小,向着前方飞去。 那是一只仿佛身披失落的玫瑰色火炭的蜂鸟,与其说这是一颗流星,不如说这更像是一颗太阳。 炽热的太阳晃瞎了清算人们的狗眼,随后李林解除了自己的阿尼马格斯,冲到已经被打中眉心的三个清算人身前,一人给了一巴掌。 附魔在巴掌上的阿瓦达索命干脆利落地带走了他们的第二管血条。 清算人头目闪过了流亡者的那一枪,与此同时再度像先前那样贴地滑行,拉开距离。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短刀,挡在自己的面前,明显就是为了提防李林闪现过来。 “可恶这个人居然出反甲!”李林瞪大眼睛,委屈巴巴地震声,“斯奈德,狙死他狙死他!” 流亡者没说什么,只是将手枪抬起与自己的眉心平直。 “灵魂常为金钱所俘,或是美貌,我更善用银和铅。” 伴随着无声的低吟,火与灰在枪膛之中流淌,深入黄铜子弹的底火里,为末端的弹头附魔。 无形之术·持枪之人。 她轻吻自己的枪口,随后拔枪指向清算人头目,再度开火。 “无形之术?!”小头目震愕,随后便是暴怒——清算人怎么能够使用无形之术? 他们都被禁止进入漫宿,伴随着他们将自己的名字留在灰烬账簿上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断绝了成为某位司辰信徒的可能性,也注定和光怪陆离的漫宿无缘。 清算人头目愤怒地挥刀,有暴虐的咆哮声从他的口鼻间迸发,他的呼吸像是雷霆,肌肉绷紧如同钢铁,忿怒的情绪推动着他的身躯,将手中短刀劈向眼前的子弹。 金属和金属碰撞,刺耳的铿锵声凭空炸响,清算人头目的手背绽开一道狰狞的伤口。 他踉踉跄跄地后退,垂下手臂,将刀换到左手。 无形之术和伟大秘传虽然神奇,但对清算人的威胁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但是当它们落到这个对清算人无比了解的叛徒手里,危险却超乎想象。 比起普通的清算人,小头目手中持有的灰烬汇票要更多。 “没用的。”清算人头目开口,“我已经把你们的消息传递了出去。” “汇票?”流亡者的脑袋歪了歪,“你已经烧掉了它?” “真亏你记得。”清算人头目冰凉地回答,“跑吧,如果你还能跑的掉的话。” “人家当然会接着跑啦,多亏您惦记着人家呢。”流亡者笑了笑,“不过在那之前,还得先用您的尸体向伟大的司辰做献礼呢。” 不同的司辰会被不同的仪式所取悦,而司掌战争的三位司辰,则最喜好敌手的尸体。 清算人头目没说什么,只是用拇指抵着短刀的吞口,他微微躬身,像是即将出笼的猎豹。 哗啦啦啦—— 突如其来的书页翻动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你们打你们的,别管我。”李林不耐烦地低下头,手指沾了点口水在汤姆·里德尔的日记本上写字。 他要寻求场外援助。 【发生甚么事了?】 汤姆·里德尔的意识很明显有点猝不及防。 “我在埋伏别人,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李林写道。 【又有哪个倒霉蛋被你盯上了?】 汤姆·里德尔大惊失色,随后意识到自己完全没必要这么失态。 【乱棍打死他。】 “说得好!” “啪!” 另一边清算人头目终于无法忍受这种奇怪的氛围,抽出枪朝李林开火。 得到汤姆·里德尔肯定的李师傅抽出悲叹之枪,右手握住撬棍,大量金属甲胄从面前的墨绿色桌面内迅速飞出,转瞬间变成三米多高的残损版高达。 当—— 清算人头目的枪法精准,可惜就是破不了防。 这很明显不是启相的手段,更接近铸相的超凡者。 流亡者按捺住内心的疑惑,对准清算人头目连连开火。 然而却有人比她更快。 “吔!” 一声大吼从她身边的“金属战士”胸膛内迸发出来,随后剧烈的燃烧气味开始扩散。 熔融般的金色在李林的甲胄之上流淌,那看似可笑的装甲顷刻之间威严具足,震爆和狂风推动着他扶摇直上。 清算人头目的肩膀和小臂上炸开血花,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想退去,却被某种无法形容的力量拉扯。拄在原地,像个雕塑。 【熔金术之一·铁】 【效果:拉动金属。】 【铁是事物的基础,坚实如不动的大地,万物环绕着它周而复始,川流不息。】 【熔金术之二·钢】 【效果:推动金属。】 【钢是事物的终极,威严如高尚的皇帝,万事介于它和变易之间,永无休止。】 “吔!我要轰散你们!轰散你们这群渣子一样的清算人呀!”李林裹挟着风雷一般的呼吸从高处落下,一拳砸在清算人的胸口,“看我用他妈的地狱之剑,轰杀你这孽种呀!” 金属从他的拳套表面伸出,化作尖刺,刺入清算人头目的胸口。 清算人头目突然感觉到一阵没来由的恐慌——痛苦还在其次,真正的恐惧源于面前这个“钥匙猎人”,他那不可捉摸的行事风格。 明明之前飘忽捉摸如同鬼魂,却又在战场上展现出可笑的一面,随后又变成现在这副巨大的金属模样。 疯子,这的的确确是一个疯子! 清算人头目甚至顾及不到近在咫尺的流亡者,而是抬腿踢在李林的胸口,试图将自己从那根尖刺上拔出。 “想逃?”金属面甲下传来恶鬼般的吐息,“你他妈的,既然你想跑,我偏不让你跑呀——” 那种无法言喻的吸力从胸口再次传来,清算人头目被高高举起,贯在地面。 “斯奈德!” 李林的声音传到流亡者的耳中,“看见没有,看见我和这不知死活的清算人一战,看见我的力量没有?!” 流亡者眉头皱起,李林的状态不稳定到叫人心惊。 没等流亡者开口,李林的声音便从金属甲胄里传来,带着那种戏谑的玩味:“你自然是看见了——看见我将其侮辱,我的力量才是天下无敌呀!” 话音落下,李林的拳头骤然攥紧,将清算人的那身衣服全部撕掉。 巨大的金属手掌,在清算人头目惊恐的眼神中盖住了他的下体。 此时,听闻爆炸和轰鸣声的维也纳警方才姗姗来迟,而映入他们眼帘的画面,则是叫所有男性都不由得为之惊慌的一幕。 “磁场转动一百万匹——他妈的斯卡蒂爆破拳!” ...... 在不曾听闻爆炸和轰鸣声的远方,一个小女孩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和一根火腿。 她抽出餐刀将火腿切碎,然后拿起鸡蛋放在碗边,咔嚓一声,将它们全部打碎。 这会是一顿简单却营养丰富的早餐。 169 草!走!忽略! 很多年后,以维也纳警察局荣誉警长职位退休的约翰,常常会回想起那个出勤的上午,那时的他仅仅是一个二级警员,清算人还是横跨隐秘世界和文明世界凶名赫赫的暴徒组织。 但是就在那个上午,他亲眼目睹了那对于清算人头目的“惩戒”......不,与其说那是惩戒,不如说是“侮辱”。 那是实实在在的侮辱。 男性的象征被扯下,撕碎,重新塞进那个暴徒的口中,卸掉他的下巴强迫他咽下......他妈的,那简直是世上最终极的侮辱啊! 每次约翰再回想这一幕时,便从内心深处由衷地产生恐惧和悸动。 恐惧源于那男性气概竟能被以这种手段,粗暴彻底地摧毁;悸动源于在这一切发生时,他竟然也可耻地血脉贲张到扯旗。 约翰所不知道的是,在场目睹着一幕发生的所有警察,余生都陷入了这种痛苦的境地里——甚至在他们和情妇幽会时,也要他妈的先回想起那一幕,才能提枪再战呀。 换而言之,不仅仅是那个清算人,就连他们的男性尊严,也被这终极羞辱,给他妈的击垮了。 ...... 李林身上的金属甲胄一块块掉落,高达三米六的身躯重新回到了原来的程度。 当然他使用的仍然是西弗勒斯·斯内普的面孔,顶着一头油腻的头发,还有宛如蝙蝠般的披风,除了......那双标志性的死鱼眼。 啪。 底火撞击,枪焰迸射。 连续数枚附加了无形之术的黄铜子弹,穿过清算人头目身上的要害,他呆滞的双目剧烈地收缩了一下,随后彻底扩散开去。 他已经全然不想活了。 无论他还私藏了多少灰烬汇票,也只是个被彻底摧毁精神,丧失作战和求生意志的人而已。 这样的祭品,上校、狮子匠和裂分之狼,以及负责评判这一切的具名者们是不会承认的。 流亡者开枪,并不是战胜了他,而是送他解脱。 李林见状,幽幽地叹息一声,一脸悲天悯人:“如果不是斯奈德用五年收买了我,我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 不他不会的。 流亡者欲言又止,从清算人头目和普通清算人身上搜出了几张灰烬汇票,粗略地估算一下,这上面的额度大概在两年左右。 “该走了,我的老爷。”将最后一份汇票细致地折叠好,用某种清算人特有的手段收起后,流亡者转身看向李林,“恐怕我们没有时间和勿忘我老爷告别了。” “为什么?”李林半恼。 他半恼的缘故在于,还没来得及从瓦尔登湖酒吧顺路薅点好果汁带走。 “因为他烧掉了一部分汇票,将我在这里的消息传了出去,现在维也纳周围的清算人小队,已经都在向这里而来。” 流亡者解释道,“很快,我的大敌也会来到这里。” 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在强行借用了一辆警车后,他们向着城市东部的另一个火车站而去,在那里一辆火车正缓缓开入月台,它会在维也纳停留半个小时,随后一路向着南方一路疾驰,直到开出奥地利境内。 在他们离开维也纳后的一个小时内,足足数十位清算人大张旗鼓进入维也纳,这次无论是黑帮,亦或是官方组织,都保持了可怕的沉默。 直到这些清算人再次撞上不该惹的敌人——那位隐藏在维也纳中,饥渴难耐的丽姬娅。 起初只是一个莽撞的清算人误入了她的领地,尔后则是如同狂风暴雨般而来的噩梦——那是一场满是牙齿和褶皱皮肤的噩梦,所有的清算人都只剩下了头颅,摆放在维也纳某个秘密的神龛内。 四天后,清算人的“皇帝”狄福尔,在维也纳的边境矗立了一个小时,随后离去。 谁都不知道他在这次狩猎途中得到了什么消息,但可想而知的是,这场清算人之间的父女大战,正在往愈发如火如荼的程度发展。 ...... 维也纳的瓦尔登湖酒吧二楼。 勿忘我放下手中的银制匕首,向着眼前黑灰色帷幔后的人影颔首致意。 “阿尔卡纳小姐,您是否带来了新的启示?” “你放走了他。”位于帷幔背后的诸史研习者说道。 勿忘我抬起头:“可是......” “我并非在责备你,我亦非在苛求你,钥匙猎人的善意可贵,重塑之手的善意便不可贵么?”诸史研习者似是笑了一下,“无论如何他都背负着秘法旗帜的光辉,如他承负着失落司辰的色彩那般。” “您的意思是——”勿忘我几乎要失声,“他是那些已逝司辰的......” “我们都知道非此即彼,被禁止的事物自有其力量,安泰俄斯的末位信仆在大地上便难被杀死,潮汐的吟游者在海中便如鱼得水,钥匙猎人也是如此。” 勿忘我想起了那个曾经震惊四座的坦克形意拳,还有那个夸张可笑的金属甲胄。 “铸......不,是‘燧’?”他试探着问道。 “理当如此。”帷幕轻轻摇曳,其后的人影开口出声,“那失落的玫瑰色火焰,是曾在午夜时闪烁的星火,是被打磨至锋锐的燧石,是林地尚未陷入黑暗时的蒙昧开化之火——也是大地本身。” 有一件事她没有对自己的通晓者说:钥匙猎人与那些已逝司辰的信徒截然不同,他的性质更接近被司辰垂青和庇佑的具名者。 然而已逝司辰怎么还能有具名者? 昔年太阳尚未四分五裂时,祂的具名者曾身披辉光,光明灿烂,而当太阳分裂,格里高利历法更迭替代了儒略历法时,祂的具名者便一同崩解。 除了骄阳本身的面相——那些曾与骄阳本身一同受到崇拜的“具名面相”,在之后成为了新的司辰,连同裂分之狼一起被称作“骄阳四子”。 难道钥匙猎人会是古神燧石的面相吗?可这怎么可能呢?就连燧石本身依旧失落在幽邃无度的虚界里,祂的面相又怎么可能继续存活? 帷幕后的诸史研习者注视着不可见的遥远彼方,陷入深思。 钥匙猎人已经站在了重塑之手的旗帜下,历史本身已经发生了变化。 这对于锐意改变的重塑之手而言,自然是好事;而现在同样从历史下游而来的基金会,还没有派出他们那个在“浪潮现象”中的行走者。 那个于世纪末千禧年被发现的,唯一一个能够自由穿梭在时代暴雨中而不被冲刷掉的“维持时间之人”。 “呵呵,司辰(Time keeper)......” ...... 火车上的单独包间内,李林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扑克。 他们现在无所事事。 “这是哪来的?”流亡者一边打开箱子整理个人物品,一边随口问道。 “当然是从瓦尔登湖酒吧薅来的。”李林随意说着,抽出一张扑克牌夹在手指之间,手腕一甩,扑克在空中打着旋飞出老远,落在地上。 “为什么会有人蠢到用扑克牌来当飞镖?” 李林顿觉无趣,趴在桌上用扑克牌剔牙。 流亡者犹豫着,思考是否要告诉李林扑克牌的正确用法。 170 密教模拟器制作者举办的活动门票钱就要五千块 扑克牌的正确用法自然是用来打的。 而众所周知,李师傅的运气差到甚至能让纲手赚到盆满钵赢。 作为过去清算人钦定的接班人,流亡者在赌博这方面自然是得到了狄福尔,这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家伙真传。 好在李林在这方面相当克制,每当快要输的时候就开始耍赖,以至于他们的赌局一直呈现平局。 见到始终无法分出胜负,喜新厌旧的李师傅顿时把牌一扔,掏出《噤声》开始阅读。 这一期的半月刊已经更新了。 热衷于搞事和气氛的李林扯着嗓子大喊:“天黑请闭眼!” 随后李林迅速起身将周围的窗帘拉上,本就速度不快的火车包厢顿时变得昏昏沉沉。 事实证明,气氛在阅读《噤声》时真的很重要。 当李林打开扉页时,一行跃动的大字窜到了他的眼前,字体粗黑十分显眼。 【滑铁卢!清算人首次在城市内遭受严重打击,维也纳的秘密神龛内发现数十颗清算人头颅!】 这个颇有震惊部风格的标题下,是一副阴森的图片,其上是一个晦暗狭窄的神龛,里面堆满了几十颗只剩下薄薄一层皮的颅骨。 这些头骨宛如被弃之不用的篮球一般随意堆放着,空洞的眼眶注视着照片外的看客们。 “丽姬娅?”李林看向流亡者。 他们只干掉了清算人的一支小队,而这些数量的清算人,是在他们离开之后才被杀死的。 “十年。”流亡者只是对李林比出了一个手势,“这可是整整十年呢,所换取的,也仅仅是一个和丽姬娅互不侵犯的承诺而已,但在此之外,其他的清算人会不会因此而受难,便不在这条合约的范围里了,我的老爷。” 很明显,她曾在更早之前,和居住在维也纳城中的施鲁塞尔女士用整整十年,做了一个堪称苛刻的交易。 但是丽姬娅的名号甚至不为隐秘世界中的绝大多数所知,她们也自然不可能跳出来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 也就是说,李林莫名其妙就和流亡者一起成了爆杀清算人的共犯。 这个名头对钥匙猎人来说是一件好事,至少现在李林也成为了隐秘世界里不大不小的名人,他的档案也被摆上了列国官方势力的桌头,一些隐秘教团,或许会因此对他的这个身份做出某些反应。 与震惊风格相背离的,是接下来的正文—— 《噤声》的撰稿人以一种微妙的修辞方式,委婉表达了对于这种暴行的谴责。 好笑的是,他没写出究竟是“谁的暴行”,以至于无论是站在狄福尔还是流亡者这边,都觉得他是在指责对方。 “狄福尔还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李林意味深长地说道。 不明白李林为什么要这么说的流亡者本打算开口询问,又想起李林嘴里从来说不出什么好话,明智地选择了闭口不言。 这期的《噤声》除去前面狄福尔的无能狂怒以为还有一项重头戏,那就是李林和别人一起合作,对于历史可能性的探讨论文。 无论怎么看,这篇充满着知乎风格的文章,似乎都够不上严肃准确的边,但无奈的是,这篇文章是重塑之手组织选送的。 这就好比前段时间,由英国伦敦防剿局推送的龙博士论文。 《噤声》作为寂静书局发行的官方神秘学周刊,总要给各国官方势力一些面子的。 这次钥匙猎人和狄更斯共同署名的文章比上次更水,换句话说,是彻头彻尾的知乎体,但它能被刊登在《噤声》上,却不仅仅是因为重塑之手的缘故。 在行文的末尾,有人对它做出了一番点评。 【神秘学家、超凡者与普通人的差距正在于此,我们总是重视七十七个眨眼的瞬间,历史本身留在文本上的色彩,以及那些可被应用在醒时世界的技艺,在太阳居屋和醒时世界的边界,有些猜测正如行文所述那般光怪陆离。】 点名者署名为“D”,意为“白日梦魇”。 这段话就像是密教世界绝大多数文献一样不说人话。 在翻译过来后,大概是“白日梦魇”承认了论文的价值,认为它会在探索秘境中提供另一种破局思路。 就像是李林打穿维也纳之战的副本一样,几个超凡者和神秘学家明显不可能干掉二十五万奥斯曼人,他们只需要寻找到历史本身的空白和漏洞,将它以一种合理的理由填补。 “白日梦魇”是寂静书局的七位议员之一,很明显是他力排众议,将这篇看起来很搞笑的论文放到了期刊里。 李林似是想起什么,怒不可遏地拍桌震声:“该死的!” 流亡者抬头,眼神里有一丝迷茫:“怎么了?” “我的稿费!”李林怨气横冲地说道,幽幽地注视着流亡者,似是要通过目光让她感到羞愧一般。 他这篇文章是和狄更斯合著的,但稿费要到他的手里,得经过瓦尔登湖酒吧那关,现在他人都离开维也纳了,怎么拿到钱? “呃......您似乎也并不缺钱啊——”流亡者的手指拨弄着自己的鬓发,“维也纳里那么多的孩子还饿着肚子,我是知道的,您总是把相当一笔钱拿出来资助那些吃不饱的孩子们......” 这是钥匙猎人过去的善行义举,在李林成为钥匙猎人后,这项义举也延续了下来。 一方面他的确不怎么需要钱,另一方面,就算是神经病,内心也是有善良这种情感的。 但重点不在于钱多钱少,而在于能不能拿到。 李林痛心疾首,从口袋里掏出一团被糅得看不清的金镑:“你要买吗?” “这是什么?” “金镑。”李林如实回答。 流亡者大概是被李林这种用钱买钱的操作给搞得有点迷糊:“您打算卖多少?” “两百镑!”李林狮子大开口。 “可这里面最多只有五十镑。”流亡者说道。 李林更加怒不可遏:“那道理不是一样的吗?我资助孩子,我尊老爱幼,我遵守交通规则,和我是个该吊死在路灯上的资本家冲突吗?!” 李师傅还想作妖,耳边突然传来年的声音。 【喂?歪?听得见吗?】 “嗯?”李林面露犹豫之色,一脸疑惑地钻到桌底。 不等他去翻找垃圾桶,年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个瓜批在干啥子呢,快上线,你的试炼审批通过了!】 171 冷知识,密教模拟器作者的女儿玩原神() 在醒时世界,每过一分钟,就过去了60秒;一天就过去了86400秒。 在漫宿则有所不同。 每过一分钟,有可能过去了六十一秒甚至五十九秒。 钴蓝色微光散开,夜雾向着两边退去,露出屹立在荒草丛生地面上的坍圮神殿,年正坐在神殿前的台阶上。 塔露拉和弑君者没有踪影,很明显刚才的声音,是年专门和李林的聊天频道。 见到李林出现,年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来来来,给你看个宝贝?” 李林神情一动:“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年哈哈一笑:“爬。” “你叫我爬我就爬,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关注重点错误的李林振振有词。 “爱卿免礼平身。”年顺口怼回去,然后在他们之间的对话逐渐要走偏的情况下,想起了自己把李林叫过来的目的。 “猜猜看,你接下来的试炼是什么?” “试炼啊(意味深)。”李林露出促狭的笑容,随后伸手打算脱衣服cos一把迪亚波罗,可惜漫宿机制过于没人性,李林到现在也没能搞明白怎么脱衣服。 “咳咳咳咳。”年清了清嗓子,“你将会前往守夜人·瞳中扉所执掌的某个世界里,而祂将会全程评判你在这个世界中的表现......” “听上去有点像主播。”李林点评。 “差不多吧,反正这种事情在漫宿里也算的上稀奇。”年把手伸进怀里,“所以那些真正的具名者,以及被特许住在漫宿里的长生者们,都会实时收看你在那个世界里的表现。” “基于你整活的精彩度,可能还会有人给你打赏什么的。” 李林心中一凛,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哦对了,这是信物。” 年从怀里拿出了一枚方形的吊坠样饰物,金属的边缘勾勒着某种规律的纹理,四方形的框架中镶嵌着一枚同样为正方形的赤红色宝石。 还没等年说什么,李林便噔噔蹬蹬倒退数步面露惊恐神色:“我超......这是——” 你一个明日方舟的限定角色,拿出提瓦特的特产,你知道评论区会出现什么现象吗?! 这是连博丽灵梦也要直呼他妈的异变啊! “这是信物——” “这是!”李林发出尖叫。 “这是信物......” “这是!!”李林瞪大眼睛开始复读。 “这是信物!”年恼怒地用尾巴一拍李林脑门,顺便缠住李林仿佛有多动症的嘴巴,“让我说完!” 耳边终于变得清净的年开始讲解:“它的名字是神之眼,从名字上可以看出,这是司辰中的守夜人·瞳中扉发行的一种凭证,在那个世界,你可以凭借着这个外置器官操纵元素力,释放某些特殊的力量。” 在对守夜人·瞳中扉这位司辰的崇拜教义里,眼瞳、太阳、镜子和卵被在某种程度上视作一体,很明显,神之眼即是这位司辰发放的凭证。 “虽然名义上是这样,不过它是我用合成玉手搓的,让特蕾莎拿去找守夜人·瞳中扉附了个魔。” “哈哈哈哈哈。”被尾巴缠绕的李林向着天空惨笑,“我李林一辈子作恶多端,终于这次遭到了报应。” “这话怎么说?”年把那枚火属性的神之眼丢给李林示意他挂上。 “欲买桂花同载酒,只可惜故人,何日再见呢?”李林瞪着死鱼眼棒读,然后动手把神之眼的绳子往脖子上套。 “不是这么绑的。”眼见李林要把自己勒死,年连忙阻止了他的行为,劈手拿过神之眼给他绑在腰间,完事后拍了拍他的肩。 “小伙子任重而道远啊,能不能被司辰认可,逃脱历史裁定便在此一举——不过就算失败也不必担心,实在不行我再想办法。” 年轻描淡写地说道。 她的付出让李林感动,可惜神舟行的违和感让李师傅浑身就像有蚁母在爬。 在佩戴上火属性神之眼后,李林现在的确能够绕过现有的体系,凭空点火,可惜那些火力除了点烟外并无卵用。 让李师傅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守夜人·瞳中扉会特意把原神的那个世界摘取下来...... ...... 结束入梦从漫宿归来后,李林从马桶上起身来到盥洗室的镜子前。 墨绿色桌面从他面前迅速升起,一行行文字如潮水般流动刷新。 正是毫无征兆显示的个人面板! 【姓名:亚伯拉罕·李林】 【职业:整合运动导师、钥匙猎人(前)】 【性相:铸。】 【当前阶段:第二印记。】 【特性:矿石病感染者(施法速度增加,寿命缩短)、大限临头(已推迟一年!)。】 【已锚定世界:醒时世界(密教模拟器)。】 【当前世界:醒时世界(密教模拟器)。】 【当前剩余穿越次数:1(无冷却)。】 【持有秘传:专属1级伪典秘传·炉火的证词(铸、燧);司辰·白日铸炉专属,一级正典秘传·铸造的秘密(铸、灯);司辰·双角斧专属,一级正典秘传·鹿角的分叉(启、冬)......】 【专属秘传升级进度:5/9】 【当前时节:幻象频出的时节。】 【何等的奇观。】 新的时节已经到来,穿越的次数也已经刷新。 李林沾了点水池里的水,用手指在玻璃镜面上画出一只正在流泪的眼瞳,这是这位灯之司辰的徽记,昭示着瞳中扉开启的盛况。 随后镜面开始反光,这束光先是一片纯白,随后开始散射为多种不同的色彩,这些色彩宛如流动的河流,将镜子中的李林团团包裹。 “停停停停停!”李林似是意识到什么,直呼暂停。 大概是想看看他还能整出什么活,镜面中的穿越暂时停止了。 李林一阵手忙脚乱,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黑胶唱片。 【留声机的一角】 【一阶心相奇物。】 【描述:此物的鸣响永无休止,如同心跳永不停息。】 【特性:无休之乐。每隔十五分钟,它会切换一定区域内的背景音乐,所有在这片区域内的人都将会强制性地被背景音乐覆盖,你也可以指定生效范围和人物。】 【你可以通过支付灵性切换背景音乐。】 “上回书说到,彼时的漫宿,海中有浪潮侵扰,山间有转轮盘踞,至尊司辰召集众神,要还漫宿一个朗朗乾坤,传说骄阳在出征之时曾言道......” 黑胶唱片旋转,熟悉到令人眼前一黑的二胡声悠悠响起。 李林的台词没能说完,便被一股强大的拉力拖进了镜子里。 <人在原神,全程直播> 172 不藏了,我是原友捏 提瓦特大陆。 璃月,荻花洲。 李林站在荻花洲的水边,看着远方那轮壮丽的落日,以及自瑟瑟芦花中飞起的白鹭一片,情不自禁地感慨。 “看这天杀的小太阳,还有这些漂亮的要死的小鸟,真他妈美啊。” 你以为他会说出“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吗?那不是李师傅的风格。 十分突兀地,视线左上方突然多了一句格格不入的话。 【一位炽热者正在申请进入你的直播间。】 队友频道里传来年的声音。 天工·年:“天啊,你这话简直正常的不像是正常人。” 李林一愣:“这啥,你看得见我?” 天工·年:“当然,不是说了嘛——敢于挑战守夜人试炼的人实在太少,所以为了引流,这位司辰上次开通了直播功能,一方面是为了衬托祂和蔼可亲的形象,另一个方面则是为其他信徒提供一个对试炼的直观了解。” 天工·年:“支持漫宿网络的主要是守夜人·瞳中扉,还有负责搭建防火墙的应时允行之神,司辰·双角斧,以及就是防火墙本身的永不停歇之神,司辰·轰雷之皮。” 天工·年:“最重要的是,这能够为挑战者增加一点熟悉感,毕竟在全然陌生的世界里开荒不是什么良好体验,有亲友陪同的话会好很多。” 李林:“我就问这是啥,不用水这么多。” 了解清楚情况的李师傅顿时神色振奋,先同意了一连串进入直播间的申请,随手把直播间设置成所有人都能观看。 李林张开双臂向着天空挥舞:“OK兄弟们,全体目光向我看齐,看我看我我宣布个事儿——” “首先是你,第二干渴者伊泽姆。”李林对着面前的空气指指点点,“你看你们这群杯之具名者,人不人鬼不鬼地,就你还想撩拨白日铸炉?坩埚王怎么没给你头打烂呢?” “然后是你,狄福尔,我就搁着漫宿骂你,你别给我逮着了,否则头套给你扯下,必须打你脸。” 拱了一波火之后,李林切出直播界面,看见不远处有个绿头矮子抱着手站在石桥上看自己。 “你瞅啥?”李林不爽瞪去。 绿头矮子冷冰冰投来一个眼神。 李林不甘示弱瞪回去,比谁眼睛大是吧? 似是觉得和李林对视非常掉份,绿头矮子倏而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寡淡的告诫被风吹到李林耳边。 “荻花洲中多妖魔,凡人勿扰。” ...... 许多璃月人都听过一个传说,那是关于荻花洲仙人的故事。 传说在日暮和日出时分,常能见到一道青黑二色夹杂的身影,手执同样如美玉斫成的长枪行走在荻花洲瑟瑟的芦花里,壮丽的日轮落在他的身后,像是一片血色铺成的大氅。 传说那是在璃月各地斩妖除魔,救苦度厄的仙人,羁旅之人每遭劫道之苦,魔兽之厄,即可呼出其尊号,但听耳畔风声呼啸,大到睁不开双目,待到息吹止息,眼前灾厄已经无影无踪。 传说在月圆之夜,已被遗弃的古战场之上,同样会有头戴傩面,以忿怒之姿展开双翼的金翅明王,以手中长枪搅动风雷,为盘踞在璃月土地上挥之不去的恶孽降下无边杀伐。 这些传说实际上都有一个正体,即眼前这位守护璃月的“三眼五显仙人”、“护法夜叉大将”、“降魔大圣”、“金翅大鹏明王”。 其名为“魈”。 魈并非是这个夜叉真正的名字,在过去他曾被某位魔神以秘法拘出真名,在其座下犯下累累杀孽,直到建立璃月的岩王帝君为其解脱,赠与他“魈”这一名字。 在须弥的传说中,“魈”的含义乃是遭逢苦难,饱经挫折,身经百战乃得正法的鬼怪。 而在璃月荻花洲的中心,矗立着一颗参天的巨树,有一家客栈沿着巨树修建。 每当明月东升至中天时,皎洁月轮便会正好悬于树冠之上,衬托的这家客栈宛如月中楼宇。 这也是为什么这家客栈别名望舒——在璃月的古老传说中,望舒乃是月亮的一个别称,又一说望舒曾是为月神开道驾车的御者。 表面上这是一家客栈,实际上却是一家监视远海、蒙德、龙脊雪山,乃至于层岩巨渊的情报站,店里的老板娘、掌柜、伙夫乃至服务生,全部都是璃月的情报人员。 今夜,当望舒客栈的老板娘正在整理一天的收入时,一道青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怎么了?”知晓魈身份的老板娘迅速把手中的资料锁入暗格。 魈言简意赅地说道:“今日见到了一个旅者,身着枫丹庭和至冬国式样的服饰,似乎身负魔神遗恨。” “那您......”望舒客栈的老板娘很想说这应该是你这降魔大圣的活,但又不敢说。 似是猜到了老板娘想说些什么,魈只是转过了身子向着楼上走去:“那人神志清醒,腰佩神之眼,便不算在妖魔之列。” 言下之意,就是等李林神志不清,便是他出手降妖除魔的时候。 ...... 另一边李林发现自己貌似迷了路。 肯定是守夜人这个游戏ui没做好的缘故。李林忿忿地想到,顺带伸手抠起鼻屎。 天工·年:“我们看得到哦。”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林大惊失色:“我自己都看不见我挖鼻屎!” 周围匆匆路过的劳工被他对着空气说话的举动吓得不轻。 斗士·塔露拉:“冷知识,平常生活中我们也能看见自己的鼻子,只是你的大脑骗过了你而已。” 李林顿觉屈辱,屈辱的来由不是因为挖鼻屎被人看见,而是有朝一日居然被别人科普冷知识。 “对了。”恶从心头起的李林突然问道,“你们看我是第一视角还是第三视角。” 弑君者:“第一视角,右上角可以调视角。” 李林顿时出手把全体视角锁定为第一视角,随后在身边众人瞠目结舌中疯狂甩头,周围景色迅速无规律划过,数分钟后,李林趴在望舒客栈下的拱桥边干呕,陪着他一起干呕的还有若干无辜观众。 “哈哈哈哈芭芭拉冲呕——” 吐完后李林抹嘴起身,发现自己的直播间人数已经不知何时接近一百。 考虑到有资格观看的漫宿居民们并不算多,李林的直播热度已经相当可观。 173 我对璃月港说话 李林来到望舒客栈前。 沿着巨树盘旋建起的望舒客栈占地广大,高耸入云,又兼之坐落于璃月和蒙德的交通要道上,时时刻刻都有往来的行旅。 李林走进客栈大厅,伸手在柜台上敲了几下吸引服务小妹注意力:“温一碗酒,要一叠茴香豆。” 他身上没钱,但李林也不打算吃霸王餐。 乘着上菜的机会,李林起身走到一位商人边上,还没等商人拒绝便一屁股坐在桌边。 “朋友,情报要吗?” “什么情报?”大腹便便的商人放下已经抬起的手,眼神在李林腰间那枚火属性神之眼上一掠而过,“说说看。” “能帮你赚钱的情报。”李林瞎话那是章口就莱,“关于璃月七星中,天权星凝光的情报。” 商人脸上表情一滞,随后半信半疑地看向李林:“你说的是,她的商业计划书......?” 凡是在璃月有商业关系的人,都知道璃月七星中象征律法和财富的天权星凝光,有一个称不上隐秘的习惯,她有自己的情报渠道,然后会根据这些情报整理成一份商业和法律的规划书,在将其确定后,会将其撕碎,从悬于璃月港上空的群玉阁掷下。 每当那个时候,街头巷尾总会掀起一阵热潮,不乏有聪明人藉此推测出了凝光的下一步,随后跟着赚大钱的。 但是众所周知,这种被撕碎的纸片......造假的成本也太低了。 “你怎么能保证,那就是天权星凝光大人的计划书?”商人压低声音靠近李林,生怕被别人听见。 “我无需保证,你如果不信,还有很多人等着我。”李林高深莫测的样子让商人捉摸不透。 “好吧,你要什么?”商人咬咬牙,暗自在心中定下了一个价位。 “帮我把钱付了。”李林一指桌上的菜。 “就这?”商人一愣。 李林闻言黑眸一眯......该死的,居然真是个有钱人。 在商人帮着结了账,李林吃饱喝足后,在商人面前正坐:“很抱歉,这不是凝光的商业计划。” 商人暗叹一声,不过看在李林说实话的份上他也不打算...... “......而是即将会发生的历史事件。”李林说道,“尘世七执政中的岩王帝君马上就要寄了,所以你可以乘此机会做点投资什么的。” 反正璃月的原型是上海嘛。 “你说......什么?”商人的眼睛呈现诡异的通红,他的身子也有些气的发颤。 作为一个璃月人,突然有个人跳出来跟他们说,领导了他们六千年的神马上要死了,让他趁机发财...... 然而还没等他发作,一道青黑色的影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桌边,随后是噔噔蹬蹬从楼上跑下来的老板娘和掌柜。 “很抱歉,诸位客人,今天望舒客栈不接外客了。”掌柜抱拳对着四周团团鞠躬。 比起掌柜的柔中带刚,那道青黑色影子的告诫则直接冷酷如一道寒风。 “仙人降魔,凡人退避。” 那道声音如寒风一般在望舒客栈的大堂里呼啸回荡,令那些想要一睹仙人降魔风采的旅者和客人们不甘心地退出去,好在老板娘和掌柜的安抚能力了得。 那个坐在李林对面的商人还想说些什么,掌柜已经扣住他的肩膀,将他强行拖了出去。 “这位朋友,仙人降魔乃是缘法,若有缘自能得见,不可强求啊哈哈哈哈。” 掌柜顺手还关上了大厅的门。 “嗯,嘛,啊!” 李林从喉咙深处发出含混不清的闷哼声,顺手拿起边上温好的米酒灌了一口,转头看向抱枪而立的夜叉。 似是想起什么,李林转身对夜叉伸出大拇指赞道:“非常的新鲜,非常的美味!” 魈皱起眉头,他完全看不明白李林这么做的动机何在。 见到夜叉没有回应自己的赞许,李林撇了撇嘴,把剩下的菜吃完,一指面前的椅子:“坐。” 魈当然也不会坐下。 夜叉抱枪而立,想看看李林还能整出什么花样。 李林瞪大眼睛,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不给自己面子的人。 天工·年:“哇,这还是你第一次吃亏诶。” 斗士·塔露拉:“请加大力度。” 李林羞愤面孔瞬间转为平静。 吃亏本来就已经让李林很恼怒,而在熟人面前丢脸,则让李林愈加恼怒。 李林平静黑眸注视着夜叉:“你信不信,如果你再不坐下的话,我会向全璃月广播一个来自天空岛的秘密,这个秘密昔年曾经逼得岩王帝君亲手封印若陀龙王,让稻妻的海祇大御神被迫送死。” “哦,对了,这个秘密还导致了层岩巨渊和龙脊雪山的古文明被毁灭。” “我很想看看,在失去了若陀龙王、尘神归终、灶神马科修斯,摩拉克斯本人在被磨损六千年后,璃月还能扛得下几发寒天之钉?” “魈,你坐啊。” 夜叉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难看起来,对于不了解李林作风的他来说,这个有理智的“魔神”,实在太过难缠。 他完全没有动手的欲望,仅仅凭借着三言两语,就把自己逼到坐立两难的境地。 不错,现在在夜叉的心中,李林已经从被魔神残渣感染,变成了“复苏的魔神”,可惜的是璃月土地上死的魔神实在太他妈多,魈没办法把李林和其中某位对上号。 夜叉的手掌微微收紧,他不敢赌。 虽然魈有无比的自信,他能够在李林开口前用手中这柄翡玉斫成的枪挑中他的喉咙,但是魔神的遗恨,那会那么简单就解决? 哪怕是弱小的魔神,盐神赫乌莉亚在死后,其权能爆发的余波也毁灭了她所统治的国度,将波及的一切化作空余回响的盐质雕像。 便将李林视作和赫乌莉亚等同的存在吧,哪怕魈戴上傩面,一枪洞穿他的肉体,想来他也能够将自己的遗言,响彻璃月的上空...... 铛—— 夜叉在李林面前的椅子落座,金色的眼瞳直视李林:“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成为焦点。”李林如实相告。 对面传来隐约的咬牙声,很明显夜叉并不是那么相信李师傅的话,可惜囿于夜叉不擅长言辞,导致他只能被李师傅单方面灌输垃圾话。 门外众人面面相觑,本以为能听见炫酷的仙人降魔声,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174 可叹—— 望舒客栈内,李林和护法夜叉针锋相对。 李林大声抱怨:“就这?” 事情的起因是护法夜叉坚持自己对岩王帝君的忠诚和璃月港的立场,既不愿意对李林动手,也不打算让李林贸然离去。 对此李林并无意见,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为了成为焦点而来的。 重点在于“身份”。 璃月虽然看上去和大炎一样,像是各个中国朝代的缝合怪,但是在身份考察制度这方面,倒真的是一个比一个严格。 李师傅身上有璃月神之眼,但是他真没璃月户口,在望舒客栈还能混,在璃月港怕不是寸步难行。 但让一个疑似复苏魔神的家伙跑进璃月港......魈虽然业障缠身多年,脑子倒也还没到出问题的程度。 就算魈同意了,现在的璃月港也不是他们这群仙人能够一言而定的,上头还有岩王帝君,下面还有璃月七星和总务司。 “这都想不到,你满脑子都是杏仁豆腐吗?”李林忿忿不满地震声,“那就去找岩王帝君啊!” 魈反唇相讥:“愚昧,帝君化身千万,这等小事如何劳烦得到他老人家?” “是是是,帝君下面的胡子都白了。”李林恶意地嘿嘿笑道,“以普遍理性而论,我建议你去往生堂找一位名叫钟离的客卿。” “往生堂......” 夜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个复苏的魔神有些地方看上去对璃月非常陌生,有些却异样的熟悉。 璃月中最大的殡仪丧葬组织,往生堂已经传承七十多代,当代堂主据说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至于往生堂的某位客卿......魈对此并不清楚,毕竟他的工作实际上和往生堂不太搭得上边。 “我不能走。”护法夜叉硬邦邦地回应道,“我会盯着你。” “每当你在这里一分钟就浪费了生命中的六十秒而你却为岩王帝君贡献生命中的一秒也不肯这是可以说的吗?” 李林反唇相讥。 魈突然有种焦头烂额的感觉,这不同于被业障缠身,但说真的,比业障缠身要难熬多了。 天可怜见,如果用10级数值来划分李林对人的恶意的话,那么他现在最多只是在2-3之间浮动。 一心想成为世界焦点的李林早就确定了自己的目标,那就是岩王帝君的奶......神之心。 反正这退休老大爷都是要把神之心给别人的,那为什么不能给我呢? 满脑子和钟离对线的李林,根本无心管魈,三言两语就把这夜叉怼的脸色青白,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此时开门声传来。 一个脑袋鬼鬼祟祟地从门口探进来,正是望舒客栈的掌柜。 大概是因为客栈里面太久没传出声响,他也有点坐不住。 在看见魈的时候,他的表情还算正常,可是当看见坐在夜叉对面的李林时,他的表情就有些绷不住了。 不是说仙人降魔吗,合着你这降魔方式是话疗啊? “你来得正好。”魈还是那副硬邦邦的样子。 “你来得正好。”李林在边上阴阳怪气地复读。 夜叉瞪了李林一眼:“你去往生堂,找一位名叫钟离的客卿。” “那这位......”掌柜小心翼翼地看向李林,欲言又止。 “你好,我是下任岩神。”李林严肃地说道,“摩拉克斯迟早都是要退位的,我就是天空岛派下来的新一任岩神,诶嘿。” 说道最后李林把手抬起放在腮边,嘟嘴吐舌头闭眼。 不过很快他就被自己的这个作态恶心到了。 直播间众多观众也纷纷表示李林是真的毫无下限,其中甚至包括之前被李林点名的第二干渴者伊泽姆。 这位惯常撩拨白日铸炉的赤杯具名者,意识到了李林的潜力。 大概是李林的诶嘿太过具备杀伤力,魈愣是没对李林的言论做出什么反对言论,而直视了这一切的掌柜更是如遭雷击,失魂落魄般仓皇离去。 李林啧啧赞叹:“看见没有,这就是有慧根的人。” 夜叉对着掌柜远去的身影百思不得其解,这怎么就有慧根了? “你一定在想他怎么就有慧根了。”李林仿佛夜叉腚眼里的蛔虫一般,摇头晃脑侃侃而谈,“一个男人,当他惯于用下半身思考的时候,我们称他为有慧根。” 魈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他只盼望那个从往生堂而来的客卿,能够快速解决李林这个毒瘤。 既然是这个家伙点名要见的人,恐怕也会是一物降一物......? 正如此思考着,夜叉耳边突然响起了仿佛源自云端的声音。 光是聆听,夜叉的表情就不自觉地变得震愕起来,他迅速起身,时不时点头,最后颔首表示自己明白。 结束了这次仙术通讯后,魈看李林的表情变得愈发古怪起来。 就在刚才,尘世七执政中的摩拉克斯,即岩王帝君通过仙术,向众仙宣告了一位新仙人的身份。 ——其仙号为【洞明离火真君】,法号“遍照密迹金刚”,妙称“南明铸日李真人”。 这位仙人的洞府位于绝云间,而他的正体,正是眼前这个疑似复苏魔神的家伙。 问题在于,护法夜叉从来不记得,绝云间有这么一位“仙人”。 可这不是拿着仙家符箓在街头巷尾招摇撞骗的骗子,而是由岩王帝君亲口承认的仙人。 凡是受赐仙家洞府的仙人,都有三个称呼,其一乃是受刻真名于百无禁忌箓之上的“仙号”,其二乃是在仙道体系中受到香火朝拜的“法号”,其三乃是在璃月港坊间流传的俗称。 昔年魔神之战时,并不是没有和岩王帝君并肩作战的魔神,一如尘神归终,炉灶之神马科修斯,以及那条自层岩巨渊之下走出的巨龙若陀。 难道眼前的这人,也是过去曾和岩王帝君一同为战的战友吗? 短短几秒钟内,夜叉看李林的眼神态度就转了十七八个弯,只能说脑补害死人。 见到魈这幅坐立不安的样子,善解人意的李林朝他招了招手。 “干什么?”夜叉的态度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硬邦邦。 “看你这样一副焦躁的样子,给你讲个故事。”李林一拍大腿——拍的还是夜叉的腿,拍自己的疼。 “上回书说到,岩王帝君独行山间,就在一处地缝里,听见了闻所未闻的幽远之声。” 一张黑色唱片开始旋转,叫人熟悉到眼前一黑的bgm再次响起。 “那声音时而凄切如歌,时而可怖如雷。岩王帝君兜兜转转,最终,竟在岩层内找到一块奇异的怪石头。” “岩王帝君怜惜这块石头的灵性,便亲自操刀,将它雕成一条巧夺天工、栩栩如生的巨龙。再以指为笔,将龙的眼睛点上。说时迟那时快,天上电闪雷鸣,一条真龙横空出世。” “此后那龙便随岩王帝君左右,征战南北。” 李林话锋一转,黑色唱片释放的bgm也变得婉约悲切起来。 “生活在璃月地下的古老岩元素生物大多目不能视,千百年来不见天日。若陀龙王便是如此,摩拉克斯应他愿望,将他带上地面。” “摩拉克斯赐予龙王看清事物的双眼,与他约法三章。” “摩拉克斯应允若陀龙王与地上的人共生,但若有一日他破坏了秩序,就要再度被封入黑暗。” 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李林顿时神色一振。 “《石龙点睛》到这里本该接近尾声,但今日我再添一笔,唱与诸位听——” 175 我和钟离五五开 “金石迸碎荡尘埃,磐山纡水尽为开。” “创龙点睛得助力,盘桓遂引雨露来。” 此处应有打赏。 天工·年:“哟呵还挺押韵。” 弑君者:“这是什么炎国民间艺术吗?” “废话,这我抄的,能不押韵吗?”李林唾弃年的肤浅,喷完年之后又喷柳德米拉,“你以为这是鼠来宝是吧,还民间艺术,我隔这水两千字还有推荐票呢。”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一个声音响起。 “这故事前半部分多有虚构,岩港三千年以来,坊间传闻纷纷,说书人戏言却当不得真。” 来人在门外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后半部分,倒是刻画的入木三分,似是亲眼所见了摩拉克斯带出若陀龙王,如此说来阁下的身份倒真是贵不可言。” 来者推门而入,在看见夜叉时微微一愣。 魈对钟离倒没什么太大反应,主要是他这个时候还没见过“往生堂客卿钟师傅”这个化身,只是一股没来由的熟悉感觉,让他觉得眼前这人倍感亲切。 “仙人?”夜叉转头,注视着钟离那对金色的瞳孔。 “见过降魔大圣。”钟离那脸皮厚度好比若陀龙王屁股上那棵树,完全没有线下面基的那种羞耻感,“不知可否让我和这位先生单独相处一会?” “刚降住了几个妖,又擒住了几个魔,魑魅魍魉怎么他就这么多——”李林转了转黑胶唱片,换了bgm。 魈刚想拒绝,腰上挂的夜叉傩面却不自觉震动起来,耳边又传来岩王帝君悠远的仙术传音,旋即身体一震,向着钟离微微颔首,便化作一道青色烈风消失不见。 李林在边上看的啧啧有声,什么身体一震,化作烈风,这种描述就是经典的仙侠画风,和自己的画风真是格格不入。 钟离落座后倒是没急着立刻说事,而是让掌柜先上了一桌菜,大抵璃月的酒桌文化也是历史悠远。 “记在往生堂账上。”李林随口说道,随后便看见对面的钟离向自己投来诧异目光。 大概是被抢了台词,让他感到有些不习惯。 重新斟酌了一下,钟离眼瞳平静和李林对视:“这位李先生,是从天空岛而来——那么有的事情我需要确认一下。” “比如李先生对于天理的看法。” “比如李先生对于提瓦特大陆边界的看法。” “比如李先生对于......璃月的将来的看法。” “我说婷婷。”李师傅出手示意钟离可以停下询问了,“你当我是百科全书是吧?” “这三个问题我只回答最后一个,反正我想前面两个,你多少心里有点数。” 开玩笑,守夜人是什么样的李林还不清楚吗,在祂眼皮子底下说坏话,等会一脚被踢出提瓦特也有可能。 钟离微微一怔,随后意识到事情的确如此。 无论对于天理,亦或是提瓦特大陆边界的见地,他自己心中也早就有了答案,又何需其他人来答复? 唯有璃月的将来,还无法肯定将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你退位吧。”李林面不改色地说着让人绷不住的话,“反正我知道你迟早会把神之心拿去做交易,哦对了,蒙德的风魔龙怎么样了?” 李林的思路跳跃可见一斑。 “风魔龙尚在肆虐,不过我想邻国的事理当有他们自己去管。”钟离快速回答,随后眼神变得有些警惕,“神之心——天理的维系者要用它做什么?” “你不会觉得天理需要这玩意儿吧。”李林身体后仰开嘲讽,“只是我想要而已。” “容我一问,你要神之心做什么?”钟离面容平静,“而且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因为我要泡......”李林章口就莱,突然想起年看得见,迅速改口,“因为我要为了人民而奋斗。” 钟离奇怪地看了李林一眼,他觉得李林应该想说点别的,而不是这么宏伟而又虚幻的计划。 这位岩神上下打量着李林,随后了然。 既然李林从天空岛而来,那一定也受到了天理本身的某种节制和观察—— “我知道你想听我说,璃月未来将由神治转为人治,也知道你被磨损所困,生怕自己将来有朝一日无可避免磨损殆尽。”李林打了个嗝,“你以为我真的会这么劝你吗?” 会的话,那就不是李林了。 “让人自己来发展,以前又不是没有过,归离原不就是前车之鉴?” 作为过去璃月人民安居乐业的土地,归离原曾在尘神归终的指导下有条不紊地发展,直到昔日繁荣的归离原毁于遮天蔽日的沙暴,尘神归终也兵解为尘埃。 李林神情严肃地说:“提瓦特的七国早就和神绑的死死,你现在想立刻解绑,就好比上厕所喷射到一半有人叫你憋回去,那你能憋的住吗?” 众所周知李林不太擅长比喻。 斗士·塔露拉:“那泰拉这怎么解释?” “因为泰拉的实力差距不大,而且没有天理在头上看着,虽然有一人敌国的例子但并不是不能反制。”李林怼回去,“如果你还要问的话我就只能说这一切都是二次元雪之下雪乃的阴谋。” 钟离看着李林突然对空气说话,欲言又止。 “——真拿你没办法。”李林将话题转回来,关切地说道,“所以神治和人治是需要考验的,要不你把奥赛尔放出来水淹璃月港当试炼?” “不可。”钟离拒绝了李林的提议,不过这个提议也让他变得有些心得,“但这未尝不是一条路,至于神之心,我暂时不会将它交出去。” “诶我说你这人怎么不讲信用——” 这次轮到钟离露出微笑了:“李先生,我的确向来从不毁约,但我这次到来,可没有给过您任何一个契约啊。” 天工·年:“噗噗。” 李林虚指钟离对他指指点点,宛如小孩子般放狠话:“你等着——” “不过我可以为李先生提供一个合适的去处。”钟离慢条斯理地说道,“倘若您能够展示出足够的气度和能力,这神之心也未尝不可给先生。” “毕竟,这对于我而言,算是一种拖累。” “细说。”李林哼哼唧唧。 钟离微微挑眉:“昔年我于璃月起兵之时......” “我虽无意逐鹿,却知苍生苦楚,这个我知道,快进。”李林不耐烦地点空格。 钟离微笑僵住:“......换而言之,我乃众仙之祖。” 李林眼眸微微眯起:“你想说什么?” “就在来望舒客栈前,我已向众仙下诏——”摩拉克斯微微吸气,“将绝云间太微山划为你的洞府,同时宣告了你的存在。” “仙号为【洞明离火真君】,法号【遍照密迹金刚】,妙称【南明铸日李真人】。” 李林瞪大眼睛,我这就成仙了? 随后李林反应过来,一拍桌子:“他奶奶的,我是仙人你众仙之祖,占我便宜是吧?!” 向来只有他占别人便宜的份,哪有别人占他便宜的? 这人思考方向是不是有点问题......? 钟离微微一愣,旋即思考了一下:“那这样如何,将你的仙号提升一级。” “你所热爱的,就是你的生活。”李林抱着胸冷嘲热讽。 钟离仿佛完全没听懂一般:“洞明离火天君,如何?” “细说。” “......你是不是对仙道体系毫无了解?”钟离这才意识到。 李林宛如看智障般面露欣慰笑容:“你终于懂了,不带钱包真君。” 176 功成去作地行仙 钟离,或者说以自身血肉铸成流通全大陆的货币的财富之神,哼笑了一声:“大陆上所流通的一切银钱都是我的血肉,这些年还从没有人为钱和我过不去的。” 李林起身。 钟离皱眉问道:“怎么了?” “我这就去炸了往生堂和北国银行,我看看你倒要怎么付账。” 钟离迅速拉住李林:“我想我们还是来谈谈仙道体系吧。” 北国银行和往生堂一旦被毁,对璃月的动荡绝不小。 绝对不是因为炸了这两地方没人给他付钱。 重新入座后,钟离叹了口气:“首先,在提瓦特大陆上,人类背负的责任要比仙众高尚的多,因此在璃月只有非人之物可被称为【三眼五显仙人】。” “其次,仙道体系中,有篆刻仙人仙号真名的百无禁忌箓,这也是仙家方士赖以降妖除魔的能力——熟记每位仙人的仙号,随后以符篆、咒禁、步罡踏斗的方式,请下仙力。” 钟离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黄玉雕琢的玉牌,放在桌上递给李林,“这是用来印制百无禁忌箓的印鉴。” 当李林伸出手握住那块玉牌时,久违的字样重新从他眼前跳出。 墨绿色桌面无声升起。 【仙道法印】 【二阶铸相奇物。】 【描述:执天之行,观天之道,仙道真名,受刻于上。列仙有数,大小有定,帝君制之,圣功生焉。】 【特性:百无禁忌。持有者将被视作璃月仙道体系中的某位仙人,能够通过印鉴制作属于自己的百无禁忌箓!】 【你可以通过百无禁忌箓,向持有自己百无禁忌箓的人直接对话,输送力量。】 当李林握住玉牌的瞬间,黄玉表面瞬间笔走龙蛇,勾勒出篆字。 连带着这件奇物的名字也随之更改:【洞明离火天君法印】。 ...... 玉京台,月海亭。 悬挂于璃月七星议事地墙壁上的一副古朴画卷中,骤然浮出一道赤色火光。 火焰于泛黄画卷的表面迅速烧过,却没有将其焚毁,而是留下了宛如烟烬的拙朴文字。 这行文字位于诸位真君之上,甚至还在那位降魔大圣之前,在诸多空白之处独占一大片,几乎与众仙之祖摩拉克斯分庭抗礼! 其名为:洞明离火天君! ...... “甚好,然后是信仰体系中的法号——” 钟离微微颔首,李林接受了仙号,也就意味着他站在了璃月这边。 “信仰的力量对于我们,是卓有成效的,你也可以将其称为愿力,众生的香火能够帮助我们在某个时刻实现目的,但需要注意的是,不要被信仰束缚。” “香火有用,但香火同样有毒。”钟离说道,“众生对你的形象认知会附加在愿力之上,这同样可以算作一种磨损。” “试想一下,倘若你成为了众生希望你成为的模样,那你还算是你自己吗?” 钟离取出一块青玉玉圭,其上文字斑驳如同鳞片,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仙众在其上留下过自己的名字。 “若你准备好,便将你的法号刻录其上。” 李林表示自己明白,然后伸手在上面用密教世界的语言,刻上了守夜人·瞳中扉的尊名。 指引前路之神,照明驱暗之神,无怜悯心之神。 香火有毒,让守夜人来抗就好了,这就好比路上捡到某人用来送灾的一百块,李林转手给他送进大雄宝殿的功德箱,让小鬼和佛祖去对线。 司辰尊名微微闪光,如有神异。 浑然不觉自己吃了一个大亏的钟离点头,将青玉玉圭收了回去,最后拿出一个白玉戒指,递给李林。 “这是你仙人身份的凭证——也不能这么说吧,璃月戏剧话本里常有白龙鱼服的说法,这枚长生环,实际上是一件能够收拢愿力的法器。” 钟离示意李林带上戒指,“就好像璃月商人常有避税的想法,这同样是仙人用于避税的法子,但与前者不同,这是契约所允许的行为。” “法身对仙人的拘束实在太大,因此,自俗称之中流传而来的信仰愿力便成了仙人的主要收入。” “恭祝李真人应位归真。”钟离揶揄地笑道。 李林却没心思和钟离对线了。 他看着一张张在墨绿色桌面上翻开的卡牌,这些都是现存的“仙人”。 随意点开一张青绿色背景的卡牌,尖锐如同刀刃的笔触在表面上勾勒出一个眼神寡淡的轮廓,头戴傩面的少年手执长枪,漠然地注视着李林。 【熟人:降魔大圣“魈”】 【性相:刃】 【等阶:第六印记!】 【“魈”曾因侍奉不应侍奉之物而苦痛,这些苦痛现已化作淬炼枪刃的锋芒。】 【作为不曾得到通晓者资格的异种,第六印记已是终点。】 李林起身走了几步,陷入沉思。 很少有什么东西能让他这样安静思考。 守夜人·瞳中扉摘取的原神世界,到底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可以确定的是,天理已经被守夜人·瞳中扉所取代,而现在,命之座体系也被更迭成了密教世界的印记体系。 不过就外表来看,六颗命星,的确和密教世界的六级印记相对——而第七印记,就是飞升为长生者。 所以作为尘世七执政,每一位神都等于长生者。 那具名者呢?总不会是对应的天理四个“发光的影子”吧? 李林固然是喜欢漂亮妹妹的,但是对于游戏背景也做过相应的挖掘,现在看来,这些原神的原生背景或许就和密教世界体系有所关联。 总之剧情开始突然正经了起来。 为了缓解自己的压力,李林决定去璃月港看看游戏中的漂亮妹妹。 “你们璃月不是有那个什么黑丝流泪猫猫头嘛!”李林说道,“让她来陪我!” “我猜你说的应该是当代的璃月七星之一,玉衡星刻晴。”钟离无奈地解释,“如果你能找得到她的话——不过为什么不是凝光?” “因为我不喜欢这种一看就很甄嬛的女人。”李林撇嘴,“而且凝光已经三十岁了。” “当然我说这些不是对任何一个女性的年龄,身材,长相进行攻击,我在此正式承诺,尊重每一个女性的自主权利,尊重女性应有的权益,保障妇女权利,保障女性工作者的地位,璃月港作为一个开放包容的提瓦特国际金融中心,理应有女性浓墨重彩的一笔。” 李林瞪着死鱼眼补充道。 177 睡过了头,你们应该不会怪我吧 李林最终还是没能往璃月港一游,一方面是钟离强烈要求李林先去自己洞府看看,学习一下仙人的老三样,另一方面,绝云间也不是没有漂亮妹妹。 这不是还有申鹤嘛。 想到那一身紧身皮衣和露趾高跟鞋的璃月传统服饰,李林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钟离则对此全然不知,他们通过地脉快速地从望舒客栈来到了绝云间。 遍及提瓦特大陆各地的地脉是一种比较取巧的设定,这是连接这个世界上一切事物的概念网络,不同的元素在其中奔流。传闻地上地下的一切都被记录在了地脉中,这也是为什么光靠打地脉花就能拿到钱和狗粮的缘故——本质上这和倒斗没两样。 地脉有时候会在一些秘境中伸出地面,长成绵延数十公里的银白色古树,藉由地脉这种存在,一些存在能够快速地在大陆各地旅行。 只不过这种感受实在是算不上好,和幻影移形相比起来也差不多。 太微山是绝云间一座空无人烟的奇山,与理水叠山真君、留云借风真君两位仙人的洞府毗邻,隔着数座高峰和削月筑阳真君的道场对望。 这便是璃月现如今避居尘世,修道绝云间的三位仙人——倒不是说璃月的仙道体系里只剩下了一鹿两鸟,而是除了他们几位之外,都是位格较低的小仙。 或许是钟离事先的通知,让这三位仙人得知自己将会添上一位邻居,他们早早地就动了起来。 往昔空无一人、遍地杂草丛生的山麓已经被清理干净,崎岖不平的山脊也被削出石台和洞府雏形,一块块如同刀剑般锐利的琥珀自土中生出,将整座太微山点缀的如同黄玉铸成。 很明显,这是最善于调理地脉,梳理地气的理水叠山真君的手笔。 而在太微山顶峰,则有日月星辰的辉光和云海混同,随着云海的流动转还,无数星辰也汇通成一片海洋。 “上接天气,下接地气。这是削月筑阳那孩子的理念啊。”钟离站在悬崖边缘负手而立,看着那只腾云远去的棕色仙鹿,“在诸多仙众中,削月筑阳的心性最为仁慈,于符篆一道上造诣极深。” “采阴补阳真君?”李林的关注点比较奇怪。 削月筑阳那不就是采阴补阳吗? 钟离闭上眼睛,权当做没听见。 绝云间三仙,过去都曾参与过对若陀龙王的封印战,他们联手制造出一个洞天,将若陀龙王在摩拉克斯的压制下封印。 这三位仙人中,理水叠山真君对地脉造诣深厚,削月筑阳真君长于符篆,而最后那位留云借风真君则善于机关之术,即丹鼎。 璃月仙人中,所流传的“金丹”之道,并非服下可以生而不朽立地成仙的长生丹药,它本质上是对于世界自然的模拟,低级的丹鼎能够用于强化武器,高级的还丹可化为甲兵飞剑,至纯的金丹便是对于世界清浊未定时的假想模型。 三眼五显仙人中的三眼指能够操使元素的神之眼,或者不显露于外的“内眼”;所谓的五显,既是五行五气之化,也就是诸如“空中自在法”、“诸界神游法”这种小法术,小神通。 璃月仙人真正的不传之秘只有三种:丹鼎、符箓、外景。 金丹是仙人铸出的合金,符箓可令仙力以符号的形式遗留,而外景则可以凭借心象力量造出宇宙洞天。 璃月众仙之中,最擅长外景之能的仙人并不在绝云间,而是在璃月最繁华的玉京台,其仙号为“歌尘浪市真君”。 “我猜你想问为什么我不传授给你这些东西......”钟离眼睛一瞟就知道李林想说什么,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是仙祖,却不意味着我在这些技能上长于这些真君们,他们早就将其中一道钻研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哦。”李林不咸不淡地回道。 钟离有些发蒙,哦是什么态度? 正常情况下不应该顺理成章问“那你会什么”,然后自己轻描淡写回答“我什么都会一点点吗”? 有些郁闷的钟离随口说了句告辞,便再度用地脉离开。 悄无声息间让钟师傅吃了个闷亏的李林,得意洋洋地向着自己的洞府走去,作为独一档的“天君”,他的等级几乎和岩王帝君等同,因此洞府也修建的比其余三仙高大不少。 在李师傅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穿着长袍,背着桃木剑的白发少女从里面走出来。 在见到李林时,她面无表情地向着李林一稽首:“尊师留云借风真君,门下弟子申鹤,拜见洞明离火天君。” 李林瞪大眼睛。 不是因为申鹤长得漂亮,好吧这是其中一个因素,但最重要的是,那身看起来就很烧的衣服呢?! 留云借风真君的两个弟子一人半件衣服,这不是你们师门传统吗? 感觉自己被欺骗的李林恼羞成怒。 在袖口,发梢,手腕,皆有红绳缚系的白发少女向着李林再度一拜,从长袖里取出三份请帖,请帖的内容都雷同——都是三位真君在自己的洞府里宴请李林。 只是李林犹然对申鹤欺师灭祖的行为忿忿不满。 浑然不解发生何事的申鹤将请帖递给李林后,重新退后一步:“留云借风真君嘱托我在太微山,为您随时解疑答惑,还有理水叠山真君、削月筑阳真君,也嘱托我在此修炼。” 这就相当于把申鹤派过来给李林当杂役弟子了。 然而这并不是自贬身价,千百年来前往绝云间访仙者不计其数,能够留在此处修行的人少之又少,能够通过庆云顶和泰山府这天地二考,褪去凡体的更是万中挑一,搞到现在依然身在绝云间修行的人就只有申鹤一个。 在这种情况下,绝云间三仙自然是对申鹤倾囊相授,只可惜申鹤在留云借风真君的丹鼎之道上并无天赋,理水叠山真君的地脉之能更是独一份,倒是削月筑阳真君的符箓被她学了个几成。 留云借风真君把申鹤派到李林这里来,自然是有摸底的意思在其中。 天工·年:“天啊,我觉得这位真君简直就是把自己的亲女儿往火坑里推。” “咱俩熟归熟,你这样讲我要告你诽谤啊。”李林不满说道,随后转头对申鹤露出咸湿笑意,“小妹妹,要来看看叔叔的宝贝吗?” 178 很会聊天 “好呀。” 申鹤眨了眨眼睛,看上去还有些隐约期待。 身负红绳的她不仅被压制了命格的凶煞之气,连带着人性和情感也被压制得淡漠起来。 她身来便具有孤辰、劫煞二种命格,前者是四柱神煞中的一种,后者则是八字神煞中的一种。 “但留云借风真君很少让我接触武器。” 此时李林的视线右上角跳出几行字。 天工·年:“告诉你一个秘密——劫煞为灾不可当,徒然奔走各利场,须防祖业消亡尽,妻子如何得久长。” 李林对着弹幕一本正经地照本宣科:“劫煞为灾不可当,徒然奔走各利场,须防祖业消亡尽,妻子如何得久长。” 劫煞又名为大煞,命格中带有劫煞者,性格强烈,行事风格直接了当,遇吉则吉,与凶则凶。 孤辰则是主孤独,通常个性独立自主,不易接近,含唯一之意,主独立、孤独、固执、自立之星。 男命妻绝之地逢孤辰,平生难以婚娶,女命逢孤辰则家中男系断绝,一生无依无靠,除非有命格天乙的贵人相助,否则必然流离红尘。 命带孤辰的性格通常比较固执和孤僻,漂泊不稳定,六亲无依,加煞,则多有破相残疾,和心里不正常的人。 综上所述,劫煞的人多性格强烈或是冷淡,主要是健康方面需要多加注意。而孤辰主要是主孤独,个性方面也很冷淡,不是很好接近。 命犯孤辰劫煞的人姻缘也不是很好,容易孤独终老。 天工·年:“——综上所述,就是这样。” 天工·年:“虽然我不知道这个璃月和大炎的玄学有什么区别,不过我想既然是基于生辰时间来推算的话,应该也大差不差。” 李林负手在身后,傲然抬头:“综上所述,就是这样,虽然我——” 天工·年:“后面这句不用抄!” 李林若有所思:“后面这句不用抄。” 申鹤眨了眨眼睛,虽然眼前这位洞明离火天君最后讲了些怪话,但他前面对自己命格的批复,和削月筑阳真君昔年出面为自己卜卦的判词完全一致,而且更为清晰。 她被红绳压制了感情,又不是真傻。 李林一挥手,悲叹之枪从左手手臂中飞出,扎在地面上。 华丽的枪尖甫一接触地面,沁人心脾的清香便回荡开来,令人忍不住鼻尖一酸,种种人生苦难浮上心头,将整片平台催开了纯白无瑕的冥府百合。 “听说留云借风真君传了你一套枪法,使来看看。”李林半边袖管空空荡荡,被山风吹得仿佛一根肥肠般乱舞。 申鹤没敢去碰,主要是她完整目睹了李林的胳膊变成枪这一过程的。 李林倒没想这么多,只是年和塔露拉在直播间弹幕上提示,他能不能偷师学两招。 众所周知,李师傅自从锻出悲叹之枪起,就没有正经用过一次枪法。 那边申鹤终于在李林的催促下拔起了悲叹之枪,在手掌一接触枪杆时,一种深重的悲切从枪中传来,甚至突破了红绳的封锁和阻挡。 申鹤鼻尖一酸,无来由地落下泪来。 恰巧此时远处山风一震,一只身披青色云纹的大鸟从庆云顶上跃出云端,向着太微山飞来。 天工·年:“哈哈哈哈哈。” 直播间的观众们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在刚才的交流中,他们已经知道,这只青色的仙鹤就是申鹤的师傅,绝云间三仙之一留云借风真君。 完了,人家师傅刚好上门。 却在此时,李林迅速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撒进自己眼睛里,随后转身望向山风,涕泗横流。 ...... 留云借风真君跨越云海而来,虽然派了弟子带着请帖去往太微山,可依然心中有些不安—— 那可是洞明离火天君啊,这么多年来,这一等级的仙人从未出现过,就连帝君大弟子削月筑阳,也不还是在真君位业? 非要说的话,倒是降魔大圣,金翅明王,护法夜叉“魈”勉强处于这个等级,然而他却明确说过,自己属于护法杀戮的夜叉,绝不会继承岩王帝君的果位。 不错,这才是绝云间三仙担心的缘由,究其原因,是因为岩王帝君曾在结束魔神战争后,说过一句话。 ——“百千年后,复有天君,功行圆满,当即帝位”。 换句话说,岩王帝君已经向着仙众宣告,确立了自己的继承者。 将满心思绪排出脑子的留云借风真君低下头,向着太微山飞去,在看见那处平整的石质平台时,心头一震。 她先是看见了自己的弟子申鹤,在石质平台上泪流满面地挥舞一柄陌生长枪,顿时怒火中烧。 “是谁敢这般欺侮我留云借风的弟子?!”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又看见了站在平台边缘,左手袖管空空,双眼通红泪流满面的李林。 留云借风真君顿时满心怒火发不出来。 这家伙比自己的徒弟哭的还带劲,这是可以说的吗? 青色仙鹤收敛翅膀在石质平台边缘落下,清冷女声从仙鹤鸟喙中发出:“你就是太微山之主,洞明离火天君?” 李林摆摆手。 青色仙鹤皱起眉头——讲道理我也很难想象一只仙鹤怎么皱眉头——李林此举像是在挑衅,但是看他一副涕泗横流的痛苦模样,留云借风真君也有些心软。 “不说就不说,干嘛这幅样子嘛......” 话音未落便看见李林伸出双手在眼前摸索着,来到一眼泉边清洗双眼。 直到把眼睛洗干净后,李林才起身,疯狂转动眼珠子看向留云借风真君:“如果你说的是下任岩神,那就是我。” 留云借风真君鸟喙颤抖。 她第一次意识到很会聊天真的不算是什么赞美词。 更重要的是,李林不断转动眼珠,真的给目击者带去了很强大的压迫感。 “这是......什么?”留云借风真君声音颤抖地问。 “眼保健操。”李林啪地一声把眼珠子按回眼眶里。 留云借风真君晃了晃鸟头,决定把话题掰回正途:“你之前说下任岩神......你和帝君已经见过面了?” 不仅见过,我还和他激情对线五五开。 不过这话自然是不能说的。 李林神色一正:“见过。” 留云借风真君刚想说什么,便被李林接下来的话打断。 “那一年,是坎瑞亚发动大灾难,最终草神陨落,雷电真死去。” “当时我看见岩王帝君坐在层岩巨渊边缘,泣不成声,这个画面我永生难忘。” “那一刻我在想,如果我成为尘世七执政,一定要赢下所有,如今神之心就在眼前,我必须要考虑这会不会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 “我相信璃月有如今的地位,摩拉克斯功不可没。” “重铸东方明珠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李林义正言辞地说道,语句慷慨激昂。 留云借风真君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翅膀指了指李林的腰间:“可你的神之心是火属性啊。” 李林斜眼看她。 这个仇我记下了。 179 坐而论道 不知不觉间,申鹤已经将一套枪法演示完毕,抽噎着把悲叹之枪还给了李林。 李师傅接过枪插回左肩,在留云借风真君震愕的眼神里,左臂便重新长了出来。 “这,这是什么?” 青色仙鹤结结巴巴地说道。 大概是从来没人能丧心病狂到把自己的一条手臂卸下来当武器。 “这是枪。”李林用废话回答废话。 “不,我的意思是,这把武器并不寻常——”留云借风真君筹措着词汇,试图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我一直有一个设想,那就是用机关,也就是丹鼎之道,达到重塑肉身的境界——” “机械飞升?还是忒修斯之船?” 李林摩挲下巴,三言两语把留云借风真君说的眼睛发光,“但你要怎么保证人的自我意识不在这个过程中崩溃呢?” 留云借风真君兴奋地拍打着翅膀:“锚定,本座的丹法灌顶能够让人的自我,在保持完整的情况下,逐步接受自己的肉身被丹鼎之术改造,替代,最后壮大神魂,接纳已经完全转化为【金身】的自己。” “这样啊(意味深)。”李林停下摩挲下巴的动作,黑色眼瞳转向留云借风真君,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既然这样,我想我们可以在此坐而论道......如何?” “善哉善哉!”留云借风真君颔首,笑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那咱们这就开始?” 李林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远处翻涌的云海和千峰叠嶂的石林,“计划通。” ...... 留云借风真君的丹法并非通常意义上的调伏龙虎,运转河车,而是通过种种手段,拓宽人的自我认知,通过修真法门,将丹鼎铸就的金属肢体纳入原生身躯之中。 缓慢地、深邃地、细致地打磨人格,以种种符号和象征物作为现世和心理的锚点,通过一次次的灌顶和精神疏导搭建容纳三魂七魄的“庐舍”,并借助命之座的存在,作为昭示自我的面具,在肉身愈发异化的境地下,减缓原本思维的崩溃。 将自身的三魂七魄,与变化万千的丹鼎一道兼容,直到有朝一天,“我”的阳神庞大到能够容纳世界上一切的“有”与“无”,“我”的身躯能够再度重演世界初开时的“清”与“浊”。 譬如申鹤,便是受到了这种灌顶,从而压制了自己的孤城劫煞命格,将其转换为仙骨,那一头白发本质上是断情绝性的外在体现。 这和李林的铸之准则不谋而合。 铸相的超凡者,须得亲手铸造一件传世奇物,随后将其锻入自身。 他们的体温会如同火炉般炽热高涨,他们将会以白日铸炉般的气力燃烧不休,他们身躯中流淌着炽热的液态金属——这种金属被狂热的追随者称为“奥利哈钢”,意为山铜。 但极少有铸相的门徒,敢于以传世奇物替代自己的躯壳,究其本质,是因为在这种贸然的更迭过程中,人类的孱弱心智将会在躯体异化之下崩溃,产生种种病状。 在永城的精神病院里,这些病态有着种种专属名词:科塔尔综合症,重度双性情感障碍,重度精神分裂,延续性调弦症...... 换而言之,便是“可悲的疯人”,来自林地的嗡鸣已经占据了他的头脑。 疯狂者的大脑恰似浑浊的汤碗,他们脆弱的思维将会时时刻刻受到烹煮和炙烤,在无休止的拷问和折磨下化为暗粉色的汁水,一些信奉裂分之狼的信徒,对此最为喜爱。 受于矿石病的威胁,李林不得不在第二印记时,将自己的左臂替换为悲叹之枪,在那时他便知道,如果不尽快晋升为第三印记,或者寻求其他的解决之法,那么等着他的只有被矿石病吞没殆尽,或是在无节制的替换下自我崩溃。 但第三印记,便意味着李林要正面面对漫宿中的一道考验,即通晓者的考试:雄鹿之门。 这扇门扉将会向着所有意图成为通晓者的神秘学家和超凡者,提出专属于他们的问题,无数天资卓绝的人就此在这道门前止步,终止与飞升的道途。 ...... 大概是一周后,削月筑阳真君和理水叠山真君前来拜访李林,随后被论道的氛围所吸引,也参与了进来。 “譬如以地脉为例,众生的一切痕迹皆被此树所留痕。”外形为棕色仙鹤的男性仙人,理水叠山真君侃侃而谈,“地是世界的【香】,土地的功用是承载,是世界的根基,生命在泥土的气味中死去,也在泥土的气味中生长。” “杀戮,反抗,征服,骸骨,历史......所有的东西最后都埋葬在大地之下。” “故我道可称之为大。” 理水叠山真君的意思相当明确,那就是将自己和“地脉”合二为一。 提瓦特一直流传着“原神”的说法,传闻所有身负神之眼的人,他们都是神的雏形。 当他们的神之眼不再是外置元素器官,而是融入他们的躯壳内时,他们便会前往天空岛,成为“神明”。 在蒙德,有终结了贵族统治,成为西风骑士团初代团长的温妮莎,传闻她在风起地种下大树,随后弃绝肉身,蒙神恩招,登上了天空岛。 在璃月,有行侠仗义,开创了古华派的游侠子古华,传闻他行走五千里,贼匪不敢妄动,郊野太平如市。据称在他行侠的最末,在华光紫气中,化为星辰升入天穹。 在稻妻,有曾在璃月寻访仙道,开辟阴阳术一脉,传下惟神术法,只为终结肆虐在列岛上的漆黑灾厄的阴阳师惟神晴之介,在放下了一切执念后,步入高天原。 但这种人杰毕竟屈指可数,因而这种和地脉合流,免于不死的技法,便颇令理水叠山真君自傲。 “谬论。”留云借风真君驳斥道,“地脉广博,胜于地表众生,这自是不假,但你要如何将众生的痕迹投射出来,地层之中承载的记忆何止万千,区区一个仙人,绝不可自大到这种地步。” 180 然而凝光依然在吃摩拉肉馅饼,令人感叹 留云借风真君在石质平台上走了几步。 “理水你也曾进入过秘境吗?我曾在秘境中见过绵延数十公里,已经石化的银白古树,在其根系之下,堆叠了四千又四百顶祭祀的冠冕,其间思念庞大近乎叫人窒息。” “你又该如何施行你的道呢?你又怎知道,通过你身苏醒的思念,不是那往时的亡者呢?” 青色的仙鹤拍打着翅膀,趾高气昂地踱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所以本座要再度重申一遍自己的道,丹鼎一道精微至深,乃是师法天地造化。” 留云借风真君举起一只翅膀,数颗漆黑的金属合金在她翅膀中被糅合,形变,转瞬间褪去了漆黑的形体,转化为亮银的色彩。 “此乃金丹。” 留云借风真君得意洋洋。 直到另一位仙人沉稳的声音响起,留云借风真君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不妥,不妥。倘若你自称丹鼎一脉师法天地,那本座的符箓便可称斡旋造化了。” 削月筑阳真君的外表是一只有着黄玉般双角的雄鹿,李林恶意地猜测他的鹿角是否可以壮阳。 “看看你的。”李林在边上拱火。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削月筑阳真君示意申鹤上前,“申鹤,且为你的诸位长辈演练一番符法。” “是。” 申鹤来到平台中间,娴熟地抽出手掌,在空中凌空画了几笔,寒气瞬间从绝云间的云海中汇聚而来。 “付君真形。” 一瞬间,森然的冰面覆盖在申鹤的指尖,以她的意志展开了变化,像是一朵新生的花一样,纯白的色彩如环一般散开,有什么影子从她的背后探出,漠然地向着尘世投来一瞥。 “此乃仰灵威召将役咒。”削月筑阳真君乐了,“留云,怎么样?你的弟子这本事可全是本仙教的。” 申鹤身上的仙骨,本质上是她命格的显化,削月筑阳真君用符法拘束了原本虚无缥缈的命格,将它对应着天穹中的命之座,从而令申鹤点亮了第一颗命星。 配合她身上的红绳,这种仪式保护住了她的自我意识。 李林没说话,他有很多新想法。 见到李林没有提出自己的意见,绝云间三仙在短暂的沉寂后,再度开始了新一轮的争论和交流。 直到三个月后,这场漫长的论道才告一段落。 看着三仙带着申鹤远去,李林低下头,看着远处涌动无边的云海,随后将腰间那枚一直不曾用过的神之眼摘下,放在膝盖上。 他伸出手,按在地面上,随后闭眼。 那一瞬间,有银白色的大河从大地的深处汹涌而来——却没有一点涛声,因为这并非是河流,而是凝固的树根。 这便是地脉在元素视野中的形象。 其中一根树根正从太微山下经过,像是搏动的血管。 李林保持着这个姿势,观察了地脉七个日夜,随后在第八日太阳升起时,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从地上站起。 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间,地脉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他准备下山了。 当李林来到石质长阶边缘时,他眼前突然一亮。 故事中像他这种尘世闲游的仙人,身边总该带着一个美丽的侍女,一个善于吐槽的小厮,一个随机应变的随从...... 从悟道状态下抽离出来的李林掰着手指开始思考这些人选,在几分钟后他悲哀地发现,绝云间只能凑出一个申鹤。 ...... 这边李林在绝云间上搞科研,那边璃月港开始大兴土木。 玉京台月海亭中,所供奉的记录仙人姓名的真灵位业图上,多了一位位格颇高的新仙人,虽然坊间还未流传出这位仙人的神异传说,但是璃月港必须要做足礼数。 请方士家族前来勘探风水,测定吉日;请寒家和云家两大家主前来修建地脉镇石,埋下震器;花费大笔资金,召集工人开始破土动工...... 这一切为的是给一位新的仙人修建庙宇。 作为璃月港数一数二的土木老哥和总设计师,刻晴自然是当仁不让地策划了这次动工的设计图,甚至自己还亲力亲为来到了工地上搬砖打灰。 哪怕一向追求人治时代的刻晴,对这位新冒出来的仙人并不感冒,但是她还是一马当先走在了最前面,每天天不亮就来工地上吆喝着打灰,神之眼拥有者的身体素质让她以一当十。 而这个时候,凝光还在群玉阁上每天要睡够十个小时,她爱吃摩拉肉馅饼的习惯令帝君赞赏,岩王帝君玩偶仍然在明星居供不应求。 这一切美好的,都令人感叹。 在璃月,像雷泽这种野性的美只能风行一时,而凝光这种高贵才是长久令人追捧的。 “璃月自有国情在此,根据须弥教令院的调查报告显示,至冬国吃不饱饭的人正在每日剧增,至冬国向着大陆各地派出先遣队的行为终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生活在璃月,你就偷着乐吧。” “在璃月不会有人吃不饱饭,提高低收入人群财产的方法有很多,比如低收入者可以把个人闲置的房子租出去,用收房租来提高收入。” 诸如此类的言论在玉京台的宅邸间风行,比比皆是。 刻晴不是不知道有人在后面这样议论她,只不过作为实干家,她也并不擅长用语言去反驳。 在重商主义的璃月港中,玉衡星刻晴无疑是带头开卷的卷王,在她的带领下,这间坐落于吃虎岩和玉京台交界处的楼观终于在今天建成。 刻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着眼前雕梁画栋一片气派的楼观,顿时心中产生了无限的成就感。 想到这里,她就打算等会去万民堂买点小吃犒劳一下自己,可走到一半,该死的内卷心理又让刻师傅不禁拿出了总务司的工作表。 “让我看看,下一份工作的地点和时间......” 此时,不远处的人群突然响起一片嘈杂,似是有人开始争论某事。 刻晴脚步停下,一番犹豫后,向着人群中挤去。 “发生什么事了?” 夜雨寄北,顺带答疑 无内鬼,今天卡文,请个假,顺便和大伙聊聊天。 倒不是整不出活,就是感觉这个活有些生硬,得改改,还有主要是更新时间逐渐阴间,这是我不能接受的,与其打乱更新时间,不如休息一下,修订一下大纲。 原神这卷原来我只做了一半大纲,因为我原先这一卷定的是黑之契约者,虽然黑真的是帅爆了,但是主要没多少人看过(或者说看过的应该都是步入工作的老二次元了),恐怕读者的观感不会很好。所以这卷到时候会变成免费番外卷放出来。 前几天和群友们聊天的时候,有个群友问我接下来剧情发展,我答到是先艾尔登再弑神者,但我发现这么写实力发展就衔接不上了,李师傅外道登神也得符合逻辑:神之心、权能、和年一同登神化为机械天穹,所以得做微调,把他妈的弑神者放到艾尔登前面来。 这里放出几个群友问,我答疑的回答。 Q1:李师傅是不是和陆离有所关联,或者说他最后会不会和陆离见面,一起超脱? A:本书和上本书基本独立,唯一的联系就是李师傅没多少鸟用的系统面板,那是陆离手搓的,除此之外不会有任何联系。 Q2:李林会成为司辰,或者至尊司辰吗? A:不会,但他的状态很特殊,介于司辰和具名者之间。 Q3:本书有女主嘛? A:有,单女主,年。至于天孽的问题,我们会用铸人特有的方式解决。 Q4:这本书里司辰的设定实力大概在什么档位,我看原作司辰挺弱的。 A:请务必不要抱着这样的念头,哪怕是在原作中,司辰微弱的激情也能影响星球的旋转,更是能把历史玩弄在股掌之间,考虑到密教世界有独特的多重历史以及历史支流设定,最次也是在无限多元。 我并不推荐密教世界玩战力设定,因为这种作品本身就不太适合论战力,这种神秘的缠绵悱恻调调才是令人喜爱的缘故。 而在本书中,密教宇宙与天堂山、九层净土、东方灵空天界等诸多大世界位格等同。 Q5:这本书打算写多少字? A:如果没有意外,应该比上本要长。 目前就这些,如果还有其他的问题,我会在群内解答。 181 李师傅骑着申鹤飞 大概半个小时之前,李林骑着申鹤从玉京台后山一路飞下来。 申鹤修行仙术,身轻体健,能够一气之下扛起数千斤的浮生石核心,又身具仙骨,能够短暂地御风而行。 “我有个提议,你在前面飞,我坐在你肩上。”李林严肃地说道,“这很合理。” 李林的提议可谓是相当不要脸,然而申鹤并不觉得奇怪,红绳锁住了她绝大多数的感性,在理性思考下,李林骑着她飞是一种效率颇高的方式。 好在当时玉京台没几个人在闲逛,也不会看见李林骑在申鹤肩上,怪叫着从天衡山上蹦极而下的模样。 当剧烈的天风从耳边烈烈刮过时,申鹤的头顶传来哇啦哇啦哇啦的声音——别误会,这自然是李林发出来的。 他正张大嘴巴,像鱼一样让风灌进嘴里。 就好像面前有一台电风扇,总有人会去对着它张嘴发出怪声。 哪怕是情感单薄的申鹤,也不禁有种想吐槽的冲动。 当他们落到地面上的时候,申鹤一抖肩膀把李林甩了下来,实际上她对璃月港比李林还陌生,只是绝云间三仙一致认为她该往红尘里去走走。 是的,就算接受了丹法灌顶,申鹤毕竟也是人类,虽然有着仙骨,可是她抛却凡体成为仙人的几率并不算太大。 至于李林,他一方面是想和钟离比划比划,另一方面则是去寻找那位只在璃月港出没,而不住在绝云间的歌尘浪市真君。 对于自己的身体,他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想法,但是要达成目标,须得借助“外景”。 绝云间三仙对于外景之能只能算是差强人意——他们自己的洞府都是一副乱糟糟的模样,要说教会李林,那基本算是在扯淡。 璃月现存的仙众中,最擅长外景之道,以心相缔造宇宙洞天的仙人,只有那个歌尘浪市真君。 “师傅说,歌尘浪市真君常流连于玉京台赏花。”申鹤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本子,翻开一页照本宣科。 “这样啊。”李林点了点头,然后在申鹤震惊的目光中施施然走入玉京台的人工湖里,伸手扯下一只莲蓬。 这就是真人吗?从心所欲而不逾矩,难怪会有此修为...... 申鹤的眼中闪过若有所思的神色,站在湖边看着李林又从水里抓出一尾黄金鲈鱼。 鲈鱼滑不溜秋,李林费了好大劲儿抓住,正想炫耀时,又被它从指缝间溜走。 黄金鲈鱼在水中摇头摆尾,似是在嘲笑李林。 李林脸色迅速变黑,左右环视玉京台,见到无人,恼怒握拳,掌心燃起烈火一巴掌拍在水里。 嗤嗤声和白气中,一尾尾肚皮泛白的黄金鲈鱼接连浮上水面。 很快水面上开始飘起鱼肉香。 正在月海亭办公的璃月官员闻风探头,将脑袋伸出窗外:“好香啊......你们两个小赤佬,在干什么?!” “怎么说你祖宗呢?”李林勃然大怒,伸出手指,对着那个已经脑袋花白的老头指指点点,“有胆的报上名来!” “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天叔是也。”璃月七星中的天枢星恼怒地大喊。 作为当代璃月七星中年龄资历最老的那一个,天枢星已经很长时间不管事了,数十年的风雨让他的眼界变得极为开阔,老谋深算且富有手段。 倘若说天权星凝光是璃月七星中最为雍容华贵,气魄宏大的那个,那么天枢星“天叔”,就是七星中真正的枢纽。 他怎么也想不到,今天兴致所致,来玉京台看看后辈们办公,顺带处理事务,就看见有人在玉京台的池子里面炸鱼! 现在敢炸鱼,将来敢干什么,他都不敢想。 “好。天叔是吧。”李林想起了他是谁。 李林抬头握拳震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这璃月,不待也罢。” 申鹤似是被这气氛感染,抬脚向前走出一步,掌中符篆蓄势待发。 “好啊,好啊,你们这些小赤佬,真是嚣张!”天叔见到李林和申鹤负隅顽抗更是大怒,“来人,千岩军!给我把他们抓起来——” 随着天枢星的命令,原本坚守岗位的千岩军瞬间活动起来,几秒钟时间便从各个角落里探出头来,将李林和申鹤团团包围。 天叔缓缓从楼台上走下来,来到李林不远处,眼神在他腰间悬挂的神之眼上停留了一会。 这位璃月七星噙着有些得意的笑,缓缓开口。 “便是你方才要老夫报上名来?数罪并罚,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怕是不行......” 话音未落,便见到李林疑惑看向天叔背后:“摩拉克斯?” 乘着天叔和众千岩军回过头时,李林一把从裤裆中抽出撬棍,当头一棍砸在天叔脸上,随后便是扫堂腿甩出,将已经头发花白的天枢星绊倒在地。 在一众千岩军惊怒的眼神中,李林一只手拎住天叔的后脖颈,一只膝盖顶在他背上,恰似武松打虎。 “你居然打老夫?!”被李林压在身下的天叔不复先前儒雅气度,难以置信地大喊。 “不是说你要我给你点颜色看看?”李林被天叔出尔反尔的行为弄得不好下手,只好转头问申鹤,“他刚才说啥来着?” “他说要给你点颜色看看,嗯,也有可能是想让你给他点颜色......”申鹤成功将在场众人绕晕。 “好你个璃月原批。”李林抬起手虚捂脸庞,“哼,哼,哼哈哈哈哈哈——我要创造一个没有人上人的世界!” “臭小子,你想干什么?” 天叔惊恐拍打地面,周围千岩军握住手中长枪,表情愤怒却没一个敢冲上来的,生怕精神状态明显不正常的李师傅一怒之下,让天枢星变成天枢肉。 就在场面趋近于一团乱糟糟时,突然有轻喝声从玉京台的其他地方响起。 “住手!” 一个头顶玄色双角,留着蓝色长发,身披交领右衽素色裙袍的少女从月海亭三楼廊道上一跃而下,所过之处,千岩军纷纷为她让开道路。 “快跑,是王小美。”李林一把拉起在地上灰头土脸如同咸鱼的天叔,一把拽住身边的申鹤,向外冲去。 冲到一半似是意识到自己没有飞行手段,李林转身跳到申鹤肩上:“我们走!” 周围的千岩军和被称作王小美的甘雨看的目瞪口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帮天叔从李林的黑手下挣脱出来,顺便将两人分开控制。 “甘雨姐姐......”被拉到一边的天叔灰头土脸,委屈巴巴地低声对甘雨诉苦。 甘雨脸色一变:“嘘……别在外面用这个称呼叫我呀!” 182 就把这一切当做荣耀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想小马拉大车。” 李林被一众千岩军压制,仍然梗着脖子对天叔百般挖苦。 天叔一把年纪,仍然精心保养的脸上泛起一抹可疑的血色,连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毕竟从他少年意气风发,进入玉京台月海亭,直到青年大权在握,成为璃月地位最高的七星之一,作为“辅弼”的甘雨便一直以月海亭秘书的身份为璃月七星提供助力。 要说当年的天叔对甘雨没有遐想,那是在扯淡,但身份、血脉和寿命的差距,让他明智地把这份不成熟的情感藏在心底。 “你血口喷人!”天叔的手指都在颤抖。 甘雨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三千年以来,历代七星诸如此类的些许心意,甘雨并非不知道,而是这些东西......比起整个璃月的工作重担,实在不值一提,在诸多事项中,甘雨始终以和岩王帝君签订的契约为首。 “好了,将李真人放开吧。”甘雨摆了摆手,示意千岩军们松开对李林的钳制,对李林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虽然这件事情是天枢星的责任,但是您的处理方式,也太过独特了。” “李真人......”天叔迅速意识到了这个称呼的不同寻常之处。 “桀桀桀桀意识到自己的浅薄无知了吧——” 李林得理不饶人地猖狂大笑,在天叔惊惧目光中,冲上去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你以为我会让你说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你直接给我死者为大吧你!” 意识到李林的仙人身份后,天叔哪怕被李林踢倒在地上,也不敢再叫千岩军动手了,周围的千岩军军卒也进退两难,脸色难看。 甘雨脸上勉强维持的笑容终于绷不住,椰羊对申鹤招呼了一声,便在李师傅不断踢蹬下,一人抬起一只胳膊,强行将其拖离现场。 “哦呼——” 被两位漂亮妹妹强行架走的李林表面上坚决不从,内心暗自荡漾,一边半推半就,一边犹自对天叔指指点点: “你完了,今晚别睡太死!” ...... 玉京台很小,这里寸土寸金。 玉京台也很大,囊括小半个天衡山,占据璃月港地势最好的地皮,居高临下能将整个璃月港口收于眼底。 “我不知道你是我的......师妹。”甘雨把李林夹到栏杆边上,随后转身对申鹤说道,“师父她有说什么吗?” 这里指的当然不是留云借风真君,对甘雨的特别嘱托,而是对李林这个仙人的注意事项。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一边拍栏杆的李林冷笑着阴阳怪气,“当年我正面硬接雷电影无想一刀,难道这种事情也会随便跟你说吗?如果喜欢,就把这一切当作是荣耀,而不是炫耀。” 李林差点唱出声。 甘雨无法分辨他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单纯吹牛,于是只能当作没听见。 “言归正传,您到璃月港来又是为了干什么呢?”甘雨把话题掰回到正轨上,“如果只是为了单纯游历的话......” “成为偶像。” “什么?”甘雨怀疑自己昨天晚上加班过了头,耳朵出了毛病。 “为了找萍姥姥。”李林虚晃一枪。 “萍姥姥......”甘雨沉吟着,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眼眶,“真是不巧,萍姥姥这几日都没有出现在玉京台——嗯,不过我建议你去吃虎岩的万民堂,那里的大厨是萍姥姥的弟子......还有,对了。” 她从广袖里掏出一张二指粗细的便条,刷刷刷在上面写上一行地址:“这是璃月港最有名的律师咨询事务所,烟绯和萍姥姥的关系也很近,再加上她们同为仙人,有些特殊得联系方式。” 在提到烟绯这位同类时,甘雨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如果有细心人,就能很容易地发现她和烟绯简直是两个相反的对立面。 她们同样都是半仙之兽,只不过甘雨的仙道血脉源于母亲,而烟绯的血脉则源于父系;甘雨生于魔神之战时期,曾响应岩王帝君的召唤,随其征战四方,而烟绯则生于魔神战争之后,从小生活在和平的环境下。 甘雨困顿于自己的血脉,在仙和人的界限间徘徊往复,而烟绯则积极地融入了人类的社会中。 作为月海亭的秘书,甘雨签订过和岩王帝君的契约,千百年来一直默默辅佐着璃月;而烟绯是众仙之中唯一不曾和岩王帝君签订契约的仙人,她通过研究律法维持着璃月的秩序。 想到这里,甘雨脸上重新挂出了疏离的笑容。 想到这位从前素未谋面的仙人有着天君位业,甘雨又下意识问道:“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您,不过还是容我向您询问一个问题——” “您是否会对璃月这份繁荣,感到喜悦?亦或是觉得陌生呢?” 其实无论李林回答什么答案,甘雨的内心早就有了属于自己的答案,三千年来的付出缔造了现如今的璃月盛景,这的确是值得令人自豪的伟业,任何人在看到这一切时,须得对此心怀敬意。 李林淡淡一笑:“到达提瓦特最大经济之城,璃月!” “太美丽啦璃月,哎呀这不是岩王帝君吗?再看看远处的群玉阁吧家人们。” 李林一番话把甘雨搞得摸不着头脑,然后拉起申鹤迅速开溜。 没有黑丝史莱姆的甘雨根本没有办法让李林心动半分,就好像看不见小腹上忍冬纹的申鹤一样。 李林一边忍不住夸赞守夜人守护住了璃月文化,一边又痛批这种让老色批们深恶痛绝的场面。 “来璃月不看黑丝,就好像追星不追肖战,玩游戏不玩原神,看书不看红楼梦,玩哔哩哔哩不关注陈睿,吃冰棍不吃小布丁,追番不追国王排名,进藏而不至理塘,至理塘而不拜丁真,拜丁真而不供香烟,供香烟而不是悦刻。” “说明这个人文学造诣和自我涵养极低,他理解不了这种阳春白雪般的高雅艺术,参不透其中深奥的精神内核,他这个人的文化造诣就卡在这里了,只能度过一个相对失败的人生。” 从玉京台下来,李林滔滔不绝地对申鹤灌输着垃圾话。 直到不远处嘈杂的人群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沉吟片刻,李林突然抽风般大笑三声:“你以为我会参与进去吗?” 直播间观众们纷纷发出问号。 正要抽身离去时,李林看见一只紫色猫猫头正在人群外探头探脑。 李师傅顿时一脸正气:“你们猜错了,像我这种正义之士,向来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183 小心钟离 众目睽睽之下,一具已经腐臭的女尸被卡在吃虎岩的水道中,已经巨人观的手臂挤出水道的闸口,苍白到刺眼。 腥臭的味道已经在太阳下四处飘荡,如同咸鱼般的气味叫人心刺挠,众人议论纷纷,既好奇又担忧,对着那具女尸指指点点。 “总务司何在?千岩军何在?!” 一声清脆的呼喝声从人群中响起,众人向着两边让开道路,身穿紫色云缎裙袍的少女从人群中走出。 那具白花花的女尸让刻晴的眉头皱紧,腥臭的气味更是叫人惴惴不安,她迅速转身对匆匆赶来的千岩军和总务司人员下令。 一道道有条不紊的命令从少女的口中发出,有些纷乱的局面即刻稳定下来。 “我是璃月七星中的玉衡星刻晴,现在这里由我全权负责——千岩军,你们疏散无关群众,控制住秩序。” “是,刻晴大人。”名为嘉义的千岩军军官一顿手中长枪,随后带领自己的袍泽们,将围绕在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劝离现场。 “总务司,立即把这件事向其他七星汇报,尽快让凝光拟出章程,发布公告,控制舆论。” “是。”总务司的几位干员匆匆而去。 “派人沿着吃虎岩的水道溯游而上,重点巡查绯云坡地带,派人去律师咨询事务所找烟绯过来,尽快拟定赔偿章程,这件事也顺带通知凝光。” “吃虎岩的水源暂时不能用了。” “还有,去通知不卜庐,让白术先生尽快来一趟吃虎岩。”刻晴不顾自己身上的衣服,直接跳入水位深至胸口的水道里,扑鼻而来的刺激味道让她表情微微扭曲,“天气渐热,这具女尸不知道泡了多久,可能会引发疫病......呃呜——来个人搭把手。” 神之眼拥有者的身体素质要比普通人好很多,但是正因为身体素质的缘故,腐烂尸体的味道也分外沁人心脾。 巨人观的皮肉让五指陷入其中,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堂堂璃月七星亲自下去捞尸,这一惊人行为,让周围的千岩军和总务司成员第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当他们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时,一道陌生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水道边。 “小心。”李林轻声说道,随后伸出右掌,缓缓握拳。 李林的拳头和地面一触即分。 青石铺就的路面却轰然炸开,原本堵住水道的女尸被湍流冲出,刻晴得以将其从闸口拽出拖上岸。 “谢谢。” 浑身湿漉漉的刻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对围上来的总务司成员低声说了一句,随后便匆匆跑进路边的成衣店铺里。 “你好,我是总务司干员荼蘼。”一个留着干练单马尾的总务司干员对李林说道,“刻晴大人正在更衣,请务必留步。” 说是更衣,实际上等待的时间还是有些长了,当李林面前的碧螺春换了两壶后,换了另一身淡紫色裙装的刻晴从店铺里走出,她的身上多了点霓裳花的香气,掩盖住了先前的气味。 “你好,我是璃月七星中的玉衡星刻晴,很抱歉让你们撞见了这一幕。” 刻晴脑后的双马尾一晃一晃,目光在李林和申鹤的神之眼上一掠而过,随后脸上的表情微微严肃起来。 “首先感谢你们的援手,但是我还是想询问一下,对于这具女尸,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问得好!”进入状态的李林伸出手指轻轻叩击桌面,神色冷峻。 眼前无声飘过几条弹幕。 【弑君者:“看吧,这家伙当年就是这样把我骗上贼船的。”】 【斗士·塔露拉:“可能是因为你比较傻......”】 【弑君者:“你还有资格说我?!”】 李林冷峻神色不变,沉着开口:“看来这具女尸应该是他杀。” “哦?何以见得?”刻晴神色变得更加严肃起来,如果是他杀的话,那么其中的性质就变得更加严重了。 “倘若是自杀,为什么要用这种扭曲的姿势?”李林如看智障般露出微不可查笑意,“如果你还有疑惑,可去请往生堂的客卿钟离前来。” “对哦,往生堂!”刻晴一拍脑门,连忙对等在门口的荼蘼吩咐,“快去往生堂请人来看看。” 作为璃月地区从千百年前就开始负责丧葬行业的“部门”,往生堂也兼职了法医和仵作行业,他们便是处理这些异常突发事件的行家。 至于钟离......那位先生的确称得上博古通今,似乎什么事情都能说的头头是道,不过这可是尸体检验,他靠谱吗? 荼蘼刚刚出门,一个开朗活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哎呀哎呀,璃月七星中的大忙人居然会特意来请我,真叫人受宠若惊,不过呢,我的出场费可是很贵的哦。” “烟绯,摩拉的事情你等会可以和凝光去谈。”刻晴起身,将门外的年轻仙人引进大堂,对坐在桌边的李林和申鹤介绍道,“这是璃月港最负盛名的法律咨询师,烟绯,这两位是......” 刻晴说到一半卡了壳,白皙的脸颊上隐约浮起一抹羞红。 她发现自己忘了问李林和申鹤的名字。 比起和谐版的甘雨和申鹤,刻晴和烟绯的装束就和游戏里几乎完全一致了。 来者正是烟绯是也,白玉般的鹿角从头发的缝隙间探出,少女仙人的头顶戴着一副歪歪斜斜的律师帽,腰间悬挂着一本不起眼的手抄法典。 她的目光从装深沉的李林身上掠过,在气质出尘的申鹤身上停留,似是想到了什么,试探着开口:“留云借风真君......?” 不过还没等申鹤开口回答,烟绯就笑着摆了摆手:“哎呀别紧张,嗯,我跟留云借风真君不熟的啦。” “你们认识?”刻晴狐疑地打量着烟绯和申鹤。 “不认识啊。”烟绯眨了眨眼睛,“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呢。” “我和烟绯小姐此前素未谋面。”申鹤平静地回答,“我叫申鹤,师从留云借风真君门下。” “仙人啊......也好。”刻晴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李林,“那阁下呢?” “该不会也是仙人吧?”似是为了缓和气氛,刻师傅久违地开了个玩笑。 李林黑眸如同长夜,伸出手指轻叩桌面,嘴唇翕动吐出三个字:“疯不觉。” 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他还顺带着吟出诗号:“笑望沧溟千军破,策定乾坤算因果,无觉无惧轻生死,非鬼非神似疯魔。” “嘶——” “哇。” “......” 大厅内三人的反映各有不同。 刻晴被突如其来的诗号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好尴尬又不失礼数地倒吸一口凉气;烟绯则是被不明觉厉的诗号震撼到了,有些兴奋;至于申鹤,她已经习惯了。 “这位,呃,疯......” 刻晴话音未落,门外再度传来脚步声。 “哎呀哎呀哎呀,这不是刻晴大人嘛,还有烟绯也在,真是巧了,本堂主今日有空,特来拜访——” 一个身穿往生堂专属制服的少女像风一样窜了进来。 上半身遮的严严实实,下半身那两条白皙的长腿惹人注目,小皮鞋踩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堂主性格跳脱,倒是给诸位添了些麻烦。”跟在往生堂堂主背后的客卿,负手迈步行至李林桌前,嘴角微微勾起,“多日不见,李先生别来无恙?” “哦呀,倒是第一次看见钟离对别人这么上心呢?”帽檐边插着一支血梅花的往生堂主放开了手边的刻晴,好奇地凑过来,“哎呀,李先生?久仰久仰。” “李......”刻晴看着李林,“可你不是说自己叫疯不觉吗?” “疯不觉是我在道上的名字,我还有个名字叫槐诗,人称淮海路小佩奇。” 刻晴越听越糊涂,很聪明的没有问下去。 只是她放过了李林,不代表着李师傅就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在众人怪异目光中,李林施施然起身来到刻晴身边,大声密谋:“小心钟离。” 刻晴欲言又止,心说不是你叫他来的吗。 见到钟离自得其乐饮茶没说什么,刻晴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为什么?” “叫钟离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184 震惊!某作者竟然更新五千字! 李林不仅当面密谋,还频频向钟离方向挤眉弄眼,生怕吃不到岩神的天动万象。 钟离手中茶盏颤抖两下,露出脸上复杂笑意。 他真没想到李林能这么小肚鸡肠...... 刻晴张了张嘴,心想打个圆场,却发现自己这时候说什么都有些阴阳怪气的嫌疑,明智地闭上嘴。 打破僵局的还是那位自来熟的往生堂堂主:“哎呀,这位李先生真是性情中人!其实钟离这个老古董什么都好,就是性格......” “咳。”眼见得自家娃儿有把自己底细抖个底朝天的倾向,钟师傅连忙及时止损,“言归正传,七星相召必有正事相邀,不知道可否为我等解答一二?” “嗯。”刻晴起身,亲自关上大厅的门,随后回到桌前坐下,“这件事情性质有些严重,所以不得不叫各位前来,就在刚才,吃虎岩的水道里发现了一具已经发泡腐烂的女尸,众所周知,吃虎岩和绯云坡的水系一脉相承,多少璃月百姓的身家性命都关系在这里。” “现在不光是投尸的问题,天气渐热,恐生疫病——我想往生堂的建立初衷,胡桃堂主还没有忘记吧?” 听到刻师傅这句话,胡桃也不再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而是坐在椅子上神色郑重:“当然记得。” 魔神战争的孽子、已死魔神的余恨、地脉深处的猛毒,诸般凶恶瘴毒曾一度盘桓在大地四处,肆意孳长,将感染了疫病的人们变为无知无觉的尸体,甚至就连他们死去的尸身也不得安宁。 换而言之,就是流行疫病导致璃月遍地饿殍。 彼时救死扶伤的医者从烈火中得到启示:须得升起赤红的火焰,净化世上的一切妖邪。 土葬不再被取用,而是转为火葬。 这便是璃月最早的祭奠之典仪,也是往生堂最初的雏形,那位医者虽然也一道化为朱红烈火里的蛱蝶,他用于引火的手杖却遗留下来,成为了往生堂代代相传的至宝。 那曾是用于举火的薪柴,也是昭示光明的火炬。 其名为......护摩之杖。 意为焚烧、火祭,以譬喻以智慧火焚烧迷心,以大威猛大智慧涤荡一切邪魔外道。 在七神之中,火神在须弥的别名为阿耆尼,待火焰上升,则以为已达于诸神之口中,诸神依之得力以降伏诸魔,而予人类福祉,故又将火视为诸神之口,这便是璃月“放焰口”一词的由来。 护摩又有五种法门,分别为:息灾、增益、敬爱、勾招、调伏,连带着往生堂也多了个“火光三昧”的别称。 见到胡桃的表情变得严肃,刻晴抬起手摆了摆,示意情况还没那么严重:“嗯,我已经派人去请了不卜庐的白术医生,有他在一切安心。” “哦,白术啊。”胡桃一下子变得松松垮垮,哗地一下瘫在椅子上,“所以你要我过来是鉴定那具女尸咯?” “也好。”钟离的回答言简意赅,“璃月水源关乎千家万户,不可不察。” 刻晴起身带着他们去往后堂,一边走一边解释:“刚才这位,额,李先生说这具女尸有可能是他杀,但是在水里泡了这么久,我很难看出有什么他杀的痕迹......” 话音未落,一具棺木内腥臭气味已经扑鼻而来。 “哇这味道,也太难闻了吧。”烟绯想去开窗,却被刻晴拦住。 “很抱歉,现在外面人多口杂,所以不行。” “契约里可没说过这条,得加钱。”烟绯嘟囔着退后几步,听闻她言论的钟离脸上露出微笑。 哪怕未曾和“岩王帝君”签订契约,这位小小的仙人也是以这种方式履行着契约,这很好。 “的确是他杀。” 没等刻晴解释一二,胡桃便从棺木边上退了回来,她从口袋里摸出两个手套,然后伸入发白的女尸脖颈间撑开,指着那一道清晰可见的勒痕。 刻晴闻言不禁回头看向李林,却发现李林维持着冷峻深邃的表情,不知何时来到了烟绯背后,伸手欲要触碰那对白玉般的鹿角。 似是察觉到了刻晴正在看自己,李林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掌,双手轻轻拍掌,做出高深莫测模样。 目睹了全部过程的刻晴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站在李林身边的申鹤微不可查地翻了个白眼。 啪啪掌声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哦呀?李先生有什么高见?”胡桃哒哒哒哒地凑了过来,“听刻晴说,你可是第一个发现这具尸体是他杀的呢?” “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情。”李林推了推并不存在的黑框眼镜,“璃月港所有的尸体都是有你们往生堂负责的,那么这具尸体呢?” 胡桃的表情一滞,转头看向钟离:“我不在的时候......算了问你没用。” 她擅长摸鱼,难道钟离就不擅长么?这个到处吃饭逛街的街溜子,钱都是记在往生堂和北国银行账上。 钟离神色不变,就好像胡桃拆台的人不是他一样。 “如果是这具女尸先被人杀害,送到往生堂后又被偷出来丢进水道里......”刻晴牙关紧咬,“我必然要将凶手绳之以法。” “说得对。”烟绯脑袋两边的鹿角也变得微微泛红,她从身边解下那本沉重的手抄法典,“于情于法,我都不会让这种凶手逍遥法外,一定要从重,从严审判!” 严肃氛围中,接连不断的噗噗噗声从李林周围响起。 虽然因为更浓郁的尸臭,他们闻不到气味,但光是这个场面就够叫人尴尬的了。 “钟离,你怎么放屁了?”李林保持严肃神色不变,低头转身看向钟离。 众人目光流转几次,无法确定到底是谁放了屁。 难道真的是钟离......? “堂主你还是回去先找找往生堂最近一段时间的名录吧。”不堪其扰的钟离被迫转移话题。 他不想就这个事情和李林扯皮,与其面对不择手段的李师傅,他宁可去和旋涡魔神奥赛尔大战三百回合。 众人再度回到阳光明媚气候清新的前厅,毕竟和一具已经腐烂发臭的尸体待在一起,实在考验精神防线。 很快胡桃和另外一个脖子上缠着白蛇,看着就很印度风的男人联袂而来。 “嘻嘻,我在路上遇到了白术,就一起过来啦。”胡桃晃了晃手里的名册。 “嗯,事情胡桃小姐已经和我说过了。”白术推了推眼镜,温和地笑道,“这的确不容忽视,我会尽力而为。” “如此甚好。”钟离负手站在窗边,颔首肯定了白术的作为。 “钟离先生也在,真是再好不过;啊,这位是烟绯小姐,久仰久仰;刻晴大人,咱们是老相识了......” 白术进来后向着屋内诸人抱拳行礼,在来到李林和申鹤这桌时,神色微微一怔。 “这位小姐看着有些眼熟啊......瞧我这记性。”白术温和笑道。 “笨蛋,这很明显就是那个暴力冷血女啦,白术你的记性真是太差了。”缠在他脖子上的白蛇眷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长生。”白术轻声呵斥道,随后对着申鹤抱拳一拜,“申鹤小姐,真是过意不去......长生它有些莽撞。” “无事,我还不至于和一条小蛇过意不去。”申鹤疏离的眉眼并未动怒。 “喂你说谁是小蛇——” 长生还想说些什么,被白术一把掐住了脖子。 带着有些歉意的笑容,白术来到李林面前:“这位先生面生的很啊,不知......?” 李林眼眸微微眯起,片刻后突然开口出声试探:“我在东北玩泥巴?” 185 总之就是不讲武德 长生和白术对视一眼,不明白李林在玩什么套路。 见到白术没有闻声而起舞,李林失望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胡桃:“看看你的。” “我已经查过了,最近来往生堂报录的女尸只有一具。”胡桃哗啦啦翻动着手里的那本黑红色册子,来到最后两面,“是璃月港的一户普通人家的母亲,叫华年,但现在还没送来火化。” “可怜哦,华年一直当着普通的冒险家,就为了抚养自己的一对儿女,她的儿子和女儿分别叫一柱和一弦,才十岁呢。” “普通人家?” 刻晴疑惑地在大厅里踱了几步,猛地抬头看向李林,“不应该啊——” 她分明记得,自己捞起那具尸体的时候,她的手腕上还戴着顶级石珀和夜魄石的手镯,看款式还是老字号明星斋今年的限量款...... 刻晴记得这事,是因为当自己想去买的时候,发现剩下的三件首饰全被凝光包圆了,那段时间那个女人一直戴着三件首饰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晃了晃脑袋,把心里无来由的委屈甩出去,刻师傅捏着自己的眼眶,有什么东西将要呼之欲出。 “华年买得起这种昂贵的首饰吗?”一个声音像是呼啸的风从窗边响起,不知何时李林已经把钟离赶开,自己靠在了窗边,黑色眼瞳深邃如长夜,“我们刚才进去的时候,还看见了她身上的衣服,别告诉我璃月已经富庶到全面建成提瓦特小康了。” “既然不是华年,那会是谁?”刻晴咬着自己的指甲,思绪飞速运转,片刻后她抬头,唤来总务司干员,“荼蘼,给我查最近失踪的人,重点在身份富贵的女性身上。” “还有,让明星斋提供购买了最新款限量首饰的名单,就用璃月七星的名义!” 命令还没正式落实下去,便听见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哭声,随后锣鼓、唢呐齐鸣,鞭炮声和哭丧声骤然响起。 一个苍老悲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的女儿啊——” 数十人的齐声痛哭整齐划一:“儿啊——” 刻晴的眉毛跳了跳,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冒起:“这里是总务司,他们怎么敢来撒野?!” 她有种想拔剑出去的冲动,然而身为璃月七星,她如果亲自出去,那就意味着丢份。 好在总务司的威严很快生效,数十位千岩军披坚执锐而来,飞快地将那些非法在城市内燃放烟花爆竹,燃烧纸钱和哭丧的人员押走拘留,嘉义带着一个身穿云缎的老头走了进来。 “刻晴大人,是在下失职。”嘉义低声说道,“在维持秩序的时候,突然有人开始组织冲击防线,一时不查,让他们冲了过来......” 说到这里,嘉义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狠狠剜了一眼边上满脸悲痛的老头:“刻晴大人,是否要将他也一同压入大牢?” “押我进牢?好呀!”老头闻言瞬间开始发作,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嚎叫,“死了老伴,死了女儿,也好也好,你这丘八便将我德安的脑袋一起摘了去啊!” 刻晴无奈地向着周围看了看,做了个手势示意嘉义将德安公带下去。 没办法,这种半截入土的老头儿做起妖来,她招架不住。 “且慢。”李林突然出声。 嘉义困惑地看了看刻晴,又看了看李林,见到刻晴没有反对,便将德安公重新带回大厅。 ...... 当德安公在千岩军的带领下重新回到大厅里时,感觉氛围骤然一变。 左边太师椅上,往生堂的年轻堂主胡桃百无聊赖地翻阅着手里的名册,两条白皙的长腿交叠在一起,分外刺眼。 在她身边,看不出具体年岁,腰佩美玉的钟离正端起一杯红茶轻抿,气度不凡。 冷静下来的德安公心头咯噔一下:前者是年纪轻轻,便接手了整个璃月港的丧葬龙头往生堂主胡桃;后者则是身份神秘,却向来博古通今,轻掷万金,在璃月港的各行各业都颇受尊敬的客卿钟离...... 当他把视线移到边上时,更是不自觉地流下冷汗。 右边的圈椅里,璃月港最负盛名的律师烟绯,正信手比划着一杆古朴量秤,那杆据说是岩王帝君亲赐的量秤正悬在空中,散发微光。 靠近大厅中心的两张椅子里,左边那张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眉眼疏离的女人,看上去和传说中的仙人极其相似;而右边那张,坐着的正是璃月七星中的玉衡星刻晴。 在她们身后,不卜庐的白术医师正逗弄着缠在自己脖子上的小白蛇。 每一个,都是璃月港响当当的人,不客气地说,这些人聚在一起,便能够左右整个璃月的未来发展方向! 德安公此刻分外后悔:自己怎么就被北国银行那群借债人给忽悠到总务司来闹了呢? 这些人仿佛众星拱月般,环绕着一道身披黑色风衣,头戴黑色礼帽的身影,那是一个皮肤异常白皙,眼瞳深邃如无边暗夜的青年。 “德安公......是吗?你是死了亲爹还是亲妈?” 坐在李林边上为他撑台的刻晴表情有些精彩,德安公都半截入土的年纪了,他亲爹亲妈早就在往生堂里化成灰了吧。 “啊......啊?小老儿的爹妈早就死了,不对,不对,小老儿死的不是爹妈,诶这也不对。” 德安公突然发现自己怎么说都有点变味。 “所以死的是你的女儿。”李林淡淡开口,语气中有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对,对!大人明鉴!”被李林搞得晕头转向的德安公,浑然忘了还是自己来哭丧的事实,拜倒在李林的脑残威压下,“我的女儿啊......” “简单。”李林目光冷峻,“等会我会通灵,将你女儿的亡灵召唤出来。你先下去吧。” “通灵——”德安公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随后意识到往生堂主都没发出什么反对意见,眼中闪过一抹释然,“是啊,是啊。” 这个倔强的小老头跪在地上,沉默地对李林磕了一个头,然后跟着嘉义走了出去。 德安公一走远,危襟正坐的李林便慢慢滑了下去,片刻后在椅子上瘫成一滩软趴趴的史莱姆。 看见李林带头瘫倒,胡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有样学样瘫了下去,原本凝重的空气瞬间变得一片快活嘻嘻哈哈,就连钟离也露出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除了申鹤还是一张司马脸。 “原来是德安公的女儿,这事前一段时间还挺出名。”刻晴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 “哦,这个事情我还参与过,不过是以法律顾问的身份。”烟绯在边上探头探脑,她脑门上那两根白鹿角晃来晃去,引得李林试图伸手撸一把,“花初小姐和一个贫穷的教书先生恋爱了,德安公想拆散这桩婚事,而花初抵死不从,就在一个夜晚悄然失踪,现在看来像是投了井。” “那个教书先生呢?”刻晴皱着眉头问。 “那个教书先生叫鉴秋。”烟绯把手边法典放下,从桌上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平时也就是在给吃虎岩那些孩子们教书,有时候也给人抄书赚些润笔费。在花初投井自杀后,也离开了璃月港。” 刻晴摇了摇头没说什么,显然是对这种没担当的男人颇为鄙夷。 人家小姐倾心与你,不惜投井自杀,你不仅没能拦住她做傻事,出了事跑的比谁都快......只能说是精致的璃月男性了。 “不应该啊。”胡桃趴在面前的桌子上,玩弄着不知从哪跑出来的鼻涕鬼,“花初如果是投井自杀——她脖子上的血痕又是怎么一回事?” 总不可能是先上吊,再被人投井......? 在众人疑惑中,李林突然起身,声音慷慨激昂:“尸体一定还没跑远,给我追!” 186 璃月下雨了 “你想说凶手还没跑远......是吧?”刻晴憋笑憋的极其痛苦,声音颤抖着发问。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李林点头震声。 “所以,无论这具尸体是花初与否,都有一个关键人绕不过去,那就是她的爱人,那位曾经的教书先生鉴秋——”刻晴一拍桌子,“立刻以总务司名义发布悬赏令,全璃月搜捕嫌疑人鉴秋!” 涉嫌谋财杀人,又在杀人后蓄意将尸体投入吃虎岩和绯云坡的水道里,污染水源,更是罪加一等! 无论他是有心还是无意,最少一个无期徒刑是跑不了的。 眼看着事情已经定性,众人便向门外走去,各自去忙手中事务。 “这件事麻烦各位了。”刻晴向着众人一拱手,“可惜现在无暇,等我处理了这件事,就在月海亭设宴好好招待各位。” 说完后,这位雷厉风行的玉衡星便再度匆匆告辞,向着玉京台月海亭一路小跑,身后跟着几个总务司干员,追的上气不接下气。 “刻晴大人真是我辈楷模。”白术推了推眼镜,摸了一把长生的脑袋,“七七也差不多应该从绝云间回来了,我也要回不卜庐去调配药材。对了,胡桃堂主,七七可是不卜庐的药童,我和总务司报备过的,所以别再想着把七七火葬了。” 嬉皮笑脸的胡桃难得有点尴尬。 “嗯......那我也先回律师事务所起草章程了。”烟绯刚打算走,便被李林叫住。 “申鹤,你和烟绯一起走。”李林睿智一笑,从口袋里掏出甘雨手书的纸条递过去,“你先在那里等萍姥姥。” 烟绯接过纸条,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林,像是重新认识了他的身份一样,欲言又止。 “嗯。”申鹤没说什么,顶着那副冰块脸走到烟绯身后。 等到这两人离开后,胡桃开始围着李林打起转来:“哎呀,烟绯可是璃月港的大名人,难道......?” “堂主,你还是回去补一补这段时间的缺勤吧。”钟离拍了拍她的脑袋。 “哎呀别拍我脑袋,会长不高的——不对,话说你怎么好意思说我的啊。”胡桃嘀嘀咕咕地反驳。 不过虽然反驳,她还是乖乖地回去处理往生堂事务了。 毕竟钟师傅是挂名的客卿可以摆烂,她是堂主,不得行。 望着众人远去的背影,钟离负手而立,眉目无奈中带着老父亲般的微笑:“当代堂主活泼机灵,我实在应付不来。” “白术先生医术高超,更兼医德,数十年以来一直为璃月百姓谋求福祉。” “烟绯虽然未曾和我签订契约,却以自己的方式履行着和璃月的契约,倘若她的父亲有朝一日远游归来,只怕会比我更加欣慰。” “刻晴则是最令我欣赏的一个人——她不敬畏神明。”钟离抬起手掌,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面露微笑,“只要认为自己是正确的,便大声说出来,去施行它,或许正是因为璃月有这种人,才令我开始思考璃月将来的方向。” 李林没说什么话,只是走在前面,示意钟离跟上。 以凡人化身行走尘世的岩王帝君挑了挑眉,迈步跟在李林身后,顺带兼职导游,为李林介绍着璃月各处。 “这是吃虎岩,璃月搏动的心脏,此处忙碌繁荣的市井,正是璃月无限的生机所在。” “那里便是绯云坡,乃是诸多商行兴荣发达,诸位璃月住民无忧生活的繁华之地,纵使月入高天,依旧灯火长明不灭。” “这是明星斋,乃是璃月港有名的珠宝老字号,在它全盛时期,店内琳琅宝物闪烁如同满天星辰。” 李林突然止步,指着路边正安慰自己妹妹的男孩:“这是什么?” 钟离沉吟许久,没有出声。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摇头回答:“我并非无所不能,无所不知之神。” 似是李林和钟离站了很久,他们的目光也比较有特色,那个正在安慰哭泣小女孩的男孩低声说了句什么,便向着这边走过来。 这个男孩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可却已经知道了礼数,在离他们不远处站定,拱手一拜:“两位先生不知道有什么见教呢?如果是要来凭吊母亲的熟人,就请进吧。” “你叫什么名字?”李林问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男孩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是一柱,那边是我的妹妹一弦,我们的父亲很早便离去,是母亲将我们抚养至今,现在......” 说道最后,一柱的眼圈已经泛红,声音也有些颤抖。 “你的母亲是——” “家母大人讳华年。”一柱哽咽着说道,“曾是协会的冒险家。” “嗯,带我进去上一炷香。”李林跟着一柱进了屋,拿起一根线香用手指点燃,随后插在面前的香炉里。 铜炉中香灰只有浅浅一层,香头也只有寥寥几个,恐怕华年的“熟人”并没有那么多。 李林抬头,看着华年那副黑白的遗照,转过身问一柱:“你母亲的尸体就在这里吗?” “你什么意思?”一柱的声音有些提高。 “你的母亲可能是被他人蓄意杀害。”李林负手站在灵堂里,轻声说道。 那声音轻若微风,落在一柱的耳朵里却重若雷霆。 他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只是木然地跪倒在地上,向着这个此前素未谋面的男人磕头。 年仅十岁的一柱嚎啕大哭:“母亲并未有尸身留下......留在这里的只有一套破旧的衣服!您,求求您.....” 李林制止了一柱进一步的动作,将他抱起:“不要哭。” “我不哭,我不哭!”一柱狠狠地抹着自己的脸,可泪水依旧止不住地从指缝里涌出来。 李林没说什么,转身走出了白绸飘荡的灵堂,在门外,看见了眼眶通红的小女孩一弦。 “叔叔——”一弦怯生生地说道,“我还能见到妈妈吗?” “或许。”李林回答。 她比一柱要小,所以理应得到优待。 他转身走向等在门外的钟离,看着那张气质高华的面孔,淡淡地说道:“跟上来。” 钟离默不作声地跟在李林的身后。 天空不知何时云彩汇聚,隐约的雨线从空中落下。 璃月开始下雨了。 187 拍遍栏杆听雨声 归离原从前是个繁华的城池,有些通晓古老故事的老人,常会就此津津乐道,说璃月曾经不止有“岩王帝君”,还有一位“尘王魔神”。 那位尘神名为归终,虽不擅长武力,却长于智慧,制作出了璃月最初一切器物的雏形,拟定了彼时璃月诸多部落的生活纲常。 彼时魔神战争肆虐大陆,尘神归终设置强弩“归终机”拱卫天衢山之北三千里,又率领民众耕田屯居,其盛况阡陌纵横交通,市政农田远至蒙德的边界石门。 后来魔神战争纷乱,归离原废弃于战火之中,尘神归终将她的子民托付于岩神,化作了遮天蔽日的沙暴,阻绝了进攻者的刀锋。 当然那已经是千百年前的往事了,归离原废弃已久,归终机也早已被人遗忘,间或有行至归离原访古的诗人,可寻到的并不总是古时的旧物,大多都是丘丘人和史莱姆。 “倘若遇到盗宝团,那还是件好事,至少盗宝团要财,若是给的多了,那些大哥大姐们还会讲义气地送你一程。” “若是丘丘人和史莱姆,便求岩王爷赐个飞毛腿——兴许还能跑的出去。” “要是那些大铁人,嗬,倒还不如自己给自己来一刀,死的痛快些。” 说话的人是朱老板。 归离原以南,璃月港以北这段路里,最负盛名的行脚客栈,自然是那幢依树而起,据说住着仙人,从老板娘到厨子都有一手好功夫,接待东西南北往来客的望舒客栈。 若是再往北,便是璃月和蒙德的边境,那里只有些茶博士开的小摊,算不上什么客栈,只能说是茶摊,可要是解渴饮上两碗凉茶却也足够。 照这个理,这位姓朱名老板的朱老板,也该去归离原,或是荻花洲和望舒客栈碰一碰,可他却偏不这么做,而是在璃月城北边,正对岩王爷神像的路边开了个小客栈。 朱老板揉了揉眼睛,望着远处那座倚着山,眼神平静悲悯的岩王神像,叹了口气:“他娘的,岩王爷怎么就没保佑咱赚个大的呢?” 想到家里那几房如花似玉的丫鬟,再想到自己那逼婚的老爹老娘,年轻的朱老板满心的忧思愁绪,便更是像这雨一样不绝如缕。 细雨绵绵敲打屋檐,像是一串珠帘。 朱老板越看越气,把手里茶碗往着桌子上一砸,对着客栈二楼喊道。 “你说我他娘的怎么就和我老子娘签了那合同哪?!” 岩王爷有古训:契约已成,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放在这些大家族里,这食岩之罚是个什么玩意儿......深知内情的朱老板吓得打了个哆嗦。 正在二楼看着话本小说倚楼听雨的美貌丫鬟啪地一声合上书,把腰一扭,向着楼下叫个不停的朱老板抛去一个白眼。 朱老板自然也不指望她能说出个什么来,说到底就是个只知道幻想白马王子的小姑娘罢了。 世上哪有那么多驾着七彩祥云的神仙,又哪来那么多的骑着白马的侠客? 再多的江湖意气,也不过是到头来一杯浊酒。 只是一想到自己这间客栈经营失败,便得回去继承那璃月港偌大的家业,从此再不得自由,也看不得这无边江山,朱老板便不禁再一声叹息。 “人生更寂寞,倚栏听雨声呐。” 说是听雨声,那连绵不绝的珠帘却被两道人影撞破。 朱老板原本一耷一耷的眼皮瞬间睁开,沾了点茶水按在太阳穴上,堆起那一张笑脸:“哟,贵客,稀客——您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若是要吃食,咱们店里那爆炒肉片可是连岩王爷也赞不绝口的绝味;要是渴了,这大碗凉茶也是璃月港里的秘方;要是急着赶路,这还有现做的热乎的摩拉肉馅饼。” 一边说着,朱老板一边搓着手,打量着眼前这两位衣着有些寒酸的男女客人。 那男子约莫三十岁,戴着副在璃月港少见的眼镜,穿着寒酸的青衫,脊梁骨倒是挺得笔直,像是一根笔杆子。 在他身边的年轻女人虽然化了妆,看上去有个二十出头,可看那身段和言行举止,分明才是刚出阁的年纪,再看那走路的姿势,朱老板更确定了这少女,定是璃月港内哪家与情郎私奔的小姐。 朱老板心下多了几分鄙夷,脸上却不显出神色,连忙招呼两位客人坐下,又叫下二楼那惫懒的小丫鬟,给二位客人端茶送水。 那教书先生从衣兜里摸出两枚摩拉放在桌上,连谈吐也带着几分文绉绉味道:“掌柜的......那爆炒肉片作价几何?” 朱老板从柜台后绕出,看着桌上那两枚当百的摩拉大钱,脸上的笑意倒是没垮下去。 “这位客官,咱小店的爆炒肉片也不贵,只需九百摩拉便可来上一盘,分量足,便是一个大汉也吃得饱——若是嫌贵,那来上一个摩拉肉馅饼也可填饱肚子,只需四百摩拉......” “掌柜的,爆炒肉片的钱另付,这些是想向您打听一些事情。”那位两鬓有些斑白的教书先生摇了摇头。 “打听事情?好说好说。”朱老板袖子从桌上一扫而过,那两枚闪着金光的摩拉便不见了影子,“不知客官想问些什么?” 教书先生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不瞒掌柜的......在下和内子乃是私奔出逃。” “为什么——” 他身边的少女一开口,那清脆的声音就暴露了,吓得她立刻捂住嘴,只好瞪大眼睛看着教书先生,不知为何他要主动说破自己身份。 教书先生无奈地笑了笑,伸手在少女手背上一拍:“只怕是这位掌柜的眼光毒辣,早就看出了咱们。” 朱老板脸上笑容不变,将双手揣在袖管里:“女子怀情,少年慕艾,这都是书上写的东西,我这客栈在这里开了这么久,出奔的比翼鸳鸯也见过几十对......每次都会拐弯抹角地问路。” “那......”教书先生身边的少女怯生生开口,“那些出奔的情侣,他们最后幸福吗?” 朱老板心说我他妈现场编的,哪里知道这些人幸福不幸福,却不点破,只是堆笑:“瞧您这话说得,这哪能都成呢?只不过大抵出奔的男女,都对这情之一字难解,他日若是男不弃女不负,自然是能成一段好姻缘的。” 朱老板口中说着安慰的话,手指却沾了沾茶盏里的水,在桌子上勾勒出粗略一道地形图。 “先沿着官道走,等见到了那几位千岩军,便向着右边避开,越过一座山头,再就是归离原的古道了。这些古道大抵荒废,可沿着地脉镇石走,魔物便不敢靠近......” “当然地脉镇石能庇佑行者魔物不侵,却防不住盗宝团的大哥大姐们,若是遇上了,你们舍几件财物去,这些盗宝团的大哥大姐们,或许会将你们一路送到蒙德。” “若是没有,那你们便报上宝儿姐的名号,在璃月混的盗宝团,有谁不给宝儿姐的面子?不过这财物嘛,将来自然是要补上的。” 朱老板说完,笑盈盈地起身退后一步:“如何,这两百摩拉花的可不冤吧?” “不冤,不冤!”教书先生细致地将那副图记在脑子里,随后伸手将它抹去,从袖子里取出摩拉走过去放在柜台上,声音里也多了几分豪气,“掌柜的,上大盘的爆炒肉片,辣子少放,另外准备上五个摩拉肉,再来两碗凉茶。” “好嘞,客官,陈惠四千又五十摩拉,咱这把零头抹了,收您四千。”朱老板从那一袋摩拉里取出四十枚,然后匆匆忙忙走到后厨,吩咐小丫鬟做起饭来。 雨声渐渐轻了下去,檐角下的珠帘断断续续。 教书先生回到座椅前,看着自己身边的少女,眼底多了几分温柔。 “花初,等我们离开了璃月,去往蒙德,就彻底自由了。” 188 雨中来客二三人 璃月是契约的国度,蒙德是自由的城邦。 传说那里有驾驭着风而起的巨龙,也有不肯戴冠的风神,蒙德城里的人自在地活着,自由地恋爱,那是个酒和诗歌的国度。 “真的吗?”花初敛起眉眼,心底多了几分希冀,“我听说蒙德的神,不像岩王爷一样......” “是这样的。”教书先生鉴秋温和地回答,“蒙德是风的城邦,他们信仰名为巴巴托斯的风神,可巴巴托斯却从来不会刻意规划每个子民的生活,他许诺蒙德人自由自在地活着。” “所以我才要带你去蒙德,因为那里没有什么德安老爷,也没有什么花初大小姐,没有什么穷苦的教书先生鉴秋,有的只是读书人鉴秋和他一世的良人花初。” “等到了那里,风会吹走我们犯下的一切错误。” “真的吗?”花初下意识问道,“可是岩王爷......” 鉴秋握住了花初的手掌,眼神坚定又温和:“岩王帝君百忙之中,又怎么会来管顾我们呢——倘若他老人家真像邻国那位雷神,号称千手百眼看遍天下人间,这璃月港中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不公?” “照这个道理,他老人家可先得将璃月港涤荡一番呢。” “诶,这位先生此言差矣。” 挂在门前的“珠帘”再一次被掀开,两个少年联袂而来,左边的那位身穿青色侠士服,右边身穿纯白方士服,二人皆佩戴神之眼。 说话的正是那位青衣侠士,只是他的年纪实在太......年幼,以至于那股老成气质看上去像是强做出来的。 “何以见得呢?”鉴秋没反驳。 “嗯,我想岩王爷神通广大,虽然有时未必能够尽览无余,可那不就是我等查漏补缺的意义么?”年轻的侠士抬起手向着鉴秋一抱拳,“不才古华派行秋,这位是好友重云,萍水相逢,不知先生大名?”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我叫鉴秋,这位是内子。” 对于鉴秋不说出自己妻子的姓名,行秋和重云对视一眼表示自己理解,毕竟这对鸳鸯看上去像是在私奔出逃。 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行秋和重云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你猜这是哪家的小姐?”行秋用手肘顶了顶重云,促狭地笑道。 “我不关心哦。”重云拈起一根筷子伸向窗外,等收回时,筷子上已经结成了一根晶莹剔透的冰棍,“反正这两人身上没有什么邪气。” 作为方士世家的驱魔方士,重云却生来拥有纯阳之体,以至于无数方术,都比不上他的一滴热血。 光是在房子里静坐半夜,就足以驱散千年老鬼......这种令无数人羡慕的体质,对重云而言却是苦恼。 为什么自己苦学的方术,竟然因为纯阳之体而失去了意义?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和自己的好友行秋一起云游山海,只为了寻找到真正为之一战的妖邪——只可惜这些妖邪,全都在他的纯阳之身下烟消云散。 因此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对正常的花初和鉴秋失去了兴趣。 此时门外突然升起一道炽热的火光。 “咋了咋了这是?”朱老板从后厨跑出来,看见行秋时双方都一愣。 行秋瞪大眼睛:“朱......” 朱老板连忙伸手捂住他嘴巴:“你小子给我闭嘴!小心我直接找你家老爷子告状。” 开什么玩笑,璃月港大名鼎鼎的飞云商会家的二公子,居然也玩上了侠士游戏? “你这么做不讲江湖道义。”行秋委屈巴巴地说道。 “我又不是江湖人,话说外面刚才好像着了火?”朱老板对着窗外探头探脑,“你小子干的?” “我可没有这个本事,怕是来者不善哪。”行秋缓缓抿了一口凉茶,手掌按在腰间长剑上。 雨声断绝,门外两人迈步走入。 前者一袭黑色风衣,头戴黑色礼帽,皮肤白皙到刺眼,眼瞳却深黑如同长夜。 后者身穿往生堂客卿制服,气度高雅,腰佩美玉,金色眼瞳宛若云日。 “这是理水叠山真君的缩地。”钟离淡淡地说道,“昔年理水叠山真君一手缩地法,将归离原肆虐的地气调理平顺,令原本遮天蔽日的战火得以彻底消弭,又将战败魔神的遗恨深埋化解,璃月大地才得以安稳。” 但很明显李林的“缩地”只是徒有其表,这里的徒有其表并非是指他没有学到精髓,而是将内里的神髓换成了另外一种似是而非之物。 理水叠山真君只是借用地脉,借助地脉本身的“思念”行使号召的权柄,而李林则是用炽热的火焰,强行填充了虚无的地脉,令它从形而上的境界坠入现世的纬度里。 用普通人能够理解的话来说,李林就是用火属性的神之眼,完成了只有岩属性才能办到的事情。 他并非是融入和感悟大地,而是在号令大地。 大地本身也回应了他的召唤,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刚才,他在璃月城外挥手从地脉中拘出了花初和鉴秋的神形,看着他俩一路躲躲藏藏藏踪匿行,跟着来到了这家客栈。 李林没有回答钟离的问题,而是走到花初和鉴秋的桌边施施然坐下,当着她俩的面,夹起那一盘没怎么放辣子的爆炒肉片。 “有点淡了。” 年的口味太重,李林的口味太怪,这盘不放辣的爆炒肉片,自然也少了些滋味。 钟离拉开最后一把椅子坐下,端起那一碗还没来得及动的大碗茶抿了一口:“这茶,倒是不错。” 花初眉头皱起,脸上逐渐遍起寒霜——她生来便是在德安公的呵护下长大,称得上是德安公的掌上明珠,她的父亲以最好的首饰打点装扮,有请来最好的女范师傅只为教她礼仪,出行时虽然没有百人随从,却也有暗中侍卫保护。 如此待遇,只怕还要超过几位璃月七星,至少花初自己知道,那个做事雷厉风行当仁不让,以至于年纪轻轻就被称作“霆霓快雨”的玉衡星刻晴,绝无这等好处。 虽说心中有情饮水饱,只是这段时间奔波下来,心中自然也积累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 有情饮水饱,可若是腰间没了那些摩拉,又能饱到何时呢? 见到李林和钟离这两个不请自来的恶客,花初重重把手抬起,就要砸在桌上,却被身边的鉴秋握住手腕,向她微微摇头,示意不要做声。 鉴秋起身对着这两人赔笑:“不打扰了,我们先走一步。” 话音落下,竟是打算带着花初一起离开,就连朱老板做好的那几个摩拉肉馅饼也不打算拿了。 “哼,想逃?” 李林放下筷子,冲上去就是对鉴秋屁股来了一脚,踢得这教书先生撞在门柱上。 花初面容失色,想跑过去把鉴秋扶起,可教书先生的眼睛里却全是恐惧。 他看见了李林腰间那一颗赤黄二色交融的神之眼。 “这位兄台,刚一见面便动手,怕是有些缘由,不知道这其中何故?” 行秋扫了一眼坐在位置上,仍然神神在在不打算说话的钟离先生,“可否先为在下说个明白?” “不行。” 行秋张口结舌,从来没人这么回答过他。 眼看着李林又要抬起脚往花初身上踢,行秋一咬牙,无视了重云阻止的眼神,拇指推动腰间古剑。 屋内雨声再起。 那柄有些漆黑的铁剑出鞘半寸便重回鞘中,行秋来到这对私自出奔的鸳鸯面前。 只剩下瓢泼雨声如琵琶。 “某虽不才,却与这位鉴秋先生一见如故,今日愿向阁下请教一番!” 少年行秋做出这般慷慨激昂的言辞后,压低声音飞快地对背后的亡命鸳鸯说道:“还不快走?!” 189 这几张拿出去说是玄幻武侠肯定有人信(加更) 李林目光下移,来到行秋那双白皙到耀眼的双腿,再目光缓缓上移,来到行秋那比女人还要娇俏的面孔,不禁想起一个游戏里的未解之谜。 行秋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逐渐开始心猿意马的李师傅眼瞳有趋向死鱼眼发展的势头,放在行秋眼里,大概就是画风的变化。 眼前的人虽然相貌没有丝毫改变,但气质却从一副渊渟岳峙的水墨泼墨大轴,逐渐变成了一副二头身的火柴人简笔画。 李林的眼神让行秋一阵恶寒,更关键的是他对此有些束手无策。 李师傅戏谑地一笑,少年行秋生死难料。 无来由觉得一阵恶寒的秋秋人轻咳一声:“阁下......?” 李林亲切地说道:“他是你爹?” 行秋顿时脸色一肃:“我行秋怎可认他人做父?在下的父亲身体康健。” “那你护着他干什么?难道你想当他的娈童?” 李林毫无下限的话让行秋白净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不是羞涩,是被气得。 “请赐教。” 少年侠士拇指推动剑柄,向前踏出一步,檐角的珠帘瞬间断绝复又续起,屋内响起了瓢泼雨声。 古华派传承的铁剑出鞘两寸,暗哑无光的剑刃倒映出漫天雨帘。 漫天雨帘在年轻侠士一身气机牵引下,变作宛若雨过天青般颜色的潮水,那一线潮水在半空中失却了原本的形体,却多了几分如长虹的神异。 桌边钟离把玩着手里的碗,轻抿微苦的茶水:“不想千百年后再见古华三绝技。” 古华剑·裁雨留虹! 世上已经少有人记得昔年行走在璃月三千里土地上,仗剑降妖除魔的仙人古华,曾经他操使剑、枪和大剑号称古华三绝,在紫气华光中升入天穹,有仰慕他的人得了传承,以古华派的名号立足璃月。 千百年来古华派衰败,三绝技本身研磨的愈为纯熟,可却没人能再将其如臂使指,再现那剑光与枪芒。 直到这位飞云商会的二公子拜入古华派山门,一法通而万法通,重现了古华派的“道理”。他说所谓枪与剑,本质上乃是神之眼的延伸,所有的枪术与剑术,本质上不过是“瞳术”而已。 这位名叫行秋的年轻公子四年面壁,一朝出关,便顿悟了那雨色真意,点亮了属于自己的命星,到如今已经悟透了那生生不息的生水要诀,踏入名为重帘留香的第一重妙境,就是连第二重境界的天青现虹也已摸到了边,其天资之高不可限量。 都说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可真当行秋劈出手中剑时,一种无来由的心悸却揪紧了他的五脏六腑。 李林迅速来到钟离身边,屈下身子,将正在饮茶的钟离连人带椅子搬到行秋跟前。 雨帘剑近在咫尺。 钟离金色瞳孔里闪过一丝微恼,手中茶杯骤然被一道金色盖过,金玉之声铿然。 行秋来不及去仔细思索李林为何有这般速度,只下意识地将手中剑气转向另一侧。 “小心!”一直实时关注着局势的年轻方士挥动大袖,袖中晶莹寒气结成的飞剑尽出,宛若一道惊心动魄的长桥。 这位名叫重云,身具纯阳的白衣方士,甫一出手便冻结了行秋那气机流转停滞的雨帘剑。 “行秋,先住手。”重云走了几步,看向李林和钟离,“至少有这位钟离先生在,我想这个不知名的先生应该不是癫狂屠戮之人。” 此时门口的鉴秋和花初才反应过来,那位年轻侠士已经和追查自己的李林过了一手,他们转身想走,却被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背后的李林抓住后脖颈。 李师傅一手提一个,将他们拎回大厅中间,丢在地板上。 行秋皱起眉头:“阁下到底和他们有什么过节,居然要这样羞辱他们?” 李林抬起头:“你是飞云商会的二公子是吧?” “是又如何?” “今天晚上就去你家请教请教。”记仇的李林阴阳怪气地说道,“太太,您也不想您的孩子在璃月港外被人敲闷棍吧?” 行秋不明白李林是什么意思,但本能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 杀退了行秋那一肚子不知什么缘故的少年意气,李林重新将漠然的眼神投向地上的花初和鉴秋。 “从何说起好呢......在璃月港,有一户住在绯云坡的人家,这户人家早年死了家里的男主人,只留下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和他们的母亲。” 李林将双手负在身后,低头看着教书先生和小姐:“幸亏这两个孩子生来懂事,他们的母亲又生来要强,靠着自己的本事,硬生生将他们拉扯大。” “他们的母亲是冒险协会的注册冒险家。” 李林的话像是闷雷,炸得花初和鉴秋两人脸色惨白。 “不是所有的冒险家都有一身好功夫,好本事的。真正的冒险家向来只信奉一个准则,那就是远离危险。这位坚强的母亲凭着自己小心谨慎的眼光,在寸土寸金的绯云坡供她的孩子们读起书来,希望将来能够出人头地。” “她只有二十多岁,却早早地活成了四五十岁的样子。” “但是她的内心深处有期许,有希望,那就是她的孩子们,事实上这几年她攒下了一笔钱,正打算从冒险协会注销,就在绯云坡开一家小摊。虽然赚的钱少了,可毕竟也安全,又能时时刻刻看着自己的孩子。” 李林笑了笑,可观看着这一幕的其他人却无来由地觉得一阵心寒。 “直到有一天晚上,这位虽是冒险家却没有几分武功的母亲从冒险家协会回来,天色渐晚,她心中却像火炉一样炽热,因为她已经成功办理了注销手续,马上就要过她梦寐以求的安稳生活了。” “当她走过吃虎岩的拐角,即将看见绯云坡的灯火时,一根绳勒住了她的喉咙,将她拖进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 “她呼救,挣扎,甚至主动解开自己的衣襟,她以为勒住自己喉咙的人只是求色或是求财,这些对于一位母亲来说都可以舍去。” 李林的眼瞳像是冻结的长夜,他的嘴角微微勾起,说着那些似乎全然不相干的话。 “握住绳子的凶手到她断气也没有松开手,寡妇怎么也想不到,动手杀死她的人不求财也不求色,只是想找个替身。” “一个大小姐,想和她两情相悦的情郎私奔,可是她的父亲不会允许这门婚事,除非以死相逼,但以死相逼这种计谋只能用一次,如果不成,必然会被防备。” “所以要怎么做才能做的绝?”李林单手插兜,侃侃而谈,他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找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子,将她弄死——不管是怎么死的,反正就是弄死——然后弄到死无对证。” “大小姐解下自己的首饰和衣服,将它们给那个寡妇换上,为了能让人确定这是死去的大小姐,又不让人通过相貌产生怀疑,便趁着无边夜色,将尸体丢进了河里。” “湍急的水道会替他们毁去寡妇的面目,只剩下坚牢不坏的首饰,能够证明那就是为了情郎投水而死的大小姐。” 李林的眼神平静,他戏谑地摊开手掌:“对一个寡妇而言,名节是可以失去的,被人嚼舌根和指指点点戳脊梁骨,门口泼粪也是习以为常,总之这些只是寻常。” “她真正到死都在惦念的,是她那两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李林看着地上的花初和鉴秋:“那两个孩子,一个今年十岁,叫一柱,一个还要小些,叫一弦。” 190 自由和爱情啊,多少罪恶假汝之名 “璃月港的夜色里,有两个罪人双手染血,他们假自由与爱情之名,犯下了这桩少有人知的罪行。” “反正那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几万摩拉就能买来的替死鬼罢了,昔年璃月港中触犯法律的豪商们,不正是在用这种方法脱罪么?” 李林眼睛微眯:“谁能想到策划这一场计谋的,不是教书先生鉴秋,而是德安公的掌上明珠花初呢?” “这和花初无关.......” 鉴秋还没说完,就被李林一脚踢在腮帮子上。 “你不会以为我是在给你开脱吧?动手用绳子勒死那位母亲的,不正是你这读书读到腚眼子里的斯文败类吗?” “有辱斯文——” “你他妈还有脸说斯文?”李林蹲下身揪起鉴秋的衣领,“我就算半夜去烧了飞云商会都他妈比你斯文一百倍!” 无辜躺枪的行秋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你没有证据——”鉴秋的脸青肿起来,他的眼睛有点睁不开,说话也有些漏风,“你没有证据,对吗?按照璃月的法律,这是诬告!” “我们只是私自出奔,从来没有犯下过这种罪行,我也不认识什么冒险家女人,花初更是对她一无所知!” 鉴秋的脸不复英俊,可他的思维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每个字都清晰到像是刀刃:“你没有证据,你怎么能为定我罪,这不符合契约!” 他嘶嘶地笑着,像是一个得胜者。 李林突然笑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鉴秋的表情变得慎重,他打量着李林:“你是......总务司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林发出笑声,倏而笑声不见,面无表情说道,“我是你爹。” 鉴秋瞪大眼睛:“你!” 还没等他说出口,李林的声音便像寒风一样刮过: “你以为我会和你讲狗屁道理?你以为我会和你讲什么契约?老子甚至都不是个璃月人,而你就是他妈的一个npc——我对你说完一句完整的话,便已经是尊重了。” “你是怎么觉得我需要证据的?” 李林起身,揪住鉴秋的头发,将他拖出门去:“不过既然你想要公平,我就给你公平,看见那座岩王帝君像没有?” 远方依山而坐的岩王帝君像神色平静,眼神悲悯。 鉴秋意识到了李林要做什么,他的眼神里满是惊恐。 “花初,快跑......” “不,我不会跑的!”这位从刚才起就一直瘫在地上的大小姐咬着嘴唇,从怀中抽出一张泛黄的纸片,她双手合十,将那张纸片对准了李林。 “放下鉴秋!” 泛黄符篆上,一抹神异光彩一掠而过,恰似仙鹤振翅时扬起的弧度,神妙非常。 仙家有丹鼎,符箓,外景三大不传之秘,而符箓的典型代表,便是师法天地象征着某种契约的“百无禁忌箓”,在某种程度上,这也可被看做岩神权能的一角。 只是魔神战争之后,百无禁忌箓便不再发行,留在人间的仙家符篆是日渐稀少,毕竟哪怕是凡人,手持着一枚百无禁忌箓,也可要求高高在上的仙人做一件不违背本性的事情。 眼下存留在璃月的百无禁忌箓还有多少?大概三十几枚总是有的,但绝不会被这么轻易地动用。 此时百无禁忌箓已经在花初的手中升起青烟,这股千百年前被封存在其中的仙力已经直指绝云间。 “让我们走,不然我就引爆这百无禁忌箓!”花初咬着牙喊道。 “不用这么麻烦。”李林拖着鉴秋走过去,在花初愤怒和惊惧的眼神中,捏住了那股青烟。 “留云借风真君,我且问你,这枚百无禁忌箓,可是你所发出的吗?” 青烟袅袅,留云借风真君那飘渺不定的声音从其中传来:“的确......是我三百年前......” “我知道了。”李林当着花初的面,将那枚百无禁忌箓捏成一团,随后松开手,任由其坠落地面。 “而且你是怎么觉得我不打女人的?”李林缓缓从裤裆里抽出撬棍,“你不会觉得你是德安的女儿,我会放你一条狗命吧?” 嘭—— 当着所有人震愕的面孔,李林挥动撬棍砸在花初的脸颊上,将那张精致又柔美的面容砸成一团青紫。 “花初!”鉴秋哭嚎着,却被李林揪住头发,难以挣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被砸落在尘埃里。 “很痛?” 李林的声音像是至冬国的风:“你们当时为什么没有想过那个夜晚有多冷呢?” “住手吧,如果花初小姐真的有罪,也不应该由私刑来惩戒。” 行秋再一次站了出来,说到底没有亲眼见过证据的他,很难相信给他带来恶感的李林。 “为什么只是花初?”李林转身,注视着行秋,“是因为她的父亲德安有璃月数一数二的钱庄,和你家的飞云商会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吗?” 行秋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身边的重云示意他不要再接着说了。 “所以呢?你们要告诉全璃月人,这一切只是个误会,是他妈的一个教书先生见色起意,杀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寡妇,而花初大小姐依然回去做她的大小姐,将来嫁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再巩固自己的门阀——” “可谁来为那个寡妇的死买单?谁会记得她死在一个漆黑的夜里?谁会知道她死前嗫嚅着没说出来的遗言?谁来照顾那十岁就没了爹娘的孩子?!” “对,你们只会说,都是他们不努力的结果。” “钟离,看看你的璃月,三千七百年来就养出了这样一群资本家!” 李林声如雷霆,“他妈的,就这你也好意思说人治,指望谁?刻晴和甘雨吗?要是凝光这种实干派也就算了,可这一群人连凝光脚指头都比不上!” 钟离面色如铁,他凝视着碗里那动荡不堪的水面,一言不发。 李林把撬棍收了回去,他漠然地摇头:“我改变主意了,你们的脑袋不该摆在岩王帝君像前面。” 他面无表情地揪起花初的长发:“你们应该用自己的脑袋,去恳请那个母亲的原谅,倘若她还能睁开眼睛看见这一切的话。” “抱歉,我还是无法看着这一切发生。” 这一次不仅仅是行秋,还有方士重云,两位少年同时起身,腰间神之眼大放光明。 然而也仅仅只是大放光明。 因为有一对如同白玉一般的鹿角从李林的头顶生出,在鹿角的枝杈之间,还有一丛又一丛的山楂花盛开,馥郁的香气萦绕在李林的身边,金紫色暮光荡漾在他的双瞳中,一只雪白色的猫头鹰不知何时停在了他的肩上。 【一阶秘传:鹿角的分叉】 【等阶:正典!】 【性相:启、冬】 【鹿角向着两侧生长,彼此分叉。】 李林转身,目光从他们的身上扫过,似是将他们浑身剖开,随后种种异象消失不见,似乎只是惊鸿一瞥。 “走吧,回璃月。” 钟离沉默不语地起身,跟在他的身后。 当他们离开后,被震慑到不敢出剑的侠客和方士才如梦初醒。 “快,我们现在抢在他们前回璃月港。” 行秋急切地说道,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敢和一位仙人正面放对,而首当其冲的璃月又会遭到怎样的冲击? 于情于理,自己都该将这事和德安公、还有那几位璃月七星说一说。 重云沉默地颔首,二话不说拿起朱老板柜台上的那几个摩拉肉,放下钱后冲了出去。 他还没吃饭呢。 191 壁立千仞(穿刺公限定版) 李林和钟离的回城速度理应不慢,可是李师傅左手一个鉴秋,右手一个花初,严重地拖慢了他们整体的速度。 在这种情况下,一路抄小道的行秋和重云,就抢先回到了璃月港。 当他们看见细雨中璃月港那巍峨的城楼,绯云坡上如同星辰般运转的灯火,人世间的喧嚣时,就有隐约的奏鸣声从雨中呼啸而来。 花了大价钱雇来的乐手费力地吹打着,奏出象征喜悦的曲乐。 德安公站在雨中,当看见远处那模糊的人影时,他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他似乎全然没有看见李林和钟离,就这样抓住了花初的手腕。 老头儿嘟嘟囔囔:“看你这傻闺女,跑哪里去了......这么大的雨,赶快回家喝碗参汤......” 用力一拽,却没有动静。 德安公那花白的眉毛在雨里颤抖着,他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李林,似乎如梦初醒: “哎呀,这不是李大人,瞧小老儿真是糊涂——多亏您帮小老儿从这个凶手手里救回了小女花初,这边雨大,要不您随我回府上,小老儿定有厚礼送上。” “是啊是啊,德安公寻回掌上明珠,是大喜事啊。” “德安公,您可别忘了将来要在吃虎岩和绯云坡大摆流水席哦。” 诸如此类的杂音在雨中回荡,除了正面捧场的,还有在边上阴阳怪气的。 “年轻人,不要不识好歹,这可是璃月最大钱庄的主人,德安公的面子不能不接!” “德安公的好处,足够你在璃月港舒舒服服活一辈子,可别不识抬举。” 可是雨中一片寂静。 德安公花白稀疏的头发黏在额头上,他抬起头看着李林:“你走后,我调查过你在璃月港里的身份......在今天之前,谁都没有人在璃月港里见过你——你是一个黑户。” “往生堂的胡桃堂主,客卿钟离,璃月港的玉衡星刻晴,不卜庐的白术先生,还有律法咨询师烟绯,他们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但你不是。” “那具尸体既然不是小女花初,那就和花初没有一点关系!”德安公肃然地注视着李林,“你还不将我的女儿放开吗?!” 雨中寂静一片,李林耸了耸肩,对背后的钟离说道:“看见没有?” “看见了,但这不能说明什么,列国都有脏污之处。”钟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倘若有机会,你也该看看璃月的光明。” 德安公那张强装威仪的面孔扭曲着,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十足的小丑。 “爹......救我。”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花初的声音响起。 “花初,花初,别怕,爹一定把你完完整整带回去!”德安公咬着牙,撕下了自己的一切伪装,“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 与此同时,浑身湿漉漉的行秋却在总务司陷入了呆滞。 “什么,玉衡星刻晴不在?那有哪位璃月七星在?” “玉衡星、天权星、天枢星皆在玉京台月海亭议事厅,辅弼甘雨也在月海亭......”总务司常驻干员荼蘼回答道。 “完了......”行秋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汗流浃背,他发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那就是先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德安公,如果是璃月七星的话,一定能做出更加合理的应对措施。 “你快去找璃月七星,无论哪一个都行,告诉他们有一位盛怒而来的仙人,就在璃月港外!” “啊,仙人?!”荼蘼慌乱地从椅子上起身,“我现在就去禀告七星。” “快去!”行秋痛苦而后悔地咬着牙,他解下腰间的长剑,将它握在手中,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向着璃月港外奔去。 ...... 璃月港外,李林置若罔闻,只是凝视着德安公的那张扭曲的面孔。 “绯云坡有两个孩子,他们的名字是一柱和一弦,他们有一个叫华年的母亲。” “这和花初有什么关系?!”德安公咆哮着,“这些名字老夫从未听过。” “华年死于花初的一个想法,至于动手的则是这位鉴秋。”李林的声音无比洪亮,盖过了呼啸的风雨声,喜庆的吹拉弹唱声。 德安公的眼中掠过一丝慌乱,随后便是恼怒:“可有证据,可有律师......呃——” 李林抬起一脚踢在他胸口,将这个老头踹进了那一堆正在恭维的人群里。 “你不会以为我是要和你废话,才等在这里的吧?”李林讥嘲地笑道,看着那两个冒着雨,抱着灵位而来的孩子,“我要等的人又不是你这老头,别他妈自作多情。” 那一瞬间,满身泥水,狼狈不堪的德安公狼狈地喊道:“动手,动手——那份合同我签了,只要救下我的女儿!” “很好,希望你不会食言。” 有漆黑的影子从他的背后走出,挥舞着尖锐的利刃,那是受雇于北国银行的讨债人,是舍弃自己姓名和面目,从至冬国背井离乡来到璃月的杀手,谁都不想有朝一日被这些家伙找上门。 德安公的钱庄本来就已经在北国银行的倾轧下摇摇欲坠,势力衰退,而现在他的理智终于被绷断了。 讨债人行走在雨色中,他思索着要怎样用自己的刀切进眼前敌人的肌肉和筋腱。 可是他欲要挥动利刃却不得寸进,金玉色的护盾凭空形成,更可怖的是有一根粗大的石柱瞬间拔地而起,将他的身体贯穿。 “固若金汤。” 李林踏前,低声说道。 背后钟离像是见了鬼一样。 自己的技能被李林剽窃是其次,关键是李林怎么想到用石柱捅对面腚眼子的? 直到这个时候,正在月海亭开会的七星们才匆匆到来,除去其他四位正在外出公干的七星外,天权星,天枢星,玉衡星皆已到来。 这也是李林第一次看见凝光阿姨,她穿着那袭金色的长裙,披着同色的披风,有人在后面为她撑着伞,气质高华像是一尊神像。 直到他们看见那个被串在石柱上,求死不能的讨债人,脸色才开始变化。 “他做了什么——”天叔握着拐杖的手掌崩起青筋,“那是北国银行的人......就算是仙人——” 至冬国愚人众的执行官,就在璃月北国银行,哪怕是要杀,也不该用这么惨烈,这么非人道的杀戮方式。 斜刺里,甘雨的声音传来:“恐怕这和仙人并没有多大关系,而是北国银行背后的愚人众在策划这一切。”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只需要将舆论导向愚人众就可以了。”甘雨温和地回答。 轻描淡写地,三言两语给这一事件定了性。 “是啊,为这件事情兜底很简单。”说话的是天权星凝光,这位璃月港明面意义上的主宰者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心,“可是眼下我们要怎么面对这位第一日来璃月港,便要做出这一桩恶事的仙人呢?” “我一向只觉得,没有什么事是不可以用摩拉来解决的,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啊。” “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来,让我们看看这一切的真相吧。”李林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吟,随后松开了手掌,“魂魄出窍。” 他注视着不断从璃月港中走出的众生,声音却像是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我是李林,如各位所见,来到这里是为了问几个问题。” “就在此时,就在这里。” 192 报应(加更) 李林向着人群中同样有着一对鹿角的烟绯招手,示意她过来。 “你就站在这里,评判答案的真假吧。” 人群迅速让开,让原本打算吃瓜的烟绯被迫成为了法官。 烟绯无奈地叹息,抽出那杆摩拉克斯赐下的量秤握在手中。 作为仙兽“獬豸”,她能够评判一切法庭上的冤假错案,只是烟绯平时并不怎么想用这个天赋而已。 她更喜欢用法律和法条来解释事件,而不是只靠着仙兽的血脉吃饭。 李林松开了双手的钳制,而花初和鉴秋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在浑浑噩噩中,这对亡命鸳鸯像是被从天上落下的漆黑雨水吞没了,不住颤抖着,口中嘟哝着什么模糊的话。 他们早已经在夺魂咒之下失魂落魄,全无抵抗。 “你们的名字。” 李林淡淡地说道,“告诉各位。” “我是花初。” “我是鉴秋。” 璃月港的长桥前,鉴秋这个瘦弱的教书先生有些呆滞地开口:“我是住在吃虎岩的教书先生,想要娶德安公的小姐花初,成为人上人......” 人群中响起嘘声。 想要成为东床快婿,一跃变成人上人的梦想谁都有,可要是这么赤裸裸说出来,就是令人不齿的行为了。 李林打断了他的话,肃声发问:“你们为了私奔,做了什么事?” 回答他的是花初。 这个德安公的大小姐慢慢开口:“我要和鉴秋在一起,但父亲不让,我就以死相逼,我看话本上写过,这样以死相逼一定能够成功......但我怕,我怕,所以想要找个替身,代替我去死——” 每个人的眼瞳中都闪过惊骇和畏惧,他们沉默地倾听着,却因为无来由的恐惧说不出话。 李林走了两步,询问道:“是谁想出的计策?又是谁动的手?” “是我。”花初呆滞地回答,“我想出了这个办法,鉴秋知道后,用几天时间找到了一个年纪相仿的女人。”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这是他的鬼把戏——” 德安公从地上爬起来,狂怒地喊着。 可在他身后,一只手掌按在他的肩上,老头儿错愕地回头,看见的是压抑着怒火的刻晴。 “德安,让李林问下去。” 青紫色的电光在玉衡星的眼瞳中流转,她的声音中隐约有无边忿怒,“不要晚节不保。” 那一瞬间,像是所有的力气被抽空,德安公的身体软倒在地上。 就在长桥前,李林的声音再度响起,像是含怒未发的地火,又像是冷酷的铁。 “那么,你们究竟是怎样谋杀了那个替身?” 鉴秋的嘴唇翕动着:“我知道她叫华年,是一个年轻的寡妇,我曾经暗示过她,但她不愿意和我上床,所以我想要用这个机会报复她,因为我已经有了更好的花初......” “我选定了她从冒险家协会退出的日子,然后用绳子勒死了她,让花初给她换上自己的衣服和首饰,然后把她扔进了井里,因为那样就能顺着水道,将她的面容毁掉。” 在一片死寂中,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骤然有一声尖锐到变形的啼哭响起:“妈妈啊!” 那是再也压抑不住悲愤和怨怒的一柱。 就因为这样的原因,自己的母亲就被人像儿戏一样杀死,甚至死无全尸! 凭什么? 凭什么! 就凭你是德安公的大小姐吗?!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就连喘息声也难以听闻,只有一弦和一柱那悲怆的哭喊声。 “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在无边的雨色里,李林向前踏出一步,在他们的面前厉声喝问,“回答我,为什么?” 那咆哮声如同擂鼓,又像是雷霆,敲打在他们的皮膜上,震荡在他们的心脏中,撕碎了一切内心深处的抵抗。 “因为!” 花初姿容扭曲地喊道,“因为我有钱,我是德安公的大小姐......我不能死,我怎么能死呢?对,我爹还年轻,要是我真的死了,我又怎么回来继承家业——她只是一个贱女人,一个死了男人,拖着两个野种的寡妇!” 细雨中,花初尖锐的声音像是雷电,劈进每个人的五脏六腑里。 “我高贵,她低贱!” “当我的替身,就委屈她了吗?!”花初叫着,笑着,“我给她卖命钱啊,反正又不是没有这种事情过,璃月港哪个大家大户没犯过错?” “什么璃月七星,他们哪次不是睁着眼睛装糊涂,把替身抓去砍脑袋的?” “这些事情是天叔你在管......”玉衡星刻晴转过身,愤怒地注视着脸色铁青的天枢星。 刻晴其实早就猜到璃月港或许并不是那么美好,但她从来没有对此多加置喙,因为政治不可能光鲜亮丽。 可是当这一切暴露在天光下时,还是那么的令人......愤怒。 “就因为这个?”李林怜悯地看着癫狂的花初,和喃喃个不停的鉴秋,“就因为这个,你们就杀了一个和你们全然无辜的人。” “够了。” 李林闭上眼睛,双手按在他们的脸上,解除了夺魂咒。 一片寂静中,烟绯脸色难看地宣布:“他们所说的一切,都是真话。” “烟绯,你告诉我,按照这种罪行,他们要判到什么罪。” 无需翻动那本已经滚瓜烂熟的法典,璃月港最负盛名的律师便说出了判决:“其罪当诛。” “看见了吗?”李林有些讽刺地笑了,“这就是我想当个疯子的缘故,因为无论哪个世界,都他妈恶心到让我作呕。” “我他妈真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这样就不用看见那么多的东西。” 没有人回应他的质问。 李林伸出手,拖着这两个奸夫淫妇,一步一步地走过已经断气的讨债人,走过眼神怨毒的德安公,走过脸色苍白的行秋和重云,走过一脸愧疚的刻晴,走过扯动嘴角想露出微笑的凝光,在璃月港大门的牌坊下站定。 他转身,看着雨中被淋湿的钟离,这位岩王帝君悲悯地注视着这一切众生相。 炽烈的火从李林手中升起,随后坚冷的铁被铸就。 将人体的性质,强行铸造、转变。 曾是花初和鉴秋的铁像,便这样跪在那牌坊下。 雨中,只有李林像是铁的声音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 “这是报应。” 璃月港的玉京台上,突然响起了准时的报点钟声。 雨停了。 193 事情的后续与突然的跑团 很多年后,万有铺子的掌柜博来,在对自己的小孙子讲起这桩往事时,还是心怀余悸和敬畏。 “......所以从那以后,璃月港的牌坊下,就多了这两具跪像。”已经满头白发的博来躺在轻策庄的摇椅里,吸溜了一口日落果的果汁,“那两具跪像并没有直接死去,他们的身躯被转换成了真正的金属,而意识却还存活着。” 博来的孙子好奇地问道:“那个仙人呢?他后来怎么了?” “嘘,可不敢直呼其名!”博来严肃地说道,“他有很多名字,但璃月港百姓们最常叫他的,还是救苦救难李真人。” “救苦救难李真人......”博来的孙子懵懂地重复着。 ...... “救苦救难李真人”,这个称呼成为了李林在璃月港中的别名。 在那场众目睽睽之下的大审判后,璃月七星中的天权星凝光抓住机会,在玉衡星刻晴和辅弼星甘雨的支持下,对整个璃月港上层进行了一次清算。 以德安公为代表的璃月原生金融业,被凝光大手笔地收购,成为挂名在全大陆最大铸币厂“黄金屋”名下的璃月国有银行。 原本预想之中将会引起一众既得利益者反扑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德安公的前车之鉴已经让所有璃月港的豪商心惊胆战,生怕那位救苦真人半夜冲上来,把他们拖出去变成跪在牌坊下的铜像。 拜李林所赐,璃月港的一切就这样在相对平稳的动荡中渡过,原本的天枢星在几次磋商后黯然退出了七星,对于一心维稳以至于纵容北国银行行为的天叔而言,这种方式已经算的上体面。 新的天枢星姓朱名老板,看上去颇有几分惫懒,对于凝光的意见他一概不反对,甚至带头迟到早退。 华年的尸体被重新整理遗容后入殓,在一个吉日送到往生堂,一柱和一弦见了自己母亲的最后一面,然后看着那具棺木被送入赤红的火光中。 总务司会一力承担他们的教育和生计,直到他们成年。 玉衡星刻晴借此机会,在烟绯的帮助下修订了法律,建立专供璃月的孤儿们生活的大院,总之一切都在欣欣向荣地发展。 【天工·年:“所以你当时真的这么干了?真可惜了,我没把它拍下来当电影镜头片段。”】 她在漫宿不能每时每刻都看直播。 “真的。”李林竖起手指作发誓状,“当时我没绷住。” 【天工·年:“让我猜猜,你一定在想自己装了一波大的,这次一定能吸引到漂亮妹妹对吧?”】 “绝对没有!”李林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向来行得正坐得直,面对贿赂向来遵循三不原则。” 【天工·年:“不接受,不动摇,不变质?”】 “戳啦。”李林摇头,“是不拒绝,不负责,不承诺。” 年被李林的渣男原则弄得哭笑不得,只能说遇到李林算是那群擅长钻营的家伙们倒了血霉。 两人如同老夫老妻般寒暄了几句,年就去白日铸炉的黑厂里打工了。 李林重新把弹幕关成勿扰模式,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这盒精美的桌游玩具上,古色古香的锦盒上用金粉书写出四个大字:璃月千年。 这自然也是别人送的礼物,只不过送礼的人比较特殊——这是凝光亲自送来的礼品。 这是天权星凝光为了打发时间而发明出的一种桌游,按照比例复制了整个璃月港,还配有各式各样精美棋子,以及四面、六面、二十面的骰子。 李林越看越眼熟,心说这不就是跑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李师傅先是去敲了隔壁往生堂的门,叫来了百无聊赖的胡桃,又去把烟绯和申鹤拖了过来,路上还捡到微服私访的钟师傅一个,忙里偷闲买玩偶的刻晴一只。 “所以你叫我们来是干什么——”刻晴从进门开始就在打量这幢宅邸,“而且这应该是飞云商会的产业吧?” 这座宅邸无论是采光还是空气流通都非常好,可惜就是地段不咋地,不仅毗邻律师咨询事务所,三天两头能看见痴男怨女找上门,还和往生堂只有两墙之隔,傍晚常能就着骨灰拌饭。 飞云商会其实很早就想把这座宅邸卖出去,现在索性当做赔罪的礼单之一,一并送给了李师傅。 【气派的别墅】 【在长街上经过的每个行人都对此露出羡慕的目光,让我们把窗帘拉紧。】 【性相:心、杯。】 虽然李林没搞懂一幢别墅怎么能有性相,但住着还蛮安逸的。 李林嘿笑着提议:“那我们要来一场紧张刺激好玩有趣的跑团吗?” “什么是跑团?”这次是好奇的胡桃提问。 “问得好。”李林把那盒璃月千年拿出来,“这是一种角色扮演游戏。” “带我带我!” 胡桃和烟绯决定加入,刻晴在思考后也决定玩一玩,毕竟凝光亲手制作的璃月千年实在不可多得,钟离对这种前所未有的游戏形式也很感兴趣,只有申鹤摆着一张司马脸当观众。 “先车卡。”自命为主持人岩王帝君的李林在边上指指点点。 “作为本堂主的第二人生,我决定给自己的做菜手艺加点。”胡桃得意洋洋,她扮演的角色是一个大厨。 烟绯是说唱歌手,刻晴是工地搬砖的打工人,钟离是无业游民,也就是俗称的混混。 见到他们车卡完毕,李林的声音骤然低沉了几度。 【上回书说到,彼时的璃月,海......还处于一片宁静祥和,欣欣向荣的氛围中,然而你们却知道,这个信奉岩王帝君的国度,却有一群生活在暗中的异教徒。】 【他们是魔神战争中失败者的信徒,尽管这些魔神的形体已经在岩王帝君的岩枪下被镇压,但他们的力量依旧在诱惑着这些门徒。】 【万家灯火下,暗流涌动,白昼渐没,夜幕笼罩岩港,街道和房屋不为人知的角落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在窥视着繁荣的人世。】 “你要是去说书,指定能爆火。”刻晴下意识地吐槽。 嫌麻烦的李林表示自己拒绝,以及对刻晴这种超游行为表示谴责。 【你们不能做出超游,也就是不符合游戏身份行为的事。比如胡桃做出的饭好吃到一批,刻晴靠着每天007打灰赚大钱,钟离出门带钱包。】 194 狗kp “咱俩熟归熟,为什么你对我做的饭这么抱有偏见?” 胡桃不爽地甩着手里的鼻涕鬼,虽然她的确在做菜上没什么天赋,而且擅长用自己的奇思妙想做点地狱料理......但她起码有想法啊。 “为什么我在工地打灰就赚不了大钱?”刻晴眯起眼睛,“说不定我连夜评上工作模范了呢?” 这话讲的李林直摇头。 “好吧......不过我想还没有人,会因为钱和我过不去。”钟离倒是老老实实回答。 “那是因为钱都是我给你付的。”胡桃把鼻涕鬼塞到钟离脸上,笑嘻嘻的鼻涕鬼扑地一声不见了。 “总之快点开始玩吧。”烟绯摇摇头,她的加点全在话术上。 如有必要她可以在一分钟内,用ddos把对面的大脑填满。 【夜幕降临,万民灯火飘摇,烟雾缭绕的小巷子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你们四人齐聚于万民堂的后厨,准备为了守护璃月的夜晚而战斗。】 “听上去还蛮像蒙德那边的暗夜英雄啊。”烟绯有感而发。 “呵呵,卢卢伯爵罢了。”李林忙里抽空,在扮演岩王帝君时,还不忘嘲讽某个远在蒙德的正义人。 【你们分别是,立志要集齐传说厨具劈开孤云阁,救出被压在山下屁股朝外的爷爷......璃月小当家胡桃!】 “停停停。”刻晴连忙叫停,“咱们这场桌游的主题应该不是做菜吧?” 而且哪个爷爷会被压在孤云阁下屁股朝外,她爷爷是旋涡魔神奥赛尔吗? “但是这样写背景真的很coooooool——”李林拍板,“我作为岩王帝君同意了。” “耶!” “咳咳咳咳。” 小心眼得逞的胡桃和李林击掌。 钟离在边上喝茶呛到咳嗽不止。 【......挂名在和裕茶馆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的相声演员兼说唱歌手,璃月电鳗·烟绯,skr——】 刻晴瞪大眼睛:“难道你们都在背景里放飞自我,只有我一个人老老实实写?” 还有说唱歌手是怎么和相声演员联系在一起的? 烟绯红着脸偏过头去,装作四处看风景。 【每天早上五点钟上工开始打灰搬砖,晚上十点钟放工回家的劳动模范,土木狗刻晴!】 “喂!”刻晴拍桌,“我明明没写土木狗!” 烟绯和胡桃笑成一团,透明的鼻涕鬼到处乱飞。 【以及最后,表面上是无业游民,实际上也是无业游民的璃月港第一大闲人,钟离。】 “骰子呢?这个怎么算?”钟离倒是对这个游戏计算点数的方式比较在意。 “就用这个20点的骰子。”李林拍板定下村规,“我来扔。” “我觉得会有黑幕。”刻晴神色不善地哼哼唧唧。 “废话。”李林震声,“玩桌游没有黑幕,那还是人吗?!” 几人被李林的恬不知耻惊到叹为观止,想到坊间流传的“救苦救难李真人”形象,总觉得无比幻灭。 在吵吵闹闹中,李林主持的第一盘跑团开始了。 【现在请各位玩家开始你们的行动。】 胡桃兴奋地拍着鼻涕鬼:“我要先做一顿夜宵,给我的同伴们吃。” “请恕我拒绝。”烟绯在边上表示自己在和裕茶馆吃过晚饭,不需要夜宵。 李林本想暗中随便口胡一个点数,无奈钟离盯得紧,不好做小动作,只好老老实实抛骰子。 【十九点,胡桃成功地做出了一份夜宵,但没有烟绯的份。】 “我可真是谢谢您。”烟绯表示庆幸。 胡桃和烟绯之后,轮到刻晴行动,她起身看着摆在桌上的地图,示意李林自己要率先去调查边上的小巷。 烟气萦绕的小巷,说不定能搞到什么好东西呢? 【现在是晚上七点十分,你还在工地上打灰。作为旷工惩罚,你的财产所得会缩减一半,今天的工资扣光。】 “啊?不,不对吧?!我看看规则书......” “我是岩王帝君我说了算。”李林嘿嘿贱笑。 【同时,刻晴由于无故旷工,被璃月港工地上的工头记下了黑名单。】 “有什么惩罚吗?”刻晴紧张问道。 “没有,只是这样子很酷。”李林如实相告,然后和臭味相投的胡桃一击掌。 “我早该想到的......”刻晴哀叹道,“那我现在总能进行探索了吧。” 李林示意她行动。 “那我要小心谨慎地进入小巷,进行探索,翻找其中的木桶和箱子。” 【刻晴小心谨慎地走进了烟气缭绕,九曲回肠的小巷,遥远灯火照不亮其中的漆黑,刻晴再三确认周围无人后,开始寻找四周资源。】 李林丢出骰子。 1。 “?” 李林顿时对刻师傅惊为天人:“这家伙这么非的吗?没看出来啊。” 【刻晴什么都没找到。】 “活活活活活活活。”胡桃捂着胸口发出幸灾乐祸的怪笑。 刻晴气的拍桌。 钟离端起边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拿起象征自己的棋子:“那么,就先去和裕茶馆逛逛,虽然这时候已经错过了云先生的戏,但听上几段书还是颇有情趣。” 【无业游民钟离前往和裕茶馆听书。】 四个玩家各自行动过一次后,便轻车熟路了起来。 胡桃把跑到自己头上的鼻涕鬼拿下来:“我要用送外卖的借口去和裕茶馆。” 此时李林突然发现这样下去,没法凸显自己的存在感。 【你们的动作引起了和裕茶馆中,信奉旋涡魔神的异教徒的注意。】 “这还有战斗环节?” 烟绯诧异地说道:“那我要对他们进行说服。” 李林抛骰子,又是一个1。 “我在话术上加了点,应该能算我成功吧?”烟绯不死心地做挣扎。 “大失败加几点都没用。” 李林表示自己作为岩王帝君向来铁面无私。 【烟绯尝试对异教徒进行说服,她指着茶馆里刚端上来的大碗面说道,你看这个面他又长又宽,就像这个碗他又大又圆,skr。异教徒们听不懂,觉得你是在嘲讽他们。】 刻晴开口:“我要参加战斗。” 【刻晴仍在赶来的路上。】 “那我还要跑多久啊。”刻晴哭笑不得。 终于在烟绯拿出私藏的小鱼干贿赂李林后,某个一点也不公正的岩王帝君一番暗箱操作,四人全数在和裕茶馆碰头到齐,准备和伪装成深潜者的茶馆老板开战。 “我作为大厨,随身带着菜刀很合理吧?”胡桃说道。 “以普遍理性而论,确实合理。”李林赞同地说道。 “不是,为什么你送外卖会随身带菜刀......”刻晴提出质疑,“你真的不是去谋杀别人的吗?” 胡桃振振有词:“因为......因为这是我爷爷传给我的厨具,我睹物思人嘛。” “谁家爷爷会被压在孤云阁下屁股朝外啊!” 又是一番嘻嘻哈哈的打闹后,战斗轮正式开启。 【和裕茶馆的老板阴笑一声,身体骤然膨胀——哗,居然变成了一只穿着很少布的鱼人大只佬,一看就知道他是深潜者中的极品了。】 195 大 失 败 时间倒退回五分钟前。 在漫宿钴蓝色的光中,年正在私人秘境·睿智骑士小屋中拜访守夜人的具名者,“巴尔多梅人”特蕾莎·加尔米耶。 漫宿的别称是太阳居屋,而作为居屋,必然有进入他的门扉,除去那些耗费大量牺牲在白日堡垒的边界开启的小门外,漫宿还有正式的门扉。 其中,用于让死者进入漫宿的门,被称为“纯白之门”。 而私人秘境·睿智骑士小屋正处于纯白之门后,位于一片黑暗的林地之上,在林地和纯白之门中的大片空地里,黑色和蓝紫色的树林圈出了一片林场,里面是像狗熊一样不时舞蹈的擂击者。 它们的模样就像是没有脑袋的狗熊,时不时用手掌拍击着自己的皮肤,发出有节奏的砰砰声响。 这座秘境曾是另一位强大的具名者·睿智骑士所遗留,但当他前往漫宿更高处后,这座秘境便被他遗弃了,是特蕾莎发现了它,并将其经营成今天这副模样。 年会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因为她中途摸了鱼。 白日铸炉的工厂虽然黑,但是也没要求每个人每天都得干活,年又是里面比较有天赋的那个,之前天天都来上工,给其他的具名者和司辰造物们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他妈的,就你会卷是吧? 就连年的直属上司坩埚公,都已经不止一次暗示年摸个鱼,给自己放个假。 特蕾莎对年上门打秋风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说到底,这位新晋的炽热者在漫宿里也算是出了名,白日铸炉的具名者席位还有空,按照她现如今的恩眷,将来几乎必然成为具名者。 就算没有成为白日铸炉的具名者,那不是还有其他铸相司辰嘛。 “所以,你是来找我给你内定的通晓者,来点乐子?” 特蕾莎把长发在脑后扎了一个团子,她的皮肤白皙到宛如被灯光漂白的墙,戴着一副墨镜。 这是她在漫宿中最常用的形象:“我不得不说,你那位内定的通晓者,的确为我们带来了不少乐趣,上溯三百年的时间里我从未见过这样有意思的人,我敢打赌狮子匠,或者双角斧会很喜欢他,但守夜人未必会那么想。” 特蕾莎倒了一角杯黄金蜂蜜酒递给年:“这是我在某个世界里得到的,嗯......礼物,我用一种知识和那个存在换取了酿造它的方法。” “谢谢啊。”正在吃火锅的年把嘴里的擂击者肉片咽下去,含混不清地道谢,“下次我拍电影请你当主角。” 特蕾莎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她对年制作的垃圾电影没什么兴趣,不过整点乐子还是不错的。 她打了个响指。 ...... 【深潜者张牙舞爪,气势非凡,但他的速度不如你们更快,现在胡桃向深潜者发动攻击!她要用什么东西来进行攻击——】 “冲上去,剁死他!”胡桃俨然化作嗜血汽车人,更何况是在游戏里,完全没必要退缩,“我要把他做成水煮黑背鲈!” 李林一边丢骰子一边解说。 【胡桃从背后抽出菜刀冲上去(掷出一点),和裕茶馆的地面因奥赛尔信徒的施法变得湿滑,她很不幸地失去了平衡,菜刀从深潜者身上掠过,给他的鳞片抛了光。】 “我懂了,肯定是刻晴的原因,不然我怎么会抛出一点呢?”胡桃果断甩锅。 “喂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难道该怀疑的不应该是黑幕吗?” 无辜躺枪的刻师傅甩动双马尾,对胡桃进行线下打击,可惜胡桃同样是双马尾,依法炮制进行回击。 两人将双马尾甩动得如同电风扇,很快头发便缠在一起。 烟绯不得不去把她们的头发解开,可惜等到她干完这些后,已经忘了自己原来要干啥了,只好摆烂地说道:“那......那我绕开胡桃,同时用拳头对鱼人进行攻击。” 【烟绯握紧拳头,呈攻击表示,她避开了那些滑溜溜的地面(掷出一点),挥动拳头,然而因为过于小心,她的拳头就像娘们一样没有力量,无法形成两面包夹芝士,看上去就像是给深潜者来了个免费拥抱。】 “好机会!”刻晴振奋起来,“我从工地上带出了铲子,我要趁此机会瞄准鱼人的脑袋,发动一次沉重的打击!” 【刻晴挥动铲子如挥动天火大剑,将其重重朝深潜者的脑袋砸去(掷出一点),她用力过猛,铲子从深潜者脑袋上划过,砸在了烟绯的脑门上。】 李林表示这里应该扔个伤害骰,他再一次丢出来了一点。 【刻晴的铲子给烟绯换了个发型,现在她更像是一个说唱歌手了。】 “追击。”钟离言简意赅地说道,“用茶馆里的长凳。” 【钟离随后跟上,他操起手边的长凳试图扫击深潜者的下盘(掷出一点),长凳打在烟绯的背上,所幸因为钟离没吃饱饭手上没力气,就像给她在挠痒痒一样。】 一连扔出四个大失败,让众人纷纷开始思考人生。 关键李林真的没做什么手脚,这让人更加哭笑不得。 四次痛击队友的攻击轮之后,轮到化为深潜者的老板进行攻击。 【深潜者露出咸湿的笑容,他趁机一脚踢出打算挣脱烟绯的束缚,同时转身挥动拳头砸向背后的刻晴(掷出一点),由于地面被奥赛尔的信徒们施法,导致异样的湿滑,他摔倒在了地上,好在及时转身,用他的肚子接住了刻晴。】 “天啊真是一场紧张刺激精彩纷呈的战斗。”刻晴打了个哈欠。 “不,其实我倒还想看你们能整出什么活来的。”被队友们纷纷痛击的烟绯还乐呵呵地说道,“毕竟都是一点,没受什么伤嘛。” “可恶,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唯一没有痛击队友的胡桃大喊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要投奔我爷爷!” “什么?”刻晴怀疑自己听错了。 善解人意的李林及时解释:“胡桃的爷爷就是被压在孤云阁下的奥赛尔,她是魔神后裔,所以她现在叛变了。” 刻晴大惊失色:“这么离谱的背景你是怎么让她过的!” “我也不想,但是胡桃答应我去往生堂买棺材买一送二耶。” 李林露出一副被资本腐蚀的丑恶嘴脸。 “这种糖衣炮弹有什么吃的必要吗?”好多章没有说话的申鹤再也忍不住,突然开始吐槽。 196 瞧瞧鬼谷八荒出的这档子事,啧啧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胡桃亲爷爷不是真的奥赛尔,作为魔神战争的失败者,璃月人一般都是能站在岩王帝君的肩上对他们指指点点的。 “我要用鱼人打死他们!”胡桃大呼小叫。 “你别掷出一点就行。”烟绯在边上无情拆台。 【一片混乱中,原本的璃月小当家居然赫然是奥赛尔的血裔,说时迟那时快,情况急转直下,急急急!璃月正义联盟身处危机之中,接连不断的失败已让他们锐气受挫!那边胡桃挥动菜刀,快快快!连同鱼人一同扑向最近的刻晴。】 “和裕茶馆的头牌说书人都没这么热血。” 谈笑风生间,李林丢出一点。 【吔!胡桃的菜刀劈向刻晴,可惜转身时又一次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刀锋劈向空处,就连菜刀也脱手了!】 “反击!我要反击!”刻晴喊道。 【刻晴见此良机大喊一声斩尽牛杂,将手中铁铲舞的虎虎生风(掷出一点),铁铲从胡桃的额头上一闪而过,为她拍走了即将落在头顶的苍蝇。】 【深潜者老板也不甘落后,双掌重重拍向地面,若是拍实了,定要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们付出代价呀(掷出一点),结果鱼人老板用力过猛,下肢不受力,居然硬生生地把自己弄成了高位截瘫。】 这场战斗打到现在,最大的伤害居然是深潜者自己造成的。 “不对啊。”刻晴突然反应过来,“奥赛尔都打进璃月港内部了,岩王帝君不该有所反应吗?” 钟离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倘若在李林没有做出那幢事情之前,他或许会对此抱有不同的想法,但现在摩拉克斯得再三深思——与其将岩港的权柄完全交给璃月七星八门来运作,是否将权柄交给另一位信得过的人会更好些? 比如说眼前的旋涡魔神奥赛尔。 当这样的天灾到来时,璃月能否有能力在这种威胁下自我立足? “对哦。” 李林眼睛一亮。 【就在这时,一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男人从昏黑的长街中缓缓走出,此世群魔诸神并起,我虽无意逐鹿,却知苍生苦楚......】 钟离嘴角抽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总之结果就是李师傅机械降神操作了一把,岩王帝君本人下凡,把肆虐璃月的奥赛尔信徒和即将爬出来的奥赛尔全部干翻,胡桃也洗心革面,重新回到了和谐美好的社会里,一切都可喜可贺。 “真有趣,我觉得我们下次还能接着玩。”胡桃兴奋地拍手。 刻晴欲言又止,虽然她没怎么玩过这种游戏,但是好歹也围观过,这种主持人亲自下场揍人的,是不是和凝光主持的不太一样......? 将棋子和骰子收拾好后,烟绯和申鹤终于有机会和李林说说正事:萍姥姥来了。 “萍姥姥前一段时间去了北边的碧水原,那里有几朵长在地脉上变异的骗骗花,放着不管容易泛滥,昨天晚上才回来。”烟绯说道。 骗骗花是一种提瓦特大陆特产的魔物,就好比是会拔腿跑路的猪笼草,一般的骗骗花会伪装成薄荷、甜甜花之类的小植物,只要不是手贱到去拔出来,是不会收到骗骗花攻击的。 问题是它们刚好长在了地脉上,地脉中涌动的力量和前人的记忆成为了它们极好的养料,没一段时间就已经和一般的树木大小类似了。 到这种程度,骗骗花就不是有经验的冒险家可以解决的了,得训练有素的千岩军结队进发,或者是身怀绝技的神之眼拥有者,才能将其击破,要想将其彻底连根拔起,所花费的精力就更多了。 当然,萍姥姥作为仙人,解决这些事情就轻松太多了。 “现在走吧,萍姥姥对于你这位救苦救难李真人,可是非常钦佩呢。”烟绯说道。 李林抬起手掌表示自己需要暂缓。 “有什么问题吗?”烟绯挠了挠头。 “我没吃饭。”李林如实相告。 目送烟绯和申鹤返回律师咨询事务所后,胡桃和刻晴也各回各家,只有钟离陪着李师傅去万民堂吃饭。 天可怜见,人家穿越原神都有泡不完的妹妹,偷刻师傅丝袜,烟绯内裤之类的事情更是比比皆是,怎么就只有我一个人在当璃月正义人?身边陪着的还不是红颜而是钟离这个石头。 就算是隔壁诶嘿诶嘿摸鱼的温迪还有白丝。 “钟离,我恨你是块石头!”走在大街上李林突然转头,对钟离痛彻心扉地说道。 钟离对于李林时不时的抽风已经习以为常。 “我本来就是石头。”钟离回答道。 吃虎岩和绯云坡之间有条食品街,这个点更是人声鼎沸。 微冷的风吹来隐约的香气,行道两边的银杏树叶沙沙作响,很快暮色开始四合,海天边际的白鸟掠过弧线,像是一颗颗断了线的珍珠,夕阳光洒落在房屋的镜子上,碎裂成数万朵金色的小片,不远处的救苦庙中香火萦绕,诵经声木鱼声不绝于耳。 “浩劫垂慈济,大千甘露门,紫金瑞祥,妙道真身。大圣大慈,大悲大愿,十方无量,普度众生。救苦度厄,寻声显化,救苦救难李真人。” 李林被香气勾走去小摊上买了一串烤珊瑚,香甜可口的珊瑚在焦糖和鱼油的炙烤下发出滋滋声响,甜香味道四散。 这种烤珊瑚估计是原神世界的特产,毕竟李林走了好几个世界,没见过吃珊瑚的。 钟离没去吃烤珊瑚,他负手站在救苦庙前,看着鼎盛的香火,眼神幽邃。 “你知道吗?其实璃月还有一位仙人,她才是真正的救苦度厄真君......”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李林打了个哆嗦,“我已经满命七七了。” 这种信仰上的侵吞和覆盖,实际上也是历史的一种体现,原本真正的炉灶之神马科修斯,在智力和力量衰减后离开人世,而后世的璃月却将他的名号和权能加诸在岩王帝君摩拉克斯上。 财富之神、历史之神、开拓之神、战神、炉灶之神、贵金之神......这么多的魔神,他们都被冠以同一个名字“摩拉克斯”,他可能兼为以上诸神吗? 须弥教令院的大学士们了解历史,记录文明的发展,也不曾对这种说法提出过异议。 在蒙德,岩王帝君的名号常与那一纸背风的密约联系在一起,李林知道那是巴巴托斯的恶作剧,但对于现如今的蒙德而言,岩王帝君的名字总是带有些讥嘲的色彩。 三两口把烤珊瑚吃干抹净,李林推开万民堂的大门。 197 我吃两碗 “歪比歪比歪比巴布?”一只迷之生物在门口对李林和钟离打招呼。 “哟,钟离先生和李师傅来啦?”万民堂内馥郁的食物香气飘荡,卯师傅正忙着在后面切菜,招呼他们的是卯师傅的女儿香菱。 这个本名应该叫卯香菱的小姑娘把头发在脑后编成了一个环,头上别着一个熊爪形的发夹,一身正红,金黄,哑黑三色的服饰,看上去像是个喜庆的灯笼。 和她那身富有活力的运动背心搭配的,是属于厨师身份的套袖,以及很有璃月风格的绣花鞋。 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她的话,那大概只有“她是璃月的女儿”。 “你好迪卢克。”李林蹲下身子怒搓锅巴脑袋。 “芜湖芜湖。” 长得和熊猫有几分相似的不明生物发出怪声,看上去还蛮喜欢李林的。 钟离在边上看的欲言又止。 他不信李林不知道,这只被香菱饲养的宠物“锅巴”,实际上就是历史中真正的炉灶之魔神马科修斯。 炉灶之神马科修斯诞生于石块碰撞的火花之中,司掌炉火与民生,是和人类最为亲近的魔神。 在千年前,古人在归离原扩建城市,灶神化出分身帮助人们生火做饭。直到归离原突发洪灾,灶神和众仙人护送人类前往璃月港寻找新的家园。期间,灶神发明了一种便于保存和携带的新的食物“辣肉窝窝头”。 在那之后,为了帮人类免于自然灾祸的困扰,灶神将自己的全部力量汇入大地之中,平息诸多天灾忿怒。 失去力量的灶神知性大减,而且体型越来越小,和众仙人告别时已不足一人高。 灶神将带来幸福的菜式与炉火的奥妙,告知摩拉克斯与萍姥姥,独自来到山间的小神庙里陷入了长久的沉睡,直到在一次机缘巧合中,重新被香菱随身携带的辣肉窝窝头唤醒。 , “李师傅,看上去锅巴真的很喜欢你啊。”香菱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爆炒肉片走过来,“今天要吃什么?” “来点火史莱姆。” “嗯,如果在野外倒是可以给你做啊,不过这里是璃月港,新鲜的火史莱姆保存不下来的。”香菱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 钟离喉咙微微耸动,不是因为饿了,主要是因为吃史莱姆这事比较惊悚。 就连璃月最艰难的那段时间,也没有人丧心病狂到去把史莱姆做成菜。 没有史莱姆,李林只好失望地让香菱去给自己做盘天枢肉。 天枢肉实际上和东坡肉长相、做法都差不多,甚至连来历也近似,就是某代天枢星觉得这菜吃起来没味儿,自己发明了这道菜的做法,从那以后,这道天枢肉就成为了璃月的一道民间佳肴。 当然作为万民堂真正的掌勺大厨,香菱自然不会是和市面上的那些做法雷同。 她腰间的火属性神之眼大放光明,手掌从锅底下抹过,在嗤嗤响声中,一口铁锅便被灼烧至通红。 “红锅?”钟离眉头微蹙,“通常情况下,这种做菜方式,应该是麻辣口味的,只是天枢肉乃是甜口......这倒令我有了几分好奇。” 就在钟离思考间,香菱已经将姜片和香葱下锅,一瞬间平平无奇的铁锅中,便升起了瑰丽的金红色烈火,炽烈的火光在空气中扭曲着形成环状,随后又在锅铲的翻动下归于锅中。 火焰翻腾,热浪涌动,所有的食客都不由得停杯投箸,看着这一幕啧啧称奇。 小小厨娘,居然能将这一口大锅,乃至环绕着锅飞腾的烈火操纵的如臂指使,不得不说实在是一种奇景。 待到火焰在锅中转过三圈,香菱重新将锅放回原位,行云流水般将切好的猪肉投入锅中,火势渐小,可奇异的香气却释放出来。 “唔,还不能让它走了味。”香菱左手拿起一个竹笼,右手按照老酒、生抽、白糖的次序向其中添加作料,随后将竹笼盖上。 原本扑鼻而来的香气瞬间被锁住。 随后大火再起。 这种粗暴却霸道的烹饪方法,有一种独特的美感,令人无比折服。 “呼,搞定!” 香菱欣喜地挥动手臂,锅铲挥动,将那已经被烧焦,却还保持着完整形体的竹笼移开,一瞬间浓郁的甜香气味扑鼻而来,除此之外,还带着一股香葱和姜片特有的气味,令人食指大动。 大盘中,色泽焦红的天枢肉表面如同一块红彤彤的玛瑙,点缀在其间的葱姜蒜居然还存留着一点翠绿,表面覆盖着的那层油脂晶莹剔透,实在是不可思议。 “真是快啊。”钟离感叹道,“原本一道天枢肉,需要慢火煨煮半个时辰,现在居然能在短短一段时间内,就做好出锅,实在是叹为观止。” 香菱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还是取了巧的啦,毕竟原来一道天枢肉实在太耗时间了,在万民堂里肯定是来不及的,所以我就用红锅来加快速度,还用了神之眼,所以相应的这道菜也会有些辣......诶你们快尝尝看,什么味道?” 李林啧啧有声,一道菜就能水上一大段,只能说不愧是香菱。 表面上你以为这只是个普通小厨娘,实际上人家的师傅是璃月的仙人,她家的菜是璃月经典非物质文化遗产,她养的宠物是炉灶魔神,璃月的土地公,前途无量的璃月七星和她相交甚密,甚至岩王帝君也常来这里吃饭。 璃月的女儿,表面上是个夸张修饰,实际上是个写实形容。 他妈的,这里是某个包子铺吗? 某个蒙德西风骑士团荣誉骑士,稻妻在野党小干部黄毛够资格碰她吗? “刻晴和香菱关系这么好,一定是香菱卖了一颗星给刻晴。”李林说着让人莫名其妙的话,明里暗里迫害某个紫色流泪猫猫头。 钟离装聋作哑当没听见,吃相斯文中带着狂野。 说他斯文,是因为吃饭时候不言不语,说他狂野,是因为下筷子飞快,没一会儿便无情地干完了一碗饭加小半盘天枢肉。 之所以是小半盘,是因为李林干饭的速度比他还快,香菱那一双长腿就在边上闪来闪去,李师傅愣是一眼没看。 李林和钟离干饭的惊人气势,不光让万民堂的其他食客觉得吃饭倍儿香,也让刚进门的客人瞪大眼睛。 某个橙发蓝瞳的大冤种来到他们的桌边,三番四次想要开口却完全没有插话的机会。 直到那盘天枢肉吃完,至冬国大冤种才微笑着入座:“很高兴——” 李林抬起手打断:“来两碗海鲜面。” “好嘞!”元气小厨娘香菱从后厨探出脑袋。 钟离皱起眉头:“我不吃海鲜......” 至于不请自来的愚人众执行官,“公子”达达利亚脸上的笑容则更甚了几分:“这怎么好意思让李先生破费——” 李林诧异地看向他们:“我吃两碗。” 198 大仇得报(迫真) 两人陷入沉默。 李林乘此机会夹起最后一块天枢肉喂给跑过来的锅巴。 “芜湖芜湖。” 无人可见的墨绿色桌面上,属于锅巴的卡牌正闪动着橘红色的光,像是长夜里跃动的灶火,又像是燧石敲击时迸出的火星。 【召唤物:“锅巴”】 【性相:铸】 【等阶:第一印记。】 【古老土地的秘密埋藏在银白的古树下,现如今它的形状已与往日大有不同,但我们每个人都曾在漆黑的午夜梦见火焰,灶火和燧石的火有其共同之处。】 【又或者这曾是那块燧石迸裂时,飞溅的一星火光。】 众所周知,这种似是而非的言论,在密教模拟器的世界观里基本就是确凿无疑的说法,而燧石的残片在这里,也昭示守夜人·瞳中扉为什么会特意摘取原神世界所在的枝条。 这位拥有多种起源的司辰在尚为凡人时,曾拜在燧石门下学艺,尔后才投入了逆孵之卵的阴影中。 此时香菱从后厨出来,手中端着一碗海鲜面:“如果连着上两碗的话,味道就品鉴不出来了。所以我先上第一碗,请用!” 前者的汤底清冽,带着琥珀色的诱人光泽,细碎的花椒、草果、肉蔻被藏在那一碗素白色的面条里,明明是海鲜汤面,却找不到一丝一毫海鲜的痕迹。 李林当着两人的面抽出筷子,夹起面条,打破碗中琥珀光,水波潋滟间,潜藏在面条和汤汁中的香气激荡开来,却确实是海鲜的气味。 “怎么回事?这明明没有海鲜啊?” 钟离叹了口气:“鱼露,还有事先吊起的高汤,嗯......应该还有切到看不出形状的海鲜碎末。” “你其实应当尝尝。”钟离仿佛在对朋友说话一般,对达达利亚介绍道,“璃月菜系分重调味的山珍璃菜,和重原味的海味月菜,近年来琉璃亭和新月轩作为两大菜系的代表,无形之中倾轧了民间的其他流派,令整个璃月只剩下了两种菜系。” “直到万民堂的出现,卯师傅以一己之力开拓了局面,而香菱则是真正支撑起民间菜系的中流砥柱。” 鸡骨、牛大骨、玉米、胡萝卜、葱、姜、蒜......不拘一格地将璃菜月菜融于一碗之内,更难得可贵的是,诸多珍贵材料一概不用,而是以在平常不过的事物,做出能够比拟山珍海味的美味。 达达利亚没说什么,而是看着李林在那边嗦面。 他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在北国银行解决伙食了。 后厨,香菱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蛤蜊和虾头。 手掌抹过锅底,将洗干净的虾头和蛤蜊投入其中烹煮,待到虾头变色,蛤蜊打开了壳,便将它们全数滤除,滤去杂质后再和高汤混合。 这一次的高汤所使用的底料是昆布、干贝、鱼干和木鱼花。 海鲜高汤,再加上先前未用完的牛骨高汤,再加入用来调味的调料,最后香菱拿起手边的小碗,倾下一线墨色。 “那是什么?”达达利亚好奇的问道,“好像是墨鱼汁?” “不错,正是墨鱼汁。”钟离眉头微微皱起,“墨鱼汁可以生吃,也可以烹调后食用,尽管它的味道当真让人难以接受,但不可否认,墨鱼汁在璃月的医学中同样具有重要意义。” 乌黑墨汁进入高汤之中,将整碗汤汁变作漆黑,单就卖相来看,远逊于先前的那碗面。 然而当她将用于调味的筷子深入其中,略微搅拌后,原本沉在其下的海鲜浮出,宛若游曳在北冥大海中的大鱼。 “璃月菜注重色香味,形意养,顶尖厨师不仅仅会注重菜肴的口味,还会注重菜肴的装盘和形象,你很幸运,能够看见这样一碗面。” 在钟离这个专业解说的介绍下,香菱伸手将一些粉末撒入碗中。 那一瞬间,原本寂静无边的“大海”中点亮了无数“星光”,在夕阳的光辉下,那些反光的碎末缓缓地顺着汤汁旋转,似是浩大的宇宙星河。 “创意性的想法!”稍一思考后,钟离轻轻拍手,“这是星螺磨成的粉末,原本是一种类似于珍珠的药材,却很少有人能够想到将其加入菜中。” “李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达达利亚对李林说道,“我想买下这碗面。” “那行,你付账。”李林拍了拍公子的肩,将那碗还没动过的海鲜面推了过去,带头走出门去。 反正吃了一碗面加半碗天枢肉,干饭人李林已经吃饱了。 钟离随他站起,向着公子微微点头,随后对卯师傅道别后出门。 留下傻眼的公子坐在位置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片刻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笑着叹了口气,随后专心致志对付起面前的这碗面起来。 ...... 璃月港码头。 夕阳沉入远山,在海面上投下瑰丽的金红色,点点归帆行驶在这片宁静的海上,停泊在港口中的船桅杆上已经刮起了船灯。 “为什么不愿意跟他谈谈?”钟离负手跟在李林背后。 李林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海面尽头若隐若现的岩峰:“那是什么?” 钟离微微蹙眉,所以说用问句来回答问句这种令人恼火的套路,不知道是谁流传下来的。 “那是镇压奥赛尔的地方。” “戳啦,海的对岸,是敌人。”李林玩着烂梗,可惜钟离听不出来,“总有一天,我要把这些外国人,一个不留地从璃月驱逐出去。” 钟离微怔,原来这就是李林的想法......? 还没等他发表意见,李林突然跑开,一路在路人如看神经病的眼神中滑步、翻滚、下蹲,上半身不动下半身s形走位。 钟离看的蛋疼:“你这是......为什么要用这种走路方式?” “我在潜行。”李林说道,“还有蛇皮走位。” 随手在墨绿色桌面上扯出一堆秘氛盖在自己身上,李林快步向前走去,接近自己的目标。 天叔正坐在码头上钓鱼,说是钓鱼,实际上一整天下来收获也寥寥,只是用来排遣寂寞罢了。 好在作为上一代的天枢星,他左右璃月七星多年,身家雄厚,人脉众多,在这场风波中没有受到更多损失,仅仅只是交出手中权力和平过渡。 从今以后,“七星之中天权为尊”便不再是一句空话。 想到这里,天叔便叹了口气,自己过去已经被重重利益关系捆缚,就算意识到了李林的仙人身份,实际上也是积重难返。 那些贪婪的商人家族,别说是仙人,只要有足够的利润和回转空间,就连岩王帝君都能拿来做文章。 “算了,这些事情就让那个凝光去头疼吧。”天叔收起杆子起身打算回家。 突然一阵大力从他背后传来,天叔哎哟一声摔进水中。 “快救人,快救人!”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其他钓鱼佬们,看见天叔掉进水里后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有人下去救他,更多的人则是摆手,让他们游开去,别惊了窝子。 小心眼的李林掉头就跑。 这一脚,踢出了整个盛夏。 199 不可多得的舔狗 夕阳洒落璃月港,夜色逐渐升起。 码头不远处传来烤鱿鱼的香气,李林摸了摸肚子。 他其实吃饱了,但谁规定吃饱了就不能再吃零食? 转头一看,码头那边有些喧嚣,多半是钟离被不肯罢休的钓鱼佬们缠上了。 李林转过脑袋,死鱼眼中没有一丝悲喜,他的脑子里全是香辣口味的烤鱿鱼,特别是鱿鱼触手——该死的,你知道抹上香料烤出油脂的鱿鱼触手有多好吃吗? 你根本想象不到。 美食当前,李林完全没有理由拒绝。 抬腿没走出两步,李林看见码头上有个外国少女,至于为什么能认出她是外国人,那是因为她大大方方露出了两条长腿,还穿着拖鞋。 试问除了稻妻人,谁还会穿拖鞋呢?雷电将军说过,不穿拖鞋的都滚出稻妻。 有贼心也有贼胆的李林打算去偷看一下稻妻的花姑娘,毕竟传统和服是不穿内裤的。 还没等他动身,那位似乎在码头上百无聊赖,四处游走的稻妻花姑娘转头看见李林时,怔怔地揉两下眼睛,然后脸上露出喜悦神色,向着李林走来。 李林连忙低头非礼勿视,正好看见脚下有一枚摩拉。 心中窃喜,李林低头弯腰,不动声色捡起钱。 “小心——” 李林闻声抬头,一个绿色的莲蓬从另一边飞出,砸在稻妻花姑娘的头上。 收起摩拉的李林转头看去,几个孩子正站在船边大喊。 还没等他说话,那个被莲蓬糊脸的稻妻花姑娘便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拎着那个莲蓬对三个小孩一顿叽里咕噜。 “她说什么?我听不懂啊。”三个小孩中唯一的一个女孩抬起头,对李林可怜巴巴地说道 ,“大哥哥,你能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吗?” 捡到钱的李林心情意外地不错,表示可以。 “我叫竺子。”那个稻妻花姑娘鼓着脸说道,“你听得懂我说话吗?” “我翻译水平一向是可以的。” 李林竖着大拇指自卖自夸,随后转头板起脸向三个小屁孩说道,“你们滴,什么滴干活?” 小孩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那个小女孩出面卖萌求饶:“大哥哥,我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啊,她是不是在威胁我们......我好害怕。” 李林转头对花姑娘说道:“他们说稻妻小鬼子滚出璃月,这次是莲蓬,下次就是大刀片子了。” “什么......?”花费千辛万苦躲避幕府追索,靠着一艘小船划到璃月的竺子鼻尖一酸,差点哭出声来,“为什么他们连一句道歉都不肯?” 李林转过头:“她要去总务司告你们。” 另一边名叫阿飞的小男孩顿时慌了神,下意识拉住小女孩的手想跑,却拉了个空。 名叫璐璐的小女孩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转头看向另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孩:“小蒙,要不你先走,去告诉爸爸妈妈,让他们来救我们。” “不,我不走。”小蒙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在说什么?”竺子显得有些急躁,以为这三个小孩要对自己接着进行恶作剧。 李林啧啧摇头:“他们说稻妻的雷神就是个铁废物,不如璃月的岩王帝君,否则你也不会跑到这里来。” 竺子把手里的莲蓬一丢,眼圈彻底红了,向着李林一鞠躬后转身就跑。 “她怎么跑了?”正在商讨怎么逃出去的三个小屁孩愣住了,这正主怎么没了呢? “思乡。”李林犹如谷歌翻译机一般回答道,“她想起自己家人了。” “是这样吗,真是可怜啊。”璐璐摇了摇头,随后转头看向李林,“大哥哥,你能陪我们玩游戏吗?” 玩游戏......? 李林黑眸微微眯起。 “我玩你的小白兔,你玩我的小公鸡。”李林哼起歌来。 璐璐甜美的笑容微微一滞:“不是的哦,我们玩的是海盗游戏,我们三个人扮演船长、服务生和海盗,还缺一个海盗呢。” “大哥哥,你能扮演一下海盗吗?” “冇问题。”李林点头。 “那好,这次就让小蒙来当船长,阿飞你当服务生吧?”璐璐甜甜地一笑,像一朵白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为什么又是我当服务生。”阿飞不满地喊道。 “下次就轮到你当船长啦。”小蒙得意洋洋笑道,璐璐也在边上笑嘻嘻地点头。 “对啊对啊,我们都是好朋友嘛,下次就轮到你了。” “我有个问题。”李林突然开口,看着璐璐,“你演什么?” “我嘛,当然是被保护的乘客了?”璐璐说道,“那我们先跑了,阿飞你可要拖住海盗哥哥啊。” 说完这个有绿茶嫌疑的小女孩,就拉着小蒙的手一蹦一跳跑开了。 “每次都是我!”阿飞忿忿地一跺脚,没好气地看向李林,“你不是要抢劫吗?来吧,我带你去找他们。” “我又有个问题,你为啥一定要和她玩?”李林眼睛微眯,“你不会看不出来,他们两个关系更好吧?” 阿飞的身体摇了摇:“我......我,这不用你管!” “真可怜,我看就连沸羊羊见到你也该叫声大哥。”李林无情嘲讽后向着码头另一侧走去,“跟我来。” “你,你干什么啊,璐璐他们在另一边啊。” “带你去看些好康的。”李林示意他跟上。 阿飞狐疑地在后面亦步亦趋:“好康?是新游戏哦?” “什么新游戏,比游戏还刺激,还能教你登dua郎,来啦。”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璃月著名的花街。 说是花街其实也不正确,因为璃月并不允许这种行业光明正大地营业,所以除了有正规营业执照的花船,这些店面都是以茶楼、茶馆、按摩店的名头经营。 要破除一个舔狗的心理,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阿飞瞪大眼睛,看着那些或是高贵冷艳,或是娇俏可爱,或是甜美动人,或是青春烂漫的男孩女孩们,不由得怦然心动。 当他们走完这一条长街后,李林转过身看着若有所思的阿飞:“感觉怎么样?” “虽然她们都很美,但我还是忘不了璐璐。”阿飞的脸上有些痛苦,“我该怎么办?” 李林倒吸一口凉气热气氮气氧气二氧化碳,这孩子年纪轻轻就有舔狗之姿! 假以时日,就连汤姆、沸羊羊、双面龟都得甘拜下风。 李林黑眸之中厉色一闪:此子恐怖如斯,断不可留! 已下定决心要将未来的提瓦特舔狗王掐死在幼年期的李林,脸上浮出和蔼笑意:“这是正常的。” “真的吗?我还以为是我得了什么怪病。”阿飞松了一口气。 不你这就是病,尽快重开吧。李林心中漠然想到。 200 舔狗咬人事件 此时钟离从码头那边快步走来,看见李林时行走速度更快,像是要找他好好算一下账。 见到钟离表情不善的李林连忙咳嗽了一声,神情变得忧郁而深沉:“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阿飞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李林身上,原本快步走来的钟离也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我曾是提瓦特大陆著名的冒险家,曾经到过一个名叫青青草原的地方。” 这两个很离谱的地名连在一起,在李林的口中毫无违和感。 “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朋友,他叫沸羊羊,爱上了一个叫美羊羊的人,但美羊羊并不喜欢他,因为她更喜欢另一个更聪明伶俐的男生。” 本打算和李林好好掰扯掰扯的钟离闻言站在不远处陷入沉思,阿飞的眼神却渐渐亮起。 这不就是他和璐璐小蒙三个人吗? 想到这里,阿飞的脸上又出现了落寞的颜色:“那个沸羊羊最后一定是孤单一个人吧,就像我一样,只能看着璐璐和小蒙他们......” “戳啦。” 李林摇手指:“沸羊羊最后和那个叫喜羊羊的男生共度余生了。” “......?” 边上旁听的钟离眼神愈发诡异。 他想说些什么制止一下李林,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看着李林开始用歪理给阿飞洗脑。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在璐璐身上吊死呢,难道小蒙就不是你的青梅竹马吗?” 李林语重心长地毁人不倦:“想一下,你们不是最喜欢吃莲蓬吗?哪一次小蒙不是给你莲蓬吃,哪一次你们没有在一起玩耍过,你们曾经手拉手从满天星河下走过,夏夜蝉鸣时转过头去,看见的不正是彼此的脸吗?” “那一瞬间,你有没有心动过?” 阿飞想要辨别,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可,可是......” “你想说这种感情不正确对吗?错了,璃月港是一个开放又包容的城市,而且你们这是纯纯的友谊,谁能指责你们?女人只会影响手冲的速度,好兄弟却会半夜来嗦——” “总之,放心大胆地去找你的好兄弟吧,你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该穿上漂亮的衣服,化上最精致的妆,去找朋友一起玩了。” 李林犹如慈祥的老爷爷拍了拍阿飞的头,给他加上几个buff,目送他一路远去。 “你这家伙......”等到阿飞离开,钟离古怪地向李林投来一眼,“就不怕他们当真弄出乱子?” “有什么好怕的?”李林耸耸肩,“我又不是基佬。” 实在不行,还能用夺魂咒改变他们的性取向,还能用铸造的手段改变他们的肉身性别,都是密教徒了,性别红线不要卡的那么死,非人之物就无法共度余生吗,欲望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你这就太愚昧了。”李林单手插兜,“我来给你讲个故事。” “如果是那种男同小故事恕我......”钟离刚想拒绝,李林便开始滔滔不绝讲了起来。 “在某个世界,拥有力量的永生不死者们想要享有正常异性的爱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因为他们共同的欲求将会造成世界不可承受的后果。” 李林伸出一根手指:“试想一下,倘若天理和相同层次的存在诞下子嗣,那会造成什么后果?” 世界的权柄将会分流,会有更多不可测的现象诞生。 更可怕的是,永生不死者们的血脉强大,他们的子嗣会更加强大......久而久之,这些原本处于金字塔尖的存在,数目居然还要超过金字塔基础的数量。 所以,限制他们的天孽法则便诞生了。 力量诞下力量是不被允许,且危险而不可自控的,当他们诞下子嗣后,欲求便会由杯的生育转为吞噬,父母双方都会被这种吞噬欲攫取心灵,但母亲更甚—— 因为母亲总是距离产床更近。 这种吃煲仔饭的欲求可以被外力暂时遏制,比如向司辰·制花人拜请后自己给自己下药,但这仅仅只能当做安慰剂,每当药剂效力衰退,他们便会重新陷落于这种疯狂偷吃自己亲甜滴的欲求中。 而成功吞下自己子嗣的长生者,将会被降格为吸血种——索奎焰特,恩浦萨,阿卢卡,或者说真祖。 这是李林哪怕不那么愿意面对,也必须要面对的严苛前路,如果他不愿意被矿石病吞没,就只能以更快的速度成为通晓者,乃至长生者,但是如果成为了长生者,他就不能过年了。 当然李林从来不会考虑搞基和搞百合的可能性,作为追奉铸之准则的人,他会堂堂正正地解决这个问题。 李林叹了口气,双拳握紧,仰头望天:“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的眼,我要这诸天神佛都烟消云散......” 话还没说完一道霹雳落在远方海面上。 原本意气风发的李林瞬间垮起个批脸:“真小气。” 李林在心里暗自诅咒守夜人腚眼小。 ...... 另一边,等了好久的璐璐和小蒙终于等到了气喘吁吁跑来的阿飞。 “阿飞,你怎么这么慢啊,真是的。”璐璐抿起嘴笑着,恍若无意地踮起脚向着阿飞身后看去,“对了,那个大哥哥呢?” “他走了。”阿飞老老实实的回答。 “走了?”璐璐皱起眉头,看向阿飞的眼神也越来越嫌恶,语气也变得寡淡起来,“那这样啊,可惜我们玩不了游戏了,小蒙,我们走吧。” 她身边戴着眼镜的小男孩挠了挠头:“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璐璐撅起嘴,“难道你要和阿飞玩?”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蒙为难地看向阿飞。 目睹这一切的阿飞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了上去,抓住了小蒙的手掌。 “你,你想干什么......” “我们走吧,小蒙。”阿飞在夜空下的表情有些朦胧,“还记得那个秘密基地吗?我,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什么秘密基地,你们还有什么秘密没告诉我?喂!”璐璐突然发现事情貌似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嗯。”小蒙咽了一口口水,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没有反抗地便被阿飞拉走。 码头上,只剩下傻了眼的小白莲花站在原地。 舔狗咬人了? 201 星团突然加人,给我看傻了 李林把手上的烤鱿鱼吃完,来到烟绯的律师事务所。 “我就不陪你进去了。”钟离负手站在他背后,“毕竟里面的老朋友......不适合现在去见。” 萍姥姥和绝云间三仙不一样,她的仙号是歌尘浪市真君,经常在璃月的街市中游走生活,说不定就见过钟离这个身份。 线下遇到网友被戳穿身份,你知道这有多尴尬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李林开口。 “绝无可能。”钟离转身快步离去,这段时间他已经隐约摸透了和李林的相处之道,那就是不要去接李师傅的话。 想必李林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追上来在自己耳边宣传他的歪门邪道......吧? 只是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来着? 等钟离来到往生堂门口,看见像往日一样一言不发的仪倌小妹时,才略带懊恼地抬起手一拍自己的额头。 之前李林把自己丢在码头那边,让他被一群愤怒的钓鱼佬围起来,好在北国银行的大冤种及时赶来付了钱,才帮他解了围。 本来钟离要好好就这事和李林掰扯一下,可惜被李师傅三两下降智光环搞得忘了。 李林不仅给年幼的舔狗阿飞造成了成吨的精神扭曲,现在还能对旁观者的心灵造成暴击,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钟离打了个哆嗦,六千年来这还是头一次。 ...... 璃月最负盛名的烟绯律师咨询事务所,表面上只是一间位于绯云坡二楼的出租房,看上去相当的低调朴实,只有门口挂着的灯笼和招牌宣告着它的身份。 烟绯对此的解释是,租金便宜。 反正律师事务所实际上就只有她一个人,那些慕名而来的人不会在意金碧辉煌的外表装饰,反倒烟绯展露出的能力会让他们认识到,这就是低调的“底蕴”。 李林快步上前,想要推开门。 手掌用力,门却纹丝不动。 “哼,想用这种方法来阻挡我?”李林哼笑一声,来到边上踮脚扒住窗户下沿,踮起脚勉强探头,试图通过窗户看见里面的景象。 里面亮着灯,却没有人。 李林趴在门缝上,瞪大眼睛朝里面张望。 他撅起屁股的动作颇为怪异,别人远远就能看见一坨黑影贴在门框上, “你在干什么啊?”一个声音在他边上响起,李林转头看见烟绯双手抱胸站在自己身边。 一个老太太站在她身后,欲言又止,申鹤则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给我几根头发。”李林对后面几人伸出手。 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明明主人就在身边啊? 烟绯叹了口气,上前一步从李林头上扒下几根头发放到他手里。 “你这小混蛋。”李林疼得呲牙咧嘴,不过这时候不是跟烟绯计较的时候,作为吃双角斧软饭的人,怎么能不在启相上证明自己? 李林将手指在头发的末端一捻,捏住另一端,将头发小心翼翼探进门缝,而后耳朵贴上木门,开始去用发丝触碰门中可能隐藏的机关。 他神情专注,看上去不像是在撬门,反倒是在干什么神圣的事情一样。 直到李林在门上贴了大概半个小时,烟绯才犹疑地说道:“如果我的记忆没错的话,律师事务所的门是门栓。” 李林身体微微僵住,手上姿势保持不动:“你想说什么?” “门闩可以用头发捅开吗?” “该死的!你怎么不早提醒我?!”暴怒的李林开始甩锅。 “所以说,”烟绯叹了口气,哭笑不得,“趴在人家门口试图用头发撬开门闩的人到底是谁啊?” “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钟离是也。”李林抬起手想把那撮头发摔在地上,又越想越气,伸手抹过头发,发动金属技艺。 铸造开始! 金属的铿锵声响起,细碎的火光一闪而逝,将头发变成坚硬度超乎想象的钢针。 李林把钢针捏在手里一划而下,门后门闩嘎巴一声断裂砸在地上。 “怎么样!”李林得意洋洋地举起钢针。 “......唉。” 烟绯叹了口气,解下自己腰间的法典:“李先生,李真人,李天君,你知道你刚才这个动作犯了璃月律法里多少条吗?” “错了,都是钟离干的。”李林眼珠乱转,“都是他指使我的!我以前没机会,现在想当一个好人!” 烟绯摇摇头,啪地一声把手上法典合起来:“算了,找你和找钟离先生都一样的,明天找他去要钱算了......对了,姥姥,这就是您一直想见的洞明离火天君,救苦救难李真人了,怎么样是不是有些幻灭?” 烟绯的身边,站着一个童颜鹤发,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她的一头白发在脑后盘起,双手背在身后,脊背微微弯曲,眼睛却明亮的宛如宝玉。 “不不不,这才是赤子心性啊,如果说这不是真人,谁还能配得上这个称号呢?” 仙号歌尘浪市真君,名叫萍姥姥的老太太慈眉善目地看向李林,看上去完全没有被李林的举动影响到印象。 李林一怔:“您没病吧?” 怎么还有人这么夸他的? “老婆子怎么可能看走眼呢?就算老婆子这双招子看不清了......呵呵。”萍姥姥走了过去,推开了被划断门闩的门,“难道璃月港的百姓们,眼睛便瞎了么?” “短短数日,璃月港便已经建起救苦庙数座,除去玉衡星那丫头最早主持修建的那一座,剩下的都是璃月百姓们自发出资修建,担任庙祝的都是四邻之中有德贤良的人,他们用救苦真人的名号推行善举,广施援手,却不求回报,难道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璃月港的牌坊下,多了一对奸夫淫妇的铁像,老婆子却觉得解恨,须知仙人有慈悲心肠,却也该有雷霆手段,若不是这样,昔年众仙何以除魔却邪奠定璃月功业?” 萍姥姥说到这里转头拍了拍烟绯的肩:“你须得向你李叔叔学着,你既然选择了律法这条路,更应该明白,法理和人心之间的平衡。” “老婆子我从碧水原归来,途径轻策庄,就连那些消息闭塞的老家伙们,都已经知道了璃月港有这么一位仙人,和裕茶馆的云丫头也在编纂话本,不日便要作出新戏;那说书讲古的说书人,也在传唱你的故事。” 萍姥姥来到座前,拉着李林入座:“来,来,且坐!” 202 这是什么主线缓缓展开的感觉? 萍姥姥对李林的评价超乎想象的高。 不过想到她在打奥赛尔时给黄毛主角加的buff,是无视护盾的真伤冲击波,似乎也能从中窥见出她的本性。 众所周知,李林的个性就是见不得别人夸他,一夸就要上天的那种。 萍姥姥依然对此毫不意外,甚至对李林的心态大加赞扬,令人不禁怀疑仙人是不是都把脑子读傻了。 至于李林来找她的本意,萍姥姥也欣然接受。 “今天你们这些小辈也在,老婆子我便好好讲讲这帝君所授的外景之道。” 萍姥姥起身,袖口上的纹路开始旋转,那只手掌也变得无比巨大,从所有人的视线中一扫而过,顷刻之间天旋地转,狭小的斗室被一片广阔无垠的云海替代。 他们身处悬浮于云海洞天中的方形大陆上,看着远处空茫一片无物的云涛,天空中充作光源的日轮。 李林的眼前则是另外一种提示。 【四阶秘传:外景】 【等阶:残典】 【性相:心】 【外景是梦被剥去的皮囊,外景是魔神不甘心的尸骸,外景是界定虚实的楔子......但我们依然可以从中得到慰藉和荫蔽,就像丝毧在林地为我们提供的庇佑,以及为了世界流血致命的心脏。】 【不要把它和你的守护神合而为一。】 外景一道是“心”之准则的秘传,这并不出乎李林的意料,就像丹鼎属于铸,而符箓属于灯一样,但丹鼎和符篆都没有最后一条提示。 李林的守护神是一只大的离谱的摄魂怪,作为同样是心相的存在,为什么不能和外景合并? 密教模拟器中有相同等阶的同种秘传,可以合并升级,而现在,自己的系统面板却在发出警告,是否意味着当摄魂怪得到了“外景”之后,会发生某些不可逆的不良变化? 李林将注意力抽回,眼前的萍姥姥已经开始讲起了外景之道的由来。 “......外景之道,最初非是帝君的权柄,就连符箓也不是。” 烟绯瞪大眼睛:“可是老爹不是这么说的啊。” “那小子懂什么!”萍姥姥提起烟绯的爹似乎非常痛心,“教他丹鼎他不学,教他符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外景上有点天赋却不刻苦精进,什么都会却什么都只是粗通......烟绯你可别学你父亲那个样子。” “好的好的!”烟绯如临大敌般危襟正坐。 “话说回来,彼时的璃月——”萍姥姥重新开口。 “海中有大魔侵扰,山间有恶螭盘踞。”李林随口接道。 烟绯向着李林投来幸灾乐祸眼神:萍姥姥最讨厌别人打断她说话了。 没想到萍姥姥只是微笑着点头:“不错,确实是如此,这海中大魔,指的乃是旋涡魔神奥赛尔;山间恶螭,说的曾是盘踞在轻策庄的岩之魔兽螭龙。” 烟绯瞪大眼睛,萍姥姥讲课什么时候这么随和可亲了? “但不仅仅如此,昔日璃月的大地上还有诸多魔神,除去摩拉克斯——也就是后来的岩王帝君以外,还有尘王魔神归终,炉灶之神马科修斯,这三位魔神组成了最初的璃月雏形。在璃月北边,有孱弱的盐神赫乌莉亚,在璃月西边,有一条和地脉共生的巨龙,也就是若陀龙王,它也曾和帝君并肩作战,直到反目。” “在海中,除却最为强大的漩涡魔神奥赛尔,还有璃月和稻妻渔民过去崇拜的海神八虬,以及无法敌过岩神长枪,仓皇逃生至稻妻,又被那位邻国的雷神一刀斩杀的蛇神奥罗巴斯。” “对了,还有那位曾诱骗、操纵降魔大圣,令彼时的他犯下无数罪孽的梦之魔神。” “她肆意玩弄人的意志,将他们的灵魂摧折、鞭笞。魈被她拘押了真名,被她操纵着吞噬无数仁人志士的大脑,吞下属于他们的美梦——直到后来岩王帝君以层岩巨渊的宝玉雕琢成长弓,于高山之上射出一箭,将她钉死在自己的玉座上。” 萍姥姥背负着双手,头微微抬起,“符篆的最初形体,由尘王魔神归终制定,她参考了奥赛尔、恶螭、八虬,乃至奥罗巴斯诸多魔神的模样,将龙蛇绘制在最普通的黄纸上。” “天地本就浑圆,龙蛇乃是一体。”萍姥姥复述着昔年归终说过的话,“虽然我并不知道这句话的深意,每当我问起,帝君也只是保持沉默,但并不妨碍我将这句话说给你们听。” 归终,便是通过在纸上复刻了诸多魔神的形体,才制作出了符篆的雏形,奠定了仙人三绝技之一的规矩。 直到归终死去,这份权柄被移交到岩王帝君摩拉克斯手中,而摩拉克斯又将其传授给了自己的大弟子“削月筑阳真君”。 “我知道!”李林突然举手。 萍姥姥将目光移过去,笑了笑:“你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她很明显是不信的。 “我知道,但我不说。”李林在令人失望的方面从来没让人失望过,“被禁止的事物,自有其力量。” “我就知道......” “我究竟在期待什么?” 申鹤和烟绯一脸果不其然的表情,很明显对李林的回答早有估计。 只有萍姥姥的脸色逐渐凝重,她意识到了,岩王帝君昔年可能意识到了类似的情况,所以才将符箓一道有所删减,令它不再具有号令魔神的伟力。 倘若符箓一道,昔年真的曾经步入了某个禁忌的境界——那尘神归终的死,是不是也自有阴谋在其中? 萍姥姥强行将这份震惊压在心底,摇了摇头:“我们不谈符箓,如果你们对此有兴趣,自可以去寻削月筑阳真君,我所述的外景,其实正是来源于梦之魔神。” “岩王帝君钉死了梦之魔神,又将她的皮剥下,用她的血在皮上抹去了夜叉的真名,至此夜叉一族才得以从梦之魔神的桎梏下解脱。” 萍姥姥停下叙述,看着烟绯有些不忍的脸色,摇了摇头:“你啊,学了这么多年法律,却还不知道人性吗?魔神是爱人的,只是爱人的方式不同,他们的性格也大抵和人性不差——如果帝君不以此雷霆手段,震慑八方魔神,又如何在归终死去,炉灶之神衰微的情况下,一肩担起璃月?” “七十二柱魔神之中,唯有帝君一位向来立于璃月最前,永远背对着璃月众生,以不动玄石之面,展露无边杀伐之相。” “外景之道,便是帝君褫夺了梦之魔神的权柄,将其无害化后传授给我们的力量,其要诀只有一句话。” 萍姥姥开口说出了那一句话。 其声音宛若奇异的雷鸣,又像是心跳。 其发音佶屈聱牙,晦涩难懂,勉强翻译成璃月人能听懂的话,是“以我心,代天心”。 而落在李林的耳中,却令他的心跳更加剧烈。 因为那句话的真正含义是......【我等拜请轰雷王】。 203 小鹿男(确信) “我等拜请轰雷王。” 这是名为“外景”的秘传总纲,或者说最核心的要义。 那并非是借用已死的梦之魔神权柄,也不是向着岩王帝君求取神力,更不是璃月人听声会意强行捏造出来的“以我心代天心”。 它的真实含义,是向一位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已经失落的古神拜请。 在早于人类诞生的时代,曾有六位古代司辰,祂们被称作石源神。 现如今五位古神已经逝去,却仍然有一位留存,即是看守所有门关的司辰·双角斧,在那场浩大的颠覆石源神的战争中,双角斧做出了牺牲,这让祂得以存活。 李林已经确认,燧石的残余或者说后手,正依附在自己的身上。 矿石病正是祂的孑遗。 泰拉大地或许是燧石在逝去前截取的一段历史,祂或许曾选择过其他的传承者,例如岁,或是炎魔巨人史尔特尔......但很显然这些后手都算不上成功,只是在这个世界里兜兜转转,随着时代逐渐衰微。 而现在第二位古神,已逝司辰·转轮也显露了自己的征兆。 在密教世界中,转轮与燧石同为大地的象征,祂们制作出了名为“大地之血”的传承,而流亡者和清算人首领狄福尔正是这一司辰血脉的传承者。 在颠覆石源神的战争中,转轮被飞蛾盗取了皮肤,由内而外地将其谋杀,篡夺了祂二分之一的力量。 祂剩余的力量和权柄由一位心之准则的新生司辰取代,这位名为轰雷之皮的司辰曾是司辰·赤杯的具名者,赤杯将其剥皮又摧毁,既是为了抵偿双角斧的“牺牲”,也是为了继承转轮的“位格”,同时染指心相的领域。 转轮曾是世界的守护者,祂在世界的北方不休转动,每当祂轮转一次,醒时世界便过去了一千又二百个春秋。 当祂在漫宿之中滚动时,醒时世界便像是鼓面被敲响,落下无数的雷鸣。 因为祂的尊名乃是“轰雷王”,后世一切雷神的源头。 司辰中的飞蛾盗取了祂的皮肤,故新生的世界守护者便以“皮肤”为名,心相也和皮肤密不可分。 凡是已经逝去的存在,对应祂们的仪式和秘传都失去了效力,而现在外景之道依然存在,就在昭示着古神·转轮并未彻底归于虚界。 “小心。”萍姥姥坐在他们面前,神情谨慎又严肃,“每个人的外景之道皆有不同,这是因为【我心】的不同。” “我曾经随着帝君征战璃月,那时我的心象风景永远是肃穆的夕阳,云海之上遍布尖锐如矛尖的琥珀,直到数百年后我在璃月的市井中磨去了凶厉,那些琥珀也已经隐没在了云海下。” “外景之道的要义,在于立定你的内心根基,确立【梦】的基石。”萍姥姥说道,“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因为人心是善变而流于表面的。” “但并不是没有取巧的途径,神之眼拥有者无一不是有着根深蒂固的愿望,才得以让神的注视从天上投下。这个愿望,就是你们构建心相世界的基石。” 萍姥姥注视着眼前的几人,希望他们能够展示出某种掌握外景之道的征兆,然而表现最好的申鹤,也只是在掌心想象出了一点凉意。 萍姥姥倒也不失望:“外景之道需要日复一日的苦练......” 那边还在滔滔不绝,逐渐死鱼眼化的李林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作死欲望了。 空气中山楂花的气息骤然浓烈,李林的袖口,领口,皆生发出金紫色的光辉,隐约传来悠远的伐木声,一对如同白玉般的鹿角从他的头顶萌生出来,在鹿角的枝杈之间盛开着介乎虚实的山楂花。 大家都是石源神,我身负燧石残余,又吃双角斧的软饭,拜的又是白日铸炉,身在守夜人的世界里,转轮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我等拜请轰雷王......” 轰鸣声骤然从虚空中响起,属于萍姥姥的心相世界瞬间被阴沉天空替代,苍穹之中泛起了异样的波纹。 那是曾被称作“安泰俄斯”的古代司辰,在回应这个时代尚还信仰祂的信仆。 “没事了没事了。”李林连忙示意转轮该干什么干什么,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攒下来点存货,就别学骄阳诈尸了。 转轮的神力消散无踪。 李林转头,看见三人望向自己的古怪眼神。 “看什么看,没见过小鹿男吗?”李林抬头挺胸,头上鹿角一会变大一会变小,颜色也像走马灯一样不断转换,就像是被彩蚴吸虫寄生的蜗牛触角。 “原来你也是鹿......啊不对这不是重点。”烟绯有些兴奋,“刚才那是外景吗?” “是。”萍姥姥肯定地说道,“那就是外景,虽然还没有完全展开——但已经开始动摇了老婆子我的外景根基,可以料想到,这一定是一个无比强大的心象风景。” 李林觉得萍姥姥说的很有道理。 “仙之巅,傲世间,有我李林便有天。”鼻子已经快仰到天上去的李林告辞萍姥姥,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出门去。 此时已经接近深夜,璃月港中行人渐渐稀少,道路两边摊贩也开始收摊。 一阵寒风吹来,志得意满的李林不禁打了个哆嗦,他不争气地擤了下鼻子,忽然看见不远处,有几个人影在黑暗中闪过。 这不是至冬国的那群愚人众吗? 李林能认出他们,主要是因为带头的那个橙毛大冤种,这家伙骚包到半夜潜行居然不穿夜行衣,那一身浅色的衣服别提多显眼了。 顺着望去,他们的目的地似乎是介于吃虎岩和绯云坡之间的岩上茶室。 李林连忙给自己来了两张秘氛,让自己在别人的观察中变得影影绰绰,一看就很神秘。 然后悄悄跟在愚人众后面,乘着一个讨债人不注意抽出撬棍一棍砸死,尸体收进桌面,换上衣服,动作一气呵成。 岩上茶室的灯还亮着,门口的两个男女守卫摆着一张臭脸,好像谁都欠了他们两个二五八万一样。 他们眼高于顶的样子,让李林的内心深深地收到了侮辱。 “可恶,这两个家伙怎么这么拽?!”公子达达利亚还没放狠话,李林就在后面忿忿不平地说道,“我看这两个家伙就是欠打。” 204 我李林最讨厌做选择题了 站在岩上茶室门口的哼哈二将和公子齐齐回头,看向这个比他们还要愤怒的讨债人。 我们还没生气呢,你怎么怒气值先满了? 达达利亚倒是没说什么,就算下属再怎么违背军纪,那也是他公子的兵,要打要罚得回到北国银行再论。 李林黑眸微微眯起,转手把公子抬了出来:“这可是我们愚人众执行官公子大人!” 李林宛如经典狗腿子一般震声:“公子大人功参造化,德比岩神,莫说是你们,就连璃月七星也不过是公子大人的囊中之物!” “咳。”达达利亚轻咳了一声,虽然这个不怎么遵守纪律的讨债人事后得关几天禁闭,但这种吹捧的话着实是说到了达达利亚的心坎里。 很少有人知道,公子离开自己的家乡至冬国时,曾向尘世七执政中的冰神,也就是至冬国的冰之女皇承诺,必然将璃月岩王帝君的神之心取回献上;而在写给家人的书信中,则以戏谑的口吻说过,要摘下几颗璃月的星星带给他的弟弟。 当高高在上的天权星凝光成为一个低贱的仆人,这种反差或许会叫人兴奋到颤抖吧? 公子微笑着拍了拍李林的肩膀,示意他退后。 “你们欠了一笔债。” 公子垂下眼睛,遮住眼睑下翻涌的漆黑颜色,“璃月有句话,叫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哼,我可从来没听过岩上茶室欠下过什么债。”守卫看着黑夜中涌动的人头,嘴上兀自强硬,内心却不由自主地产生了退却的想法,“不,不过我可以去问问老爷......” “不必了。” 公子伸出手,握住他们的头颅,轻轻用力,像捏爆两个西瓜一样将先前跋扈的守卫捏死。 达达利亚轻声说道:“我自己去找他,也是一样的。” “收拾一下,哦,对了,你跟我一起进去。” 公子擦了擦手,在推门进去之前似是又想起什么,一指李林。 愚人众的其他成员对李林报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虽然李林一开始违反军纪势必要关几天禁闭,但是却入了公子的眼,可以说是相当值得了。 “今天你干的不错,有些莽撞,但是也没有丢了至冬国的脸面。”行走在狭长黑暗的甬道里,公子呵呵笑着,“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的话,我叫科西切。”李林脸不红心不跳,再次把已经死的透透的老黑蛇拉出来鞭尸。 反正蒙着脸,带着兜帽和面具,公子要是看得出来我直接当他爹! “科西切,寇斯切......呵呵,有意思。”公子点点头,推开了面前闪动着暗淡灯光的门,“你在门外等着罢。” 达达利亚虽然让李林在外面呆着,但他也没关门,李师傅正好大大方方地看公子开无双。 岩上茶室的老板一开始硬,后来软,可惜公子达达利亚软硬不吃,自然是把岩上茶室的打手和老板一起细细地用水刀切做臊子,只剩下了一个用来充门面的瑟瑟发抖的招待小妹。 神之眼微微亮起,凭空出现清澈的水光,公子将手伸进去洗了洗,将桌上那个装饰精美古雅的匣子打开。 李林在边上踮脚伸头,看见公子从里面拿出一张闪烁着微光的百无禁忌箓。 “就这?” 手指捻动着那张黄纸,公子呵呵笑了两声:“当然就这......这可是一张从魔神战争时代流传下来的百无禁忌箓。” 公子将百无禁忌箓放进胸口的口袋里:“就算别的什么都没有,只要有这一张仙家符箓,就已经抵得上他们借过的所有债——” “至于他们的性命,就当做九出十三归的利息吧。” 公子起身,捏了捏自己的眼眶,在走出门时停下脚步,微微转头看向李林:“唉,瞧瞧你,问了这个问题,现在听见它的人可不止咱们两个。” “自己惹出来的事情,自己解决,做得利索些。”公子依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努了努下巴。 他完全没有走的意思。 李林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招待小妹,看着她煞白的脸色和满地血泊。 “阿贾克斯......” 依靠在门边的公子脸色骤变,这个名字被埋没在“达达利亚”之下,被潜藏在“公子”之下,是只有他的父亲才会喊出的名字。 “猜猜我是谁?” 短暂的震惊后,有剧烈的风暴从面前而来。 因为李林握紧了自己的左拳,旋转身体,向着公子的面孔递出一拳。 在他出拳的那一刻,有玫瑰色的烈火从虚空中涌出,伴随着隐约的雷鸣声,随后是紫金色的暮光,和钻破面具与兜帽,从前额萌生的白玉般鹿角,空气中山楂花的香气浓烈到令人窒息。 细碎的铁光宛若潮汐一般咆哮着,在李林的左臂上旋转,形成了漆黑的飓风。 在金属和烈光之间,细小的雷霆噼里啪啦地摩擦着,斡旋着,将一切力量统合在庞大的引力下。 那一瞬间,仿佛有洪流席卷的声音从虚空中迸发,撕裂了一切阻遏在前的事物,将力量毫无保留地砸向了眼前仓皇后退的公子! “哼,想逃?” 李林伸出右手,向着公子一抓。 金属技艺·熔金术其一·铁。 其效果为拉动金属。 将原本借助着脚下水流暴退的公子,扯向左拳轰出的风暴里! 李林一向不喜欢做选择题,如果有人要逼他做选择题,那他就只好把出题的人给殴打一顿。 ...... 等候在岩上茶室外的愚人众成员们有些百无聊赖,他们深知愚人众中公子达达利亚虽然只是名列末席,但倘若以纯粹战力论,能在愚人众十一位执行官中名列前茅。 就算他一个人进去,也能安然无恙地解决一切敌人,作为公子的直属下属,他们对公子的实力有绝对的自信。 他们嫉妒的仅仅是李林而已,又不用直接动手,还能在公子面前混个脸熟。 “也不知道那个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天啊,居然就那么被公子大人看上了。”一个身材健硕的愚人众说道。 “我倒觉得未必是好事。”拎着诱蛾灯模样灯盏的雷莹术士在边上嘀咕,“公子大人的要求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公子嗜好战斗,经常第一时间跑到各种凶险场地就为了和敌人比划比划,就算不用李林动手,可光是深入那些非人的区域,就够要人命的了。 一想到将来未知的命运,愚人众成员们也陷入了沉默。 就在沉默的夜色里,还是那个雷莹术士突然开口:“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作为凭借声音和光亮操纵飞萤的术士,她对声音非常地敏感。 “哪有,准是你听错了......”站在边上的愚人众摇头否认,可他的话却未能说完。 讨债人的声音被呼啸而来的风声淹没,岩上茶室的大门和承重墙在金属的洪流前土崩瓦解,一道被深蓝和漆黑二色包裹的身影,从洪流中仓皇落下。 属于执行官的服饰已经在风暴中变得褴褛,千锤百凿的肉体满是伤痕,像是被火焰灼烧;一道狰狞的伤口从锁骨蔓延至胸口,如同被斧刃劈斩;原本修长的双腿有一条诡异地弯曲着,好似被大轮碾过。 “不妙,不妙,不妙啊——”公子那隐忍着痛苦的愉悦声音响起,“嘿嘿,你们全部给我撤退!” 他狼狈地起身,兴奋地看向那道披着云霞从废墟中走出的身影。 “没想到,居然能和仙人一战!” 205 被你发现惹 李师傅撇嘴。 他现在满脑子就是想把公子一拳头按死,无奈等级差有点大。 公子达达利亚拥有与生俱来的战斗才情,又在深渊之中得授了深渊剑客亲传的屠戮之道,随后加入了愚人众,从而谒见了冰之女皇的玉座,受赐冰神的十一道权柄之一。 墨绿色桌面上,属于公子的卡牌周围流动着虚幻的水波,又转瞬间凝固如同漆黑的泥泞,水波和泥泞之间,公子达达利亚那抽象的面容宛如狰狞的恶鬼。 【对手:“公子”达达利亚】 【等阶:第四印记。】 【性相:刃、冬、心】 【达达利亚曾在深渊之中学到了“如何将事物终结”的技艺,这些技术被刻在了他的皮肤之上。他曾下至虚界,却又活着归来,然而直视虚界者,必被墨玉的灯盏灼伤。某位不会再爱人的存在,将自己的眼泪滴在他的双眼里,熄灭了他双目中的火。】 【小心他的眼睛。】 突如其来的响声惊醒了夜生活并不是很丰富的璃月人,他们纷纷点亮灯盏,推开窗户,打算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看见那道头生鹿角,身批云霞的人影时,璃月百姓瞬间宛如打了鸡血一般。 “媳妇快出来看仙人!” “老汉儿今天见到神仙了......” “好漂亮的仙子姐姐!” 绝大多数都是李林爱听的彩虹屁,只是其中间或夹杂着几句有些离谱的发言。 哗啦—— 岩上茶室的废墟被掀开,身处风暴眼中安然无恙的接待小妹钻了出来。 万户灯火照亮李林的侧脸,望向公子的黑眸中不带丝毫感情。 “仙人降魔,凡人勿扰。” “真有意思,居然这么快就把我打成了妖魔——”公子掌心血水淌下,混合着清水形成一根长矛,“明明今天下午,我们还同桌吃过饭呢,救苦救难的李真人!” “只是,璃月承担得起惹怒至冬国的后果吗?!” 公子愉悦地嘶声笑着,他环视着四周的璃月百姓们,满意地看着他们畏惧的移开视线。 可是在那一瞬间,却有高亢的鼓声从李林的周身响起。 不,与其说那是鼓声,不如说是和鼓点近似的心跳——那是宛如雷鸣般的动力核心。 熊熊火光从李林的拳头上升起,汹涌燃烧着。 紧接着,无数的钢铁摩擦声便从火焰中传来,狰狞具足的甲胄从虚空中浮现,将李林武装成三米六高的钢铁巨人,高耸的鹿角自金属的冠冕上探出,宛如长矛一般直指天空。 悲叹之枪与惊神之棍落入李林的左右双手中,仅仅是挥动,便掀起了足以扫平长街的风暴。 森冷的笑声从那威严的甲胄中响起。 “什么后果,是我对至冬国女皇始乱终弃,以至于生下你这不孝子的事吗?” 公子那愉悦的笑意僵硬在脸上。 ...... 此时,便是再怎么愚钝,彻夜守卫璃月的千岩军也已经意识到了异况。 嘹亮的号角声从四方而来,随后是兵器和甲胄之间相互摩擦的铿锵,最后是那震动天空的呼喝声。 “千岩牢固,重嶂不移,干城戎甲,靖妖闲邪!” 在最前方,正是手提三尺长剑,脸色微微发黑的玉衡星刻晴,在她的身后则是握着长弓,神情严肃的甘雨。 刻晴是刚睡下就被噪音炸醒,甘雨是压根没睡。 毕竟人和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甘雨曾经在极度亢奋的情况下一周没睡,要是换成刻晴,可能两天就猝死了。 可就在那一瞬间,宛如潮汐一般的澎湃巨响再度传来,黑色的风暴呼啸着从吃虎岩的中心,冲向了平静的海面。 在风暴的最前端,是一道宛如破布娃娃般的人影。 在众目睽睽之下,仙人冠带鹿角冠冕,身披威严具足的甲胄,一拳将那先前还在大放厥词的愚人众小儿直接轰飞! 公子的双臂缠绕着流水和雷电,勉强抵抗着风暴的撕扯,却被一次又一次的加速推动着向后退去。 眼前那道漆黑的风暴愈为庞大,伴随着位居于风暴眼中的李林一次又一次地出拳,早已加速至可怖的境地,风暴宛如一道接天连地的墙垣一般,逼迫得公子只能仓皇退到海面上。 雷电和流水再度溃散,公子的唇角溢出鲜血,他踉跄着再度后退,半跪在水面上,看着那道轰出风暴的威严身影。 他想起了曾在深渊中,惊鸿一瞥的狰狞鬼神。 他们早已离开了璃月的城区,来到了广阔的海面上。 先前试图绑架璃月百姓,令仙人投鼠忌器的想法直接落空。 “可恶,可恶——居然不给我丝毫回气的机会,这就是璃月的仙人吗?居然能用庞大的力量,令我无法做出一次还击!” 公子仰起头,嘶声咆哮着,他的面庞沾满鲜血,却依旧在癫狂地笑着。 “但是我一向所求的,不正是这般死生之间的战斗吗?!” 腰间悬挂的邪眼骤然放射出深紫色的不祥光芒,与他的神之眼一道交相呼应。 “来,为我着甲!” 深紫和漆黑二色缠绕在他的身躯上,莫大的伟力从他的骨髓深处喷薄而出,强行压制着身躯上那些难以抹去的伤口,将他们缝合起来,遮掩过去,覆盖而过......最后将星空和大海般色彩的斗篷披在肩上。 仿佛沾染着鲜血的独眼铁面覆盖在公子的面部,不详的血红和纯粹的白色流苏缠绕在他的脖颈上,与其形成对比的则是下半身的深暗,令他就像是从深渊中走出的梦魇。 仅仅只是存在,四周的水面便无形地下凹,空气也在争先恐后的逃离,似乎以他为中心,有什么不可测量的恐怖事物正在出现。 那正是他在深渊中得授的屠戮之道,以深渊和虚界的力量,强行改变了他的命运,将一切纷争收束的伟力具现为甲胄。 其名为:魔王武装! 往日当公子展露出这一铁血无情之相时,总是会令战局摧枯拉朽地结束,只是他从没想过,这一次居然沦落到要他召唤魔王武装来保命。 这种强烈的反差感,令公子的内心痛苦的同时,也感到无比的愉悦,他的骨血似乎都在嚎叫,发出嘹亮的战吼。 风暴砸落,将他的战吼掐灭在喉咙里。 不会真的有人以为变身开二段就能扭转战局吧? 众所周知,李林从来不给敌人变身时说骚话的时间。 三米六的金属巨人呼啸着在水面上踏步,以超乎公子想象的速度,一拳砸在他的腰间。 然而公子却没有再度倒飞而出,那缠绕在李林拳头上的莫名力量,依旧在拉动着他的全身,令他结结实实地吃下了李林的每一拳。 魔王武装让他的血条更长,防御更高,自然也成为了更好的沙包。 “力量虽然触及了纷争的核心,却未能将其理解,秘传都写在了你的皮肤上,却无法将它发挥!” “软弱的斗志,就连元素爆发都他妈的无法随心如意释放——你已经再没有活在这个世上的权利,垃圾!” “磁场转动,九十九万匹,歌蕾蒂娅爆破拳!” 李林每递出一拳,他那垃圾话便通过金属振动,源源不断地输入公子的耳边。 身体上的疼痛还是其次,关键是糟心。 “磁场转动,九十九万匹,斯卡蒂霸拳!” 公子竭力招架着李林的拳头,虽然一开始还能够无视李师傅的垃圾话,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却悚然发现自己的心脏居然越跳越快。 转瞬之间,左胸中的心脏跳动声便宛若雷鸣一般,推动着他的全身血液宛如沸腾,剧烈的心跳声在他的耳畔响起。 咚,咚咚! 一个不慎,公子便被李林再度轰中一拳。 当他抬起头时,只看见了那森冷铁面下的嘲弄眼神。 “坏了,被你发现惹。” 206 公子之死 李林伸出手掌,一巴掌甩在公子脸上,一记势大力沉的大逼斗把达达利亚打的昏头转向。 “宝具·辩才天五弦琵琶!” 公子刚要借力飞出,又再次被狞笑着的李林用金属技艺扯回来。 “你已经无路可逃噜,快乐天·胎藏界曼荼罗!” 此时璃月港的百姓已经被匆匆赶来的千岩军即刻疏散,住在海边的居民们更是按部就班井然有序地退至绯云坡,乃至更靠后的天衡山上。 李林轰出的风暴已然引发了海面的连锁反应,停泊在海面港口中的大船早已在波涛的打击中支离破碎,海潮涌动着冲上长堤大坝,浊流咆哮着盖过昔时的镇海仙鹤铜雕。 潜藏在璃月港坊间的诸多能人异士,也纷纷跳出来想要展露一下存在感,却被专门维持秩序的朱老板赶了回去。 “去去去去,仙人降魔呢,别上去添乱哈。” 在临时搭起的防线上,刻晴正在指挥千岩军:“归终机上膛,没有我的命令所有人不得射击——我们只有一次机会,要彻底将公子钉死!” “明白!” 沿着最高的大堤,一台又一台被装饰成展翅欲飞仙鹤的弩机准心,已经对准了海面上被李林按着脑门打的公子身影。 作为昔年尘王魔神设计,留云借风真君亲手制作,用于保卫璃月国土的国防重器,璃月七星怎么可能会轻易将其放弃? 只是作为这场战斗的观众,哪怕是刻晴自己也觉得,李林看上去更像是反派。 海面上,公子的脖子又被李林一拳轰中,如果不是魔王武装的流苏卸掉了一部分力,公子的脖子估计已经粉碎性骨折了。 然而最令公子感到危机的,还是李林不知何时种下的暗手——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血液奔流声愈发滂湃,李林的每一次挥拳,都像是将他变成一面大鼓,而他的拳头,就像是在敲击鼓面的大锤! 咚,咚咚! 一种无来由的欢快感从公子的内心深处涌出,攫住了他的五脏六腑,魔王武装的铁面下,达达利亚已经被血污覆盖的面孔却在止不住地上扬嘴角,露出大的夸张的笑容。 对战斗和死亡的愉悦已经和这种无名的欢乐混同在了一起。 公子大口大口地吐出血,然而那些猩红的血液在吐出后,竟然还像是活物一样顺着他的呼吸道逆行,令他几近窒息。 还有一分钟,他非常确信,自己最多只有一分钟的时间。 就算李林不把他活活打死,他也会因为心脏炸裂和血液沸腾而死。 这种闻所未闻的诡异手段,要比深渊里的那些存在更加不讲道理,也更加的直接。 下一瞬间,公子完全放弃了防御,任凭自己被李林连续击打,不管不顾地招来流水和雷霆,捅向李林的胸口。 只要命中了一次,达达利亚就能够通过深渊中学到的那些技艺,连续不断地展开回击,至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面倒地被压着打。 五十二秒。 流水和雷霆凝聚成的矛尖即将刺中李林的胸口,公子的双眼中骤然闪过一抹血色,全身滚烫的血液开始逆流向大脑,源于心脏深处的雷声隆隆而来,令他的双耳之中充斥着风暴呼啸的声音。 在他模糊的视线中,看见自己的双臂居然不受控制地向两边打开。 金属并非只是存在于表面,也存在于人体之中,这些微量元素同样被纳入了金属领域的范畴内! 公子的身体早就被外景之道渗透成了筛子,双角斧的力量也在无时不刻地洞开着他的魔王武装,现在就连金属技艺也能顺着那些疮孔开始生效了。 汇聚了流水和雷霆的长枪直刺天空,将汇聚而来的阴云洞穿,随后在无人的高空中炸开,宛如一道绚烂的烟花。 四十秒。 “极恶法——” 仿制于神之眼的邪眼已经催动至几近自毁,源于冰之女皇的力量维系着它的形体,公子将邪眼的力量全数灌注进了神之眼中,以期强行将李林推开,或是同归于尽。 “应时允行!” 山楂花的香气霎时浓烈,李林的面目在瞬间亮起的金紫色暮光中变得模糊,唯有那对直冲天空的鹿角,像是矛尖也像是斧刃一样,逐渐由纯白转为奇诡的深紫色。 那一线深紫色自虚空中向下蔓延,随着它的延伸,数百道宛若针刺的伤口从魔王武装上崩裂,随后连成一片。 原本藏匿在公子内心深处的反击念头被一分为二。 他被开启了。 空间被切开,甲胄被切开,身躯被切开,思想被切开,然而就算是自己即将四分五裂,公子的内心却依旧觉得......欢乐。 书写在皮肤上的“纷争”被撕扯殆尽,随后是坚韧的肌肉和刚硬的骨骼,最后,那颗已经濒临爆裂的心脏暴露在空气中,犹然在欢快地跳动。 在那一瞬间,公子达达利亚的内心并没有想起对至冬国女皇的愧疚,也没有对于自己亲人的歉意,他想起了自己的老师。 那位行走在深渊中,高居于宇宙至暗之座上的神秘剑客,其名为丝柯克。 他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初见丝柯克时,她对自己的教诲。 不可骄傲,亦不可留手。 正是如此,倘若他在一开始便开出魔王武装......不,世上没有如果。 直到一个埋藏在心底的念头骤然开始膨胀,顷刻之间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令他不由自主地喊出了一句话。 “师傅,救我!” 沧海震荡。 原本掀起滔天巨浪的大海瞬间平静下去,无数的潮汐在同时齐齐归于寂静。 无数水珠诡异地悬浮在空中,每一颗都倒映出来自于星空的原暗色彩,它们旋转着,宛若宇宙中的星河。 一只仿佛汇聚了无数色彩的纤细手掌凭空出现,只是一次直视,就让无数驻守在璃月港堤坝上的千岩军陷入难以自制的疯狂,他们的双目中透出绚烂的光,当光熄灭时,原本是双目的地方只剩下两个漆黑熔融的空洞。 那只手握住了公子的后领,将要将他拖向无底的渊暗中。 被开膛破肚却还未死去的公子在大口大口呕出鲜血,可他依然在肆意地笑着,哪怕等着他的将会是非人的命运。 是的,他还没有死,而杀不死他的,谅必使他更加强大。 李林伸手在裤裆里掏了掏,向着他丢出了一个小巧的事物。 那是一颗像是由金属铸成,构造精巧而又玲珑的天球,又像是用来航海时指引方向的罗盘。 【古旧铸物】 【三级铸相奇物】 【特性:变换。此物的中心永远燃烧,此物的刻度旋转不休,此物的成就不可估量,此物的罗盘指向某人。将这件奇物的罗盘指针对准刻度,你将能呼唤炽热者,天工·年自漫宿中来到你的身边!】 【特性:无距。天车轮转之时,有六百群星随行,辉光无远弗届。将这件奇物的罗盘指针对准刻度,能够跨越世界的门扉,将年短暂地召唤到你身边,或将你召唤到她的身边!】 【特性:玉成。此物可成就某事,亦可被某事成就。将这件奇物的罗盘指针对准刻度,必定能够完成一件你所指定的事,剩余次数三次!】 【特性:鼎革。此物变革一切。以其为中心,所有的事物都会或快或慢地被其逐渐改变,或是变更形态,或是重铸内里,随着时间的推移,变革的范围也会增加。】 以那颗金属铁球为中心,金属的澎湃和呼啸声骤然而起! 海潮向着那颗古旧铸物旋转,水珠也随之失却了运行的轨迹,万事万象都在随着它的运转而歪曲! “走!快走!” 侥幸逃过第一次冲击的刻晴连忙下令,让所有千岩军立刻撤退。 这已经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插手的战争了。 炽热的海水越过三重堤坝,只是余波,就将触及的一切事物性质变换、重组为金属。 在公子瞪大的眼瞳中,数以万吨,亿吨的海水凭空而起,凝聚成一只威严具足,鳞甲狰狞的手臂。 在那庞大手掌之中,一把几乎触及远处孤云阁的巨剑被锻打而出。 轻轻挥动,便将重重的云层切开。 “啊啊!多么壮丽的死亡啊——” 巨剑挥落,毫无阻碍地从那只纤细的手掌中一斩而过。 片刻的停顿后,那只仿佛汇聚了无数颜色的手掌消失不见,重新溃散成无数的水珠,随后被巨剑蒸发殆尽。 李林一把抓住公子的身躯,将他塞进自己的墨绿色桌面里。 是夜。 至冬国愚人众第十一执行官·公子达达利亚,战死于璃月近海。 我寄愁心与明月 值此五一不放假的小长假,我得向各位请两天假,一方面是为了补一下作业,第二是攒一下存稿,最后是玩新游戏,他妈的觅长生可太好玩了,把鬼谷八荒这逼玩意干的稀碎。 顺便向大家分享一下一首古埃及诗歌,藉此祝大家生活快乐! 有末药,洒在头上;有丝麻,穿在身上;有金银,戴在手上。 智者及时行乐,愚者愁眉苦脸。 爱吃的,吃点;爱穿的,穿点;爱用的,用点。 207 二次元都是这样的 “你好,谢谢,小笼包,再见。” 李林在见到来人后,迅速交掉技能,试图闪现回去关门,就好像见光死想要缩回壳里的寄居蟹。 “喂!” 某个紫色猫猫头双马尾急着伸出腿卡住李林的门,在门缝外痛击门板:“你有本事干好事,怎没本事开门啊!” “第一,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荨。”李林瞪着死鱼眼,“第二,绝不漏判一件坏事。” 刻晴听不明白李林在玩什么梗,所以两人就陷入了大眼瞪小眼的死局。 “我超,岩王帝君!”李林突然瞪大眼睛看向刻晴身后不远处。 “嗯?在哪?”表面上驳斥帝君想要走人治道路,实际上暗地里是帝君厨的刻晴立刻转过头去,在看见空空如也的街道时才发现自己被骗了。 “这个混蛋仙人......” 晴空一声雷鸣。 李林抬头,看见自己小院上空突然多了一道紫色的楔状物体,顷刻间,那道楔状物体开始大放光明,深紫色的雷霆从表面炸开、膨胀,形成一道人影。 铮。 雷楔消失不见,刻晴抽出腰间长剑从空中轻盈落地,挽了一个剑花后收剑入鞘。 “屁斜剑法!”李林说道,“你早说你要用这招,我不就放你进来了吗?” “总觉得你在想一些违反公序良俗的东西。”刻晴甩了甩双马尾,一歪头,对李林露出一个明快的微笑,“这一周时间,你知道外面的璃月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林宛如泄了气的娃娃般瘫在长椅上:“至冬国和璃月产生了外交纠纷,但是在凝光阿姨的操盘下,外交胜利的璃月反而声望大盛,原本还在观望的世家们纷纷倒向璃月,就连蒙德也派出了使节代表团......” 这让本来打算卖个关子的刻晴有些失望:“你都从哪里知道这些消息的?” “仙人,璃月七星,某个一肚子话本的游侠儿少年,想要解决纯阳血统结果遇到了他修仙小姨的方士......你是最晚的那个。” “烟绯,凝光,行秋,还有重云和......申鹤?”刻晴有些难以置信,“所以申鹤和重云是亲戚关系?可她不是——” 作为管理总务司,最为实干的璃月七星,她当然查过申鹤的背景,知道她曾出身于一个业已废弃的小村庄。 申鹤的父亲昔年为了救回自己的妻子,想要将女儿献祭给魔神残骸,好在申鹤的命格让她撑到了留云借风真君的到来。 “当然不是。”李林随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嘴里碎碎念道,“远房亲戚嘛,你看他们头发颜色都差不多。” 刻晴很想吐槽头发颜色差不多是怎么看出亲戚关系的,不过想到自己的紫毛,也悻悻然地瘪了下去。 “对了!”绞尽脑汁的刻晴突然想出一件还算新鲜的事情,“你知道现在关于你的戏剧已经上演了吗?” 这个李林还真不知道。 要是知道他绝对会去收版权费。 不过现在去收还算来得及。 李林双眼微微眯起:“所以是谁搞的?” 刻晴饶有兴致地说道:“当然是和裕茶馆的云老板啦,《真人降魔》和《天君判恶》可是现在最火的两折戏呢。” 前者讲的是李林在璃月海面上一套王八拳锤死公子的故事,后者讲述的是他之前在璃月港门口牌坊前罚恶,为无辜者昭雪沉冤的故事。 平日里《天君判恶》的受众更火一些,毕竟戏剧中的两位反派主角就跪在牌坊左右求死不能,听的上瘾了还能过去吐口唾沫。 不过时值至冬国和蒙德城派出使节访问璃月,璃月七星则是将侧重放在了《真人降魔》这折戏上,大有将它推出璃月国门走向全提瓦特的趋势,毕竟这种得扬国威的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的。 这段时间,每天晚上云堇都会在停泊在璃月港口的那艘大船上演出。 刻晴在那边絮絮叨叨地说话,李林的思绪却逐渐放空,眼神开始飘向刻晴那双包裹着黑丝的长腿。 “你在干什么?” 李林的目光不加掩饰,刻晴又不是傻子,脸颊微微变红。 “我在想你是不是还有个祖宗在不卜庐。”李林一心二用,一边想要伸手去摸一摸,一边说着正经的话,“你用的是云来剑法,不卜庐那个小僵尸是古时的云来剑法,按照发色遗传定律,你们多半有点关系。” 为了佐证自己的说法,李林末了还补充一句:“二次元都是这样的。” 刻晴大受震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看着李林宛如顽童般伸手扯起一截丝袜,又将其如弹簧般放开。 “可是剑法这种东西又能说明什么......”刻晴一巴掌拍掉李林的手,白了他一眼,骤然听闻自己可能多出一个祖宗,她只感觉满头烦懑。 “还有,僵尸?” 这种只会出现在小说话本,或是说书人传奇故事里的反面角色怎么会公然出现在璃月港,还是不卜庐?难道那些求药的病人们,对此都不会产生疑问吗? “可能是因为她经常锻炼,又注重养生之道的原因吧。” “对于一个年幼又好看的幼女,又有谁会起疑心呢?”李林对刻晴这种想当然的做法嗤之以鼻,“众所周知,僵尸,吸血鬼,精灵这种角色都是祖传的肉便......” 刻晴制止了李林越来越离谱的发言。 “总之我会去看看,希望......”刻晴匆匆告辞,离开了李林的小院。 李林走过去顺手拴上门,转头看向自己的墨绿色面板。 墨绿色面板上,原本的“对手:公子”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数张颜色不同种类也不同的卡牌。 公子战死的后果,使原本缠绕在他身上的纷争与角争之宿命开始解放,它们的首要目标就是曾作为寄居之物的躯壳。 【你发现了一种欲望。】 【欲望:角争】 【如风渴求撕扯树叶,如雪渴求熄灭炉火,如水渴求拥抱陆地,我愈来愈能察觉事物之间所存在的纷争,如同落在细绒上的火星。】 【若你选择了这一欲望,你须得为自己寻找到一位敌手。】 【有几位司辰或许会对此表示赞许,但庇佑你的双角斧并不乐于见到对立双刃的出现。】 208 爆金币 公子没有找到自己的大敌,或者说,他还缺少一位大敌。 对立双刃唯有在大敌存活时才能确立,一旦确立,他们会进行持续至永恒的长久厮杀,直到有一方死亡,另一方也会随之终结。 这是一种宛如士兵般戒律严苛的生活,其模仿的行为正是源于狮子匠和上校,这两位源头上的刃相司辰。 不过就李林看来,公子的性格明显更偏向于裂分之狼。 当然他对角争和纷争的理解也并不深入透彻——那只是他在深入深渊时,他的老师,那位丝柯克用剑留在他皮肤上的教诲。 有些教导本身只能书写在他的皮肤上。 得益于此,他成为了行走的纷争源头,当他走过尘世,猫狗会因为争夺食物而互相吠叫,男人和女人会因为某事而争吵,甚至就连流水也会和礁石抗争,树叶和风做着斗争。 公子达达利亚就是一颗火苗,他诱发了那些纷争。 李林的胜利,是因为他全程没有给过公子任何反击的机会,来自双角斧的秘传无时不刻都在洞开着公子的身躯,轰雷王的力量则在撕扯着他的皮肤,而燧石的火焰则将他烧灼至满身疮痍。 应时允行之神的权柄,将公子所有的反击思想都一分为二,而渗透到身体内部的心脏雷鸣,则是确保他死亡的另一道保险。 从不讲武德的偷袭,到召唤出年补刀,自始至终公子就只进行了一次不算成功的反击,那就是召唤出“魔王武装”。 而就算他召来了象征纷争和角争具现化的魔王武装,那也是李林的刻意放任,否则公子连这点余裕都不会有。 除去这份有点抽象的欲望外,还有爆出的魔王武装三件套。 其一是一顶长相狰狞,表面殷哑无光,却在边缘生长出狭长独角的异形冠冕。 【魔王武装·吞天鲸角】 【二阶刃相奇物】 【描述:某只巡弋漆黑夜空的鲸之遗骨,时至如今,它卷动七海的气魄依然令人触之湿润。】 第二件则是一把介乎短枪和长剑之间的武器,哪怕从它的主人身边离开,它的表面依旧密布着氤氲的水汽,当李林触摸它时,一阵悲愤的潮汐呼啸声在耳畔响起。 “怨!” 李林脸色一黑,一巴掌将它扔回墨绿色桌面:“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吗!” 并暗暗下决心把它扔到粪坑里。 武器不会说话,否则它一定会鄙视这个能和一件武器赌气的家伙。 【魔王武装·魔王之刃】 【二阶刃相奇物】 【当阿贾克斯抵达无穷的至暗之地时,藉着墨玉灯的寒冷光亮,他目睹了不属于世界的漆黑。被这柄武器划伤的事物,都将在梦中触及那盏墨玉灯。此剑的锋刃依然锐利。】 最后一件套装是长得很像肛拭子的挂坠,李林恶意揣测公子是不是把他塞在了腚眼子里。 但事实上,这是只有在争斗时才会具现出来的精魄,用密教世界的术语来说,这就是实质化的影响。 现在这份影响同样以奇物的形式出现在了桌面上,作为补齐魔王武装的最后一片拼图。 【魔王武装·武炼孤魂】 【二阶刃相奇物】 【命运随之歪曲,风暴因此而起,他永处于斗争的旋涡中心。】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从公子的记忆,皮肤上残留读取的刃相秘传,这些秘传让李林花费了一整周的时间去消化。 相较于其他性相的秘传,刃要更加直观的多,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肌肉记忆和身体本能,在经过千次万次的繁复锻炼后,沉淀到灵魂的深处,令灵性本身也产生了质变。 这种质变不分先后,或是由灵性延伸至肉体,亦或是从肉体蔓延到灵魂。 公子那超乎常人的战斗天赋,现在有一部分已经成为了李林的资粮。 【诸武精通】 【一系列超乎想象的技艺,有关争斗、厮杀和确保终结的技巧。武器是肉体的延伸,灵魂是武器的末端,倘若我要将自己锻打成一件武器,那我该于何处落锤?】 【摧折你的敌手,冶炼你的躯壳。】 这是经由秘传锻炼的技巧,与其说将它定位为无形之术,不如将其归累到“无敌体魄”、“完美体魄”一类的本身天赋上。 李林不是个能坐得住的人,确切地说,刚才刻晴的造访已经让他一周多没出去的心开始躁动了。 嘎吱—— 门悄悄打开,李林悄悄从门中探出头来,悄悄向着两侧看去。 这一句话里有三个悄悄,可以看出李林有多么刺客信条了。 令他失望的是,没有人在外面迎接他。 毕竟知道李林就是洞明离火天君、救苦救难真人正体的人,委实也就那几个,有谁会相信一个看上去像神经病的人,居然是璃月港最近声名鹊起的仙人呢? 对自己的这种待遇,李林气极反笑。 看着长街上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因为外国友人到来追求仪容仪表的璃月,李林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 玉京台,月海亭。 “怎么样,那位仙人还待在自己家里?” 悬挂着苍松白鹿图和帝君镇海图的大厅内,一张通体由白玉斫成的长桌摆放在正中,作为东道主的璃月位居正中,而蒙德和至冬国的使节则分列左右。 刻晴在门外等候了一段时间,直到会议告一段落才进来,于凝光边上落座。 她一坐下,凝光便侧过头来问道。 “我刚从他家过来。”刻晴回答。 虽然李林现在的所作所为,在长远的角度上看都是对璃月有益的行为,但是他的行为方式太过吊诡,作为统治阶级,维稳是首要需求。 更重要的是,李林仙人的身份让璃月七星无计可施,只能派人不时上门拜访,时刻监察李林动向。 刻晴朝着两边抬了抬下巴:“这几位是谁?” “呵呵。”凝光戴着珐琅质指甲套的手掌在靠背椅的扶手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声音,“左边是蒙德的使节团,他们的大团长处于远征,副团长,也就是那位古恩希尔德家族的长女无瑕离开,所以他们派出的是一位浪花骑士、一位侦查骑士、一位火花骑士,还有一个西风骑士团首席炼金术师。” 刻晴顺着凝光的眼光看过去,看见左侧的蒙德席位上,坐着一位留着浅色短发,佩戴着劳伦斯家族冰印家徽的女性骑士。 这位浪花骑士人如其名,全身上下的打扮都是浅色和蓝色调,散发着一种清冷的气质。 在她身边,是一位开朗活泼的少女骑士,与浪花骑士相反,这位少女骑士的贴身皮甲是鲜艳的红色,而长筒靴则是无瑕的白色,给人以视觉上的冲击。 “璃月人?”刻晴疑惑地挑眉,“这位蒙德的侦查骑士......” “她叫安柏,如果情报没有出错,她的祖父曾是璃月小有名气的佣兵领袖;至于这位浪花骑士,则是来自于没落的劳伦斯家族,呵呵,贵胄的血脉也抵不过时间的冲刷。” 凝光不带恶意地笑了笑,话语中带上了几分揶揄。 “那火花骑士呢?” “这个嘛......”凝光表情有些玩味,目光却投向了右侧的至冬国席位,落在那个身披黑白相间丧服,以面纱和假面覆盖自己一半面容的成熟女性身上,“我们先不提火花骑士去哪里了,现在我们的重点目标可是这位——” “从至冬国而来,扬言要让璃月付出代价的愚人众第八席执行官,女士。” 209 李林和年小姐的糖 李林立志给璃月七星搞点事情的雄心壮志没能持续多久。 确切地说,不到两分钟。 他在路边小摊看见了有卖糖画的师傅,于是把自己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走过去排队。 前面排队的有几个小孩,多数则是替孩子排队的老头老太太,李林排在最后一个。 李林眼中掠过一抹狠辣。 想到这里他躬下身子对前面的小孩说道:“你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哥哥姐姐叔叔伯伯去哪里了?” 小男孩瞪大眼睛不知道回答哪个好? “不知道吧?”李林叹了口气,“我刚刚从码头过来看见你爷爷掉海里了,快去救他吧。” “可我爷爷早就死了......”小男孩震惊地回答。 “那就是你爸爸掉海里了。”李林不耐烦地把小男孩往码头方向推,“总之我帮你在这里占着位置,你先去救你爹,年轻人不要做没有米线的原批。” 队伍减一。 下一个是一位有些上年纪的老太太,李林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露出和蔼笑容:“这位老姐姐,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我想和你谈一谈我们的信仰和救主,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李真人......” “啊,你说啥咧?”老太太口音有点重,“俺是从轻策庄来卖菜滴,啥李真人,是神仙吗?” “对对对,是神仙,是神仙。”没等李林开始忽悠,边上排队的几个老头老太太也附和着点头,看样子要比李林自己更加狂热。 他们拿着小本子讲述李林自己都不知道的神异之处,例如安排姻缘、滋阴壮阳、送子送福之类的玩意儿,不一会儿便忽悠成功,拉着那个从轻策庄来的老太太一起离开去上香。 哗啦啦地,李林面前的队伍少了一大半。 留在队伍里的人只剩下了三四个。 李林犹觉不够,来到前面那人的背后,拍了拍他的肩,在那人回过头时压低声音说道: “我是总务司前来检查食品安全的调查员,璃月公民们,我们现在正在举行随机抽样,请你们立刻去总务司配合进行问卷调查。” 这些官方措辞只是为了取信于人,重点在于接下来这句。 “每个完成问卷调查的璃月公民将可以凭借身份证明,得到三百摩拉的补助,以及十个鸡蛋的赠品。” 一瞬间,挡在李林面前的最后几个人也在鸡蛋的诱惑下离开了行列,匆匆前往总务司。 “做完啦。”面前卖糖画的老头子用手里的金属签子,在洁白石板上的仙鹤瞳孔中点下一点,随后将竹签按在上面,“做完了......额,人呢?” 怎么一抬头,自己前面只有两个人了? 贪嘴的孩子接过糖画仙鹤跑开,李林快步来到糖画老头前面:“帮我画个东西。” “你......嗨,你要画什么?” 糖画老头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客人跑光了多半和眼前的李师傅脱不开关系,但能留一个是一个。 李林一番指手画脚,糖画老头大致明白李林的意图了。 【天工·年:“你在干什么?”】 李林没回答她,看着糖画老头手中逐渐成型的造型,待完全阴干后献宝般举起在空中:“看!” 那赫然是一个安静站立的年小姐。 【天工·年:“这东西......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糖。”】 “没错。”李林得意洋洋把糖画凑到嘴边,张口把年的脑袋咬下来。 【天工·年:“你妈?”】 “哈哈哈哈哈哈!”李林瞪着死鱼眼大快朵颐,恶狠狠地回道,“我妈早死了,你妈呢?” 【天工·年:“谢谢,我巴不得她死。”】 “嘿嘿嘿。” 一时间达成共识的李林和年同时发出了快活的笑声,璃月街头走过的行人们无不侧目看来,无形中让开几步路。 此时一个欢快的红色小矮子进入了李林的视线中。 戴着装饰有幸运四叶草的红色帽子,背着黑色小书包,带着毛茸茸嘟嘟可吊坠的精灵族小女孩跑得飞快,一会儿在卖风筝的摊位前停留,一会儿又趴在售卖宝石和首饰的柜台前眼睛发亮,在人群中,就像是一个活泼的小太阳。 在看见李林手中还没吃完的糖画时,一身红色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歪着脑袋看着李林。 “可莉?” 李林试探着问道。 “唔?”可莉的长耳朵抖动了一下,蹦蹦跳跳地来到李林前面,睁大眼睛抬头看李师傅,“你认识可莉吗,可是可莉才第一次来这儿哦?” “因为我就是嘟嘟可之王!”李林睁着眼睛说瞎话。 “嘟嘟可之王——”可莉张大嘴,转身看了看边上的嘟嘟可挂坠,“可是你长得一点也不像嘟嘟可啊。” “因为嘟嘟可长大了,可以变成别的样子。”李林丝毫不因为骗一个小女孩感到羞愧。 “真的吗真的吗?”可莉跳了跳,额头上那撮白色的呆毛也晃动着,“那可莉的嘟嘟可,是不是也能变成别的样子?” “是的。”李林章口就莱,“嘟嘟可们代表真实、勇敢、纯真,它们因爱而生,不过当嘟嘟可吃其他食物时,会长出胡子。” “胡子?” “真是个不错的故事。”突然有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可莉的背后响起,让人联想到白垩和冰雪。 “啊,阿贝多哥哥!”可莉转过头扑进身后青年的怀里,给了他一个拥抱。 “在边上逛逛吧,千万别乱跑了,可莉。”阿贝多微笑着摸了摸可莉的脑袋,看着精力总是过分充沛的小太阳跑到糖画摊上排队。 “怎么称呼——炼金之道上的学者,还是璃月的仙人,亦或是践行赤化之理的贤者呢?” 阿贝多向着李林微微鞠躬,露出一个略带疯狂的笑意,随着他的躬身,胸口明黄色的星形十字有些闪亮。 “叫我嘟嘟可之王。”李林瞪着死鱼眼说道。 阿贝多脸上的笑容一滞。 “好吧,嘟嘟可......” “是嘟嘟可之王。”李林不厌其烦重申道。 他对此丝毫不感到羞耻,反而乐此不疲。 “那么,嘟嘟可之王,我们可以聊些别的。”阿贝多重新恢复了先前那副温和又冷静的模样,他伸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比如,对于炼金术的交流?” “毕竟,这个世界的白垩之术,和你们那个世界的赤成之法,或许也有所不同。” 210 智商上线!智商下线! 五百年前,大陆曾被从古国坎瑞亚喷涌而出的漆黑灾厄所淹没。 彼时尘世七执政齐聚坎瑞亚,为古国降下从天而降的惩戒。 而在那一场战争中,须弥的上一代草神死去了——须弥国至今任有一半的土地处在沙化之中,新任的草神小吉祥草王,并未能完全执掌上一代草神的权能,至此智慧和愚行开始密不可分。 除此之外,稻妻双生执政中的雷电真,也在灾厄中死去,只留下她的妹妹雷电影继任执政。 这场出自坎瑞亚首席炼金术师,大贤者“黄金”莱茵多特之手的报复,在全提瓦特肆虐不休。 在蒙德,灾厄从龙脊雪山中出现。 西风骑士团的副团长幼狼鲁斯坦于雪山战死,漆黑的魔龙杜林展开双翼投下的影子遮住了他无神的双眼,直到魔龙杜林自己,也在风神唤来的千风诗篇中被束缚,被东风之龙特瓦林杀死。 但即便如此,魔龙杜林的毒血也渗入了特瓦林的身躯中,令他在至大的痛苦和折磨中沉睡。 在璃月,灾厄从层岩巨渊中涌出。 千岩军的士卒们向着岩王帝君敬最后一碗酒,随后与背生四臂的夜叉一道冲向层岩巨渊,死战不退,直到夜叉唤来的雷霆消散为云间的清风,直到千岩军手中的长枪锋芒不再,那看似无休无止的漆黑灾厄,终究未能冲出璃月的地表。 在稻妻,灾厄从暗之外海中而来。 鸣神大社的宫司狐斋宫死在无穷无尽的黑眚下,她将自己的思念注入了大地,而随她一道出征的妖王百鬼们也随之战死,雷电真死前的种子在天理的四面相之一,伊斯塔露的力量下成长。 一念则千劫尽,藉由伊斯塔露的力量,神樱树扎根地脉,形成了覆盖稻妻全境的网络。 而在这场灾厄中,魔龙杜林是属于“腐殖层”的怪物,即黑土。 与其相对,层次更加高妙的,乃是由莱茵多特亲手制作的人造人阿贝多,其等阶为“白垩”,即无垢之土。 “黑土与白垩,宇宙与地层,无垢之土创生原初之人。” 仅仅是源于腐殖层的灾厄,都已经足以让西风骑士团和千岩军的人才断代,稻妻的妖怪几乎绝种。 在那场战争后,西风骑士团再无能够同时操使长枪和大剑的英豪,千岩军也没有扛起山岳般沉重长枪一往无前的能人,至于雷电影这个憨憨的稻妻群岛,漆黑的余毒更是深入到了地脉内,如果没有某个金毛傻子帮他们去干活,迟早稻妻会被自己炸上天。 腐殖层的杜林虽然算得上珍贵,但和臻至白垩层的无垢之人相比也不值一提。 少数知道阿贝多身份的人或许会因他有失控的风险而畏惧,但深知炼金之术的李林不这么认为。 他得到了一个世界中对炼金之道最为成就者的真传,又曾见证过炽热者的铸造,还身负失落司辰的火种,自然知道在这条道路上的存在一旦向上,便不会退转。 “黑土之术也分为层级,淋溶层,腐殖层,以及白垩。”阿贝多和李林站在璃月人来人往的大街中心,周围的人们从他们身边经过,浑然不觉这两人谈论的乃是触及世界本质的学识。 “白垩已经脱离了黑化的层级,倘若我要将黑土转为白垩,须得砸碎石块,杀死黑铁,溶解泥土。”李林背负双手,眼瞳中闪动着纯粹的理性,那些盘桓在脑中的噪声暂时远去,对于他而言这种状态短暂又宝贵,“黑土与白垩并非无法共同,你的老师和创造者莱茵多特所研习的正是这条道路。” “对,但我和师傅的课题并不相同。”阿贝多欣喜地颔首,“我们缺乏了由白垩到赤成的关键要素,也没有自赤成转为黄金的道途,在这个世界炼金学是家喻户晓的显学,但是它缺失,就像被人挖掉了一块。” “错了。”李林摇了摇手指,“办不到的。” “你们的炼金术不仅少了最重要的后半部分,还把次序颠倒了。”李林看着阿贝多陷入深思,娓娓道来,“赤成如何能排在黄金之下?” 无论如何,贤者之石的成就总是要排在黄金之上,就连在太阳的运转中,昕旦也会在午后让位给白日铸炉。 从深思中超拔出来的阿贝多激动地挥了一下拳头:“如果是这样......那就解释的通了。” 受困于黄金和赤成的纠葛,提瓦特的炼金一道始终无法深入探索,在这一情况下,莱茵多特才会无休止地在黑土这一层次中反复深耕,最后铤而走险容纳了暗之外海——即无光之海,与虚界深渊接壤的力量。 已经得到答案的阿贝多走到路边从花坛里抓了把泥土,当他摊开手时,只剩下一块坚硬的石板。 “恐怕我没有什么能够回报你的。”阿贝多诚恳地说道,“除了这份传承自师傅的黑土之术。” 眼前数据视野闪过。 【密教典籍:《黑土之术与大仪秘典》】 【由蒙德的炼金术师“白垩之子”,以炼金术密文写就,这一秘典传承自更古老的知识,其中蕴藏着对世界本质和宇宙深层的探讨,以细致的手法对生命进行剖析。有人称之为亵渎,而我们称之为高效。】 【这份手稿主要记载了炼金术师“白垩之子”得到启发后的自身技艺。这份手稿认为炼金这一过程本质上是“理解、分解、重构”,而宇宙和世界的本质与炼金学有共同之处。】 【“白垩之子”警告他的学徒们,他的导师兼创造者——黄金的贤者有着可怕的智慧,且她重构世界的意图昭然若揭,以及她所传授的黑土之术有不可告人的危险,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口称对“黄金”永世不忘......】 【“宇宙乃是颠倒之天,地层乃是时间忘却之梦,灰是生命最基本的状态。”】 【完整阅读后可获得残典·铸相四阶秘传与残典·冬相三阶秘传。】 【完整阅读后,有一定几率得到一份入迷与一份恐惧。】 李林接过泥版收起,看着阿贝多道谢后带着可莉离开,眼瞳中白色逐渐扩大,聪明的智商从高地上节节败退。 他瞪着死鱼眼看路上来往行人,陷入沉思。 “我是谁,我该干什么,我要去哪?” 片刻后李林终于想起了自己一开始的目的,开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玉京台走去。 211 不许侮辱牛杂师傅! 玉京台,月海亭,悬挂着两幅长轴画卷的大厅中,璃月,至冬,蒙德的三国会议再次拉开大幕。 蒙德那边的席位上,安柏和优菈正磕着瓜子看戏。 反正西风骑士团真正做主的人不是她们两个,蒙德一向习惯了摆烂,再说女士本来就是驻扎在蒙德的执行官,这下从蒙德跑到璃月,她们是举双手欢迎。 “就是不知道那个能杀掉执行官的仙人到底有多强。”优菈抬起手从嘴唇上抹过,优雅而精准地把瓜子壳扫到桌子下。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噗。”安柏双目无神地注视着前方,机械地嗑着瓜子,这种相当重要的会议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煎熬。 优菈拍了好几下安柏的大腿,才把她从出神的境界叫回来。 “怎么了?” “别磕了,她们要吵起来了。”优菈恢复冰霜一样的平静表情,似乎刚才乘机在桌下捏安柏腿的不是她一样。 比起蒙德人的悠游自在,那边的两位璃月七星和愚人众的执行官已经快要动手了。 “换一个条件吧。”坐在主位的凝光伸手在长桌边缘敲了敲,“不要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打算,至冬国已经有一个执行官死在了璃月的海上。” “女士”抬起手,支撑在扶手上掩着自己的面容:“啊,那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对至冬国女皇陛下的羞辱吗?” “为什么不先想想你们的行为呢?”凝光挑眉,“难道你们的做法,就不是在对我们的岩王帝君挑衅么?” “所以我们为什么还要在这浪费时间?”女士哈哈笑了一下,“我们每一个执行官都被赐予了至冬国女皇陛下的权能,既然如此,让那个仙人出来和我们谈不是更好?” “仙人和执行官,这才身份对等——” 女士轻而易举地戳中了凝光的软肋,“嗯,用你们璃月话来说,这应该是越殂代疱吧?” “注意你的言辞!”刻晴敲了敲桌子,“你这是对璃月七星八门的不尊重!” “可你们有让我给予尊重的资格么?”女士冷冷地笑着,“啊,璃月,多么光辉灿烂的名字,世上一切黄金和繁荣的心脏,所有的财富都向璃月来,但是。” 在气氛剑拔弩张到极点时,女士话锋一转。 “商人的每个毛孔中都流着肮脏的血,他们又有什么脸面在冰神和岩神面前妄议尊重,对,处于同为执政子民的善意,我不会像在蒙德时那样,可你们也该收起那与生俱来的傲慢。” 边上两个嗑瓜子的蒙德人顿时有被侮辱到,优菈的脸色变得难看,安柏更是当即拍桌。 “喂!” 作为始作俑者的女士只是轻笑着转过了头,浑然不在意自己在蒙德人伤口上撒盐的行为。 凝光的嘴角微微翘起,对蒙德人的反应也有些满意。 西风骑士团的战斗力简直比千岩军还要拉胯,上次蒙德和璃月联合军演时,千岩军起码走到了石门,西风骑士团在低语森林就解散和芭芭拉野餐去了。 整个西风骑士团的战斗力都维系在人造人,小女孩,坎瑞亚叛徒和冒险家协会的援助上,琴团长很能打是没错,问题是等她知道消息时,愚人众都已经完成行动。 现在他们共同面对着至冬国的钝刀子,这群蒙德人也该振作一点。 ...... 玉京台外,一只蜂鸟飞了进来。 “这是什么蝴蝶?” 一个千岩军好奇地伸出手指着空中的蜂鸟。 “错了,”千岩军教头隐蔽地抠了抠鼻子,把鼻屎抹在那个提问的千岩军肩上,“依我看,应该是蜜蜂吧。” “蜜蜂哪有这么大的?” “那你的意思是蝴蝶有刺咯?” “倒也不是不行......” 这些沙雕至极的对话让李林忍不住想要参与进去,不过他绷住了。 在玉京台前,李林落地化为人形,在侍卫们想要叫出来之前捂住了他们的嘴,声音幽幽地说道。 “提问!” 两个侍卫眼中闪过恐惧,很明显他们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但如果别人不想听李林就不说的话,那他就不是他了。 “已知稻妻的八重神子和狐斋宫一样都是狐狸,那么当她们死了之后,尸体能够当做皮草穿吗?” 两个侍卫眼中闪过茫然。 只能说李林的问题属实有点挑战人类道德下限。 拍了拍他们的肩,李林轻笑一声,负手在背后与他们擦肩而过。 ...... “咖啡还是茶?” 月海亭大厅内争吵再歇,毕竟在场的重要人物都是锻炼到极点的娘们,一开口好比几千只提米在叫。 李林端着茶壶乐呵呵地进场,“诶哈哈哈,饮料来咯。” “谢谢,咖啡就可以了。”优菈矜持地对着李林点头,抬起手把杯子推到茶壶下。 “猜错了,是水。” 李林睁着死鱼眼微笑回答,茶壶倾斜,澄澈的水从茶壶嘴中落下注入杯中。 “......?” 优菈一瞬间陷入迷茫。 不过她确实是渴了,也就没在这方面和李林争。 “我也要!”安柏把杯子推过去,“麻烦小哥啦。” 李林为难地看了一眼茶壶:“可是给你倒了这杯我就没法超酷地用嘴泡面了。” 一脸叹惋的李林还是好心给安柏倒了一杯热水,那委屈巴巴的样子让安柏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既然水不够泡面,李林也没有理由留着,索性起身给在场的各位都倒了杯水。 “谢谢噗——”刻晴端起杯子凑到嘴边,看见李林时眼睛瞪大,腮帮子瞬间鼓起。 好在她记得这是月海亭,没有把热水喷到甘雨和凝光身上。 “咳咳咳咳咳——” 涕泗横流的刻晴仓皇离场。 凝光此时也来不及管刻晴,而是强掩震惊神色。 “真是失态啊哈哈哈哈。”女士似笑非笑地注视着璃月七星,“怎么了?是至冬国开出的条件太过诱人吗?” 愚人众的第八席执行官还在那边冷嘲热讽,李林已经来到她的身边。 “谢谢,我不喝。”女士摆了摆手示意李林该干嘛干嘛去,随后转头接着喷,“或许是玉衡星并不适合谈判这一工作,我看她还是更适合当一个冒冒失失的探险家......” 李林转身把空的茶壶放到架子上,眼瞳微眯。 凝光在对面疯狂做眼色,示意李林别冲动。 但李林决定要做的事情,从没有人能够拒绝他。 “不许侮辱我的牛杂师傅!” 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冲出来,骑在女士身上对她实施锁喉的李林。 212 屁股有刀 “我倒要看看,谁敢侮辱牛杂师傅!” 众目睽睽之下,李林勒住女士的脖子,把她往后拉的同时,对着在场的千岩军,愚人众,还有西风骑士们露出狞笑。 这狞笑叫普通人胆寒,也让男同酥软,总之唾沫横飞突然开始发病的李林让所有人都投鼠忌器。 “该死,这就是璃月的待客之道吗?” 一个大着胆子的愚人众讨债人站起来喊道,色厉内荏地对璃月七星喊道。 李林从女士背后探出头来,露出白森森的一口好牙:“我记住你了。” 讨债人打了个哆嗦,被神经病惦记上的感觉实在恐怖,他心想缩回去,可惜已经当了出头鸟的人一时半会软不得。 他只好硬着头皮对被李师傅锁住的女士大喊:“女士大人,快用你无敌的权能救救自己啊!” “桀桀桀桀。”李林露出怪笑,张开大嘴啃在女士的后脑上,“就算叫破喉咙她也救不了自己的。” 女士的口感有点像辣条冰淇淋,感觉应该是年会喜欢的口味。 李林表面上嫌弃这种混搭口味,实际上还是非常诚实的。 李师傅一边威胁一边动口嗦一下女士的头发,不一会儿被锁到翻白眼的女士就成了光头。 “嗝儿。”李师傅打了个嗝。 此时换了一件稍浅颜色衣服的刻晴从茶水间里走出来,看见了锁住女士的李林,以及被李林吃掉所有头发变成吴克的女士。 “这,她,你——”刻晴结结巴巴,像是失去了语言系统。 “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李林理直气壮地说道,“她妄图用刻晴战术侵吞璃月和蒙德。” “什么叫用刻晴战术?”甘雨提问。 虽然她知道在这个严肃的氛围下,提出问题多少有些不太严肃,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问得好。”李林解释道,“就是刮痧。” 璃月也有刮痧这一传统技术。 一瞬间大家全懂了这是什么意思。 “比如说,众所周知璃月有无敌的群玉阁。”李林说道,“但我相信你们都知道,如果至冬国贸然激进,最终结果只会是搬起天星砸自己的脚。” 说到这里李林微微放开了钳制女士的手臂,以便让自己的声音能够让她听见:“留给至冬国的天星不多了。” “放开我——”逐渐恢复意识的女士低吟着嘶叫,在意识到自己头发全无后,这种挣扎更加激烈。 “女士,你也不想鲁斯坦的腚眼子被我用狼的末路掘烂吧。”李林阴恻恻地在她的耳边说道,“我劝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我一定去虚界把鲁斯坦的灵魂拉出来,让你看着他被杜林掘上一百遍!” 一时间心乱如麻的女士不知道是该听话还是不该听话。 “让我们把目光转回群玉阁上。”李林对着眼角狂跳不止的凝光说道,“假设我们要扔群玉阁,那么我们得在什么时候动手?” “在愚人众入侵其他国家的时候!”这次凝光居然还学会抢答了。 “但你只有十二个小时去反应,所以你的最初反应就是最后反应?”李林说道,“不过你们倒也不用怕,至冬国怎么会想要把整个提瓦特绑在她的战车上呢?毕竟执行官连雷电影一刀都接不住。” 女士觉得自己应该生气,但奇怪的是她甚至有点想笑。 “所以话说回来,他们会用刻晴战术,就是每次几百几百的刮。”李林拍了拍女士光溜溜的脑袋,“他们入侵蒙德的时候,你会砸群玉阁吗?” “呃,看情况?”刻晴和凝光对视一眼。 “看什么情况?比如说第一步,风神巴巴托斯变成吟游诗人摆烂卖唱赚钱,整天在迪卢克的酒馆里讨酒喝,风魔龙已经失控了,这个时候愚人众先遣队越过国境前来支援,你砸群玉阁吗?” 蒙德人和至冬人都有些绷不住,不知道是该拍案而起还是听完再说。 “那怎么可能砸呢?”不管内心怎么想,这个时候凝光作为璃月的天权星肯定得矢口否认。 “那好,现在债务处理人和雷莹术士也来了,砸吗?” “不......” “行,接着是愚人众执行官,他们说他们是来帮助蒙德的,然后女士扇了风神一耳光,你现在动手吗?” “这怎么可能呢?”西风骑士团的人浑身难受,就像有奥赛尔在爬,但是他们没法否认。 “然后愚人众不走了,他们打算帮助劳伦斯家族叛变。”李林振振有词,“劳伦斯家族的人封闭了风龙废墟,控制了风魔龙,现在你砸群玉阁吗?” 这下所有人都沉默了。 愚人众的意图本来就是像揣着大粪装糊涂求雷普的homo小鬼,结果现在有人把这金箔大粪戳破了。 “行,说完蒙德我们来谈谈稻妻。”李林说的口干舌燥,低下头舔了一口女士铮亮的脑门,冰元素的口感着实不错,“接着愚人众进入稻妻,向着海祇岛支援邪眼,这是最后关头吗?” “这肯定不是。”刻晴否认,“毕竟传说中稻妻的御建鸣神主尊大御所,有掀起雷暴环绕群岛的力量,有她坐镇一定没必要我们出手。” “说的也是。”李林赞同地点头,“不过以雷电影的智商,我觉得她反应不过来。” 在场众人已经陷入麻木,毕竟不是谁都敢对邻国的神明指指点点的。 “那么第三步,假如愚人众执行官通过北国银行渗透璃月,借此放出奥赛尔,你现在砸群玉阁吗?” “但是这仅仅只是猜测——”凝光反驳,“而且群玉阁是为了保护璃月百姓,这不是往自己的头上砸吗?” “你看,刻晴也是能够刮死的,就是手段繁琐了点。”李林说道,“所以什么才算是最后关头呢?万民堂?和裕茶馆?冒险家协会?往生堂?” “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毕竟有我在。”李林得意洋洋露出微笑,“因为我就是正义的伙伴。” “我们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要怕,微笑着去面对它。”李林阳光笑容骤然消失,露出阴狠面容,好在这种一惊一乍观众们心里已经有所准备,“如果有人敢给我制造困难,那我就只好用和濮鸢挖出他的屎来。” 李林环视四周,满意地看着众人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相信我,我会丈量你的直肠和一把单手剑的长度。” 李师傅松开钳制着女士脖子的手臂,施施然走出门去。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走了的时候,李林突然再度推门回来,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劈手夺下先前开口的讨债人的怪异长刀,将它捅进讨债人的屁股里。 猝不及防的讨债人应声倒下。 李林抬腿迈过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的讨债人,冷酷地微笑:“天有烘炉,地有五金,屁股有刀。” 213 大诗人 李林没能走出很远。 不如说他当着璃月、蒙德、至冬三国领导者的面,公然把女士的头发当泡面嗦完,大闹公堂的行为,正常人都不会放他离开。 千岩军们冲了上来,在看见李林时倒抽一口凉气,以同样的速度飞速返回,生怕被小心眼的李师傅日后清算。 他们已经对李林的手段刻骨铭心,不需要再体验一遍了。 守在外面不知天高地厚的西风骑士和愚人众们没能反应过来,当他们意识到千岩军们已经调头撤退时,李林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冲在最前面的愚人众雷锤挥动手中武器,却在砸下时手中一空。 李林劈手夺下愚人众先遣队员手中的雷元素大锤,一脚绊倒他,在众目睽睽下将紫色的锤子塞进他的屁股内。 顺带一提,是粗的那端。 “啊啊啊啊啊——”强壮的愚人众先遣队员在地上抽搐不止。 “嘶——” 在场众人无不胆战心惊。 不远处携带着火枪的愚人众先遣队员咬牙,举起手中长枪,还没来得及点火,先前蹲在地上施工的李林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这个先遣队员手里有把枪,而他还有一个空的屁股。 毋庸置疑,李林同样劈手夺下火枪,捅向火枪先遣队员的屁股,剧痛从愚人众先遣队员的下半身传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拿火枪的愚人众要比拿锤子的愚人众幸运,因为火枪的枪管可比锤子要细多了。 不过也可以说,他比拿锤子的愚人众要倒霉,因为火枪的枪管也比大锤容易通过多了。 众人仓皇退开,只是玉京台的占地并不算大,前面有人在往后退,后面也有人在向前挤过去,在绝望之中,一个西风骑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人挤到了李林面前。 可怜的家伙以为自己丢开佩剑就能保全,但李林的速度比他更快。 此时月海亭中开会的领导者们才匆匆跑出来,站在玉京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林两侧,那些拱着屁股倒在地上哀嚎的倒霉蛋。 绝大部分是愚人众和西风骑士,少部分是没跑远的千岩军。 李林在这方面总是相当的一视同仁。 往好处想,起码璃月也可以宣称自己是受害者。 李林沉默地跨过那些苍白中带着点点血色的屁股,消失在视线尽头。 “所以他到底是谁?”优菈不满地双手抱胸,“这个仇我记下来了。” 凝光看了一眼优菈,轻轻叹气。 “这话你最好不要当着他面讲。” “为什么?!”优菈的脸色更难看了,“难道他是什么仙人,或者是岩神眷属吗?” 凝光、刻晴和甘雨齐刷刷转头看向她,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让优菈不禁打了个寒战。 “怎......怎么了嘛?” ...... 另一边李林找到了钟离。 他倒是也想试试把贯虹之槊放进它该去的地方,可惜钟离还不是现在的李林能打得过的。 主要是神之心没拿到就干这种事,多少有点得不偿失。 “你知道奥赛尔被关在哪里吗?”李林开门见山问道。 菜馆里,说书人田铁嘴正摇着折扇,讲着经过艺术加工的李林的故事。 听到李林的问题后,钟离端着茶碗的手一抖:“你终于要对奥赛尔下手了?” 李林诧异反问:“你也想在跋掣的眼前掘奥赛尔屁股?” 旋涡魔神奥赛尔作为昔日的海中霸主,一度与岩王帝君分庭抗礼,甚至乘着摩拉克斯当年和其他魔神战斗时,险些偷了璃月的塔。 这样强大的魔神,一旦死去,他的遗恨和力量也会瞬间爆发出来,席卷整个璃月的海域。 岩王帝君的姿势要比雷电将军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自然知道奥赛尔杀不得,于是投下岩枪将其镇压,在千年的时光中不断将磨损加诸于上,这么多年过去,就算奥赛尔昔日有着庞大的力量和智慧,现在也差不多该变成只会阿巴阿巴的智障了。 当然作为强大魔神,奥赛尔自然不可能孤军奋战。 昔年奥赛尔曾经拥有庞大的水生眷属,就算到现在他的妻子——也是最后的眷属——【旋涡的余威】跋掣依然在璃月的外海无休止徘徊,怀揣着恨意袭击璃月的水师,以期封印松动,救出她的主人和丈夫。 钟离默不作声地从衣袖里抽出一张手帕,擦了擦嘴角险些喷出来的茶水。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有办法把奥赛尔吃了。”李林说道。 钟离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个圈,暗淡的金色从地下升起,隔绝了周围人的窥视和倾听。 “我与奥赛尔是敌非友,即便如此,我也钦佩于他死战不退的气魄。”钟离按照惯例吹了一波奥赛尔。 自然按照惯例,接下来该“但是”了。 “但是,倘若你能够在不伤及璃月海域的情况下,解决这一隐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钟离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意。 千年以来璃月国境内的魔神魔兽,或是直接被杀死,遗恨在夜叉们日复一日的剿除下逐渐削弱,或是被镇压,在磨损中知性和力量大减,直到连绵不绝的嗟叹也融入了地脉深处。 现如今,璃月的境内还存活的魔神,除去本就属于岩王帝君阵营的灶神马科修斯,也就只有宛如蟑螂一般的奥赛尔。 作为岩王帝君,他所担忧的除了璃月人能否自立,也就只有死而不僵的奥赛尔了。 片刻后,似是做出了决定,钟离将手中茶杯放下。 “倘若你真能将奥赛尔吃下,那我也自当退位让贤,将神之心拱手献上。”钟离露出微笑,“怎么样,可愿意和我签订这个契约?” “行。”李林点头,“你把契约拿来吧。” 台上说书人还在抑扬顿挫地讲着救苦救难李真人的故事。 “话说那愚人众的跋扈公子,在璃月市井动辄杀人放火无人敢制,却在一处拐角,撞见了白龙鱼服的救苦真人。” “救苦真人慈悲,怜惜公子一条性命,欲将他收作降魔护法,从此修持正道。” “可谁知道公子魔性深重,为护璃月苍生百姓,救苦真人不惜以慈悲心肠行霹雳手段,损耗修为除魔于璃月大海之上。” “这正是——” 田铁嘴一拍响木。 “一念慈悲万法空,十方仙众尽从容。真人怒目开天眼,天君低眉现神工。” “大地山河皆净土,众生苦海有归宗。了缘妙相无边际,普济苍黎福泽丰。” 214 我觉得奥赛尔很色,有什么错!——李林 奥赛尔被彼时的岩王帝君封印在深海,如雨般的岩枪垒成了孤云阁高峻的岩峰。 不知道深浅底细的外国人还以为这是什么名胜古迹,非得来这儿拍照留念,然后被魔神遗恨搞得疯疯癫癫地喂克总。 既然要一劳永逸地解决旋涡魔神奥赛尔,就不得不和璃月官方通个气。 大约是李林凶名在前,这次总务司宛如拉稀一般快速地提供了解决方案,而原本前来讨论事务的蒙德和至冬人,也就地转职为观礼人员。 这一次至冬和蒙德人也表现的非常配合,甚至比璃月总务司还要热情,生怕没给李林烘托出足够的气氛,李师傅追着他们出国。 仅仅是两个小时的时间,李林救苦救难真人的名头上就又多了镇海降魔的称号,虽然正主还没来,但是璃月港码头上已经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红绸招展。 那么此时,正主在干什么呢? 答案是和钟离一起看戏。 餐馆内,李林点了一盘白煮河虾和猪肝,蘸着酱油慢慢吃,钟离则是点了一碗黄焖鸡,两人一边聊关于奥赛尔的注意事项,一边看餐馆里的小戏班上演苦情剧。 “你不能和她在一起!因为......她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啊!” “什么?!小燕子,这是真的吗?” 李师傅剥开河虾挑出虾线,把虾仁放在酱油里蘸了蘸放进嘴里看得津津有味。 “既然要一劳永逸地解决奥赛尔,用璃月水师的路子,行不通。”钟离夹起一块黑木耳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凝光太喜好排场,这种事情越是重大,就越容易出岔子。” “当然,凝光的个人能力我一向非常认可。” “那为什么会出岔子呢?”李林头也不回紧盯着台上,顺口问道。 钟离把木耳咽下肚去,心说就是因为有你这个家伙,我才觉得会出岔子。 “......总之大张旗鼓的出动,可能会引发某些反作用。”钟离倒了点汤在米饭里,看着深褐色的香醇汤汁逐渐浸润每一颗米粒,“我的建议是找一位可靠的船长带你出海。” “北斗是吧?”李林冷不丁问道。 钟离想卖个关子不成反被看破,不过六千年的脸皮就是厚,心理素质相当优秀:“除了北斗,还有别人吗?” “作为璃月最优秀的私掠船,纵横数国的大海盗,唯一能够直面稻妻雷霆的船长,也只有她了。” 钟离伸出手指罩住茶碗,眼神有些凉意:“我将璃月的水师保护的有些太好,近年来海兽消弭,刀兵不起,反倒叫他们把船弄得光鲜亮丽,须知武器的保养,唯有痛饮敌人鲜血才能做到。” 这段话说的很有气魄,只可惜李林聚精会神地在看台上的苦情剧,钟离纯属媚眼抛给瞎子看。 “你不过是失去了眼睛和一条手臂!可紫薇呢?她失去的是她的爱情啊!” 钟离叹了口气,知道李林性格的他早知道就不该对李林抱有任何幻想。 他开始把话题转为奥赛尔特性。从奥赛尔的权能,体型,以及长相,到追随他的“旋涡余孽”跋掣的实力。 “我好了。”李林突然开口说道。 霎时间,钟离停下讲述,目光意味难明地注视李林。 七神之中,岩神摩拉克斯尤以意志坚定著称,山水流变匪石不转,六千年来磨损对他的效果微乎其微。 但钟离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受到的磨损比之前一千年还要严重。 “你为啥用这种目光看我?”李林梗着脖子大喊,“难道你不觉得奥赛尔和跋掣都长得很色吗?!” 钟离叹了口气:“璃月古来便有狐鬼仙兽之说,譬如月海亭的辅弼秘书甘雨,还有那位烟绯,都是半仙之兽——但那起码是瑞兽,而且他们都化作了人形......” 言下之意,就是让李林把那堪称河坝狂喜的xp收收味。 李林拍桌胡搅蛮缠:“你凭什么看不起奥赛尔?!” “我错了,我道歉。”钟离果断认怂,端起杯子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他发现他就不该在这件事情上跟李林纠缠,越是纠缠,他就越有磨损的风险。 两人解决了这顿饭后走出餐馆,发现南十字星船队的旗舰死兆星号已经停在了另一个港口里,船上也派了人在餐馆门口接他们。 “想来阁下就是往生堂客卿钟离先生吧,至于这位......” 死兆星号的大副目光在李林那标志性的死鱼眼上一掠而过,停在他左手大拇指的那枚扳指上,神情也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居然是救苦救难真人当面!” 李林闻言死鱼眼微微收敛:“你这么激动干啥?” 大副嘴唇哆嗦着揉了揉自己的脸:“小的就是太高兴了,您老人家来璃月港后干的那都是大好事,璃月百姓说起您哪个不得树大拇指,若是有人说一句真人的不是,怕是要被麻袋拖进小巷子里按着打......哟,您看我这记性,这边走,您请!” 李林诧异地跟了上去,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一群脑残粉? ...... 璃月港口,红绸招展,丝竹悦耳。 藉由浮生石核心驱动的群玉阁也移动到了璃月水师的上方,在海面上投下庞大的阴影。 “哈哈,好呀!凝光大人的群玉阁天下无敌呀!” 群众们见此纷纷发出狂热的呼喊,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无论是已经上船的玉衡星刻晴和各国政要,还是干脆搭乘着群玉阁飞在天上的凝光,内心都逐渐开始焦急。 李林人呢? 下一瞬间,一阵清冽的风从云中而来,一只仿佛身披云霞的青色仙鹤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到了群玉阁上。 “仙人驾到!仙人来咯——” 目睹了这一切的璃月港陷入了欢腾中,只有群玉阁上的凝光面色有些古怪,只是紧接着便严肃起来。 “本仙奉岩王诏命而来。”留云借风真君发出清冷的声音,“代替洞明离火天君坐镇群玉阁,以备万全。” “仙人。”虽然心中有些隐约的埋怨,但当着仙人的面,凝光还是没有表态,“那李真人去了哪里?” 接着,凝光就从留云借风真君嘴里,听到了她最不愿意听见的消息。 “天君自然是提前随着船队前往孤云阁,众仙家也早已莅临彼处。”留云借风真君哼笑一声,“若是天君也像尔等一样磨磨蹭蹭,如何能下定大决心,发下大宏愿,替璃月众生一劳永逸解决旋涡魔神?” 船队?璃月所有的船队信息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除了北斗那个刺头女人! 好在凝光立刻做出了此刻最恰当的抉择:“璃月水师,听我号令,全军出击,目标孤云阁!” 底下被蒙在鼓里的璃月群众和千岩军们再度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215 我知道你们都听过这个故事,但我还是要再讲一遍 璃月水师前方数十海里处,庞大的南十字船队正在缓缓航行。 蹲在南十字船队旗舰死兆星号桅杆上的瞭望哨,拿起千里镜转至极限,顺着风的方向看去。 “老大!”瞭望哨低下头对站在甲板上,那个穿着贴身鲨鱼皮水靠,英姿飒爽的女人喊道,“前面就是孤云阁!” “好!”死兆星号的船长,也就是统领整个南十字船队的主人北斗眼前一亮,然后转头喊道,“天气就看你的了,如果有什么异常,一定要第一时间汇报,知道了吗万叶小子!” 自李林和钟离上船以来,这位自稻妻而来的枫原万叶只在打招呼时出现过,其他时候都坐在缆绳上抬头望天。 作为领悟了风之真意,大千空幻的浪人,枫原万叶能撑着一叶小舟逃过幕府的海捕文书独自出海,这份预测天象的本事功不可没。 “万叶这小子可是我们死兆星号上的航海士,要是没有他,等会遭到什么突发天气,容易出岔子。”北斗从甲板上走下来,对着李林和钟离说道。 “北斗船长看人的水平,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钟离温和地一笑,“不过这位枫原万叶......是从稻妻而来的武者?” “钟离先生说话就是叫人舒坦。”北斗哈哈一笑,“看人的眼光也真是一针见血,不错,万叶这小子就是稻妻人。他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虽然不避讳,可船上的兄弟们也不会主动去问,我想,大抵应该是为了逃过那个眼狩令罢。” “哦,北斗船长也听过眼狩令。”钟离微微颔首,“我在璃月亦有所耳闻。” “嗯。”北斗脸上的豪爽笑意微微收敛几分,她看着自己腰间那颗紫光熠熠的雷属性神之眼,“整个提瓦特,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不曾发放雷元素的神之眼,而在稻妻的雷电将军,却还变本加厉地收缴神之眼......” “不单单是雷元素的神之眼,将军大人欲要收缴的,乃是一切元素的神之眼,将要铸就【千手百眼看遍天下人间】的千手百眼神像。” 枫原万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当然,作为被将军大人统治的稻妻子民,我对此并无异议,但作为一个纯粹的武人,我却认为人的忠义和意志不该被以这种方式侮辱、亵渎。” 一头白毛间夹杂着挑染绯红的枫原万叶出现在舱门外,对着里面的人露出一个看似轻松的笑容。 “关于我的故事,北斗大姐头从来没有问起过,正巧借这个机会,我讲一讲吧。” 钟离微微颔首,示意他讲下去,同时对一反常态没有发病的李林表示诧异。 察觉到钟离态度的李林不满转头,视线上下打量钟离:“我感觉你在想某些失礼的事情,难道我在你眼中是那种疯疯癫癫的形象吗?” 反正让枫原万叶讲故事也能水个几百字,何乐而不为呢? 不知道自己险些落入李林魔爪的枫原万叶还在微笑:“......原本的锁国令已然让稻妻基本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追加的眼狩令更是让神之眼拥有者们人人自危,为了扭转这种局势,我等武人唯有向大御所大人斗胆兵谏。” “兵谏......”钟离低吟了一句,看着茶杯中荡漾的涟漪。 “好!”北斗一拍桌子,“做的好!无论生死成败,敢于向神明拔剑,这份气魄实在是叫人热血沸腾......可惜船上没有酒,否则当浮一大白。” 枫原万叶摇了摇头,失声笑道:“其实说穿了,只是不甘心罢了。” “我在稻妻诸岛游历时,曾经有过一个亦师亦友的知己,他的剑术比我更加高绝,其为人洒脱如划过天空的雷电。” “有一日他向我问起,可曾听闻过无想的一刀,我说自然,那一刀唯有雷电将军神罚降下之时才能得见。” “此乃雷电将军武艺的极致,是最强的象征。” “可他却说,那一刀并非无法企及,总会有地上的生灵,敢于直面雷霆的威光。” “后来,眼狩令不期而至,民众的愿望,逐渐沦为建筑永恒的砖瓦。在我无奈四处游离之时,却听闻他向眼狩令的执行者,发起了御前决斗。” “御前决斗庄重而又残酷,败者将面临神罚,胜者可赢取转机。” “或许他在想,他是最适合站出来的人,直面那无想的一刀,本就是他毕生所愿。” “可当我抵达天守阁时,决斗已然结束。只听到神罚之后,他的断刀落地的声响。或许那就是他想要见证的光芒吧。” 年轻的浪人脸上满是莫名的痛楚,他扼住自己的手腕,神情黯然。 “在最后一刻,他的脸上会是怎样的神情?来不及猜想,我只是上前夺走了那个光芒涣散的神之眼,随后逃离决斗的现场——” “我只知道不能让他那炽烈的愿望,被砌进冰冷的神像之中。” 万叶拿出那枚已经不再闪烁光亮的神之眼,不自觉地伸手从他光滑的表面抚过,喟叹:“我一直在寻求将他重新亮起的办法,或许有人能够将其重新唤醒,又或者这仅是我的一厢情愿,不过......” 浪人的眼神像是铁一样坚硬:“弱者抽刀向更弱者,强者挥剑向更强者,我对挚友的战死并不怨恨,也不会迁怒于天领奉行的大将九条裟罗,只是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我终有一日会像他那样,重新去讨一个答案。” “我有个问题。”李林的发言打断了这个故事带来的哀伤气氛,“你们没有想过去偷偷挖神之眼吗?” 花见坂的长野原宵宫都敢在社奉行的支持下造假神之眼了,那为什么没人去半夜偷偷扣神之眼? 枫原万叶失声笑道:“这怎么可能呢?雷电将军虽然常驻天守阁,可是天领奉行的同心和与力们却不是吃素的,更不要提还有对将军大人忠心耿耿的天狗大将九条裟罗——不过抛开现实不谈,这的确是一个好方法。” “若是真有大能夜半而来,将千手百眼神像上的神之眼在一夜之间取走......哈哈,那实在是一个连做梦都要笑醒的奇景啊。” 李林不说话了。 钟离抬起茶杯抿了一口,雷电影这下要倒大霉了。 216 李林大讲堂 李林不会长久留在璃月,他肯定要去别的地方祸害其他国家的,这点钟离早就知道。 对于把这样一个祸害推到稻妻,钟离心中一点羞愧都没有,毕竟他和雷电影......也不是很熟。 眼下稻妻多了一个能让李林惦记的目标,钟离是越看枫原万叶越顺眼,大有直接开口把他保下来的趋势。 反正一个浪人,就算璃月庇护了又怎样,难不成天领奉行还敢真的上门来讨人么? 总不可能雷电影亲自拔刀,一路从稻妻天守阁砍到璃月黄金屋吧? 如果真是那样......呵呵,正好,也看看这么多年过去,自己是否已经生疏了武斗的技巧。 至于李林,枫原万叶的话简直就是在坟头上跳《谢谢你》,千手百眼神像对李林的吸引力堪称巨大。 钟离微微一笑,火上浇油:“雷电将军武艺超绝,却修持明镜止水和一心净土之法,倘若你没有招惹到她,自然能够相安无事,只是你要是主动挑衅,那结果可就不好说了。” 李林不屑哼笑,一副不足挂齿的模样。 对于他而言,没有智慧的低级存在是不敢惹自己的东西,有智慧的存在就是可以沟通,既然能够沟通就可以和对方讲道理。 李师傅最喜欢和别人讲道理了。 就是听他讲道理的人都不是很舒服。 枫原万叶听见钟离和李林的对话微微一笑,在他看来这自然是无稽之谈,毕竟稻妻群岛外海环绕永恒雷暴,无论是天上还是水下,都无法逃过雷霆的轰击。 连进都进不去,怎么可能去祸害千手百眼神像? 颠簸的船舱里一时陷入寂静,北斗找了个借口跑回甲板上,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 “你们说稻妻外海环绕着雷暴,只有一条狭小通路。”李林突然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那雷电影本体又是此世最为殊胜的雷电化身。” 枫原万叶露出好奇神色,意识到李林要说什么的钟离脸色剧变。 还来不及阻止,只听见李林的声音在耳畔幽幽响起:“那既然这样,我们进出稻妻,岂不是可以看做在雷电影身体里进进出出?” “想象一下高高在上的雷电将军,为了追求永恒思绪遁入一心净土,只剩下事先设定好的程序维持着国家,而这个时候总有人试图用程序漏洞来走后门。” “在自己臣民面前维持着高贵姿态的雷电将军,却在外国人的胁迫下被迫开门,真的是太烧了。” 第一次听闻李林没品小故事的枫原万叶瞳孔地震,手中杯子不知何时坠落桌面,钟离暗叹一声以手扶额,不知说何是好。 只希望李林将来去稻妻的时候不要把黑锅全扣在自己头上。 枫原万叶则是瞠目结舌,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人能对环绕稻妻外海的雷暴发情。 “其实神樱树也很色不是吗?”见到没人阻止自己,李林再度开始了讲述,“神樱树的本质是上代雷电将军雷电真所遗留的种子,其中借用了时间执政伊斯塔露的力量,故而在种下时便已经发芽成长为大树,因为一念则千劫尽。” 枫原万叶听的坐立不安,心想直接跑到甲板上离去,可李林讲述的故事他有闻所未闻,心中的好奇心迫使他听下去。 “时间执政的力量令时间形成闭环。雷电真的意识则被截留在神樱树内,深藏于地脉之中,护佑着稻妻列岛,这是她们昔日作为至上执政之一的本能。” “仅仅凭借着自己残余的意识,也想要保护稻妻群岛,真是温柔又倔强的神呢。” 李林嘿嘿一笑:“雷电真啊,你也不想自己的稻妻被暗之外海亵渎吧,既然这样该做些什么你知道的。” 枫原万叶听的聚精会神,被李师傅的转折搞得猝不及防。 “双子姐妹,分别为了稻妻默默地承受着外来力量的侵入,却因为执着和倔强谁都不肯说出来......” 李林霍然起身,神色一正。 “怎么不接着讲了?”枫原万叶下意识地问道。 “憋不住了,打个胶先。”李林摆手。 好在此时北斗进来,告诉他们孤云阁到了。 ...... 孤云阁位于璃月领海的边缘,再往外就是璃月和稻妻之间的公海,海盗横行,风暴随机,暗流涌动,如果没有一个合格的航海士,等着出航者的命运只有船毁人亡。 “哟,这是仙人?”北斗站在甲板上,对着天空中踏云而立的削月筑阳真君和理水叠山真君抬了抬下巴。 “是的。”钟离点头,然后匆匆和李林上了死兆星号放下的小船,逐渐在枫原万叶的操使下靠近孤云阁外侧的小岛。 此时天空中,群玉阁的影子逐渐显现,而庞大的璃月水师桅杆上扬起的大纛已经足够让人看见。 “嗨,我就知道凝光那个女人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北斗挠了挠后脑,“连群玉阁都开过来了。” 另一边枫原万叶划着的小船已经在孤云阁边缘靠岸,将船体在木桩上钉好后跳下了船。 钟离走在最前面:“前面便是孤云阁的最高山,在不潜入海底的情况下,这就是距离奥赛尔封印最近的地方。” 枫原万叶知趣地一笑:“那我就在这里等两位凯旋。” 旋涡魔神奥赛尔,以及之前所说的双生执政,时间执政伊斯塔露,这些都是不能为常人所知的东西,虽然在李林的口中这些看似只是个玩笑,但万叶心中知道轻重。 孤云阁的高处人烟罕至,但考虑到魔神的存在,许多年前璃月总务司还是派出专人修过一条通衢,而在通衢修建完成后不久,就有一个人称御剑公子的侠客,以为能够修炼成御剑之法,从孤云阁上面往下跳,结果摔得粉身碎骨。 得益于御剑公子的行为,璃月总务司又在那之后钉上了栏杆,以免再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站在一处望台边缘,钟离对李林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走上去。 “钓鱼也需要鱼饵。”他闭上眼睛伸手入怀,再抽出手臂时掌心已经多了一枚宛如黄玉斫成的棋子。 “拿去吧,若没有神之心,你便无法号令封印,奥赛尔也不会心动。” 李林接过神之心:“你自己不上去?” “我的存在会让奥赛尔以为这是埋伏。”钟离负手而立,微微一笑,“至于你,刚好足以令奥赛尔冒着风险上钩。” 这位岩神转过了身,望向一碧万顷,荡漾着微波的大海,声音中多了几分洒脱朗然。 “且去,且去!” 217 㗅 这是一枚恍若黄玉斫成的棋子,其外形如同西洋棋中的战车。 它昭示着七位尘世执政中最为坚牢不坏的意志,乃至能够对抗磨损六千年的强大力量,是魔神战争之中得胜者的象征,更是提瓦特世界体系中七分之一的非常大权。 【神之心·岩】 【性相:铸、冬】 【正是于人无法入眠的时刻,我们看见地平线上的星光,细看之下那并非星辰,而是野火在黑夜中的闪烁。在更古老的年代,人们曾将这两者等而视之。而当我触摸那块石头时,哦,我的皮肤都在因其光滑的触碰而臻至棱角分明。】 【属于岩的神之心,即为提瓦特世界体系中七分之一的尘世权柄。在将其替换为自己的心脏后,将得到长生者的位格!】 【该长生者直接从属于司辰·昕旦!】 【在提瓦特世界体系中,神之心拥有者将直接被视作长生者;在提瓦特世界体系外,视作第六印记。】 【仅在提瓦特世界体系内,且持有神之心时,无视大限临头状态。】 【持有神之心时,将拥有出入提瓦特世界体系的资格。】 面对着逐渐荡起涟漪的大海,李林张开双臂,短暂的停顿后,将神之心直接插进了自己的左胸内。 刹那间,万事万物仿佛都停止了运转。 然而他的思维却在扩展,直至触摸天空的尽头,直至抵达无穷的深渊,直到触及世界的边境。 那一瞬间,李林看见了这个世界的形状。 ——那是一个卵。 一只将要孵化,还未孵化的卵。 而在卵的正中心,一道身披臻至纯白光辉的人形却宛如蜡烛一般静静矗立,祂的身前悬挂着一盏灯。 祂矗立在卵的中心,令整个世界宛如一只眼瞳。 【你 直视 了一位 司辰 的面相!】 墨绿色桌面开始剧烈摇晃,就连其上的文字也变得断断续续,无数纯白的光辉从桌面上的窗口中迸射出来。 此时李林突然想起了自己在进入世界时,曾见过的季节提示。 【当前时节:幻象频出的时节。】 【何等的奇观。】 庞大辉光似乎从天顶上坠落,逐渐在李林的视线中泛起纯白的浪潮,万事万物都在他的注视下渐渐漂白失色,趋同为一种色彩。 这是幻象,亦或是这个世界本身在司辰面相的伟力下,如蜡烛一般不可逆转地融化? 李林闭上眼睛,可是纯白的浪潮依旧永无休止,在炽热的光焰下,他的双目早已经被烧毁,原本是眼眶的地方只剩下了漆黑的空洞,从其中流出炽白色的蜡液。 李林叹了口气。 【我在此拜请双角斧,两面双刃之神,因时允行之神,待于门关之神,割合剖聚之神。】 手指摸索着扣上墨绿色桌面,将【鹿角的分叉】扣住,拖向已经打开透明窗口的墨绿色桌面。 秘传在墨绿色桌面上摩擦出一串金紫色的火花,坠入墨绿色桌面的窗口之中。 在那一瞬间,李林趋近自毁的状态被“停滞”了。 有一个比一切活物都要古老的声音在他耳畔回荡,那声音宛如伐木声般悠远,又像是宣言一般慷慨激昂。 伴随着宣言的响起,那将李林包裹在其中的烛火也被一分为二。 【鹿角的分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崭新的司辰级秘传。 【三阶秘传·斫山宣言】 【等阶:正典】 【性相:启、冬】 【一个伟大的帝国于某地被分割成东西两半,千年以前此地便起争端。这是彼时被宣读的布告,如今它的每一个音节依然锋利,几乎割破嘴唇。】 比先前任何时候都要浓厚的山楂花香气出现,李林的头顶那对如同白玉般的鹿角变得更加瑰丽庄严,宛若一顶华丽的冠冕,而金紫色的暮光从他的肩头洒落,好似一件华美的衣袍。 空洞的眼眶之中,紫色的双瞳被重铸出来,他重新看见了眼前的一切。 那道仿佛位居于万物之中,漠然注视着一切运转的光辉存在早已消失不见,祂并未对李林的窥视做出任何反应。 神之心位于李林的胸膛之中,每六十秒跳动一次,宛如不移不变的时钟一般。 李林缓缓起身,他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当他处于这一状态下时,他甚至有一种能够切开一切阻遏的感觉。 不仅仅如此,伴随着秘传的进阶,李林对过去曾经去过的世界再度产生了一些模糊的感应。 似乎只要他愿意,就能够在付出一定代价后,再度返回那些世界。 但这些,是以后需要去思考的事情。 李林抬起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经阴沉下来的天空,远处升起的龙吸水,以及环绕着孤云阁开始逆时针旋转的的大漩涡。 强横的暴风雨云集而来,原本停泊在海面上的璃月水师和北斗船队都退出了安全距离,唯有群玉阁依旧顶着剧烈的风压,巍然不动地悬浮在云上,只是那些铭刻在群玉阁边缘的纹路也在发亮,显然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李林低下头,海面之下仿佛潜藏着庞大的龙蛇。 天地本就浑圆,龙蛇乃是一体。 作为昭示着这条“秘传”的存在,龙蛇形状的魔神天生便具有某种强大的权柄,奥赛尔,八虬,乃至于奥罗巴斯皆是如此,甚至摩拉克斯也显化出龙形,作为三眼五显神通之一的符篆,其本质也是通过对龙蛇描摹,篡取世界体系运转的伟力。 除去摩拉克斯之外,奥赛尔无疑是其中最为强大的存在。 千百年的磨损,也只是损耗了他的力量和知性,没有将其变作完全无知无觉的野兽,这本身便已经说明了奥赛尔的不凡和“伟大”!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神之心移交,尘世大权的转移和重新嵌入的过程中,封印本身的松动和无力,并且乘着这个机会,探出了身躯。 随着时间的推移,裂缝将会越来越大,而奥赛尔必将直接脱困。 而无论是李林还是钟离都没有去阻止的打算。 对于后者,是因为神之心内还有积蓄了三千七百年的愿力,一旦释放,足以扭转一切劣势。 对于李师傅,则是因为他刚刚目睹了司辰的面相,而和这真正伟大的存在相比起来,奥赛尔又算得了什么了? 不过是一条他妈的小金鱼罢了。 “摩拉克斯!” 李林握紧拳头,狰狞的金属再度从虚空中浮出为其着甲,而在神之心的驱动下,李林的气势立刻暴增、狂增、劲增! “我已明白你的霸念,我已明白你的野心!” 那足以令万物为之俯首的力量,便攥在李林的掌心中,无比霸念,无比狂态,天下间还有什么可以抵挡? 他妈的,天下间还有什么可以抵挡了?! 218 那便掘罢! 或许有,但绝不是奥赛尔。 沧海震荡,远处的潮汐骤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那是庞大的海兽,介乎水体和肉体之间的古老生命,旋涡魔神的最后眷属。 同样也是奥赛尔的妻子。 其名为,跋掣。 比起拥有九头三尾的奥赛尔,跋掣的外形要更小一些,身体更加纤细,只有三头一尾。 但即便如此,其身形也足以环绕孤云阁一周,当她从海中抬起须发皆张的虬首时,几乎要触及群玉阁的底部,迫使群玉阁不得不再度提升高度。 孤云阁已经有一半淹没在了跋掣和奥赛尔合力掀起的潮汐中,每一秒过去,海平面都在上涨。 钟离原本站在山腰处,此时也步行走上了山,来到更高处的松树下避雨。 虽然小小风雨不足挂齿,但在半山腰站在海水里,感觉不好受的同时还没有风度。 让李林看见指不定得传到稻妻去。 钟离的这点心思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也,从水师旗舰转移到群玉阁上督战的璃月七星们就着急了。 “为什么还没有动静,我们难道要坐看着封印在奥赛尔和跋掣的里应外合下破损吗?” 刻晴握着已经出鞘的名剑“匣里龙吟”,恨不得一剑剁了奥赛尔的狗头,不过这也就只是想想。 群玉阁上,归终机和轰击机关已经预热完毕,随时可以激发。 “别急。”凝光站在群玉阁的甲板上,注视着远处接天连地的龙吸水,以及处于孤云阁外侧那数片颜色各异的云彩。 “有几位仙人到了?”倏而,凝光转头问刻晴。 “甘雨还在璃月水师的旗舰上,她的弓矢早就已经瞄准了跋掣,同时申鹤小姐也已经到了,她们在同一艘船上。” 刻晴虽然心急,但也没到方寸大失的程度:“此外除了绝云间三仙之外,歌尘浪市真君应该也已经到了,烟绯不算在战力里......嗯,至于降魔大圣——” 玉衡星摇了摇头:“不能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降魔大圣身上,哪怕他就在天衡山上注视着我们,李林已经去解决奥赛尔了,那作为凡人的我们也应该拿出骨气和气量来。” .“说得好。”凝光微微颔首,注视着眼前愈来愈大的风雨,不再说话。 璃月的中坚力量皆已到来,倘若不能将奥赛尔一举击杀,那才叫贻笑大方。 ...... 随着封印的解开,微微细雨已经从璃月港上空落下,在朱老板这位新任天枢星的指挥调度下,千岩军已经提前将百姓们疏散安置,在百姓们的聚居地处,诵经声和祈祷声混在青烟中袅袅上升。 而在天衡山的最高峰上,一道黛青色的身影静静矗立着,如已出鞘的绝世名剑,如翱翔在孤峰绝顶的大鹏。 千百年的长夜里,正是这样一个并不算高大的身影,继之以日夜地靖除着璃月土地上的魔神余孽,为千万人的美梦负重前行。 现今,就算没有得到岩王帝君的诏令,可作为与岩王帝君签订契约的仙众夜叉,他依然第一时间来到了天衡山上,注视着波谲云诡的沧海。 因为他是金翅明王,是降魔大圣,是五夜叉中硕果仅存的强者,是独得二位尘世执政救赎的恶鬼。 一旦旋涡大浪出现,阵线有失守的征兆时,他便会戴上降魔的傩面,展露自己在仙法掩饰下的可怖真容。 作为点亮所有命星,抵达第六印记的异种,其形象已经无法揣度,唯有常常以仙法掩饰,岩神秘药压制才能保持在人形。 魈伸出手,向着云端一握。 “枪来。” 望舒客栈最顶层封闭的密室内,骤然亮起了清冷的青光,随后是铿锵声,仿佛有千军万马随行。 望舒客栈的老板娘和掌柜震惊地对视一眼,却只看见一道长虹从望舒客栈顶层飞出。 清越的枪鸣声由远及近,跨越重重云端。 长虹落至魈的手中,显露那有如鸢形的枪刃,宛若尺规般的枪杆,以及那一泓青光熠熠的枪尖。 那是由昔年岩王帝君亲手铸出的造物,象征着镇压七海妖邪的青玉鸢,将海中霸主八虬彻底钉死在海沟中的威权。 青玉鸢已没入深海不复得见,而这柄由青玉鸢残余铸就的名枪却依旧有一位主人。 当这柄枪被握在降魔大圣的手中时,他便执掌了镇压海中魔物的威权。 这也是魈有底气以一人之力狩猎巨浪,抵御旋涡魔神的依仗,就算不动用任何力量,这柄能够令一切海中魔物胆寒的长枪,也能够轻易切开迎面而来的潮汐。 其名曰:和濮鸢。 将和濮鸢握在手中后,魈将目光投向那道立在孤云阁山巅,头顶鹿角身披暮光的身影。 ...... 海潮涌起,跋掣的身影逐渐被更大的风雨笼罩,当她的身影彻底被风雨淹没时,有悠远的鲸鸣声从海中升起。 旋涡魔神奥赛尔,终于打开了一道封印。 整个孤云阁在剧烈的动荡中下沉,而随着旋涡而起的,是比跋掣更为巨大,更为狰狞和可怖的龙首,神秘的纹路顺着他透明而庞大身躯一路蔓延,直至没入漆黑不可窥视的深海里。 跋掣发出了欢喜的鸣叫。 就在奥赛尔的第二条龙首探出的那一瞬间,他发现了站在孤云阁之上的李林。 确切地说,是看见了存在于他胸膛之中,属于魔神战争得胜者七分之一的尘世大权。 没有过多思考,尚未完全脱困的奥赛尔,和预谋已久的跋掣便齐齐转向李林,张开巨口向着渺小的孤云阁吞来! “嘿......妈的,奥赛尔你这狗种中计了呀。” 在那一瞬间,原本即将被海浪淹没的孤云阁地动山摇,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暴涨,狂涨,剧涨! 顷刻间便冲破了奥赛尔和跋掣的巨口,将他们的上下颚钉破! 受创的跋掣发出痛楚的呜咽声,奥赛尔本身也在不断扭动,他毕竟没有直接突破封印,现在当李林发动权能,沟通直入海底地层的岩枪时,那深入意识深处的痛苦随之而来。 然而,比起魔神和他眷属的痛苦,这场战争的旁观者们才是陷入瞳孔地震的那一方。 “这,这是什么......”刻晴声音颤抖,脸色发白。 凝光嘴唇抽搐,心底所思考的不是战争的胜负,而是不由自主地向岩王帝君祈祷,希望这一幕不要被其他国家的人看见。 那原本如同孤峰高绝的孤云阁,已经变了个模样,一柱擎天如阿姆斯特朗回旋炮。 凝光突然非常可怜奥赛尔,因为他面对的是李林。 被岩王帝君的天星或者是岩枪砸死,可称得上是青史留名,可如果被这种大屌钉死,会被人耻笑无数年啊! 众目睽睽之下,李林翻覆手掌,更多更大更粗的阿姆斯特朗回旋炮凭空出现,依托着孤云阁,层层叠叠伸出,缩回将奥赛尔的身躯不断穿刺。 旋涡魔神的身躯扭转,发出震天的哀嚎。 “嘿,怕了?奥赛尔,你惹龙惹虎也不该惹我,我忍屎忍尿也忍不了你呀——”李林大喝一声,“你便乖乖给我败罢!” 巨大的阿姆斯特朗回旋炮,当着跋掣的面,刺入了奥赛尔的身体最深处。 堂堂的旋涡魔神陷入了一瞬僵直,随后痛楚和异样的羞耻让他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嘶吼。 “嗷——” 跋掣被突然升起的巨浪推开去,只能环绕着奥赛尔发出不安的嘶鸣,以期安慰奥赛尔的痛苦,却无济于事。 那屌形的岩枪,依然在坚定地穿刺着奥赛尔的身躯。 李林说过要当着跋掣的面掘奥赛尔,那就要掘! 219 扯旗 这么大的声势,是璃月水师想遮掩也遮掩不住的。 不过说来也奇怪,璃月人居然并不觉得羞耻。 “哈哈,干得好呀!你们看见没有?!” 南十字船队旗舰死兆星号的甲板上,北斗拄着重剑哈哈大笑,似乎完全不在意那从空中落下,从地底升起,从海中窜出的岩枪。 “看见了!看见了!” 南十字船队的所有水手都在欢呼,不少人甚至因为这种内心而发的狂热,不得不拿小刀割开自己的脸颊,咬住自己的手背,才能克制住内心的悸动。 每一次岩枪刺入奥赛尔的身躯深处,都让他们感到由衷的震撼、喜悦! 更有甚者,竟然连大小便也为之失禁,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失去控制。 “吔!我们看见镇海真人将那奥赛尔狠狠侮辱!真人天下无敌啊!” 他们敬畏而又狂热的看着那道头生双角,站立于孤云阁巅峰的人影,大声咆哮着。 “嗯——” 北斗的脸颊上飞起不易察觉的红晕,当她观看着这几乎是单方面的殴打场面时,居然也发现自己的身体产生了异样的反应。 魔神的遗恨能够令凡人们陷入疯狂,就算是神之眼拥有者也会在遗恨中被感染腐化,连降魔大圣那样的存在,也会在千百年的靖妖傩舞中被业障缠身不得解脱。 换而言之,这种大范围的领域基本上是魔神标配。 所有人都以为李林是复苏的魔神,实际上他现在才成为“魔神”,而当他臻至这一位格后,便能够天然地令所有人失控,乃至扯旗! 越是强者,便越能感受到李林的内心,便愈是能感同身受,愈是不由自主地扯旗啊! “不好,怎么突然......”死兆星号的桅杆上,枫原万叶弯下腰,用手按住自己的裆部。 群玉阁上,刻晴瞪大了眼睛,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而当她不由自主地看向身边的凝光时,发现这位天权星也不知何时小腿微微颤抖,像是被这场激烈的战争震撼。 孤云阁的岩洞中,钟离皱着眉头,似是惊愕于身躯的不正常反应,片刻后才勉强地叹了口气。 “或许这就是凡人会有的情绪吧。” 最外侧的璃月水师上,甘雨诧异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水......?” 另一边手执符箓的申鹤,则察觉到自己身上用于缚住命格的红绳开始松动。 女士捂住了嘴唇,她身体中的火焰似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状态,看似熊熊燃烧,却不再灼痛她的肉身。 优菈眼疾手快扶住了软下去的安柏:“小心,这是魔神的力量。” “你怎么没事?”安柏捏了捏优菈的脸,气鼓鼓地问道。 “因为我有劳伦斯家族代代相传的冰之心。”优菈挑了挑眉头,“虽然是罪人家族的东西,不过也算是有点用处了。” 她对冰之心的作用十分熟悉,昔年蒙德开辟时代的家族传承,能够令他们在北风狼王和高塔孤王的夹缝中存活,自然也能够抵挡魔神的意志。 然而这些仅仅只是被余波波及的无辜群众,真正直面李林意志的则是奥赛尔和跋掣。 前者被几乎无穷无尽的岩枪反复吊插,后者在李林的意志下扯旗到嚎叫不断,魔神中的模范夫妻便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被同一个人狠狠地寝取。 今日,奥赛尔心痛,今日奥赛尔手震......为何会这样?他付出了如此之多,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为何天理要给他这样的苦楚了? 跋掣。跋掣.......奥赛尔是很爱她的呀,可为何她的身躯变得羞红了,为何她的声音在颤抖? 难道是目睹了奥赛尔被终极羞辱的这一幕,心中的爱也崩溃了?奥赛尔悲愤地嚎叫。 “呜哇呀——!!跋掣......跋掣呀!!!!呱——吔——哇———— ” 第三根,第四根头颅挣脱封印,从深海之下探出,而迎接他的,则是李林更多更劲的岩枪! “呵呵,奥赛尔,你浑身都是结实的触手呀。”李林哈哈一笑,伸出双手向着海面一按。 那一瞬间,沧海寂静,环绕孤云阁的庞大漩涡被一分为二。 【三阶秘传·斫山宣言】 【等阶:正典】 【性相:启、冬】 【一个伟大的帝国于某地被分割成东西两半,千年以前此地便起争端。这是彼时被宣读的布告,如今它的每一个音节依然锋利,几乎割破嘴唇。】 此乃司辰·双角斧的专属秘传,象征着祂权柄的一角,其正体是曾将查理曼大帝的伟大国土划分成东西两半的宣言,作为影响,双角斧的阴影在斯特拉斯堡盘桓不去,这座城市的每一个棱角都锋利到足以令人流血。 奥赛尔和跋掣被从中一分为二。 但是他们依然没有死去,作为介乎水体和生命体之间的存在,奥赛尔的生命力要强过其他海中魔神太多,否则也不可能在摩拉克斯的岩枪下存活千年而不被消磨殆尽。 只是李林并不是只会使用双角斧的秘传。 他把双手合了起来,开始搓动。 双角斧乃两面双刃之神,换而言之祂乐于见到分离的出现,与此同时,祂的法则还是象征分割不应结合之物。 只是铸相众司辰所代表的炼金术,和双角斧的法则并非不可共通。 当构成事物的最小单位摆脱了束缚,被某种意志号令着,逆反了分离的规律从而碰撞在一起,这个过程将会释放强大的能量。 即,核聚变。 在哈利波特的世界中,美国的巫师们曾经在太平洋十字路口,释放了战略级魔法核弹飞来“AccioNucleibomba”。 战略级魔法比起简单的魔咒,要更接近于世界的真实,而李林比战略级魔法更近一步,他所使用的乃是白日铸炉的专属秘传。 虽然直接讲述各种核爆手段的秘传,要更高层次才会叙述,但谁规定低阶的秘传就不能推导出更高层次力量的运用方式? 秘传是一扇门扉,而隐藏在其之后的世界真实不会改变。 一颗细小的光点从李林手中飞出。 那颗光点在飘出一段距离后,于奥赛尔和跋掣疑惑不解的眼神中,落入了尚未完全解开的封印里,进入到了海沟的最深处......抵达奥赛尔,乃至那些魔神遗骸之中。 短暂的沉寂后,一切天崩地裂。 220 历史的车轮子又开始转动了(我为什么要说又) 首先,崩裂的是首当其冲的封印。 岩神昔年投下的镇石被巨大的高温烧灼至熔融态,海水沸腾了。 封印在一瞬间被冲破,积压了千百年的魔神残渣被冲击回荡向上飞去,奥赛尔和跋掣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轰然涌起的巨浪冲上天空。 海水宛如炽烈的火焰,将他们团团围住,随后一股焦臭的气味突兀涌现。 是魔神残渣。 原本积压在其下如同沼气般的魔神残渣,宛如被李林一记鞭炮炸开的化粪池般洪波涌起,一波又一波的黑色潮汐井喷般出现。 “怨,怨,怨,怨!” 诸如此类的空洞回响缠绕在所有人的耳畔。 “什么新宝岛。”李林不屑地评价。 “当心。”岩洞中的钟离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声音沉稳地说道,“现在才是看你出手的时候。”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把奥赛尔和跋掣放在眼里,真正要应对的,是孤云阁下积压了千年的魔神嗟叹和不甘遗恨。 这些残渣既是魔神战争的败者,也在暗之外海的浸染下变质,时光流逝之下,就连镇压他们的岩王镇物也被染上了漆黑的脏污。 提瓦特世界体系的稳定由七位执政共同确保,而暗之外海的力量却连执政的权柄也能侵蚀。 钟离提高了警惕心,倘若一旦李林力有不支,他便会激发神之心中三千七百年的庞大愿力,将这些沸腾起来的魔神遗恨全部镇压。 然而李林只是向着空中伸出手,虚握了一把,塞进自己裤裆里......? 裤裆? 钟离打了个激灵,迅速退回岩洞里。 看来李林自有应对的措施,自己还是不必插手,等会抢了李师傅风头指不定怎么报复。 某种意义上来讲,钟离猜对了。 李林的确有应对魔神遗恨的手段,而且对于他来说,克制魔神遗恨要比压制奥赛尔来说更加简单。 继承神之心、镇压奥赛尔、解决魔神遗恨,这三件事在钟离看来是由易到难,但对李师傅而言,却恰恰相反。 因为他继承神之心,便有可能得到司辰的注视,或者是直接注视司辰,通常情况下这是十死无生的境地。 而虚无缥缈的魔神遗恨,对李林而言,只是和秘氛性质类似的影响而已。 虽然会影响到人的心智,令环境恶化,那也只是一种影响,能被墨绿色桌面承认,就能够收入囊中。 李林右手不断地在空中抓着魔神遗恨的影响,一边伸手打开了用于献祭的窗口,将多余的魔神遗恨塞进窗口里,上供给白日铸炉和双角斧两位司辰。 【影响:魔神的遗恨】 【三阶冬相影响。】 【不尽然逝去之物的嗟叹挥之不去,连空气中都浸透了焦油的气味。迹象显著无误!】 【一种三阶影响!力量与危险互相穿插,结为一体。】 火光和暮色缠绕在李林的发丝间,照亮了他的神色,那是一种可以称得上是欢快的表情,而随着他的动作,积压在孤云阁地底千百年的魔神遗恨在短短的时间内被消解一空。 就连奥赛尔和跋掣的也没放过,只是他们死的实在是太快,李林没能捞到点魔神肢体。 奥赛尔和跋掣的身躯环绕在孤云阁周围,无形之中帮助璃月人挡住了第一波冲击,因此他们死得毫无痛苦。 这也算是一种安乐死。 只是容不得李林生气,第二次冲击便开始了。 好在第一次爆炸引发的剧烈影响,让璃月人意识到了事态变化,凝光拔高了群玉阁,璃月水师和南十字船队都在以最快的速度向外撤去。 但即便如此,孤云阁爆炸所激起的海啸,其高度仍然将要触及群玉阁的底部,而还未能撤出安全距离的船只,则干脆利落地被撕扯成碎块,人体在剧烈的颠簸中飞出,眼看即将落入涡流之中。 然而在他们接触到水面的时候,一道巨大的金色屏障骤然撑开。 那是玉璋护盾。 远处有人踏着惊涛骇浪缓步而来,所过之处风浪平息。 那是钟离,过去的岩王帝君。 只是他既然已经交出了神之心,便是连同着尘世执政的权柄一同交出,如何还能平息海浪,护住如此多的无辜民众? ...... 孤云阁上,李林突然转身,右手按在钟离胸口。 “愿力?” 钟离愕然地看着李林,看着他将那积蓄了三千七百年的愿力塞回自己的身体里。 “雷电影这个铁憨憨都做得到的事情,你自然不会做不到。”李林用力将钟离朝海中推去,“三千七百年的愿力,足够你造出一具岩王帝君的金身,既然人无法完美地治理国家,那就让法律来治理罢。” 比起六千余岁的摩拉克斯,三千七百年来因璃月愿力而生的“岩王帝君”,或许会是更好的治理者? 他会和璃月共生,也将和璃月一同老去,他是法律化的人,也是人格化的神。 岩王帝君会让璃月变得更好。 当钟离从孤云阁上坠下时,他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庞大的愿力汇聚在钟离空空如也的胸膛中,令他能够再度短暂地操使尘世大权。 只是李林呢? 滔天的巨浪将李林包裹在其中,在风口浪尖之间,只有一叶随时都有可能破碎的扁舟向着他驶去。 那是事先系在孤云阁边缘的小舟,而在船头之上尚有一道人影持刀矗立。 来自稻妻的浪人挥动着腰间的长刀,劈斩出一道道透明的剑气,与周围呼啸的狂风混同,以匪夷所思的角度推动着小舟行驶在潮峰和涡流间。 “御风而行!” 枫原万叶的小舟驾驭着狂风而起,精准地穿过一重又一重的海浪,伸出刀柄,勾住了看似闭上眼睛正在等死的李师傅。 正在读秒回城的李师傅被快乐风男一记踏前斩吹飞,然后被万叶伸手扯住衣领拽回小船。 “你他妈......?” 我气氛都渲染好了,打算就这时候“壮烈牺牲”然后回到璃月,结果不知道哪来的风男把我控住了? 坐在小船里的李林身体微微摇晃,盯着身前枫原万叶的眼神开始变质。 “不对,现在还在海上。”好在李林还是相当识时务的,知道自己需要一个船夫,没有当场犯病。 只是巨浪一波接一波的涌起,他们的小船虽然能够御风而行,昏暗的天色下也很难判别方向。 枫原万叶虽然努力地朝着璃月方向航行,却在巨浪的推动下,不由自主地往东南方而去。 221 我和幕府五五开(指珊瑚宫) 当风雨散去后,巨浪也渐渐止息,只是枫原万叶绝望地发现,他们已经完全看不见孤云阁的方位。 阴沉的雷云,旋转的雷暴阻遏了他们回去的路。 他们在和风暴搏斗的过程中,顺带着被裹挟通过了雷电将军的雷暴封锁圈,当爆炸的余波在雷暴圈中对冲消弭时,他们已经飘荡在了稻妻群岛的领海里。 是靠着一叶小舟,重新突破雷暴圈回到璃月,还是先就近补给一下? 理智的枫原万叶选择了后者。 虽然幕府依然没有撤销他的通缉令,但稻妻群岛如此之多,岛上的野民不可计数,珊瑚宫和雷电幕府隐隐对立......说到底,自己一个区区逃犯,在稻妻并不出奇。 只要做好伪装就好。 意识到这一点的枫原万叶摇了摇头,他离开稻妻也有相当一段时间了,再怎么自由不羁的风,也会在靠近家乡时迟疑。 枫原万叶抽出刀,向着水中一劈,锋锐的剑气从刀刃上刺入水中,片刻后,几条海鱼浮到了水面上。 “李先生,如果你还能够驱动神之眼的话,可以把这些鱼烤一下。” 万叶用手中的吃虎鱼刀剖开海鱼的肚子,将其中的内脏剔出扔到海里:“虽然无论是璃月还是稻妻,都有吃鱼生的习惯,不过这里是在海上......神之眼拥有者的身体素质虽然好,但既然有条件,我们还是把鱼处理后再吃比较好。” 李林烤鱼的手段只能用悲剧来形容,好在万叶及时制止了李林的行为,从中抢出两条勉强还能吃的鱼。 “......本来我还担心有可能会无法平均分配。”枫原万叶的脸上丝毫没有沮丧的神色,看上去相当怡然自得,“现在这个顾虑不复存在了,李先生,请吃点东西吧。” “如果没有其他状况,我们大概还要再航行一周的时间。”枫原万叶一边看着天象,同时伸出手感受着风的流向。 李林点头认同:“说得好,等打完雷电影我就回老家结婚。” 听不懂李林是在玩梗插旗的枫原万叶惊讶地瞪大眼睛,大概是对李林能有老婆感到分外的震惊。 “那么,您接下来要做什么?和璃月方面联系?”枫原万叶啃了一口有些焦黑的烤鱼。 他当然不会吧李林所说的当真,不会真有人胆大作死到去殴打雷电将军吧? 这个世上能以纯粹武艺,在与雷电将军分庭抗礼的,恐怕也只有邻国那位魔神战争时期的岩王帝君,或者是火之国纳塔的那位战斗之神了。 至于单方面的殴打,恐怕是连小说作家都不敢轻易采取的设定。 李林沉吟着说道:“嗯,大概是先插手珊瑚宫和幕府之间的战争,成功倒幕之后倒逼珊瑚宫心海退位,随后宣布稻妻全境归属璃月,迁移居民,最后在稻妻地脉撑不住前,把它放个大烟花给我老婆乐呵乐呵......应该就是这样?” 枫原万叶手掌微微颤抖,在先把烤鱼吃完还是先向李林发问之间,还是选择了后者。 “为什么?” 李林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好玩啊?不会真的有人会按照游戏主线正常来走剧情吧?我走歪路一样能超车完成目标,不比循规蹈矩给社奉行当狗使唤来得好?” 枫原万叶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而且听上去你对社奉行意见有点大。” 李林的叙述有些颠三倒四,而且其中还夹杂着不少让人难以理解的名词,当然万叶不是那种会纠结某个名词的人。 作为稻妻三奉行中,看似最为与世无争的社奉行,仅仅只是执掌着文化传承、祭祀和种种传统方面,因为职能方面的重合,与鸣神大社一系走得比较近而已,属于相当纯粹的清贵贵族。 比起操持稻妻全面政局、战争和治安的天领奉行,或是驻守离岛,把关所有商业的勘定奉行,社奉行怎么都不该是被扣上帽子的对象。 “主要是比起神里龟龟,我更喜欢长野原小金鱼。”李林毫不掩饰自己的癖好,“作为新任岩王帝君,我得说长野原家的花姑娘,好!神里家的花姑娘,不好!” 万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很想提醒李林,社奉行神里家的“白鹭公主”是稻妻所有人爱戴的对象,在稻妻李林这么讲话容易被人打。 不过他也很快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可不是什么只会口嗨的神经病......他是一个有超强行动力,意志力,并且武力卓绝,心胸相当狭窄的神经病。 惹到神里家和社奉行,最多也就是生活艰难些,可惹到近在咫尺的李林,被活活撅死的奥赛尔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搞不好到时候被打的不是李林,而是稻妻城的无辜群众。 按照李师傅的个性,很有可能会一怒之下炸掉稻妻城的下水道,让稻妻城中的家家户户喝上原汁原味的大粪水也说不定......? 李林浑然不知自己的形象在枫原万叶的脑补中,已经一路向着不可逆转的深渊滑落,不过话说回来,似乎也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暗中平复心绪的枫原万叶努力将自己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向李林科普一下幕府的存在。 “虽然我不知道你对幕府有什么其他见解,但倘若我们真的要在稻妻立足,并且回到璃月,就必须和幕府打交道。” 枫原万叶无奈地说道:“毕竟你的身份是璃月的仙人,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插手了幕府和珊瑚宫的战争,那稻妻内战的性质就会瞬间变质。” “虽然我曾经收到过珊瑚宫的恩惠,就连此身能够逃出幕府追索,搭上北斗大姐头的船,也多亏了珊瑚宫的人伸出慷慨援助之手,但这是不可逾越的红线。” “倘若当真如此,那您和愚人众还有什么区别?”枫原万叶摸了摸下巴,随后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多虑了,珊瑚宫军的军师,珊瑚宫的现人神巫女,也就是珊瑚宫心海大人,想来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李林顿时大惊失色,居然把希望寄托在那个观赏鱼身上,你们珊瑚宫的军队是有多拉胯? 不过反面来说,这也恰恰说明了稻妻幕府的军队也是半斤对八两。 只能说他们能打成五五开的持久战,不是没有原因的。 222 刻舟求鱼(指观赏鱼) 不过往好处想,说不定这里的珊瑚宫心海,不是只会后台挂水,看轻小说来恢复能量的观赏鱼呢? 李林颤颤巍巍地发问:“那个珊瑚宫心海不会是每次出征前,专门给将领们塞一个什么锦囊妙计,口上说着推演兵法,结果全是穷举吧?” 枫原万叶的反应比李林还大:“你怎么知道的?” 而且说得头头是道有条不紊,好像他亲眼看见了所有步骤一样。 李林无力地摆摆手:“百度搜索原神贴吧,就心天后和叶天帝开始论战。” “心天后是珊瑚宫大人......”枫原万叶谨慎地问道,“那叶天帝是谁?” 李林没说话,而是指了指不远处扬起的巨大船帆,示意枫原万叶看上面的雷之三重巴。 那不仅仅是一艘船,而是近十艘大船组成的船队。 李师傅痛心疾首,把手里的烤鱼挥舞着痛斥万叶:“你要不插那个旗,咱们至于遇到幕府的船?” 一不留神,烤鱼飞了出去,连着竹竿一起滑落如水,连水花都没溅起来便悄然消失。 枫原万叶嘴角抽搐,不知是该担心远处的船还是先笑。 然后便见到李林的死鱼眼朝他瞪来。 “这可不怪我!”枫原万叶连连摆手,示意自己和此事无关。 “切。” 李林一脸被看破的不爽感,伸手从裤裆里抽出惊神,将它探出船沿。 “你想用这个东西把鱼捞上来......?”油然而生的吐槽欲望让万叶不由得开口问道。 “你没被奥赛尔掘傻吧?”李林一副看白痴的眼神,晃了晃手中撬棍,“用撬棍捞东西,你给我表演个试试?” 枫原万叶深呼吸:“那你想干什么?” 李林上半身探出船,用撬棍尖锐的那端在船舷处刻了一道痕迹:“鱼是在这里消失的,只要我在此留下一道刻痕,等会到了岸边,我就能下海去捞惹。” “......?” 枫原万叶一脸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表情,最后还是没能说出话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李林得意洋洋刻完后,将撬棍塞回裤裆。 此时他突然想起来,悬挂着雷之三重巴大旗的幕府船队已经近在咫尺。 ...... 天领奉行的海军与珊瑚宫相比,一向处于弱势地位。 不光是因为珊瑚宫这群海祇岛民对水性的熟识,还因为幕府的补给线实在拉得太长,导致他们过长而防守薄弱的补给线屡屡被珊瑚宫袭击,导致前线的战事焦灼。 更重要的原因是,幕府军的战意并不算强大。 曾经高举雷之三重巴大旗的幕府军,之所以所向披靡,是因为他们过去所征讨的对象,要么是侵占鸣神土地的邪魔,要么是肆虐不休的魔兽。 这一次他们前来征讨对抗眼狩令的珊瑚宫军,幕府所使用的“大义”,同样是征讨叛军这个理由。 刚好,过去时,海祇岛的大神奥罗巴斯也曾进犯雷电将军所统治的国度,最后被一刀斩杀,其遗骨至今仍然绵延,无数代的刀匠都以开采蛇神晶化骨髓为主业,以期锻铸出玉钢铸成的名剑。 幕府军便大肆宣扬新仇旧恨,将珊瑚宫军队妖魔化。 只是眼狩令所针对的并非只是珊瑚宫军队,第一批被雷神收缴上来的,正是稻妻的自己人,不少身在军中的将领们甚至第一时间被迫上缴了神之眼,然后陷入了浑浑噩噩的低沉状态。 神之眼是当人的愿望强烈到极点时,神明投下注视,所得到的外置魔力器官,当得赐的那一刻起,实际上便与神之眼拥有者难舍难分。 直接摘除,就好像做了一次暴力的前额叶手术,变成只会阿巴阿巴的脑瘫。 这种还没杀敌自损一万的战术,属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作为天领奉行的海军将头,内水虎太郎的心中只是掠过一丝不满的情绪,便在自己的诚惶诚恐中将其强行掐灭。 “久保,他们的神之眼都上交完毕了吗?” 这批从蛇神埋骨地救出的民众们,似乎受到了魔神遗恨的影响,以至于有些混混沌沌,但他们中也依然有神之眼拥有者。 名叫久保森阳的幕府军士兵对内水虎太郎一鞠躬:“是,太郎大人。两枚雷属性神之眼,还有一枚草属性神之眼,共计三枚已经全部收缴,没有受到抵抗。” 久保森阳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条:“他们的名字是......” 然而他的动作却被内水虎太郎打断了。 这个已经四十岁的海军将头严厉地看着久保森阳:“你在做什么?难道不知道九条将军大人下达的命令吗?为什么要问他们的名字,他们的价值只在于神之眼而已。” “非常抱歉!是卑职的错!”久保森阳深深一鞠躬,“已经将他们全都安排到了同一艘船上。” 内水虎太郎的眼神逐渐变得不那么冷厉,他微微颔首:“不错,作为大御所大人的子民,理当如此。” “久保,我一向很看好你,所以不要自误,不要忘了自己的职责。我们只是一把刀,一把属于大御所大人,属于九条大人的刀,不需要多余的情感,明白了吗?” 久保森阳重重点头:“我明白了,太郎大人,那么卑职去做了。” “如果当真要手染鲜血的话,就让卑职去吧。” 年轻的武士神色狂热的抬起头:“常道恢宏,鸣神永恒!” “嗯。”内水虎太郎威严地点头,“常道恢宏,鸣神永恒。” ...... “久美子?久美子?”青年推了推自己的妻子,看着她睁开惺忪的眼睛,然后露出一个微笑。 “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青年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饭团,递给久美子,喉头微微耸动,“快吃吧,让别人看见可不好。” 这个饭团在丈夫的体温中,居然还保持着一点温度。 脸色苍白的妻子温柔地笑了笑,一点一点地把那个饭团塞进嘴里。 久美子知道这是自己的丈夫偷偷藏起来的粮食,但如果她不吃,那才是浪费了丈夫的一片苦心。 更重要的是,如果不吃,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见到久美子吃下饭团后,青年伸手把她揽在了怀里:“放心吧,久美子,幕府会把我们送到鸣神岛,我听说鸣神岛的花见坂是很美的地方,我要带你们在那边一直住到老死......” 久美子捂住了青年的嘴:“雅也大人,请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们一定会平安抵达鸣神岛的。” 渡边雅也笑了笑,看着船上攒动的人头:“一定会的。”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那个已经有些褪色的御守,重复了一遍。 “一定会的。” 223 杀良冒功是稻妻传统,不可不尝 只是此时剧烈的震动从船下传来,渡边雅也脸上的笑容一滞。 “久美子,你小心些。”他把手中的御守往久美子手中一塞,匆匆向着甲板前方跑去。 然而攒动的灾民们严重地阻碍着他的动作,令他的速度前所未有地缓慢。 “我是蛇目村村长渡边雅也——全都给我让开!” 当渡边雅也亮出身份后,他前进的速度终于快了起来,终于在几分钟后,他成功地来到了甲板最前端,与他前后脚到来的还有两位神之眼拥有者。 只不过此时,他们的神之眼都已经上交给了幕府军——毕竟作为带走遭难村民的代价,他们就必须服从眼狩令。 “智树君,琉斗君。” 渡边雅也对剩下两人微微点头,随后大着胆子向船舷外望去,却看见一连串气泡从船底冒出,而两侧的庞大军舰正在逐渐远去,数门黑洞洞的大炮炮口已经对准了这边。 传闻在神无冢大战中,有数门足以一炮轰开山峦的可怖巨炮惊鸿一现,只是还没来得及开火,便被珊瑚宫的敢死小队无害化处理了。 听闻,那是枫丹庭专家专门前来,为幕府制作的重器,其名为【国崩】巨炮。 而现在出现在幕府军舰船舷上的火炮,赫然就是国崩巨炮的仿制品,虽然口径和大小都远远不如国崩巨炮,可当十几门炮口对准满载手无寸铁村民们时,渡边雅也三人还是倒抽一口寒气,脊背汗毛倒竖。 “你们要干什么!”渡边雅也朝着最近的一艘军舰大吼,“你们答应过我的!” 作为海祇岛珊瑚宫军和幕府军的交战处,他们早就见过各种不堪描述的黑暗,诸如杀良冒功,焦土政策,炸开花园口一类的操作也不是没有。 不如说已经品鉴的足够多了。 久保森阳站在甲板上,目光冰冷如刀刃,直视渡边雅也三人,以及那些挤在船上的普通村民。 “你们的性命能为幕府军创造更大的价值,而且你们已经感染了崇神,与其让你们影响大御所大人的天领,不如——” “......上雷电影。”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他的话没能讲完,而惊怒的渡边雅也同样陷入了错愕之中,他们愣愣地看着一艘小船缓缓滑入了一群军舰之中。 ...... “所以说这种方式真的有用?”枫原万叶错愕地看着李林,“难道他们不会直接把我们当做海贼打沉吗?” 就在刚才李林提议让枫原万叶装成海难人员,假装要上交神之眼,去请求幕府军伸出援助之手。 看上去有点靠谱,但考虑到提出者是李林,那就非常不靠谱了。 “兄啊,哪来的海贼只坐这种破船的?” 李林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枫原万叶一眼,“只要你足够不要脸,别说上船,就是上雷电影又算得了什么?” 枫原万叶脸色苍白地指了指两侧投下的大船虚影:“您要不要听听您在说什么?” “咱们这是在幕府军的包围里啊!” 温文尔雅的枫原万叶头一次理解了什么叫高血压。 “对哦。”李林也反应过来,随即怒视枫原万叶,“都是你不提醒我,你要能制止我,我会这样犯病吗?” 枫原万叶崩溃地哈哈大笑,他要能阻止李林,至于现在还是幕府的通缉犯? 此时上面的稻妻人已经反应了过来,雷电影究竟是谁。 除了稻妻御建鸣神,雷之执政,雷电将军大御所以外,还能是谁配得上这个名字? 不过他们并未意识到雷电影是雷电将军的真名,相反,他们以为雷电影是雷电将军的另一个尊称,就像御建鸣神,大御所那样。 “大胆狂徒!居然敢污蔑大御所大人!”久保森阳狂怒地嘶吼,一拳砸在船舷上,“来人,给我把他们一起轰沉!” 正在争吵的李林和枫原万叶齐齐转头,一言不发地凝视着狂怒的久保森阳,时间仿佛此刻静止数秒。 下一瞬间,李林和枫原万叶腾然而起。 浪人驾驭着风凭空踏步,而李林则踩到了浪人的肩上,比他更快一步跳到了久保森阳的面前! 在众目睽睽之下,李林向前一步,赶在久保森阳跑出去之前揪住他的衣领,同时伸出一脚把他绊倒。 “再给你一次机会,组织一下自己的语言。” “你这个违逆大御所大人的狂徒!你......”耿直的久保森阳犹自叫嚣不休。 李林病态地大笑:“这真是美好的一天, 鸟儿在歌唱,花朵绽放。在像这样美丽的日子里,你这样的孩子......就应该在地狱里焚烧!” 另一艘船上,内水虎太郎冲到了甲板上,心中急切却全然无用,只能看着李林如入无人之境,在众目睽睽之下殴打久保森阳。 李师傅也不用什么权柄,就是单纯殴打,很快久保森阳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另一边,被李林中途踩了一脚,不得不再次调息借风起跳的万叶终于到了渡边雅也的船上,短暂的交流后明白了他们的所处情景。 “绯木村被崇神,也就是魔神遗恨所感染,连带着在周边的村庄都不得不迁移,但崇神影响的范围太大,甚至连天象都被扭曲,以至于你们只能向幕府军寻求帮助。” “作为三个村庄的村长,你们都愿意服从眼狩令,主动将神之眼上缴,但还是没有想到,幕府军根本没有打算带你们回到鸣神岛,而是打算中途就击沉你们。” “一方面是为了不让崇神扩散,另一方面也能够顺理成章嫁祸给珊瑚宫军队,甚至能够借此杀良冒功,赚取一笔功勋,对么?” 枫原万叶摩挲着下巴,逐渐厘清了事情的调理顺序。 “你说的完全正确,而且他们还凿穿了我们的船底,虽然我已经派了人去处理,但恐怕并不能撑多久——” 渡边雅也的脸色苍白,带着另外两人对枫原万叶土下座跪拜:“我死不要紧,可这些无辜的村民们却不至于受到这种灾殃,还请您不吝伸出援助之手,让他们免于死在自己人手中的命运!” 枫原万叶扶起渡边雅也:“渡边先生,我一定尽力相助,当然真正能够帮到你们的不在于我,而是那边那位来自璃月的李林先生。” “他能够拔除你们身上的崇神。” 224 这就是典型的稻妻郭楠(指指点点) “拔除,崇神......?” 渡边雅也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希望的光,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请务必,请务必帮帮我们!” “我可以帮助你们请求他。”枫原万叶摇摇头,“但最终能表现诚意的只有你们自己。” 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枫原万叶特地补充道:“我们之所以会从璃月来到稻妻,就是因为李林先生在孤云阁击杀了岩王帝君所镇压的魔神,而且一并消除了积压千年的魔神遗恨......” “虽然大蛇奥罗巴斯身躯庞大,可是在昔年的魔神战争中,它确实是自觉胜利无望,以至于仓皇从璃月海域逃出,彼时海中的霸主,乃是名为八虬和奥赛尔的魔神。” 他平静地看着脸上泛起血色的三人:“对,李林先生以一人之力,击杀了奥赛尔和他最后的眷属。” 并且还狠狠地侮辱了他们。 这句话枫原万叶没说。 另一边,李林无视了幕府军劈下来的刀剑,还在一门心思殴打倒霉的久保森阳,甚至在他快要嗝屁的时候,还用心相的无形之术奶上一口叫久保森阳精神焕发。 久保森阳已经从开口痛骂转为投降讨饶,最后变成精神呆滞。 放开久保森阳后,李林缓缓起身,盯住了刚才劈自己最狠的幕府军,骂骂咧咧地朝他走过去:“小鬼子是吧?下一个就是你!” 李林伸手抓住了那个幕府士兵的手腕。 接下来是和之前如出一辙的痛殴,随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不一会儿,藏在舱室中的最后几个稻妻幕府士兵也被李林拖了出来。 大概这些人也知道李林是不会接受求饶的,索性一脸刚毅地大喊常道恢宏,鸣神永恒,准备赴死了。 李林慷慨地满足了他们的愿望,于是拿他们打了窝。 站在旗舰甲板上的内水虎太郎看的面色阴沉:“所有人听令,调转船头,全炮门开火!” “可是久保他们......” “混账!”内水虎太郎一巴掌打在身边小姓的脸上,看着那张白净的脸迅速浮起红色的掌痕,心中恼火不已,“你以为不开火,久保他们就活得下来吗?” “为了幕府天领的荣光,为了大御所大人的永恒,他们死得其所!” “开炮!” 装载着船炮的稻妻军舰迅速掉头,炮门点火,只不过这次瞄准的不是那些感染了崇神的村民,而是李林所在的船只。 内水虎太郎握着自己的佩刀【大踏鞴一心景光】,连指骨发白也不自知。 他心中恶狠狠地默念着:“就算你是武艺高强的海乱鬼,或是传承惟神技法的阴阳师又怎样?在巨炮下升天去吧!” 炮火轰鸣,十数道绛紫色的火光朝着李林所在的军舰射去,空气中遍布酥麻的雷元素,甚至闪过了深紫色的电光。 “万叶先生,这......”目睹幕府军舰全炮门轰击盛景的渡边雅也脸色惨白。 “你们继续控制船舱里的水,不用管其他事。”枫原万叶摇摇头,“就算你我全死光了,李先生都不会有什么事。” 枫原万叶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深绿色的光从李林的双眼中射出,以极快的速度掠过那些炮弹,所过之处炽热变为寒冷,坚硬的钢铁转为脆弱的锈蚀物,活物变成死的,死物化为尘埃。 出自哈利波特世界的索命咒,现在被李林用的像是解离术和死亡一指——它所杀死的不仅仅是活物,还有那些概念性的存在。 在天光的照射下,内水虎太郎脸色苍白地看着那道翠绿色的触手,在空中纵横转折,顷刻之间掠过七艘军舰,宛如鞭笞一般落在它们的甲板上,被鞭笞的军舰连声哀嚎也没有,只是沉默地下沉入海底。 摧枯拉朽地,便将声势烜赫的幕府舰队摧毁殆尽,宛如神明在云端投下的手杖一样。 真到了这一步,内水虎太郎的脸色反而平静了下来。 “大御所大人的士兵怎么能够束手待毙?”他抽出佩刀大踏鞴一心景光,高举过头摆出岩藏流的起手式,向着李林大喝,“来吧!和我堂堂正正的一战,像武士一样赐予我应有的荣耀!” “这人脑子没毛病吧?”李林对着跳到自己身边的枫原万叶问道,“我都能一巴掌拍死这么多船了,这人还想我跟他决斗?” “是这样的。”枫原万叶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看样子他是岩藏流的传人,既是武者又是官员,死对他而言是一件隆重的事情,在他断气前,还会吟诵事先作好的辞世诗。” “像这种就是典型的原批和稻妻郭楠。”李林不屑地啧了一声,“偷袭的时候内心诚如明镜,所作所为均是正义;被反打一波推平高地时,又想着要什么尊严荣耀。” 旗舰甲板上的内水虎太郎气得浑身颤抖。 他所坚守的武士道在李林口中变成了一文不值的东西,更重要的是,他完全没有实力和语言去反驳。 枫原万叶摇摇头:“就算您这么说......算了,还是我来给他一个痛快吧。” 作为武者和浪人,他虽然也不是那么注重武士们的道义,不过看在同为稻妻人的份上,他也有些心生怜悯。 枫原万叶腾空而起,踏着海风来到内水虎太郎面前落下,抽出腰间的吃虎鱼刀。 “很抱歉,不能给您一个符合将头身份的隆重死亡,所以就用武者的方式来决胜负罢。” 内水虎太郎的脸上露出由衷的感激之色:“那么,多谢阁下的宽宥,在下雷电幕府天领奉行海军将头,内水虎太郎,请阁下赐教!” “此乃雷电五传中一心三杰之首,枫原景光手作名剑,大踏鞴一心景光,倘若我身死于阁下刀下,还请您妥善对它。” 枫原景光,不正是一心传的开创者,收养了自己高祖父的枫原家先祖吗? 枫原万叶微微颔首:“现在我算是相信因缘际会一说了,出刀吧。” “好!”内水虎太郎大喝一声,举着刀向前一步,向着枫原万叶当头劈下! 刀刃下的风变得紊乱,枫原万叶矮身避过这气势十足的一刀,轻而易举地来到内水虎太郎的身后。 甲板微微摇晃,所系在桅杆上的缆绳被一刀劈断。 枫原万叶起身,宛如收起伞一般振动手腕,风将刀刃上的血痕吹去。 “好刀法......”内水虎太郎看着那道几乎将自己胸腹剖成了两半的刀痕,“可惜,若是我的神之眼还在......不,没有如果了。” 他用尽全力向着雷电将军天守阁的方向,跪倒在甲板上,口鼻间的血如同瀑流一般涌出。 “请让我来为阁下介错。” 枫原万叶来到内水虎太郎的身后,举起手中吃虎鱼刀。 “别用......你的刀,用这个。”内水虎太郎已经看不见眼前的事物了,可他还没有放开自己的刀。 “好。”枫原万叶从他手中抽走大踏鞴一心景光,手起刀落。 “将军大人,属下无能,不能再随您征战左右;九条大人,天领奉行的荣光还需您支撑下去;卓也,你要好好地长大,不要堕了内水家的名字......” 内水虎太郎的嘴唇蠕动着,直到他的头颅掉在自己的怀中。 枫原万叶沉默地将两把刀插回自己的腰间,从袖中取出火折子,将这艘巨大的舰船点燃。 当他们全数转移到剩下那一艘完好的军舰上时,幕府海军的旗舰正在火焰中熊熊燎燃,随后在一阵吱嘎吱嘎的声音中沉入海底。 火光映照着他们的脸,是一片茫然的颜色。 许久之后终于有人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那我们现在该去哪里?” 225 今天疯狂星期四,v我五十 雨势渐起,仅剩下一艘的幕府军舰,在村民们的操纵下险之又险地停靠在了岸边。 “陆地,太过干燥,无鳞,离群同胞,我呼唤你,带你归巢。今日,疯狂星期四,v我五十,摄取营养,首要事项。养分充足,迎接你,捕食进化,回归大群。” 李林对着岸边巨大的蛇骨神神叨叨,看上去像是准备同化的海嗣宝宝。 可惜奥罗巴斯的蛇骨不能动起来v他五十摩拉,请他大吃一顿肯德基疯狂星期四。 渡边雅也一行人还是第一次看见李林这幅样子,以至于围在边上,他们很想请李林帮他们拔除蛇蛇的崇神,但是没敢开口。 “李真人,蛇神奥罗巴斯的遗骨陈横此地已经千百年有余,恐怕他是没有办法请你吃饭的。” 枫原万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李林身边,奇怪的是他居然能听明白李林那加密通话一般的方式。 “这都被你发现了?”李林无所谓地挖着鼻子,“那你请我吧。” 枫原万叶笑了笑:“倘若有机会,一定。” 此时,等候在雨幕中的十枝琉斗终于忍受不住,冲到李林面前:“请您救救我们!” 李林换了个鼻孔:“为啥?” 拿回自己神之眼的十枝琉斗愣在雨中,是啊,为啥? 倘若不是李林和枫原万叶突然出现,他们已经在幕府军的炮击中成为了牺牲品,变成了一串并不会被记在纸上的数字。 换而言之,李林已经救了他们的命一次。 而像过去一样,试图用道德要挟李林的行为也是行不通的——这家伙本身的下限就低到令人发指,你要怎么才能用道德标准去要求他? 一时间,十枝琉斗发现自己居然对李林束手无策。 李林嗤笑了一声,换了个手,顺带把鼻屎抹到奥罗巴斯的骨头上:“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每一次大海退潮后,海滩的坑里总会留下一些小鱼,距离涨潮还有一些时间,而对于小鱼们来说这些时间依然太长。” 这个故事出乎想象的正常,简直不像李林讲出来的。 “这些搁浅在岸上的鱼儿最终仍然会在干涸中死去,这个时候一个小男孩来到了岸边......” 十枝琉斗试探着问道:“小男孩把鱼儿都送回了海里?” 李林扫了一眼,如看白痴般露出微笑:“错了,小男孩只是来赶海捡猫眼螺的。” “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假设御影炉心现在就要炸了,有个开关能够控制御影炉心,让其坠入踏鞴砂,踏鞴砂的水源彻底被污染;要么放任不管,任由其到达最高频直到爆炸把半个稻妻送上天,这个时候你出现了,手里提着一根杆子。” “选择让御影炉心坠入踏鞴砂,只会死踏鞴砂的那些人;而令其爆炸,半个稻妻的人都会变成烟花。” 十枝琉斗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蛇骨矿洞和踏鞴砂出的事情,哪怕是在八酝岛也有所听闻,这根本不是假设,而是实实在在会发生的事情。 甚至对于稻妻而言,踏鞴砂的御影炉心爆炸,还要比蛇骨矿洞崇神感染更加严重! “如果是我,会怎么做?” 十枝琉斗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苍白,而门外偷听的另外两人同样心中沉甸甸的。 就连枫原万叶也在思考。 只听李林低沉声音响起:“御影炉心的开关在雷电将军的手里,而你只是提着马桶搋子路过而已。” “......?” 只能说不该对李林的故事抱有任何希望,无论怎么正常的开局,都会导向令人窒息的结尾。 在几人逐渐露出怀疑眼神时,李林轻咳一声维系住自己形象:“所以,明白了吗?纠结所谓的善恶,对错,那毫无意义。因为弱者的善恶对错,在强者的注视下不值一提。” “今天你救了一个穷人,那还会有更多的穷人出现,尽力而为的说辞只能麻痹你自己,我看得出来,你们每个人都是心怀野心的,因此才会被神之眼选中,这个蒜头王八暂且不提,你们这些雷系的‘殊胜之人’,心中有什么想法自己清楚。” 神之眼的选择标准各有不同,如冰神之眼,就是对过去的执念,希冀过去的美好能够永久地停留在那一刻,却又在矛盾之间抗争。 譬如风属性的神之眼,就是受困于现世,希冀自由而无法得到自由的人,他们原本可以像风一样活得从容,却因为各种原因而不能如此。 比如岩属性的神之眼拥有者,则是拥有坚毅性格,能够追求自己内心信念的人。 至于雷,则是“殊胜”。 心中持有着不为他人所理解的执念,并在特立独行的道途上越走越远。 譬如蒙德的丁真雷泽,明明身为人却总是纯真地和狼群生活;百年一遇的魔女丽莎明明有着无与伦比的资质,却只愿意当一个图书管理员;璃月的玉衡星刻晴已经把自己卷到常人无法理解的地步,以至于同为七星的凝光都有些难以接受;稻妻的九条裟罗明知自己的神之眼也会被收走,却依旧甘心辅佐雷神。 这便是隐藏在神之眼下的欲望,众神为七种欲望镀上一层神圣的光辉,以此昭示他们的权柄可被企及,然而高天之上的神座并不是为凡人余留的位置,七长生和四具名的位置早就已经没有空位。 “所以,我们该怎么办?”渡边雅也接过话头,“如果是需要报酬的话......” “报酬?”李林悄悄竖起耳朵。 “虽然我们凑不出很多摩拉,不过我们村庄还是有些存货的。”渡边雅也对外面招了招手,几个青年背来一个大箱子。 渡边雅也将箱子打开,里面宛如大理石一般的大剑原坯露出了温润的色泽。 “这是我们蛇目村的传承物件,不过我想与其为了保存这个,不如将它交给更有用的人。” “那还等什么?!”瞬间振作的李林一下激动起来,连忙将原坯塞进桌面,“救死扶伤乃我辈行事准则,快带我去!” “李先生,请留步!”另外两人连忙叫住李林。 李林站在帐篷前的身体微微摇晃,他声音冰冷:“我李林行事一向恪守准则......” “我们还有两件武器原坯。” “前面带路。” 226 可是肯德基并没有给我代言费,我也没吃到鸡(悲) 留在这三个村的村民们身上的崇神并不严重,就算不是李林,换了白术或是其他训练有素的医生来,同样能够轻松压制住他们身上的魔神遗恨。 一方面是因为蛇神镇物被破坏的时间还不算太长,魔神遗恨虽然影响了八酝岛的天象,但这三个村庄只是处在影响外围,并没有立刻被魔神遗恨弄到全员疯狂自相残杀。 另一方面,是因为蛇神的遗恨并不强烈,对于魔神级别的存在而言,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解脱了。 奥罗巴斯在魔神战争中虽然败退逃窜,但他的力量并不算弱。 像盐神赫乌莉亚这种拉胯的魔神在死前,都会引发足以覆灭一地的永久现象,奥罗巴斯虽然没有太多仇怨,但只是力量的外泄,也足以令天象更迭。 倘若他当真有仇恨的对象,那应该是高居于世界中心玉座上的守夜人,这些无辜又弱小的凡人,仅仅是受到无妄之灾而已。 “其实我们还算是好的。”渡边雅也从老宅里翻出来了一些食物,粗略地炖煮成一锅让妻子吃,“当崇神爆发开来的时候,还有几个处于八酝岛中心的村子,他们直接和外界断绝了一切音讯。” “那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枫原万叶问道。 “幕府......幕府的嘴脸我们已经看透了,更不要说我们还抢走了他们的军舰,恐怕我们一出现在他们眼里,就会被全部杀掉吧。” 渡边雅也苦笑着抽搐嘴角:“所以我们能去的,只有海祇岛了。” 远方的天地阴沉,云间有暗淡的雷光游走,时不时传来宛若海兽嘶鸣般的轰鸣,令人浑身发冷。 枫原万叶微微点头:“海祇岛的确是个好地方,而且你们的到来会让他们欣然接受。” 珊瑚宫军的数量比起幕府军不占优势,每一个本地的有生力量加入,都会让海祇岛一方在胜利的天平上比重增加。 “如果可以,我们谁都不愿意离开家乡——”渡边雅也看着火炉上的铁皮锅,“该死的眼狩令。” 枫原万叶没有再次劝说渡边雅也,眼狩令带给他的苦痛,不比这些人少半分,连万叶自己都没有放下对眼狩令的抵抗,又有什么资格去劝说别人安然接受? “你们这一副吃了屎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李林掀开帐篷走了进来。 被李林这么一打岔,帐篷中原本苦大仇深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我们只是在讨论接下来投奔海祇岛的事。”渡边雅也强颜欢笑。 李林闻言神色一动,在枫原万叶诡异的目光中靠到渡边雅也身边窃窃私语。 “小心珊瑚宫心海。” 渡边雅也心中咯噔一声,他当然知道珊瑚宫心海是谁。 总领海祇岛军队的军师,海祇大御神的祭司,现人神巫女......正是她的存在,海祇岛才以贫弱的存在,能够和幕府军周旋如此长的时间。 但闻名不如见面,就算珊瑚宫心海的名头吹得再怎么响,谁知道她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林突然对他说这话,总不可能是无端的抹黑吧? “大,大人......为何说这种话啊?”渡边雅也结结巴巴地说道,“难道珊瑚宫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李林理所当然地点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别练观赏鱼,她就是个吉祥物。” 完全没搞明白李林在说什么的渡边雅也,最终还是一头雾水地离开了,他们距离珊瑚宫军队的驻扎地不远,投奔海祇岛也是理所当然的。 比起上一次坐着幕府的船仓皇撤离,他们这次有了足够的时间去整顿物资,带上了充足的盘缠和食物后,村民们还留下了一部分给李林和万叶。 “我们要去崇神中心看看吗?”枫原万叶试探着问道。 “这个可以有!” 李林的死鱼眼飞快亮起,就像是便秘的屁股遇到开塞露一般迅速。 众所周知他不太擅长比喻。 枫原万叶恨不得直接拔刀自刎,他怎么就开了这个头呢? 大蛇奥罗巴斯的遗骨绵延在整个八酝岛上,其身躯被雷神无想的一刀斩断,而崇神最为严重的部分就在于它的头部。 奥罗巴斯的头骨高高隆起,呈现张开大嘴欲要吞噬的模样,哪怕是站在八酝岛边缘,也能看见那宛如山脉一般的庞大头骨,以及一道又一道劈落在头骨表面的雷电。 哪怕是神之眼拥有者的体质,在进入到崇神范围内之后,也有些不太好受,更不要说天空中连绵不绝的暴雨和接连劈下的雷电。 这因崇神而引发的雷电现象,大概是太久没遇到人了,几乎是追着李林和枫原万叶劈。 “他妈的。”接连被雷劈了十七八下的李林神色冷漠。 “冷静,冷静!”枫原万叶连忙制止李林要把蛇骨炸掉的打算。 【奥罗巴斯之骨】 【性相:冬】 【或许此物还未放弃自己的存在,不过它的确只是一堆骨骸了。】 李林没把这一段蛇骨放进自己的桌面里,奥罗巴斯已经死了很久,他的骨骸也大部分失去了力量,只有当它们连接在一起以整体出现时,才有改变天象的伟力,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 不过李林哪来的时间去八酝岛翻地皮挖骨头? 此时,远处似有幽幽歌声传来,仿佛鲸歌,又像是大蛇的嘶鸣一般回荡在李林和万叶耳边。 细细听去,那并非毫无意义的嘶鸣,似乎是由一种陌生的语言组成的歌。 “是谁在唱歌?”枫原万叶诧异问道。 “温暖了寂寞。”李林神色一动。 “......总之我们先过去看看。”枫原万叶摸了摸腰上李林给的小挂饰,朝歌声传来的地方跑去。 传出歌声的地方距离他们并不远,拐过一段路后,便是一座已经剥落朱漆,朱红色暗淡的神龛,两侧挂着早就已经褪色泛黄的注连绳,神龛中供着的事物模糊不清,似乎只有一团森然的黑暗。 一个身形庞大的男人跪坐在神龛前,他的衣物和野武士没什么区别,头上戴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鹿角兜。 歌声停了。 那个跪在神像前的男人缓缓转过头,他的头发乱糟糟地,看不清五官。 “你来了......有缘人......你来了。” 他指了指已经褪色的神龛,声音嘶哑地说道:“跪拜......听从箴言......可得到,赏赐......” 枫原万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升起。 他刚想退后,只见一道身影与他擦肩而过。 下一瞬间,李林已经站在了那个男人身前,表情狂喜地握住那个男人的手掌:“提瓦特人不骗提瓦特人!真能有赏赐?” 大概是从来没遇到过这么热情主动的人,男人有点宕机。 “那我要吃肯德基全家桶!”李林兴奋地说道。 227 棍斤拷 “只要......你足够诚心......就能得到......赏赐。” 看守神龛的男人哪知道什么是肯德基全家桶,也不知道疯狂星期四是个什么玩意儿,他只想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骗到神龛前祭祀了。 李林走到神龛面前,男人的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 “只要他选择了祭拜眼前的神龛,就会听见神明的声音!”大脑中混混沌沌的男人如此思考着。 “我能许愿吗?” 李林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 看守神龛的男人再度陷入沉默,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枫原万叶已经悄然退到了一边,手掌悄悄按上了腰间的大踏鞴一心景光。 只要是正常人都看得出来,李林这货完全是没有半点诚心,而这个看守神龛的男人却丝毫不顾及这些,只想着让李林快些祭拜神龛。 “当然......可以。只要你能够听见......神明的箴言......” 艰难地重组了一下语言系统后,男人重新试图诱惑李师傅。 李林很纠结,因为他有很多想要的东西,比如让年长出大勾勾,让塔露拉长出大勾勾,让弑君者长出大勾勾。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baba。”李林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声,等了十几秒钟没有任何异常出现。 难道一定要闭上眼睛? 李林合上眼睛,片刻后风声和雨声逐渐远去,混同成一道听不出性别的声音:“小......心。” 【奥罗巴斯的孑遗】 【性相:冬】 【性相:残骸】 【名为奥罗巴斯的大蛇曾身负四重色彩,现如今这些色彩已经尽数失落,然而尚有一种颜色仍然闪耀——与一个不为人所知的秘密一同封存在一块碎片中。】 “我要许愿!”无利不起早的李林抓住奥罗巴斯的碎片震声,“我要许愿!” “你要......什么愿望......” 奥罗巴斯的碎片并没有足够完整的思考能力,他只能根据自己的本能来提示这些被诱骗的人。 “你有三次......机会......” “好!”李林兴奋地说道,“我的下一个愿望是,做相反的。” “......?” 还没等奥罗巴斯的碎片反应过来,李林又兴奋地补充道:“不要实现我的第三个愿望。” “然后,忽略我的第一个愿望。” 李林话音刚落,原本沉寂已久的朱红色神龛突然炸开,一片纯白色的鳞片宛如被屁崩起飞出,落在李林手里。 【曾寄宿在其中的魂灵已经离去,总有一日,残留在其上的色彩也会失落,但在此之前,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处理。】 【一定时间后,奥罗巴斯的孑遗将失去效果。】 李林转过身对已经再度宕机的神龛看守邪魅一笑:“年轻人,你这死去多年的老祖宗好像不太经造啊,是不是你平时纸钱烧的不勤快?” “是你......是你害死了神明——” 看守神龛的男人终于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身体颤抖,手指李林。 “唉怎么说你祖宗呢?没大没小的东西。”李林不满地教训道,“不过虎毒不食子,你现在遇到我跪下认祖宗,我尚可好好教你说话。” 枫原万叶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很失礼地笑了出声。 怎么说呢,当你和李林做队友的时候,总能感受到一股奇怪的安心感,虽然自己有时也会被时不时抽风的李师傅怼到窒息,不过窒息次数更多的永远是对面。 当看见对面被李林搞到崩溃时,枫原万叶感到无比的愉悦。 “你......我......!” 神龛看守者脆弱的神经终于彻底崩溃,他咆哮着抽出腰间的长刀朝李林砍来,然后刀刃在李林的脑门上擦起一溜火花。 这把算不上名刀的玩意儿一瞬间卷了刃。 大概是已经被崇神侵蚀到脑子里只剩下本能的神龛看守,不知道刀刃卷刃该怎么处理,站在原地陷入了又一次思考状态。 只可惜,他的所有意识,早就在崇神的爆发中被抹去,连同着自己的大脑,也在种种癔症和严重的谵妄中变成一滩粉色的汤汁。 换而言之,这个曾经是绯木村受人爱戴的村长、现如今骗取行路人来祭祀大蛇的看守,早就是一句生不如死的行尸了。 李林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伸手按在他的头脑上:“魂魄出窍。” 他的人格早就已经解体,就算此刻拼凑起来,也不能算是曾经的他。 这只是一个徒有其表的虚拟机,就算披着过去的认知,那也只是李林用外力强行模拟出来的“程序”,充其量只是从一种行尸变成了另一种行尸。 他们之间的唯一差距,便是前者并不认为自己是人,甚至没有一个完整的认知;而后者还认为自己是人,看上去也像个人。 当绯木村村长鹫津的眼睛恢复清澈的时候,这个苍老的男人的眼眶中流下了两行痛苦的泪水。 “天啊,我都做了些什么——我都做了什么!” 他抱着自己的脑袋蹲在地上,嚎啕痛哭。 随着认知的恢复,那些过去破碎的记忆便宛如镜面一般浮出了。 崇神的爆发杀死了一部分人,但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而言,直接死去的那些人反倒还称得上是幸运。 魔神遗恨的影响令一部分人发疯,他们不分日夜地都能听见某种奇怪的低语,眼前也出现了奇异的幻象,天空中仿佛有巨大的眼睛注视着他们,地底似乎有庞大的触手在窥视,床底有怨毒的视线一扫而过......而村庄中唯一的医生,那个温柔的女人,已经在一开始的暴动中被疯子们吃掉了。 对,活生生地吃了。 在愤怒的驱策,或是某种他也不知道的影响下,村长鹫津以暴烈的手段勉强维持住了秩序,他将那些疯子们都带到了神龛前,一个接一个地斩首。 头颅滚地,血液从腔子中喷出,溅在朱红色的木质结构上,直到一个夜晚,村长鹫津发现自己的耳边也出现了那些声音。 他的记忆本该到此为止,但李林把那些他在本能期间做过的事情也一并拼了起来。 于是他看见了,自己是如何用诱骗的手段,对侥幸活下来的村民们举起屠刀,将他们一个又一个地杀死,献祭。 直到村中在没有一个活人,他才收拢起他们的财物,用以诱骗过路人,将他们再一次杀死,开启献祭的轮回。 228 今天晚上大造小龙虾 世上的悲剧有很多,其中一种格外令人心痛。 光明的屠龙者堕落了,变成他曾鄙视的巨龙,那些追随着他光明的随从们,变质成拿起屠刀的恶徒们。 不过李林从不在意这些,说到底这个绯木村的村长鹫津已经死了,在他交代完自己的遗言后,也如愿以一个人的身份堂堂正正死去,昔日因蛇骨矿洞而繁盛起来的绯木村也就只剩下了一对孤儿寡母。 确切地说,孤儿寡母中的“寡母”也已经搭乘着最后一班船,前往了须弥国治理身上的“崇神”。 鹫津如实相告,是自己当时动了恻隐之心,并没有按照崇神的要求献祭头师长次的母亲,而是将其放走。 至于那个女人,虽然被崇神侵蚀,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丧失理智或者暴毙。 崇神的力量在她的身躯中流动,除去持续不断的低烧和出血之外,其心智和身体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影响。 如果不是李林确定她已经三十多岁并且有个孩子也有丈夫,简直就像是天选之人的模板。 可惜这种人妻主角写不得,米哈游也不会脑瘫到把她加进卡池让金毛傻子们去抽。 “那她的儿子呢?”枫原万叶拖着铁锹给鹫津埋上最后一铲子泥土,“她没有把她的儿子带走?” 李林头也不回地说道:“她儿子头师长次在蛇骨矿洞周边徘徊,你要去找的话自己去,我要一个人处理些事情。” 想要正式飞升为长生者,必须得先成为通晓者,除非李林打算以后一直待在提瓦特,否则一旦等他大限到头还是死路一条。 而现在,他便要用这三件武器原坯,以及八酝岛无想刃峡间的特殊环境,来开炉炼制自己的第三件传世奇物,晋升第三印记了。 八酝岛的天空中雷声阴沉地响起,不远处的大蛇遗骨张开巨口空洞地仰望着天空,空空如也的双眼中闪过青紫色的雷光。 枫原万叶对此没有异议,他很清楚李林是个相当特立独行的人,而李师傅决定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阻止。 李林从裤裆里抽出惊神,将它充作拐杖穿行在八酝岛看似平坦实则崎岖不平的路上,在崇神爆发后,地势广阔的八酝岛只有西北东南两个方向还驻扎着军队,并没有什么悍不畏死的海乱鬼从某个角落里窜出来大喊一声让我试试刀吧。 半个小时后,李林平稳地来到了无想刃峡间。 蛇神奥罗巴斯的绵延骨骸,便分布在这狭长一道峡谷的左右。 平坦的大地在久远过去被无匹的伟力一刀切开,向下望去不是清澈的海水,而是耀眼夺目令人四肢百骸酥麻的紫色电浆,空气中时而出现一道雷电,击打在石壁上。 这便是彼时的雷电影,代替她的姐姐出征时,以无想一刀在八酝岛上留下的永久伤痕,时至如今,缠绕在期间的雷元素依然浓密到足以令旁观者感受到不适。 无论是海祇岛的珊瑚宫军,亦或是鸣神岛的幕府军队,双方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无想刃峡间的区域。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无想刃峡间贯通了整个八酝岛,却没有人敢在其中航行的缘故,当他们的船只进入这片被过量雷元素污染的区域后,便会自动崩解。 【无想刃峡间】 【性相:冬、心。】 【性相:地点。一切事物皆有其所在之处,如此物位于此处。】 【在醒时的世界,和在梦中一样,死去的通常位于下方。这一地点已经逝去,然而逝去的事物同样具有意义。】 【雷声紧随着闪电穿过云层,骤雨如重拳般落下。雷的鼓点在一定意义上和心跳无异,心之长生者的力量依旧在此地挥之不去。】 【你可以将其催化,也可以将尚存在此地的法力全部用尽。】 李林将目光从眼前的无想刃峡间上移开,转到桌面上那三件介乎大理石和白骨之间的武器原坯。 它们曾是被握在豪杰手中,斩开数千个首级,劈斩魔物肉体的名剑快刀,却在世间之风的吹拂下覆盖了重重的伤痕,以至于锋刃不再,而是宛若白骨一般沉寂。 【原坯】 【性相:铸、冬、秘史】 【没有谁能够将它们从已死却未死的历史唤回——若离了火的触碰。】 这些武器原坯曾拥有同样辉煌和壮阔的故事,现在这些故事和思念已经成了包裹它的厚厚外壳。 李林从墨绿色的桌面中取出第一件原坯——那是尖端被烧融到熔融的粗钝棍状物,可以看出,它曾是一把要令人双手持握的大剑。 手掌松开,大剑原坯宛如流星般坠落,落入无想刃峡间的深谷中。 咚—— 炽热酥麻的电浆没有一点波澜。 第二件原坯,同样是一柄大剑,但比起前者,它尚且存留了几分锐利,那是因为蛇目村在供奉它的时候,曾经有过打磨的经历。 但一般的手段并不能令它重塑,唯有更加强烈,更加暴烈的过程,才能令这些已经死去却未彻底死去的“残骸”毁灭,然后重铸。 咚—— 第二柄大剑原坯同样坠入无想刃峡间。 李林起身走了几步,从面前的墨绿色桌面上抽出第三件武器原坯,这是一柄长度超乎想象的剑——并非是稻妻意义上的“剑”,而是符合璃月定义,两面皆开刃的剑。 它是一柄单手剑,映着雨水的光线里,能看见金属表面流动的光。 这是十枝琉斗那个村子保存的武器,他将这件原坯交给李林的时候,将其来历如实相告。 “我们村子其实没有什么传承的武器,只是在过去我们村子来了一位璃月的武者,他身受重伤,我那时还年幼,陪他度过了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 “作为报酬,他将自己的武器托付给我,在临终前,他告诉了我这柄剑的名字。” 当十枝琉斗对李林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中满是对那位璃月武者的憧憬和敬仰。 他沉默了很久,才将这柄长度超乎想象的单手剑名字告诉李林。 “剑的名字,是藏锋。” 在璃月武者死去后,这柄剑便再没有显露出超乎想象的锐利,其倒映天光的剑刃也已经蒙尘,直到李林将其抽出,沉寂已久的剑身再度开始震动,像是心跳。 可惜,这是别人的剑,不是李林的。 李林将藏锋也丢下了无想刃峡间,随后一跃而下。 剑影和人影皆消失不见,没入紫色的电浆中。 下一瞬间,无想刃峡间开始沸腾。 229 半步通晓者巅峰大圆满极限强者! 从八酝岛的最西侧,到即将和神无冢接壤的最东侧,整条无想刃峡间开始沸腾。 炽烈的电浆宛如潮汐一般冲击着两侧的石壁,随后发出恐怖的轰鸣声,这声音宛若鼓点与心跳,却和天上的雷鸣更加相似。 在心相的第一阶秘传中,常将心跳、鼓点和雷鸣联系在一起,这源于一切古老雷神和音乐的源头,彼时尚未死去的古神·转轮,其名曰轰雷王。 在那个时代,漫宿中的林地尚未陷入一片黑暗,直到后来转轮被司辰·飞蛾从大腿中掏空,祂本身的位格则由轰雷之皮接纳。 无论是转轮还是轰雷之皮,雷霆都是祂们赖以涤荡世界,维护世界表皮和漫宿边境的可靠权柄。 【影响:鼓震的气息】 【三阶心相影响。】 【世界随心而动。】 【一种三阶影响!力量与危险互相穿插,结为一体。】 短短的几秒钟时间,二阶,乃至三阶的心相影响便占据了整条无想刃峡间,而主动跳入电浆中的李林掀开了第一张秘传。 【四阶秘传:外景】 【等阶:残典】 【性相:心】 【外景是梦被剥去的皮囊,外景是魔神不甘心的尸骸,外景是界定虚实的楔子......但我们依然可以从中得到慰藉和荫蔽,就像丝毧在林地为我们提供的庇佑,以及为了世界流血致命的心脏。】 【不要把它和你的守护神合而为一。】 空气震颤着,每一寸电浆因激昂的鼓点而升起,原本尚可算得上静谧的长河,便在每一次高昂的鼓点中迸发。 明明是暗淡的天色,崇神爆发所形成的雨夜沉沉地压在八酝岛上空,似乎要吞吃着一切光亮,可是却有一道惊雷般的电光从无想刃峡间的最深处升起,凌驾于狂风和暴雨之上,在空气、暴雨和云层的介质中不断地跳转、折跃! 短短地一刹那,便延伸出漫长的距离,随后从高空落下,宛如悬在天顶上的利剑般,坠在奥罗巴斯向着天空抬起的头骨上。 咚。 那一瞬间,以无想刃峡间为中心,整个八酝岛上的人,都听见这一声心跳。 随后,在他们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那道从天顶劈落的雷光,沿着大蛇奥罗巴斯的遗骨绵延流转,在那宛如山脉般存在的骨骸上留下了焦黑的戳记,顷刻间便包裹了整个大蛇的骨骸。 是雷电将军终于出手,还是崇神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已经死去,想要依附在过去的躯壳上,重新回到现世? 但无论如何,这已经不是珊瑚宫军和幕府军能够掺和的事象了,伴随着雷光不断地延伸,珊瑚宫军的统帅五郎在第一时间下令:全员放弃营盘,不得有丝毫延误。 他们在海上还有数个不为人知的补给小岛,随时都能够卷土重来。 幕府军的统帅慢了一步,他主要是在犹豫,而关键时刻的磕绊,令原本驻扎在大蛇遗骨边上的数个军营,在雷光中被引燃。 天雷一次又一次地劈落,大地和天空仿佛变成了鼓面,而雷霆则是敲落在鼓面上的鼓槌,每一道雷声都对应着一次鼓点,在所有人震撼莫名的眼神中,曾被无想一刀劈作两断的大蛇遗骨,竟然在雷火的淬炼下隐隐连做一线。 不明真相的双方军队,很快就推测出了事实真相:一定是崇神即将归来,而雷神正在压制它的复活。 “阴险的大蛇,居然妄图反抗雷电将军大人的伟力!”幕府军的统帅愤怒地说道。 “卑鄙的雷神,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暗算海祇大御神!”珊瑚宫军的士卒愤愤不平。 而在无想刃峡间之中,李林漂浮在电浆之上,毫不犹豫地挥霍着这一份在此沉淀千百年的影响,将海量的心相力量挥洒出去,变作在天穹上激荡的雷霆。 十道、百道、千道—— 好像无穷尽一样,耀眼的雷霆自暴雨中坠落,当那些无止境延伸的电光彼此碰撞在一处之时,就迸发出震耳欲聋的强音。 雷鸣奏响旋律,沧海被电光覆盖。 现如今上演的,正是盛大的合奏。 “来!” 明明只是一个念头,却在天空上形成了歪曲云层的风暴,在众目睽睽之下,绵延大蛇遗骨的雷霆拖曳着奥罗巴斯的骨骸,以超乎想象的伟力,将它拉入无想刃峡间的电浆长河中。 大蛇的遗骨在无想刃峡间中浮沉着,而李林弹动手指,将奥罗巴斯的碎片也一并弹出。 魔神的遗恨和力量在不断对冲着,雷电影遗留在此的意志和奥罗巴斯的残念对抗着,每一次意志的对撞,都让周围的墙壁剥落,令大蛇的遗骨愈发黯淡。 曾互为敌人的两柱魔神仍在殊死对抗。 除非有什么东西能够作为他们的中介。 【奥赛尔的残骸】 【性相:杯】 【性相:残骸】 【欢愉一如大海,渊源而流长,但其一如大海,在每个时代的形象都各有不同,如你手中的这一片,它曾属于旋涡的一角,当你凑近时,还能听见旋涡的潮声。】 旋涡魔神奥赛尔的肢体在李林的核爆下四分五裂,但他还是紧紧攫住了奥赛尔最重要的一部分,即蕴含他魔神权能的那一部分。 当李林将那一根宛如水晶斫成的触手掷出时,原本对抗不休的两大意志骤然停息,因为有旋涡出现在了他们周围。 旋涡的本质是运动,运动的表现形式是转动。 在神之心的统御下,雷电,潮汐,磁场,大地,种种权柄运转,化为了整体,形成了全新的循环。 在紧接着,将其凝聚在一个实体上。 此时此刻,原本充斥在八酝岛上空不休劈落的雷电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愈来愈低的天幕,阴沉的云层一点一点压落,带给所有生者以无尽的恐惧和压力。 万事万物骤然从极端的动,转入了诡异的寂静中,四野寂静无声,像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就在这种令人快要疯癫的沉默中,有什么开始震动,那是地震? 不,那是无想刃峡间的震颤。 所有残存的心相影响一次性地爆发了出来,耀眼夺目的雷霆骤然迸发,苍白的气浪从无想刃峡间之下升起,狂风扩散,粗暴地摧毁了雷电将军残留在其中的力量,在爆发中将其消耗一空,沿着无想一刀的路线不断地向着两边开拓。 恐怖的震动从地底传来,动荡的海潮之中,石块坠落,整个八酝岛都在沿着无想一刀的痕迹逐渐开裂,那些沉淀在其中的电浆被引力拉扯着挥发,在那道悬浮的人影意志之下,开始形变,进行重铸。 随着李林意志的落下,所有的电浆都开始涌入他的身躯,以极其精密的手段,深入他的皮肤,将完好无损的右臂替换改造。 不知过了多久,李林抬起了自己的眼睛,漫天暴雨戛然而止。 他举起自己的右臂,森冷的铁光一闪而过。 第三印记已经打下,现在只需要叩开漫宿中昭示着智慧的门扉,那扇由具名者格里比守护的“雄鹿之门”,李林就能成为真正的通晓者。 遍历一切历史,屈指可数的通晓者! 230 没错,都是我干的,那又怎样? 当恐怖的震动停止时,无想刃峡间的景象已与往日大有不同。 原本称得上“狭窄”的峡谷,已经被开拓成能让数只舰队开阔对战的大海,八酝岛彻底被一分为二。 而原本弥漫在其中的过量雷元素,已经被一扫而空,积蓄在此地千年的心相影响耗竭一空。 绵延在八酝岛上的奥罗巴斯遗骨,也消失不见,更不要说一直以来依赖大蛇遗骨而存在的蛇骨矿洞,八酝岛失去了最重要的经济来源,但原本肆意扩散的崇神却也随着源头的消逝而不复存在。 一时间说不出是好是坏。 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林正借助着右臂释放出的雷霆腾空飞行,跃上了已经大变样的对岸。 一柄似乎在不断变动着形状的长剑从他的掌心落下,这柄剑继承了前身惊人的长度,愈是靠近剑刃便愈是模糊,似乎隐藏在潮汐和水色中,而在两侧的剑刃上,则衍生出六种不同色彩的珊瑚分支。 【心悦】 【二阶铸相奇物。】 【特性:速喜。伴随着挥动和戳刺,它能够奏响令活物振奋的鼓点。欢愉在每个时代的形状皆有不同,而这一角永远旋转如同水涡。】 【此物在铸造时,因铸造者内心的喜悦得以成就,哪怕是在无声的雪中,心跳和鼓点依然永不停歇。侧耳倾听吧,且看何物轮转于林地的夜色中。】 【特性:心斋。当它刺入,并且不断地刺入,将会唤起鼓震的力量。世上的剑多是杀人,却少有救人的。】 【此物曾一度以骨骸的形式存在于世,那时的它要比现在更安静,现在的它要比过去更伟大。】 【特性:七枝。于渊下宫,大蛇奥罗巴斯折断了身上最后的珊瑚,以此缔造出永庇疆土之器。当它的剑尖没入水体,或是泥土,醒时世界的皮肤将褴褛剥落,如同理发师的手指。】 【当大蛇于渊下的夜色里现身时,周身覆有四色珊瑚的煌煌之光。时间在世界身上留下了千头万绪的伤疤,这件奇物便是一道永无休止的伤。】 【特性:白蝮。奥罗巴斯的嘶鸣已经停歇,尽管它的心跳曾与天空中的雷声互较轻重。但他仍然注视着你,伺机啜取你的热忱。】 【每一次挥动这柄剑,你内心的喜悦都将扩大一分,而攀附在其上的蛇正以此为食粮。】 【描述:某位魔神以至沉默的事物锻铸出它的形体。骨骸和金属在某种意义上互为表里,杀死某物,得到它的种籽。】 心悦之剑的效果长到令人直呼离谱,抛开数据视野里不说人话的部分,心悦之剑主要有三样正面效果和一样负面效果。 这柄长到超乎想象的七枝剑,并非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拯救。 当它挥动时,将会自动产生鼓舞的鼓点,相当于产生了一个全体性的增益buff,而被它刺中的对象非但不会死亡,更会治愈伤势,同时还能够令形而上的世界和现实世界的距离更加接近,相当于一个移动的随身wifi。 哪怕将来李林来到毫无神秘的世界,他也能够通过七枝剑连同漫宿,无非就是从5g变成了3g而已。 换而言之,这柄剑是史无前例的救人剑——它所要斩灭的对象,乃是痛苦,疾病,哀怨,以至一切的不公。 唯一的坏处,就是这柄剑用多了,容易让李林变成纯纯的乐子人,满心整活,毫无人性。 奥罗巴斯的最后一点意志,正作为守护灵的形式存在,但他并不能帮李林咕噜咕噜,恰恰相反,李林的快乐能让他不断延续下去。 这条睿智爱人的大蛇,曾经窥视到天空岛、神之眼、乃至整个世界的真相,也正是因此,他才被号令自裁。 守夜人·瞳中扉是灯之司辰,而灯神从来不仁,在堂堂如刀子般的光芒照射下,毫无阴影荫蔽的余地。 但李林知道,守夜人·瞳中扉是有影子的。 此时远方一道人影接连不断地起落,踩着树梢和房檐踏空而来,靠的近了才看见他手上还提着一个小男孩。 嘭—— 枫原万叶提着小男孩落下,神色急切:“刚才的异变是你搞出来的?” “不是我,你不要乱说!”李林眼睛骨碌骨碌乱转,口不择言扯淡道,“我是不会告诉你是我把无想刃峡间炸掉的!” 枫原万叶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好吧,只不过刚才我在蛇骨矿洞地震时,遇见了这个孩子,把他救了出来。” 他松开手掌,被一路颠簸拎过来的头师长次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张口开始呕吐。 李林严肃地说道:“唉万同志,你这就不对了,咱们璃月人怎么能这么粗暴地对稻妻的平民呢?” 李师傅在头师长次面前蹲下,神情严肃地问道:“你滴,小小滴稻妻滴赤佬,什么滴干活?” 长次抹了抹嘴巴,眼神茫然:“啊?” “害怕滴不要,眼泪滴不掉。你的爹老子、娘老子,什么滴干活?”李林伸出手指着长次问道,“你的明白?” “会不会他听不懂你的话?”枫原万叶在边上听的难受,试探着说道,“让我来和他交流一下?” “去你的吧。”李林不屑摆手,“你那稻妻话还不如我呢。” “不是我一个稻妻人我还能不会说稻妻话?”枫原万叶急了,“李真人咱们一码归一码,这你不能侮辱我啊。” 李林瞪大眼睛转过头去看他:“你不是荣誉璃月人吗?” “我是拿到了璃月绿卡,但和我之前是稻妻人不冲突啊。”枫原万叶据理力争。 长次看着突然开始互相阴阳怪气的李林和万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打断他们的争论:“你们别吵了!” 李林转过头,注视着这个敢于打断自己的小男孩,露出咸湿笑意:“看来你很勇嘛?” 就在长次面临强行登dua郎的剧情时,幕府军和珊瑚宫军队也姗姗来迟,抵达了曾为无想刃峡间的地方。 双方旌旗招展,隔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大眼瞪小眼。 无想刃峡间呢,怎么变海了? 幕府军的将军一招手,示意身边的士兵把李林三人带过来:“刚才的异变是你们搞出来的吗?” 其实他也就随便问问,这么大范围的异变,怎么可能是一个人能做到的呢? 李林眼睛骨碌骨碌乱转,口不择言扯淡道:“我是不会告诉你这一切都是我干的!”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231 这逼小说六十万字了,你们每个人都有责任 九条政仁左看右看,总觉得李林这个人像是病的不轻。 在这种情况下,他说出来的话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信度。 至于他边上那两人,小孩子穿着八酝岛矿工们的衣服,多半是留在这里的矿工家属,这一点也不稀奇。 幕府虽然不断地在运送受灾的村民,但受限于崇神,转移的范围有限,在这段时间内,矿工们多半已经跑得一干二净,但他们的家属却未必能第一时间撤离。 重点在于他们身边那个年轻的浪人——他的长相十分眼熟,和稻妻幕府颁布的某张通缉令上的脸有些相似,而他的腰间正挎着一把世所罕见的名刀。 那是枫原景光手作的名刀,曾一剑劈开七具堆叠在一起的尸体。 大踏鞴一心景光,又名曰七胴切,乃是海军将头内水虎太郎的家传名剑。 “此乃我内水家的传家宝,在下的父亲暮年时将它传给了在下,而在下将来也会把它好好地送给在下的儿子。” 那个比自己还要古板,却对将军和九条家忠心耿耿的大叔,平日里不苟言笑,可在乌有亭喝醉后总会如此炫耀。 向来刀不离身的内水虎太郎,又怎么会把自己的宝刀给别人了? 九条政仁只是注视着枫原万叶的脸:“天领奉行通缉逃犯枫原万叶,罪名为扰乱御前决斗,对抗眼狩令。” 他从一堆通缉令中选出枫原万叶的那一张,丢到万叶的面前。 “想不到,枫原家的逃犯居然还有胆子回到稻妻的土地上,不知道是该称赞你的勇气,还是叹息你的愚蠢。” “来人,将他拿下。” 官府面对逃犯,自然不会再讲什么江湖道义。 “小心。”枫原万叶抽出腰间的两把长刀,用手肘把长次推到李林后面。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李林打了个哈欠,走到了枫原万叶身前,直视着九条政仁和两边林立的刀剑。 李林的黑眸平淡不带丝毫情感。 被李林直视的九条政仁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他意识到李林的身份并不简单: “你是谁?” “区区凡人也敢质问仙家姓名?”李林的眉宇间满是漠然的不屑,“也罢。撮尔小国,无知蛮夷,也不过是如此了。” “你!”九条政仁握紧了腰间的刀,头盔下的眼睛里满是怒火。 九条家作为天领奉行的主家,在三奉行中掌握着最为实在的治安权和军权,从来没有人敢挑衅九条家的威严。 更不要说,这里是在战场上,他们还身处在包围之中。 “对,这一切都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李林背负双手,向前走出一步,伴随着他的前行,包围着他们的军伍不得不向后退去。 九条政仁不敢退。 或者说他很想退,但是某种油然而生的羞耻感,令他钉在原地。 在这种语言的羞辱下,他难以自控地扯旗了。 李林的魔神力量点歪了地方,但意外地好用。 九条政仁披着铠甲的身体微微弯曲,试图遮掩自己身体的异样反应。 “你到底是谁?”为了给自己壮胆,九条政仁只好再问一遍。 “问题来了,你又是谁,敢来质问仙人?” 李林叹了口气,“难道你不知道,问出这个问题后,你们九条家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就像古代的登闻鼓,无论成败与否,自己都得流放三千里作为挑衅权威的惨痛后果。 “恐怕在稻妻,除了雷电将军大御所大人之外,还没有人能够惩罚我们九条家。”九条政仁咬着牙回答。 “好。”李林赞许地点点头,“我是M78星云的孙笑川,因为在孤云阁被奥赛尔攻击掉到了稻妻。如果你们肯帮我离开并提供路费,等我回到M78星云就封你们为宰相,每个星期四有吃不完的吮指原味鸡。” “......?” 九条政仁怔住片刻,试图思考李林这段话的真伪,然而就像他从来没听过孙笑川和什么M78星云一样,他也很难分辨出这段话的真假。 片刻后九条政仁决定先将李林三人团团围住,不要放跑了他们,他自己则将消息传递回去。 毕竟除了吮指原味鸡这种意义不明的对话之外,孤云阁和奥赛尔都是真实存在的东西,要验证也不困难。 稻妻虽然严格执行锁国令,但对于三奉行来说自有绕过关卡限制的方法,特别对于勘定奉行的柊家更是如此。 此时对岸的海祇岛珊瑚宫军终于决定先过来看看情况,他们开过来一艘军舰,随后放下来一艘小船,船上的谈判使者晃晃悠悠地渡过这片新生的海峡,然后在幕府军的这一边靠岸。 “等会再来收拾你们。”九条政仁输人不输阵,轻车熟路地丢下一句狠话后,顺理成章溜走。 他从来没有觉得珊瑚宫的使者来的这么巧过。 “有意思。”摆着高冷形象的李师傅看着九条政仁远去的背影,露出冷笑,“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威胁我。” “你可别干傻事!”枫原万叶吓得亡魂大冒,“这里是在幕府军的阵地,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跑得了我跑不了!” 李林神色不善看去:“你想阻挡我?” 枫原万叶如实回答:“我实在是没得选,主要是您一走,我们就会被抓起来带走。” 李林犹豫了,主要是枫原万叶一旦被抓走,接下来就没人听他的没品小故事,以及那些歪门邪道了,有时候身边有个幸运队友还是比较重要的。 枫原万叶趁热打铁:“而且又不是让您一直憋着,您将来有的是机会。” 李林死鱼眼微微扩大,枫原万叶的话让他想起诸多关于歪嘴龙王的故事,这让神经病独有的病变大脑开始兴奋。 “真是为我着想的好孩子。”李林感慨着轻抚枫原万叶狗头,“嗨,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我身边也有这么关心我的人了,这让我不禁想起过去......那时的我还很年轻,富有活力和激情,一转眼都过去了六十万字了,水文真是任重而道远。” 232 我猜你们又回去看了字数 这边李林正在怀古,那边九条政仁已经和海祇岛派出的使者接上了头。 “你叫哲平?”九条政仁翻着那个海祇岛士兵递过来的帛书,看了看后随手放到一边,“你没有身份和我对谈,让你们的大将五郎过来。” 哲平心说好在五郎大将在来之前给了自己一个锦囊,让自己在来时的路上拆开看完后销毁。 暗叹了一句珊瑚宫心海和五郎料事如神后,哲平清了清嗓子,按照锦囊里的纸条复述。 “您说的非常正确,我作为一个小小的使者,的确没有资格和您商谈大事。” 九条政仁摸了摸下巴,感觉哲平话里有话。 按照惯例,接下来应该是但是。 “但是反抗军和幕府军交战日久,倘若贸然相见,恐有刀兵伏击之厄,所以请九条大人务必见谅。” 九条政仁心里咯噔一下,不过头上的鹿角盔遮住了他的脸色,这个海祇岛派来的使者所说的话,完全切中了他的内心。 的确如此,倘若海祇岛的大将五郎真的孤身而来,九条政仁虽然会敬佩于他的勇气,但也不会讲什么江湖道义,而是第一时间扣下五郎,然后派出大军偷袭海祇岛营地,乘机一举拿下海祇岛反抗军。 在这种境地下,设身处地的思考,九条政仁自己也是不会冒险赴会的。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更何况他还是天领奉行九条家当主的长子呢。 “那你们想要怎么做?”九条政仁淡淡地问道。 哲平再次感叹了一下珊瑚宫心海大人的谋略,将锦囊中的后半段复述出来。 “当然,我们非常理解幕府的想法,也为谈判设置了场地。” 哲平按着五郎的嘱咐说道:“就在这里,无想刃峡间的这一岸,但前提是幕府军需要撤出一定距离。” 九条政仁被锦囊里的嘱托拿捏到头疼,海祇岛这边突然递出一个台阶,这样他就能接受了。 “可以,但你们也要退出一定距离。”九条政仁说道,“幕府军会退的比你们更远,嗯,十里路怎么样?” “那反抗军就退出五里。”哲平对此是一点概念没有,全按照五郎的嘱托照本宣科,反正九条政仁说啥,他给打个对折。 “......叫你们的人安排谈判罢。”九条政仁呼吸一滞,没想到海祇岛这边一个区区的使节都能回答的滴水不漏。 片刻后,海祇岛和幕府双方的军队都开始向后退去,而被士卒保护的九条政仁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拉过身边的小姓。 “等会,我之前留在大营里的那三个人呢?把他们带到这里来。” “九条大人,是要让他们也参加谈判吗?”小姓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是枫原万叶......” 作为天领奉行九条家的小姓,他实际上并不算是单纯发泄欲望的工具,在军营里同样担任了智囊和幕僚的职责。 九条政仁摇摇头:“把枫原万叶和那个叫长次的男孩留下,是为了看住他们,也不会让他们参与到谈判里来。” 幕府军的将军伸手握住刀柄,胸有成竹地说道:“内水将头的宝刀还在枫原万叶的腰间挂着,谁知道让他和海祇岛那群叛军见面会产生什么变故?所以留着他,看看是否能有所反应,到时候再行拿捏。” “至于长次——”九条政仁顿了顿,“八酝岛本地的矿工儿子而已,不值一提。” “我真正的担忧,是那个自称孙笑川的男人。”九条政仁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刀柄,“他自称仙家......大陆七国只有一个国家的人会自称仙家,那就是全提瓦特金融的心脏,受到岩神摩拉克斯庇佑的最古之国,繁荣昌盛的海港。” “璃月。” 九条政仁不知不觉间眉头已经皱起:“璃月的仙人......虽然我不愿承认,但是现如今那些被封存和失传的唯神技术,不正是当年惟神晴之介远渡璃月,向着仙众们求取而来的技术吗?” “天下万物都向璃月去,这并非虚言,我等的丝绸着物,茶具瓷器,烟花火药,最初都源于璃月那位岩王帝君的赠礼,可以说稻妻繁盛三分之一,靠的是璃月国的支援。” “但万一是假的呢?”小姓忧心忡忡地说道,“谁能确定他的身份?我听说璃月的仙人们常常以兽形出没,他们的神之眼也不会表露在体表。” 九条政仁颔首:“你能说出这些话,说明你做足了功课。不错,璃月的仙众的确爱以兽形活动,但谁规定他们不能以人形行走市井?就好像鸣神大社的那位八重宫司......总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仙众是属于岩王帝君的眷属,就和百鬼大妖属于雷电将军的眷属一样。 这样一位贸然出现在稻妻,还是两军交战的战场上的仙众,其态度甚至可以直接代表岩王帝君! 只要他认证了自己的身份,那么双方甚至会立刻停下战争,在他离开战场之前,都不会再起刀兵。 这是对大陆中心璃月的敬畏,更是对那位涤荡四方的魔神“摩拉克斯”的敬畏。 稍不留神,便会发展成无法弥补的外交事故。 九条政仁的月代头上默默流下一滴冷汗,如果他没听错,之前那个自称孙笑川的仙人,还说他们遭到奥赛尔的袭击? 在魔神战争之中,横绝沧海的海中霸主旋涡魔神奥赛尔,虽然追随他的眷属并不多,但其伟力甚至远远超过海祇大御神·奥罗巴斯。 但就是这样强,这样劲的魔神,却被岩王帝君投下长枪,连同一众作乱的其他魔神集体镇压在海底。 岩王帝君并非不能杀死奥赛尔,只是囿于魔神遗恨的缘故,将其硬生生镇压磨损了千百年。 虽然作为稻妻鸣神的子民,九条政仁对雷电将军那无想绝世一刀,有着近乎狂热而盲目的信心,但若是面对那位邻国岩王帝君的岩枪和天星...... “果然还是蒙德的那个风神更好拿捏点,如果他掀起风暴,那雷电将军也能一刀切开。” 九条政仁把突然窜进脑子的念头甩出去,看见李林一行人正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过来,确切地说,只有李林一个人这样子走路。 当李师傅走到九条政仁面前,看了看周围地势,没来由突然发出一阵爆笑。 九条政仁便被这突如其来笑声弄得一头雾水。 “你笑什么?” 李林收敛笑意,对着对岸指指点点:“我不笑别人,单笑珊瑚宫心海无谋,大将五郎少智。若是我为奥罗巴斯,先在无想刃峡间这岸埋伏一军,将会如何啊?哈哈哈哈哈——” 233 其实并没有六十万字 李林突如其来的发癫让九条政仁的精神瞬间紧绷,让还没完全撤退的幕府军拉网式搜查了好几遍。 但并没有任何埋伏的迹象。 说到底,之前无想刃峡间作为崇神和雷元素最密布的中心地带,就是人憎狗嫌的地方,无论是幕府军还是珊瑚宫的反抗军,都巴不得离无想刃峡间远远地。 “所以你之前的话是......”万叶看着不远处急的满头大汗的九条政仁,偏头悄悄问李林。 李林正在边上对空气出拳,听见枫原万叶的问题微微一愣:“当然是随口说的啊?难不成你以为珊瑚宫心海真的能派出敢死队在这里埋伏啊?” 不等枫原万叶回答,李林顺理成章地说道:“区区观赏鱼罢了,感觉不如可莉......炸鱼。” “这话不能这么说。”在边上旁听的哲平脑门上青筋一跳,开口反驳,“珊瑚宫大人庙算无疑。如果不是珊瑚宫大人的神机妙算,我们珊瑚宫军又怎么能够凭借着这点军力,和幕府军对抗了?” “你的错觉。”李林嬉皮笑脸,“还有你不会真的以为你们能支撑这么久,是因为海祇岛的军队以一当十吧?” “难道不是?!”哲平瞪眼,他有点想打李林一顿。 李林躲到万叶背后露出贱兮兮的笑容,令哲平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好在九条政仁及时回来。 他并没有找到海祇岛的伏兵,幕府军开始分批撤离无想刃峡间,但还是留下了少数士兵用于布置谈判场所,以及用来看住枫原万叶和哲平。 九条政仁来到枫原万叶面前,目光先停留在他腰间的大踏鞴一心景光,随后上移到那张和通缉令几乎完全一致的脸上。 “我希望你好自为之......虽然不知道你凭借着什么依仗,胆敢回到稻妻的国土,但是一旦你做出任何异常的举动,我都不会留情。” “我都不会留情。”李林在边上阴阳怪气地当复读机。 哲平惊愕地发现李林并不是特意来气自己的,这个相当具有攻击性的人,是见谁怼谁。 九条政仁权当没听见。 “放心。”枫原万叶似是无挂碍地微笑,他拍了拍腰间的名刀,“我敬重内水将头的武勇,因此才主动接过了这把刀。其实信不信由你,这柄名刀对我而言,并不算是什么宝贵的东西。” 如果他不是敬重内水虎太郎对幕府,对雷电将军的忠义,那么大可以将这柄刀留在船上,让它陪内水虎太郎一起沉海。 “希望如此。”九条政仁冷哼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海祇岛的人已经来了。 无想刃峡间被开辟成更开阔的海峡,实际上已经将八酝岛再次一分为二,这对海祇岛的珊瑚宫军队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他们要跨过无想刃峡间,对八酝岛做控制的动作,基本不可能瞒过九条家那位天狗大将的眼睛。 想到那位分明是影向山天狗,却和自己一样背负着九条家姓名,有权使用九条家徽的天领奉行大将,哪怕是骄傲的九条政仁,也不得不心服口服。 也许正是这样的人,才能得到殊胜的神之眼,才能得到将军大人的承认罢。 对此,九条政仁有的只有骄傲,而没有嫉妒。 海祇岛的军舰要比幕府军更加纤细,他们的风帆素白,渲染着浅蓝色的水纹,远远望去就像是海浪在翻涌一样。 “哼,手下败将。”九条政仁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稻妻人通常是听着雷电将军御驾亲征的故事长大的,而在雷电将军那些传奇的故事中,又以征讨大蛇奥罗巴斯,讨灭海祇岛叛军为重要部分。 传说那条从暗之外海而来,盘踞于海祇岛的毒蛇,因为觊觎鸣神富庶肥沃的土地而向东大举入侵,所过之处的毒液流淌,令肥沃的土地变成贫瘠的盐土,生活在其上的鸣神子民,被海祇岛的蛮夷以残酷的方式荼毒。 在那场旷世绝伦的战争中,蛇神奥罗巴斯吞噬了雷电将军的爱将,影向山天狗的大族长笹百合。 其麾下的双子巫女招来海潮和盲眼的巨鲸,又有一千海中孳子随行。 于奥罗巴斯的前方,那鸣神传说中的“恶王”,也就是海祇岛中骁勇善战的象征“东山王”披坚执锐,誓死先登。 直到雷电将军因笹百合的死而陷入震怒,以无想的一刀斩断天空和大蛇,在切断奥罗巴斯的躯壳后依然向前延伸,直到几乎将八酝岛一分为二。 仅仅是余波,便将东山王一同切断。 哪怕是得赐了魔神眷属伟力的凡人,那也依旧是凡人,在神的可怖伟力前不值一提。 双子巫女中的长姐,被笹百合的部下伏击杀死,其尸体被幕府军队掠走,枭首示众,传遍九野。 而双子巫女中的妹妹则不知所终,或许是在重伤的情况下堕入了深海死去。 心中想着关于雷电将军的恢弘故事,九条政仁连腰杆都不禁挺直了起来,似乎被珊瑚宫反抗军不断袭击补给线,以至于幕府军缺少粮草装备的窘境也不复存在了。 眼前正是一片万物竞发,勃勃生机的大好景象。 此时海祇岛的纤细军舰已经在不远处停下,在长梯和绳索固定后,先头部队率先登陆。 “十一,十二......算上留守的,居然也只来了不到五十个人,比留守的幕府军人数还要少一些。” 九条政仁摇了摇头:“不得不说,虽然事先有过协定,海祇岛大将五郎的气度也令人心折啊,虽然我等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但五郎阁下的这份武勇令我敬佩。” “啊哈哈哈,能得到幕府将军九条政仁阁下的赞誉,真是愧不敢当。” 从两侧通透的大帐篷另一头走进来的,正是海祇岛的中流砥柱,反抗军实际上的领袖,被尊称为“尖耳的常胜将军”的大将五郎。 大将五郎的身形并不算高大,有着一头棕黄色的蓬松头发,头顶有一对尖尖的兽耳,皮肤白皙,在海祇岛的戎装下,一条皮毛蓬松的尾巴正向上竖起,显得活力旺盛。 这场见面无疑是非常成功的,如果忽略李林的话。 234 但是真的快了,不信你们去看! “惊了,你们居然还能坐下来谈判?”李师傅不负众望地在边上煽风点火,对九条政仁指指点点,“这波你不摔杯为号,两边涌出五百刀斧手一拥而上把五郎剁成肉泥,我不是很认可你。” 说完九条政仁,李林又对五郎指指点点,面露嘲弄之色:“别老是一天到晚惦记着你那b锦囊,倘若在对岸事先埋伏一波,以逸待劳突然杀出,将幕府军围住,那么幕府即便不是全军覆没,那也是损失惨重啊。” 五郎和九条政仁面面相觑,关键是他们发现李林说的对。 九条政仁甚至之前就动过这个念头,只是被哲平的话术刺激到,而且出于多疑的性格,由于时间短暂没有办法做好充足的准备 至于五郎,海祇岛反抗军几乎全部令行禁止,在这种情况下,他对于自己的情况更是了解。 倘若真的派出小队一路潜行来到岸边攀岩埋伏,乘机突然发动,真的有可能把九条政仁拿下。 “阁下是......?”五郎不敢怠慢,试探着问道。 “稻妻天皇孙笑川。” 五郎仔细思索,发现自己从来没听过稻妻有天皇这个职位。 九条政仁倒是感到有点不对,但是五郎就在面前,他也不会把反应写在脸上。 “孙先生,作为璃月的仙众,您应该保持风度。”九条政仁的小姓察言观色,凑上来对李林谏言。 “那你是真的殊胜,啊,那是真的泡影断绝。打仗无想无念,谈判无想无念,你是不是一心净土啊这种人,是不是要对神樱树一直笑你才觉得永恒啊?” 李林张嘴便喷。 “日你的雷电将军,那个绿头矮子业障缠身,带个痛苦面具是无想无念吗?钟离吃霸王餐找胡桃埋单是无想无念吗?这种场景你要我一直保持风度,那我不如去鸣神大社对着雷电真笑吧,回去参拜一心净土算了你这人,无想无念,像个散兵一样。” 李林宛如疾风暴雨一般的怒斥让旁观者都觉得头皮发麻,其用词考据更是令人细思极恐。 九条政仁觉得自己知道的甚至还没李林多。 而旁观的五郎已经有点麻了,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很想打开珊瑚宫心海给的那几个锦囊,看看里面是否有应对这种特殊情况的。 问题在于珊瑚宫心海的锦囊里也不会写,教人怎么去应对神经病。 九条政仁把已经被李林喷到麻木的小姓拉开,亲自给李林做介绍。 “这位是来自璃月的仙人,你可以理解为岩王帝君的眷属。”在后半句上,九条政仁加重了语气。 李林心说老子现在还是岩王帝君呢,不过谅这些人水平不够,发现不了真实的美,也是情有可原。 五郎虽然对璃月没什么具体感觉,不过海祇岛倒是一直和璃月的北斗船长有所来往。 毕竟那是唯一敢于穿越环绕稻妻雷暴,代表璃月的大海盗。 海祇岛的人们,甚至将她和东山王相提并论,认为她昔年斩灭海山的伟业,已经足以能够和传说中的勇士相提并论。 故而对于北斗口中繁荣昌盛的璃月,五郎的心中一直抱有一种美好的幻想。 “所以我们现在能谈正事了吗?”被李林三番五次打岔,谈判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尴尬起来,五郎试图重新把谈话扳回正轨。 “自无不可。”九条政仁回答道。 两人来到粗糙的木桌前坐下,李林一屁股坐在中间,眼睛骨碌骨碌乱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首先要确立划分区域。”九条政仁开门见山,“崇神已经消失,幕府也将进军。” “那就没得谈了。”五郎的姿态比九条政仁更加坚决。 五郎知道,这个幕府军的领导者实际上的性格,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定。 只要从一开始表现得比他更加坚定,就不会吃亏。 这同样也是珊瑚宫心海在锦囊中的“计策”。 “难道你们还想侵占八酝岛?!”九条政仁的声音提高,“这里本来就是鸣神的土地!” “可我们的海祇大御神遗骨仍然在此,时至如今你们还在侮辱他的遗体,一代又一代的矿工不断地开凿他的骨髓,运送到踏鞴砂制作成玉钢。” 五郎据理力争:“于情于理,我都不会看着这一幕再度发生。” “那是战败者的下场!”九条政仁声音更大了,“倘若你们的海祇大御神没有狂妄自大到侵犯我们的土地,没有杀戮我们的人民,又怎么会落得流血致命的下场!” “这话应该让雷电将军来说。”五郎冷淡地回应道,“否则,作为战场上的得胜者,我岂不是也能够对你大肆羞辱?” 九条政仁瞪大眼睛,握住腰间的刀:“你以为你们赢了?” “如果补给线被掐断,海军被压在踏鞴砂不敢出来,还有神无冢连续多次大败被迫撤退......这些都不算输的话,那我们的确不曾拥有过哪怕一次胜利。” 五郎针锋相对。 一时间整个谈判帐篷里,只剩下李林嗑瓜子的声音。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噗。”李林随地吐掉瓜子壳,“怎么不说了,接着讲啊?” “唉。”五郎叹了口气,“说到底,这位来自璃月的仙人,其实并不适合参加我们的谈判吧?” 九条政仁没说什么话。 但从他的眼神中表露出来的同意态度,还是说明了他的内心想法。 虽然不至于把李林当场赶出,但最好还是让他闭嘴,这是两人破天荒达成的共识。 李林笑了笑,把手里的瓜子重新塞回墨绿色桌面。 “与我无关?你们当真这么想?” 九条政仁和五郎的内心都产生了一种名叫不安的情绪,但他们依然报以沉默。 李林打了个响指。 金属技艺熔金术发动。 一瞬间,帐篷外角落里的枫原万叶和头师长次便被李林拖了进来。 “万叶兄弟!”五郎兴奋地起身。 “我就说你这逃犯和海祇岛叛军有所勾结!”九条政仁的反应格外激烈。 “稍安勿躁。”李林示意他们安静,“我来的途中呢,遇上一群不分青红皂白就想炸沉我的幕府海军。” 九条政仁张着嘴,他已经意识到李林要说什么了。 “对,就想你所想的那样,我把他们全都炸沉了。”李林耸了耸肩,“这很公平吧?” 235 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这是战争。”九条政仁再怎么忍让,也不能坐看着李林讲下去了,“我相信内水虎太郎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倘若您真的从一开始就揭露自己的身份,海军怎么可能对您开火?!” 九条政仁的语气中满是委屈和愤怒。 “但事实并非如此。”李林伸手向档里伸去,在众人惊悚的目光下掏出一本幕府军专用的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 “望谨记家主大人口谕:所谓兵贵神速,岛上若有逃难病患,不可宽宥。速速诱之集聚渡口,半途沉其船。问则称叛军为之,以免小小崇神扰乱将军殿下之天领。” 九条政仁握紧了刀柄,看似出离的愤怒,实则已经陷入了震惊中。 作为共事多年的同僚,他自然认得出这是内水虎太郎的笔迹,也知道其中的家主指的是谁! 那正是他的父亲,天领奉行当今的家主九条孝行。 “不可能,这是伪造!”九条政仁抽出刀向着李林手中的笔记本劈去,现在唯有毁掉这份证据,才能称得上死无对证。 细微的雷鸣声从他的胸口中炸响,九条政仁的鼻腔中垂下两条蜿蜒的血痕,他眼睛暴突,踉踉跄跄地后退坐倒在地上,手里的剑掉落在地。 九条政仁没有死,只是血液奔流的速度太快,让他浑身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鼓槌敲了十来遍,更重要的是这个时候他又扯旗了。 这份笔记本还真不是李林伪造的,他要耍赖栽赃陷害,根本用不到这种手段。 这份内水虎太郎得到九条家主口谕,试图半途凿沉军舰,害死八酝岛村民的笔记本,是枫原万叶从他身上摸到的。 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打怪总得掉点什么。 “好啊,你们还想嫁祸给我们反抗军?” 五郎心中压抑不住地狂喜,反抗军一向在宣传大义上弱于幕府军,而这种猛料一旦被他掌握发布,一定能够给幕府军造成沉重的打击。 此时就算不用珊瑚宫心海的锦囊,他也该知道怎么做:首先派人大肆宣扬,宣布幕府军的不义之战,削弱他们士兵的信念,随后派人潜入后方,在鸣神岛传播前线战败的消息,同时还能够团结八酝岛本地的有生力量...... 任何一个正常的将领,都不会放弃这来之不易的好机会。 李林转头看向他:“你得意什么?你们海祇岛的一屁股烂账我还没说呢。” 金属的铿锵声和细碎的雷鸣声一同响起,神异的白蝮顺着李林的手掌攀援而上,缠绕在他的右臂,向着五郎探出头去。 “这......这是?” 五郎能够感觉到眼前这条浑身鳞片光滑的白蝮,似乎和自己有某种说不上来的密切关系,这种关系超越了尊卑、时间、血脉......从更高的层次将他们联系在一起,比血肉更难以分离。 “誓言。” 李林耸了耸肩,肩上的白蝮也随着像是弹簧一样颠了颠。 “看来海祇岛的岛民到今天,还奉行着你昔日在渊下宫的黑暗里和他们祖先签订的誓约,奥罗巴斯。” 这个名字比李林之前所做的一切行为,给众人带来的惊吓都要大。 包括枫原万叶在内,他虽然猜到李林可能会搞什么大事,但没想到他之前说的事情都是真的。 这人真的把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奥罗巴斯,弄活了! 枫原万叶突然觉得有些不安:既然李林这么言出必践,那他不会真的去稻妻城,半夜抠千手百眼神像上的神之眼吧? 不会吧? “奥罗巴斯......不,海祇大御神大人?”五郎单膝跪在地上,试探着问。 白蝮吐了吐舌头,没说话。 但五郎能够感受到通透蛇瞳中传过来的情感。 那是一种混杂了愧疚、沉痛、释然种种的复杂情绪,就像一杯苦酒一样令人五脏六腑都在翻涌。 “奥罗巴斯已经不是蛇神了。”李林说道,“他自动降格成了魔兽。” 所谓魔兽,就是和岩螭、雷鸟菅名卡帕奇莉等同的存在。 真正拥有魔神位格的,是李林手里这把覆盖六色珊瑚的七枝剑,而奥罗巴斯只是依附它而存在的“灵”。 李林又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这是他在蛇神头颅镇物边上捡到的玩意儿。 想了想,还是把它递给了枫原万叶。 给头师长次,容易让这小子年纪轻轻体验到血压过山车。 枫原万叶向着五郎投去怜悯的眼神,表示我作为朋友一定尽力帮你,怎么说他当时能跑出去也是受到了海祇岛的恩惠,更是和五郎并肩杀敌过。 当他看到纸条上的字样时,枫原万叶浑身僵硬住了,然后一股油然而生的怒火从他的心底升起。 曾经连斩十人也不会颤抖的手,却将纸条的边角捏的变形。 “阶段一。”枫原万叶的声音干涩,“以多日研习之战术,突击幕府兵士,换装获其舟船物资。” “这没问题啊?!”边上旁听的哲平反驳道,“幕府军也有这么干过的吧,战争的时候,这都是很常见的举措。” 枫原万叶没理他,而是接着念:“以内森先生所言之方法,破坏幕府所设之镇物,复我大御神之尊严......” 全场寂静。 哲平的脸上失却了血色,看着同样脸色苍白身体颤抖的五郎:“崇神......崇神——” 一个人影突然窜了出去,他跑到了帐篷外面,那是情绪失控的头师长次。 崇神居然是被人为释放的? “内森,内森......”五郎的脑子中想起了那个平日里总是挂着爽朗笑容的蒙德人,可现在想来,那些笑容无一不是在嘲讽! 枫原万叶深呼吸,可他的声音里却带上了更多的愤怒:“阶段三,顺则全身而退,不顺则为大御神效死。然绝不可暴露身份,以连累现人神巫女大人......以上所言,上至现人神巫女大人,下至各番队同袍,皆无可透露,多言者自负责任。” 一片寂静中,突然传来白蝮惊惶的嘶嘶声,众人回过头去,看见李林正面色如常地把手从裤裆里抽出来。 即便在这种出离的愤怒中,枫原万叶也不禁有些好奇:李林刚才想拿奥罗巴斯干什么? 李林轻咳一声,吸引所有人注意后掩耳盗铃般开口。 “所以说幕府军溺杀村民,反抗军破坏镇物,鸣神大社对神樱大祓装聋作哑,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236 都怪奥罗巴斯不争气 只能说从来没有过如此美妙的开局,如果李林是头师长次,只能欢呼喝彩了。 不过按李林的性格,更有可能去当璃月的带路党...... “总之孙吧的蛆宝宝,就不要和抗压背锅吧的蛆宝宝比谁更像苍蝇了。” 几分钟后,浑身像是被殴打了几百下的九条政仁终于艰难地爬了起来,眼神复杂注视李林:“这些信息已经严重到不是我能够做决定得了,我会将他转告给天领奉行。” 李林对此无所谓。 反正三奉行反应的速度只能以悲剧来形容,等他们决定要做动作时,李林已经打进天守阁和雷电将军比划比划了。 “我也要和珊瑚宫心海大人商量。” 五郎一步三望地回头,仍然没有放弃把奥罗巴斯带回海祇岛的打算。 虽然奥罗巴斯已经从魔神位格退转为魔兽,但对于海祇岛的岛民来说没有关系,海祇大御神还活着的消息,无异于是为所有还在反抗的海祇岛民竖起了一杆旗帜。 坏就坏在他们的海祇大御神缠在别人的手上,这好吗,这不好。 五郎觉得自己应该据理力争,把海祇大御神带回海祇岛,但崇神的事情还未解决,以大御神的性子也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就像李林所说的,幕府军溺杀了自己的居民,而海祇岛也同样破坏了蛇神的镇物。 整个八酝岛就被这一对活宝搞到十室九空,好不容易活下来的村民们还被自己人献祭的献祭,沉海的沉海。 只能说作为稻妻的人民,真是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比起璃月和蒙德的居民而言,生活质量差的实在太远。 现在幕府和海祇岛双方都掌握了对方的把柄,一时半会战争是不会再度开启了,取而代之的将会是在舆论上的唇枪舌剑。 “您真的不和我去海祇岛吗?”五郎在离开前对李林陈恳地说道,“您一定会成为海祇岛最尊贵的客人,就算提出任何要求都会被满足。” 李林打着哈欠说着不知所谓的话:“那你们能给我吃吮指原味鸡吗?” 五郎并不知道什么事吮指原味鸡,而且海祇岛的土地贫瘠,很难种出庄稼。 “但我不理解为什么您非要去鸣神的土地,要知道奥罗巴斯大人的存在,只会招来鸣神眷属的窥视和恶意。”五郎不解地追问道。 “那又怎样?”李林反问。 李林在五郎面前走了几步,指着自己肩上的奥罗巴斯:“他曾经在魔神战争中先败于摩拉克斯,后败于巴尔和巴尔泽布这对双生子,随后逃入暗之外海,因窥视不该窥视的秘密被迫送死——” “但魔神的骄傲总是有的。” “一次又一次的逃避,一次又一次的退让,换来的是什么呢?” “珊瑚宫的土地贫瘠,不可以五谷种;海祇岛的土地狭窄,容不下日益增加的人,更重要的是,奥罗巴斯无法忍受自己的怯懦。” 五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像是要从胸腔中跳出。 他口干舌燥:“所以,所以......您是要——” 五郎几乎要说出那个可能。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李林点头,“我要去和别西卜比划比划,迟早给她梦想一心薅掉,三彩团子和团子牛奶薅一地。” 冷知识,巴尔泽布是别西卜的转写,所以雷电影也可以直接被叫成别西卜。 李林当着周围的幕府军大放厥词:“我于人间全无敌,不与神战与谁战?!” “好!”五郎激动地摇起了尾巴,头顶的耳朵也高高耸起,“那就祝您和大御神武运昌隆!” 九条政仁只能在边上冷哼不止,他很想说些什么,但是李林在场,放狠话显然是会受到惩罚的。 珊瑚宫的反抗军坐着船回到了自己的营地,五郎立誓要在第一时间逮捕内森和被他蛊惑的士卒,无论如何都要从他们口中敲出破坏镇物的细节。 幕府军的所作所为大抵雷同,先是暂停了所有的转运居民业务,转为就地登记造册,发配田地收拢流民,总之不能给海祇岛以口实。 “那你打算怎么办?” 枫原万叶现在基本上是和李林绑一块了,一旦走开,就有几十个幕府军把他围得水泄不通。 如果只是这样还好,问题在于他上个厕所,都有几十个人全身铠甲跟着他一起上,生怕他和李林一样能从裤裆里掏出剑来。 天可怜见,不是谁都能像李林那样有四次元裤裆的! “我不知道。”头师长次有些呆滞,他甚至都没有成年。 如果说在不知道父母出事原因的情况下,他还能乐观地去坑蒙拐骗其他人,靠卖晶化骨髓来筹集路费,但现在他已经麻木了。 令整个岛陷入死寂的崇神居然是海祇岛的反抗军引发的;而幕府军不仅没有救助受灾的村民,而是将他们引诱然后溺杀。 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好人了? 大热天的,长次浑身发冷手脚冰凉,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这个稻妻还能不能好了?我们平民要怎么活你们这些人才会满意。 “放心,你妈大概是没死。”李林在边上先发制人,巧妙地把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都怪奥罗巴斯不争气。” 趴在李林肩上的白蝮瞪大眼睛。 长次疑惑抬头。 “你这样想,如果奥罗巴斯当时完全拿下了八酝岛,那么这个地方就是海祇岛的了。”李林开始胡扯,“如果他没拿下八酝岛,那这块地方依旧属于幕府统治。” “问题在于奥罗巴斯这个拉胯蛇只占据了一半八酝岛,然后就被雷电影做了口味蛇,所以你们八酝岛有一半至少曾经臣服过海祇大御神。” “战争时候跪的快,小心将来拉清单。”李林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是历史性错误啊,比起海祇岛这群本来就不服管的刺头来说,你们这群人的祖先就是稻妻奸,往上数三代都是根歪苗黑的,所以用你们当牺牲品是一点压力没有。” 头师长次觉得李林是在拐弯抹角骂自己祖宗,但他没证据。 李林见状有戏,于是趁热打铁:“所以都怪奥罗巴斯不争气。” “言之有理。”枫原万叶懂了。 “呀?”李林惊了,我这话都没说完你就言之有理,“万叶啊,你什么时候这么巧言令色了,看不出来啊。”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众人大眼瞪小眼,连长次都不觉得悲伤了。 枫原万叶以手扶额:“我这不是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嘛......” 难道要他明说自己在拍李林马屁吗? “我哪里有道理了?”李林不依不饶。 枫原万叶无可奈何,自暴自弃地说道:“每个字都很有道理。” “当真?”李林挠头傻笑,“诶嘿嘿,你这样说人家还怪不好意思的。” 237 你能再表演一下那个吗 枫原万叶痛苦地把视线从李林恶意卖萌的情态上移开,投射到长次的身上。 “既然你不想去海祇岛,也不想要留在这里和幕府打交道,就跟我们走吧。” 枫原万叶对长次这么劝说道:“你的母亲搭上了去往须弥国的船,跟着我们走总归能够攒到路费的。” 大陆七国中,稻妻列岛孤悬海外,想要前往其他国家只能坐船,但它距离暗之外海又太近,倘若没有熟识水性的人,很有可能在半道上就被那些海中孳子袭击,拖入七神秩序之外的国度。 对于稻妻人来说,最可靠的船不是幕府的勘定奉行,而是诸如林藏、赤穗百目鬼这样的大海贼,甚至连海祇岛的岛民都要逊色于他们。 长次的母亲正是搭上了海贼的船,通过水路向着须弥国而去。 似是看见长次还在犹豫,枫原万叶叹了口气:“这也是一个机会,你将来去须弥找你的母亲,总要学会长大的,前路漫漫就从稻妻开始吧。” “好好看看这个国家的善,也好好看看这个国家的恶,学会记着那些好的,也要学会提防那些腐朽的伎俩。” “嗯。”头师长次被枫原万叶开解了心中的忧愁,眼中重新出现了光。 “对了,万叶哥哥你现在是哪个国家的人啊?”头师长次似是无意地问道。 周围的幕府武士们同样竖起了耳朵,对枫原万叶的回答非常在意。 “呃......这个——”枫原万叶为难地看了看四周,在看见李林骤然感兴趣的双眼时,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了。 “你能再表演一下那个吗?”李林说道。 枫原万叶瘪了瘪嘴,看着周围或是期待或是兴奋或是疑惑的眼神,叹了口气,眼神直勾勾地抬头望天。 “万叶我啊,早就是璃月人了!” ...... 八酝岛东侧,幕府军阵地,九条阵屋。 九条家作为天领奉行的主家,并非是浪得虚名,他们的先祖曾与雷电将军比斗,以手中的刀剑赢得了尘世执政的认可。 故而九条家也一直以雷神手中的刀自居,永远出现在战争的最前线,倘若说天领奉行是属于雷电将军的刀,那么九条家便立志要做刀上最锐利的那一寸。 至于九条阵屋,则是五百年前漆黑灾厄自深渊涌出时,九条家当代家主于一夜之间建成的军事堡垒,以孱弱的人类之身和武备,守住了鸣神国土,从那之后九条家的荣宠更盛,而阵屋作为一种军势堡垒的形式也被保留下来,成为稻妻军队常用的对垒方式。 一片黑羽从空中落下,细小的雷光一闪而过。 九条阵屋中的士兵们瞬间戒备起来,然而在看见那道从空中落下的身影后,都松了一口气。 空气中雷光消失不见,天狗收敛起背后漆黑的羽翼。 披坚执锐的九条裟罗轻巧地落在地面上,踩着超乎想象高度木屐的白色足袋没有一丝动摇的迹象,腰间的雷元素神之眼微微发亮。 “大将,您可算回来了。”负责留守九条阵屋的同心走上前去,“属下铠甲在身,不能见礼,请大将见谅。” “无妨。”作为天领奉行的大将,对雷电将军最为尊崇的单推人,九条裟罗对同心的恪尽职守很是满意。 只是当她的目光在空无一人的大帐中转过时,天狗脸上的表情便变得严肃起来。 “我记得幕府军的领军大将应该是政仁,他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坐镇大帐,你能告诉我他人去哪里了吗?” 九条裟罗的眉头隐约皱起,声音中也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分凉意:“如果我没看错,整个九条阵屋中的将领似乎都已经开拔去往前线,就连随行的文官也去了七成......” “如果这个时候,海祇岛的反抗叛军偷袭阵屋,你们做好了准备吗?” 九条裟罗的声音没有加重,可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却令人难以招架:“反抗眼狩令的叛军们有多喜欢偷袭无需我多言,还是说你们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埋伏,等待着叛军上钩?” “你能回答我吗?” 九条裟罗凝视着眼前的小小同心,她本来就不指望眼前的人能够回答出自己的问题,而是借此机会好好敲打一下他们,从而提高下属的警惕性和工作积极性。 资本家们常常会通过类似的方式敲打带薪拉屎的打工人,从而榨取出更多的剩余价值。 “这个......属下还真能。” 出乎她的预料,同心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哪怕九条政仁大人离开前有所吩咐,但直面天领奉行大将九条裟罗的压力,还是太大了。 “就在大约四个小时前,八酝岛无想刃峡间方向传来巨响,随后巨浪开始冲击神无冢和名椎滩......将半个神无冢淹没,至于名椎滩,已经不复存在了。” 即便是时隔了四个小时,同心在复述这些话时,依旧感觉无比的震撼。 千百年以来,名椎滩就因为地势平坦开阔的缘故,被数十次选中作为战争地,因此在和平时期,有不少诗人和小说家以取材的理由前来古战场凭吊,沙滩和碎石之间也开遍了血红色的血斛花。 只要肯往下挖一点,就能找到前代战死者留下的旌旗和武器,甚至还能看见已经脆弱的白骨。 只是现在,这些东西已经被汹涌而来的潮水全部淹没,只剩下一片大海。 “无想刃峡间......?”九条裟罗的第一反应是海祇岛反抗军抢走了幕府的国崩大炮,玉石俱焚地开火。 但她很快意识到这是不可能办到的,国崩大炮能够炸开山石,但倘若雷元素炮弹轰入的是被雷电将军一刀劈开的无想刃峡间,只会像是一颗水珠融入大海一样,翻不起一点浪花。 更不要说,淹没半个神无冢和整个名椎滩的潮水......除非有人将原本的无想刃峡间向着两边推开,令海水倒灌! 啪。 同心惊骇地看着九条裟罗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肩膀。 “怎,怎么了裟罗大人?” “没什么,是我失态了。”九条裟罗深深吸了一口气。 出事的地点在无想刃峡间,那只有一种可能了——鸣神大社昔年设置的蛇神镇物出了问题,原本被安然镇压的奥罗巴斯遗恨爆发。 恐怕这个时候,八酝岛上的人已经死绝了。 238 百般无聊的过渡章 九条裟罗的脸色有些苍白。 倘若是自己的养父,那位对雷神力量无比坚信的九条家主,一定会直呼死得好,并且痛饮三大白。 崇神爆发的力量足以将整个八酝岛掀个底朝天,既能一举干掉八酝岛上驻扎的海祇岛反抗军,还能根除那些墙头草般见风倒的平民。 至于八酝岛寄了一半这种事......反正岛还在嘛,而且正好腾出来大片没有主人的土地,正好可以和勘定奉行一起瓜分一下,迁移一些田耕奴过去,为雷神大人创造更大更多的税收,自然是大大的好事啊。 “九条政仁人呢?”情急之下,九条裟罗连敬称都不用了。 “政仁大人往无想刃峡间方向去了......” 九条裟罗没有再说什么,腰间的雷元素神之眼开始大放光明。 “礼赞鸣神大权现,善信九条裟罗,请祈黄雷。娑婆诃!” 漆黑的羽翼在她背后打开,暗褐色的雷光缠绕在她的双翼上,天狗挥动手中的团扇,脚下的木屐轻点地面,驾驭着风雷腾空而起,向着无想刃峡间的方向疾驰而去! ...... “所以九条政仁宁可冒着被海祇岛反抗军偷袭的风险,也要分出兵力来监管我们?” 枫原万叶用手指弹着腰间的刀柄,倒是没对这种环境有什么怨言。 幕府军的这种行为既是监视,也是保护,从他们离开无想刃峡间前线起,已经连着遇到三波海乱鬼了。 这些稻妻野生的小怪,实际上是叛军、浪人、野伏众、醉心剑道以至于入魔的剑客,甚至还有传承了惟神晴之介法术的阴阳师们,可以说成分极其复杂。 他们与丘丘人和史莱姆不同,有着完整的脑子和思考能力,懂得运用各种战术,所以对落单的旅行者威胁极大。 当然某个艺高人胆大的金毛傻子不在此列。 接连几波冲击下来,就算是幕府军装备精良,也出现了伤亡。 “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又一个海乱鬼被武士用太刀架住武器,随后左右士兵迅速挺枪上前,将海乱鬼捅死。 长次看着这一幕不禁发问。 “甲胄,武器。”枫原万叶微微叹息,看着一个又一个海乱鬼和野伏众倒在幕府军的合击下,“这些都足以让人铤而走险了。” “真人,你怎么看?”枫原万叶说完自己的想法后转头问李林。 “粮食。”李林正在掰自己手臂上的珊瑚玩,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掰下来一块朱红色的珊瑚后,李林欢快地把它扔进了自己的嘴里,咬的嘎嘣嘎嘣嘎吱嘎吱响。 枫原万叶陷入沉默,随后才点头:“是的,我忽略了这一点,粮食比什么都重要。” 战乱、灾殃、魔兽,因眼狩令产生的混乱,以及锁国令带来的资源短缺,雷电将军自闭于天守阁足不出户,任由三奉行监国,所带来的是遍及稻妻全境的大大小小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灾民们最大的愿望已经不是土地和钱财了,只是吃饱而已。 但就算是吃饱,也很困难。 这些远离鸣神岛的平民们,平日里的贸易生活很难直接用摩拉来进行交易,一般情况下是用粮食来辅助摩拉购买。 一枚摩拉的购买力有时候要远远超过它本身的价值。 而粮食,在其中起到的作用超乎想象,毕竟吃饱就意味着活着,当灾民们最后一点口粮被幕府军征用后,他们还能做些什么? 那就只好落草为寇。 易子而食,拆股而炊,用自己的孩子填饱自己的肚子,然后拿上自己的武器去抢,去掠夺别人的血肉。 幕府的军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至少脸上还有血色,就意味着他们能吃饱,甚至能吃到肉。 这对于灾民们而言,是足以铤而走险付出生命的理由。 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鸣镝,随后是拉弓射箭的声音。 数十道漆黑的雷光从天空中洒落,精准地命中了每一个仍然反抗的海乱鬼,却没有取走他们的性命,而是精准地击中了他们手中的武器。 雷电顺着钢铁的表面游走,一瞬间便令所有负隅顽抗的敌人瓦解,委顿在地。 所有的幕府士兵收起武器,对着九条裟罗行礼以示敬意。 九条裟罗的身影从天上落下,黑色的羽翼在身后一张一合,手中的长弓垂下,腰间的神之眼闪过一抹深紫色的光。 “坏了,是天领奉行的大将九条裟罗。” 枫原万叶就有些紧张地握住腰间的刀,似乎打算驾驭着风起跳逃命,随后想起李林还在边上,又有些放松了戒备。 李林虽然行事欢脱没有底线,但在重要的事情上从来不曾失手,与其直接和九条裟罗敌对,万叶更相信李林是有备而来。 “九条裟罗是天领奉行的大将,雷电将军的头号爪牙,眼狩令的主要执行者,武艺超群。”枫原万叶直视着那位不远处投来目光的天狗,“同时在御前决斗时,她也是代替将军大人出战的第一道关卡。” “纠正,在下并非是代替将军大人出战。”九条裟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将军大人神威如狱,乃是意志、人望、力量......乃至命运的预兆,是一切崇高之志的交汇点。” “倘若人人都来挑战将军大人,那么永恒伟业的铸就进度将会大大放缓,所以我只是在为将军大人分忧,仅此而已。” 九条裟罗穿过人群来到他们面前,直视着枫原万叶。 “我记得你,扰乱御前决斗,夺走神之眼的小贼。” “那还真是感激不尽。”枫原万叶的眼神也有些锐利起来。 “裟罗大人,请务必不要动手。”一位同心上前,凑到九条裟罗耳边将过程迅速解释了一遍。 九条裟罗的脸部表情迅速从冰冷转为疑惑,再从疑惑变为震惊,最后由震惊转为麻木,然后将目光从枫原万叶移到李林身上。 李林正在手搓火焰准备做一道自给自足的烤珊瑚,自从在璃月港吃到烤珊瑚后,李师傅就对这种特色美食流连忘返。 实在不行以后还能卖烤珊瑚......胸无大志的李林如此想到。 单看外表,很难意识到这个身体并不强壮,瞪着一双死鱼眼的年轻男人,就是引起无想刃峡间爆炸,释放奥罗巴斯,中止了海祇岛反抗军和幕府军战争的璃月仙人。 “你到底是谁?”九条裟罗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向前一步,相当正式地询问李林。 李林吃完烤珊瑚,感觉口感有些辣:“我是——” 239 李林你卖我? “——嗝。” 李师傅打了个嗝。 枫原万叶只好代替李林自我介绍:“这位是来自璃月的仙人,仙号洞明离火天君,救苦救难真人。” 九条裟罗不知道璃月仙人的等级是怎么划分的,但她也听过仙人们的封号一般都是某某真君,以普遍理性而论,天君总该比真君高级吧。 但这位仙人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靠谱。 天狗上下打量李林,除了那对无神的死鱼眼以外,便停留在李林手臂上五颜六色的珊瑚上,在天狗的元素视界中,一条浑身细鳞的白蝮沿着珊瑚丛蜿蜒爬行。 似是察觉到了那和雷电将军同出一脉的雷元素力,白蝮微微抬起头颅,对着九条裟罗吐了吐信子。 “恶!” 一往无前的天狗大将向后退了一步,一股恶寒从脊柱末端升起,令她背上的羽毛竖起。 这是源于血脉深处的畏惧,似乎在不知道多久之前,天狗一族的血脉中便刻录了对蛇的恐惧,但即便如此,九条裟罗也只是略微失态,迅速恢复了自己的平静。 元素视野关闭后,李林的右臂重回正常,但九条裟罗知道,那就是同心先前所说的“蛇神奥罗巴斯”。 昔年正是奥罗巴斯吞吃了雷电将军的爱将笹百合,才会令雷电将军大怒,斩出分割战场的无想之一刀将奥罗巴斯斩杀。 九条裟罗点了点头:“......的确很危险,接下来他们这些人由我来负责。” “裟罗大人?” 同心有些惊愕,不过并没有对九条裟罗做出异议,作为空中悠游自在的天狗,九条裟罗的机动性远超想象,仅在一个时辰之内便能往返战场与鸣神岛。 “你们也一同返回九条阵屋,提防偷袭。”九条裟罗接着下命令,“由我将他们带往鸣神岛觐见大御所大人。” 同心表示自己明白:“那么属下就先去了,常道恢宏,鸣神永恒。” 卸下监管李林等人的职责后,他们就不必再束手束脚。 听到这里的枫原万叶心中暗想,这是要带咱们去见雷电将军,等摸透了咱们的身份就执行眼狩令的节奏啊。来者不善,来者不善。 听到这里的李林心中暗想,原来这逼小说还有主线,他还以为会看见神樱树被污秽炸上天呢。 “走吧。”九条裟罗向李林投来戒备眼神,示意他走在最前面。 李林无动于衷,左右晃头装作四处看风景。 “你在干什么?”九条裟罗催促李林。 在军中,这种兵油子是九条裟罗最痛恨的对象。 “我在思考人生。”李林面色如常,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九条裟罗额头青筋跳动,似是被李师傅荒诞不经的理由激怒,如果李林是她的兵,现在已经军法伺候了。 “我来吧。”枫原万叶主动请缨来到队伍最前方,目不转睛拔腿就走。 “我有个问题。”没走几步李林突然提问。 九条裟罗狐疑地转过头去:“什么?” 李师傅指了指她脚下的高跟木屐:“你们天狗穿这种木屐,不怕摔跤吗?”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 枫原万叶和头师长次也转过头来,眼神中闪过好奇神色,平心而论他们也对此很感兴趣。 毕竟传说中的天狗都生活在山林中,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到活的天狗的。 九条裟罗没提出什么异议,倒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我等天狗众追随雷神大旗,身负风雷二种秘法,向来以空中自在闻名,自然不似凡人。” 言下之意就是说他们天狗身体轻健,又能飞又跑得快,所以穿单齿的高跟木屐也跑的很稳。 “也有传闻,隐藏在稻妻山野间的山伏和野伏众们,倘若勤加修行,便能够在死后成为悠游自在的天狗。”走在队伍前头的枫原万叶补充道,“不过这只是稻妻坊间的传说。” 李林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 不疑有他的九条裟罗迈步向前,然后一脚踩在凸起的光滑石头上。 高跟木屐滑不受力,天狗的身体下意识后仰,似是要摔倒在地,好在就在即将失去重心时,九条裟罗背后的黑色双翼打开,提供的浮力重新让她站稳了。 九条裟罗刚刚站直,边上便传来一声毫不加掩饰的笑声。 “噗噗噗噗噗噗。” 枫原万叶虽然觉得很尴尬,但高情商的万叶不会对此发表什么意见的。 至于头师长次,他完全没注意到刚才九条裟罗的窘相。 “你笑什么?” 九条裟罗直视李林。 “我想到好笑的事。”李林回答。 “你是顽童吗?”九条裟罗反问。 李林神色一动,似是察觉到某个要素般:“必可活用于下一次?” 九条裟罗不搭理他了。 问题在于李林的兴致已经被钓了起来,而被钓起兴致的李林哪是别人不搭理他就能善罢甘休的。 俗话说得好,山不来透我,我去透山。 这句俗话是李林刚刚想出来的。 “九条裟罗,你知道吗?”李林凑到天狗背后,一阵檀木般的香气从她的短发上传来,让李林吸溜了一下鼻子,“雷电将军和雷电影是两个人。” 天狗脚步不停:“璃月人,你的花言巧语有些过了头。” 虽然李林对雷神的不敬让她非常气愤,但是现在不是动手纠正他错误想法的时候。 主要是她有可能打不过李林。 李林瞪大眼睛,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没对他的语言攻势产生反应的。 恶从胆边生的李师傅当即跟在九条裟罗背后,开始滔滔不绝地背诵反诗。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鸣神,满城尽是旅行家。” “魔偶剑鬼一只眼,挑动稻妻天下反。” “杀牛羊,备堇瓜,珊瑚宫来了不纳粮,不交税,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天生万物以养人,世人犹怨天不仁。不知灾厄遍天下,苦尽苍生为雷神。人之生矣有贵贱,贵人长为雷神眷。人生富贵总由天,草民之穷由神谴。” “忽有狂徒夜磨刀,稻妻飘摇天守高。翻天覆地从今始,弑神何须惜手劳。天领奉行曰可杀!寺社奉行曰可杀!勘定奉行曰可杀!鸣神大社曰可杀!稻妻一切不从者,珊瑚宫曰杀杀杀!” “我生不为逐鹿来,海祇懒筑黄金台。三大奉行都如狗,总是刀下觳觫材。传令麾下东山王,破城不须封刀匕。” 缠绕在李林手臂上的白蝮吓得瞪大眼睛,瑟瑟发抖。 奥罗巴斯满脑子就一个念头:李林你他妈卖我? 240 感觉不如python......画质 平心而论,枫原万叶觉得李林小时候没被人打死,真的是不知道哪里修来的福气。 至于为什么不说现在,那是因为李林一个回合就把九条裟罗拿下了。 准确地说,是一招,九条裟罗甚至都没来得及动手。 更确切地说,九条裟罗本来也没打算动手,她只是想转过身和李林好好理论一下,但是刚一转身便被李师傅一记惊神当头棒喝控住,随后被扫堂腿扫倒在地。 可见不讲武德的李林是蓄谋已久了。 当枫原万叶和头师长次反应过来时,下黑手的李师傅已经坐在天狗背上,陷入思考人生的状态。 枫原万叶觉得自己应该大怒,或者说至少表现出什么情绪反馈来,但他却并不对这个走向感到奇怪,对九条裟罗的败倒甚至感到有些窃喜。 能光明正大地打倒敌人固然不错,但用歪门邪道能快速解决的也未必不行,反正御前决斗本质上就是无规则决斗。 胜者能够觐见雷神,败者领授雷神一刀处决。 这么说来似乎输赢好像都没什么影响? 反正他们都得挨雷电影一记奶香刀。 意识到这一点的李林气得直拍大腿——当然不是自己的,而是九条裟罗的,拍自己的他怕痛。 此时地上的九条裟罗幽幽醒转过来。 “你们这是袭击稻妻的重要官员。” 九条裟罗没有对李林动手,或者说她这种状态根本动不了手,更重要的是,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不是李林这种无下限的人的对手。 所以她改用语言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李林梗着脖子大叫:“明明是你袭击了我这个岩王帝君!我要向天理举报你们!” “嘿嘿嘿,你也不想让雷电影被天理叫到办公室去吧。” 可惜没人相信李林就是新的岩王帝君,这让李林感到分外的没有成就感。 “哎呀,我是不是说漏嘴了?”李林不死心地说道,“其实我就是岩王帝君,你们现在每人资助我一百万摩拉,我将来封你们当一字并肩王。” 这下连被他坐在屁股下的九条裟罗都开始略感疲惫地吐槽:“尘世执政才不会就这样简单地把自己的国土分出去。” 而且李林不是岩王帝君的眷属吗,怎么神明眷属都这么嚣张的? 不过九条裟罗想起稻妻的那位八重宫司时,也大致能够理解了。 “你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处在什么环境里。”李林桀桀怪笑,“我希望某些鱼肉、王八认清自己的身份。” 枫原万叶在边上揣着手给李林出馊主意:“反正你迟早要来一次御前决斗,而御前决斗多半又是和九条裟罗打,不如这一次就算做御前决斗的结果吧。” “真是一场愉快的对决!”李林对着下面的九条裟罗伸出大拇指,“打得不错。” 这是什么奇怪的好胜心? 九条裟罗的脸色更差了:“御前决斗乃是在将军大人目光注视下的堂堂正正决斗!这种毫无正道可言的偷袭岂能算是决斗?” “异议阿里!” 李林举手大声说道:“你之前还说雷神千手百眼看遍天下人间,现在又不承认了是吧!” “总之我是不会承认这场战斗的胜负。”九条裟罗深呼吸平心静气地回答,“御前决斗必须在天守阁进行,还有,你现在给我起来。” “哦。” 天狗的翅膀并不特别好坐,简而言之有点硌屁股,李林乖乖起身,嘴里还嘀嘀咕咕着什么话。 枫原万叶凑过去,发现李林是在吐槽将军的程序太老旧。 “我怀疑雷电影从坎瑞亚那里扒代码的时候,用的是c++。”李林痛心疾首地说道,“为什么不用Java?” 如果枫原万叶也是个程序员,这个时候就该凑过去说一句:“感觉不如python......简单。” “什么代码?”枫原万叶问道。 “就是从坎瑞亚偷过来的机器人技术。”李林毫无顾虑地把稻妻国的几个顶级机密之一和盘托出,“雷电将军是双生神明这个你们知道吧?” 九条裟罗走在最前面目不转睛,实则耳朵悄悄竖起。 “快端上来吧,我已经等不及了。”枫原万叶的好奇心就像猫一样,长次也差不多。 “你这人怎么雪里雪气的。”李林努了努嘴,“但一片地区只能有一个尘世执政,所以为了让雷电真成为鸣神,雷电影自杀过一次,然后又被雷电真用权柄映照复活。” “但问题在于这个映照复活的权柄,好像只有雷电真能用,所以五百年前雷电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跑去坎瑞亚平叛,和当时的草神一起寄了。” 李林神色淡然地说着五百年前的秘辛。 “你想想,雷电影没了笹百合,没了虎千代,狐斋宫也没了,现在自己亲姐姐也背着自己送了头。自然就萌生出激进想法来了。” “什么激进想法?”枫原万叶已经被李林调教成一个合格的捧哏了。 “形而上学的永恒思想。”李林背负双手说道,“所以这魔怔宅女自闭了,先用心相......哦,也就是生之执政的权柄缔造出一心净土,自己意识钻了进去打坐冥想,然后把肉体改造成按照既定程序运行的机器。” “不得不说,挺赛博朋克的。” 李林点评道:“像我以前见过的那些铁和尚们,其实就是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黑盒里,然后人为地将时间加速......差不多外面一小时,里面一小劫的时间,也就是一千六百七十九万又八千年。” “不能听,不能看,不能摸,等到时间结束,再将里面的思维导出来放进铁和尚们的标配躯壳【金身】里。” “这些连活都懒得活的和尚们,就通过编写一个自己思维和人格的模拟,用穷举的方式模拟出旧日的假象,来和外界做着永恒的问答游戏。这既不是智慧的象征,却有保存了生命体的表象和特点。” “用他们的话来说叫什么来着......哦,灭除生死因果,度脱生死瀑流,不生不灭,不垢不净。” 李林的话令所有听众都打了个寒战。 “想不到您还挺幽默的。”枫原万叶打着哈哈说道。 李林不置可否。 这当然不是提瓦特的特殊风景,而是他第一个穿越的世界,那个赛博朋克的未来,两千年后的地球。 可笑的是,这些已经疯癫的连活都不想活的和尚,却被认定为“开悟”,享有更高一级的公民权。 李林还想说些什么,九条裟罗却停了下来。 好在九条阵屋已经到了。 241 百忙之中抽空偷个手办 很多年后李林在漫宿里和年,以及他的一群好朋友们愉快地跑团。 年是主持人,跑团的内容是和李林为首的刁民们斗智斗勇。 一众司辰们在边上围观,对跑团过程指指点点。 “保持安静。”李林半恼地训斥道,“谁要是不听话我就禁言祂。” 当李林骑在司辰们头上作威作福时,年和李林的小伙伴们串通着换了跑团的棋子,当李林回到桌面上打开棋子时,破天荒地陷入了沉默。 为什么跑团会有真心话和大冒险? “啊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一篇实训报告没写。”李林正气盎然地起身,表示自己不能玩物丧志,得去写报告。 “没事没事,让令姐帮你写。”年拉着他的手臂不让李林走,“快说吧,我们都等不及了。” 李林环视周围,神色严肃:“你们真想听?” 同时隐晦地将求助目光投向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司辰们,特别是守夜人。 守夜人身后的特蕾莎默默递上一副墨镜。 陷入四面楚歌的李林长叹一声:“好吧,那是接近原神卷结束的时候,那时这本书才写到六十万字......” ...... 九条阵屋的士卒们军纪严明,他们早就为李林一行人准备好了船。 天狗虽然能以极快的速度往返于鸣神岛和八酝岛,但是能有船坐,谁愿意顶着大风飞呢? 接下来的路没有丝毫阻碍,于当地时间七点整,李林一行人在甘金岛下船。 “甘金岛虽然不大,但是却是稻妻相当一部分祭典的举办中心,无论是由社奉行主办的祭典,还是由鸣神大社操持的夏日花火大会,都会以甘金岛为举办地。”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这个不算大的小岛上各处都充满着节日的氛围,似乎这种短暂而又快活的气氛在此地成为了永恒。 分明现在不是什么节日,却始终令人感到愉快。 在甘金岛的港口处,迎接他们的是社奉行的人。 “在下社奉行家政官,您称呼我为托马就行。” 顶着一头蒙德人特有金发的托马,在人群中相当的鹤立鸡群。 在稻妻这群人均一米六的环境中,他属于身高格外出类拔萃的那种。 一直以来和外国人打交道的事情,都是由社奉行和天领奉行两家来管,其中政治方面主要由天领奉行主导,而文化和宗教方面的事情则由社奉行主导。 但李林的身份相当特殊,作为仙人他是宗教和文化崇拜的对象,理应由社奉行和鸣神大社出面交流,但李林先前促成停战的行为,又足以让天领奉行插手。 “好的托马斯。”李林颔首,从船沿缓步走下,金紫色瞳孔环视周围人群。 “我叫托马......好吧随您喜欢。”托马明智地放弃了争辩。 他感受到李林身上的那份威严不容置疑。 九条裟罗眼神警惕,所以这才是这个仙人的真正模样? 当李林脚踏实地站在地面之后,他摇了摇头。 远方似乎有虚无缥缈的歌声传来,像是尺八在吹奏,又像是日本筝的拨弦声,其中间或夹杂着三味线和太鼓声。 “听见了吗?家乡的小调声。”李林这些奇怪的动作毫无疑问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您说笑了,这里是甘金岛,有音乐声是很正常的。” 托马在边上附和道。 “错了,我不是指普通的音乐声,而是整座城市的声音——” 李林拍了拍手臂,示意奥罗巴斯别睡了。 云中的太鼓声愈来愈烈,像是阴沉的雷鸣,又像是剧烈的心跳。 九条裟罗盛赞雷神伟力,称其有千手百眼,足以看遍天下人间,这其中自然有夸张的成分,但当一位尘世神明踏足另一位存世神明的领土时,对方自然会产生感应。 倘若是内敛的钟离来到这里,说不定雷电影还不会那么快有所感知,然而此刻执掌岩神大权的人是李林。 ——雷神,已经醒了。 李林的话未能说完,在所有人惊骇的眼神中,紫色的雷电从稻妻城最高处的天守阁劈落,云层激荡着回旋形成漩涡。 “将军大人!”九条裟罗刚想走,却被从地而生的岩牢困住。 缠绕着金紫色云霞的岩柱微微震动,庞大的轮廓彼此共鸣,在空气中形成令人呼吸凝滞的结界。 李林指了指天守阁:“上去,跟雷电影好好聊聊御前决斗的事情——不过地点由我来定,就在影向山脚下。” 九条裟罗想问凭什么,然而当她看见李林那双紫金色的瞳孔时,就连呼吸的余力都消失不见。 作为天狗,她虽然并非雷神眷属,但作为天领奉行的大将,又怎能不知道这是神才有的权柄了? 只是,又有哪个神会将自己的权柄,交由眷属肆意挥洒? 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在九条裟罗的脑袋中回荡着,她想说些什么,却张口结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在漫长的沉默之后,她沉默地颔首,示意自己一定会将话带到。 岩牢在金紫色的光中土崩瓦解,天狗拍动着身后的羽翼,倏而消失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沉默之中,还是枫原万叶最先出声。 “没什么,只是雷电将军察觉到我来了。” 李林晃了晃头,如白玉般的鹿角从他头顶生出,金紫色的云霞从领口、袖口、衣角溢出,空气中山楂花的气息变得无比浓烈。 “可是......”托马终于从接二连三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可是家主大人还在等您——” 李林背负双手,漠然地注视着托马,直到他鬓角开始流下汗来,直到他的眉心因为莫名的压力裂开一道伤痕。 “如果他想见我,就到鸣神大社来。” 李林面色平静,示意托马走在前面带路:“去鸣神大社......等等。” 他似是想起什么,转身看向天守阁外,那座盘膝而坐神色平静悲悯的千手百眼神像。 托马不明所以停下来,枫原万叶则一瞬间汗毛倒竖,他好像猜到李林要干什么了。 接下来短短的数秒钟内,李林出现在千手百眼神像顶部,伸手按在神像膝盖上。 “你是谁,住手!”此时天领奉行的巡查队正好经过,看见把手放在神像身上的李林时,惊慌失措看来。 正好看见宏伟的千手百眼神像,毫无抵抗地被李林抓进墨绿色桌面的一幕。 停顿数秒后,巡查队员混沌无序的大脑里才想起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么大一个神像呢? 李林拉开一道金紫色的门走了进去,回到托马身边拍了下他的肩,示意他接着带路。 242 雷电影嗷,你太卑鄙了 接下来整个队伍中洋溢着一股悲凉的气氛。 大抵是“雷电将军我们目睹了这一切却没能阻止它发生,还被始作俑者强迫带路,你不会把我们一刀一个都砍了吧”? 善解人意的李林及时安慰他们:“没事,雷电将军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砍你们脑袋的,会砍你们脑袋的只有急着泄粪的天领奉行。” “你这泄愤对象不对吧?” 大概是神经麻痹到有些乐极生悲,枫原万叶居然还有心思和李林开玩笑。 李林闻言,脸色变得阴沉。 枫原万叶言之有理,倘若自己这样一走了之,那社奉行这些无辜群众岂不是受到无妄之灾? “我仁者暗帝岂能坐看此事发生?” 李林义正言辞说道,并且决定从裤裆里掏出千手百眼神像砸到九条家头顶,给九条孝行那老东西来个爆金币的好活。 幸亏反应过来的托马及时抱住李林,一群人哭爹喊娘求着他别再整出让人眼前一黑的活了。 李林闻言,脸色变得阴沉。 的确如此,倘若自己再干掉了天领奉行,那璃月就该和稻妻宣战了,而战争必然有伤亡,那些自己的仰慕者岂不是会面临危险? 李林掰着手指算了算,刻师傅......椰羊......申鹤......胡桃......还有某个吃饭不给钱的老大爷。 越是掰手指,李林脸就越难看,他算下来震愕地发现,那些同人文中好攻略的女性角色自己居然一个都没攻略,到头来和他好感度高的全是像阿贝多、钟离这种男人。 他妈的,这合理吗?! “这个世界毁灭吧。”李林面无表情地说道。 李林很想要砸个千手百眼神像以示自己的愤怒,不过此刻稻妻城上空的雷云已经形成了漏斗形状,一颗暗紫色的星辰在其中明灭不休,似乎下一刻凶星便会睁开眼瞳。 鉴于这个情况,李林一行人只好加快前往影向山的速度,当他们看见鸣神大社的朱红色鸟居时,稻妻城上空的雷声终于滚滚而来。 就像是天理年纪轻轻得了尿毒症一样。 想到天理是守夜人,李林的思路顿时如同腹泻一般一泻千里。 鸣神大社的千重朱色鸟居尽头,一只粉皮狐狸站在神社前,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林。 “那是八重神子......”枫原万叶说道。 “我懂我懂,观赏狐嘛。”李林表示理解,“你看兽耳,尾巴,大长腿,巫女加裸足,这么多要素,弱点是应该的。” 比如说刻师傅,黑丝猫耳屁斜剑法漂亮吗?强度换的。 李林的评价堂堂正正,以至于站在神樱树下凹姿势的狐狸有点尴尬。 “你怎的凭空污人清白?” 八重神子嗔怪地埋怨李林,“还有,千手百眼神像呢?交出来给我。” “开什么玩笑!”李林大声说道,理不直气也壮,“我抢到的就是我的!” “重点不在于神像而在于上面的神之眼。”八重神子解释,“神像就当送你的手办了。” “你早说嘛,我还以为你抢我神像呢。”李林伸手把神之眼从墨绿色桌面上倒出来,哗啦啦洒了一地,有些甚至碎了。 “做工不行啊。”八重神子指指点点,“神之眼可是不会被这么简单的手段毁掉的。” 李林心说雷电影是真惨,收了这么长时间交上来的神之眼也才一百个,而且里面将近一半是假的。 托马在边上已经看得傻了,八重神子看样子对这些事情早就知道,但是人家就是使坏还憋着不说,妥妥的乐子人。 还好这个时候雷声已经大作,悬于漏斗状云层中的凶星终于睁开了眼。 空气中传来烧焦的气味,随后惊雷声大作。 雷电的稻光稍纵即逝。 紧接着便有无数苍色的瘢痕从迸发的风暴之中扩散,刺耳的巨响轰鸣。 只能窥见无数炽热滚烫的火花飞迸,可是却无法捕捉那一道宛如彗星的恐怖稻光。 摧枯拉朽地迫开了神樱树摇曳的枝干,穿过重重的鸟居,从李林的头顶劈落。 可就在那一瞬间,有金属的铿锵声响起,随后是同样沉重的雷鸣声,自九地之下升起。 所有人都看见了,神异的白蝮环绕着李林的肩膀和领口,宛如仙人的绶带般。 奥罗巴斯抬起头颅,向着天空发出震怒的嘶鸣,而在白蝮的簇拥下,李林举起了右手的七枝剑,剑尖指向天穹劈落的雷霆。 六色珊瑚神光熠熠。 所有人的心跳都凭空消失了一个节拍。 雷电偏转,流向另一个方向。 朱红色的千重鸟居消失不见,而庄严肃穆的鸣神大社陷入了接连不断的崩塌中。 八重神子的画风变成了灰白色。 七枝剑消失不见,李林掣出左手的悲叹之枪,层层叠叠的虚幻羽翼拍打着,誓要令铸炉冷却,林地化尘的力量开始扩散,地面上开始盛放数之不尽的卡萨布兰卡,雷电的速度开始骤降。 “出去打,你们出去打!” 八重神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她被李林悲叹之枪的效果波及了。 当然也不排除看见鸣神大社被轰塌三分之一时,她内心是真的悲痛。 那道纵横波折的紫电在坍圮的鸟居废墟上停下,此时被雷光震撼到五感尽失的观众们才意识到,就在刚才,李林已经和他们的雷电将军动手了。 ——雷电将军从天守阁上睁开凶星之眼,自天守阁中劈出一刀。 李林在鸣神大社中接下这一刀化作的雷电,随后用悲叹之枪迟缓了雷神的速度。 这是一次完整的交手,换而言之,一回合已经过去了。 紫电消逝,身穿深紫色着物,手持缠绕着雷光的薙刀的雷电将军现出身形。 直到这个时候,震撼的惊叹声才从四面八方传来。 雷电将军漠然的目光在李林身上一扫而过:“去你决定的场所。” “就在这里。”李林比她还要言简意赅。 雷电将军对李林的话没有丝毫异议,李林本来就击败了九条裟罗,又在刚才接下了她的一刀,现在是该进行下一步程序的时候了。 这位统治稻妻的永恒之神伸手按在胸口。 雷霆,再度迸发! 在那一瞬间,原本稳定的空间脆弱如纸,片片撕裂如脆弱的蝴蝶,血月的虚影从天而降,深灰色的石质从虚空的立足之处飞速向着外围扩散,直到将李林纳入其中。 残破的鸟居从四面八方升起。 太鼓的鼓点声从天上地下传来。 端坐在净土中心的神明睁开了眼睛。 243 蓄意轰拳! 【某人已至。】 【征兆已经足够明显——风暴旋转,雷霆震怒,鼓点高亢,雨点如重拳般落下。一切迹象皆在表明,一位长生者已经到来!】 【一位对你怀有好奇的长生者近在咫尺!】 墨绿色桌面上传来令人骨骼酥麻的鼓点,而在右上角,一个半透明的倒计时图案骤然出现。 随后这段文字被樱色的光盖过,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如同雷光般耀眼的字迹。 在墨绿色桌面上,代表雷电影的卡牌正居于高处,似稻光的抽象笔触飞速勾勒出雷电将军平静冥想的面容。 【长生者:鸣神·雷电影。】 【我们的敌人是统治稻妻的尘世执政,雷电影,一位在其长姊麾下经历许多大战的心之长生者,她们有着共同的高贵起源。】 【她倾向于以稻光斩断一切阻遏,但对庇护和生存的法则也不陌生。】 【她偏好于追奉绝对的永恒,但也别小觑她为维持永恒所付出的决心。】 此时于一心净土之中,盘膝而坐的神明才刚刚睁开双眼。 比起代行雷电权柄,执掌稻妻大权的人偶,雷电影的眼瞳要更加地通透澄澈,而在这份澄澈通透之下,是对万事万物的平等和漠然。 一心净土之中,属于太鼓的鼓点骤然变得高亢起来。 残破的鸟居震颤着,在雷电影的目光下坍圮,仅仅是一道自冥想中投来的目光,便令虚无的幻象崩溃。 缠绕在李林身上的奥罗巴斯发出嘶鸣,可近在咫尺的李林却能感受到,白蝮浑身的鳞片都在颤抖——它在畏惧这位长生者! “真让人难过。”盘膝跌坐于虚空之中的雷电影叹息,“没想到那位六千年的老先生,也最终在常世的伟力下变作尘土。” “也罢,这种事情已经无所谓了。” 雷电影重新闭上双眼,“不过,倘若老先生的继任者被我用刀背劈死的话,那也怨不得别人了吧。” 缠绕在李林肩上的奥罗巴斯浑身僵硬。 下一瞬间,鼓点高亢。 自跌坐虚空的长生者手中,绽放出跨越空间尺度的一刀。 雷电影盘膝而坐的身影瞬间消散,空寂的一心净土之中,只有那一道仿佛令时光也为之寂静的刀光。 数之不尽的层岩叠嶂拔地而起,但紧接着又被那一道不断延伸的裂痕迅速地笼罩。 从正中,被一分为二。 唐竹正劈。 天光自层岩叠嶂的裂缝之中堂堂洒落,照在了手持神铸太刀·梦想一心的雷电影脸上,也让奥罗巴斯看清了雷电影接下来的动作。 ——举刀,踏步向前! 连一次呼吸的时间也欠奉,层岩叠嶂的哀鸣再度传来。 在雷电影手中,那把澄澈通明,由纯粹雷电锻成的太刀凄啸着横挥而过,顿时,阻拦在她面前的,无穷层岩叠嶂被再度的撕裂。 右薙横切。 纵横交错的裂痕构成了绝无误差的十字,在剑刃的劈斩之下,雷光的凄美被畅快淋漓地展露而出。 雷电影穿过土崩瓦解四分五裂的层岩叠嶂,一步跨过了断壁残垣,斩鬼杀神的剑锋直指李林的眉心。 “李林,你在干什么啊李林,为什么不动!” 白蝮急的大叫。 回应他们的是宛如潮汐般涌动的......旋涡。 宛如倾尽了七海之水一般的潮汐从李林的右手掌心呼啸而出,形成了愤怒的浊流,在脱手而出的一瞬间,便像是驰骋在深海,卷动无数潮汐的魔神一般带着纯粹的恶意,向着雷电影扑去。 而耀眼的雷光也在旋涡之中变得迟滞,好似流水一般在旋涡中轻而易举地形变,无法再度前进,反而随着旋涡一同转动。 这个时候,奥罗巴斯才发现,这份权能究竟来源于谁。 那是曾和岩神争夺大权的旋涡魔神奥赛尔。 七枝剑迸发潮声。 在潮汐和旋涡的推动下,救赎之剑和梦想一心的刀刃碰撞,雷光崩碎,火花四溅,照亮了雷电影逐渐明亮的眼瞳。 “很有意思。” 雷电影的面孔逐渐凑近,露出平和的微笑,“不过不够。” 刀刃逐渐将剑锋压退。 “你的武技,稀松平常。” 雷电影的笑容稍纵即逝,轻而易举地将那柄七枝剑荡开,再度举刀,以超乎想象的神速穿刺。 凄厉的风压传来。 哪怕是得自公子的深渊武技,源于虚界的纷争技艺,也在雷电影的眼中不值一提。 只是那旋转不休的旋涡,却并未在雷电影延伸的剑锋下被一分为二。 是什么维持住了它的形体,令它未在雷电影的神速斩下土崩瓦解? “外景。” 李林的声音首次在一心净土之中响起,他的声音变得奇异而古老,“我等拜请轰雷王。” 此刻,伴随着轰然响起的鼓点声,过去的色彩从一心净土的边境涌出,漫卷如潮。 不属于雷电将军的雷霆从过去而来,缠绕在旋转不休的潮汐上,在李林金紫色的瞳孔注视下,融为一体。 雷电影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背后那颗象征战争、雷霆、凶煞的凶星骤然点亮。 ——权柄·凶星之手眼。 就在这一刻,雷电影正视了李林,她意识到,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武技能够应对的敌人。 于稻妻和璃月地区流传的仙道传说中,凶星又名七杀、破军和贪狼,而雷神的权柄,则是召来名曰“恶曜”的神将,降下神罚。 凶星点亮,其中那只诡异的眼瞳不断旋转,映照出尘世的景色,直到照出李林的面容。 暴虐的雷光汇聚,即将从李林头顶落下。 名为“恶曜”的神将已经将手中的金刚杵举起。 墨绿色桌面上,一种全新的状态刷新出来,标志着李林的身上多了一种来自于雷电影的诅咒。 【诅咒:凶星之手眼】 【不幸的诅咒常从微末之处开始,像是一只手轻柔地落在肩头。厄运的诅咒常自对视之时到来,宛如讨债人游荡在喉管间。现在凶星正在你面前开眼。】 【你需要足够程度的心相影响,来破除这一诅咒!否则你的能力将被逐渐取走。】 而在这个时候,李林抬起手,打了个响指:“换个bgm。” 那张黑胶唱片再度开始旋转,一阵强劲有力的音乐响起,似是一首很老的歌。 “唏......YOUNG MAN!!!” 李林单手指向那颗有着诡异眼瞳的凶星,而充斥着一心净土的庞大漩涡,再度开始加速旋转。 漩涡潮汐的边缘,比一切雷电都要古老的雷霆炸响。 在雷电影震愕的眼神中,李林伸手按在了漩涡之上,令其转动! 咚。 每一次鼓点般的心跳,雷霆的旋涡便转动一圈。 每一次转动,都令其中的力量数万倍地增幅,直至推动到无法令人预知的境界里。 顷刻间,旋涡的轮转便来到第二十五重。 而紧随着雷电大轮的旋转而来的,是凶星破碎的清脆声响。 磁场转动第二十五重天,破星境界。 下一瞬间,这轰碎了凶星的旋涡开始了更快的旋转,从几乎充塞整个一心净土,压缩至堪堪包裹一条手臂的程度。 几乎是在同时,缠绕在李林身上,为其分担压力的奥罗巴斯便发出痛苦的嘶鸣声,细密的白鳞在庞大的压力下迸裂炸开。 李林觉得自己的身躯已经融解了,投入到更高远的辉光之中。 可就在这恍惚之中,他却像是变成了整个世界,感受到天地运转的轰鸣。 他攥紧右拳,仿佛握住了一切。 “吔!” 再下一瞬间,李林挥拳,轰在雷电影的胸口。 将高高在上的雷神,一拳砸落至地! 244 雷电真救我! 没有太多的喘息时间。 李林俯冲至地面,再度挥出一拳,命中雷电影的手臂关节。 “奥罗巴斯,为我着甲。” 沙哑的声音从李林的喉咙中迸发,而伴随着旋涡卷动的轰鸣声出现的,是晦暗如夜色的烟雾,以及从烟雾之下浮现的金属甲胄! 狰狞具足的甲胄从虚空中浮现,将李林武装成三米六高的钢铁巨人,高耸的鹿角自金属的冠冕上探出,宛如长矛一般直指天空。 庞大的白蛇环绕着甲胄,首尾相互衔接宛若无休无止的莫比乌斯环,数位魔神的权能覆盖在金属甲胄的表面,令其能够与鸣神的力量正面对抗。 幽邃寂静的一心净土之中,庞大的金属巨人搅动着七海之潮汐,手中的七枝剑已不知何时化作了寒冷的悲叹之枪,一次又一次地向着渺小的雷电影刺落。 首先是脊柱,随后是心脏,最后是头颅。 然而当李林即将落下最后一枪时,前所未有的大雷霆从雷电影的双眼中点亮。 “着实不错。” 长生者赞许着李林。 剧烈的雷暴宛若瀑流,自虚空中的缺口涌出,将李林推开。 梦想一心再度从雷电影的手中出现,随意地挥动。 没有雷电,没有轰鸣,什么都没有。 可是一心净土却在震动,发出无声的哀鸣。 墨绿色桌面上,原本属于雷电影的卡牌震颤着,雷电瘢痕一般的笔触粗暴地从其上抹过,将原本平静闭目冥想的雷电影容颜涂改的面目全非,变作头生双角,背生四臂的天魔模样。 【长生者:祸津御建鸣神命】 【我们的敌人是统治稻妻的尘世执政,雷电将军,一位于天理玉座下为永恒镀上光辉的心之长生者。】 【她已做出了决断。】 一心净土在哀鸣着震颤,在灰色的石质地面上,毁灭的雷霆光焰招荡,誓要吞没一切。 不论是旋涡,还是层峦叠嶂,亦或是残破的鸟居,都在祸津御建鸣神命的意志下歪曲如同风暴中的树叶。 “我现在承认你有资格成为老先生的继承者......但那又如何了?” 在坍圮的轰鸣声中,化身为影响恶曜天魔的御建鸣神踩着摊开的巨手升天,再度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李林。 她头戴峥嵘的摩罗双角,身后四手臂伸开如盛放的花朵。 其右臂握梦想一心,正如稻妻传说中,建御名方握住雷电的手化为了剑刃。 这只手臂昭示的权柄,乃是“剑魂的人格化”,即布都御魂,象征一灵四魂中昭示勇武的荒魂。 其左手三臂中,最上者展施无畏印,象征布施众生无有忧怖,对应一灵四魂中象征欢喜的幸魂。 其二则持金刚杵,昭示降服一切天魔外道,其名为跋折罗手,对应大势至菩萨的无上智慧,象征一灵四魂中代表智慧的奇魂。 最后一只手掌向上托起,意为与愿印,即布施、赠予、恩惠、接受之印,象征菩萨顺应众生的祈求所作的印相。所对应的乃是一灵四魂中代表和谐的和魂。 雷电影作为武人,她曾在稻妻领海制造雷暴,又颁布眼狩令,故象征勇武的持剑之手远大于其余手臂。 “即便是岩王帝君亲自前来,也不可逾越稻妻之威严。” 其脚下的双掌逐渐合起,雷电将军将要遁入无想的妙境,即将斩出那触及非想非非想天的一刀。 “此身即尘世中最为殊胜尊贵之身,应持天下之大权。” 雷电将军的身躯逐渐消去隐没,雷之三重巴的纹样于凶星之中闪过。 “此身应许臣民一梦,即是千世万代不变不移的永恒。” 凶星代替了雷电将军,出现在一心净土之中,而她本身则彻底隐没于凶星的星光中,唯有持有梦想一心的手臂从非想非非想的妙境中探出,自西向东挥出一剑。 此为,无想之一刀。 ...... “喔,这一刀你砍得出来吗?”漫宿中有人窃窃私语。 “比较难,但不是做不到。”漫宿高处,和锤炼场相对的赤红教堂中,有具名者回答道,“主要这个特殊的长生者,完全逆转了心相的意义。” “打个比方。” 赤红教堂中,没有面目的粉红色粘滑肉块蠕动着发出声音,他颤动着身躯,发出奇异的共鸣声。 “司辰中的轰雷之皮更侧重于庇护的法则,但他的庇护总带着牺牲的代价。” 无定型的肉块流淌着,从赤红教堂的一处流淌到另一处,他似乎总是在干渴。 “但这个愚昧的长生者,将庇护的法则转为了对逆境的开拓,是的,心总是能让愚蠢的学徒在逆境中不可阻挡,但付出的牺牲总是会有的。” “而不改变之物必当毁灭,毕竟漫宿的天命就是改变。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见这个愚蠢的长生者,自取灭亡的景象了。” ...... 当无想之一刀斩落的瞬间,李林看见了。 启的法则允许他看见那些隐匿在门后的东西,因此他也透过凶星的光,看见了其后状态并不算很好的雷电将军。 展露威严真容,遁入无我妙境的雷电将军,在抽搐和不断地痉挛,与其说是超脱,不如说是在承受这种逆转性相的痛苦。 原本,心相的准则应当是象征着世界本身的庇护,向着苍生提供保护的基石,结果谁都没想到雷电影这个莽夫宅女,作为一个头铁娃硬生生在亲姐暴毙的情况下,自我砥砺,从心相的准则中衍生出开辟前路这一概念。 硬生生地将祥瑞扭转为凶星,故而其雷光鞭笞万里,所过之处无有不从者。 但正是如此,其代价绝对算不上轻描淡写。 就像是将应分离的事物,强行地缝合在一起。 是故不应结合之物必当分离。 《斫山宣言》的本质,乃是将查理曼大帝的伟大国土一分为二的《斯特拉斯堡誓言》,故千年以来,双角斧的阴影一直笼罩于斯特拉斯堡。 【一个伟大的帝国于某地被分割成东西两半,千年以前此地便起争端。这是彼时被宣读的布告,如今它的每一个音节依然锋利,几乎割破嘴唇。】 “为上帝及基督之所爱,即我等所共同之救赎。今日以来,唯上帝以智与力赠我,必将竭力维护我兄弟,必图相互护卫,永不缔约于洛泰,以致损伤我之手足。” 下一瞬间,李林伸出手指,抢先一步探入了凶星氤氲的光中,抓住了雷电将军的脚踝。 即将斩落的无想之刀再次中道崩殂,而无法抵抗的雷电将军再度被李林从凶星之中拖出,摔在地上。 如果说上一次是示敌以弱得来的机会,那么这一次就是天命的眷顾——雷电将军会迅速修正自己的错误,不会再有第三次空子让李林钻了。 “那么说实话吧。”李林正气盎然,“你知道为什么我要选这里做战场吗?” 李林一记裸绞压制住雷电影,扯着嗓子大喊:“雷电真,救我啊!” 245 不起名字的话你们应该也懂吧 司辰·双角斧的阴影前所未有地庞大,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如果李林恶补过钥匙猎人的笔记,就知道在意大利的富奇诺湖——女巫和魔女的聚集地——曾爆发过一次猎巫运动,这些信奉司辰中双生巫女和双生女巫的信徒们,在另一个声名赫赫的密教“绳结姐妹会”的围攻下被纷纷绑上火刑台。 从那以后,徘徊于富奇诺湖周围的女巫集会彻底消踪匿迹,尽管她们依然在秘密崇拜着海之孪生子,并将牺牲品们人为地缝合后投入水体。 信徒们的战争通常反映着司辰们在某种程度上的对抗。 海之孪生子象征着结合,从物质到精神上的纠缠难解,而双角斧象征着分离,祂拒绝看到对立双刃的再度出现,更厌恶昭示结合无度的孪生子。 作为许多双生异象之一,雷电影和雷电真同样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算作直属海之孪生子的长生者,甚至由于双生异象的缘故,几乎可以视作孪生子在提瓦特的影子。 稻妻的传说中,雷电影为了让雷电真登上鸣神之位,在肃清稻妻国所有的魔神后选择自戕,却又被雷电真以鸣神权现从虚界召回。 一心净土之中,金紫色的暮光无来由地洒落,无论是威严具足的金属巨人,还是四臂摩罗的影向天魔,都在双角斧的威权下土崩瓦解。 李林一只手勒住雷电影脖子,另一只手扯住她头发,将她拉倒在地上,一边大叫雷电真救命,一边往雷电影身上拍魔咒。 “阿拉霍洞开,阿拉霍洞开,阿拉霍洞开......” 有些魔咒被雷电影身上的权柄阻挡,无功而返,而有些则突破了她的保护,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伤疤:旧伤】 【性相:伤疤】 【一种不可逆的行为所导致的不可逆的后果。】 【性相:冬】 【她又朝日落走近了些,看到了夜空中的第一颗星。】 当这一道伤疤出现的瞬间,雷电影反抗的力度瞬间减弱下去,以至于这种没有风度的厮打逐渐往李林的优势偏移。 “起来!” 李林勒住雷电影的脖子将她向后拉去,雷电将军的脊柱发出可怖的咯咯声。 比起先前的余裕,现在的雷电影显得非常狼狈,当然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反击,哪怕是在这种无法出力的状态下,她也在用手肘痛击李师傅的胸腹,两位尘世执政陷入了单纯拼血条长度的互殴中。 只是走歪了心相准则的雷电将军,又怎么能够在“岩王帝君”的漫长血条前占到优势? 她又不是流血狗。 李林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和雷电影从一心净土的中心扭打到一心净土边缘。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总能把看起来很帅气的战斗,发展成不断往下三路招呼,令人哭笑不得的拉胯战斗。 似是找到机会,雷电影扭转半个身子,将膝盖顶向李林的小腹,而与此同时,李师傅张口一嘴唾沫吐到雷电影眼睛,随后照着那张脸疯狂啃咬。 咚—— 一声金属的铿锵声,雷电影的面容扭曲,她袭击李林要害的攻击不仅无功而返,自己的鼻梁还被李林咬住。 “好痛啊——你这个违逆永恒的恶徒!” 雷电影的眼瞳中第一次出现恼怒和不解的情绪,主要她实在想不明白,明明李林能正面打,非要打成这种叫人头大的局面。 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令她感到无比在意。 雷电影非常清楚自己的亲姊,雷电真已经于坎瑞亚之战中重伤而死,为什么李林还在呼唤她的长姊? “你......!” 雷电影话说到一半,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心净土边境不知何时出现的,那个和自己长相几乎完全一致的幻影。 能够分辨出来的特征,除去身上的着物有所不同之外,只有雷电影眼角独有的泪痣。 但作为双生子,雷电影能够立刻辨认出,那就是自己认为已经死去的长姊,稻妻的前任雷神,“须臾之神”雷电真。 李林同时转过身去,看见雷电真模样的幻影时,发出阴谋得逞的猖狂大笑。 但问题在于,雷电真为什么要帮李林呢? 突如其来的温和斥力将厮打成一团的李林和雷电影分开,真站在两人中间,神色古怪。 “我闻到了不公平的气味。”李林在边上舔着舌头,看雷电真替她妹妹整理衣服。 “我还以为是影终于开窍了,要和自己的人偶将军进行关于永恒的理念抉择——” 雷电真转过身,温和地注视着李林的眼睛:“没想到居然是你呢。” 李林被雷电真温和的语气弄得直打哆嗦,浑身像是有蚁母在爬。 所以这种和老朋友见面的语气是闹哪样? 雷电真的面容有些模糊,她仔细地看了看李林,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这个时候的你......那让我想想,嗯,你应该才铸造出第三件奇物不久吧?那你应该是从过去认识我的。” “真......你在说什么。”被挡在雷电真身后的雷电影一头雾水,怎么莫名其妙这两人就聊上了,看上去好像一副旧友相逢的景象。 李林皱起眉,脸上嬉皮笑脸的表情逐渐一点点垮下去。 他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可能并不是那么简单。 李林认识雷电真,无非是通过游戏里的金毛傻子,换句话说他认识雷电将军,雷电将军不认识他。 但雷电真的话透露出,她和李林已经认识很久了。 “既然你已经铸造出了第三件传世奇物,那么距离你跨越那道门扉也已不远,所以愈是这个时候,我就愈是无法说太多。” “啊,对了。” 雷电真转动手中的阳伞,微笑着看向雷电影,“所以抱歉了,阿影,我需要一段独处的时间,还请你稍事等待了。” “喂,真!”雷电影还没来得及抗议,便被雷电真从一心净土中弹出。 ...... 鸣神大社的废墟中,雷电影踉踉跄跄地从神樱树下出现。 “哎呀,这不是我们的将军大人嘛?怎么这么狼狈了?”某个粉皮狐狸还在边上阴阳怪气,却被雷电影一把揪住软乎乎的耳朵。 “狐狸,你这家伙到底知道些什么?” “松手松手松手!我不知道啊!”八重神子拍打着雷电影的手腕,在看见她鼻梁上的血印时一怔,“不是吧,那家伙还真能把你打伤啊......不过这伤口是否有些......” “你这家伙还说不知道!” 八重神子疼得呜哇乱叫,好在此时鸣神大社周围的人都已经被社奉行疏散干净,没有人看见八重神子和雷电将军仪态大失的一幕。 “我发誓我对此全不知情,如果是我干的......就让我一百年吃不到油豆腐!” 雷电影疑惑地看着八重神子,难道不是她策划的这一出? ...... 一心净土中,雷电真温和地注视着李林。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李林吧唧了一下嘴:“好味。” 246 谜语人滚出提瓦特! 好味自然是好味。 雷电影是一点不会做菜,似乎天赋全部被点到了雷电真的身上。 “好吃就多吃点,一心净土炒神樱树这道菜只能吃一次哦。” 伴随着李林开始大啖食粮,雷电真的身影有些模糊。 归根结底,一心净土是雷电双生子的意识空间,在雷电真尚还存活于世的时候,一心净土曾扩张到无比庞大的地步,几乎笼罩整个鸣神岛。 而在她星落坎瑞亚之后,飞速扩张的一心净土陷入停滞状态,雷电影更是将其封存,用作存放自己意识的空间。 但雷电真的意识空间则被彻底封存,凝滞于神樱树下。 雷电影的执念乃是不移不变的永恒,她不仅身体力行将自己变为执行永恒的人偶,也致力于将整个稻妻国凝滞于历史中,希冀他们在历史中成为凝固的永恒。 雷电真的欲求则是须臾转瞬的刻度,她所追求的乃是每个闪耀于当下的瞬间时刻,彼时稻妻仍然是一片万物竞发生机勃勃的宏大景象,稻光虽是短暂,但流动不息的才是长久。 “那么,问题便产生了——”雷电真的声音响起,“既然时间是一条河流,一条不断重复编制的金色发辫,我们又应该如何确认自己的存在呢?这就是长生者应该考量的问题了。” “噗。”李林毫不留情地嘲笑,“这话谁跟你说的?” “你。”雷电真回答道,“不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你,或是过去,或是未来。” “那么话说回来,长生者的最基本定义,就是令自己的存在不再局限于当下的一个时间,而是令自己的存在于时间线——即历史中无限延伸,愈是长久,长生者便愈是古老。” 从这一定义出发,长生者的力量很有可能未必强大,有些长生者的身躯甚至无法比拟那些显耀的通晓者,但是他们的存在方式已经与神无异。 “那你妹妹捏?”李林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拆台的机会。 “我的傻妹妹么......就好像她把自己的力量从庇护延伸出开拓一样,她放弃了这种做法,而是令自己的存在凝滞于一个时间刻度。该说她是笨拙,还是固执好呢?” 雷电真遥望光芒之外的幽暗,“但她毕竟和我有着同一个起源,所以哪怕是选择了这种永恒,她此前的生命也在提瓦特的历史中留下了坐标。” “关于长生者的三个定义,我只能和你说第一个。”雷电真叹息着摇头,“不仅是因为提瓦特本身的限制,也是为了维系时间本身的稳定。” 毕竟李林的性格大家都知道,搞不好就引发了他的某个逆反心理。 雷电真嘴角扯动几下,像是在笑:“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行......毕竟我那个傻妹妹要成为‘真’,还需要不知多久的岁月,五百年的妄执总归是需要她和人偶将军打过一场,才能纾解的。” 鸣神权现,并非是只有雷电真才能发动,而是只有“真”才能拥有。 “当雷电影知道了什么是流动的永恒,打开了封锁的稻妻,令它重新出现在天光下时——”雷电真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个时候她就成为了‘真’,而人偶将军则成为了‘影’。” “谜语人是吧?”李林大惊失色,“他妈的,为什么我在哪个世界都能遇到谜语人?” “......?”雷电真嘴角略微抽搐,她感觉眼前的李林和记忆中看到的并不一样。 更加的耀眼,更加不着调,更加疯癫,总之怎么不正常怎么来。 “所以你并没有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对吗?” 李林震声:“你说的这些这么模棱两可,谁听的明白啊!” 为了不让雷电真再搁哪儿讲谜语,李林三两口把剩下的饭吃完,巧妙地转移话题,看似无心地询问:“为什么你会把雷电影推出去,只留我在这里?” 既能转移话题,又能让剧情推动下去,还可以水字数,简直是秦始皇摸电线,赢麻了。 “因为接下来有你必须要做的事情。” 雷电真回答,她觉得是时候说了。 “你一离开我的意识空间,就会被天理踢出提瓦特,所以你必须先把这些事情做完......” “为啥?”李林大怒,“他妈的,不给我安排妹妹,全是男人也就算了,凭啥我来稻妻就是和雷电影打一架?” 守夜人嗷,你可太卑鄙了。 “不为什么,因为你已经拿到了岩神的权柄,而涉及大地之血的缘故,你同样能够染指一心净土的领域......但倘若再放任下去,你在天理玉座中占据的比例将会越来越大。” 雷电真这次倒是不说谜语了:“法涅斯......单纯的善恶并不能评判祂,我相信祂同样有自己的考量,如果祂现在将你驱逐出提瓦特,那么一定是你自己还无法承担提瓦特世界的运行。” 天理,即法涅斯,乃是从封闭的俄耳甫斯卵中诞生的原初。 法涅斯乃是守夜人,而俄耳甫斯卵乃是古神·逆孵之卵的面相,奥罗巴斯正是窥见这一幕,才被天理勒令东征献首自戕。 “这么说来还是我的错了?”李林冷笑,目光不善看去。 雷电真突然有点紧张,她突然想起李林的性格,连忙结结巴巴地补救:“当然不是......也有可能是法涅斯的问题。” “这还差不多。”李林大度地表示自己既往不咎。 雷电真从怀里掏出一枚种子:“这是神樱树的种子,你把他种下去吧。” 这本该是雷电影的活,现在却由于李林的出现,须得由他种植于一心净土之中,否则常世大神伊斯塔露的力量便无法催生神樱树,无法令过去与未来相衔接。 颠倒因果自然不假,但前提是要素齐全。 “为什么你自己不种?”李林接过种子后反问。 “我不是时间的执政,常世大神伊斯塔露只承诺为我们提供一次帮助。” “更因为我已经不再是局限于某一历史的人——用你熟悉的话来说,我试图通过这种手段重新回到过去,越过我和阿影的起源,重新谋求成为生之执政的契机。” 雷电影回答道,“但我失败了。” 247 你给我滚出提瓦特 于世界中枢的玉座上,高居着法涅斯。 在法涅斯的身侧,屹立着四个发光的影子,她们是天理的四个面相,作为尘世执政之上的常世法则运行着存在。 这个世界曾经隶属于蛮荒的龙类,而世界的中枢曾被两个王座相互争夺,渊下宫的大密《日月前事》中就将其称为“天理”和“深渊”。 雷电影紫色的瞳孔中闪过得意的神色:“但真相,并非如此。” “第一王座和第二王座曾为一体,那时俄耳甫斯卵尚未升入更高的光界,而法涅斯也未诞生,是故第一王座所指代的并非是法涅斯,而是这片曾经浑如一体的世界卵。” “祂的名字你知道。” 李林默不作声地从裤裆里抽出惊神撬棍。 雷电真吓得浑身高斯模糊:“就是逆孵之卵,而此后到来的第二王座,则是由其中诞生的守夜人,但守夜人和逆孵之卵在某种程度上可被视作一体,所以第一王座的玉座依旧高居于天空岛。” 李林奇怪地挠头:“你怎么突然说得这么详细,不怕出门被守夜人那个小心眼的劈死?” 雷电真表示自己一向是无所谓的:“如果我直接被打回原籍,那还是件好事......但我先前说过,我试图越过起源溯回的行为失败了。” “我不仅失去了长生者的权柄、能力,连同自身的存在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在坐标足够清晰的时候,才能在须臾间重新看清这个世界,有时候历史在我的眼中呈现千头万绪的发辫模样。” “......你在干什么?” 李林面不改色地从地上爬起来,毫无刚才偷看被正面抓住的羞愧:“吃撑了,做个俯卧撑。” 他抬头看向眼前升起的墨绿色桌面。 代表了雷电影的卡牌已经暗淡,右上角浮现半透明的倒计时,而在她的右侧,另一张同色的卡牌却不知何时出现。 【须臾·雷电真】 【性相:心、杯】 【等阶:第七印记(已失去)】 【雷电真强于心相,故其依然长存于世,雷电真持有杯相,故其依旧欲壑难填。然则她的道标业已失落,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萎缩,如在蜡烛影子下融化凝固的泪水。】 【被打回原籍的长生者并不总是徘徊于纯白之门,司辰的决断总有例外。】 【特性:追随者。】 【你的学生、合伙人、护卫、拥护者、被你欺骗、被你当作祭品的......所有物。】 “咦?这里有个没人要的小妹妹吔。”李林大惊失色,这雷电真怎么赖上自己了。 雷电真的胸膛略微起伏,她还以为李林是在报复她先前的谜语人行为,只好无奈地说道: “......这毕竟是没办法的嘛,毕竟提瓦特的边界在衰落,而我的状态仅仅局限在提瓦特的世界卵中,所以只能拜托你啦。” 雷电真闭上双眼,对李林双手合十。 “这种以一己之力把故事扭转成轻小说的画风,真是令人羡慕。” 李林感慨,要是自己有这种能力,或许现在已经开启后宫模式也说不定了? 他注意到掌心的种子有点变凉的迹象,连忙好心地将它放在掌心搓热,而雷电真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欲言又止。 “李林啊......” “你干什么!想反悔吗?”正蹲在边上搓得起劲的李林色厉内荏大喊。 “不是,只是想和您说一下,这个种子......” “唉,知道了知道了。”李林摆出一副臭脸,将盘好的种子丢到地上。 当种子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一心净土陷入了某种不可查知的静滞。 在那一刹那,似有狂风从一心净土的中心奔涌而至,从李林的面前呼啸着冲过,而四周八面的幽暗景色彻底暗淡下来,宛如不复存在。 雷电真的声音在风中摇曳,如同一束烛心冷冽的火焰。 “时间是历史留在世界表皮上,千头万绪的伤疤,但我们从来不将时间本身称作力量,就像历史不能作为行之有效的准则一样。” “但一念则千劫尽,枯木已发新枝,万劫也已久远。” “且看吧,长生者的本质。” 李林的身躯已经在一心净土中随着时空一道凝滞,他只能坐看着雷电真的幻影消散,看着那颗种子在寂寥的黑色中生根萌芽,看着自己的胸腹中逐渐出现同样的色彩,逐渐与神樱树的色彩趋同。 最终在某个瞬间,他和神樱树的色彩变成了完全一致。 然后在下一个须臾,李林炸了。 字面意义上的爆炸。 却不是向外放射,而是向内坍缩。 广阔而寂寥的一心净土,以神樱树为中心向着李林呼啸而来,天地倒悬,日月暗淡,万物寂灭,连带着他一起揉成一团,变成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小点。 时间、历史、世界、生命、死亡、乃至于维系这个世界的一切事物,都变成了不值一提的虚无。 在不断的坍缩之中,李林却保持着可贵的清醒,他的双手按在自己面前的墨绿色桌面上,被无色的星光裹挟着,默然地注视着这一片虚无的渊面,直到那一抹樱色出现,扩展,宛若浩荡的洪流从虚空中萌发,汲取着空无的虚界,照亮了无边繁盛的世界。 从过去生长,在当下繁盛,直到向着未来延伸。 神樱树将稻妻的一切都串联在了一起,代替了朽坏的地脉。 在神樱树完全成型的一瞬间,李林将自己的存在,彻底嵌入了这个世界中枢,他就像是长生者一样,拥有了五百年的“存在证明”。 从此以后,只要神樱树依然存在一天,李林就不会彻底死亡,当他在醒时世界死亡时,将会从神樱树中重新归来。 换而言之,这就是一个只属于李林的复活点,作为他的坐标长久存在于世。 李林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还没等他打个胶以示庆祝,便再度眼前一黑。 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宛如滚雷般在他耳畔炸响。 “你给我滚出提瓦特!” ...... 鸣神大社。 刚刚了解清楚事情原委的八重神子正想说些什么,却看见雷电影神色凝重地看向自己的背后。 原本宛如天狐般的神樱树再度开始抽枝生芽,樱色的花瓣从神樱树的枝条上纷纷落下,在千风的呼啸声中掠过她们的身侧,飞向遥远的天空,直到不可触及的远方。 雷电影怔怔地看着眼前微笑着对自己挥手的人,看着那道魂牵梦绕的幻影逐渐消散。 “我们一定会重逢,阿影。” 一点凉意从脸上划过。 当八重神子看见独自站立的雷电影时,诧异地说:“你哭了?” “不过是雨水罢了。”雷电影摇头,似是想起什么,状似无心地说道,“你觉得眼狩令是否有些......过了?” 这一次,八重神子真的陷入了突如其来的惊喜中。 248 【幕间·天君判恶】 【第一折·风波起】 生:鉴秋(阿贝多饰演) 旦:花初(优菈·劳伦斯饰演) 旦:华年(云堇饰演) 第一场 花初蓝衣上。 (念)生来人间富贵家,心念青鸟比翼飞。 (白) 花初:小女子花初,生在吃虎岩,长在绯云坡,如今年方二八。 花初:虽生来富贵人家,却不在乎那荣华,只想和心上那情郎呀,共度尘世生涯。 (漫步吃虎岩) 花初:书声琅琅入青云,两岸风柳动无名,我隔窗暗自悄看去,见我那情郎心欢喜。 (花初暗自高兴) 花初:冒风雨披星月实在艰,朱门豪寒舍饥确常见。 花初:富家子浪荡千金掷万人羡,青衫先生能守其道却不自贱。 (花初羞涩转身) 花初:呀,真真是羞煞人也。 (花初下) 鉴秋白衣上。 (念)满腹经纶不自由,盼作乘龙东厢客。 (白) 鉴秋:有事在心头,终日眉头皱。 鉴秋:小可名叫鉴秋,家住那吃虎岩桥头,绯云坡有个俏寡妇名叫华年,相貌颇美,性子忒烈。 (鉴秋起身,踱步走动) 鉴秋:坐私塾中我心不定,忧的是华年那又将祸事生,德安公的小姐花初来探望,我且将此事先埋下,不敢与她说端详。 (白) 鉴秋:若说那德安公,家财万贯良田千倾,曾为七星座上客,也曾和那北国银行唱对台戏。 鉴秋:德安公掌上明珠,年方二八名叫花初,生的沉鱼落雁,长得闭月羞花,也不知怎的,却倾心我这个穷酸子。 (鉴秋下) 华年黑衣上 (念)肩挑家业为哪般,只望子女能成材。 (白) 华年:奴家华年,家住在那绯云坡前。 华年:虽无缚鸡之力,能全忠孝节义,东奔西走赚些摩拉,只盼我一人能将孩儿们拉扯大。 (华年快步走过吃虎岩) 华年:近日来心烦神也伤,只为那登徒子害我良家,连月来夜下叩门忙,我孤儿寡母心慌慌。只盼早日赚够摩拉,远离这是非不安场。 (华年见真君庙,一拜) 华年:多亏救苦真人剿魔王,保定璃月锦绣家邦,海晏河清百姓欢畅,俺华年也将一炷香敬上。 (华年下) 第二场 (华年提篮上) 华年:这手提花篮我沿街叫卖。 (花初、鉴秋上) 花初:今日无限好风光,更喜的是转头见情郎,奴这是心肝儿颤霞飞双颊,只盼老父早日回心转意,让奴与秋郎喜结连理。 鉴秋:瞧着街边那卖花女,半老徐娘粉面含春光,一见便知——啊呀啊呀! (白) 鉴秋:怎的是那个华年。 鉴秋:见故人我心底慌,生怕这寡妇将我名声坏,此地不可久留也。 (白) 华年:我道是谁,原是那登徒子。 华年:也罢也罢,且装作没看见,糊弄过去了罢。 (华年瞥见花初手腕上的首饰,内心酸涩) 华年:富家女着锦绣我也心中艳羡,只怨我福薄命浅,每夜对月也流泪也自怜。 (花初看见华年手中花篮) 花初:这花倒在璃月少见,若说是贵却也不必,只是今儿个我见了稀奇。 (白) 花初:喏,拿好钱,这花么,我全拿走啦。 华年:小姐好眼光,果真是宝剑赠侠客,芙蓉配佳人。 花初:你这妇人倒是会说话。 (花初见鉴秋表情奇怪) 花初:秋郎,怎么了? 鉴秋:没事没事,我们走吧。 花初:奇怪奇怪真奇怪,秋郎怎的见了这妇人脸色变?我也曾将话本看,知道这寡妇最爱读书人,难不成他俩有旧情? 花初:待我将来试一试她。 (花初,鉴秋下) 华年:原是这登徒子当日起孽缘,又亲近德安公的大小姐,实在是一肚子圣贤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也。 (华年下) 旁白:这正是世人皆爱佳人才子,谁道这佳人才子却要起灾殃。 【第二折·祸事出】 生:鉴秋(阿贝多饰演) 生:德安公(朱老板饰演) 生:洞明离火天君(钟离饰演) 生:一柱(七七饰演) 旦:花初(优菈·劳伦斯饰演) 旦:华年(云堇饰演) 旦:一弦(可莉饰演) 第一场 (鉴秋白衣上) (念)怀才何以报,身世独徘徊。 鉴秋:那日与花初别后我满腹思量,要拿定这华年道不难,难的是向德安公去说情。 (院子、德安公上) 院子:有事忙通报,无事不乱传。 (白) 院子:有请德安公老太爷! 德安公:嗯哼!何事? 院子:那老爷吩咐过的穷酸子,上门来拜访了。 德安公:好个穷酸的小畜生,竟还敢上门来?! 德安公:家院的,带路府门! 院子:家院我与爷把路引,见了那穷酸子问分明。 德安公:家院带路出府门,只见鉴秋到来临,我且坐在太师椅上来观定。 (白) 鉴秋:嗯,老太爷,请了。 德安公:哼,请了。 鉴秋:老太爷怒气不息,是为了谁来? 德安公:就为你来! 鉴秋:为俺何来? 德安公:我且问你,你一无房来二无才,即无摩拉傍身,也无岩王爷垂青,凭什么将我的掌上明珠取走? 鉴秋:凭一分真心? 德安公:一分真心?我呸! 德安公:听一言来动无名,大骂鉴秋小畜生,老夫明日取地契,管教你在璃月住无门! (白) 鉴秋:老太爷此言差矣。 鉴秋:我乃一介布衣读书人,平日常将字句工,身行得正也轻富贵,何来唬骗女儿家?倒是我一片丹心遭尔诘攻。 (白) 德安公:哇呀,住口! 德安公:左右么,来呀! 院子:在。 德安公:将这酸子给我赶出门去,再看见他,远远赶开! (花初急上) 花初:爹爹,爹爹! 德安公:怎么了? 花初:奴心早已许秋郎,愿作荻花洲上双鸳鸯,世事易变石不转,妾心一如蒲柳丝。 (白) 德安公:你这......你这败家的不孝女! 德安公:谁道有情饮水饱,只说无钱寸步难行,神仙眷侣从来少,一摩拉也难倒英雄汉。 德安公:全赖这穷酸子巧舌搬弄,霎时间我意难忿,气血涌。 (白) 德安公:将花初送去闺阁禁足,将这穷酸子给我赶出府去! (院子带花初、鉴秋下,德安公拂袖下) <密教·理想国和边缘史> 249 是拉拉肥! “你给我滚出提瓦特!” 李林噔噔蹬蹬从镜子前后退十来步,最后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看着镜子中自己苍白的脸。 一想到那道莫名其妙在自己耳边响起的声音,李林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守夜人怎么这么小心眼?!”李林嘟囔着打开了墨绿色桌面,习惯性地看属性。 【姓名:亚伯拉罕·李林】 【职业:岩王帝君、战略级魔法师、整合运动导师、钥匙猎人(前)】 【性相:铸。】 【当前阶段:第三印记,第七印记(仅限提瓦特世界)。】 【特性:矿石病感染者(施法速度增加,寿命缩短)、大限临头(已推迟一年!当在提瓦特世界时无限推迟)。】 【已锚定世界:醒时世界(密教模拟器)。】 【当前世界:醒时世界(密教模拟器)。】 【当前剩余穿越次数:0。】 【持有秘传:专属1级伪典秘传·炉火的证词(铸、燧);司辰·白日铸炉专属,一级正典秘传·铸造的秘密(铸、灯);司辰·双角斧专属,三级正典秘传·斫山宣言(启、冬)......】 【专属秘传升级进度:9/9】 【当前时节:幻象频出的时节。】 【何等的奇观。】 “岩王帝君这个我知道,但战略级魔法师是什么来着......”李林竭力搜索自己空空的大脑,终于从不知哪个角落里找到了关于它的记忆。 一转眼就已经是两卷前的剧情了,现在这个头衔才冒出来,难道是哈利波特世界的人在给自己追赠谥号吗? 所以有时也别怪李林开不了后宫,就这种脑回路,能跟他搭上线的人才不正常。 李师傅推开厕所的门,看见包厢里流亡者正在翻阅着那本《噤声》,飞来波女郎式的短发垂下来遮住侧脸,那双红色的眼瞳安静的就像是两颗宝石,闪烁着静静思考的光芒。 流亡者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然后伸手按在《噤声》上,将杂志换了个方向递给李林。 “看来事情有些变化了呢,我的老爷......我们得在两站后就下车。” 纯黑色的页面上,浮动着一行加粗加下划线的文字:奥地利北部突发战争,所有神秘学家和超凡者请注意! 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修饰词,也没有会动的图片来补充说明,只有这样一行孤零零的文字,而在最后仿佛鲜血一般的感叹号,散发着一股浓郁刺鼻的血腥气味。 “什么战争?” “不清楚,但狄福尔毫无疑问会去。他就是那种人。”流亡者嘴角扬起一个危险的弧度,“所以我偏不那么做,对,我会在两站后转一个大弯,一路抵达海边。” 狄福尔是买卖寿命的清算人首领,而在战争的动荡之地,毫无疑问是淬炼刃之技艺的好地方,也是买卖寿命的利好市场。 根据司辰学的说法,在这种动荡之地,通常会有刃相司辰们的影响,无论是象征勇武的狮子匠,还是象征狡诈的上校,亦或是象征毁灭的裂分之狼,都会在此地投下注视。 如果运气好,还能找到崇拜这些司辰各种面相的神龛。 对于清算人来说,他们会尽量避免和司辰们的信徒打交道,但对于背叛清算人,开始使用无形之术的流亡者来说,这反而是提升自我的场所。 流亡者提前预判了狄福尔的预判。 “这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吗斯奈德!”李林大叫。 流亡者欲言又止,她刚想说些什么,列车突然开始了震动,随后是尖锐的鸣笛声,然后是减速—— 包厢外响起了急切的脚步声,还有人们奔走的声音,一时间整列列车都陷入了慌乱的海洋里。 流亡者和李林对视一眼,提起身边的手提箱,推开包厢的门。 外面是一片荒凉的原野,而在列车前的铁轨被什么东西粗暴地截断了,不远处的铁轨翘起弯曲。垫在下面的枕木凌乱地洒落在荒野上。 一道粗大的裂缝横贯在地面上,阻遏了前路。 远处的山岭矗立在炽烈的红色太阳下,在大地上投落下深黑的阴影。 “发生什么事了?”有人用手杖敲着包厢的地面,急切地询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流亡者退后一步,她娇小的身体被人群完全遮住,李林一低头就能看见她那头蓬松的飞来波女郎式短发,嗅见她身上那股橘子味的香气。 “恐怕我们遇到的事态有些严重,这不是文明世界的力量能轻而易举办到的。”流亡者嘟囔着西西里粗口,“这些该死的癞蛤蟆皮杂种。” “比起留在这里调查,我更在乎一件事情。”李林说道。 “怎么了?”流亡者抬头,可惜她和李林的身高差距太大,以至于在人群中仰视李林有些困难。 “这班列车中断了,但接下来的班车有没有收到消息?” 没有收到消息,那接下来的班车便会以同样的速度开来,直到一个不慎和前面的列车来个人体蜈蚣。 流亡者破天荒地陷入了沉默。 似是有人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列车组的乘务人员飞快地疏散着车上的人群,同时通过各种方式摆出警告标语。 “我们走吧。”看见这一幕的流亡者转过身,“这种事故一定会引来文明世界的警察。” 如无必要,流亡者是不愿意和警察打交道的,因为比起黑帮和黑手党的关系,官方的关系所要求的寿命更多,那些人愈是身居高位,便愈是贪婪无度。 李林没有反对,两人便趁着人群嘈杂之时,悄悄脱离了大队伍,步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原。 ...... 夜色降临荒原,寒冷的孤星悬在天幕中,零散的构不成李林记忆中的形状。 考虑到这些星星实际上都是一个个历史、梦境,乃至于漫宿和醒时世界的边境,其实漫宿要比许多人想象中的更加庞大和深远。 在一处背风的山坳处,流亡者换掉了那身看上去就非常华丽的西装,穿上了一件低调到朴素的柏柏尔人式衣服,只不过脖颈上依旧带着那一串廉价的珍珠项链。 她的手提箱里似乎有一个庞大的空间,李林眼睁睁地看着她在里面一阵摸索,又掏出了两顶帐篷。 流亡者似乎对这种野外生活非常熟悉,三下五除二就捡来了枯枝,升起一堆篝火,没二十分钟盛满肉汤的铁皮罐头,就吊在篝火上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声响。 乘着流亡者不备,李林偷偷伸手到汤里舀了点尝尝。 在汤入口的一瞬间,李林瞪大眼睛。 这味道......? 李林左看右看,这肉汤也没有发光的迹象,更是让李师傅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流亡者正好转过头来,李林于是直接向她提问。 “是拉拉肥,我在罐头里面放了拉拉肥。”流亡者理所当然地回答,指了指手上还没拆开的罐头,“这种由新大陆摩根公司和苏芙比家族联合出品的拉拉肥罐头,相当受到神秘学家和超凡者们的喜爱。” 李林欲言又止,怎么这个世界也在迫害拉拉肥? 他妈的,我们拉拉肥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李林一想到这事,眼泪就不争气地从嘴角射出来。 “再来一碗。”李林下达最高指示。 “省着点吃,我的老爷。”流亡者把第二罐拉拉肥罐头放上了篝火。 拉拉肥罐头在篝火上散发出诱人的色泽和香气。 幽幽凉风突然从不远处吹来,难以言喻的味道中夹杂着阵阵奇怪响声。 “让我们来猎杀那些陷入黑暗中的人吧。”李林突然说道。 250 年你等着我,你等着! 一只灰色的毛团从黑夜中滚出来,看上去颇具弹性。 “这啥?”李林问道。 “猫。” 流亡者从罐头里挑出一块拉拉肥肉丢过去,然后李林看见了毛团下面多了四只短腿。 【毛皮颜色暗淡的猫】 【性相:杯、蛾】 【猫是司辰中狮子匠最微小的造物,它们是狮子匠在制造猛兽后的残余。】 这玩意儿还真是猫。 可恶,谁能拒绝可爱的猫猫呢?李林不死心地凑过去,故技重施:“其实我是狮子匠的亲儿子......” 高冷的灰猫一扭屁股爬到了流亡者身边,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噜咕噜声讨食吃。 “乖孩子。”斯奈德把手伸到猫的下巴那里抚弄着,让灰猫心甘情愿地趴到在她身边。 李林握紧拳头,强烈的嫉妒心让他上位的欲望更加强烈,不服输的李师傅下定决心,将来高低得和狮子匠比划两下。 “可恶。猫有什么好的,没有不也活着?”李林坐在边上嫉妒到质壁分离。 又挑出一块肥肉喂饱了不明来路的猫后,流亡者从衣兜里拿出地图,就着篝火的光看了看路。 奥地利北部突如其来的战争,本质上是司辰们在漫宿中的对抗,投射在现世中的景象,如果流亡者是致力于追奉两位刃相司辰,成为祂们的长生者,参与这场战争其实是不错的选择。 但流亡者还在犹豫,因为比起成为一名永生不死的士兵,她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关于血裔。”斯奈德略带嘲讽地笑了笑,隔着篝火和李林对望,“我有没有和你说过这件事?” 像这种转移话题的方式还是太过纯真,需要李林这样身经百战见多识广的长者来指导一下。 “没有。”李林心说这下历史的车轱辘又开始转了,“你讲吧。” “那个曾被我称呼为父亲的男人,明面上的身份是一位法国和意大利混血的贵族,但是他已经活了几百年。” “苟......”李林突然说道。 趴在流亡者膝盖上的灰猫被李林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 流亡者倒是已经习惯了李林的性格:“这几百年的寿命虽然有灰烬账簿的缘故,但他本身的血脉也同样不凡,我的童年时代在西西里的橘子种植园渡过,在我十二岁那年,他找到了我。” “他说我就是他要找的血裔。” “大地之血?”李林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个熟悉的名词。 “是。”流亡者颔首,“我总讨厌那些满口名词的学者,但他们的概括确实不假,若按照司辰血系的谱代,我体内流着的血正属于曾在世界上活动的古神们。” “确切地说,属于安泰俄斯。” “就是被海格力斯勒死的那货?这么丢人?”李林起手就是一句嘲讽,“这恐怕是在乳海。” 海格力斯就是赫拉克勒斯,希腊神话中著名的大力神,以及贴吧老哥们津津乐道的十二试炼木桩。 流亡者古怪地看他一眼:“......安泰俄斯指代的是转轮和燧石,而海格力斯则是狮子匠。” 李林心中咯噔一下,那自己这矿石病,岂不也算是燧石的血裔,这么拉胯的血统那还了得? 好在流亡者没发现对面李林的怪异表情:“我之前到过西的黎波里。” “西班牙人从柏柏尔人手中夺取了的黎波里,圣约翰骑士团又从西班牙手里夺来了它,奥斯曼再从骑士团处把它夺走,而此地现在归意大利管辖。”流亡者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柏柏尔人管的黎波里叫作‘海上的新娘’,而如果我能相信我的大敌的话,我的母亲称这里为‘家乡’。” “在那里我遇到了曾侍奉我母亲的老仆人,他是安泰俄斯的末位信仆,是他告诉了我的身世。” 按照流亡者的叙述,狄福尔找上她母亲的目的并不单纯,最初他只是为了饮尽她脑中的巴拉卡——即辉光——后来又将她当做产下血裔的生育工具,而当斯奈德出生的时候,她的母亲也因难产而死。 “所有人都在猜测我是否会走上信奉狮子匠,与我的大敌成为一对对立的双刃。”清算人曾经的太子,现今的流亡者嘲讽地笑了,“但我的血脉既然如此不凡,为什么我不能凭借它得到我应有的待遇?” “这也是我不惜冒着和丽姬娅翻脸的风险,找到你这位钥匙猎人的缘故,毕竟进入漫宿的道路很多。” 流亡者抱着膝盖,红色的眼瞳望着夜空,对李林笑了笑:“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来守夜。” ...... 墨绿色桌面升起,无色星光洒落,钴蓝色的云雾在李林脚下铺成一条长路,亮银色的大气连成一线。 荒草丛生的空地前,坍圮的神殿无声地坐落,而在神殿的御道两侧,几个人正一言不发地站着。 就在气氛逐渐逐渐紧张化时,李林的身影出现在中间。 “朋友们,我想死你们啦!”随后是一阵清脆的快板声。 话音落下瞬间,李林突然发现在场的又多了两个,一时间李师傅手里的快板也打得更加风生水起了。 其中一位自然是跟着李林一起被踢出提瓦特的雷电真,而另一个人的长相看上去有几分眼熟,有着东方人特有的黑发黑眼。 “李林君。” “亚托克斯教授。” 李林愕然地看着身高已经接近自己的学生,看着她身上那件象征霍格沃兹校长的长袍:“秋·张?” 她怎么混成霍格沃兹的校长了? “距离您离开霍格沃兹已经十九年了。”气质温婉身材高挑的东方美人微微颔首,环顾四周,“这里就是当年您见我的地方,真是令人怀念。” “听上去有点猫腻。”塔露拉在边上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点评。 记仇的李林顿时隔空对塔露拉指指点点:“等我到泰拉了,一定过来打你脸。” “君君呢?”李林环顾四周,没有看见弑君者的身影。 “她去暗杀一个莱塔尼亚的贵族。”塔露拉说道,“虽然问题不大,但是这段时间里没法上线。” “好吧。”李林失望地撇嘴,还以为能捏一把弑君者的尾巴。 “年呢?”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塔露拉摩挲着下巴说道,“我们也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251 年木兰 “你有办法联系到她吗?”塔露拉问道。 “我试试。”李林收起快板掏出古旧铸物,拨动里面的金属环,构成天球的形状。 滴滴滴滴—— 古旧铸物发出类似电子音的嘟嘟声,随后从李林手里飞出来,悬浮在空中。 “歪?喂。”金属天球那端传来年的声音,好像她是一边用脸夹着手机打电话一样,“有啥子事快说哦,我这儿干活呢......喔噢,差点被你个老龟孙给捅了。” 电话那端响起一声炎国特色国骂,然后是呼呼的风声,接着安静下来。 “你回来了?那边怎么样?” 李林看了看四周脸上兴奋不已的观众们,沉默了数秒后打破平静。 “在下人称提瓦特炮王,夜夜笙歌乐不思蜀,爽死惹。” 这下轮到电话那头陷入沉默,大概两分钟后,年小姐森冷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你等着,我现在就回来。” 李林啪地一声抓住天球,可惜古旧铸物似有自己意识,一时半会没法掰回原样。 “他奶奶滴给脸不要脸是吧。”李林索性将它扔进桌面,“现在解决了。” “我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方法。”塔露拉没来由觉得一阵不安,遂说道,“你不怕年等会杀回来给你邦邦两拳?”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李林报以冷笑回答。 暂时将这件事搁置后,李林转头问雷电真:“你说你之前见过我......是未来有所成就的我,还是时间回溯之后的我?” “这两个有什么不同吗?”塔露拉化身问题宝宝提问。 “有的。”张秋习惯性地推了推夹在鼻梁上的眼镜,抽出魔杖敲着手掌,“就拿我们特有的时间转换器来作比喻吧。任何一次贸然的时间回溯都会造成对过去的影响,因为两个相同体量的自我会造成时间的紊乱,历史本身将会诞生一条新的支流。” “一旦他们见面,那么将会发生一些很不好、不可估量的事情,所以在教授离开七年后,所有的时间转换器都被统一集中销毁了。” 张秋举起魔杖在空中一点,然后手腕一抖拉出一条线。 “对于只能生活在当下的人而言,他们只是一个个点,所以要回溯时间,就是从一个点跳跃到另一个点上。” “但长生者不同,因为他们在一段历史中长久存在,就像是一条线,这条线上的任何一个点都是不同时间线的自我。” 张秋将空中那些荧光闪烁的点和线抹去,像是一个诲人不倦的老师一样循循善诱:“明白了吗?” “明白了。” 塔露拉低下头,脸色阴晴不定,她倒不是觉得张秋的话有什么问题,而是想起了黑蛇科西切。 “我不知道。” 雷电真的表情也不算好看,她伴随着浩大的星光穿过提瓦特的边界,但是与受到诸多司辰宠爱的年不同,双生子并没有捞她一把的打算,也没有人会来迎接这个被打回原籍的长生者。 “我原先以为那会是将来成为长生者的你,但是我现在不确定了。”雷电真最后还是摇头说道。 “居然有人不信任我?”李林表示受伤,“遇帝不拜,真名已失。” 简而言之雷电真现在就是一个长期挂件,没什么用,弱小可怜但能吃。 “话不能这么说。”雷电真嘀咕着,“我还有一套圣遗物......” 李林勃然色变,他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好不容易去提瓦特一趟,居然没有把那些掉落圣遗物的副本秘境刷到爆? 一时间恶从胆边生的李师傅跳起来掐住雷电真:“可恶快把我的极品圣遗物吐出来啊!” 塔露拉和张秋连忙上去安抚李林把他拉开。 让雷电真吐出圣遗物自然是不现实的,她作为被打回原籍的长生者,现在只能依附在圣遗物上。 “不过你那边又是什么情况?”李林又对张秋的情况有了好奇心,“邓布利多那老逼登还行吧?” “还行,他隔壁就是弗利维教授,两个人都在圣芒戈医院当病友。”张秋推了推眼镜,说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好吧,实际上并没有。” “在阿不思·邓布利多的任期间,霍格沃兹的影响力在德姆斯特朗的压制下节节败退,直到我们同样拥有了自己的战略魔法师。” 张秋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李林离开后发生的事情。 格林德沃成功了,但没有完全成功,他成功挽救了即将四分五裂的苏联,将其重新救起,并且连续创造了多种战略级魔法。 但是李林的消失,令欧洲市场终于能够喘过一口气,随着时间的推移,邓布利多不得不扛起再度对抗格林德沃的大旗,而对老巫师打击最大的,无疑是哈利·波特和赫敏·格兰杰的“叛逃”。 他们得到了霍格沃兹的培养,却在毕业后倒向了苏联,当他们再度出现时,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年轻的战略级魔法师。 李林心说这是什么龙傲天小说发展,已经不能单纯用一个怪字来形容了。 铁三角的叛逃,让老巫师愈发憔悴,他早早地将校长的职位交给了麦格教授,但麦格教授并没有掌握任何一个战略级魔法,因此仅仅在一年后,这个位置就交到了年轻的张秋手上。 “这一切都是教授您当时种下的种子。”张秋的眼瞳明亮,像是明灯一般,“所谓的战略级魔法,本质上就是对秘传的模仿,它们比魔咒更接近世界真相。” 李林突然神色紧张地看向张秋:“你们那地方有没有一个叫司波达也的日本人?” “我不记得魔法所有这样的人。”张秋摇头回答道,“魔法所是唯一一个不被允许拥有战略级魔法的学校,而且一旦他们有异动,同时会有八个战略级魔法对准他们的可怜岛屿。” “那没事了。”李林拍着胸口,“我还以为这本书真的要变成抗日奇侠传了。” 左顾右盼的李林似乎发现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不过既然他想不起来,那就说明不是什么重要的。 一个灼热的吐息在他脑后幽幽响起,随后是金属落地的铿锵声:“李林,我来揍你惹。” “你还好意思说!”李林委屈巴巴地恶人先告状,“明明你说过要看我直播的,但是你没有坚持到最后。” 塔露拉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她也没看下去。 主要是李林的操作太过匪夷所思,她怕自己会有样学样。 “啥个子意思哦......又不是故意的嘛。”白发红角的龙女气势汹汹而来,被李林的倒打一耙噎住,连带着兴师问罪的想法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年还是穿着那件朴素的衣服,只是衣襟的边缘还燃烧着金红色的火焰,像是幻影又像是色块,云纹缠绕在她的衣角上明灭不定,可疑的血迹一点一点往下滴。 “那个我去打仗了嘛......所以不好意思咯,嘿嘿。” 252 我又取不出名字了! “打赢了没?” 李林的关注点总是那么特立独行。 “那还能输?”年显得十分得意。 一场即将诞生的血光之灾就被李林的机智掐死在襁褓里。 “你好我是张秋,教授的学生。”善于察言观色的张秋自然不会无视年的存在,两人的手掌一触即分,气氛逐渐融洽。 “有空一起打麻将。”年的交友方式更加简单粗暴,将头转向雷电真,“你也是长生者?” “以前是。”雷电真更加有些自卑了,以前觉得自己能充当李林的随身老爷爷,结果现在发现李林身边的老爷爷简直就是扎堆。 比起声名赫赫收到荣宠的年,雷电真显然是那种不怎么受到重视的。 “所以你到底去哪里打仗了?”塔露拉的声音从边上传来。年对此非常激动,终于有人问起这个问题了。 “那个你们也懂的嘛,很多铸司辰都觉得我手艺不错......” 李林在边上阴阳怪气:“还隔这凡尔纳呢?” “我猜你想说的应该是凡尔赛......?”年疑惑地说道,“凡尔纳不是写小说的吗?” 李林暗道一声可恶,如果不是自己被年的大尾巴蒙蔽了双眼,至于记不得凡尔登? 他没发现自己还是记岔了。 凡尔登是战场。 有了李师傅的发言,年的言论也没有那么令人震惊了,大体上就是司辰·狮子匠召集长生者和具名者,和司辰中的上校开战了。 年作为受到狮子匠赐福的长生者,又兼之是龙种,代表白日铸炉一系参战。 狮子匠曾经是上校的门徒,祂们的血脉有共同之处,不少人觉得祂们以前可能是父子关系,但狮子匠最后背叛了上校,成为了庇护无影帝国的黄金将军,最后同样飞升进入漫宿,成为上校的永恒大敌。 狮子匠贯彻了一项白日铸炉的教导——工匠唯有毁灭他最珍视的工具,方能达成至高成就。而这项仪式至今仍在被铸相的学徒们贯彻,他们亲手铸造出传世奇物,随后将它们锻入自己的身躯中。 故而白日铸炉其实扮演的角色也不光彩,赤杯是明面上的乐子人,白日铸炉是暗地里的乐子人,整个漫宿就没几个正经货色。 “司辰们的战争会反映到醒时世界,呈现出各种不同的抗争形式,战争仅仅是其中之一。” 年作为白日铸炉一系的长生者,虽然受邀出战,但是也不必像两位刃相司辰麾下的永恒士兵那样令行禁止,她更加自由,因此只是向着上面报备了一声就匆匆撤出战场。 “其实我原先擅长的只是一种相当生活化的技术,只是我这人太容易被现状影响。”年啪地一声打开不知道哪来的折扇,乐乐呵呵地笑道,“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铸造武器的铁匠了,哈哈。” “以前在泰拉,生怕出力太大引发危险,现在不一样了,偶尔活动活动筋骨也不错嘛。” 年用尾巴勾住李林:“话说你什么时候帮我拍电影?” 李师傅心说我阅片无数,你想要什么姿势我都可以啊嘿嘿嘿嘿。 年小姐上下打量李林,伸手在他胳膊上捏了捏:“哟,你浑身都是结实的肌肉啊小伙子。” 李林吓得大惊失色:“好好说话不要这么基。” 一番打闹后李林勉强同意等他安定下来后,就帮年拍电影,除此之外,倒是塔露拉还提出了一项议案。 “接下来肯定还会有新人来,这片地方是不是要有所改造?” 塔露拉盯着坍圮的神殿,“说起来我一直还蛮好奇的,这神殿里面是什么情况?” 李林大笑三声:“也好,便将一楼以酒为池,二楼县肉为林,使女女裸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三楼筑瑶台琼室,做孤之居室,尔等觉得如何啊?” 可惜在场的诸位要么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要么是已经习惯了李林的作风,使得李纣王一身本事没处使。 只有年陪着他一起发疯:“你这昏君!” 漫宿里的历史包罗万象,年现在基本上已经能很好地接上李林的梗了。 “下次吧,下次做好准备来探索一下。”塔露拉叹了口气,开始主持大局,“那就这样?散会。” ...... 夜色深沉,一团蠕动的黑暗逐渐从飘动的帘幕下爬入,以令人惊恐的速度迅速来到躺卧着的人身边。 随着那团黑暗的一阵颤动,一张黑洞洞的大口逐渐从它的表面打开,似乎将要将躺卧着的对象脑袋全部吃下。 熟睡中的李林不疑有他,顺带翻了个身,将即将咬住他脑袋的灰猫压住。 “呜咪喵喵!” 灰猫惨叫,然而睡得真香的李师傅只觉得枕头又柔软了几分,真是令人感叹。 一番挣扎后,灰猫终于挣扎着从李林的身下爬了出来,刚想偷偷溜走,命运的后颈却被一只黑手揪住。 李林拎着自寻死路的肥猫,疑惑地左看右看:这家伙怎么自己跑过来了? “呜咪喵喵。” 灰猫伸着小短腿,嘴张的老大,发出凄厉嚎叫。 李林吓得直接把它塞进被子里,只是为时已晚,另一个帐篷中浅眠的流亡者已经被惊醒,向李林走来。 “一giao我里giaogiao,要按时睡觉,做个乖宝宝。”李林对流亡者说道。 “猫呢?” “我不知道,可能是遭了杰瑞吧(心虚)。”李林睁眼说瞎话。 如果他的被子里没有弓起那一团,也没有把心虚两个字念出来的话就更好了。 “给我。”流亡者叹了口气,“我想到这只猫的来历了。” “诶——” 李林发出不满的声音,只可惜这只灰猫对流亡者似乎意义非凡,她拎着灰色毛团的尾巴把它倒提起来。 “这是一只兴奋到活力旺盛的灰猫,你想到什么了?” “给我变!”李林开始说胡话,“如果要我取名我会叫它香子兰。” “跟着它,我们能够走出这片被丝毧和环杉庇佑的原野。” 流亡者说道:“我们昨天晚上想错了,这些猫虽然是司辰·狮子匠的造物,却和司辰中的丝毧关系更加密切。” 253 乆 三十位现存的司辰中,丝毧排行在第三位,其尊名为明晓事理之神,明晓疑问之神,不被明晓之神。 祂也被称为漆黑亚麻或鼹鼠,前者是因为祂不喜欢辉光,对于辉光有关的问题,祂的回答永远是否定的。 后者纯粹是因为丝毧的外形——从属于丝毧的长生者们会说,丝毧最常用的形象,是一只硕大的星鼻鼹鼠。 祂有一位名为老成仔猫的具名者,这位声名赫赫的具名者看上去是一只无言的猫形生物,且毛色极其暗淡,是故猫不仅与狮子匠的联系密切,也与丝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李林疑惑地看去,发现自己周围的环境已经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比如周围的天色将暗将明,介乎黎明和傍晚之间;呼啸的风从茂密的黑色树木间流过,似乎还夹杂着有翼生物的振翅声;在黑色丛林之间,一钩残月无言地悬浮着,看上去像是随时会长出眼睛和嘴巴。 “林地?” 李师傅倒抽一口二氧化碳,他还记得自己在林地里对诸多林地司辰指指点点的盛况。 “林地不属于漫宿,但对清算人来说也算不上善地,所有的清算人都和昕旦签订过契约,他们终身无法进入漫宿。林地要稍微好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流亡者默默地咬着自己的手指甲,“是我失算了,没有想到这片荒原会被林地侵蚀。” 林地里除去几个显眼的地标外,没有确定的方向,唯有使用正确的方式才能够找到出路。 “问题就出在这里。”流亡者的脸上看不出急躁的情绪,“要么用蛾,要么用启,要么用灯——但蛾容易被林地侵蚀同化,灯容易招致林地中徘徊的有翼生物们袭击,启虽然不会出现以上两种情况,但对使用者的要求更加苛刻。” “什么要求?” 李林步伐一顿,瞳孔微缩声音放大几分:“不会是要我侮辱林地司辰们吧?” 流亡者不禁侧目看去。 “并不是。”哪怕是见多识广的斯奈德也不得不佩服于李林那天马行空的思维,而且还和事实毫不沾边。 “就像进入林地需要在脚后跟被蛇咬一口那样,你得在自己身上留下伤口,制造足够的启之影响。伤疤就是答案。” “我觉得这有失偏颇。”李师傅矢口否认这种做法,“你说如果我们去用火烧的方法会怎么样?” “答案是不怎么样,而且必须尽快行动。”流亡者起身整理行装,三下五除二就将东西收容进自己的手提箱里,“林地的侵蚀已经加深了。” 就在他们扯皮间,灰黑色的森林已经逐渐扩散到了远处,灰白色的月光惨淡地洒落在林地间的树丛里,有翼生物的幻影在远处一闪而逝,而风声更大了。 现世的界限有时候格外脆弱,会被林地侵蚀,但这仅限于文明世界活动稀少的地区。 林地是非理性和混沌的宇宙原暗,而象征理性和文明成就的醒时世界整体与其天然相斥。 “十几分钟前我还在玩猫,现在你告诉我突然掉进了林地里......说真的我觉得这剧情发展有点突兀。” “并不突兀。”流亡者在猫的脖子上套了根绳子,看样子她是打算遛猫,“大部分意外死亡者都是在毫不知情时意外死亡的。” “精辟,太精辟了。” 李林在边上为斯奈德的废话文学拍手:“你这话就好像是在说,假如我从现在开始起每天少手冲一次,十天后就会少冲十次。” “或者换一种说法:人被杀,就会死。”李林找到了另一个更贴切的比喻。 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李林在场,总能把危险的环境变成叫人绷不住的搞笑场景,就好像他自带一个谐化的画风滤镜一样。 灰色的肥猫喵喵地叫着,在斯奈德的缰绳下小步行走着,猫的肉垫无声无息地踩在青苔上,而两人就跟着猫的足迹前进。 四周不知何时起了灰色的大雾,原本就崎岖难行的林地,现在更是艰难的好像行走在地狱里。 灰黑色的雾气缠绕在李林和流亡者的衣襟上,像是绳索又像是衣袍的褶边。 酷爱作死的李师傅主动抓了一把雾气缠在自己脖子上,对着流亡者的头发吐舌头吹气。 可惜雾气的主人并不是那么给李林面子,以至于当他正在挤眉弄眼的时候,雾气主动从他身边消散了。 “真小气。”李林不高兴地撇嘴。 在数据视野中,这片地方的性相已经被李林一览无余。 【迷雾之角】 【性相:地点。一切事物皆有其所在之处,如此物位于此处。】 【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在晚上更容易被绊倒。一根毫不起眼的蜡烛偶然插进了地面上的一个裂缝里。只会被毛色极灰的猫偶尔地看到。】 这是一张深蓝色的卡牌,用粗糙的笔刷描摹出一个隐蔽的洞穴,地面上的裂缝中插着一根光焰摇曳的蜡烛,一只灰色皮毛的猫在下方露出滑稽的表情,像是在笑。 “跟紧了。”流亡者的声音本来就像羽毛一样轻,现在更是有些失真的倾向。 为了缓解这种气氛,李林又忍不住开始问:“等我们走出去后会在哪儿?” “......” 流亡者保持沉默,或许她回答了,但李林没听见。 不过李林更倾向于她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李林视线不由自主飘向墨绿色桌面上那张闪烁的地点卡牌,手贱的李师傅最终还是没能压抑住自己的作死倾向,伸手拿起了那张卡牌。 在他手指触及地点卡【迷雾之角】的一瞬间,呼啸的风声从他耳边刮过。 灰黑色的森林,飘忽不定的有翼生物,宛如梆子般的振翅声,湿润的青苔,苍白的月光和崎岖难行的雾气......所有关于林地的幻景都像是折叠一般没入李林手中那根白色的蜡烛里。 银白色的烛光温柔地摇曳着,散开一圈柔和的光晕。 他们两人正站在一条长街的边缘,铁灰色的天空中暴雨正轰然落下,远处是由古老发条装置驱动的瓦尔内明德灯塔。 雨中有大海的气味。 “我来过这里。”流亡者说道,她的表情有些震撼,“不过是我还在当清算人......的时候,这里是罗斯托克,德国的罗斯托克。” 他们跨越了奥地利和德国的大半疆土,来到了地中海边缘的罗斯托克城。 254 铁骨铮铮李师傅 暴雨从铁灰色的天空中倾落。 对于这个时代本身的人们而言,这只是一场司空见惯的天气现象,而对于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们而言,这是时代灯塔崩溃的前兆。 “我们坚信我们现在的历史已经面目全非,在除却司辰们的干扰后,还有一个最初的扰动因素。” 拉普拉斯运算中心的科学家们如此解释历史:“神秘学家和超凡者们称之为源流,而我们则称其为最初的蝴蝶。” 一个个时代在浪潮现象前崩溃倒塌,辉煌的时代能够支撑的更久些,而没那么显耀的时代则迅速崩塌如沙滩上的城堡。 罗斯托克的一家地下酒吧中,阿尔卡纳的身影出现在银色的帷幕后,勿忘我站在她的身侧,神情恭敬又安静。 “基金会总是以浪潮现象为矛头攻讦我们——但他们不正是这一切的主使者么?” 研习诸史者凝视着将海面和天空连成一线的暴雨,看着这座沉没在雨中的城市:“很快就要开始了。” “我们已经做足了准备,阿尔卡纳小姐。”勿忘我回答,“就算这个时代失败,我们还有下个时代,我们远比基金会这群渣滓们走得更远。” 阿尔卡纳没有对勿忘我的话发表什么意见,她只是站在帷幕后凝视着暴雨:“她来了......他们也来了。” 勿忘我猛然抬头:“司辰(timekeeper)?还有谁?” “那个流亡者和钥匙猎人......他们似乎受到了丝毧那位无名的具名者的庇护,得以跨越庞大的国土来到此处。” 银色的帷幕飘起复又垂落,当勿忘我抬起头时,只能看见空无一物的窗前暴雨坠落。 ...... 这场暴雨自1999年的最后一天而来,从千禧年的前夜而起,时代的浪潮似乎矗立起一堵高墙,告诉所有的人:你只可到此,不可逾越。 基金会的学者们将其称为“浪潮”,因为其本质是古神浪潮无意识的孑遗,被诸司辰用作裁剪历史的剪刀。 当时代的暴雨到来时,此间的一切都变得无足轻重,时间或是在向前,或是在倒退。 当暴雨逆着大地向天空坠去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并非神秘学家和超凡者的普通人们,会被洗刷殆尽。 在罗斯托克的某个街道拐角,几个贪玩的孩子们发现了一只与众不同的手提箱,看不出它究竟是哪个年代的产物,也无法分辨它的具体价值。 “我敢打赌这是某个富人不要的东西。”一个男孩凑过去,敲了敲手提箱的表面,随后被那种奇异的皮革触感震惊了。 孩子们停下打闹的动作,围到手提箱的边上,其中有个人试图把手提箱翻过来。 当他的手指触摸到皮箱表面的扣子时,这只不算大的手提箱颤动了一下,随后它从内里打开,一只手臂从中探出,娴熟地将手提箱的盖子推开—— 在孩子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中,一个人从箱子里钻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一只会漂浮的苹果。 那是一个将头发扎起,戴着圆顶礼帽的少女,银绿色的鬓发垂落在脸庞两侧,她的眼瞳平静得像是海。 “看起来这个时代也在下雨。”那只苹果悬浮在空中,还系着领带,却能讲出分外有磁性的伦敦腔英语。 “哇——苹果说话了!” “妈妈吔!” “快跑!” 原本围在手提箱边上的孩子们一哄而散,生怕被会说话的苹果找上门。 “抱歉,看来这个时代对神秘学家和超凡者们来说,还不是那么友好。”苹果晃了晃那条悬浮的领带,似是在表达歉意,“维尔汀小姐。” “至少他们没有用枪械和石块来欢迎我们。” 被称为维尔汀的少女按了按头顶的圆顶礼帽,将那身宛如老牌贵族的修身礼服袖口扣紧,扶正胸口镶嵌着蓝宝石的领巾,转头看向苹果。 “Apple先生,你先回去吧,恐怕刚才的颠簸会让我们的朋友不是很舒服。” “对哦。”苹果的表面散发着一阵微光,“那么苹果某人要先回去了。” 他钻进了维尔汀脚边的那个手提箱里,当他身上的光完全在手提箱中消失时,维尔汀弯腰将手提箱合拢扣住,随后起身走向街道出口。 暴雨落在她的肩上,而她的耳边突然传来电流的滋滋声。 “时代定位完成......司辰(timekeeper),请报告你的位置。” 那是她所属的组织,同样驾驭着时代浪潮的基金会在对她通话。 基金会无法穿越浪潮现象形成的暴雨,他们同样会被时代的浪潮裹挟着,在暴雨中被冲刷殆尽,但属于基金会的拉普拉斯运算中心,仍然能够通过大量的数据和证明,定位当前的时代。 比起能够穿越时代的重塑之手,基金会更像是处在一处独立于历史之外的地方,前者有几分像执着于把人类史当柴烧的盖提亚,后者则拿着疑似迦勒底的剧本。 “1920年代,罗斯托克。” “请在原地等待一分钟,基金会将会对你的所在地投放补给。” 铅灰色的天空中暴雨依然在下,而两侧点缀着苔痕的墙壁向上延伸,在建筑物的顶端,展开双翼的天使雕塑似是要飞起。 路上的行人很是稀少,而等待一分钟并不算长。 恍惚间,雨声渐渐停息,而基金会的补助并未到来。 维尔汀眉头微微皱起,伸手按向自己耳边,预想之中的声音消失不见。 这是异常情况,但并不严重,极端的情况下她甚至需要在暴雨中行走到最后一刻。 又按照基金会的条例等候三分钟后,她摇了摇头,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向着街道的另一头走去。 在街道的另一端,隐约出现两个有些争执的人影,其中一个人提着外形有些相似的手提箱,另一个人拿着一根......蜡烛? 当维尔汀靠近时,声音也逐渐大起来,原来不是双方起了争执,而是那个拿着蜡烛的人单方面的输出。 “这一定是林地的阴谋,他们觊觎我的美色!”李林大声说道,“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我抵死不从,我就被他们抓走从此过上酒池肉林荒淫无道没羞没臊每天氪金抽卡混吃等死的日子了。” 255 重塑之手就算倒闭了,也绝不会收你们一分钱! 一个很熟悉的词汇,林地。 尤其是在1969年7月20日,人类首次进入了林地,抵达了在所有神话中都占据重要意义的“月球”,这同样昭示着他们触及了林地深处,即赤杯和丝毧的圣地——林中之井。 但在时代的暴雨之下,这一壮举被轻而易举地抹去,除却维尔汀依旧存留了那个时代的证据以外,一切关于那个辉煌年代的记忆都已经不复存在。 维尔汀走的更近了些,浓郁的林地气味从李林手上那根蜡烛上升起。 流亡者推了李林一把,戒备目光投向站在马路对面的维尔汀,眼神在她的手提箱上一掠而过:“基金会的司辰(timekeeper)?敢用这个称呼,真不知道该说是勇敢还是愚蠢。” 她还在维也纳的瓦尔登湖酒吧时,勿忘我曾经跟她讲述过关于重塑之手的死敌——基金会,以及那个被基金会培养出来,能够豁免浪潮现象影响,行走在时代暴雨之中的代行者。 基金会将这位代行者冠以司辰的僭越称谓,而对于重塑之手而言,这无疑是最大的讽刺。 维尔汀和流亡者对视,天空中阴沉的云翳迫开一道痕迹,明亮阳光从空中洒落,照在长街中间。 这自然是一副很有意境的画面,如果没有李林就好了。 “你们搁这大眼瞪小眼,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神经病是吧?”李林疑惑地看着两个人,“我要是你们我都觉得害臊。” 实话总是最伤人。 此时大概是因为雨停了的缘故,原本负责巡逻的街边巡警也走了过来,目光在流亡者和维尔汀的脸上停留:“需要帮助吗?” “不用,谢谢。”流亡者翻出维也纳官方开具的身份证明。 “好的。”巡警再度远去,流亡者摇了摇头。 李林说的话虽然粗糙,但道理不糙,他们三个人站在路边对峙,已经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再这样下去来的可能就不是巡警了。 谁知道罗斯托克这座城市里有没有清算人? “跟我来。” 流亡者一马当先,来到一幢气派的别墅前,别墅外墙涂抹油漆,新鲜气味未散。 当他们来到门口时,一位有些年纪的老派管家迎面而来:“这里是雅宁斯博士的私人宅邸......原来是您!” 名叫富兰克林的老管家似乎依旧记得流亡者,他热情地邀请李林一行人进入了雅宁斯的别墅。 这幢别墅似乎正经历了一场装修,旧地板翘去换成崭新地板,洗刷后的墙壁上依旧带着刺鼻的油漆气味。 “主人接到了您的信件非常高兴,但他本人仍然在慕尼黑参加医学会议。”富兰克林欠了欠身,来到精致的雕花木门前取出钥匙,房门无声展开。 一卷来自波斯的精美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大厅,两个大书架靠着墙壁,上面满满地装满了哲学和医学相关的书籍,长沙发放置在窗台下,边上摆放着一盆生长着花草的明帝国青瓷花盆。 卧室半开的门中,露出床铺一角,而书房中透露出温暖灯光,书桌上摆放着一份行医资格证明。 “这是主人为您准备的东西。”富兰克林再度欠身,“既然您已经到来,那在下便不叨扰了,如果有任何需要,请您按响手边的电铃。” 老管家离开了别墅,他居住的小房子就在别墅附近,能够随时过来照顾这幢空置已久的别墅。 雕花木门被平静地关上,这幢别墅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我......” 流亡者刚开口,李林便迅速起身,走到窗边将紫色天鹅绒的窗帘拉上,然后又迅速来到壁炉边扔进几块柴,将火焰烧得炽盛。 做完这一切后李林面不改色地回到沙发上,从裤裆里掏出一把瓜子。 似是察觉到了两人莫名的目光,李林微眯起眼:“你们要吃瓜子吗?” “免了。”流亡者不习惯吃瓜子。 维尔汀欲言又止。 这问题难道是出在瓜子上吗......还是说这个时代的神秘学家和超凡者真的如此奔放? 见到两人对瓜子都没兴趣,李林开始嗑瓜子。 “你对基金会并非一无所知,所以是重塑之手将我的存在告知了你们。” 维尔汀坐在流亡者对面的沙发上,平静目光直视流亡者。 “但是你们却没有立刻将我带去见重塑之手的幕后主使......这是否意味着你们和重塑之手之间,仅仅是最低限度的合作关系?” 流亡者愣了愣,最后只能讥嘲地勾起嘴角。 且不说这个僭称司辰的基金会代行者究竟有几分能耐,但是她对于局势的把控倒是精细到令人惊愕。 流亡者知道自己不擅长用语言去说服别人,于是她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李林。 李林耸耸肩:“我是。” 他还真是重塑之手的成员,无论是漫宿里的那个还是醒时世界的那个。 维尔汀一时语塞,目光上下打量李林,逐渐流露出怀疑神色。 “你这是什么眼神?”李林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我们重塑之手可能会倒闭,但绝不会变质!” 这应该不是重塑之手的理念...... “但你不是正常的重塑之手成员。” 维尔汀颔首,她用的是肯定句,“我曾见过那些门徒。” 只不过是在未来。 “如果你要看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变。”李林说道,“老实说那些秃......和尚头的手感还是不错的。” 李林嘿嘿笑道:“你玩我的小乌龟,我玩你的小白兔。” 流亡者左顾右盼,总觉得这两个人的交流频道似乎相差甚远。 短暂的僵持后,维尔汀叹了一口气,她在各个时代间辗转,不乏见过各种天才和传奇人物,但是像李林这种奇异的存在还是第一次见。 如果是基金会中,那些乐于以运算程序来解释人的行事方式的科学家们,或许也会在李林面前败下阵来? 毕竟混沌理论的核心就是蝴蝶。 基金会的“司辰”心中突然有了一种预感,可能正是因为这个人,自己才会来到这个时代,同时无法联系上基金会? 维尔汀垂下眼睑,伸手按了按头顶的圆顶礼帽。 “那么请容我介绍,能为神秘学家和超凡者提供最佳待遇的慈善机构......基金会。” 256 要素齐全! 基金会,一个为神秘学家和超凡者提供保护、收容、培养工作的慈善组织。 虽然用屁股想都知道,能拿出这种力量的基金会怎么也不可能是一个简单的慈善组织,就好像某个大国坚持说自己不搞核弹一样。 事实上这个东方大国确实没搞核弹了,因为他们新的战术核弹头一枚抵一百枚啊。 基金会也差不多,他们虽然无法行走在暴雨之中,但是却能通过超越时代的技术,完成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人工梦游,灵体投射,时空感应,混沌运算,多少历史中曾熠熠生辉的秘密传承,在基金会中变成了一项项技术,一个个部门。 听上去就比重塑之手这群玩生物技术的高端到不知道哪里去。 “我觉得不行。”李林评价道,“我觉得基金会是幕后黑手。” 流亡者目光古怪,他什么时候对重塑之手这么忠心耿耿了...... “这仅是猜测。”维尔汀回应道,“重塑之手亦如是。” “我有说重塑之手不是幕后黑手吗?”李林恨铁不成钢般反驳,“思路要打开些啊,说不定我才是幕后黑手呢?” “这怎么可能呢?”流亡者忍不住吐槽,“幕后黑手怎么会是......呃。” 她本来想说幕后黑手绝对不可能是李林这个神经病,但仔细一想,裁定历史的司辰们说不定也只是在看乐子。 乐子人和神经病之间有时候难分高下。 “内个,内个。”李林举手还想发表意见。 “我感觉你在说一些很敏感的东西。”维尔汀皱起眉,基金会里不乏有能力的黑人,他们的伏都教无形之术非常强大。 “你的错觉。”李林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我冒犯的话会直接说尼哥。” 说到兴致高涨之处,李林更是当众取出快板,即兴演奏出一段欢快的快板声。 “贩奴船,帆朝西,载着黑尼哥还有三墨裔。种植园里干活计,一直干到日落西。什么葡萄汽水,什么西瓜炸鸡,什么歧视法令,什么黑白隔离——” 李林手中啪地一声发出脆响。 “通通逃不过白人警察滴格洛克17,护送尼哥朝西去!” 流亡者第一反应是这个明帝国的民间艺术还挺好听的,随后看见维尔汀不太好看的脸色后连忙补救:“唱得很好,下次别唱了。” 除此之外是因为李林的垃圾话实在强大,容易让人逐渐沉湎其中,一不留神就忘了时间。 再这么说笑下去,只怕清算人和重塑之手找上门来时他们还在嘻嘻哈哈。 她强行将话题引向正轨:“那么你想为基金会辩护?” “不。” “嗯?”流亡者正视维尔汀。 戴着圆顶礼帽,穿着宛若老派英伦贵族的少女说道:“我只为自己辩护。” “如果你不是要讲政府老爷的那套,那我还挺欢迎的。” “请允许我重新介绍自己,在他们为我分配的职位之中,我是负责记录外界时间之人,将那些已经消失的时代记录下来的代行者。” 维尔汀平静地说道:“这一职位被称为司辰,而我的名字是维尔汀,上一个经历的时代是二十世纪的六十年代。” “我要寻觅暴雨的真相,要寻找我失去的母亲,以及寻找到扰动的最初源头。” “包括幕后黑手?”流亡者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的眼瞳上停留片刻。 “包括。” 维尔汀回答:“而你们是我在这个时代最早见到的神秘学家和超凡者。” 基金会的司辰突然转头看向垂落厚厚天鹅绒窗帘的窗户。 “这里是雅宁斯博士的私人宅邸,而那个老管家绝对值得信任。”流亡者说道。 “我本来应当在抵达这个时代时,就第一时间得到基金会的援助,但是没有。” 维尔汀回答道,“不仅如此,我和基金会之间也失去了联系。” 但她的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沮丧的情绪......当然也没有欣喜的情绪,看上去就像是一片平静的海。 “如果我要做些什么调查,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维尔汀坦诚地说道。 简而言之,她虽然是基金会的代行者,但是由于一些缘故,并不是那么信任基金会,并且试图自己独立调查。 由于浪潮现象的存在,她有着相当独立性。 “在这个时代,我需要你们的帮助。”维尔汀说道。 流亡者听完后,在沙发上扭动着腰换了个姿势。 “嗯......啊。”流亡者说道,“那你这位政府老爷既然来自六十年代......” “比那更靠后,我来自这段历史的末端尽处,公元一九九九年的最后一天。” “好吧,都一样。”流亡者对此并不关心,“那你有没有听过清算人和狄福尔?” “我确信基金会并没有留存关于他们的档案。”维尔汀沉思一会儿后摇头,“他们是和你有关的目标吗?” ”......?” 流亡者诧异地抬头。她分明记得,重塑之手有关于狄福尔和清算人组织的情报,而基金会却没有。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那,静默术呢?” 静默术(Hushery),又名噤声学,别名美学、死灵术和寂静派系,在醒时世界所流传的智慧中,唯有静默术被清算人所使用。 或许是昕旦的法外开恩,让无法进入漫宿的清算人,也能够使用这种技巧。 “这个有。”维尔汀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你在寻求帮助?我会告诉你,我也正在寻求帮手。”流亡者笑了,“熟知历史的政府老爷,我所面对的大敌可不比你轻松多少。” 她将狄福尔的情报大略讲述了一遍,维尔汀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流亡者说完后,维尔汀才说道:“没有了吗?” “还需要多少呢?我的政府老爷。”流亡者眯起眼睛,笑得像个月牙,“真遗憾,重塑之手可没有为我们提供任何帮助哦?”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维尔汀起身,向着流亡者主动伸出手,“我们就是合作伙伴了。” “从此刻起直到这个时代的结束,我会作为你们的同行者。” 流亡者怔怔地看着维尔汀,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柑橘的香气。 她伸出手,和维尔汀交握。 “那么,从前的清算人,现在的斯奈德·格雷克,将为你在这个时代提供帮助。” 两人齐齐将目光转向在边上偷吃斯奈德柑橘的李师傅。 李林擦了擦手,面不改色地再拿过一个橘子剥开,将两个橘子端端正正地摆好。 看上去就像是什么东方神秘仪式。 “你在干什么?”流亡者终于没忍住李林的糟蹋行为,开口问道。 “召唤巨大喷流。” 257 苹果怎么就不可以了? 对于李林糟蹋食物的行为,流亡者表达了自己的愤慨。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李林百无聊赖地瘫在沙发里,像是一条融化的咸鱼,“我们三个人斗地主?” “探索城市。”流亡者提出的建议更加正经,事实上她每到一座城市都是这么做的,“维尔汀你要跟着来吗?” “也好。” 维尔汀只是略微思考了一番就同意了流亡者的提议,她对这个时代同样没有切身处地的认知,在断绝了基金会的补给下,她必须真正地深入这个时代里,直到浪潮到来。 “顺带你可以研究一下那根蜡烛。” 流亡者对着镜子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重新换上那件已经有些旧的女士西装。 他们之前从奥地利北部跨越巨大的疆域,穿过林地和醒时世界的边境,来到德国的罗斯托克,而那片林地并没有消散殆尽,而是连同着灰猫在内一起,变成了一根蜡烛。 这让头脑活络的流亡者意识到,倘若能活用这根蜡烛,必能做出一系列在狄福尔火线上跳舞的骚操作。 倒不是流亡者天生热爱当不孝子,而是“挑衅”这种行为,符合抗争的标准之一。 这种对大敌的嘲讽,本质上是一种对司辰·狮子匠的模仿,而狮子匠自然会对这种行为作出嘉奖。 维尔汀将自己的手提箱放在桌上。 从外表来看,两人的手提箱外表几乎完全一致。 “有差别的。” 维尔汀的手提箱空间更大,更加坚固,也更加特殊。 这是她用于在浪潮中航行的方舟,不仅能够隔绝外在的影响,里面还有独立的气候昼夜,并且能够存放上个时代的事物不被暴雨冲刷。 换而言之相当于一个移动棺材。 只不过最近棺材里终于装人了,但限制依然很大。 “仅限神秘学家和超凡者,普通人依然会被冲刷掉。” 维尔汀解释,然后将目光投向流亡者的手提箱,相提并论之下,这个箱子的功能就少的可怜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种技术流传到了你们的时代?你这个是初号机,她那个是二号机?” 李林玩着别人听不懂的梗,对维尔汀撺掇:“你试着喊它一声,看它会答应吗?” “我看过那部关于猴子、僧侣、猪和水怪的小说。” 维尔汀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口,将纽扣一丝不苟地全部扣好,李林注意到她手腕上有四根并联的辉光管时钟。 辉光管是在没有LCD和LED数码管显示之前的一个过渡产物。 通电工作时,通过高压击穿管内的惰性气体使阴极附近发光,这样便可显示出数字,每一次点亮都有一种工业和时代的美感,远不是普通时钟所能比拟的。 辉光管时钟的时代结束的太快,这种现代工业步入千禧年前夜特有的产物,就成为了20世纪的最后一抹余晖。 更关键的是这东西很稀少,而且很贵。 纠结中李林目送她们两出门,然后倍感无聊的李师傅起身来到维尔汀的手提箱边上,伸出手指敲了敲。 咚咚—— 嘎达。 回应李林的是清脆的锁扣声,随后箱子打开一道缝隙,一只穿着领结打着领带的苹果从里面飞了出来。 “哇哦,看来维尔汀小姐带我们来到了一个......维尔汀小姐?” 苹果摇摇晃晃地悬浮在空中,他的外形就和普通的苹果完全一致,问题是他既没有手也没有脑袋,更没有一个明显的发声器官,居然能够发出标准的伦敦腔英语。 【Apple先生】 【性相:杯、灯】 【阶段:第二印记】 【世上少有如此甜蜜的果实。从殷红的汁液中,我们窥见有关永生和真理的只言片语。那个时代总是更加光明。】 苹果摇晃着转了一圈,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丢在这里的事实:“好吧,看来我们的维尔汀小姐有事,那么这位英俊温和的先生,能否请您告诉苹果某人,这里究竟是哪儿呢?” 带有磁性的伦敦腔英语穿过李林的耳蜗,直击李林独有的病变大脑深处。 英俊......温和? 死鱼眼迅速变黑,原本吊儿郎当的样子顿时烟消云散。 李林露出一抹深邃的笑意:“这里是罗斯托克,德国的沿海城市。” “原来如此,十分感谢您,英俊的绅士。”苹果晃了晃,似是在表示谢意。 英俊绅士! 李林坐在沙发上,嘴角含笑微微颔首。 苹果的称赞让李林感觉就像是手冲了一百次之后的贤者时间,无比地舒畅,无比地轻松。 “这位先生,您看上去心情很不错,能告诉苹果某人您的名字吗?” “勿忘我。”李林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黑框眼镜,随口说出某个名字。 话说这人是谁来着......? 苹果对李林再三道谢后重新钻回手提箱里,而伴随着一句句让人迷失的“靓仔”声远去后,李林的死鱼眼逐渐开始扩散,那股令人肃然起敬的深邃气质不复存在。 逐渐咸鱼化的李林逐渐瘫软,就在他完全要融化在沙发里前,他似是想起什么般瞪大眼睛。 苹果......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 “所以你还有个母亲?” 维尔汀很想问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说这样一句话,但是她忍住了,毕竟这个话题还是她自己提起的。 “基金会收养的孩子们,全部都是神秘学家和超凡者的遗孤。” 一句话就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既然基金会收养的孩子们都是孤儿,那她又为什么要这样执着于寻找自己的母亲?而抛开这些不谈,难道基金会不曾在教育的过程中,对那些年幼的孩子们施加影响? 更重要的是,维尔汀此前曾提到过,基金会仅仅是在“拣选”。 他们并不是一视同仁地对那些孩子们施加爱心,仅仅是在挑选种子一样寻找,并且对那些孩子们大量地做人体试验。 而未被选中的孩子们则被遗弃,在精神病院,在惩教管理楼,在废弃的孤儿院,在无人问津的街道上。 就像文明世界对远超时代的真理表示弃绝一样。 受限于自己的身份,她无法直接对基金会进行指责,但不满和追求自由的种子,早就在孩提时代埋下。 “既然这样,那您是否有对那些孩子们伸出援助之手呢,老爷?”流亡者说道。 “恐怕我能给的只有怜悯。”基金会的司辰如此回答,“但我仍愿做力所能及的一切。” 她们沿着瓦尔诺河的河岸街一路行走,绵延不绝的河岸街石雕从十四世纪起便矗立在此,源源不绝的煤块被驳船从河口拖入巨大的工厂中,变成烟囱里向着天空涌去的黑烟,远方的太阳壮丽地将自己的血色余晖投射在河港微波荡漾的水面上。 “怎么不走了?” 维尔汀停下,看着在路边驻足的流亡者。 流亡者注视着街边一家店铺的透明橱窗,眉头微微皱起。 258 都258章了才出现捡漏剧情:( 维尔汀又问了一遍。 流亡者:“看那把枪。” “枪?”维尔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见透明的橱窗里摆放着一把长度超乎想象的步枪。 这把步枪看起来相当破旧,唯独在枪管涂抹着一种奇异的油脂,使得它呈现一股奇特的墨绿色。 在木质的枪托上,刻着一个有些怪异和扭曲的徽记,看上去像是一个虬结的毛团,又像是五只翅膀粘结在一起的怪异生物。 她们推门而入,门口的青铜风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这家古董店的天顶上悬挂着一条鲸鱼的骨骸,看上去应该是一条小须鲸,狭窄的两边墙壁上挂满了蒙尘的油画,不过这些画作都没什么价值,在柜台上摆放着一只巫毒娃娃,而靠墙的书柜里满是一些看不出真假年代的手稿。 带着夹鼻镜的老板正坐在壁炉边缘的摇摇椅里,全神贯注地看着报纸。 流亡者踮起脚,从书柜上随便拿了几本手稿,随后示意维尔汀也拿几样东西。 她们挑挑拣拣,又选了一些雕刻着欧甘文字的符文石,零零散散地堆放在柜台上,示意老板过来结账。 早就已经注意到她们动作的老板忙不迭地放下手里的报纸,殷勤地靠过来清点她们购买的物品价格。 在古董店老板报出一个价格后,流亡者抬了抬眼睛:“我买了这么多东西,总该有些赠品吧?” 无论是流亡者还是维尔汀都清楚这些东西的实际价格,除了那些雕刻着欧甘文字的符文石外,这里没有一件是真品,而就算是符文石,那也是北欧萨满祭祀后的遗留,在历史研究上或许有一定价值,但是作为奇物的价值却是一点没有。 老板犹豫了一下:“好吧,那么您想要什么呢?” “如果我需要一件武器......仅仅是收藏意义上的武器。”流亡者说道,“您有什么推荐的吗?” 老板脸上的夹鼻镜掉了下来,不过他没有时间去把它重新戴上。 “如果您需要收藏意义上的武器——敝店倒不是没有,而是这已经超过了赠品的价值,您可能需要再加点金镑。” “这不难。”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老板的态度明显变得更加殷勤,他从阁楼里拿出许多被桐油布包裹的事物。 “来看看这些,女士们。”在一番拣选后,老板取出了几样,解开外面包裹的桐油布。 “波兰国王曾经铸造一柄宝剑,用于对抗侵略者,它铸造出来的宿命就是为了作为王者的佩剑,有人传说此剑仍然存在于克拉科夫......” “所以这是那把宝剑?” “当然不是,这只是一件仿品而已。”老板并不古板地呵呵笑了起来,“波兰的王剑只是个传说,但是挥舞传说之剑的仿品也很不错。” 波兰王剑的仿品被老板放在一边,他将一面镶嵌了木质材料的盾牌放在桌面上。 “被蛮人称为胜利女王的布狄卡曾经因受辱而反抗罗马的军队,传说她找到了亚瑟王的剑鞘,将它的一片残余缝在自己的盾牌里,当她挥舞这面盾牌时,所有的罗马军队都望风而逃。” “但亚瑟王史诗只是中世纪吟游诗人编撰出来的故事,倒是布狄卡女王确有其人。”维尔汀在边上补充说明。 “或许吧。”老板耸了耸肩,把最后一样东西取出来放好。 那是三颗有些奇形怪状的子弹。 “老实说我并不想把他们算作武器,因为要编造一个合理的故事并不容易。可向着天主起誓,我接下来所说的话全无虚假。” “这是我曾经在非洲一个马赛人部落里得到的,那时我还很年轻,目睹了一场马赛人萨满的祭祀仪式后,他们将狮子的前腿割下送给了我。” 老板指了指三颗颜色暗淡的子弹,“这就是我在狮子前腿里找到的东西。” “但马赛人不该使用枪械和子弹。”流亡者伸手拈起一颗子弹,金属坚冷的触感让她浑身像是过电般战栗起来。 马赛人是东非的游牧民族,他们分布在肯尼亚和坦桑尼亚的草原上,使用自己的语言,同时有着严肃至极的部落管理制度,坚信万物有灵论。 但最让他们在文明世界出名的,还要数他们的两个民族习俗。 第一个习俗是吮吸鲜牛血,每个大家族都豢养着几十头甚至近百头牛,专门用来放血饮用,马赛人坚信饮用牛血能够让他们得到某种“灵”。 第二个习俗则是每个马赛人在成年时,都要猎杀一头狮子,或是使用套索,或是赤手空拳,或是毒液吹箭......但绝不会是用枪械弹药。 “就像是史前人类,用这些陨石里的铁做成子弹,打入了狮子的体内一样。” 这些子弹是镍铁质,换而言之,它们都曾是天上的星星。 “这些陨铁子弹我很喜欢。”流亡者坦言,“但是我还缺一把枪。” “如果你愿意买下这些子弹......我这里倒有一把很相称的步枪,它来自索姆河地狱的战场,缴获自法国雇佣兵的手中。” 法国的雇佣兵团来自于埃塞俄比亚的王太子封地,如果老板所说的故事当真不假,那么这把枪和这三颗子弹将是绝配。 “如果你买了子弹,那么这把老步枪我免费送给你。” 老板乐呵呵地说道,他有预感自己会做成一大笔生意,正好能把积压的赝品古董清理一下。 流亡者没有再压价,她爽快地付了钱,老板帮她取下橱柜里的长枪,用桐油布包好。 “关于非洲那些部落人的故事,我知道的不是太多,那时我只是受雇于罗斯托克大学的威廉教授......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去罗斯托克大学旁听一下。” 流亡者向老板道谢后带着维尔汀离开,在离开一段路后,他们在十字路口驻足等待车队经过。 “那些子弹是和枪配套的,虽然未必是这把枪射出了那些子弹,但它们确曾有同一个源头。” 流亡者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鬓发,红色的瞳孔里荡漾起一抹得意的情绪:“那个古董店的老板对此并不知道,否则他索要的就不该是金镑,应该是斯宾特里亚古币。” 这种神秘世界通行的古币,才是在买卖传世奇物时的一般等价物。 259 坐忘道! “这些子弹是陨铁子弹,在过去它们被用在铳枪里,从西西里到新大陆,到处可见它们的痕迹。它还有个别名叫怪兽杀手。” 在过去,清算人暴徒们就是动用类似的镍铁子弹,击穿学徒们的无形之术,将它们送进学徒们的脑子里。 在静默术的配合下,清算人们甚至能一枪将那些游荡在荒野里的怪物们打成重伤。 比起这些陨铁子弹,更重要的是这把步枪。 这杆步枪的确是古董,但它的特殊之处在于枪托上的神圣徽记,在清算人组织中,这只宛如触手缠绕的毛团形生物,代表着侍奉所有刃相司辰的使者、具名者——多翼林鸮。 在勇士们倒下的地方,多翼林鸮盘桓聚集纪念他们的牺牲,而在英雄们牺牲的地方,多翼林鸮将带走他们的灵魂,将他们引领到司辰们的面前。 “瓦尔基里?”维尔汀说道。 “北欧神话中瓦尔基里的正体的确是他们。” 所以激发这杆猎狮人步枪的,实际上是多翼林鸮的力量,令其不仅有充足的破坏力,还有着匪夷所思的恢复速度,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开出下一枪。 “可惜只有三颗子弹。” 流亡者摇头:“三颗子弹已经够了,这种步枪最多也只能开五次,而这杆步枪刚好只剩下了三次开火机会。” 在关键时刻完全可以用它充作杀手锏。 她们在古董店盘桓了一段时间,远方的太阳已经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下,河港两侧点亮了灯火,有管风琴和小提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罗斯托克大教堂和大学塔楼上的钟声同时响起。 “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维尔汀将主动权交给流亡者。 “刊登广告。”流亡者的回答也相当出乎意料。 “什么广告?” 流亡者回答道:“东方神医的私人诊所。我提前给雅宁斯博士寄了信件,他已经为我准备好了一份行医证明。” “为什么这么做?”维尔汀平静地叙述着自己的意见,“我在被重塑之手追索,而你也在逃避清算人的追杀......一个神医的名气就像是在夜半敲响的鼓声。” “因为钱。我们需要钱,而且作为医生总是更好地能够融入当地。”流亡者说道,“你应该是体会不到这种感觉的,政府老爷。” “至于被他们顺藤摸瓜找出来的可能性更是不存在,因为我会让亚伯拉罕出面充当这位东方神医。” 维尔汀觉得自己隐约捉摸到了一个要点:“所以你是想......” “是的,反正我的治疗从来不靠医术。”流亡者自信地说道。 什么疑难杂症,只要烧掉一年的岁月,就都能迎刃而解。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让李林不要那么疯癫,至少从外表看上去,像是个派头十足的东方神医,最好还要配上黄表纸,桃木剑和香料,反正怎么唬人怎么来。 但众所周知,让李林乖乖坐在椅子上的难度,不亚于1453年5月29日拯救即将陷落的君士坦丁堡。 冷知识,奥斯曼苏丹穆罕默德二世就是在5月29日攻陷了君士坦丁堡,彻底灭亡东罗马。 然而当她们回到雅宁斯博士准备的别墅后,看见的却是令人震惊,以至于感到反常的一幕:李林正安静地坐在沙发中,边上是一盏昏黄色的台灯,他的对面是一颗悬浮在空中的苹果。 李林深邃黑眸宛如长夜,手肘抵在沙发扶手上,一人一苹果似乎正在就某事闲聊,时不时传来赞许和认同的轻笑声。 本该分外和谐一幕,因李林而变得相当惊悚。 在流亡者和维尔汀把私人诊所的事粗略介绍一番后,李林面上微笑不改,微微颔首:“所以你们是想要我来做主治医生,对么?” 正常的简直不像是李林能说出来的话。 “是的。”维尔汀点头,“这对我们很重要。” “这样啊。”李林翘起二郎腿向后躺在沙发中,“那么小广告什么的有在发吧。” 他似乎对冒充所谓东方神医一点也不反感,不如说是乐在其中。 李林只想回到永城疗养院,对自己的主治医生大肆炫耀:你看现在我也是医生了。 私人诊所的名字是“巴甫洛夫医生诊所”,李林需要作为巴甫洛夫医生坐镇诊所,在他坐镇诊所的时候就是巴甫洛夫医生。 李林黑色眼瞳中泛起得意神色,作为主治医生,哪怕自己翻来覆去地说车轱辘话,那也是医嘱。 这就代表一件事......李林可以光明正大地说没下线的垃圾话了。 似是想起什么,流亡者亡羊补牢般补充道:“我们仅仅只是诊所,不是私家侦探,不是只要给钱就什么都做的。” 毕竟他们首要目的还是为了保持安全,而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做法必然会吸引他人的注意力。 “那如果有人觊觎我的美色要我出卖身体呢?” 维尔汀平静目光从李林身上一扫而过,在他的面孔上微微停留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即便以基金会的审美观来看,李林也算得上是美男子。 只是那双正在不断扩大的死鱼眼破坏了他渊渟岳峙的气质,令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时刻准备着整活的二头身滑稽画风。 “我们是正规诊所,不会有那种事情发生。”维尔汀叹息一声,习惯性地按了按自己的圆顶礼帽。 在流亡者和维尔汀的再三保证下,不死心的李林终于停止了胡搅蛮缠。 “我是巴甫洛夫医生,我才是诊所的顶头上司!”李林揣着林檎当令箭,“作为院长,我要宣布以下两件事:第一,下属不许啵上司嘴!第二,绝不漏判任何一件坏事!第三,还还是他妈的公平!” 李林颁布的三命令每一条都是那么叫人有吐槽欲望。 更关键的是明明说是两条,他却讲了三件事。 “对了,你的那根蜡烛有头绪了吗?”流亡者问道,“它对我们的意义很重要。” “没有!”李林理直气壮地回答,其实他压根儿没看。 对面悬浮的Apple先生陷入目瞪口呆的沉默,他亲眼目睹了李林从深沉的智者,转变为没有下限的存在。 似是察觉到了苹果的目光,李林转头,露出慈祥笑意:“娃啊,你着相了。” 260 正宗大肥猪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倾泻在屋内的地板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阳光渐渐上移,从地面移动到床上,将一张有些苍白的面孔暴露在阳光下。、 吵醒李林的是隔壁两个该死的娘们,还有门外有规律的敲门声。 慕尼黑著名解剖学家,世袭伯爵雅宁斯博士和神秘东方神医的名头相当给力,第二天就有不长眼的蠢货上门来打扰李师傅的清梦。 “起床。” 流亡者从手提箱里翻出一件衣服扔到李林床上。 昨天半夜入梦,在林地边缘反复横跳戏弄林地异种的李林脑袋空白好一阵,才乐呵呵地回答道:“谁?” “病人们。” 维尔汀在门外言简意赅地说道。 李林这才想起昨天晚上谈论的事情,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套上那件有些不伦不类的“东方长袍”滚下楼。 外面明媚的阳光让李林这个阴暗的家伙无所遁形。 李林木然地被两个助手摆布,坐在昨天晚上管家买来的蒲团上,李师傅不安地扭动着屁股,像是一条眼镜蛇。 她们临时让管家把大厅装修了一下,将墙上名贵的油画换成昨天晚上维尔汀乱写的书法,看上去墨色淋漓很是唬人。 李林转头看去,看见一米五卷轴上大写着两个字。 “荡......妇?”李林疑惑地念道。 “是坦荡!坦荡!”流亡者在边上纠正,“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忽悠他们,扯点你擅长的。” 除此之外,还有老管家昨天连夜从库房里找出来的金属香炉,此刻维尔汀正用火柴将其点燃,顿时一股浓郁的艾草香气充满了整个客厅,一时间烟雾缭绕像是着了火的太平间。 “那你们干什么?”李林问道。 流亡者算是明白了,他们昨天讲的话李林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治疗的手段不在于你,而在于我手里的岁月。”流亡者简明扼要地解释,“当你忽悠他们的时候,我会在隔壁点燃岁月,然后制造足够的心相影响让客人们......” 门外的敲门声大了起来,流亡者对维尔汀一招手,两人迅速躲入隔间。 “如果您没事的话,现在就开始?”老管家富兰克林打开门,将一位客人带了进来。 那是一位女性顾客,长得有些抽象,而且占地面积颇大,有一股军事化的美感。 李林肃然起敬,身体后仰。 “这位是夏洛蒂伯爵夫人。”老管家恭敬地介绍道,随后退出了大厅。 身穿绿色裙子,带着镶嵌着宝石大檐帽的夏洛蒂夫人对李林的长相很满意,而且东方神医的神秘名头的确非常吸引人。 “你就是巴甫洛夫医生?” 夏洛蒂夫人贪婪地注视着眼前脸色白皙,墨色眼瞳深邃如黑夜,端坐在蒲团上的男人,心想那么多场沙龙,自己还没有尝过明国人的滋味 。 占地面积巨大的夏洛蒂夫人艰难地在李林面前坐下,屁股下蒲团顿时不见影子。 ——坏心眼的斯奈德和维尔汀两人,认为派头一定要做足,于是令人发指地撤掉了所有的椅子,将他们换成了蒲团。 对于夏洛蒂夫人的秋波流转,李林并没有多少感觉。 一方面是他处于贤者模式,另一方面,有人难道会对正宗军事堡垒起兴趣吗? “医生......难道是我的魅力不够吗?”夏洛蒂夫人哀怨地看向李林,“沙龙上的年轻人们可不是这个样子......那些年轻而富有朝气活力的肉体总是贪婪索求。” “说重点。”李林屏住呼吸。 意识到李林和自己遇到的男人与众不同,夏洛蒂夫人不仅没有知难而退,反而更加对李林有兴趣了。 “我需要青春。”夏洛蒂夫人说道。 这才是她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雅宁斯伯爵之所以在慕尼黑等地声名鹊起,就是他对于皮肤的研究到了深刻的境地,以至于拉皮手术做得好。 一个追奉心相准则的超凡者要赚钱真不难,甚至都不用无形之术。 她之所以会来这里找东方神医,也正是因为雅宁斯珠玉在前,能用他私人宅邸开诊所的,一定有真才实学。 李林瞪着死鱼眼回答:“那你为什么不尝试一下锻炼身体呢?” 隔壁偷听的流亡者和维尔汀顿时对视一眼,暗道一声糟糕。 这种直接指责客人身体缺陷的行为,无异于在雷区上跳踢踏舞。 “是啊。” “她居然承认了!”正在边上准备烧岁月的流亡者瞪大眼睛,“这个女人脑子没毛病吧?” 维尔汀欲言又止,她总感觉事情的走向逐渐有些荒诞起来。 不知道隔壁有人在偷窥,夏洛蒂夫人肥硕身体如蛆宝宝般扭动向李林靠过去,声音甜腻地说道:“那你愿意和人家家一起做运动吗?” “不愿意。”李林神色淡漠说道,“我是正经医生,不卖屁股。” 这时候他想起自己是医生了。 神色冰冷的李林开始喷吐毒液:“另外,如果你想要青春的话,我建议你平日里多去放生。” “放生?”从李林口中说出的奇怪单词吸引夏洛蒂夫人注意力,“这是什么明帝国特有的习俗吗?” “放生可以积德,或许这样能让你变得好看些,到时候记得去树林里。” 平心而论,李林的话并没有问题,在司辰中,执掌青春、活力、奇想的正是名为环杉的司辰,而去林地里放生小动物,本质上正是在对环杉进行崇拜仪式。 在古希腊和迈锡尼的时代,乐手和戏剧创作家们在没有灵感的时候,会去灌木丛和新耕作的田野里睡觉过夜,以期得到环杉的垂青。 这一仪式后来逐渐和崇拜酒神狄俄尼索斯——即藤冠的飞蛾王,司辰·飞蛾的秘密教团仪式趋同,只有少数人能够分辨出其中的区别,而钥匙猎人正是其中之一。 只可惜夏绿蒂夫人对此一无所知。 “有没有更简单的方法?”夏绿蒂夫人问道。 “拖住她,我马上就要完成仪式了。”流亡者的声音传进李林耳朵中。 岁月燃烧需要时间,而司辰中的昕旦又是苛刻到极点的资本家,祂不允许有丝毫的错漏。 李林挑起眉毛,看向眼前夏绿蒂夫人:“你起来,转个圈。” 体积庞大的夏绿蒂夫人笨拙起身,艰难转了一个圈。 李师傅面无表情说道:“你应该担忧的不该是青春,而是其他问题,你头晕、有时候会浑身无力,容易出神出汗......最重要的是你有时会心绞痛,四肢麻木——” 夏绿蒂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林:“可是医生们都说我......” “说你没病那你来我这儿干嘛?”李林张嘴便喷,“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像茜茜公主?” 茜茜公主,就是促成奥匈帝国成立的皇后,欧洲第一美人。 夏绿蒂夫人又急切又欣喜,急的是自己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喜悦的是李林居然称赞自己像茜茜公主。 “真的吗?”军事堡垒脸上泛起一抹不可名状的红晕,“没......没有。” “那是因为你长得不像。”李林冷漠说道。 ...... “我以为从此会少了一位顾客,甚至砸掉诊所的招牌。” 李林看着坐上马车远去,并对自己挥手告别的夏绿蒂夫人,不禁喃喃自语。 “你的辱骂让她感到十分愉悦。”维尔汀在边上平静说道。 夏绿蒂夫人付的诊金相当丰厚,当然不乏有觊觎李林身体的意图在其中。 流亡者还在准备仪式,岁月燃烧的气味混合在艾草的香气中,令人难以分辨。 李林回头看她,艰难地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261 送货上门 夏绿蒂夫人的能量比流亡者想象的还要大。 虽然李林本身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主要还是燃烧的那一年岁月起到了疗效。 一时间,巴甫洛夫医生的神医名号在罗斯托克的上层社会中传开,已经拥有不逊色于雅宁斯伯爵的响亮名声。 这导致了很多名流权贵开始和他们接触。 “我们要有选择,不是所有权贵都值得结交。” 流亡者站起来,从窗边拿起一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礼物”,她打开外面的封装,里面是一张边缘刺烫着金色纹路的名片。 名片上只有简单的一行名字:海因里希·弗里德里希·林克。 著名的植物学家、自然科学家、化学和动物学教授,现任的农业学院院长。 “重要的是,罗斯托克大学里面有一件很神奇的古董。” 也正是从他的口中,流亡者才知道了罗斯托克大学的博物馆中,藏着一件“不应该出现的事物”,据海因里希教授所说,那是一件能够引动观赏者内心渴慕的画作。 “历史可能会有不同的走向,我对此不关心,不过你们基金会应该对此很有研究。” 流亡者说道:“它们是本不该出现在历史中的珍品,是司辰们裁定历史后留下的痕迹。” 倘若她要贿赂某位丽姬娅为她打开飞升的门扉,那么路费就是这些上个时代的残痕,其数目为七,可以超过但绝不能少于。 看在流亡者的血脉上,丽姬娅或许会对其网开一面,但绝对不会甘愿做呼来喝去的仆人。 李林的关注点则不在此:“林克?” “对,怎么了?” “首先是犯下傲慢之罪的塞尔达......”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流亡者伸手捂住李林的嘴,把即将走歪话题重新掰回正轨。 李林伸出舌头狂舔,流亡者迅速收回手掌。 “叔叔我啊,是真的要生气了。”李林攥起拳头愤怒地说道。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和敲门声,老管家富兰克林表情有些急切地出现在门口:“有人突然包围了别墅,领头的人自称......重塑之手。” “我先回避。”维尔汀闻言起身,她提起自己的手提箱步入隐蔽的地下室。 流亡者和李林与重塑之手保持着脆弱的盟约关系,但要是让他们见到这里有基金会的人,怕是能直接变成和清算人不相上下的敌人。 待到确认维尔汀彻底进入密室后,流亡者才示意老管家可以将重塑之手的成员们请进来。 领头之人是意气风发的勿忘我,他穿着一身骚包的银白色兜帽衫,胸口别着象征重塑之手的金属徽章,看上去神采飞扬。 不过这份余裕在看见李林时逐渐瘪了下去,那张面孔也变得有些阴晴不定。 很明显李林在维也纳据点给他留下的深刻影响,现在仍然挥之不去。 不过他还是非常有礼貌地对着李林和流亡者一鞠躬:“很高兴在罗斯托克重新见到二位,重塑之手的大门随时为你们打开。” “你能这么说我是很开心。”流亡者托着脸回答道,“不过我记得我们之间只是委托关系吧?” 现在重塑之手这幅大张旗鼓上来包围的动作,一定会产生某些影响——最坏的可能就是清算人闻讯而来。 “如果你担心的是清算人,那大可不必如此提防。”勿忘我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露出有些虚伪的笑容,“根据我们的情报,清算人的首领狄福尔和他的大军,此刻正群聚克拉科夫,似乎是在寻找某样事物。” 勿忘我顿了顿:“尚不知他行动的原因是为了委托,还是自发的行为,但克拉科夫距离罗斯托克的距离很遥远。” 流亡者精神一振。 这倒真是个好消息。 就是不知道狄福尔在克拉科夫寻找的东西是什么。 “所以除了这件事情,还有什么事吗?”流亡者说道。 勿忘我隐晦地看了一眼李林,板起脸:“或许你还不知道,基金会的代行者,那个能自由穿行在时代中的僭越者已经来到了当下。” 按照在维也纳的盟约,他们在发现那个基金会的“司辰”后就应该当场将其抓获。 勿忘我环视着别墅的内部环境。 “如果有,人家当然会开枪。”流亡者信誓旦旦地说道。 “我一向信任你。”勿忘我对流亡者露出一个微笑,随后看向李林,欲言又止。 “那我呢?”李林伸手指着自己,“我觉得我还是能做些什么的。” “你......”勿忘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勉强一笑,“您做好吉祥物就好。” 李林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满意点头:“这种艰苦又危险的工作,很适合我这种重塑之手的劳动模范。” 勿忘我眼神纠结莫名,他实在不理解李林怎么有脸说出这话来的。 总之他意识到一点:李林还是那个李林,大爷还是那个大爷,越是说多做多,就容易被李林抓到破绽一顿输出。 失去生命并不可怕,重点是社会性死亡——维也纳街头那场骇人听闻的终极侮辱已经传开,钥匙猎人对清算人小头目的侮辱令所有的神秘学家和超凡者感到了由衷的畏惧。 哪怕自己是通晓者,背后站着一位长生者,那又算得了什么了?勿忘我觉得以李林的性格,就算是长生者在眼前,也会毫不犹豫地a上去。 勿忘我不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不得不留下一大笔行动经费,以摆脱胡搅蛮缠的李林。 匆匆撤出老远之后,勿忘我伸出手掌,银白色长袖下,白皙手腕上缠绕着一圈金属丝,一块黄水晶正悬挂着进行有规律的顺时针运转。 之前和流亡者的碰面,他全程使用灵摆在探知眼前的两人。 按照事先设定好的程序,灵摆顺时针旋转,昭示李林和流亡者有所隐瞒,但并没有在撒谎。 对于隐瞒,勿忘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哪个神秘学家和超凡者没有属于自己的秘密?重要的是不可背叛。 身边用无形之术遮掩非人面目的门徒走上前去,勿忘我示意他们散开,继续在罗斯托克里寻找维尔汀的踪迹。 李林和流亡者暂时被放过了。 ...... 雅宁斯的私人宅邸。 李林坐在沙发上,看着环绕在自己身边的秘氛一张接一张地化作灰烬,在墨绿色桌面上的烛火一点一点地暗淡下来。 某种力量正盘桓在李林和流亡者的周围,探查他们的隐秘。 262 覆画残迹 “一束来自漫宿的光。”流亡者突然开口。 她看着李林,两人一动不动,而投射在玻璃上的阳光变得更加炽烈、滚烫,似乎有某种形而上的意志藉由着辉光的形体,穿过浩瀚无边的星光墙垣,从时间的夹角里投射向他们。 所有的器皿杯盏都在反射着强烈的光,然而这仅仅是处于感官上的错觉,这些光线并不炽热,却叫人不禁目眩神迷。 流亡者红色的眼瞳倒映着那些光线,像是流动的血,令人望而生畏。 虚幻的烛光在李林面前墨绿色的桌面上一盏接着一盏灭尽,秘氛的防线在对抗占卜的力量时显得如此薄弱,勿忘我正藉由灯之准则构成的灵躯,从漫宿之中投来注视。 当神秘学家与超凡者入梦后,他们在漫宿中的身体,就是由辉光和其准则构成的“灵躯”,灵躯愈强大,他们在漫宿中的自由度就越高。 随着光线愈来愈炽盛,影响开始出现了。 【影响:初识的光芒】 【一阶灯相影响。】 【在世界背后,有这样一道光,凌驾于漫宿之上,能够刺透玻璃与皮肤。它出现在了这里。】 【一种一阶影响。对于有洞察力的学徒来说很明显,立刻能被辨别出来。】 【当其消失,将会拗转为入迷!】 影响并不总是越高越好,对于灯相这种擅长用精微手段,从漫宿中投射星光的超凡者而言,这种一阶影响,不仅能够对目标产生困扰,还能够通过影响消逝后的残余进行潜移默化的侵染。 入迷将会引发幻象,随之而来的便是疯狂,而当疯狂积累到一定程度时,目标的精神便融解了。 短暂的沉默后,李林挥动手臂,墨绿色桌面上所有的秘氛都开始迅速燃烧,幽幽的银白色烛光将李林周围影子照得摇曳不止,一看就很神秘。 流亡者从自己的箱子里取出一块石头。 与其说那是块石头,不如说是一盏灯。 温和而明亮的稳定光源从石块表面持续放射出来,一种温暖的感觉油然而生。 【传世奇物:日吻之石】 【性相:灯】 【性相:覆画残迹。历史原本的走向并非如此,仍有事物存留下来,且他们的痕迹远要比想像的更多。】 【一份礼物,来自某个不复从前之人的赠礼。】 当流亡者将手掌盖在日吻之石的表面上后,所有的光都一并消失了,它重新黯淡下去,变成了没有任何奇异的石头,除却它金黄色表面以外。 “解决了。”流亡者说道。 她起身来到密室门口,轻轻地敲了敲,示意勿忘我已经离去,而他设下的暗手已经被拔除。 密室的门从里面开启,维尔汀没有提着她的箱子出来,她把箱子留在了密室里,这样更加安全。 当她看见流亡者手掌里的石头时,眼神略微凝滞了一下。 很明显,来自后世的维尔汀认识这个东西。 “你见过?”流亡者问道,“是在基金会还是各国的防剿局?” “最后的防剿局在1980年代关门大吉,英国的防剿局长,女勋爵康妮·李将其并入了基金会。” 流亡者的脸上写满不可置信的表情,防剿局作为各国对抗超自然力量的对策局,一向是占据极其重要的地位,现在突然有人跟她说,防剿局将不复存在...... 历史本身就是如此的魔幻。 好在流亡者有一个好,那就是面对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一向不去深思,她拍了拍手里的日吻之石。 “那你们对它的定义是什么?” “时代的残余。” 维尔汀没说的是,所谓的时代残余,她见过很多,有些甚至就保存在她的手提箱里,但那是因为维尔汀在浪潮到来之前,将它们藏到了自己的箱子里。 如果没有她,那些东西本该在暴雨中被冲刷殆尽,不复存在。 但日吻之石不同,这一事物没有被任何人为的因素影响——它作为第一世代的残余,一直遗留到了基金会的时代。 维尔汀的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但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低下头,伸手按了按头顶的圆顶礼帽。 “在基金会,我们称它为午之石。” 流亡者不学无术的大脑里闪过一个熟悉的称呼,可惜却无法想起任何对应的东西,遂死马当活马医地将目光投向李林。 “密特拉教。”李林瞪着死鱼眼说道,“这是崇拜骄阳的秘密教派。” “我感觉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流亡者冥思苦想一番后最后放弃思考,“这是我和一位柏柏尔人朋友在狩猎后的收获。” “我们在莱茵亚琛见面,然后一同旅行了一段时间,在马拉喀什时,我们抓到了一只堕落的狻猊。” “狻猊,堕落?”维尔汀问道。 在基金会的档案中,狻猊是狮子匠造物中最美丽也最高傲的种属,他们生活在天空上,用云层搭建起自己的王国,而且从来不吃地上的食物,他们的鬃毛漂亮的就像是燃烧的火焰,艳丽的宛如天边的晚霞。 一只狻猊的寿命最少也不会低于三百年。 “是的,那只狻猊被厄喀德那的乳汁诱惑,从天上坠落大地,失却了自己的兽形,变成人类。” 流亡者呵呵地笑着,“我的柏柏尔人朋友坚持要杀了他,因为她是侍奉司辰·上校的士兵,同时也贯彻上校的理念,在人世间为祂狩猎怪物。厄喀德那则对那只被其诱惑,却侥幸逃脱的狻猊非常感兴趣。” “怪物之母。”维尔汀言简意赅地说道,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又补充道,“也是过去地中海的葡萄种植业的保护神。”、 在地中海周围的神话体系中,厄喀德那被称为怪物之母,荷马称其为提丰诞下了诸多怪物的子嗣,祆教的先知认定她是曾为神又为天使,后堕落自恶魔的魔物,寂静书局则认定厄喀德那曾是犯下天孽者,她曾在某个时代贪婪地吞吃了自己的孩子。 “真是个博学多才的政府老爷。”流亡者有些酸溜溜地说道。 “总之我放走了他,这是他给我的回礼。”流亡者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它除了放光和吸收光之外,还能有什么用,但是它很好看。” 思索一番后,维尔汀决定有限度地说出基金会的对其研究:“你很幸运,没有将它丢弃。” “这是从骄阳尚存时代,历经七次历史重洗的孑遗。” 维尔汀伸出手指,在日吻之石的表面勾勒出一个简陋的圆形:“就像是画家想要在画布上重新作画一样,用新的颜料涂掉了过去的画,但是总有东西遗留下来。” “这就是覆画残迹,一个时代的遗物。” 基金会的“司辰”起身:“我知道罗斯托克大学里藏的东西是什么了。” 263 百无一用是李林 那是她尚未离开基金会时,“老师”们在她头脑中灌输的知识。 ——这一段历史,曾经历过不止一次的重构,司辰们一次又一次地掀起浪潮,从未来冲向过去,将历史一遍又一遍的重洗。 就像是画家不满意自己的画,用另一种颜料,将整个画布涂抹的面目全非。 但即便是如此,仍然有什么东西在画布上被留下来了,每一次历史重洗都有上一个时代的事物残留。 七个世代前,是日吻之石,而四个时代之前,是一副画。 “这幅画出自罗斯托克大学,尔后在德国防剿局撤销编制时,流入基金会。”维尔汀平静说道,“在基金会,这副画的名字是【碧绿如记忆中的雨】。” 日吻之石是灯之准则的覆画残迹,而“碧绿如记忆中的雨”则是蛾之准则的覆画残迹。 “我就知道。”李林在边上冷笑,“说吧,什么时候去开着坦克碾罗斯托克大学生?” “你这句话我当没听见。”流亡者在边上表示自己和李林不熟。 “如果能够买到......算了,能用钱买到的话,它早就不在罗斯托克大学的博物馆里了。”流亡者苦恼地捏着自己鬓发边的羽毛,“先看看海因里希教授的路子能不能走通吧。” “对了,你之前要让我们看什么来着?” 勿忘我的突然造访打断了他们的先前话题,本来维尔汀似乎是想让他们见见某样东西。 维尔汀起身,示意李林和流亡者跟她来。 三人步入密室,狭小仅容一人独处的密室里只有一盏昏黄色的灯,一张椅子,那个手提箱正在地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 维尔汀蹲在地上,伸手按在手提箱表面的暗扣上,短暂的等待后她伸手掀开了箱子。 “跟我来,不要松手。”维尔汀伸手拉住流亡者的手,示意她拉住李林,三人连成一线。 三人依次钻入看似狭小的手提箱中,四周一片黑暗幽邃。 很明显,李林不是个坐看事态发生的老实人,一片寂静黑暗中,李师傅的声音幽幽响起:“我们好像是人体蜈蚣啊。” “什么事人体蜈蚣?” 流亡者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不该提问的。 “大概就是把人的嘴巴和腚眼子缝合起来,连成一串,有一说一,感觉不如我隔壁床位的几个哥们儿有创意,但胜在经典。” 李林寥寥几语将人体蜈蚣描述的活灵活现,前面两人只好保持沉默。 早该知道李林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而且他口中的哥们儿......又是什么不可名状的存在? “我左边床位的祝觉热爱烤腰子,可惜只能吃一次,后来他就在我右边床位的火旺那边搭了个烧烤架......” 好在这段路程已经到了尽头,郁郁葱茏的丛林出现在眼前,天空中明亮的恒定光源将整个箱庭照亮。 箱庭中心除了一幢房子之外,还有大面积的种植园,以及一条贯穿整个箱庭的河流,看上去就像是伊甸园的雏形。 “喂,维尔汀,你终于来见我了,有没有给我带这个时代的唱片啊......” 一个带着英伦贝雷帽和宽大墨镜的女孩,背着一个单肩包匆匆跑过来,Apple先生跟在她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在看到李林等人后,她的脸上肉眼可见地掠过一丝尴尬。 不过玩摇滚的脸皮都厚,这抹尴尬的情绪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这位是星锑Regulus,来自于六十年代的英国。” “嘿,别讲那些不重要的东西。”被叫做星锑的少女不满地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波点围巾,她穿着一件大胆的a字裙,肩包下有一根象征和平的挂坠。 “哼哼。”星锑得意地仰起脖子,“在你们面前的是受人敬仰的海盗船长,全公海最酷的电台骑师,以及天才炼金术师,随便怎么称呼我都行!” “至于苹果某人,在下已经自我介绍过了。”悬浮在她身边的Apple先生对李林等人说道。 话音落下,星锑似是想起什么,墨镜下眼睛睁大直视李林。 “哇哦,你就是Apple先生说过的神经病?” 苹果猝不及防,连忙晃晃悠悠躲到星锑背后,试图掩耳盗铃。 李林面色迅速变得难看,新仇旧恨夹杂在一起,小心眼的李林突然伸手将流亡者推向前面吸引注意力,一个带球过人越过星锑,跳起来一记大力扣杀将苹果抓住。 趁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李林挥手将苹果丢向远方。 “啊——Apple先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星锑发出惨叫。 “不必担心,箱庭世界有其边界,Apple先生能自己飞回来。”维尔汀安慰星锑。 摇滚少女气鼓鼓地看着李林,心想这人不仅神经病,而且极度小心眼。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因为我就是太阳。”李林冷笑着报以回应。 “尼采?”博学的维尔汀说道。 疯子和哲人尼采曾将自己比作太阳,寓意自己的智慧宛如太阳般炽热高远,为常人所不解。 这让想坦白自己在玩烂梗的李师傅明智地闭了嘴。 “重塑之手在追捕我,而基金会在寻找我,如果只是一个目标还好,一旦让星锑和Apple先生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我们的目标会变得更加显眼,你们也不希望重塑之手和清算人联手变成我们的敌人吧?” 流亡者表示理解,只有李林一个人在叽叽歪歪:“那为什么你们不去交换一下?” “什么意思?”维尔汀投来平静目光,“你想让我加入清算人?” “这怎么可能,清算人的要求相当森严......不,或许可行。”流亡者的话锋一转,“你有信仰的司辰么?” “基金会不允许我们信仰任何一位司辰。”维尔汀言简意赅地说道。 他们很快意识到了这个计划的可行度——流亡者与清算人是死敌,所以与重塑之手进行合作,而维尔汀与重塑之手势同水火,是故与清算人联系,能够让她相对安全。 “没有信仰的司辰就好。”流亡者说道,“清算人由于灰烬账簿的缘故,不能真正进入漫宿,也不能参拜司辰的神龛,所有基于司辰的无形之术都无法使用,唯有静默术被允许。” 流亡者一脸惊讶地看向李林:“没想到还有你起作用的一天,真是神奇。” 264 震惊!李林下海惹! 李林闻言脸色顿时垮下来,上去推搡流亡者,把她娇小的身体拉过来推过去:“你哪个部门的,信哪个司辰,干什么工作的,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 在场的女性神秘学家和超凡者中,维尔汀和星锑的身高差不多,而流亡者不知道什么缘故,居然比维尔汀还要矮上半个头,总之看上去就很娇小。 李林这种儿戏般的打闹自然没有被任何人看在眼里。 嘻嘻哈哈中,星锑走到李林身边拉了拉他的衣服。 “你也是炼金术师?” 比起60年代,20年代的摇滚还未蓬勃发展,受众者也寥寥,而公海海盗船长......听起来很美好,但星锑现在没有船。 在六十年代时,她绑架了基金会的联络员,然后对着重塑之手的舰船开嘲讽,让他们往自己脑袋上开炮。 很明显不是所有人都是李林,而星锑也不是秀芹,重塑之手一炮就把她的船给炸沉了。 星锑自然是不指望李林能够理解什么事摇滚,什么是自由和叛逆,但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炼金术也是她的擅长本事。 近代最伟大的物理学家、化学家、科学家、发现万有引力三定律,与莱布尼茨齐名为微积分创造者牛顿爵士,也曾是炼金术的狂热爱好者,有人攻讦牛顿是神学信仰者,说他晚年还是信了上帝。 但事实上在那个年代,不信仰教会的人才是屈指可数的异端,牛顿也不是从科学转向了迷信的炼金术,而是他从一开始就是炼金术的狂热拥戴者,有人将其称为中世纪炼金术的最后余晖,“最后的大贤者”。 星锑的另一个别名是精制的锑晶体,它会发出闪耀的金属光泽,呈现放射状的形体。 牛顿曾经参照着瓦伦丁的《锑之凯旋车》炼制出这种金属,并且在边上评价:这种星没有宝贵到包含贤者之石,但是其中隐藏着一种绝妙的药物。 而将历史更往前推,则是在公元前三千年的古埃及前王朝,那时法老们派遣炼金术师们研磨辉锑矿,将其制作为神秘的粉末,用其作为眼影。 在后世的炼金术典籍中,锑这一符号的组成是一个十字和圆圈,代表着人类的自由精神,向往原始的动物本质。 就像替身使者能够感应到替身使者一样,星锑也从李林身上感受到了炼金术的存在。 而且不止一种。 李林转过头看着这个浑身上下都在宣扬着自由和叛逆的小姑娘。 【星锑Regulus】 【等阶:第二印记】 【性相:心、铸】 【星锑正跳着摇摆舞,一路大笑着奔向她所选定的道路。】 【星锑曾是天才的炼金术师,她曾是宣告反叛的唱片骑师,也曾是在公海上对着圆月咆哮的海盗船长,有人能曾是以上所有吗?千夫长对这种生活方式表示厌恶,而将军则对此报以肯定。】 这小姑娘,或许可以抓去送给狮子匠...... “对,要我把牛顿棺材板压住吗?” 星锑:“?” 此时晃晃悠悠飞回来的Apple先生在听见这一句话后,下意识接了一句:“不对,牛顿好像是火化的。” 星锑:“你怎么也跟着发癫?” “不好意思,习惯了。”Apple说道,“对苹果某人此前的失礼之处,在下表示十足的歉意,希望您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在李林的淫威面前,哪怕是苹果也不得不服软。 只要是智慧生物,在李林面前就只有两条路,要么被毁灭,要么屈服。 一番打闹后星锑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她想寻求李林的帮助,搞一艘船来。 作为向往自由的海上骑士,天天憋在箱庭里面,星锑已经快闷死了,她迫不及待想出去逛逛。 “倒不是不行。” 李林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倒是流亡者和维尔汀对星锑的想法不太支持。 “所以让星锑出现的话,我们还需要为她安排一个身份——” “让她干回老本行就行了。”李林说道,“反正都是在海上当黑户,如果我们在海边要逃命的话,搭她的船也很合适。” “你的智商怎么突然上线了?”流亡者诧异地看向李林。 李师傅挠了挠头,自我怀疑地喃喃:“对哦,最近头一直有点痒,不会是要长脑子了吧。” 抛开这些不谈,李林其实在正常的时候有着超强的工作力,既然现在他没犯病,流亡者就敦促他赶快去给星锑搓个船出来。 “炼金的原则是等价代换。”星锑在边上絮絮叨叨,自己只是随口一提,就又能拥有一艘船,这接二连三的惊喜让她有种被大奖砸中的感觉。 “我们不一样。”李林不屑冷笑,目光在星锑平坦胸口一扫而过。 恍惚间星锑似乎听见一声“啧”。 还没来得及生气,一艘庞大舰船凭空出现,从空中坠入水中,硬生生卡的河道开裂,水花溅起十数米高。 银灰色的舰身坐落在湖中,在箱庭中人造光源下投来巨大阴影,星锑仰头看着艨艟巨舰,张口结舌,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这是什么东西啊!” “055啊。”李林说道,“我还缩小了吨位呢,配备防空、反导、反潜、反舰等诸多功能,这你拿出去不是乱杀?” 百般武艺,此乃导弹驱逐舰! 他奶奶滴,有此驱逐舰,必能让俾斯麦、蛐蛐胡德望风而逃呀。 “太大了!”星锑发出悲鸣,“而且我不会开啊!” 只有维尔汀向李林投来注视,目光中流露几分犹疑和沉思。 这种军舰很明显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的概念......是重塑之手提供的图纸,还是钥匙猎人有着其他渠道? “我的很大,你忍着点。”李林一边嘲笑,一边把庞大的055缩小,最后变成星锑熟悉的航船。 “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把这艘船拿出去。” “不必担心。”维尔汀注视着眼前这片烟波浩渺的水域。 “自浪潮之后,箱庭中就多了这片水域,但你们也看见了。”她指了指看似真实,实则虚幻无法触摸的水,“这些并不是一般的水,更像是时间的载体。” 只要在海边打开箱子,让船只顺着水一同流出即可。 “似乎除了我之外,所有人只要被水触及,都会陷入昏迷之中。”维尔汀转身看着流亡者,“你也不例外吗?” “面对危险,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去面对。”流亡者撒了个谎。 她体内的大地血脉似乎能够抵抗影响,但她不愿意去尝试。 维尔汀没说什么,可当她转过身时,发现李林已经在水里了。 265 土味情话 李林站在水中,没有浮起来也没有沉下去。 “这怎么想都很怪啊。”流亡者在边上评论,“为什么他一点异常也没有?” 没等维尔汀回答,湖面上突然升起浓雾,浓雾似乎被风卷动着,以顺时针的方向流动,滚滚雾流呼啸而至似乎要将李林拖入其中。 “小心!” 李林似是被什么东西抓住般拼命挣扎,双眼暴凸,双臂伸向空中挥舞,在众人震愕和惊恐的目光中逐渐没顶...... “他怎么了?”流亡者转过头,伸手拉住维尔汀的手腕,“这里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一系列突发情况让她们都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林被灰色雾气吞没。 维尔汀平静地弯腰,捡起自己的圆礼帽拍了拍上面的尘土,重新戴在头上。 “别急,这些雾气不会危及别人的生命,最多只是昏迷而已。” “那他......” “可能只是他觉得好玩。” 维尔汀的回答冷静到像是没有感情,流亡者怔怔地看着她的双眼,不得不承认确实说的对。 这像是李林能干出来的事。 就在两人僵持间,浓雾又在无声中散尽。 浓雾起来的快,散去的也快,好像它出场就是个噱头一样。 几秒种后李林悻悻然地从水下抬起头来。 好在没有人注意李林,她们都将目光投向了不知何时出现在湖面上的“异物”。 那是一架纺车。 伴随着水逐渐淹没纺车,它开始了运转。 似是虚幻的水波将纺车浸没,这本该是一种肃穆而神秘的仪态。 “功德无量放生机!”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什么事功德无量放生机?”星锑好奇地问。 好为人师的李师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传道受业解惑的好机会。 “假设你放生一条海嗣的功德为一,那么一个人放生海嗣的功德是有限的,所以为了最大提高放生功德的效率,最好的办法即是去菜市场买海嗣,将它们全部放生,这样消业障攒功德的效率大大提升。” “但是我每天从海里抓海嗣,而你们买完之后又放生到海里,这个流程可以简化一下。” 李林一指纺车:“既然放生是按照海嗣接触水面的次数来计算,那我把海嗣绑在纺车上不就行了?” “将它安装在岸边上,然后按动马达,当螺旋桨上的海嗣离开水面表示我抓到了,而进入水面则表示你放生了。” 李林自豪地哈哈一笑:“只要启动马达,螺旋桨便会高速旋转,根据转速推算,一分钟可达7200转!” “这是否......”星锑有些犹豫,这个过于自由的发明让她有些没法评价。 能让追求自由和叛逆的摇滚少女觉得过于自由,不得不说李林的这个设想有些骇人听闻了。 倒是流亡者和维尔汀若有所思。 她们的思想自由程度某种意义上来说和李林差不多,都是挺不择手段的。 “经文光盘。”维尔汀突然说道,“如果这个设想能够成立,那录制一张拜请的光盘似乎也......” “你看我干什么啊!”星锑难以置信地看着维尔汀,“你不会真的要我去做这种没有美感的唱片吧?!” “这件事情容后再议。”流亡者示意她们看湖中心的纺车。 如同时间载体的水漫过了纺车,而伴随着水淹没纺车,它的转速也越来越快,某种东西是要呼之欲出。 终于在某一刻,纺车停止了运转,雾气和水波向着两边破开去,似是摩西分开大海般,有什么东西从另一头而来...... 一条红角白鳞的小龙扑了过来,砸在李林脸上。 “这是哪儿嘛。”小龙缠在李林的脑袋上,左顾右盼,在看见岸边的一群人后,向着身下的李林投去危险目光。 “你谁啊。”记吃不记打的李林梗着脖子大叫。 小龙默默收紧了尾巴,李林怪叫着再度倒在湖水里:“兄弟们,狗狗我!” 众人议论纷纷,看着李林和这条来路不明的小龙扭打成一团。 “别以为你是我最爱的人我就不敢下手!”李林一边说着恶俗的情话一边试图翻身将小龙压在屁股下,“我这一生所追求的,只不过是在一个有你的好时间,一个有你在的地方!” 红角白鳞的小龙气力减弱,似是浑身打了一个寒战,眼睛里露出难以置信神色。 见到土味情话奏效,李林趁热打铁:“如果可以,我只要一杯清水,一片面包,一枝花。如果再奢侈一些,我希望水是你倒的,面包是你切的,花是你送的。” “我喜欢你,岂止是狼子野心,是贼心不改。” “你知道你和星星有什么区别吗?星星在天上,你在我心里。” 种种虎狼之词从求生欲极强的李师傅口中说出,更令人胆寒的是他脸上还配备各种活灵活现的表情,搭配那些土到掉渣的情话,更是叫人感到无比的惊悚。 “你有打火机吗?没有的话,为什么能点燃我的心?” “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神吗?你的眼神。”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小龙打了个寒颤,翻身缠绕在李林身上将他拖上了岸。 流亡者向被拖上岸的李林投去质询的目光。 李林一脸无辜:“这是我老婆。” 流亡者欲言又止,目光在变成一团趴在李林头顶,懒洋洋的小龙上停留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提出自己的疑惑:“所以你的老婆是一坨......龙?” 虽然早就听说过有些人会选择和漫宿中的异种结合,诞下有着力量的子嗣,但亲眼所见还是第一次。 “这是真爱。”倒是星锑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在她那个年代,各种奇形怪状的神秘学家和超凡者已经泛滥了,而各种保护神秘学家和超凡者的法令也在陆续出台,倘若那个时代没有被浪潮冲垮,在暴雨中被洗掉,本该是一个很好的时代。 “不过你不是在漫宿吗,怎么白日铸炉放你下来了?”李林诧异地开口问道,在年转头过来将要回答时,行云流水地说道,“你知道我每天想你多少次吗?其实也就一次,因为24小时没间断过。” 266 兰尼斯特·李林 话题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个问题上:年为什么会下来,而且学着她的姐妹捏了个人oc。 “有个东西在叫我嘛,我一看,哦原来是你,但我直接下来又太招人显眼,怕你被一群长生者围起来打,所以就捏了个玩偶丢下来咯。” 小龙不再是长长一条,而是变成一只短手短腿的小团子趴在李林头顶。 只是这些话落在其他人耳中,无疑是证明了李林背后真的有长生者,乃至于更高层次力量的注视。 “但是......”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天孽怎么办?” 长生者以上的存在倘若彼此相爱,诞下子嗣,必然会被天孽的法则束缚,他们会对自己的血裔产生强烈的吞噬欲望。 “对于追奉其他准则的人来说,天孽的确是要命的东西。”李林轻描淡写地拍了拍袖子,“但对于直接追奉白日铸炉的我们来说,有不下十种方法能够改变,规避天孽。”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不生孩子。” 李林阴恻恻地说道:“你们不会真的觉得人类幼崽是很有意思的东西吧?学杂费,养育费用、逢年过节给他报补习班,给老师领导送礼物,为了考上一个好大学整天一点钟睡五点钟起,结果考完学校毕业还是在当牛马,在公司一天到晚忙到黑。” “以为退休能有好日子,到头来国家还宣传延迟退休,死了连块墓地都买不起,公墓都是有产权。” “房贷,车贷......你以为养儿是防老的吗?” 李林不屑地冷笑:“既然是长生者,我是很不理解为什么还要生孩子,难道是贪煲仔饭香吗?” 趴在他头上的年团子没有反驳。 在轻松戏谑的外表下,无论是年还是李林其实都对世事抱有一种漠然的冷静态度,困扰绝大多数长生者的问题在他们眼中宛若尘埃。 倘若当真要满足那种儿戏般的过家家情绪,去随便哪个世界捡个婴儿来养到死,或者是手搓一个幼崽养着,不比冒着生命危险生崽子强? 如果说孩子是为了延续自己的存在,接续文化和血缘,那么当他们已经步入长生,甚至永生的境界时,“血裔”这一事物实际上就是累赘。 维尔汀对此事不置可否。 天孽和长生者对她来说是很遥远,尚还不需要考虑的事情,而年的到来无异于为他们的小团体再度增添了一把火。 维尔汀最后还是选择了将这片地方封锁。 目前除了李林和维尔汀以外,其他触碰水波的人都陷入了昏迷,甚至连雾气都没能产生,连纺车都无法推动,足以说明要做到这一切,需要某种“资格”。 这种资格只有他们两个人有。 李林通过雾气和水波,从漫宿中召来了和自己有因缘的人,而如果是维尔汀触碰,会召来谁? 维尔汀平静目光注视纺车,如果是她去触碰,应当会和基金会产生联系,基金会的运算中心就能通过这一联系,顺藤摸瓜寻找到她。 现在还不是时候。 ...... 几小时后他们重新回到雅宁斯博士的别墅里。 星锑和她的苹果还留在手提箱里,等待着箱子打开船入水的一瞬间。 “我们分头行动。”流亡者运筹帷幄。 “学姐掉头就跑,学姐带头冲锋。”李林在边上百般无聊地揪着年团子的肚子玩。 流亡者没对李林的烂梗有什么反应:“维尔汀,你去把星锑放到海里。” 罗斯托克的港口遍布煤油发动机,每日港口的吞吐量大到超乎想象,星锑的船并不是那种显眼的类型,只要跑的够快,就不会受到罗斯托克海港看守的盘查。 “我们去罗斯托克大学拜访海因里希教授。”流亡者对李林说道,“教授的病我们不能一次就治好。” 这很合理。 如果他们一次就治好海因里希教授,名头固然打响了,但是对接下来的行动毫无铺垫, 维尔汀表示自己理解,她起身,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手臂上的辉光管时钟,然后戴上圆顶礼帽,提起手提箱。 “且慢。” 李林制止了她,“你就这么走出去?” 勿忘我这厮可是灯相的通晓者,占卜这种活本质上是将一部分自我投入漫宿中,追奉灯之准则的通晓者在漫宿中的灵躯强大,但也不能一直就这么消耗下去。 李林伸手在墨绿色桌面上一扫而过,将数张秘氛丢向维尔汀,一时间仿佛有虚幻白色烛光在空气中闪过。 本来就很神秘的维尔汀看上去更神秘了。 这只是预防神秘学和无形之术的手段,抛开这些,维尔汀还做了点迷惑正常视觉的伪装。 虽然不至于让她瞬间凭空消失,但当她和人擦肩而过时,却会不由自主地被忽略。 似是察觉到流亡者感兴趣的目光,维尔汀把手里的香水放在桌上:“鳞翅目昆虫和林地植物的提取物。” 流亡者表示自己暂时用不上,但爱占小便宜的李林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搂草打兔子的好机会,迅速将其薅走。 ...... 罗斯托克大学。 创办于1419年,是波罗的海沿岸最古老的大学,也是整个德国第三古老的学府,仅次于海德堡大学和科隆大学。 其间往来学者不计其数,其图书馆建于1569年,包括三个区域图书馆、十个专业图书馆以及大学档案馆、保管室、专利和标准中心,藏书约220万册,亦藏有众多古籍,包括2800卷手抄本和签名、650卷古版书和14份遗产。 就好像茅坑里必然有苍蝇,李林不用脑子也猜得出来,罗斯托克大学这么大的一块地方,一定有不少研究无形之术的学徒和神秘学家。 这个时代的罗斯托克大学边缘,还遗留着过去弗朗茨一世大公下令修建的城墙,石砖表面痕迹斑斑,如同泪痕。 雅宁斯博士曾在此就读,得到了这里的学位。 李林怀里揣着年团子,跟着流亡者一路晃晃悠悠来到大学门口,然后被人拦下。 门口的看门人指了指长长队伍,示意他们排队。 “我们有海因里希教授的请柬。”流亡者出示名片和请柬,看门人看后无动于衷。 “这里每个人都有请柬,所以他们才有排队资格。” “请不要打扰他人的求知。”看门人疏离地说道,眼皮连抬一下都欠奉。 流亡者长长吐出一口气,示意李林跟她来,两人来到队伍最后面等待。 “所以我不喜欢学校。”流亡者闷闷不乐地说道。 李林露出不屑笑意,示意流亡者稍事等待,然后揣着年团子一路走远。 流亡者将信将疑等在原地,只见片刻后,面色难看的勿忘我和一众非人门徒匆匆赶来,将长长队伍驱散。 看门人刚要说什么,便被两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过来的门徒直接压倒在地,拖入草丛一顿痛殴。 一瞬间,罗斯托克大学门口便变得空空如也。 小心眼的李林有仇必报。 267 遇事不掘 勿忘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被薅羊毛的对象,而且还是被同一个人呼来喝去。 最可气的是,为了组织的大局和未来,他还不得不巴结着李林。 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不外如是。 勿忘我来到李林面前,挎着一张批脸,眼神直勾勾地注视着李师傅:“你来这里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我是不会告诉你我们要去给教授治病顺带踩点的。” 李林抬头挺胸声色俱厉。 勿忘我上下打量李林,欲言又止。 对于李林和流亡者要盗取的东西,勿忘我并不感兴趣,它们对于立志重塑正确历史的重塑之手来说不值一提。 而且抛开这些不谈,他们和绝大多数的长生者关系也算不上好,那些司辰所属的具名者们,对于重塑之手的“大功业”更是基本保持这一种看乐子的情绪。 “该走了。”流亡者过来招呼李林,却发现勿忘我跟着他们一起进来了。 年团子伸出纤细小手抓住李林衣领,扒住衣物边缘迅速爬到李林头顶。 李林很快发现勿忘我的意图,转身跳起来打勿忘我脑袋:“你打算干什么?” 勿忘我一动都不敢动,任由李林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 他瞳孔震愕地注视着那个抓着李林头发的团子龙,嘴唇嗫嚅着,鬓角的冷汗一点一点滴下来。 这位重塑之手教团在醒时世界的主管者深呼吸,露出一个牵强的微笑:“我是来......” 那只团子龙眼瞳微微睁开,蓝紫色的瞳孔中像是有炽热的温度引而不发。 生来高贵者的威压正盘桓在勿忘我头顶,一点一点摧折着他的脊梁。 就像所有的铸之长生者一样,他们都带着那种漠视一切的高傲,醒时世界的一切在他们眼中都像是低劣的造物。 勿忘我转动大脑拼命狡辩:“......来当向导的。” 罗斯托克大学内部古建筑林立,不时可见郁郁葱葱的古树,这些树木全部都是在弗朗茨一世在位期间下令种植的,时至如今已经形成了连绵不绝的密林,就算是罗斯托克大学的教授们也时不时会在其中迷路。 “我听见有人在吹牛。”李林左顾右盼,丝毫不给勿忘我面子。 “那么重塑之手的勿忘我老爷,你要用什么来帮我们带路呢?” 意识到勿忘我被李林脑袋上的年团子震慑的流亡者心中窃喜,装出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问道。 勿忘我脸色一会青一会白,他有些狼狈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隐晦地从年团子上扫过:“我追奉灯之准则。” 漫宿的最高处是辉光,而灯这一准则的定义广泛到包罗万象。 举个最浅显的例子,所有的学徒在第一次进入漫宿时,便能用灯的知识寻找到道路。 只是用占卜来导航,多少有点奢侈了。 “不奢侈啊。”年趴在李林脑袋上,用小手给他的头发打结,“你们看见的又不是真正的罗斯托克大学。” 勿忘我一言不发地掏出黄水晶灵摆,令其逆时针旋转。 “福生玄黄天尊?”李林在边上捣乱,“诶我说你这人怎么不逆时针走四步呢,你这是对穷神的不尊重。” 话音未落,昏黄色的光线从勿忘我的水晶灵摆上放射出来,宛若一盏明灯般散发温和光亮,将他们四个环绕进去。 昏黄色光线扫过之处,散发着新绿的树木化作灰烬消散,周边建筑表面迅速被青苔覆盖,而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一轮惨白的月亮悬挂在黑色的夜空中,一根巨大而密布植物的高塔直指天空。 在黑暗林地和黑暗天穹之间,高塔的四面八方,空中漂浮着宛若星辰般的火光,细看那并非火光,而是一只只如同微小人形的活物。 “伊芙利特。”勿忘我简单地说道,“这些是伊斯兰经典中的精灵,它们的地位低于天使,却拥有某种奇特的能力。我想你们都应该看过灯神的故事,那就是一只伊芙利特。” 真正的伊芙利特并不是某个可怜的试验品,它们悠游自在地漂浮在空中,就像是一群燃烧的星星。 “这里才是真正的罗斯托克大学。”流亡者并没有多少感触地说道,“我在底格里斯授业座的时候,曾经也有过差不多的经历。” 他们之前的猜测成真了,罗斯托克大学不仅有研究无形之术的学者,而且有很多,并且造诣颇深。 “罗斯托克大学曾经被毁灭过一次,巴塞尔教会会议命令整个罗斯托克大学迁移,七年后罗斯托克大学重新回到这里,但是原址已经被推平毁去。” 李林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在漫宿里有过的经历:“这不会是秘境吧?” “事实正是如此。”勿忘我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打算讲谜语,看见年的不善目光后立刻有话直说,“罗斯托克大学为了不再受到教会的影响,选择了构建一个半秘境。” “什么事半秘境?”流亡者问道。 勿忘我提着灵摆走在最前面,昏黄色灯光温和绽放,手中灵摆逆时针稳定旋转。 “他们先找到了一个秘境,然后将它完全攻略后,改造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这比起该死的基金会的技术还要来的稚嫩些。” 就像李林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玩烂梗的机会一样,勿忘我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侮辱基金会的机会。 流亡者轻轻颔首,似是思考般捏着自己的下巴,实则已经暗自伸手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 一个被完全掌控的秘境有多凶险,可想而知。 “我好了。” 一片寂静中,突然响起李林突兀声音。 勿忘我脚步一停,缓缓转身,向李林投来难以置信目光,流亡者也大抵类似,两人眼瞳中都写满了疑惑。 “好了......是哪方面的好?”流亡者试探着问道。 “难道你们不觉得这样真的很色吗?”李林摊了摊手,“一个出生不久的秘境,就像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却被一群老头子用恶毒的手段洗脑下药玷污,变成了他们的颜色,最后神志崩坏变成予以欲求的炉鼎。” 李林摆手:“不说了,打个胶先。” 268 你们是不是纯种人类啊(恼) “别打胶,打我!” 李林头顶的年团子一跃而下,张牙舞爪地扑在李林脸上,试图用肚子把李师傅堵到窒息。 被年牌抱脸虫袭击的李师傅怔怔站在原地,年团子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别在这里发癫。”最后只有流亡者硬着头皮示意李林这里不是发挥传统手艺的地方,让他赶紧重回队伍攻略罗斯托克大学副本。 性格恶劣且小肚鸡肠的李林感觉非常不高兴,主要是因为有人打断了他的兴头。 “像这种烧杯就应该先叩搅,叩搅到剩银之后抓住耐纸一边持,一边各种制式强碱,强碱到杯口储水最后重触,杯里就都是银水和金液。” 化穴家、大炼金术师李林对自己的炼金之路做出总结。 “这片秘境在回应我们,我们要快了。”在最前面做导航的勿忘我简单说道,在确定附近没有隐藏的异种后艰难蹒跚向前。 几分钟后勿忘我停下前行的脚步,眼前豁然开朗。 眼前是被幽暗林地环绕的一幢小楼,小楼门口缠绕着巨大的常青藤,数十只伊芙利特漂浮在头顶洒下金色的火光。 “这是哪?” “伯恩斯先生的研究工坊。”勿忘我将那只黄水晶灵摆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他曾经有求于重塑之手。” 流亡者眉头一挑,难怪勿忘我有底气说当向导,原来是在罗斯托克大学有熟人。 “勿忘我,难道这也是在你的计划之中吗?”李林一脸震惊。 勿忘我苦笑一声,他但凡有计划,就不会被李林吃得死死的了。 他暗自下定决心,以后每天出门前一定先占卜一下当天的运势,希望不至于再遭到李林。 “哈哈,没想到吧,这其实是我的逃跑路线哒!”李林在边上绕着他们跑,年团子揪住他头发,两人一起发出reoreoreoreo的恶心声音。 只能说他们能凑成一对不是没有原因的。 大概是他们的声音太过喧嚣,这间研究工坊的主人——人类学研究专家伯恩斯,终于从小楼中出来了。 罗斯托克大学为他们提供了近似林地的研究环境,而对于研究人类起源的学者而言,林地无疑是重要的场所。 伯恩斯穿着一件有些可疑污渍的衣服,外面套着一件灰色风衣,脑袋上棕色的头发稀稀拉拉,像是秋天的荒地。 “吴克!”李林在后面一惊一乍。 伯恩斯看见勿忘我,脸上露出了和勿忘我如出一辙的苦笑:“原来是重塑之手的老爷,可是我的成果......” 勿忘我抬起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脸上苦涩不见踪影,重新挂上高深莫测笑意。 “不,不,不。伯恩斯先生。” 勿忘我抬起手臂,为额头上不知何时流下冷汗的伯恩斯整理了一下衣领,对着那张仓皇的面孔露出微笑:“一个明智的农夫怎么会杀掉他下金蛋的母鸡呢?又或者你想当那条僵硬却还没死的毒蛇?” 伯恩斯讷讷不敢言,只好低下头去。 “放心吧,我们这次来拜访的并不是你,而是海因里希教授。” 却没想到,原本已经低下头不敢说话的伯恩斯,仿佛被人踢了蛋一样迅速抬头:“海因里希......这怎么行!” 伯恩斯像是来了某种力气一般推开勿忘我,神经质地自言自语:“那分明就是假的学术!假的东西!” “勿忘我老爷!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有成果的——” 勿忘我漠然地注视着抓住自己手臂的教授,直到他因为畏惧而不由自主地松开手指。 “伯恩斯先生,你太看重自己,也太看重罗斯托克大学了。”勿忘我淡淡地说道,“我们只是来要【存在证明】。” 伯恩斯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连连点头,跑进自己的工坊里。 “不向我们介绍一下吗,勿忘我老爷?”揶揄的声音从左侧转来,是一直冷眼旁观的流亡者。 勿忘我向右侧投去视线,发现正和年团子互相吸的李林正用眼角余光看自己,而年也歪着脑袋竖起耳朵偷听。 “伯恩斯是一位人类起源研究专家。在我们和基金会的历史中,他都成为了著名的人类起源学者,如果没有意外,他应该在十三年后,于新大陆确定自己的学说基础,就此开创五大创造论中的【猿猴起源】。” “这还要开创?”李林在边上不服气地说道,“我要是达尔文和赫胥黎,必把他眼镜薅掉,必须打他脸。” “的确没有必要开创,因为这根本就是假说。”勿忘我理所当然地颔首,“无论是达尔文还是赫胥黎,他们支持的理论皆非【猿猴起源】,在人类的五大起源中,【猿猴起源】最是异端。” “......?” 李林难得地露出了迷惑的神色。 似是意识到李林和流亡者可能没读过书,勿忘我好心地替他们解释。 “达尔文所支持的是【介壳起源】,他认为已经灭绝的介壳种是人类的起源,核心学说基础是‘我等从甲壳之中诞生,正如黄蜂的孩子从蜘蛛体内钻出’,他认为随着古神们的覆灭,人类也篡取了介壳种的天命。” “是这样啊,我懂了。”流亡者一副我完全懂了的样子连连点头。 “至于赫胥黎,他曾是达尔文的门徒,后来却叛出了【介壳起源】,建立了五大起源论中的【受污起源】。赫胥黎认为我们出世时浑身赤裸,身上沾着林地根部的淤泥......你们将要拜访的海因里希,就是【受污起源】的追随者。” 李林摩挲起下巴,他倒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又没规定过每个世界的人类都要有同一个起源。 “那剩下两个呢?” 勿忘我习惯性地勾起嘴角露出不屑笑意,注意到李林和年后又变得恭恭敬敬。 “正教会一向宣扬人类来源于‘创造主’的光,而在无形之术的学者中,这一理论被称为【辉光起源】,其核心基础认为人类的生命微粒自辉光中降下,所以天然带有追奉更高欲求的欲求。” “而我们信奉的则是否定【辉光起源】的准则。”勿忘我环视四周,“我们认定人类摄食的并非只是父母,还有自己的起源——是故历史的开头嗳味不清,错误的源流又怎么能开出正确的果实?” “【虚界起源论】?”流亡者晃了晃手中的枪,“原来我们的重塑之手老爷们,信奉的居然是这种理论啊......蠕虫派可不是什么好称呼呢。” “我们从来没有自称蠕虫过。”勿忘我的表情变得有些寡淡,“请注意你的言辞,斯奈德小姐。” 恰好此时,伯恩斯将自己的存在证明带了出来,送到了勿忘我手里。 东西到手,勿忘我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 伯恩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身影远去,脊背佝偻,神色萧索。 269 生草之王 存在证明,从外表看上去是一块菱形的石头,表面渗透出介乎于朱红色和棕色之间的色彩。 它被用头发编成的绳结束起,当勿忘我晃动它时,石头的正中心出现一轮变了形状的太阳,而四周仿佛响起了低声的絮语,似乎有人在他们的耳边低声说话。 【低语护符】 【一级奇物】 【性相:蛾、杯】 【特性:欲求道途。持有此护符时,将在罗斯托克大学的“拟似林地”中通行!】 【特性:耳语。持有此物的人将缅于沉浸在耳畔不定时响起的低语中。】 【它知道我的欲望;或者在我的想象中它知道。】 这是一件被铸相的神秘学家制造出来“奇物”,而它应用的范围仅限于罗斯托克大学这一片被人为拟造出来的“林地”中,至于副作用,除了在带上时会不可避免地听见某种耳语外,没有太过严重,只要摘下后就能逐渐恢复正常。 抛开这些不谈,平时还能用来当作饭卡刷钱。 “我知道这些小崽子们要干什么了。”年一点点挪动身躯,爬到李林耳边窃窃私语。 勿忘我和流亡者投来不经意一瞥,随后不约而同转过头去。 偷听长生者讲话,怕是嫌自己命太长。 李师傅挤眉弄眼示意年别隔这水字数,有话快讲。 “你应该知道长生者的三定义吧?” 这个李林还真知道,雷电真说过长生者就是要够长,让自己的存在于某一条历史上延伸。 占据的历史越久远,这位长生者就越古老,越难以杀死,因为他们在历史中锚定的后手可以令他们随时归来。 这就不得不提一下死的宛如大冤种般的黑蛇科西切,他真正死亡的原因不是因为李林和年,而是司辰·白日铸炉投来的炽热一瞥,直接将他所有的生命烧作飞灰。 李林现在至少拥有五百年的存在,堪称半步通晓巅峰大圆满兼长生特性拥有者。 “五大起源论没有错误,它们是这条历史中人类的起源,但唯有真正确立的起源才能作为这条历史的发端。” 这下就算是再唐氏的人,都能听明白了。 这条疑似失落的历史,人类的起源并非像其他五大历史一样明确,而是嗳味不清尚未确定,再加上司辰们也已经回溯过不止一次历史,导致这历史里人类文明的源头模糊不清。 是故勿忘我和阿尔卡纳带领的重塑之手,便欲要溯回历史,确定这一重历史中人类的起源,从源头厘清一切不安定的错误要素。 从这个角度来看,重塑之手投资伯恩斯的目的也很明确了,作为五大创造论中,【猿猴起源】的创造者,倘若从一开始就扭曲了他的思想,将其归入【虚界起源论】的门下,那么五大创造论将不复存在,【虚界起源论】将占据压倒其他部分的份额。 画风一下子就玄幻了起来。 只是这个从历史末端向着开头回溯的行为,让李林有一种莫名的既视感。 李师傅凑到勿忘我边上,一拍他肩膀,然后窜到另一边,活像个小学生。 勿忘我不想搭理他,但还有个年在,所以只能硬着头皮问:“怎么了?亚伯拉罕先生?” “对于重塑之手的大功业,我的评价是......” 勿忘我竖起耳朵,表情凝重。 “就像是你出生的时候脚先出来,那么在那一瞬间,你把你妈戴在头上。” 勿忘我恨不得把自己脑子挖出来用水洗。 李林总是能找到恰到好处的时机,用恰到好处地手段,恰到好处的把原本庄重肃穆的玩意儿变成屎尿屁的下三滥。 好在前方海因里希教授的小楼已经近在眼前,勿忘我如释重负般伸出手臂,示意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海因里希教授已经等在自己的研究工坊门口,比起落魄萧索的伯恩斯,现在的海恩里希教授显得意气风发,一头金发、蓝色的双眼,还有迷人的笑容,一眼就能看出他正处于名利双收的辉煌阶段。 “欢迎,欢迎我的朋友们——请进。” “你好塞尔达。”李林先声夺人。 作为著名的植物学家和林地学者,海因里希教授的研究工坊就像是巨大的植物园,在黄昏般的光源下,一柱螺旋阶梯从植物园的中心升起,横贯四层,无数藤蔓状植物从阶梯的四周延伸开去,从流出、形成、创造、活动四层循环往复。 当他们进入植物园的一瞬间,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欢快的嬉笑声,像是孩子的呓语,也近似老者的欢悦笑声。 勿忘我重新变成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仔细端详他们所处的空中平台。 风中窜来银铃般的笑声。 “制草人。”勿忘我垂下眼睛,“这是海因里希先生所信仰的对象。” “哈哈,我还以为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号——” 海因里希教授发出爽朗的笑声,他身上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气息,让人感觉听着就很欢快。 他提着两个玻璃壶从下一层走上来,边上探过来的碧绿色枝条里倾倒出玫红色的液体,在玻璃壶中逐渐变成瑰丽的紫色,就像是傍晚时分的云霞一样美丽。 一股树莓的气息从玻璃壶中散发出来。 “制草人是谁?”流亡者也是一脸茫然,本来就不学无术的意大利黑帮少女空空如也的脑子里,完全无法想起关于制草人的名号。 倒是有一位名为“制花人”的司辰,其尊名为无法触及之神,永葆所求之神,迷醉梦幻之神、褫夺色彩之神。 “制草人是现存的具名者之一,他的主题是欢笑和喜悦,在林地的诸多具名者之中,制草人最受司辰的喜爱。他曾是园丁,也曾是花匠,而现在他是林地繁盛的黑暗墙垣。” 海因里希笑呵呵地接过话茬:“制草人曾是凡人,而后飞升进入林地,在那里他完成了先祖的大功业,成为再度荣膺林地宠爱的具名者,制草人的力量在林地尤其强大,几乎可以和司辰等同。” 后面半句就是纯纯当屁放,最不管事的司辰也能一巴掌干死所有具名者。 考虑到海因里希教授是制草人的信徒,直接这么说容易引起他的反感,流亡者和勿忘我都只是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制草人受飞蛾的宠爱,制草人被环杉所偏爱,他的力量更侧重于前者,而他的理念与后者不谋而合......抱歉,似乎有些怠慢了。” 海因里希教授滔滔不绝地讲了数分钟后,终于意识到他们的拜访不是来听自己宣传制草人理念的。 “这怎么能叫似乎呢,你可以把这两个字去了。”李林在边上阴阳怪气,作为狮子匠的亲爹他自然有这个底气。 海因里希教授连连赔笑。 “但请恕我直言,海因里希教授......你既然是制草人的信徒,又何必需要我们的治疗呢?”流亡者问道。 得益于刚才海因里希的科普和勿忘我的补充,流亡者也对制草人的性质有所了解。 制草人的权柄包括欢笑、荒诞、喜悦、笑声和基石,但由于其最常用的面相是一团虬结的常春藤,再加之制草人曾自种子中蓬勃生长的“神迹”......要说他对生命这一方面没有研究,那绝对不可能。 毕竟在制草人信徒口中,“草”这一道路乃是荒诞和基石的昭示。 用岁月延寿是正统的方法这自然不假,但是作为林地的具名者,制草人可以采取其他方法,让自己的信徒延长寿命,成为他在人间的代行者。 “制草人当然可以像过去一样,用一枚种子来寻找他的使徒,但我却没有值得他这么做的价值,因为我不足以令他发笑。” 270 谁是生草之王! “制草人当然可以像过去一样,用一枚种子来寻找他的使徒,但我却没有值得他这么做的价值,因为我不足以令他发笑。” 海因里希教授理所当然地说道。 只有听众们觉得莫名其妙的荒诞。 这他妈是什么理由? 不能让自己发笑,所以就不帮自己的信徒? “所以你要我们来主要是为了......”流亡者试探着问道。 “没错,我想让你们帮我启发一下灵感,做出能让制草人开心的东西——”似是觉得自己的要求太过苛刻,海因里希教授连忙转口,“或者你们能逗笑制草人也行。” 流亡者脸色发黑,这算个什么毛病。 岁月再万能,也没法治这种不算病的病。 只有勿忘我在边上冷眼旁观,反正这事情和他全不相干,但是作为旁观者,他隐约觉得李林可能不会给海因里希什么好果子吃。 流亡者欲言又止,打算回绝海因里希这一过分要求,在她即将开口前,看见李林向前一步。 “知道吗,当你妈妈第一次感受到你存在的那一刻。”李林不负众望地开口,“她恶心的吐了。” 在海因里希脸上笑容凝固的瞬间,李林张开手臂,冷哼一声:“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四周空中漂浮的萤火骤然停滞,宛若一片凝固的星河,而风中银铃般的笑声也不见踪影,植物们似乎都在静默以待,唯有李林的声音在空旷的植物园中回荡。 有什么东西在幽邃的黑暗中萌动,似乎很快就会抽芽生长。 【影响:萌动的绿意】 【一阶“草”相影响。】 【轻轻一推,笑声与嫩芽便破土而出。】 【一种一阶影响。一份“草”相影响需要一份蛾相、一份杯相、一份心相影响组成。】 【当其消失,将会转变为躁动!】 【当前影响不存在于醒时世界!】 抛开这份令人生草的影响,制草人起码在这个时候真的投来了目光。 李林轻轻走了两步:“上回书说到世界中心的能源城中央,能源之城的城主冷哼一声,后仰跳投,他的面前众神如林。” “在北方的灯塔圣都,全境玉座上的永乐大帝手持狙击圣枪,俯视世间,他的眼中尸山血海。” “南方的至高雪山,掌舵冰墩战宝的谷家圣人轻蔑一笑,她的雪橇板下枯骨如山。” “哔站总部,万王之王晋元神帝铺开百大神榜,西望天下。他的英雄王蕾丝背负复活币,远征哥谭圣子,战船如海。” “青藏高原上,一个叫丁真的年轻人,一步步走上群山,登临绝巅。” “好!”年趴在李林头顶叫好。 “后面呢?”海因里希教授急切地问道,“我能感受到,生草者的目光正在注视这里!他很高兴,很愉悦——” 李林一声嗤笑:“你拉屎不用纸的吗?” 拉屎带纸和讲故事有什么关系?海因里希教授蒙了,边上听的有些入迷的流亡者也蒙了。 勿忘我倒是没懵,他早就对李林有所防备,不过这故事还真的有点意思...... 空气中鲜嫩的绿意更浓,像是有些迫不及待。 酝酿完成后的李林再度开口。 “主角丁真,开局觉醒了鉴定万物系统,恰好在此时,神秘复苏,诸位无声亡者纷纷从纯白之门与林地走出,要谋求成为长生者和具名者的机缘,再战诸多历史支流。” “昕旦的长生者‘冥皇’孙笑川置闰了三个历史中的自我,完成大功业,晋升具名者,令所有超凡者飞升的道途断裂。与此同时,肖战和唐家三少合二为一,以死去的妻子为祭品组成仪式,登临长生者境界。醒时世界岌岌可危。” “危急时刻,象征着美好和正义的二次元秘密教团,信仰制花人的哔站决定倾全团之力完成功业,供出数位长生者。于是原神和嘉然成为了制花人的长生者,但这么做耗费了哔站太多的资源,令位于漫宿中的哔站摇摇欲坠。” “屋漏偏逢连夜雨,孙笑川趁机发动星光之战,进攻哔站,为了不让其坠落危害醒时世界,哔站的教主陈睿一边用全身之力托举哔站,一边与无数亡者以命相搏,最终将其短暂封印。” “但即便如此,醒时世界依然薪火不灭,大明圣人谷圣建立教团,为众生截取一线生机。” “虽然陈睿陨落归于虚界,却也留下了后手,他集齐二千二百万众生信仰。复活了制花人曾经的具名者——蕾皇。” “即便对叔叔的死十分悲伤,丁真也要坚持走下去,于是他辞别了师尊谷圣,开启了终末的旅途,在途中他遇到了自称大明人的东雪莲,虽然一眼就看穿了东雪莲的真实身份,但丁真却未曾拆穿,终于在一天晚上......” “第二天,丁真发现东雪莲早已离他而去,洞穴的石壁上留下刻痕,称自己是菊花王朝的圣女,两人注定有缘无分。丁振表示痛苦万分,但是巡礼还需要继续。” “在东雪莲离开后,丁真再度开始巡礼,这天他在一个小城中遇到了一个名叫蔡虚鲲的少年,整日与鸡为伴,城中人只把他当做傻子。只有丁真看出了蔡虚鲲内心的纯真,意识到他是某位长生者选定的使徒,他们逐渐交好,两人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好景不长,孙笑川得知了丁真在此的秘密,派遣大量无声亡者和数位长生者围剿,就在丁真即将归于虚界之时,远方突然传来了鸡鸣声,随后一轮四分五裂的骄阳出现在地平线上。” “这又是怎么了?原来竟是蔡虚鲲为了救下满城百姓的性命,竟不惜强谷力量,重新拾起身为骄阳长生者的境界,一举毁灭了所有的无声亡者和长生者,但自己也四分五裂。丁真抱着蔡虚鲲的身躯嚎啕痛哭,发誓一定要完成巡礼,将其自虚界带回。” “孙笑川的力量逐渐强盛,他背叛昕旦,投向司辰中的戴冠之孳,许多人身上开始长满红毛,遍布不详。而就在丁真抵达世界中心·能源之城的那一刻,他才得知孙笑川已经集结了数位司辰的力量,准备拿下的漫宿聚点——能源之城!” “即便能源之城已经岌岌可危,但仍然有正义不愿意屈服于黑暗势力,与其殊死搏斗,这便是沈阳城。” “他们在双角斧的具名者虎哥的带领下,在斗争中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取得了极大的胜利,为能源之城城主科比争得了宝贵的时间,后世防剿局的典籍上始终记载着这一句话。” “——沈阳修士,何惧一战。” “能源之城已进入危局,漫宿的中心已经在摇摇欲坠,下一个凌晨四点到来前,聚点便会被戴冠之孳吞没。” “就在这时,光出现了。能源之城城主,一位伟大的机车族战士,曾经请丁真吃过好吃炸鸡的友人科比,他深知能源之城注定无法逃过此劫。所有民众撤退,只有他留下来断后,阻隔戴冠之孳的入侵。” “当丁真看见科比时,这位伟大的具名者已经身受重伤,他们正要离开,却被一位虚源神的长生者开着飞机袭击。” “危急时刻,科比推开了丁真,对飞机使用了他的无形之术——后仰跳投,而他自己也随之坠入虚界。” “丁真大声喊叫着科比的名字,可这位伟大的具名者已经无法再用他的三分灌篮来回应信徒的期待了。” “这一路上,丁真意识到了自己有多渺小,他见过诸多长生者,具名者被孙笑川吞没,吴签、党妹、回形针......一个个名字坠入虚界不复闪亮。当他来到哥谭市时,受到了市长赫然的殷切接待。” “但此时,心灰意冷的丁真已经不再想进行巡礼,他只想找个地方,从此浑浑噩噩度过余生。可却在这里,他遇见了自己的爱人东雪莲,更由此得知一个巨大的秘密——” “已经死去的人,能够借助市长赫然的孩子用第二拂晓的仪式归来,赫然最终同意了丁真的要求,完成了复活虚鲲的仪式。” “可惜好景不长,孙笑川驾驭着戴冠之孳的力量再度袭来,哥谭不比能源之城,还未迎敌,便四散奔逃。” “丁真想要跟着大部队逃亡,可他的脑海中却想起了科比的笑容,想起了陈睿的呼喝,想起了谷圣的教诲,想起了东雪莲,想起了虚鲲,想起了凌晨四点钟的能源之城,这一次他也要像那些人一样。” “纯真的少年横刀向天,面对着尸山血海,朗声道:” “——前方哥谭,神明禁行!” 考试周更新说明 其实之前已经说过这事情了,不过还是发个单章正式些。 就是考试周,我作业和复习各种死线怼在一起惹,虽然很想再恰一个月全勤,但实在是不可能,所以接下来直到十五号,更新都会变得断断续续,甚至有可能偶尔断更,两更什么的事不要想了,偶尔掉落一更还得看我有没有时间。 等我十五号回家后,会重新恢复成每天两更的状态,考试周这事情属于不可抗力,我想大家应该都会理解的捏。 就这样(悲)。 271 他妈的,很美啊 这个段子非常的恶趣味,而且政治不正确。 而且它本该得到很多很多的间贴好评,但是因为该死的和谐政策卡了三天,以至于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 李林满怀怨气地嘀嘀咕咕抱怨。 但有个说法是,一个段子越政治不正确,就越有种令人打破禁忌的冲动,而踏过红线后的背德感更是令人愉快到扯旗。 海因里希教授眉头皱得很紧,他对李林的故事不甚理解,特别是其中的人名,但对于这个故事发展的脉络还是相当在意—— 短短一千多字,融合了昕旦的岁月买卖、虚源神戴冠之孳对漫宿的觊觎,双角斧和丝毧对戴冠之孳长久的抗争,以及最重要的巡礼和“第二拂晓”仪式。 骄阳四子中的司辰·昕旦执掌漫宿中死亡的道路和门户,即纯白之门。在纯白之门外的霜雪之道上,全部都是因死去而徘徊其间的无声亡者。 清算人们正是和司辰中的昕旦签订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契约,从而能够使用灰烬账簿和静默术,在醒时世界进行岁月的买卖。 在明帝国的传统信仰中,昕旦常被称为“阎罗天子”,执掌着关于寿命裁定的权柄,而这一权柄同样有一个极其本土化的名字——“生死簿”。 至于戴冠之孳,这位虚源司辰要显得极度的险恶,祂的欲求在于感染和嬗变,在醒时世界和漫宿的诸多季节中,总有那么一段时间容易引发大规模的疾病和瘟疫,这一季节的力量源头即来源于戴冠之孳。 祂意图进入漫宿,甚至一度突破林地,令四千又八百群星陷入无光的夜幕中,直到在纯白之门受到双角斧和丝毧的抵挡,终究不得寸进。时至如今,戴冠之孳依然窥视着漫宿,而双角斧和丝毧依旧在提防着戴冠之孳的野心。 而所谓的“巡礼”,则是据说由守夜人·瞳中扉发起的某个真假难辨的“仪式”,传说在一切历史的末端,他将会召开总数为七人的巡礼,其中为首的乃是名为浪游旅人的司辰。 不计其数的灵魂将会为祂们开辟先路,而巡礼的七人将会吞噬骄阳四子——最终在锤炼场中四分五裂的至尊司辰·骄阳将会从血中重新升起,再度无远弗届地照亮每一个角落,这就是曾被绳结姐妹会和无敌太阳神教所预言的“第二拂晓”。 种种或真或假的历史发展、神话传说、以及暧昧不清的预言......组合成这个荒诞不经的故事。 虽然还不能理解这个故事,但光是听就能感觉到其中的荒诞和生草气息。 海因里希教授突然心中产生一抹不安的情绪:制草人不会因为眼前这个人,从而抛弃自己这个信徒吧? “别担心,海因里希教授。” 勿忘我伸手入怀掏出一只银灰色的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后啪地一声合上盖子,随后嘴角勾起,伸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制草人并不是特别强大和显耀的具名者——至少我们在说起斑纹王的具名者,第一时间想起的总是名为异结翼的双色飞蛾;想起丝毧,总能想起那位老成仔猫。” 异结翼是斑纹王,也就是林中飞蛾的第一具名者,其外貌和飞蛾极其相似,就像是一只有着两种颜色的巨大蛾子。 老成仔猫更是重量级,它曾在丝毧的苏醒中起到重要作用,考虑到彼时的历史已经被诸多司辰弄得像一团错乱的毛线,当时它具体做了什么,已经不再清楚,但可知的是,丝毧的具名者中,老成仔猫永远排在第一。 至于像坩埚王这种在漫宿中声名赫赫的显耀存在,那就更不用说了。 制草人的名声很明显没有响亮到能够像上述者那样。 似乎是为了表示自己的态度,几乎是在勿忘我放完嘴炮的下一瞬间,某种新鲜的味道便出现在了植物园中,浓郁到几乎要滴落下来的绿意充斥在四周的空间里,伸手一捻甚至能爆浆。 浓重的黑暗宛如表皮般颤抖着褪去,露出草绿色,而一阵接连不断的响亮鼓点宛如心跳般响起,一串欢乐的笑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思绪中。 那一瞬间,李林的眼前出现了一团虬结缠绕的“植物”,它没有边际,且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细小的变化,每一次变化都会响起欢快的笑声。 在新绿和深绿交错的痕迹里,一张张夸张的笑脸浮现又隐没,好似攀缘在果树上的刺毛虫般蠕动着,抽搐着,颤抖着。 那就是制草人的正体,拥有“园丁”、“花匠”、“生草者”等诸多别名的常春藤,它的根须介乎于漫宿的内与外,深入到梦境的基石之中,以荒诞和虚伪作为自己的资粮。 【影响:蓬勃的绿意】 【三阶“草”相影响。】 【只有最独特的生草之处才会迸发这样的力量。】 【一种三阶影响。一份“草”相影响需要一份蛾相、一份杯相、一份心相影响组成。】 【力量与危险互相穿插,结为一体!】 【当前影响不存在于醒时世界!】 所以还是这个段子太给力,以至于制草人高兴地下了凡过来瞅李师傅一眼。 边上的海因里希教授一眼就看出了李林正在直视制草人,他一边敢怒不敢言地嫉妒李师傅的好运气,一边又不得不惊叹于李林的特殊——他居然能够直视制草人而不陷入疯狂? 无论是否是真正的信徒,具名者和司辰都是不可被直视的,因为祂们或他们实际上就是真理和准则的实体,作为追奉这些力量准则的信徒们,只会在直视祂们的一瞬间就自我解体成纯粹的力量本质,上供给司辰和具名者。 这就是为什么会有仪式这种东西存在,它的本质不仅仅是为了请下司辰的神力,而是起到过滤的作用,令信徒不至于在司辰的注视中毁灭。 “希望他不要提什么不正常的要求。”海因里希教授默默地想着。 制草人在开怀的状态下,经常会对表现优良的学徒进行赞许和赠礼,而李林无疑是满足了这个条件。 在众目睽睽之下,李林瞪大了眼睛,似是被眼前盛景所迷惑,手臂慢慢抬起,随后在众人震愕的注视下缓缓放入自己裤裆中...... 这个动作,在座的各位都毫不陌生。 勿忘我倒吸一口新鲜的二氧化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连咳嗽。 272 悲报,我没抽到二测资格 有人或许会质疑李林的性癖,他们对这种喜欢巨大异形,反正怎么都不和人搭边的性癖称为怪癖。 毕竟都还是在醒时世界厮混的,他们的三观还没有到那么超前的程度。 “天啊,这也太怪了。”流亡者下意识感叹。 “怪?哪怪了?!”海因里希教授不满地反驳,他虽然对李林的行为也不是很理解,但是作为制草人的信徒,流亡者的感叹无疑是在置疑制草人的“美”。 “制草人就是美,就是好!” “重塑在上......你们居然能在这种事情上起争执?!”勿忘我没想到这群不省心的人还能因为这种破事吵起来。 就在现场逐渐变得荒诞起来时,趴在李林头上的年团子一拳砸在李师傅眼眶里,然后垂在李林头顶的尾巴瞬间变长且炽热,扫过四周的空间。 暗红和明黄二种色彩在黑暗中一掠而过,虚空中生出炽热的火焰,向着远处延烧而去,将浓重的生草气息烧尽。 强大的三阶影响消弭成更低一层的蛾相、心相和杯相影响,随后在年的意志下被当做烈火燃烧的薪柴。 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清醒了过来。 “......连大地之血都不能保持自我意识?”勿忘我的眼睛微微亮起,他伸手推了推自己的镜片。 倘若当真如此,那么制草人的尊名中“林地之基”的称谓可能并非虚假。 大地之血是转轮和燧石的血裔,而飞蛾王从转轮中钻出将其吃空,其血促成了丝毧的诞生,其位格又被轰雷之皮所继承。 能够影响到大地血裔,制草人的力量远比勿忘我所想象的更惊人。 “当然没那么严重。”流亡者伸手按了按鬓角的羽毛装饰,“只不过是......些许幻象而已。” 充其量就是吃了些菌子的程度,让她有些兴奋和敏感过度的级别。 海因里希突然发问:“那这位亚伯拉罕先生是什么情况。” 众人面面相觑。 李林的病重程度不是制草人能够企及的。 另一边,李林把手抽了出来,在他的掌心有一颗碧绿色的种子。 细看之下,这颗种子表面还有新绿色和鹅黄色组成的繁复花纹,每一次注视它都呈现着不同的色彩。 【种子:常春藤的认可】 【性相:杯、心、蛾】 【一颗有着独特花纹的种子,此刻它仍在沉睡。林地的基石亦复如是。】 明明是制草人给出的赠礼,但它的性相却是属于司辰·环杉的准则,则实际上制草人已经向李林透露了自己的其中一个秘密,在诸多林地司辰之中,他所真正追随的是名为环杉的古老司辰。 注视着这颗看上去非常特别的种子,李林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制草人给了这个种子......种子......” “他送了你一条祖传的染色体诶。”年在李林耳边窃窃私语。 话语传入李师傅独有的病变大脑中,李林眼睛瞬间放大:“真的吗?那是好事啊!” 兴奋的李师傅拉着周围几个人说道:“今天我种下一颗种子,明天就能长出一群藤蔓魔物娘小妹妹......” 话未说完,李林的眼神已经逐渐迷离,眼前似乎浮现一群翠绿头发的小女孩,娇声叫着爸爸环绕他的场面。 “不要抢,热狗都有。”李林嘴角露出欢快笑容。 “哦抱歉,贱内又开始犯病了。” 年团子说道,然后一记尾巴甩在李林脑门上,将即将进入幻景中的李师傅再度打醒。 “我刚才似乎听见什么侮辱性的词汇。”李林若有所思。 “你听错了。”年说道,“神经病听错话,很正常吧?” “有道理。”李林点头。 李林抬手把头顶的年放在地上,然后飞起一脚。 “喔噢。” 年凌空飞起,将要消失不见时甩出尾巴缠住李林脖子,两人从植物园中间的二楼楼梯上掉出去,一路滚进树林子里。 “总之我们已经帮您处理了问题。”流亡者眼皮一跳,将目光从正在树丛中打闹的两人身上移开,“那么报酬呢?” 海因里希教授刚想说些什么,眼前似乎闪过一片闪耀的绿光,他的身体情不自禁地向后仰去,却又在极短暂的沉默后重新恢复了正常。 “我原本给你们准备的报酬并不是那副画——”海因里希教授说道,“不过如果你们想要,也不是不可以。” 这对话多少有些出乎意料,原本流亡者还打算来罗斯托克大学踩点。 就好像你和寝室里的一群傻哥们用郭楠相互开玩笑,然后突然有同学给你发信息说有几个女生管你叫恶臭郭楠一样。 你甚至都不知道她们名字。 但端上来的迎宾酒没有不喝的道理,流亡者微微点头:“开个价。” 她已经做好用岁月支付的打算了。 海因里希教授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局促,他搓着手,脑门上有点微微冒汗:“刚才生草者提示了我......说你是血裔。” 流亡者没有否认。 “血裔在林地的地位总是特殊的。”海因里希结结巴巴说道,“所以只要你胜了,就一定会被林地的司辰们看中——” “你想要我拉你一把?”流亡者说道。 海因里希叹了一口气,既然话已经说开了,他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 “对,我想要你在这场战争中取胜后,成为林地的长生者——你在搜集上个历史时代里留下来的珍贵物品,也是为了走通这个门路吧?所以我希望你在成为长生者之后,支持我。” “可以。”流亡者点头,“不过我不会为你对抗长生者级别的强者,那需要另外付账。” “我知道。”海因里希脸上露出喜色,他迅速地回到自己在植物园的居所里,从中取出一件用重重丝绸包裹的方框形物体。 “这就是你想要的珍品——虽然它的确珍贵,几乎和罗斯托克大学的历史等同,但是仅仅是意义不凡而已。” 海因里希絮絮叨叨地说道,“第一次大战,罗斯托克大学就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图书和藏品......或许它在你的手里还能更好些。” “战争不会就这样结束的。”流亡者突然说道。 她有种预感,第一次世界大战并非终结,三位刃司辰的对抗和抗争正在愈发如火如荼,上一次战争,实际上只是下一次大战的导火索,而在二十年的和平中,不安的基底已经潜藏下去。 无论是奥地利,还是被黑森林环绕的德意志,亦或是得胜后继续与自己藩国纠缠不清的明帝国......战火终究会再度升起。 流亡者并没有就这件事情询问过勿忘我或是维尔汀,也无需询问。 “或许吧。”海因里希摇了摇头,“不过那与我无关了。” 交了一笔手续费后,流亡者将这幅珍品放进了自己的手提箱中,然后带着大呼小叫的李林和年离开了罗斯托克的秘境。 在他们重新看见天光时,跟在他们身后的勿忘我脸色突然阴沉下来。 罗斯托克大学阻遏了内外的通讯。 当他离开罗斯托克大学后,才接受到了非人门徒传来的讯息: 就在不久前,他们在罗斯托克港口,目击了基金会的代行者“司辰”。 不仅如此,非人门徒们还看见了维尔汀在港口的隐蔽角落,打开自己的手提箱,从里面倾倒出了一艘形制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船。 “船?船?!”勿忘我的表情有些失控,他伸手按着自己的眼睛,发出抽气般的冷笑声,“那个海盗船长?” “斯奈德小姐。” 勿忘我站在罗斯托克大学的门口,愈来愈多的非人门徒从街边巷口的阴影中走出,簇拥在他的身边,逐渐有宛如龙蛇的巨大阴影从他背后升起。 重塑之手的尘世主教平静地注视着流亡者:“能够请你帮我们一个忙么?” 273 本手 “说说看。” 流亡者没有拒绝,这个时候贸然的拒绝只会让勿忘我代表的重塑之手对她产生疑心。 “抓住那个来自基金会的代行者。”勿忘我的眼底阴沉宛如深海,“这是我们一开始在维也纳就订立的契约。” “今时不同往日了,勿忘我先生。”流亡者耸了耸肩,指尖变魔术般出现一把镶嵌着象牙的手枪,枪口旋转着,“这里是罗斯托克......你们在这里打作一团,我现在就得收拾东西跑路。” 勿忘我背后的非人门徒们一阵骚动,它们虽然已经不再能说出人言,却依然能理解人的话。 这一无礼的回答并未让勿忘我发怒,恰恰相反,倘若流亡者过于热情迎接上来,他才需要警惕。 “覆画遗迹数量有限,而我们能为你提供其中两件的线索。” 流亡者了然地挑了挑眉头,手中转动的枪啪地一声停下,重新插回衣兜里。 果然,作为和基金会一同逆行时代而来的重塑之手,他们也知道覆画遗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走吧。”流亡者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下去了,转身的同时对李林疯狂做眼色,希望他能懂自己的意思拖住勿忘我。 “你眼睛进沙子了?”李林诧异地问道。 流亡者叹了口气,李林在让人失望这方面就从来没让人失望过,指望他能懂眼色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李林祸害完流亡者后,转头看向勿忘我震声:“为什么不带我?虽然我犯病的时候很犯病,但我不犯病的时候也不犯病啊。”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流亡者大声吐槽,“但你现在这种讲话方式就是在犯病吧?” 勿忘我嘴唇紧抿,其实他也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不过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他还是憋了回去。 只是这幅样子还是被李林注意到了。 看着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勿忘我,李林凑过去试探着问道:“都什么年代,还在抽传统香烟?” “你有病吧。”勿忘我终于爆发,囿于李林怀里的年团子他不敢动手,但是动嘴皮子还是有胆量的。 李林惊疑不定地左顾右盼:“你也是永城疗养院里出来的?” 勿忘我忍无可忍地转头就走,跟李林站在一起他觉得自己是在浪费阳寿。 流亡者在边上满脸复杂地旁观,她最初的目的就是让李林拖住勿忘我,给维尔汀以撤退的时间。 虽然眼神的交流没有起到作用,但是李林依然歪打正着地完成了任务......这就好像你接任的工作项目里有一段乱七八糟的屎代码,但他就是莫名其妙地能够让整个项目运行。 打个比方,就像是一只鸽子不是靠着翅膀起飞,而是不停转动脖子原地起飞一样。 “我去码头,你去接应维尔汀。”流亡者嘴唇翕动,“记得身份。” “这个简单。”年在李林怀里说道,“我变成他的样子在边上划水就好了。” 李林走进巷口里,发动许久未使用的【斑驳拟态】,身形略微矮小几分,头发变得油腻起来,一袭黑袍裹住他的身躯。 他变成了一个脸色蜡黄,眉头紧皱的中年男人,手中握着一根魔杖。 “幻影移形。” 中年男人的身体瞬间扭曲,消失在巷口里。 随后年变成的李林从巷口里再度走出,和流亡者一同向港口走去。 ...... “星光!” 罗斯托克港口外数公里的海域上,骤然有激越的鼓点声响起,一艘白色的船在浪峰中行进,间或有瑰丽的光束从船的甲板上升起,轰击在身后的追兵们身上。 “哇哦哇哦哇哦哇哦——” 戴着贝雷帽和渐变色墨镜的摇滚女孩在1920年代的公海上放声大笑,用无形之术塑造的仆役转动着船舵,在欢快的摇滚乐鼓点中将船转了一个大弯,掀起巨大的白色浪潮。 星锑的手指从dj台上的黑胶碟片上拂过,巨大的音浪声伴随着身边苹果射出的光线一同,将身后非人门徒们驾驶的狰狞船只击沉。 “这和之前的船完全不一样啊,真的是太摇滚了!” 苹果摇摇晃晃地飞到她的身边:“Apple某人无比地表示赞同。”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和重塑之手的非人门徒们交手,在1960年代的英国公海上,他们曾经遭受过非人门徒操纵的狰狞军舰炮击,导致星锑的座驾被毁。 虽然星锑对基金会也称不上有什么好感,不过对于重塑之手这群货色,那可真就是新仇旧恨一起算算了。 更不要说他们现在是在帮维尔汀吸引火力,顺带能够名正言顺地张扬自己。 星锑命令无形仆役再度将船舵转动,随后她的声音通过船载电台,浩浩荡荡地广播了出去。 商店橱窗里用作样品的收音机,家庭餐桌前的无线电,乃至于广播电台......都传出了星锑快乐的声音。 “喂喂?听得见吗?各位,我是你们的朋友【Regulus】!准备好了吗?” 她用力地随着鼓点甩动手臂,手指在空中划过一个律动的音符。 “下面将为你们带来的,是来自未来时代的告白!” 苹果跳动着,将舞台般的迷幻光线打在星锑的身上。 罗斯托克深水港的灯塔喇叭上,传出振奋人心的激烈鼓点声,随后是深情的歌声和悠扬的吉他声。 “Hey Jude,don't make it bad。” “Take a sad song and make it better。” “Remember to let her into your heart。” “Then you can start to make it better。” 来自1960年代的披头士乐队的名曲《Hey Jude》,提前了四十年出现在罗斯托克外的海面上,顺着无线电的网络,传遍了千家万户。 罗斯托克的居民们并没有发怒或是生气,他们只是默默地坐在桌边,听着这和时代格格不入,却又深入人心的歌。 ...... 维尔汀伸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似是拈起了什么东西一般,将手指凑到自己的面前,随后轻轻一吹。 银白色的烛火在她的身边升腾跳动,维尔汀伸手按住自己的圆顶礼帽,提着手提箱匆匆穿过长街,在树荫和巷口的阴影中,非人门徒们的双眼漠然地注视着来往的行人们,却对被秘氛环绕的维尔汀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待到穿过人群熙攘的长街后,维尔汀才默默地松开手,沉默不语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基金会的任务,你不可忘记。”眼前的人对维尔汀说道。 维尔汀依旧沉默地站在原地。 “难道你忘记了自己的职责?”问题愈发激烈和急切,男人声色俱厉。 维尔汀一言不发。 “你会付出代价。” 人影随着烛光一同散去,眼前是一堵苔痕斑驳的砖墙。 秘氛所诱发的幻象愈发严重了。 274 俗手 【当前时节:幻象频出的时节。】 【何等的奇观。】 这不是徒有其名的提示表,而是在切真地告诉所有人,在醒时世界的背面,有高于现实季节的季节,这些季节通常因司辰的激情和意志余波而形成,位格越高的存在对这种季节的变化查知敏锐,抵御的能力也更强。 但并不意味着他们能够完全豁免这一代价——就连长生者也需要趋吉避凶,过量的幻象甚至能令灯之长生者,也就是光明者们自我融解。 就像戴冠之孳导致了疾病季节的到来,扶摇蜘蛛致使野心勃发的时节产生,残阳主导了残季的出现......幻象频发的季节产生的主要原因,实际上是漫宿中辉光的力量增强,在守夜人·瞳中扉的意志下倾泻向醒时世界。 任何的光源,甚至是反射光源的光滑事物,都会成为引发幻象的楔子。 注意,此处的光源和光滑事物,并非是含有神秘要素的东西,仅仅是醒时世界的一般造物而已。 秘氛是一种介于神秘世界和醒时世界之间的“氛围”,它玄而又玄,能够让人下意识忽略一些本该注意的东西,却又容易吸引一些其他存在的目光,伴随着接连不断的使用和消耗,神秘的影响开始在维尔汀身边挥之不去。 重塑之手的非人门徒们无情地注视着每个行人,单纯的“被动忽略”已经不足以瞒过它们的目光,只有主动激发才能从它们的监视中消失。 接二连三的幻象开始产生,甚至前者还未来得及消失,后者便随之出现。 维尔汀表情平静地站在人迹罕至的树影里,注视着眼前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影子出现和消亡,看着他们的面孔从喜悦变成扭曲的怨毒,听着他们的话从高兴变作怨憎的咒诅。 “司辰。” “司辰......” “司辰!” 就好像这些曾经令她刻骨铭心下定决心去寻找浪潮真相的人,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她站在原地直到所有幻象消失殆尽。 远处的阴影中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那是重塑之手的非人门徒们,它们有的曾是人类,有的则是在漫宿中存在的生灵,有的则是生活在荒野和认知范围外的异种们。 直到在浪潮到来时,它们被扭曲的社会法度攫取了心智,或是在暴雨落下前被迫投诸于重塑之手的帷幕,又或者是被仪式和无形之术所束缚,被迫或是自愿地戴上了重塑之手的面具。 起初这些面具只是一种标志身份的象征,能够让他们在暴雨落下前的世界里保持自我,但随着它们逐渐认同重塑之手的观念时,它们原本的外表会不复存在,从而转变成了另一种事物。 原本的生命到此为止,信仰重塑的非人门徒就此新生。 这种认同导致了转变的发生,在基金会的导师们口中,这被称为“模因”。 倘若在基金会的驻地里,有不少于十种收容物能够抵御这种季节产生的影响,平时她与基金会保持联系的时候,也能申请其中一件用来祛除这些不利影响。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上面用于探测浪潮现象的辉光管时钟还没有转动的迹象。 现在维尔汀陷入了一个两难的抉择中,秘氛的使用已经到了上线,而伴随着时间的推移,非人门徒们已经查觉到了有某种挥之不去的离奇感在空气中氤氲。 维尔汀站在原地等待着时机,她的手指已经伸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即将熄灭倒数第二根蜡烛。 远方的非人门徒在阴影中簌簌地向这里移动而来。 直到路上的行人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反常态地迅速向着远处离开,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他们身后驱赶着他们一样。 这一动作让所有的门徒们停止了下来,维尔汀的手指按在自己肩膀上,一但事态有变,就即刻激发秘氛离去。 天空中落下了蒙蒙细雨,一道披着黑袍的中年男人身影突兀出现在长街上,他有一头油腻的头发,顶着一张眉头紧锁的司马脸。 维尔汀没有丝毫犹豫地伸手按灭了身上的烛光,一瞬间浓郁的神秘气息再度炽盛,这一次甚至空气中还响起了有翼生物的振翅声,以及视野之中微微泛白的反光。 她转身就走。 幻象很快就会再度出现,好在她身上还带着手提箱,只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一只手掌按在维尔汀的肩膀上。 幽暗潮湿小巷内,有着一张司马脸的中年油腻男人,不知何时站在维尔汀的背后。 “波特......哦不抱歉记错词了我们重来一下。” 李林牌的斯内普摆着一张臭脸,缓缓开口:“维尔汀小姐——” 被层出不穷幻象弄得头脑发昏的维尔汀本能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不过她已经很难分辨出有什么不同了。 地面,围墙,天空,一切事物都在融解,溶解在无穷无尽的光里—— 阴影在迅速缩小,消失,万事万物的影子都在萎缩干瘪下去,最后明亮的光吞没了一切,只有一片形而上的白。 就像是那道凌驾于漫宿之上的光堂堂洒落。 但维尔汀知道这不可能,辉光怎么可能会莅临此处? 那是幻觉——比先前都要强大的幻觉! 维尔汀感受不到自己的身躯,尽管她已经尽全力抽出自己的枪,对着或许是前方的方向拼命开火,但在李林的眼中,维尔汀正抽搐着嘴角,木然地站在原地。 没有枪,也没有枪口喷出的火光。 这一刻,她的意识完全被容纳一切颜色的光所笼罩。 “魂魄出窍。”李林的双眼和维尔汀对视,一瞬间两人的瞳孔都变成了一片死白色,但维尔汀的白翳在迅速消退殆尽。 李林的额头如遭重击般向后仰去,现在轮到他享受这种被辉光包围的感觉了。 “嘶嘶嘶嘶嘶嘶。” 巷口处非人门徒们探出头来,它们迅速地找到了李林和维尔汀,完成任务的门徒们显得非常高兴。 李林不知道它们在高兴什么,所以转过头疑惑地和它们对视。 一瞬间所有的非人门徒们都惊惧地跳了起来,然后在辉光形成的幻象中变成一缕又一缕的青烟,原地升天。 它们由追奉、欲求和扭曲意志构成的身躯抵御不了这种疯癫的力量。 重塑之手派出的非人门徒们就这样简单地全灭,如果用围棋来比喻,勿忘我这下就是经典的俗手。 但问题来了,由入迷诱发的幻象因人而异,维尔汀的幻象只能把她自己整得半死不活,李林的幻象余波却能把所有非人门徒送去见守夜人。 那么此刻困扰李林的幻象究竟有多强大? 275 神之一手 李林享受这种感觉。 平时的他总是介于偶尔清醒和基本疯癫的状态里,而现在他能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疯”了,却没有余力去拔出来。 这就对了,好比一脚踩在茅坑里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现在全身都淹在里面,岂不是犹如一条快乐的小金鱼了? “是亚伯拉罕先生?”恢复正常的维尔汀问道。 能有这种奇怪能力的除了李林还有谁?如果是重塑之手的人,他们应该第一时间制服自己。 李林看都不看她,转身就走。 维尔汀没上去拦住他,确切地说是她不敢——李林现在的状态很是奇怪。 就比如说他现在应该是走直线,可是却一头怼在了墙上,墙壁没能阻遏李林的步伐,他不紧不慢地穿过这幢二层的小楼,所过之处尽数变成一团熔融的物质......他的体温有这么高? 维尔汀急促地喘了两口气,她似是意识到什么,抬起手看向自己的手腕。 辉光管时钟不知何时已经一片模糊,里面的数字跳跃着变化不定——浪潮现象的萌芽已经出现,就像悬在天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 “有一队门徒全灭了。”勿忘我的声音变得冰冷,“他们人呢?” 漆黑的非人门徒簇拥着他,告诉他流亡者和“李林”的动向——他们已经距离维尔汀的位置很接近了,但是在他们抵达前,那数十位非人门徒便被某种力量一扫而空。 这怎么可能? 就连身为通晓者的勿忘我都做不到直接抹除他们的存在,那位炽热者也仅仅是在用自己制造的形体行走,无法无声无息地做到这些。 更何况炽热者的力量也不讲究无声无息。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远处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向着这边不紧不慢地移动而来,所过之处无论是墙壁还是古建筑无不一分为二。 这才是铸相超凡者的动静嘛......不对,罗斯托克里哪来的铸相超凡者? 勿忘我下意识解下手腕上的黄水晶灵摆,还没等他输入必要条件,灵摆碎了。 ...... “停下。”变成李林模样的年突然止步,示意流亡者别作死往前走了。 “怎么......” 流亡者话没说完,不远处的长街突然被一道行走的人影一分为二。 她眯起眼睛。 炽烈的火光强盛到流亡者无法直视,而这道人影的面容突然模糊,却给流亡者一副熟悉的感觉。 “亚伯拉罕?” ...... 李林停了下来,看着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医护们。 “我觉得你们不能这么做。”李师傅试图和医护们讲道理,“我好不容易出来放个风。你看隔壁床的火旺老哥都爬好几次刀刃阶梯了。” 【这么说你良心不会痛吗?】 看着就很德高望重的老中医慢条斯理地说道。 李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谁给你的错觉我会有这种东西,别在这里发癫!” 一番对喷后,老中医被李林气的不轻,另一位有些面熟的女性医护人员戴着一副红色的手套走过来,拍了拍老中医的肩膀,轻声安慰。 老中医摇摇头。 对疯子没什么好说的。 女性医护人员走了过来,语气温和地对李林说话,试图劝诱他重新回到游戏室。 【你说的都对,不过放风时间没法玩游戏,很无聊吧。】 “不无聊啊。”李林诧异地看着眼前带着红色手套的助产士,“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看看你们,可惜没带土特产。” 助产士脸色一点点变得严肃起来。 拿着医用手电的老中医向前一步,指责李林。 【你这样子很不地道。】 李师傅哈哈一笑:“凡是你们赞同的,我要坚决反对,凡是你们支持的,我一个不留的破坏。” 老中医眼睛一转。 【我想吃屎。】 “行,我这就给你去做。” 李林闻言精神一振震声回答,随后一跃而起把猝不及防的老中医踹翻在地,然后脱下裤子在他头上拉屎。 助产士上前伸手想把李林拉开,却被李林伸手抓住了手臂。 李林若有所思地看着助产士手臂上的赤红色手套,一把撸掉:“哟,好东西啊,借我用用。” 李师傅套上手套擦完屁股起身,似是想起什么,将在提瓦特爆出来的公子三件套拿出来在表面涂抹一圈,放回后略带嫌弃地把手套重新还给助产士。 “谢谢啊。” 这公子三件套从爆出来起,只要拿出来就一定会在自己身边说废话,李林当时就想过给他扔茅坑里,现在有机会开个光。 到时候可以送给斯奈德用...... 大仇得报一身舒坦的李林继续向前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随手打开全息屏。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待多久,不过好不容易回到家,不上网冲浪一下怎么能行? “小爱同学,开灯。” 啪地一下灯开了。 “派大星,我们一起去抓水母吧!” 李林打开虚拟全息屏,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伴随着音乐声响起,方方黄黄的方块状生物和粉皮海星在海底快乐地奔跑,追逐透明的水母们。 ...... “他......他停下来了。” 勿忘我脸色惨白,想要闭上眼睛却又不敢,只能硬生生地注视着那道冲天而起的火光。 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门徒们在看见它的时候就全部变成了烟雾消散一空? 不仅仅是如此,大半个罗斯托克已经陷落在了火海中。 畏惧地看着那道冲天而起的火光,勿忘我痛苦地握住了拳头,他并非是心痛那些门徒们的死亡,而是意识到有这种异象在,他要寻找的司辰便永无踪迹。 这怎么能行了?他们的大业还怎么办? 勿忘我看着手里的灵摆碎片,抬起手,一点一点地凑近自己的眼瞳。 尖锐的灵摆碎片抵在眼瞳表面,有点锐利,有点瑟缩。 勿忘我神情平静下来,他的手臂用力,从左至右横着一拉。 玻璃体破裂,饱满的眼球被划破。 勿忘我索性丢掉灵摆,将那只眼球掏了出来,然后用指甲掐断连着的神经。 他的每一寸皮肤都在颤抖,牙龈都流出血来。 “导师,敬请见证。” 那只眼球被勿忘我一把捏烂。 但还不够。 他痛苦地嘶叫着,抽出举行仪式的银制匕首。 银匕首毫无阻碍地刺入坚硬的颅骨,疯狂地搅动着柔软的脑子。 前所未有的庞大影子从破裂的颅骨中喷薄而出。 276 天地大同! “我怎么回来了?” 李林表示诧异,随后看着自己身上的火焰,凌空打了两拳:“炎拳?” 恢复团子模样的年跳过来一尾巴打在李林脸上——现在也只有她才能无视李林身上火焰冲上来。 “司辰们跟你说什么了?” 李林狐疑看去:“什么司辰?” 年急了,指手画脚比划:“你刚刚变成了一大团火,把罗斯托克烧掉了一大半,无论有没有人死,这座城市是毁掉了。” 言下之意就是李林刚才神志不清,做出这些事情,八成是因为某种外在力量,而他烧掉大半个罗斯托克,实际上已经可以看做是把城市献祭给了某位司辰。 至少就年的认知来说,司辰中的裂分之狼就很喜欢李林这种表现,设身处地想象一下,要是自己是裂分之狼,说不定刚才就给李林来个打赏了。 不过抛开纯粹的毁灭不谈,铸的准则同样包括了重铸和毁灭,也就是说李林在刚才的盛景中见到几位具名者甚至是司辰面相,是有可能的。 李林一愣:难道那个拿着手电筒的老中医是守夜人,戴着红色手套的助产士是赤杯? 仔细一想,这两个形象倒是也蛮符合祂们气质的——谁规定守夜人一定要拿提灯?医用手电也是灯,荧光假吊也是灯嘛。 冷知识,曾经有一位比较倒霉的灯之长生者在来到醒时世界时,因为被仇敌算计,失去了备用的寄宿躯壳,只能寄宿在一根会发光的假吊上,当他侥幸回到漫宿后,被上司嘲讽了很久。 巴尔多梅人,特蕾莎·加尔米耶甚至拿这事对所有的拜访者作反面例子。 那自己岂不是爬到了守夜人头上?! 李林大喜过望,将这些事情对年一说,顿时连旁听的流亡者都吓得两股战战几欲昏倒。 “你,你不怕司辰吗......?”流亡者艰难地措辞造句,她感觉自己的语言系统已经濒临破碎了。 “我们不应该怕司辰!祂们应该怕我们!”李林得意洋洋。 “你他妈......我他妈.......” 流亡者失去语言功能。 谁他妈想跟你一伙了? “无妨。”年表示情绪冷静,“据你所说,那只是守夜人和伟大母亲,只要不焚之神没出现就一切太平。” 李林挂名的信仰对象是司辰·白日铸炉,只要白日铸炉还在一天,李林就没有任何问题。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被白日铸炉保护的众人心中顿时出现了温暖、安逸、快乐的情绪。 没有人意识到这一切的起因还是在李林身上,如果疑似白日铸炉的幻象在刚才幻觉中出现,也多半逃不过李林的毒手。 “这是你的奖赏。”李林似是想起什么,将公子三件套拍在流亡者手里。 流亡者看着表面可疑的公子三件套,尤其是在最后的塞子上目光停留,她能感受到缠绕在其上纷争的力量,但是上面那些奇怪的褐色污渍......心中夹杂喜悦和疑惑两种情绪。 “呃我不能要......” “这是你的,没人可以拒绝我。” “好吧......” 流亡者收起这份赠礼,顿时感觉自己对角争这一概念的理解更加深入了。 随后她似是想起什么东西般转头看李林:“维尔汀呢?” “我在船上。”维尔汀冷静的声音从他们的队友频道中传来,“刚才的火焰让所有的重塑门徒全部团灭了,你们快到港口来。” 维尔汀非常明智,她在恢复正常的瞬间,就意识到自己不能返回罗斯托克。 半个罗斯托克都陷落在了火海中,虽然罗斯托克和雅宁斯博士的私人别墅没有受到影响,但是要她穿过火海回去也很困难。 与其冒着重重危险穿过火海回到别墅等死,不如直接回到星锑的船上。 无论是李林还是流亡者亦或是维尔汀,都习惯把全副身家随身携带,所以直接上船也没有任何损失。 流亡者没有犹豫一秒钟就做出了决定—— “我们上船!” 就在下一瞬间,庞大的阴影触须从完好的罗斯托克另一边拔地而起,巨大的独眼在从阴影的顶部睁开,漠然又平静地直视着罗斯托克的一切事物。 倏而,它的目光投向了港口。 在寻觅到自己目标的瞬间,这条触须猛然跨越云层、建筑、火海,末端掠过罗斯托克的港口大灯塔,落在了海面上。 无论是云层还是建筑物,亦或是火海或是灯塔——这些事物没有被阴影触须破坏任何结构,唯有大海。 海在被拍击的一瞬间,激起了滔天的大浪。 海啸一瞬间摧垮了矗立许久的大灯塔,星锑的船被高高抛起又落到水中。 海水飞快地掠过防波提,淹没了燃烧的港口和建筑物,将覆盖半个罗斯托克的火焰熄灭。 阴影洒落,庞大的阴影触须愈发怪诞—— 流亡者惊愕地抬起头,就地一滚避过砸落的砖石,随后连续几下跳上周围的建筑,避免被海水冲走。 但危险不仅仅如此,当她转过头时,看见李林和年不见了。 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尾椎骨冲上后脑勺,她迅速抽出自己的手枪,灰色的羽翼仿佛从阴影中延伸出来,披落在她白皙的脊背上。 海潮汹涌澎湃地卷过四周低矮的建筑物,流亡者提着手枪站在倾斜的屋顶上,看着不远处那个衣衫整洁,胸口高高耸起,太阳穴被一根黑色怪诞法杖贯穿的女性。 流亡者体内的血统发出提醒,让她远离这个女性。 ——她很危险! ...... 年站在一片空旷无物的海面上,大量的炽热蒸汽从她的脚下升起,看上去就像是被云雾托举着飞起一样。 伴随着金属的轰鸣声,小小的团子龙身躯骤然变大、拉长,拔地而起。 在接连不断的铿锵声中,巨大的震颤和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突兀地响起,紧接着是无数的山铜从大海之底升起——这些事物曾被称作奥利哈钢,但唯有真正踏入太阳居屋,被许可知晓更高秘辛的通晓者才知道,所有的奥利哈钢都是从铸之长生者的身躯中流出。 在更怪奇的历史中,这些液态金属曾被用作记录历史本身,它们被称为“欢欣之鹅黄”。 金属在炽热的烈火下被塑形,庞大到令众生畏怖的日轮再度被铸造出来,悬挂在高空之上,昏黄色的日光从龙种的背后洒落。 龙种威严肃冷的面孔须发皆张。 熔融的黄金瞳孔垂下,注视着眼前似是在此地,却又不在此地的尘埃。 她的声音宛如黄钟大吕般响起,带着说不出的懊恼和震怒。 “我为什么......要在你这种低劣造物上浪费时间?!” 277 堂堂复活! 那边斯奈德正在考虑是吃个橘子给自己上精神buff,还是直接亮出身份求饶。 这边年已和研习诸史者阿尔卡纳交手,仅仅是形而上层次的交锋,便影响到了醒时世界的现实。 “水温在升高。”维尔汀说道。 “啊……?”星锑将信将疑地低头看了看海面,弥天盖地的阴影正均匀披散在海上,先前滔天的海水已经归于平静,看不出水温升高的迹象。 “让Apple某人来试试。”苹果摇摇晃晃从星锑的肩膀上飞起,凝视着海面。 空气略微有些扭曲透明,大概是它用来某种无形之术。 当它的空气吸管真正接触海水的一刹那,这只苹果浑身一颤,晕晕乎乎地从天上掉了下来摔进星锑手中。 “海水……发烫,烫的惊人。”苹果挣扎着说出话来。 那是年的力量在超越诸史研习者封锁时的泄露。 她的能力甚至能够引起空间和时间层次的崩溃,倘若不是为了寻找到诸史研习者的秘史身,年有把握在五分钟之内将这些截流的秘史分支完全蒸发。 也正是得益于年和阿尔卡纳的争锋,让阿尔卡纳还未来得及将维尔汀等人完全拖入历史支流中,便已分身乏术。 但真正让她感到棘手的,除了年以外,还有这位钥匙猎人。 ……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狭窄的舢板头尾各坐一人。 其中一人穿着一件高领风衣,黑色头发乱糟糟的,皮肤白皙,眼神无光好似死鱼眼。 另一位女性穿着黑色的裙装,合体的裙装边缘刺着重塑之手的教义,显得神秘又卓尔不凡。 这位成熟女性的身材高挑,胸口高高耸起露出大片白皙肌肤,深邃沟壑一览无余,黑色的裙装勾勒出她平坦小腹和大腿轮廓,修长双腿交叠,足尖挑着一双漆黑的高跟鞋。 阿尔卡纳的眼瞳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流动,似是一片湖泊,一根奇特的星星状法杖从左至右贯穿了她的太阳穴,随着她的呼吸起伏而明灭。 阿尔卡纳凝视着李林的死鱼眼,倏尔露出微笑:“你比我想的还要成长更快……” “请你不要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李林瞪着死鱼眼回答,随后似是想起什么瞳孔放大,“你是内个内个内个内个内个……” 他想起自己还在维也纳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位长生者,试图窥探他的隐私。 就是李林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了。 阿尔卡纳脸上笑容一僵,随后不着痕迹敛去。 如果不是她早就通过各种渠道在观测李林,这会已经生气了。 而生气就会丧失理智,丧失理智就会被李林顺势智商碾压。 钥匙猎人似乎能够通过任何渠道对目标产生各种稀奇古怪的污染——只要能够交流。 无论你是通晓者还是长生者。 “我是阿尔卡纳,曾为钥匙猎人的先生。”重塑之手的幕后导师微微欠身,“很荣幸能在此处和你见面,挣脱自身历史的有朽者。” 【某人已至。】 【征兆已经足够明显——诸史的伤口隐隐作痛,时间的绳结变得松散,记录在书籍上的文字暗淡。一切迹象皆在表明,一位长生者已经近在咫尺!】 【一位对你感到好奇的长生者已经到来!】 桌面上浮现属于秘史准则的抽象符号,白光大盛复又消散无踪,一张深粉色的卡牌静静躺在桌面上,抽象的笔触在其上笔走龙蛇,描摹出一张太阳穴被星形刺杖贯穿的柔美面孔。 【研习诸史者·阿尔卡纳】 【她还没有任何动作,仅仅是观察着你。】 “有没有一种可能,”李林回答,“你可以正常说话,不用这么中二。” 这话由他这个神经病讲出来,那自然是一点说服力没有。 评价完阿尔卡纳后李林又恶意地补了一句:“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说话还这么中二,换我可做不到。” 反正阿尔卡纳也不知道自己平时是怎么说话的,李师傅是站着说话一点也不腰疼。 阿尔卡纳叹了口气,她终于明白勿忘我平时是承受着怎样的痛苦了,这种无孔不入的感觉的确叫人头大。 勿忘我使用的是名为【守夜人之悲怆】的仪式,所失去的则是他所持有的“知识”,而守夜人·瞳中扉乃是追求知识而无怜悯心之神,祂曾一度抛却自己的怜悯和仁慈,化身为午夜的灯火和太阳即将到来时的先驱。 换而言之,守夜人抛却的正是曾被祂所拥有的“影子”。 与许多人猜想截然不同的是,辉光在代表光明的同时也含有酷烈的意味,而阴影却在某种意义上代表着庇护,光在其前而影在其后,守夜人常行走在无墙的漫宿中,这一仪式能够召来守夜人的注视,却带着莫大的危险,司辰中的白日铸炉曾隔着数个世界投去毁灭科西切的随意一瞥,而勿忘我此举无异于在自杀边缘反复横跳。 灯相超凡者和神秘学家敬拜守夜人的方式,就是用刀子开启眼瞳中的门。 好在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守夜人的目光也仅仅是在醒时世界表面飘过,并未真正落到勿忘我身上,他的仪式也得以顺利沟通到他的导师,阿尔卡纳才得以从自己的历史支流中投下力量。 李师傅上下打量阿尔卡纳,在她胸口高耸的部位停留一瞬,随后脸上露出嫌弃神色。 连大牛至都没有算什么女人。 没有察觉到李林恶意目光的阿尔卡纳叹息一声:“是什么让您最终选择了背叛,亚伯拉罕先生?” 勿忘我或许是被某种力量影响了占卜,以至于忽略了某些关键的事实,而她身在历史支流中,看得无比真切,重塑之手其实对李林和流亡者都算不上差。 “我了解,你在漫宿中得到了长生者和具名者的赏识,你在漫宿里得到了古代司辰们的传承,漫宿的天命庇佑着你,但是你们一次又一次地践踏了重塑之手的好意,现在你们甚至还要和这个时代的清算人合作陷害我......亚伯拉罕,亚伯拉罕先生,你对我一点尊重也欠奉,并不把我们当作朋友,作为重塑的成员,你甚至不愿意喊我一声导师。” 278 都什么年代还在研究传统历史 李林不为所动,阿尔卡纳那惊人的胸围对他来说完全好似拂面清风。 似是发现道德绑架对李林全然无用,阿尔卡纳换了一种方式痛陈利弊:“你已经经历过守夜人·瞳中扉的考验了,现在你理当有自己的想法,告诉我,你当真愿意为了漫宿的围墙再多填上一块石头,成为那些司辰们的天使吗?” “我也不想的。”李林据理力争,“那群老东西给的实在是太多惹。” 老东西......阿尔卡纳一怔。 主要是她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称呼司辰们。 见到阿尔卡纳微微怔住的神色,李林乘热打铁:“其实我都是被逼的,那些老壁灯都是一些崇尚同性才是真爱的异端,属于是妥妥的lgbt分子。” 所以他说这些是在向自己示好?阿尔卡纳面色如常,实际上内心却多了点其他的想法。 如果换作一般的神秘学家和超凡者,就让她多看一眼的机会都欠奉,但李林不同——他的身份远非显露在表面上的那样简单。 他是曾注定死在幼妹口中的钥匙猎人,却摇身一变成了最炙手可热长生者的学徒,分明是投在了白日铸炉的门下,却又不知何时成为了古神·燧石的传承者......这,不比基金会那个张冠李戴的“司辰”要更加像司辰? 也就是阿尔卡纳不看小说,否则必然在此时倒抽一口凉气,说此子恐怖如斯,怕是有司辰之姿。 如果说维尔汀有不得不争取的理由,那么李林就是必须要握在手里的筹码——基金会有一个“司辰”,他们重塑之手也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司辰”。 “亚伯拉罕先生——”阿尔卡纳双腿交叠,她的身体前倾,眼瞳中像是有万顷星光,“可我还是诚挚地邀请你,加入我们——哪怕您伙同流亡者给了我们一次如此深重的背叛,但是我依然愿意给您一次机会。” “说得好。”李林鼓掌表示自己深受感动,“但我亚伯拉罕最擅长的,就是对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说不。” 阿尔卡纳脸上看不出神色地叹了口气:“亚伯拉罕先生或许对我们重塑之手有什么误解。” “即便是在瓦尔登湖呆了一段时间,也未能改变这些想法——不过我们会有足够的时间慢慢了解。” “嗯↗?” 李林轻笑一声,眼神睥睨流转:“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没什么后手吧?” 话音落下,死鱼眼骤然凌厉起来,目光如同刀刃直视阿尔卡纳。 研习诸史者微微一笑:“你的作风,我很了解,可以再表现的真实一些。” “奶奶滴。”李林脸上浮现出被看穿的不爽和懊恼神色。 研习诸史者阿尔卡纳没有在意李林的超级加辈:“你代表的是燧石......为什么不愤怒一些?这样我可以心安理得地品尝你对诸神不公的怒火。” 李林斜着眼睛看她,和阿尔卡纳针锋相对:“你好我想和你聊聊我们的天父和救主克苏鲁。” 长生者丝毫不在意地微笑:“可现在你并不愤怒,也说不上喜欢......是无所畏惧,还是万事撒手不管?你在寻求某个改变的契机——至少从这点来看。” 她的双瞳直视李林的漆黑双眼:“你的血与肉,身与灵至少有一部分属于我们。” 李林换了个姿势:“......接着讲。” 他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寡淡下去,露出一种愤世嫉俗的冷漠来:“希望你能真的说出些什么花样。” 气氛一瞬间变得沉顿起来,两人坐在小小的舢板上对峙。 “你我是平等对话,所以我不会用其他的方式来逼迫你。”秘史长生者挑动眉毛,双手放在膝盖上十指交叠,“你对改变和重塑的理解有偏颇——你没发现么?无论是面对着浪潮,还是其他存在于世上的不公,你都选择无视......但对改变的谋求历来流淌在你的骨血里,与我们一样。” 她伸出手指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从太阳穴处拉出许多黑色粘稠的丝,一点一点地将那根奇特的星形状法杖从自己的太阳穴中抽出来。 如同潮汐一般的黑色物质从杖间落下,穿过她带着长手套的指掌,落在船上和海面,逐渐弥漫开去。 “愈是压抑,这份怒火便像是地下的岩浆,你又能压抑它们多久?” “三十司辰中海之孪生子共用一个位置,祂们要比其他司辰更加据有优势,但昕旦没有这个位置,这很奇怪,祂作为司辰怎么可能不会有属于自己的圣坛?祂又在这重历史里预备什么?” 阿尔卡纳的话题瞬间转换,她的眼底不再有先前的沉静,如果说先前是一片宁静的瓦尔登湖,现在她的眼中就像是风暴角。 “这是第几历史?”李林突然问道。 密教世界有一个堪称奇诡的设定,那就是存在多重历史——英国防缴局的娜塔莉亚·龙博士曾经提出过关于多重历史的猜想论文,在学术界被人鄙夷讽刺,但真正讽刺的是,掌握神秘世界秘密典籍印刷流通的寂静书局却对此无比重视。 因为多重历史是存在的。 越是向前,历史的发端就越模糊不清,且它们的源流各有不同,西方的历史起源于“伊甸”——即林地。这也是林地起源说在学术界流行的缘故。 至于东方的青史则起源于“一画开天”的伏羲和女娲,女娲撕扯下伏羲的蛇皮,用血记录下最初的青史,而伏羲则以被剥皮的形象重生——在这里,女娲既是赤杯,而伏羲则是轰雷之皮。 一支箭可能射中了周桓王,也可能射中了汉高祖,波兰的选王剑有可能斩杀了来自奥斯曼帝国的苏丹,也有可能在被德国和苏联瓜分时亲手送上元首的书桌,一只镀金钟,有可能在卢浮宫失火时被盗窃,也有可能依旧安然地摆放在罗马的贵族墓地里。 历史之所以成为多重,就是因为司辰在某些关键的分歧点上做出了裁决。 比如亚历山大大帝不曾击杀大流士三世,波斯帝国不曾覆灭。 譬如君士坦丁十一世得到了天启,一路从君士坦丁堡杀到了奥斯曼的军帐里,活捉了奥斯曼的苏丹和宰相。 譬如工业革命提前爆发,导致欧洲一团混战。 司辰们在历史的关键节点上做出选择,将千头万绪的历史编织成发辫的形状。 阿尔卡纳嘴角荡漾起微笑,她的声音回荡在李林的耳边。 “第七历史。” 279 世界余烬 第七历史是失落的历史之一。 “继续。”李林说道。 阿尔卡纳手指交叠着放在膝盖上:“为什么第七历史会有一个司辰放弃了自己的位格?双生子一向如此,但先与太阳而来者又是在回应谁的契约?” 昕旦的尊名之一是“先与太阳而来者”,祂一向对契约苛刻到近乎令人发指的程度,考虑到执掌灯相的司辰都或多或少带点不仁,可以看出昕旦在履行契约这方面有多无情。 “让我们把视线投向遥远的未来,距离这个时代遥远微茫的1999,为什么基金会要从那个时代而来,此前的数次清洗中他们都置身事外,有理由相信他们的‘司辰’,就是和昕旦签订契约,即将在这个时代中进位的棋子。” “为此他们不惜引发浪潮。” “勿忘我说那是司辰干的。”李林拆台毫不留情。 “或许吧。”阿尔卡纳没有就这件事和李林争辩,“重要的是他们从中得利。” “既然总是有一个司辰的空位存在,那为什么一定要是基金会?”阿尔卡纳眯起眼睛,闪烁着危险的眼神,“我要问为什么。” 为什么司辰能够随心所欲地裁定历史,为什么他们这群得知了真相的人却无法改变,要面对如此可怖的绝望事实? 先是绝望的质问,而后变成对某种上位者的忿恨和怨毒。 但就算是重塑之手的这种谋逆,司辰们也不曾对其表示任何意见 ,就像人不会在意蝼蚁的愤怒一样。 “所以......” 阿尔卡纳起身来到李林的面前,手中的法杖划过李林的胸口,她的面孔和李林前所未有地接近,“你至少有一部分属于我——你身体里那不甘和变革天命的血脉。” 铸乃支撑世界的九大支柱之一,或曰:铸乃众相之基。 如果说年作为炽热者,将铸之准则的火焰、塑形、力量和毁灭发挥到了极致,那么李林和铸的共同点就不是那么明显,勿忘我更是一直觉得李林属于是妥妥的飞蛾眷属。 但如果真是如此,燧石的力量就不会选中李林,而年也不会和他的关系如此密切——他们的欲望本就一致。 作为秘史的长生者,研习诸史者阿尔卡纳,她很清楚李林之所以接续铸和燧,正是因为他的本性:变革。 “你说你们这群反派真是烦人。”李林深邃双眼逐渐变成死鱼眼,不耐烦地变换着坐姿,把整艘船弄到个跌宕起伏,“能不能学学其他反派啊,坏就是坏,没有缘由作恶多好,非要找这些有的没的理由。” “我从不认为我们的大业是恶,这仅仅是理念的不同而已。” 阿尔卡纳话锋一转:“而我对你有所了解......你曾经接受过我们的一万金镑礼物。” 李林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小舢板左摇右晃,吓得李林又不动声色地坐了回去。 “我就算死外面,跳下去,也不会——” “十万金镑,每年。”阿尔卡纳打断了李林的话,“还有每个月的斯宾特里亚古铜币,五十枚。” “现金还是转账?” 铁骨铮铮的李林瞬间识时务为俊杰。 阿尔卡纳表示金镑会给他汇入专门的户头里,至于斯宾特里亚古币可以在各地的官方机构或地下酒吧兑换,一瞬间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火热起来。 “不仅如此。”阿尔卡纳抬起手表示自己能给的更多,“只要你愿意,就连尘世主教的席位也未尝不可。” 虽然阿尔卡纳截住自己说了一大堆废话,按照道理来说李林应该半夜去他们的据点门口发粪涂墙,但考虑到重塑之手态度如此诚恳,不光给地位还给钱,李林可耻地选择了宽容大度对待。 有钱了可以做什么? 李林不禁想起之前在林地里遇到的林地异种,露出得意笑容。 可以派人进林地里抓一只异种来,雇佣几个灯相和蛾相的超凡者,把它定制成外表高冷,内心火热对主人言听计从...... 四周突然升高的气温打断了李林的思考。 海平面飞速下降,一瞬间四周已经被高温蒸汽填满,坐在舢板对面的阿尔卡纳脸上露出无奈神色,还没等她说话,一只狰狞的龙爪已经将她的身躯攥在了掌心中。 在龙爪的边缘,海面、陆地、天空以及诸多景象,皆如同破碎的马赛克一般,一点一点向着外侧扩散开去。 这条被截流出来的历史支流已经濒临蒸发。 海水化作的炽热蒸汽在高空冷却变作豪雨,当坠落的暴雨消散后,便是呼啸而至的狂风。 【影响:蒸腾的热力】 【三阶铸相影响!】 【这是火山的边缘散发出的气息。】 【一种三阶影响!力量与危险互相穿插,结为一体。】 在消散的焚风和暴雨之后,则是悬于天穹的漫天铁光。 那是无穷竭尽的悬顶之剑,被锻打出来的剑刃闪烁微芒,仿佛无穷森冷的星空。 庞大威严的龙种从破损的世界边缘探出身躯,赤红和纯白的二色鳞甲在越过历史支流时,擦出纷飞的火花,仿佛河流般的液态山铜从她的冠冕上流下,将所触及的一切事物烧作熔融。 天空之中,数之不尽的铁质星辰微微颤抖,须发皆张的狰狞巨龙胸口响起了金属的铿锵声,似是有超乎想象的熔炉在其中运作。 那宛若金属碰撞的铿锵声,从层云之上落下,年熔融的黄金瞳孔直视着被自己攥在手中的阿尔卡纳,透露出具足的高傲和无边忿怒。 每一个炽热者都有着如此的高傲,哪怕同为长生者,在他们的眼中也不过是不完美的造物。 “找到了,你这低劣的东西——” 隔着两条历史的河流,事项颠倒错乱起来,世界在一瞬间缩小,仿佛一并被投向了白日铸炉的锤炼场,那看不尽界限和规模的钢铁星穹也轰然坠下,两个世界在年的掌心中一并被碾作灰烬,唯有李林所在的小小舢板悬浮在这仿佛煮沸的混沌大釜中。 所能见到的,除了毁灭,依旧还是毁灭,只有无数钢铁的星辰落下时的闪光——每一次闪光,都意味着一次穿透,整个世界都在穿刺和切割中变得千疮百孔......除了那屹立在混沌和毁灭中的龙。 她背悬庞大而威严的青铜烈日,头戴炽热的三重冠冕,源源不绝的液态山铜环绕着她的庞大身躯,仅仅直视便会让观测者陷入难以自制的疯癫中,其渺小鳞片的每一次闪光,都意味着无数锻造知识的显露,这是规模庞大到足以令醒时世界一切工匠自惭形秽的“铸造过程”。 简直就是将秘史本身作为了重铸的资粮,反过来锻铸成武器,弑杀它的主人! 不知是过了多久,可怖的混沌终于平息。 四周重新亮起。 “看我牛逼不?” 屁股下的小舢板不翼而飞,李林站在被海水淹没一半的防波堤上,怀里抱着兴奋不已的年团子,不远处是捂着胸口坐在海水里的流亡者,维尔汀和星锑正开着小船飞速前来。 “不看不看。” 280 千层套路 “我还以为自己死了。” 在星锑和苹果的帮忙下,流亡者艰难上船后一屁股坐倒在甲板上。 然后是拉着软梯子慢慢往上爬的李林,年抓着他的头发前后晃荡,这让李林不甘示弱地迅速前后摇摆头颅,试图把年晃晕过去。 扑通。 李师傅和年双双掉入海中。 “唔哦!” 掉进水中的年疯狂挣扎,见状李林不甘示弱,也飞快举起双手拍打水面,溅起巨大水花,一时间波浪迭起。 “你们两个,是顽童吗?!”流亡者在船舷边扯着嗓子喊。 好在李林和年都是淹不死的,很快又被苹果和星锑两个工具人打捞上来。 “噗噗噗噗——” 年团子趴在甲板上吐水,李林灵机一动从墨绿桌面里掏出特制的热水保温壶接水——年体内常态温度1400度,这会儿她喝进去的水已经烧开了。 炽热者,也就是铸之长生者什么都好,但他们弱水。 就像是白日铸炉使用画中之河的水来为锤炼场的铸炉冷却一样,温度较低的水能够让炽热者们行动迟缓,以及思考迟滞——这不会要他们的命,但是能迟滞他们的行动。 阿尔卡纳将历史支流中的战场设置在海上,未尝不是考虑用这种方式限制年,只是她没想到年居然能将一整条支流蒸发后又重铸。 把肚子里的水吐干净后,年翻身朝李林伸手示意他把自己抱起来。 李师傅把年团子揣到怀里。 “没有,事实上你的确死了一次。”年突然说道。 流亡者这才反应过来年是在回答自己之前的感慨—— 在先前和阿尔卡纳的交手过程中,事先被埋伏一手,以至于开局就落到下风的流亡者连大地之血的buff都没来得及开,就被阿尔卡纳掏了心脏。 要不是她天生心脏长右边,甚至都撑不到年烧掉历史支流重写历史。 李林在边上呵呵冷笑:“上校,你妈什么时候......” 识时务的流亡者亡魂大冒伸手捂住李林的嘴,生怕他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回过味来后的流亡者意识到事态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所以阿尔卡纳那个老女人没有死?” “长生者不会简单的死去。”回答她的是维尔汀,她迎着海风按住自己的圆顶礼帽,银绿色的鬓发向后飘去,“除非他们被打回原籍,或是自己放弃了长生。” 通常情况下,在突兀的遭遇战中,没有一个长生者会死在另一个长生者的手下,他们有着远超常人所理解的满长寿命,以及悠久时光中所遍历的诸多历史节点,这些将会成为他们自历史中归来的锚点。 一个长生者最强大的并非是他们的力量和非人本质,而是悠久寿命所带来的智慧和人脉,不仅在于醒时世界,也在于更高的漫宿中。 因其寿命悠久,得以从容地在漫长历史中落子,他们的目光长远到可能随手一次布局,直到数十年近百年后才起到作用。 长生者之间的纠纷,通常是在漫长岁月的纠缠中,彻底堵死了对方的一切后手之后才解决,或是直接举行大功业引下更高层次的目光,或是提供新的长生者席位以引入自己的盟友...... 总之突兀的遭遇战,并不能说明什么,阿尔卡纳虽然有所准备,但对于长生者漫长的生命尺度而言,这“准备”也太过简陋粗暴。 倒是阿尔卡纳选择对流亡者动手,这让人更加费解些。 大地之血源于古代逝去司辰中的燧石和转轮,其血统高贵比之具名者也不遑多让,绝大部分的长生者甚至还没有资格与他们相提并论。 就算是在覆石战争中失败的司辰,那毕竟也是司辰,更何况祂们并未真正地死透——只要时机正确,祂们便能直接从虚界中归来。 倘若到那时流亡者是长生者,那么她将得益于自己的血脉,直接被擢升为具名者,这是那些费尽心思想要整活博得司辰青眼的长生者所不能比的。 但愈是如此,流亡者的价值便愈是贵重,哪怕是丽姬娅都会因为她的大地之血而网开一面,而阿尔卡纳不仅不卖好,还对流亡者发动攻击,须知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流亡者能够在和父亲狄福尔的大战中胜出,也不该提前下注。 还是说阿尔卡纳作为秘史长生者,已经看见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未来,提前对负隅顽抗的流亡者施以雷霆般的沉重打击? 又或者,就算是阿尔卡纳对流亡者动手,那也是为了她的下一个计划而做铺垫了? “至少她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再搞出这种花样咯。”年懒洋洋地说道,“我击溃了她的未来身。” 其余八个准则的长生者,都在不遗余力地将自己的存在推向过去,旨在将自己的节点留在更古老的历史中,直到触及这一历史的开端,唯有秘史长生者能够自由地跨越诸多历史,他们是唯一将自己的存在送往未来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秘史准则的超凡者和神秘学家稀少的缘故——他们全部不存在于过去和当下,而是存在于未来,他们是相对于介壳种而存在的未来人。 年击溃了阿尔卡纳的一具未来身,顺带蒸发了数条被截留下来的历史支流,因此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历史会产生一定程度上的混乱,尽管这种混乱对于具名者和司辰们来说,就像是轻风吹动的水波一样微不足道,但随之而来的蝴蝶效应,却会让类似阿尔卡纳这种秘史准则的存在无法从未来而至。 李林在边上旁观这些聊得热火朝天的女人,很明智地把自己和阿尔卡纳的合作瞒了下来。 无人察觉在边上的李林窃喜表情。 你以为我是重塑之手的成员,其实我是你们的同伴,但当你们真的觉得我是同伴,那我李林将会告诉你大错特错了。 颇有套娃自觉的李林露出得意笑容,片刻后维尔汀注意到有一段时间没说话的李林,示意他来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所以你们现在是想要听从我的建议,以进行自己的下一步......?我说的对吧。”李林复述了一遍自己的想法,转头看向在场的诸位。 “是什么让你们产生了我很有用的错觉?” 281 一些微小工作 李林说的那是一点不错,他从来不是苟且于眼前得过且过的人。 能躺着为什么要坐着,能叫外卖为什么要自己做饭,能抽电子烟为什么还要传统香烟,能偷东西为什么要打工,能快速全通主线收黄油cg为什么要主动找哥布林自爆,能自己手冲为什么要找女朋友? 李林一项以此为荣,并且打算得意洋洋地炫耀。 “啧。”对此流亡者等人脸上露出果不其然神色,继续转过头去讨论接下来的行动路线。 就知道李林在让人失望这方面,从来没让人失望过,所以她们也不指望李林能起到什么一锤定音的作用,只希望他能突如其来地来点什么灵感。 接下来的行动路线自然是以流亡者为主——狄福尔和他的清算人依然在克拉科夫不知道干什么,但可想而知的是,只要找到机会,清算人一定会用最酷烈的手段报复流亡者这个叛徒。 故而原本前往慕尼黑寻找雅宁斯伯爵的计划也再度落空,流亡者只能选另一条海上之路,沿着覆画残迹的线索去寻找。 流亡者手中已经拿到了两件覆画残迹,分别是日吻之石和《碧绿如记忆中的雨》。 基金会出身的维尔汀则能提供三条覆画残迹的线索,刨去已经得手的日吻之石,还有一样是赤红色的“手套”,传闻赤杯的面相之一“赤红助产士”曾在朱砂杯诞生时戴着这一手套。 另一样则是一把奇特的吉他。 虽然不知道一把吉他是怎么成为覆画残迹的,但是它意义非凡就对了。 至于重塑之手提供的两条消息,则有些怪诞离奇:其中一样覆画残迹是吸了一半的雪茄烟——据说它来源于某位长生者。 而最后一样覆画残迹则是更加吊诡的产物:伤疤。 而且这道伤疤必须落在流亡者自己的身上......等等。 斯奈德的表情沉了下去,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惊讶地拉开自己的衣襟,李林伸出头踮脚去看,被年用肚子堵住视线。 在流亡者娇小平坦的心口处,落下了一道不知道何时已经愈合的伤疤,这道伤口在流亡者发现它时已经愈合完成,但是当指尖戳碰时,依旧能感受到浸透指尖的凉意。 就像是落在心口上的一片雪那样。 流亡者没有数据视野,但维尔汀能够感受到,这道伤疤和日吻之石、《碧绿如记忆中的雨》一样,都有着能够抵御暴雨冲刷的力量。 就算狄福尔现在冲过来把流亡者打成一地碎片,她心口上的伤疤也会遗留下来,成为某个人桌上的珍品,直到被基金会收容。 但这么一来,阿尔卡纳的形象就有些吊诡了,还是说秘史准则的长生者真的这么无所不知? “所以我们要怎么出海?”星锑是没心没肺程度仅次于李林的人,她一拉墨镜,目光还是转向李林。 到头来正经思考没有出路,只能求助邪道的这些家伙真是可悲。 李林说另请高明吧,他也实在不是谦虚。他一个到处搞事的家伙怎么就好像成了救世主了呢。 但是年说大家都已经决定了,只有你能做出选择帮他们。 后来李林只好念了两句诗:“力微任重久神疲,再竭衰庸定不支。”只能去做一些微小的工作。 微小的工作是指在海图上标出了他们下一个要去的城市——阿尔及尔。 ...... “喔......导师,啊,我怎么会如此的了?” 勿忘我的视角骤然降低,似是被某种力量从超拔尘世的精神态重新塞回了自己那狭小拮据的躯壳中,在重新回到身躯中的一瞬间,他甚至还觉得颇为不满。 但这种感觉很快便消失无踪——他意识到自己之前中了来自辉光的毒。 那种对更高知识病态的痴迷,对辉光极致的追求,甚至不惜将自己融解的可怕欲求,正是名为“入迷”的疯狂症状。 阿尔卡纳的身躯变得愈发地淡薄,就像是一张飘忽不定的帷幕,她的形体和面容在帷幕之后显得模糊不清,如同一面包含了无数信息、反射诸多光辉的柔软镜面,一道星形瘢痕贯穿了镜面—— 一如年那冠带三重冠冕,背负青铜烈日,环绕山铜河流的龙种,这张包含无数信息、反射诸多光辉的柔软镜面,便是阿尔卡纳人形躯壳下的真正身躯。 这也是她为何要戴着面纱的缘故,因为贸然掀开她面纱者必然因直视无穷可能的未来而陷入疯狂。 勿忘我迅速低下头,不敢直视阿尔卡纳的身躯。 他意识到是导师打断了自己的【守夜人之悲怆】仪式,将他裸露在外的灵躯塞回了自己的身躯中。 倘若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下去,就算不引起守夜人的注意,也会招致诸多秘密教团的围攻,或是在进入林地后成为异种的食物。 “是我鲁莽了。” 勿忘我的裸露颅骨已经在阿尔卡纳的力量下被修复完成,连带着被捏碎的眼珠子也长了回来,只是那一只眼睛永久地失去了醒时世界的视力,取而代之的则是类似灵视的能力。 “不,你做的很对。” 阿尔卡纳的声音空灵而遥远,真正的她使用着一种类似古英文的语言。 “但是......” “你须学会忍耐,勿忘我,我们都会得到想要的答案。”阿尔卡纳的身形逐渐随风散去,“如果我们不能拥有‘司辰’,那么就把目光放到流亡者和猎人身上——如果我们连流亡者都无法掌握,就必须留住猎人。” 勿忘我闭上双目,影影绰绰的非人门徒再度从阴影中走出,簇拥在他的身侧。 他垂下头颅,向着自己的导师献上最高的敬意:“一切都尊崇您的意志,女士。” ...... 克拉科夫。 克拉科夫市是波兰南部最大的工业城市,作为克拉科夫省首府兼直辖市,位于维斯瓦河上游两岸,人口约74万,有着悠久的历史,这座城市建于公元700年前后,是中欧最古老的城市之一,为维斯瓦族的故乡。 今日,克拉科夫市迎来了一批穿着黑色风衣,戴着礼帽,看上去就很不好惹的密教大只佬。 他们在神秘世界中被称作清算人,在神秘世界中的地位,就好比在蠕虫展馆中的司辰·上校一样。 每个都怀有独门绝技,斗志和耐性更是技惊四座,秘密武器(指灰烬账簿和静默术)更是带给目标以意外的惊喜呀。 无论是克拉科夫的官方力量,还是生存在克拉科夫街头巷尾的帮派,都在清算人面前瑟瑟发抖,黑色的洪流如同河流般卷过大街小巷。 282 克拉科夫之剑 在那城市上方,吹拂渴求与狂热之风的山丘上,破落的木制教堂立于荒凉的无叶橡树林中。 它的名字是纯白者圣玛赞那教堂,但谁都不知道这位圣玛赞那的名字出自何处,又以怎样的方式流血致命,以至于被封做圣徒,久而久之,这座并不纯白的教堂多了一个有些讽刺的名字。 白色教堂。 在克拉科夫一直流传着一个当地的传说——在白色教堂的穹顶上,波兰的王将一把不属于他的权杖留在了那里,但已经数百年过去,从来没有人找到过那根权杖。 克拉科夫大教堂已经在几百年里翻新数次,每一次白色教堂的穹顶都被拆开过,无数探险家、寻宝者、宝藏猎人都试图寻找到那根象征着波兰王权的权杖,但从未有人找到过。 就好像它当真只是个传说一样。 但只要你去克拉科夫的街头巷尾,去仔细聆听那些飘散在风中的童谣,去和那些在河畔作画的“艺术家”们攀谈,去摆放彩绘面具的店铺中询问睡觉的老人,他们准会告诉你那不是个传说。 他们会神色各异地用不同的语言来描述这个故事——从国王的长相、年龄、王号各有不同,连带着他的权杖样貌也有所不同。 “我敢保证那是一根黄金和红宝石装饰的权杖,先生。”孩子们如此说着,像一阵风从巷口跑开了。 “别信那些孩子的瞎说,嗨,要我说,那准是一根铁权杖,就像国王的铁王冠一样,重的吓人,一下就能把王太子的脑壳砸开。”艺术家们用自认吓人的语调向着听众推销自己的故事。 “错了,那或许不是一根权杖,或许是别的什么——”老迈到走不动的老板们捧着暖手的炉子,拿出许多或真或假的史料佐证,“有谁会傻到把一根黄金权杖藏在这里?至于铁权杖,那就更加是个笑话了。” “总之那不可能是一般的权杖,或许是皇帝加冕用的法球,或者是什么王冠也说不准。” 在清算人打开第十一家古董店的大门,用金子撬开老板的嘴后,他终于透露出一个消息:“如果你们真想知道这些,就去找‘好客的’伊兹乔克·阿什拉格。” 清算人感谢他的消息,用刀子让他闭上了嘴,随后前往伊兹乔克·阿什拉格的房子。 说起伊兹乔克·阿什拉格,克拉科夫人常称呼他叫“巫师”、“术士”,这是因为他总是摆弄那些别人看不懂的发黄手稿,房间的大厅里永远熬着一锅绿色的浓汤,看上去就和人们想象的巫师别无二致。 清算人们从桌子下捉出了尖叫着的伊兹乔克·阿什拉格,逼迫他说出关于克拉科夫白色教堂的故事。 伊兹乔克·阿什拉格和流亡者曾是多年的好友,一直以来流亡者一直在为他提供密教手稿,对清算人的手段他并不陌生,所以他招的非常痛快,这也是为了少受折磨。 ——克拉科夫的白色教堂中确实有权杖,只是那权杖却并非常规意义上的礼器。 那是一把剑。 剑就藏在克拉科夫白色教堂穹顶上的耶稣浮雕中。 那是克拉科夫教堂中的最大建筑物,巨大的十字架立在忏悔布道台后,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头颅与穹顶平齐。 只要进入白色教堂就能看见这气魄雄伟的建筑物,只是作为清算人,或多或少都对隐藏在神话和传说中的秘密历史有所了解。 ——比如耶稣,这位正教会的受膏者,天启中的弥赛亚,实际上是司辰·蚁母的具名者,他为了践行自己的教义以可怖惊骇的方式洞开自身,三天后又被林地的力量眷顾以抽芽行尸的方式归来。 他最后升入了林地中,成为蚁母的具名者之一。 清算人们击碎了克拉科夫教堂中的耶稣像头颅,从中取出了那一把剑。 这把剑的剑柄有着繁复至极的纹路,末端则是一个圆球——按照形制应当是波兰的国王加冕剑,音译为斯泽尔比克剑。 在加冕的典礼上,波兰国王要一手执剑,一手握住经文卷轴,以展示君王的文治武功。 只是作为加冕剑,斯泽尔比克剑的剑柄上通常会雕琢这位君王的功绩,而剑刃铮亮,在仪式过程中占据了重要作用。 无论如何,这种加冕剑绝不该走上战场。 但这一把剑不一样,它的剑柄上雕琢的君王事迹从未被记载在任何一本历史书籍上,而它的剑刃和剑身兼顾了坚固和锋利两种属性,似乎生来就是为了在战斗中切开敌人的肉体。 在剑身靠近剑柄的位置处,雕刻着这把利剑的名字——“残缺之剑艾布雷赫”。 清算人实验了许多种方式,都无法在这把剑上留下任何痕迹,而这把剑也似乎能够切开任何东西一样,至少现在还不存在它切不开的事物。 在这种情况下,狄福尔抵达了克拉科夫,以理所当然的姿态取走了这把波兰选王剑。 对于狄福尔而言,他要知道的历史更多,比如他知道那些童谣、故事和传说中的谜底,这把名为残缺之剑艾布雷赫的武器,预备要面对的乃是一位不曾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女王。 她曾在上一次历史中出现,而现在专门为了弑杀她的武器来到了这个时代——浪潮带来的暴雨冲刷了那个女王和未曾落成的城市,却没有冲掉这把武器。 这意味着,这件无法被冲刷掉的武器,同样也是上个时代的孑遗,是其中一件不为人所知的“覆画残迹”。 狄福尔已经用它试验过,甚至能够轻松切开降临到尘世的长生者躯壳,迫使他们重新返回到漫宿中。 清算人的首领狄福尔在正常状态下便是令人畏惧的杀神,而现在手握残缺之剑艾布雷赫的狄福尔,又该将自己的狂、霸、劲诠释出来了? 仅仅是在一天之内,克拉科夫的十三个大型黑帮家族被扫荡一空,他妈的,拥有残缺之剑艾布雷赫的狄福尔,是否可以令人感到畏惧、恐怖了? 当然可以......轻易可以呀。 除了他那不识抬举,选择了背叛的女儿。 ...... 与此同时,几人正航行在前往阿尔及尔的航线上。 283 海之孪生子:你扒我马甲是吧 这个时代的大海并不平静,它急于吞吃人的性命——就这点来看,三千年来东西方人们对大海的崇拜大概从来逃脱不开一个主题,那就是平安。 古迈锡尼和希腊的人们在家人出海时,会对港口边盘旋在船帆上的海鸥祝祷,并为即将出海的水手们献上玫瑰色的珍珠,希望他们在遇到海中的宁芙仙女和塞壬人鱼时,能够用玫瑰色的珍珠做买路费。 无独有偶,在东方的明国,人们崇拜名为妈祖的海中女神,传说她的凡人身躯在海中为了救助海难而溺没,而真正的她则升入世界背后的庙宇中成神,从两广到闽浙沿海,从南洋到远东次大陆的海域,妈祖亲随和水阙仙班的信仰遍地开花。 就算是在没有神秘力量的世界中,水手们都会对大海保有敬畏之情,又何况是在醒时世界。 星锑将一颗玫瑰色的珍珠丢进海里,看着它扑通一声沉入海底。 “这是在干什么?”流亡者好奇地问。 她作为大地之血,对海洋基本上时敬而远之,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也不会选择海路进行环地中海逃亡。 在最恶劣的预估下,流亡者甚至要通过直布罗陀海峡,远走西海域的群岛,寄希望于不会被狄福尔找到。 但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受限于西海域群岛恶劣的环境和蛮荒的气候,只活动在欧洲大陆上的清算人是不可能前往了,狄福尔再怎么强大也只能孤身前来,这对流亡者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 星锑愉快地吹了一声口哨:“啊,这当然是求海神保佑嘛。” 看上去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另一边漂浮在空中的苹果接话道:“或许斯奈德小姐并不知道,就由Apple某人来解释吧——在我们的时代,英国已经颁布了《神秘学家保护法》,每个神秘学家都从出生开始拥有自己的身份码,所以神秘学家和超凡者们的信仰也被合法保留了。” “真看不出来你会是信仰海神的人。”流亡者耸了耸肩。 “这就不得不提一下信仰自由权了。”星锑伸手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墨镜向上一提,露出她的眼睛,“我要有信仰什么的自由,也要有不信仰什么的自由——所以,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强迫我去做什么事情,或不做什么事情。” 这是一个非常自由和摇滚的人。流亡者虽然和星锑的性格不太相同,但她理解并且尊重,这也是她们关系不错的缘故。 “咳嗯——”星锑靠在船舷的栏杆上,有些得意地拉了拉自己的格子领巾,“所以话说回来——” 她似是意识到什么,有些惊讶地看着流亡者:“你对海上的信仰和禁忌知道多少?” “确切地说,一窍不通。”流亡者脸色不变地从随身携带的手提箱里掏出个橘子递过去,“人家只知道司辰中的双生女巫和双生巫女似乎与海相关。” “谢谢。” 星锑接过橘子,用指甲剥开它的表皮,海风吹动她贝雷帽下的金色头发,以至于苹果不得不落在她的头上帮她压住头发。 “谢谢你,Apple先生。”向着苹果道谢后,星锑斟酌了一下语序,很快进入了教学状态。 “你之前说的没错,海之孪生子是掌管一切水体的神。传说她们一者是公主,一者是女巫,诞生自不同的子宫中,却因为禁忌的爱情渴求结合,最后因为干旱而被迫投海而死。” “你是说......”流亡者捏着自己的下巴,“你是说,禁忌的爱情,对吧?” 星锑沉重地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之所以不说出来,是怕在海上被小心眼的双生子们报复。 “事实上,这些有史可依。”维尔汀出现在甲板上,她的脸色算不上太好,头上也没戴那顶母亲留下的圆顶礼帽,银绿色头发简单地扎了个马尾。 她对于远洋航行的适应程度是所有人中最差的,从罗斯托克出海以来她几乎一直待在船舱里,只有很少的时间会上到甲板来透透气。 “我们的政府老爷要开始上课了。”流亡者促狭地笑了笑,像是变戏法一样又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柑橘来,“吃点水果。” “......谢谢。”维尔汀有点犹豫地接过柑橘,她发现自己正在逐渐适应这个时代,并不是说此前经历的那些时代不够刻骨铭心,而是这个时代的环境正在反过来影响她,令她原本保持的理性思维中出现了更多的感性情绪。 还有一个原因,和时间有关。 她之前从来没有在一个时代待上这么久过——明明用于计算时代暴雨的辉光时钟已经开始运作,但距离浪潮袭来,暴雨落下的确切倒计时却始终遥遥无期,难道说暴雨也会停滞,浪潮也会看人脸色吗? 种种不正常的因素环绕着它,维尔汀意识到这个时代的重要性可能要远超自己的想象。 维尔汀没有吃那个柑橘,她把它握在手心里,似乎这样能够带给她一点安心感似的。 “你们听过吕底亚大干旱吗?” 这下就连星锑也摇头了,自由的摇滚少女自然没有好好学习这种冷僻知识的爱好,至于流亡者这个不学无术的黑道太子,那更是妥妥的密教丁真,浑身上下充满着一股低学历的野性纯真美。 倒是先前毫无存在感的苹果接了一句:“冒昧地问一句,您说的吕底亚大干旱,是那场导致吕底亚王国迁徙,以至于最终灭亡的灾难吗。” 维尔汀点头的同时心中不禁叹息一声,没想到自己这个当时在班级里的吊车尾,今天也有给别人科普历史的一天。 “在泛希腊联盟存在的时代,在波斯帝国和希腊城邦诸国链接的土地上,有一个因制陶和铸币富庶的国家,他们在弗里吉亚王国的废墟上建立了自己的吕底亚王国,最终却亡于一场持续了数十年的大干旱。” “绝望的国王和祭祀将自己的女儿投入海中溺死,以祝祷大雨,但王国终究没有等到那一天,富庶的吕底亚王国毁灭于因干旱引起的战争,都城中的黄金最终引起了波斯帝国的贪欲,在十四天的围困后吕底亚陷落。” “在追溯海之孪生子的起源中,这一传说是目前最早的源头,而流传最广的源头则要来自于东方的妈祖信仰。” “妈祖。” 维尔汀按了按眉心,字正腔圆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大概是在一千年前,一位叫林默的水手之女因救助海难而溺于海中,自那以后,对她的崇拜便遍布整个东方......亚伯拉罕不是东方人吗?让他来讲解应该会更好吧。”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这才发现已经有两章没见到李林整活了。 284 费尽心思糊弄你们 对这种刻板印象形成的条件反射,李林一向是深恶痛绝的。 这就好像你去上手工课,老师要求是做一组陶器,你认认真真用陶土捏了个碗或者杯子出来,满心以为这样子能博得同学们的目光,结果发现李林用大便捏了一坨屎出来。 李林用这个比喻的本意是想说自己的创造性超越世俗的眼光,无与伦比,但可惜这个例子找的不是那么恰当。 也没人敢提醒李林,他的比喻水平真的很糟糕。 李林的比喻水平和年的电影拍摄水平并驾齐驱,可怕的是他们两个对此毫无自知之明。 船舱内,李林和年正在研究电影的拍摄过程。 年对电影的热爱毋庸置疑,她的电影烂那也是毫无疑问——问题不在于拍摄的手段和过程,而在于她的剧本,真的烂到令人怀疑。 譬如说之前她打算让李林参演的一部武侠片,一开始还是武侠画风,中间莫名其妙就出现了机器人,最后外星人骤然登场,用飞碟上的武器把所有人都干掉了。 不能说很烂,只能说无厘头到了一定程度。 “那换个剧本吧。”年眼珠子一转,不知道从哪儿又掏出来一份电影剧本,这次讲述的不是武侠一转外星人,而是独臂电锯侠与杀人狂的故事,妥妥的B级血浆暴力片。 这个比上个外星武侠要好些,虽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李林本想大显身手给年抄个《泰坦尼克号》、《肖申克的救赎》、《沉默的羔羊》来打她脸,问题在于李林也就记得个名字,真要让他写,说不定比年还拉垮。 “听我的,就这部,准没错。”年还在李林边上推波助澜。 最终李林被迫在年的挟持下拍摄这部《独臂电锯侠》。 值得一提的是提瓦特大陆有个特产比较和年的心意——那就是枫丹庭蒸汽鸟报出产的拍摄机,既能起到拍摄电影的功能,又能单纯当照相机用,还能根据使用者的心情变换照片背景颜色。 “他们在干什么?” 结束维尔汀小课堂的同学们回到船舱里,除去当牛做马没日没夜掌舵的苹果以外,三个人扒在船舱门口窥视李林和年。 “大概是在......”星锑不确定地回答道,“拍电影?” “什么玩意儿?”流亡者没看过电影。 “额,一种艺术形式。就像话剧。”星锑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东西,好在流亡者理解能力还不错,大致上听明白了。 “但照你的说法,电影应该在专门的拍摄场所里......”流亡者欲言又止。 “我觉得是烂片。”一直没说话的维尔汀为年的电影定下了基调。 ...... 《独臂电锯侠》这部电影的梗概大致上是一位炎国侠客在雨夜遭遇杀人魔后,失去了一条手臂侥幸逃生,然后在哥伦比亚联邦的工匠帮助下,用电锯换成了自己的手臂,一边行侠仗义的同时一边准备复仇,终于在又一个雨夜他再度和杀人魔狭路相逢,独臂电锯侠大仇得报。 听剧情是很老套却还算王道的复仇剧情,加上血浆等要素还是能赚钱的,毕竟着电影的成本几乎没有,就连道具都是李林和年手搓出来的。 甚至连电锯李林都不用捏,他直接把代替右臂的七支剑显露出来,然后疯狂让他旋转就完事。 自带声光特效,酷炫的要命。 “天啊,太酷了。”旁观的星锑看的目眩神迷。 流亡者和维尔汀频频侧目,对星锑的品味不敢苟同。 “我就说很酷对不对!”年得意洋洋,“对了,你们要不要来当我的演员啊,我觉得你们也挺不错的。” “好耶!”星锑很爽快地答应了,看上去还挺开心。 流亡者和维尔汀对视一眼,彼此都从眼中看出意动情绪——只是拍个电影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剧情很快来到第一幕,雨夜中李林扮演的炎国侠客在雨中急速奔跑,身后由流亡者饰演的杀人魔正逐渐逼近,雨中两双脚印一前一后延伸,很快后者追上前者。 “你为什么跟着我?”李林突然回头问道。 流亡者饰演的杀人魔停下来,迷茫地看着年导演,这完全和剧本里写的台词不一样,按照剧本李林这里应该大喊“杀人魔我要和你决一死战”。 年没说话,示意流亡者自己发挥。 “该死。”李林乘势追击,“是谁派你来的,我出双倍价钱。” 流亡者阴冷看去:“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惹?!”李林勃然大怒,“你怎么敢说惹?你这个不守妇道的东西!” 流亡者哭笑不得,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笑出声,什么叫不守妇道?惹这个词又戳到李林哪根神经了? 李林暗中撇嘴,一看流亡者就是不知道拳法厉害的。 “哎李林你别捣乱,该咋演咋演啊。”年导演对李林的不配合表示愤慨。 “李林,这是你的东方名字?”流亡者捏了捏自己的羽毛发饰,“还挺......” 意外地普通到不符合李林的人设。 这段戏重来一遍后,剧情来到炎国侠客断手沿街乞讨的段落,李林右臂空空如也,只好拿着破碗沿街讨饭。 无奈船舱中地方狭小,精益求精的年表示并不满意。 “反正我们要去阿尔及尔,不如到了那里我们再拍。”作为导演年拍板决定了,丝毫没有考虑到作为主角的李林心情。 “你不感觉有被冒犯吗?”饰演被炎国侠客救助的少女的星锑问即将沿街讨饭的李林。 “为什么会有?”李林表示不解,浑然不放在心上,“从来没有我讨不到的饭。” 星锑无言以对,不知道是该吐槽李林过于敬业,还是过于自信。 李林倒是一点也不在意这些事情,反正在他的思维逻辑中,有智慧的就是可以沟通,没指挥的东西不敢惹他......等等。 李林目光不善转过头去:“你不会也想和我抢生意吧?” 星锑一时间语无伦次:“谁......谁他妈要和你抢生意啊!” “谁搭腔我说谁。”李林宛如小屁孩般怼回去。 此时船甲板上传来苹果欢快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Apple某人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陆地就在眼前。” “太棒了!”星锑一下子忘记了和李林斗嘴,船舱里洋溢着一片喜悦的氛围。 毕竟他们已经太久没见过陆地,天天吃鱼吃到吐。 只有李林目光深邃陷入沉思:这就又水了一章?那自己是不是可以...... 285 你这浪潮! 至于怎么水文,李林心中早有把握,胸有成竹中将睿智目光投向墨绿色桌面。 【姓名:亚伯拉罕·李林】 【职业:岩王帝君、战略级魔法师、整合运动导师、钥匙猎人(前)】 【性相:铸。】 【当前阶段:第三印记,第七印记(仅限提瓦特世界)。】 【特性:矿石病感染者(施法速度增加,寿命缩短)、大限临头(已推迟一年!当在提瓦特世界时无限推迟)。】 【已锚定世界:醒时世界(密教模拟器)。】 【当前世界:醒时世界(密教模拟器)。】 【当前剩余穿越次数:0。】 【持有秘传:专属1级伪典秘传·炉火的证词(铸、燧);司辰·白日铸炉专属,一级正典秘传·铸造的秘密(铸、灯);司辰·双角斧专属,三级正典秘传·斫山宣言(启、冬)......】 【专属秘传升级进度:9/9】 【当前时节:幻象频出的时节。】 【何等的奇观。】 当前的季节仍然没有更迭,所以穿越机制的刷新并没有进行。 但重点不在这里,而在于这一水就是小四百字,如果自己多来这么几次,那岂不是轻轻松松......谈笑风生间李林恶向胆边生,试图再度读取一遍数据。 “我可真是个机智的小混蛋。”李林得意洋洋,说干就干。 【姓名:亚伯拉罕·李林】 【职业:岩王帝君、战略级魔法师、整合运动导师、钥匙猎人(前)】 【性相:铸。】 【当前阶段:第三印记,第七印记(仅限提瓦特世界)。】 【特性:矿石病感染者(施法速度增加,寿命缩短)、大限临头(已推迟一年!当在提瓦特世界时无限推迟)。】 【已锚定世界:醒时世界(密教模拟器)。】 【当前世界:醒时世界(密教模拟器)。】 【当前剩余穿越次数:0。】 【持有秘传:专属1级伪典秘传·炉火的证词(铸、燧);司辰·白日铸炉专属,一级正典秘传·铸造的秘密(铸、灯);司辰·双角斧专属,三级正典秘传·斫山宣言(启、冬)......】 【专属秘传升级进度:9/9】 【当前时节:幻象频出的时节。】 【何等的奇观。】 丧心病狂的李林并不打算就此收手,他将罪恶的目光再度投向墨绿色桌面试图梅开三度...... 可惜陆地近在眼前,就连年也有些兴奋起来,抓着李林的头发趴到他头顶上,无意中打断了李林的动作。 苹果在上面释放无形之术,折射扭曲射来的光线,让整艘舰船在海关边防的视线中消失不见,除非有灯相或是启相的第三印记以上存在,专门对他们的船释放侦测类型的无形之术。 “但那怎么可能嘛,怎么会有这种无聊到爆的通晓者啊。”星锑摊开手掌耸了耸肩,表示出自己的不屑。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即将靠岸,请小心。” 苹果的伦敦腔从船长室里传来,这下就连李林也在年的催促下来到了甲板上,看着不远处那金黄色的土地朝自己不断靠近。 ...... 阿尔及尔,位于非洲阿尔及利亚的北部,南靠雄伟的泰勒阿特拉斯山脉北麓,坐落在宛如一个半圆形剧场的乌艾德·哈腊和乌艾德·马扎法兰两海湾之间,沿地中海阿尔及尔湾西岸伸延16公里,市区全长75公里,街道房屋大都建筑在山丘上,迂回起伏,犹如一颗明珠闪耀在地中海的南岸。 但这里并不算太平,激进的革命党分子和保守的殖民地官方势力已经连续开战数次。革命区的战火遍及各个街区,地下势力的接头和交流更是从未断绝,阿尔及尔拒绝外来者的造访。 流亡者有一个古董走私商人的朋友,在阿尔及尔有些激进分子的人脉关系,所以她对阿尔及尔的情况也不是完全一摸黑。 “阿尔及尔最大的革命军势力,是一个叫民族解放阵线的世俗化的宗教组织。”流亡者简单地给他们做了个预防,“但考虑到我们的穆斯林朋友总是惯会用一些极端手段,所以就算世俗化了,也别掉以轻心。” “扣1送飞机。”李林在边上不怀好意地冷笑。 可惜没人听明白他的梗,因为双子大楼在2001年才被飞机撞毁。 短短几分钟里,船只已经在星锑和苹果的操纵下安稳地停泊在了一处背风的港湾里,在放下用于固定的船锚和无形咒术之后,苹果又再次为船只加上了数重用于隐蔽的障眼法。 在经过一番跋涉涉水后,他们这群偷渡客踩上了阿尔及尔的土地。 在人们通常的想象中,非洲应该是一片被沙漠覆盖的土地,但实际上并非如此,非洲的土地肥沃实在是超乎想象,至于住在上面的人为什么会陷入饥荒......就算扶贫力度再怎么给力,扶贫对象自己躺着等死那也是救不活的。 阿尔及尔的情况要稍微好一些,它在未来是阿尔及利亚的首都,也在二次世界大战中充当过法国的临时首都,有相当部分的法国外籍军团人员来自此处,殖民地的一大特点在于它能同时看见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并行存在,欧洲的贵妇人坐在华美的马车上从路边走过,不远处披着白袍的穆斯林则眼中闪动仇恨。 阿尔及尔有新市区和老市区之别。 新市区沿海边排布,并顺山坡向上发展,街道与海岸平行,多欧式建筑和街头公园。老市区位于山上,保留着浓厚的阿拉伯民族特色,古趣盎然。 他们登录的地点属于新市区,因此他们和本地民族格格不入的打扮,在这里却非常合适。 “我有个问题。”李林注视着正和巡警打交道的流亡者,突然开口。 维尔汀和星锑没说话,将目光投向李林。 李林接着讲:“......为什么你老是要趴在我头上?不应该是我在上面才对吗?” 维尔汀目光一凝,不着痕迹竖起耳朵,这个问题她也很感兴趣。 “对啊,为什么。”比起维尔汀的含蓄,星锑的提问要更加直接耿直。 “我以为你是我的坐骑,抽泣抽泣。”年嘟着嘴巴假惺惺地抹眼泪。 “什么?!”李林一惊一乍,旋即勃然大怒,“反了!反了你了!” “哦真令我伤心,如果我卖个萌的话你能原谅我吗。”年团子甩着尾巴。 “哦吼?”李林挑眉,同时伸手摩挲下巴,“给我康康。” “这里有一个萌,我要卖掉它,你打算出多少钱?” 星锑还在乐呵呵地旁听,维尔汀不着痕迹将眼光移开去,她觉得自己再听下去有被同化的风险。 好在流亡者已经回来了。 286 dokidoki,just exile “怎么样?”维尔汀走过去,伸手自然接过流亡者怀里的那包衣物。 “不怎么样,我们边走边谈。” 他们在流亡者的带领下前往东北部的卡斯巴区,这里是阿尔及尔最具魅力的地方,这里居住着几十万穆斯林,白色的阿拉伯长袍是最时髦也最能融入环境的服装。 这里到处都是用稍加雕琢的石头砌成的低矮石楼,密密麻麻沿山而上,古秀古色的城堡遗址、圆顶尖塔的大清真寺高高耸立在石屋之上,格外引人注目,几百条石子小路狭长曲折,多为台阶式,汽车无法通行。 街道两例店铺相连,按老传统进行贸易,他们出售富有民族色彩的地毯、毛毡、彩绸、茶具、铜盘、首饰等等,生意最兴旺的是小吃摊、饭馆、咖啡馆。这一带的阿尔巴吉大街是闻名的阿拉伯市场,清晨和傍晚,高耸入云的宣礼塔里传出的祈祷声在空中时隐时现,为卡斯巴增添了神秘的色彩。 “我有两个消息,一个是坏的,另一个也是坏的。”流亡者说道。 这两个消息的区别在于坏的程度有所不同,维尔汀斟酌了一会,示意她先说最坏的那个。 “清算人已经在这里了。”流亡者压低声音,但森冷的寒意已经透过她的话语渗入到听众的骨髓里,除了李林和年这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外,几乎所有人的内心都咯噔一下。 他们东躲西藏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逃避清算人的追索?结果到了阿尔及尔发现清算人已经在这里了......星锑设身处地想了想,换成自己是流亡者,可能已经快要崩溃了。 “那不那么坏的消息是什么?”星锑问。 流亡者小心地转头看了看,示意苹果释放一个用于扭曲听觉的无形之术后压低声音说道:“民族解放阵线要有所行动,所以我们必须也得有所表示。” 作为本地最大的世俗化宗教和反殖民统治组织,民族解放阵线的理念和历史,几乎与这座城市一同久远。 事实上,卡斯巴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四世纪的迦太基,那时这里还是迦太基的贸易站,这里保留了绝大多数城堡,古代寺院和奥斯曼宫殿,同时那些传统的城市建筑以及根深蒂固的民族观念也随之保留。 法国人就算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在几十万的穆斯林中,找到那些反对他们的民族解放阵线——这个已经世俗化的宗教得到了民众的支持。 一个叫阿里的首领用一种严密的组织方式开展着他们针对法国人的暗杀行动,这个组织的每一个人只有一个上司和他发展的两个下线,这样,一旦某个链条出了问题,整个组织却不会被根除,因为你只认识三个人,其他的人你都不认识。 在行动中你会得到不认识的人暗中相助,他们会悄悄塞给你一支手枪或是一个炸弹。 警察被暗杀、酒馆被炸毁,而法国人根本找不到凶手——因为他们就是那些缠着头巾的女人,他们就是那些懵懂的孩子,他们就是那些本分的果农,他们都是,但他们又都不是,他们拿起枪就是战士,放下枪就是平民。 “真是伟大。”星锑听完了流亡者对于这个组织的简单介绍后由衷感慨。 “这既是我们的麻烦了。”流亡者对星锑的评价不置可否,“因为我的那个古董商人朋友,他的人脉关系就是这个组织的人员,所以我们必须要做出选择,要么加入这个组织,要么向真正的掌权者告密。” “我绝不可能告密。”星锑第一个站出来说道。 维尔汀则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分析:“这样会吸引清算人。” 无论他们选择帮助或是出卖,都会引来本就在这座城市中清算人的注意力。 流亡者没说话,只是抬起头来,看向远处的风景。 这儿的房屋多为二至三层楼房,用稍加雕琢的石头依着山坡砌成,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古香古色的城堡遗址,圆形塔顶的清真寺,高高耸立在这些房屋之中,格外引人注目。 松香与九重葛,白墙与海面的粼光,热烈的风和革命的闷燃。这就是这座城市的基调。 她转过头,想说些什么,不远处传来一阵悠扬悲伤的笛声,流亡者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熙熙攘攘的人群边缘,在摆放着香料和首饰的橱窗前,在小吃店和咖啡馆特殊的香气中,几位流浪乐手正站在那里。 头戴白色头巾的流浪乐手手持着名叫纳伊的吹奏长笛,悠扬而悲伤的笛声正是从他的手中发出。 随后是形如东方琵琶的乌德琴,和形如碗状的单面鼓纳卡拉。似是察觉到了流亡者的注视,那个拿着纳伊长笛的乐手对流亡者微微颔首,黝黑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笑意。 还来不及品味这抹笑意意味着什么,流亡者突然有种错觉:自己的心跳加剧了。 不,这不是错觉。 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越来越快,好似激越的鼓点,又像是用脚在地面轻点的节拍。 乐手欢快地笑着,伸手不停地打着响指,每一下都像是叩在流亡者的心脏上。 “是......清算人,还是——”流亡者的意识前所未有的亢奋,她体内的血液仿佛随着心脏的过载而沸腾,她很清楚自己的状态并不正常。 与此同时,继而连三的痛呼从流亡者背后响起,她费力地转过身,看见星锑和维尔汀都皱着眉头,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后退,直到靠着墙慢慢滑倒坐下。 蜿蜒的鼻血从她们的鼻腔中流下来。 这首乐曲影响的不仅仅是流亡者,也包括她身后的同伴们,只不过流亡者有着大地之血,血条长度远远超乎想象,还有思考和反击的余力。 但即便如此,她的视野也在逐渐泛起血色,那时眼球中血管压力过大破裂的缘故,她的心脏正在迅速地加快运转,直到超过身体的负荷极限,轰地一声爆炸开来。 现在她还能行动,只是当流亡者向着乐手先前所在的方向看去时,发现已经无踪无影。 似是见到流亡者并未像星锑和维尔汀那样完全失去战斗能力,提前转换了位置的乐手,谨慎地朝自己的同伴们打了个手势,准备就势退入人群。 287 是谁在唱歌,温暖了寂寞 源于心脏的雷鸣滚滚而来,不仅如此,强烈的震颤仿佛将全身的表皮当作了鼓面,每一次跳动,难以言喻的欢快感便从胸膛中迸发。 这风暴起源于双耳之间,从里向外触及皮肤后,有一次极短暂的停顿,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强烈的共鸣。 就像身处在维也纳的金色大厅中,感受着四面八方而来的管弦轰鸣那样—— 天和地都颠倒了,一切为之痴狂沉醉,源于心脏的雷声与皮肤反射的回响合流,身躯中细小的毛细血管已经破裂,流亡者艰难地起身,还没走两步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再度被攫住。 单面鼓纳卡拉的声音加入进来,古怪的鼓点声令悠扬的长笛有了更加激越的节奏,人群熙熙攘攘来往,似乎对这古怪的乐声毫无意识,流浪乐手们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可他们依旧在制造令人“慢性死亡”的魔音。 所谓的慢性死亡也仅仅只是相对于刃相和铸相的手段而言,比起刃相和铸相那直截了当的毁灭,心相和蛾相更倾向于令受害者承受更多更痛苦的煎熬。 但就算在主观概念中,这种痛苦仿佛漫长到世界毁灭,可在旁观者眼中,也至多不过一两分钟罢了。 只是一个起身的动作,流亡者的心跳就飙升到二百开外,庞大的眼压让她的视野模糊,好在大地之血依然能够坚持,否则承受了百分之九十压力的流亡者,现在应该像冲爆了气的气球那样从里向外炸开才对。 当源于皮肤和心脏共鸣的曲乐形成时,流亡者的心中隐约升起一种感觉:自己至多还有一分钟的挣扎时间。 她一点一点攥紧拳头,感受着体内逐渐嘹亮的雷鸣——心相倘若不召来风暴和雷鸣,仅仅只是作用于人体身上,在造成痛苦的同时,却还能起到激发活力的作用。 这就是为什么心相的神秘学家和超凡者,经常从乐师、舞者、医生中出现的缘故,这些职业让他们对心相的知识更深入地了解和把握。 这一分钟会让流亡者飞速地走向死亡,却也会让她前所未有的强大。 ...... “嗯?你有没有听到音乐?”听到声响的李林从小吃摊上转移目光,抬起头来左顾右盼。 话音未落悠扬笛声已经从远及近。 年乘机从李林的手中咬下一大块阿拉伯薄饼,作为穆斯林文化的一部分,阿拉伯薄饼就像明国的馒头包子一样,一日三餐都扮演着重要的地位。 “这是心相的无形之术。”年适时出声,转移李林的注意力,乘机再咬一口,“冲你来的,效果估计是让你内脏破裂而死。” “哟呵。”李林精神一振,“谁这么不知死活啊。还敢来找我?” “都说了这里是阿尔及尔,民族情绪和不知所谓的自尊心混杂在一起,谁知道他们是谁的人?畏惧这种情绪是不存在的,对他们来说,死了就能上天堂有七十二个还没开发过的男の娘伺候,美得很。” 独有一条神经病特有异常思维模式的李林陷入短暂思考:这么说这群不要脸且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实际上是来把自己当做上天堂的捷径?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们有的享受甚至都不分自己一个! 见不得别人的好的李林顿时恶向胆边生,抽出惊神就往地上一敲,同时通过神之心的共振将惊神的效果飞速地传播开去,一瞬间无论是无辜的行人,还是潜藏在人群中打算把李林这个漏网之鱼解决的乐师们,都陷入了不可避免的大脑空白。 ——发生什么事了? 持续不断的演奏被惊神打断,但是已经生效的无形之术不会就这么消退,阿尔及尔民间的小调正在变得逐渐响亮起来,那是心脏、皮肤和骨骼共鸣的产物,独属于李林一人的“乐曲”正在形成。 “快待在原地别动。”年也不顾着吃东西了,“这是苏菲派的无形之术,直接对应司辰中的耀山之隙!” “什么玩意儿?”李林诧异挠头,怎么就和司辰搭上边了? 还有这个耀山之隙又是哪个司辰,怎么之前从来没听别人提起过。 “耀山之隙,别名山迸,又名创口,其尊名为收容一切之神、带来赠礼之神、自山中迸出之神。”年语速飞快地说道,似乎不怎么愿意介绍这位司辰,“你没听过祂的信仰很正常,因为祂是只存在于伊斯兰的司辰。”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别动。”年说道。 这一无形之术本质上是通过体内的共鸣进行伤害,同时通过响指、节拍、鼓点和心脏的神秘联系进行施术,其要旨在于破坏人体内的平衡点,以造成更剧烈的伤害。 李林一脸为难:“只是不能动吗?” “是这样的。”年说道,“你想干嘛?” 李林身上有着传承自轰雷王的外景密传,就算什么都不做,低阶的心相无形之术也会在短暂时间后自行消散。 但李师傅是那种人嘛? “我想唱歌。”李林难以压抑自己内心深处的歌唱欲望,张口便来,“我要来一个把世界都灭掉的高音!” “三天三夜↗三更半夜↗跳舞不要停歇!” 李林嘶声力竭歌唱,随之而来的则是胸口处喷薄欲出的欢快感受,有什么东西在身体中蠢蠢欲动。 这还不够。 但心相的无形之术已经被压制了。 确切地说,被导向了另一个发展的方向。 李林似乎有心要唱出个高音,环视四周目瞪口呆的群众,李林脸上浮现自傲笑容,深吸一口气闭目唱道:“呀拉索——那就是青!藏!高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原↗——” 围观群众无不倒抽一口凉气,回过神来后纷纷鼓掌,虽然听不懂但是被李林那凶残的高音吓到,更有甚者上前后双手合十表示敬意,顺带送上打赏的钱币。 李林脸上也不禁浮现难以置信神色,自己居然真能唱出高音? 震惊中他没发现,随着自己刚才的高音歌唱,身上的心相无形之术已经被破解了。 ...... 另一边先遭受惊神打击还没缓过来的乐师,在无形之术被破解的一瞬间,身体如遭雷击般颤抖,反噬顺着神秘学上的联系,诡异地出现在他的手臂上。 单手拿着单面鼓纳卡拉的乐师冷汗涔涔,他的右臂呈现不自然的扭曲,但吊诡的在于当左手手掌拂过视觉上已经扭成麻花的右臂时,却依旧平整光滑,似乎那只不过是幻觉而已,可他手臂上传来的剧痛却做不了假。 能出现这种状况,只能证明一件事,他的触觉出现了解离现象。 “以卜杜拉!”拿着长笛的乐师搀住他的身子,“快走。” 出乎他人的想象,仪式的主导者并非先声夺人的长笛乐师,而是这位名叫以卜杜拉,手持单面鼓的,并不起眼的乐师。 而现在仪式已经被迫中断,他们只能不断逃窜。 更重要的是,他们原本欲要暗杀的目标,正在追杀而来。 他们还有一分钟。 288 很正经的章节 还有一分钟。 流亡者的脸上呈现不正常的红色,她剧烈的呼吸着,鬓角的羽毛飞起又落下,而那把装饰着珍珠和象牙的手枪已经紧紧被握住,随时可以开火。 周围的噪杂声淹没了乐声,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流亡者的思维中,对于那群流浪乐手的定位却愈发明晰,这是一种近乎于野兽的直觉,她还记得自己离开西西里的橘子园,刚到清算人中的时候,那个曾被称呼为父亲的男人,是如何在荒野中训练自己。 “你该像狼一样学会嗅闻粪便、分辨足迹,否则就是辱没了我的血。” 荒野呼啸的炽热风中,有着铁灰色眼瞳的男人对她说。 无形之术在她身上落下了痕迹,这些痕迹就是最好的教训。 卡斯巴区的地图在脑海中从二维变成立体,熙熙攘攘的人群化作铁灰色的飞灰烟消云散,只剩下鳞次栉比的建筑物,而在这些建筑物中,一条红线蜿蜒曲折纵横绵延,那就是乐师们的逃跑路线,这是最近的路。 五十秒钟。 斯奈德无视了周围呼救和报警的行人,她瞪大眼睛,循着快要消失模糊的痕迹,赫然开枪! 枪口火光喷吐,银质弹头在底火的推动下飞快地穿过惊慌失措的人群,射向最后那个有些肥胖的乐师! “你们走。”肥胖的乐师毫不犹豫地转身停止了逃跑,在转身的同时伸手在琴弦上拨过。 琴弦震颤时带起了铿锵的音调,那种旋律宛如马蹄踏过沙场,又像是刀剑相互对撞时发出的震颤,激越而嘹亮。 几乎在同时,周围的行人们便不由自主地簇拥过来,替他挡下了这致命的一枪。 希望这能够拖住......只要能拖住一分钟,他就有活下去的机会,附近有很多愿意为了信仰而献身的信众,想必为此他们也甘愿付出自己的性命。 肥胖的乐师手指勾动乌德琴的琴弦,准备以不可思议的高速弹出下一个音节。 然而一只手攥住了乌德琴的琴把,流亡者踏步向前的同时曲起手肘,砸在周围涌来人群的胸口,沛然的巨力将四周的人群推得向两边退去,然后抬起一脚踢在肥胖乐师的裆部。 在肥胖乐师惨叫后退的同时,她顺势从乐师手中抽出乌德琴,用这乐器将他的脸砸得凹进去。 四十一秒。 除去已经被反噬严重影响的以卜杜拉之外,剩下的两个心相乐师都保持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高速,虽然他们的爆发能力稍逊,可持续的身体素质却好到超乎想象。 他们在低矮的石楼,圆顶的清真寺下,栽种着巨大棕榈树的白墙边缘你追我逃,无论是建筑物还是车辆行人都不是阻碍,他们仿佛完全不用思考,在栏杆、房檐、屋顶、路灯、窗台间快速行走,灵巧的像是飞鸟,这时候他们比起乐师,更像是舞者了。 他们始终保持着运动,同时不断地变换着方向,就是为了防止被流亡者一枪打中。 三十秒。 流亡者深呼吸,她的速度骤然开始加快,思绪也逐渐开始混乱,眼中除了目标外便无有他物。 她再也不压抑自己的本性,而是赫然抽出李林赠送的魔王之刃,向着正在窗台边缘跳跃的乐师掷出! 空气被划破,隐约传来鲸鱼愤怒的吼叫声,四周都变的湿润起来,乐师们的眼前不由自主地出现了星海浩荡的幻象,原本就被重伤同伴拖累的他们难以自制地失去了平衡,从空中坠落下来。 二十八秒。 流亡者嘶吼着踏步向前,她抬起手中的枪,将枪口抵在手持响板的乐师胸口连连开火,将他打的踉跄后退,从以卜杜拉的角度,只能看见自己的同伴身躯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轰鸣而颤抖。 当流亡者重新抬起枪口时,千疮百孔的尸体才落地。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得到高位存在注视,明确自己欲望,得膺数层印记的超凡者,就像这个被流亡者用枪火处决的倒霉蛋,他只是一个第一印记的学徒,能够支撑这么久,也是因为心相仪式带来的效果。 十一秒。 还剩十一秒,只要熬过这十一秒钟,被强行压下的“乐曲”就会迸发,眼前的流亡者就会死无全尸,可无论是流浪乐手还是以卜杜拉,都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怀疑。 就算过了十一秒钟,她真的会死吗?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坚韧的生命。 真正仪式的主导者,是手持单面鼓的以卜杜拉,而负责仪式的“副祭祀”则是手持长笛的流浪乐手。 他们两个都得到了第三印记,有资格前往漫宿中的雄鹿之门,解答大门看守者的谜语,一旦当他们通过考验,就能被司辰触碰,得到真正的第三印记,成为遍及所有历史也屈指可数的通晓者。 但这些比起尊贵的大地之血来说,不值一提。 还剩最后三秒钟。 流亡者近在咫尺,她伸开了双臂,有十足的把握同时摘下这两个人的头颅。 流浪乐手抬起手,将手中的长笛投向流亡者,同时手掌重重砸在虚空中,隐约而浩荡的钟声从他的指掌间迸发,所过之处,是令人骨骼发麻肌肉酸软的酥麻感。 在他身后,面目狰狞的以卜杜拉同样抬起完好的手,攥紧了拳头,敲向放在膝盖的鼓面上。 咚! 在那一瞬间,种植在流亡者她们身体中的无形之术被解除了,并不是流浪乐手们放弃了刺杀,而是施术者已经死亡。 恢复正常的流亡者用魔王之刃格开了飞来的长笛,可旋即,便察觉到一股恶寒扑面而来。 寒冷,宛如实质的寒冷从骨髓之中冒出,心脏狂跳,脸色惨白,血脉搏动奋力运输着血液却感受不到任何温暖。 那是危机感。 头疼欲裂。 下一瞬间,她如同弹簧一般从原地弹起,毫不留情地撞在墙上,随后破墙而出,一头撞入摩肩接踵的大集市中。 转瞬之间如此惊天变化,便赫然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连串接连不断的巨响,马嘶、惊呼、咆哮声跌宕起伏,数辆马车为了避让她撞在一起,甚至还有几个无辜的车夫摔在地上,摔断了腿。 无辜的行人们纷纷尖叫,避让开来。 一片混乱中,所有人都怒视着突然闯出的流亡者,可是她却视若罔闻,只是回头死死地盯着自己出来的地方,有几个愤怒的行人越过那里朝这边走来,还有一辆无辜的马车行过。 他们仍然在前进,只是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在围观的数百人惊呼中轰然倒地。 当他们倒在地上的时候,血肉变作泥泞,缓缓溶解,就连骨骸也泛着诡异的青色,随后密密麻麻的黑色小点出现在骨骸的表面,直到小点变作巨大的空洞,将骨骸完全覆盖消失不见。 就连拉车的马匹也一声不吭地倒卧下去,一阵风吹来,只剩下一团扭曲的血肉筋膜。 随后整辆马车溃散变成灰尘。 直到此时,钟鼓声才缓缓地从那片禁区中扩散开来,随后数十米的白墙在同一时间垮塌变为飞灰。 哪怕隔了这么远,四肢百骸却仿佛依旧被那震颤所主宰,令人不由自主地手脚发软,恶心欲呕。 而被钟鼓声毁灭的第一对象,就是流浪乐手和以卜杜拉,他们在决定迸发出自己心音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289 半小时后,卡斯巴区的富人别墅。 蓝紫色的天鹅绒幕布被佣人卷起,金色的阳光洒落在窗台和别墅前的空地上,停在阳台外栏杆上的鸽子们受惊,纷纷拍动翅膀扑棱棱飞起,落下一地蓝灰色的羽毛。 别墅的主人穆斯塔法并不在这里,他此刻正代替流亡者出面和民族解放阵线的实权领导者交谈。 此时所有人都汇聚在了这里,心相无形之术的解除让她们都恢复了正常状态。 乐手刺杀他们的动机非常可笑:因为他们没有换上阿尔及尔本地穆斯林的衣服,而且几乎都是白人,所以未雨绸缪,在他们帮助法国人之前先动手为强。 这并不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完美刺杀,民族解放阵线的组织方式决定了他们不可能完成大规模的规划——这个组织的每一个人只有一个上司和他发展的两个下线,这样,一旦某个链条出了问题,整个组织却不会被根除,因为你只认识三个人,其他的人你都不认识。 这在某种意义上保存了整个组织的结构体系,但是四个人的组织团体,又怎么可能发动计划详尽完备的袭击了? 由于他们已经危及到了自己的生命,就算是最自由的星锑也没有说出什么叹惋的话。 民族解放阵线由民族自尊心和信仰联系在一起,被教义洗脑的信众们不会听取他们的解释,对有可能帮助“法国白皮猪”的人更是不会手下留情。 流亡者看着桌上的两样事物,其中一件是一节泛着红光的心血管,当人把目光投射在这条心血管上时,它甚至会有规律地收缩跳动,就好像它依旧连接着心脏一样。 在李林的数据视野中,这件从流浪乐手身上剥离的遗物具备奇物的特性。 【第二呼吸器】 【一阶心相奇物。】 【特性:赤忱。此物能将活力储存起来,在特定的时间迸发。】 【在它脱离它的主人时,曾啜饮过来自心脏的血。我还能回忆起此物上一个主人那满怀激情的演奏,每个音符都切合心跳。】 【特性:呼吸。此物能够持续不断地治疗它的主人。】 【它曾经有过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心跳和呼吸声,现在却臣服于另一个心跳之中。】 【特性:醒觉。此物不会放松对心脏的钳制,若不以正确的方式保存,有朝一日它将攫紧你的心脏。】 【此物须得紧紧裹住,防止它太久没有浸润血液,因而将饥渴的矛头指向无辜者。】 这也是为什么在神秘领域中,心相奇物是如此抢手的缘故,而秘密教团也大多会培养几个心相的超凡者,他们能起到鼓舞、振奋和治疗的作用,在单对单的战斗中并不算强大,却能够起到颠覆一场战争的奇效。 就像这条心血管形状,名为第二呼吸器的奇物一样,无论是在战斗结束之后持续不断的治疗,亦或是在战斗之中直接引导活力治疗重伤,都非常讨喜。 据流亡者的估计,这件心相的一阶奇物,在神秘世界的黑市中甚至能够溢价到其他性向的二阶层次。 “但心相不仅仅只是治疗和辅助效果吧。”星锑眼巴巴地看着桌上另外一件奇物,那赫然是先前以卜杜拉手中拿着的单面鼓,“之前集市里发生了什么?” 沉闷的钟鼓声在同一时间迸发,随后用于分割集市和街区的数十米白墙在同一时间化为齑粉,与此同时还有数人被波及在内死无全尸——好在民族解放阵线对此宣布负责,负责善后的蛾相和心相超凡者们将此事从人们的大脑中彻底抹去。 “对,那是心音迸发。”还是维尔汀替不学无术的流亡者出声解释,作为在座这么多人里唯一一个正经儿科班出生的学院派,她就像身临其境一样讲解着当时的场面。 “心相的司辰中,轰雷之皮能够掀起风暴和雷霆,而海之孪生子能够平息风暴,丝毧带来了阴影的庇护,而环杉则对应了活力、新生,繁荣多产和茂密生机,狮子匠在凯旋时常会唱起得胜的战歌。” “心是生命、存续、保护的准则,是永不停息的鼓点和舞蹈的准则,以上所有的共同点都被音乐所联系。” 维尔汀顿了顿:“所以,那些流浪乐手胸膛中的心脏跳动声,就是属于他们独有的‘乐曲’,我们所听见的钟鼓声,实际上都是他们的心跳。” 就像是模仿司辰中的赤杯,将当时尚为乐手的轰雷之皮剥皮一样,心相的超凡者们在放手一搏时,也会自行撕裂自己的皮囊,让平衡的心跳反转为毁灭的雷鸣。 随后引起共振,将范围内的所有事物全部一同湮灭。 这就是“心音”,在医学上只是由心肌收缩、心脏瓣膜关闭和血液撞击心室壁、大动脉壁等引起的机械波现象所产生的声音,但在神秘学的领域中,却直接和心相的司辰们挂钩。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司辰们在神秘中由上而下的影响。 这就是心相超凡者最后的底牌,他们将学识和神秘誊写在自己的皮肤上,编纂进自己的心音里,用音乐的方式产生影响释放无形之术,而一旦引爆心音,第一个毁灭的就是他们自己。 明明是九大准则中最平衡和稳定,昭示庇护的性相,却在爆发时如此的可怕,只能说天生就是当人体炸弹的好料子。 能在伊斯兰教里大行其道,丝毫不意外。 至于这面单手鼓,它原本就是用于举行仪式的器物,再结合了以卜杜拉析出的遗物后,没有被心音毁灭,反而成为了新的奇物。 原本的治疗特性被抹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大范围的迟缓和小范围的共鸣伤害,同时会带给持有者持续不断的酥麻感,随着时间的推移从手臂转向大腿根部的私密部位,时间愈久,瘙痒愈是难以忍受。 保管的方式也颇为奇特,需要用浸透了淋巴液的布紧紧包住,不能让它和自己的皮肤有所接触,即便在使用时,也需要带上手套。 这两件奇物流亡者都不打算出手,前者可以自己用,一阶奇物的效果不算强烈,但相应的负面效果也轻得多;至于后者则是被星锑买下内部消化。 ——虽然时间逆行导致她失去了文明世界的通货货币,但是神秘世界通用的斯宾特里亚古币依然有存货。 满意地将两件心相的奇物瓜分后,众人开始等待穆斯塔法和民族解放阵线的谈判,在等候期间,流亡者问起了李林是如何对抗乐师的无形之术。 “唱歌。” “什么?”星锑闻言抬起头来,眼中泛起一丝迷茫。 “我说唱歌。”李林张口就来,“山丹丹滴那个开花哟——” 高音穿破脑门,桌上摆放的玻璃器皿微微震荡。 李林见好就收,星锑目瞪口呆。 流亡者做成了一单生意心情正好:“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不合作出个唱片呢?” 李林叹息一声,眉宇中恰到好处浮现一丝哀愁:“我是如此英俊,又有惊世智慧和无双力量,如果除了唱片......一定会引起他人的嫉妒。” 李林的发言愈发离谱。 “而我,为了防止他们因嫉妒对我动手,一定会抢先下手斩草除根,为了避免世上再起腥风血雨,还是算了吧。” 星锑:“哈哈哈哈哈哈。” 有人疯了。 之后他们度过了平静的十几分钟,对于李林来说有些无趣,对其他人来说则是倍感煎熬。 290 穆斯塔法本人迟迟不回来,民族解放阵线许诺的补偿也没到位,李林情绪渐渐焦躁,桌下右腿抖个不停。 “奶奶滴,不等了!” 李林拍案而起,惊醒怀里打瞌睡的年。 摞起袖子摩拳擦掌,左手长枪,右手七支剑,气势煊赫倒像是要出征的老将军。 “你要干嘛?”流亡者从地图前抬起头来,“别冲动。” 她倒不是在担心李林的安危,而是在担心本地的民族解放阵线,搞不好就被李林这个睚眦必报的家伙给剿灭了——这对流亡者接下来把阿尔及尔搞混乱的计划极其不利。 李林已经用许多个声名赫赫的例子,血淋淋地宣告了自己的搞事能力。 好在此时别墅的主人穆斯塔法终于姗姗归来,无形中消弥了一场血光之灾。 就像所有叫这个名字的人一样,穆斯塔法是一个从沙特地区逃难来的王酋——别误会,在沙特地区王公后裔几乎是一抓一大把,区别只在于你有没有钱。 有时落魄到空有一个名头的王公后裔,甚至会将自己的贵族头衔卖给腰缠万贯的大商人,只要经过认证,他也就成为了真正的“贵族”。 穆斯塔法的王酋名头真假难辨,但他的派头倒端得十足,这倒也不奇怪,因为在阿尔及尔他是为数不多能和官方殖民势力,还有民族解放阵线都说得上话的人。 甚至在某些时候,官方的殖民势力和民族解放阵线,还会透过他来对话交流,放出某些口风。 流亡者的那位走私商人朋友,就是和这位穆斯塔法签订了长久的供应关系,在做出一些利益交换后,穆斯塔法承诺帮助流亡者和她的同伙们在阿尔及尔伪造一个身份证明。 “但是,斯奈德朋友,这可不属于我们的交易范畴。”胖胖的穆斯塔法竖起一根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指,眼神诚挚地说道,“你们遭到了民族解放阵线的刺杀,这不假,但你们还拿走了那两份宝贝。” 穆斯塔法对神秘世界或许有所了解,但他了解的并不深入,对他而言奇物只是一些罕见的古董。 所以他也不是很理解,为什么民族解放阵线的代言人会对流亡者如此愤怒——两件心相的奇物,本来可以成为组织的一大助力,或是用于举行晋升仪式的消耗,令其成就新的超凡者。 落入流亡者的手中,就意味着拿不回来。 果不其然,流亡者的眉头皱紧了,她看着穆斯塔法那张胖脸:“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穆斯塔法摇摇头:“别紧张,他们并没有打算通缉你。” 言下之意,就是先前许诺的援助一笔勾销,全部变成了空头支票,至少在阿尔及尔,民族解放阵线不会成为他们的助力了。 流亡者没说话,她从这一切后感受到某种阴谋正在张开——有什么人编制了这道罗网,等候着她跳进去。 “怎么可以这样?这太不合理了。” 星锑难以置信地说道,经过这半天接二连三的事情后,她对民族解放阵线的好感荡然无存。 对她,穆斯塔法就没有对流亡者时的那种好脸色:“别在我这里摆你的臭脸,小姑娘,你该让你的父亲或者哥哥来说话。” “你应该学着用头巾包上自己的脸,这样或许可以避免有一天被人用石头砸死。” “够了,穆斯塔法。”流亡者伸手制止了穆斯塔法的话,“我不想再听见类似的话。” “她是我的朋友,如果再有侮辱我朋友的行为......那我只能再操劳一点。” 流亡者毕竟是清算人的前太子,就在一个小时前还顶着诅咒硬生生反杀了四个乐师,其中甚至包括两个第三印记的超凡者。 对此,穆斯塔法只能讪讪一笑服软,他旋即将目光转向双目无神盯着虚空的李林。 作为在座数人中唯一的男性,李林早就吸引了穆斯塔法的目光。 “这位是......?” “梅琳娜你没有心!” 看似盯着虚空,实则盯着绿色桌面发呆的李林突然大叫一声,吓得对面的穆斯塔法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你!” 李林如梦初醒,转头便吼:“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吗!” 穆斯塔法气得脸色煞白,到底是谁吼得这么大声啊?!一时间他有些坐立不安起来,短暂僵持后丢下一声冷哼拂袖离去。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高血压犯了。 在穆斯塔法离开后,非常会看眼色的侍从悄然上前,将一份已经拟定好的房产契约放在他们的面前,只消签字,这份穆斯塔法名下的房产就会被转让给流亡者。 流亡者看了看,倒是没说什么,抬手签了字。 穆斯塔法为他们安排的住所就是一个办公室大小的公寓,正常情况下绝对是住不过来的,但维尔汀的箱子完美解决了空间过于狭小的问题。 ...... 他们的公寓仍然在卡斯巴区,比起穆斯塔法的富人别墅,这里的公寓房间要显得狭小逼仄。 但这不是重点。 流亡者压低声音说道:“我怀疑清算人在通过事先的布局削减我们的财产。” 清算人并不全是喊打喊杀冲上来就砍的莽夫,确切的说这只是他们中的一部分,还有相当一部分人不会正面对敌,而是借由清算人组织的特殊性,结交各种关系网,对清算人的目标和敌人无微不至地进行骚扰和削弱,其手段包括但不限于:偷窃、派审计员进行接连不断抽查、财产没收、怂恿黑帮分子进行骚扰等等。 反正怎么恶心怎么来。 流亡者知道阿尔及尔这里有清算人,但没想到在这里的清算人居然是编制关系网的谋略派。 其实也很正常,毕竟阿尔及尔位于非洲,想要调动专精战斗的清算人小队进入城市,并不是那么简单,非常容易引起本地宗教势力的暴动。 “那我们就不能加入民族解放阵线了。”流亡者为他们在阿尔及尔的行为做了定性,“我们这一次,直接投靠来自法国的殖民者,我要直接用岁月收买他们!” 流亡者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令人胆寒的笑:“那些小婊砸可开不出那么高的价格!” 狗咬狗的计策她又不是不会。 291 不得不说,法国人虽然在各种程度上都被人乳,但是他们的派头真的是摆得十足。 李林他们别说进到总督府里面去,就算是靠近总督府的外墙呆的时间过长都会被巡警过来盘问。 这还是看在他们中大部分人是白人的份上,要是有人戴着帽子披着头巾靠近,这会已经被拖出去枪毙五分钟了。 更何况他们在明敌在暗,那个潜藏在暗中的清算人,很有可能会被他们下一步的动作给惊扰到,在没有确认他的真实身份前,这种没有多少成功可能性的行动绝不该出现。 “要会见真正的掌权者,我们先得和官方关系搭上边,今天我们先休息,明天一早就出门各自去探索......哦对了,一旦遇到特殊情况,绝对要第一时间抵抗,我们的安全最重要。” 论起实际操作,流亡者的能力远胜过其他人。 夜幕落下,星光覆盖阿尔及尔城,众人在陆地上的第一个夜晚过的并不是那么泰然。 星锑很晚才睡着,维尔汀始终瞪着天花板难以入眠,流亡者的睡眠很浅,似乎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把她惊醒。 只有靠着墙睡的李林抱着年团子一起,没心没肺地睡得香甜。 ...... 李林和年的意识一同升入漫宿,他们的眼前再度出现了浩荡无边的星光——那是漫宿的边境,无数历史的残片和支流,诸多时间和可能性的夹角。 对于第一次进入漫宿的人来说,这道边境是不曾存在的,他们会被感性的激情拖拽着走上月照之路,直到没入林地中。 每个人一生中最少有两次机会造访漫宿,其中一次是死亡时。 而对于这些对漫宿了解得更深的人而言,每一次穿过漫宿的边境,实际上都是一次艰难曲折的旅程。 ——林地中的具名者们常常会捕食那些误入林地的长生者;漫宿的光之果园中,司辰中的残阳和弧月常常会在此共行,哪怕是远远望见祂们的身影都会要人性命;而更高处的画中之河直接连通死者和异种的归宿无光之海;刀刃阶梯只爬两步就能让人痛到在灵躯上留下永久的伤痕......更不要说在漫宿的最高处,炽盛的辉光堂堂洒落,将所有胆敢直视它的事物全数融解。 好在李林的墨绿色桌面似乎来头不小,而年更是漫宿中的显贵。 比他们位格更高的存在没有那个闲功夫来堵他们的路,比他们位格低的更是飞快退避开去,生怕挡在路前被直接碾成碎片。 在李林和年穿过星光之墙的一瞬间,他们的灵躯显现出不同的模样。 年的身躯从小小圆圆的团子骤然拉长,在金铁的铿锵声中重新变成了那个白发红角紫瞳的少女。 李林的灵躯要比年怪诞地多,他的人形在穿过星光的一瞬间坍缩下去,随后从坍缩的奇点中喷薄出无数金属——这些金属和机械被某种力量拘束在一起,随后彼此铆合,衔接,形成庞大的杠杆和齿轮机关。 这些机械结构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半人大小的球体。 “我是个球?”李林表示很愤概,进入漫宿后他和年的状态颠倒了过来。 不过愤怒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李林很快感受到了某种新奇感,他环绕着年啧啧称奇:“你看我像人吗?” “我看你像是个身高一米四五后面有九条尾巴的金发女仆狐狸小女仆。” 年打了个哈欠,和李林一起相拥着在钴蓝色的光中越飞越高,最后轻飘飘落在荒草丛生的神殿前。 其他人都没有被召集,只有一直留守在这里的雷电真出来迎接他们。 李林轻啧一声,雷电真在提瓦特的时候就是宅女,在这里也当宅女,真是令人泪目的工匠精神。 倒是雷电真对李林的灵躯有些震惊,大概是她从来没见过李林的这幅样子。 “这就是第三印记时的你。” 年转身对李林说道,蓝紫色瞳孔里满是笃定和了然,“所有的超凡者在进入第三印记时都要做出一个选择,是愿意在这个阶段花费大量的时间,去解答雄鹿之门提出的谜语,成为一位在漫宿中有资格堂堂正正向上攀登的通宵者......” “还是放弃这个机会,任由飞升的欲望吞噬自身,被虚源司辰·扶摇蜘蛛的野心所感染,灵躯异化,最后彻底作为异种穿越漫宿的门,从而抛却旧的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长生者们会说,不成为通晓者,就永远丧失了穿过三尖之门的资格。 只有被获准知晓漫宿真正秘密的通晓者,才能藉由司辰的触碰控制住异化的灵躯,从而走完飞升之路,堂堂正正地进入漫宿,成为长生者。 “妈的,格里比那个老家伙怎么还不爆金币啊。”李林表示迟早要刀了看守雄鹿之门的格里比。 雄鹿之门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看守这扇漫宿之门的存在,是名为格里比的巨大雄鹿,他曾是漫宿中最早一批的通晓者,也是古神们的具名者,在新司辰和古神们的战争中被摧毁了身体,只剩下他的脑袋。 李林对此的形容是漫宿伍子胥。 失去了床第之欢的能力,也丧失了移动的能力,格里比的心态就多少有点变态了——这就好像中国古代的东西厂太监们,生理上的残疾带来的是心理上的变态。 格里比受限于司辰的律令没有办法攻击通晓者们,但他却掌握了打开雄鹿之门的权柄,除非新晋的学徒能够回答出格里比关于漫宿的谜语,否则格里比就不会打开门。 自历史发端开始,不知有多少天资聪颖的学徒在格里比这个老谜语人面前折戟沉沙,他们有的在雄鹿之门前蹉跎一生,有的干脆直接放弃了飞升专心侍奉教团事务,有的直接失控,成为了走邪道的异种。 司辰们似乎对此也乐见其成,祂们干脆把这当作了一种考校机制——能回答出格里比谜语的,必然是亿万里挑一天纵之才,而收纳这样的聪明人成为长生者,漫宿只会更加强大。 “有关系户吗?”李林不死心地问道。 “答案是肯定的。”年耸耸肩,“但对于司辰的血裔们来说,这雄鹿之门也算不上阻碍。” 年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李林:“其实你也完全没必要担心,因为庇护你的司辰是双角斧。” “格里比,就是双角斧的具名者。” 292 出来猜谜! 事情顿时间变得欢乐起来,密教总部里也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当你准备努力科举,却发现有人凭借着关系走了后门,这时候一定会异常的义愤填膺;但当你自己就是关系户时,这一切都变的是那么的人情化和合情合理起来。 “甚至还不止如此。”年循循善诱地说道,完全看不出她像是在拱火,“我问了巴尔多梅人和坩埚公,在你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这样收到司辰的宠爱。” “简直,你就像是双角斧的亲儿子一样。” 如果这是个游戏,那么李林现在头顶应该有个金光闪闪的称号:双角斧的亲儿子。 一瞬间发现自己原来背靠大山,李林顿时变得狗仗人势趾高气扬起来。 他在毫无背景的状态下都敢胡作非为,而现在一朝知晓自己是双角斧庇护的对象,那更是无法无天起来。 “等等,我记得双角斧似乎是阴性司辰来着......”李林思绪逐渐飘远,思想开始滑向不可逆转的深渊里。 年一看就知道李林又想歪了:“要不我们先去雄鹿之门看看?” 在漫宿里,拥有权限的长生者要去往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通过聚点进行中转,简单到就像是在美国路边的便利店买一把枪一样。 通常情况下,聚点仅属于司辰和具名者们,而年由于受到所有铸相司辰的钟爱,也被赋予了藉由聚点旅行的权能。 模糊的马赛克状物质从年的手臂上升起,随后愈来愈多重重叠叠,漫宿中的空间和时间本就一直在变换,年的意志则框定了一个具体的空间,而后时间也被确定下来。 这就是铸的应用——年铸出了一个空间的临时支柱。 从空间的另一头,传出了钴蓝色的光,这象征着前往漫宿中轴聚点的路已经被打通。 年拉着李林的“手臂”,一同穿过了已经被拓宽加固的空间通道,在那一瞬间周围的光似是突然停滞了,变成了凝固的雾,在意识中呈现瑰丽怪诞的形状。 漫宿没有前后左右的方向,但有上下的相对概念和作为尺度的中轴。越是向上便越是靠近辉光,而越是向下则越接近死亡,据说在最下方的地界里,就连死亡这一概念也会死亡。 而聚点,实际上就是漫宿的子午线,偷偷进入此中的愚蠢学徒会在聚点不断变化的形状中迷失、失控,倘若遇到司辰经过,那等待他们的不会是荣宠,而是直视庞大神秘带来的死亡。 好在他们这次既没有遇到具名者跳出来拦路,也没有司辰出来秀存在感。 穿过聚点只是一瞬间,当钴蓝色的光散去时,面前的场景已经变换成一片荒草丛生的原野,枯黄色的草叶在风中颤抖着摇曳,一条崎岖的小路蜿蜒着向山上蔓延而去,在荒原的尽头,隆起的山丘上,矗立着一对巨大的金色鹿角。 这条小路空旷无人,看似漫长,实则转瞬即至——漫宿中的一切都是处于主观想法而存在的。 一扇门就突兀地出现在视线的尽头。 按道理说,四周空旷无际,没有这扇门也可以从别的方向绕过去,但这是痴人说梦,无论怎么变换方位,这扇门都恰如其分地挡在面前,就连“绕过去”这种想法也荡然无存。 当这扇门出现的时候,所有的学徒心中都只能剩下一个念头:打开它。 但这可能吗? 钴蓝色的光像雾气一样在眼前飘荡着,从满是伤痕的门上飘过,巨大的带血尖刺鹿角横在门前,作为路障,门前的地面凹陷下去,一只如同小山大小的腐烂头颅卧在坑中。 这是一只金色的鹿头,他的下颚碎了,但即便如此他的体积还是几乎和这扇门等高,两只鹿角应当是在很久之前就被砍下,但现如今鹿头腐烂的头顶依然在汩汩地流着炽热的血。 这就是具名者格里比,他曾是双角斧的具名者,虽然避免了死亡,但从有历史以来他就一直躺卧在这里,忍受着无法形容的煎熬,这是对他在肉石之战中战败的惩戒。 并且不仅仅是他受到了惩戒,漫宿所有的门关都因战败而垂泪,至少雄鹿之门就和格里比遭到了相同的命运——它很久之前便遭破损,其伤痕至今也未愈合。 浓郁的雾气遮住了他腐烂的面孔,作为漫宿最古老的一批通晓者,也是大战之前硕果仅存的具名者,格里比还是要面子的,但即便如此,那双哀伤的金色眼瞳还是像明灯一样注视着李林和年。 “你们来了......一个新贵的长生者,一个呃......有些古怪的学徒。” “诶你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啊。”李林向前走了一步,惊讶地发现自己又变回了人形。 不过不是完全的人形,金紫色的暮光突如其来地笼罩在他的身上,李林的头顶不知何时长出了一对白玉般的鹿角,浓郁的山楂花香气环绕在身边。 “这怎么直接露底了?”李林对自己的这一形态有些不满,明明马上就要上演龙傲天小说流派中的经典桥段之装逼打脸了。 雄鹿之门摇摇欲坠,而格里比瞪大他金色的眼瞳,一阵沉默后,他才接着用那如同大钟的声音说话。 “你命中注定该成为新的门关,你的天命便是要铸出新的门扉。” 说了两句谜语后,格里比再度用他那悲怆的声音,浑厚又沉重地说出了他的谜题,他所使用的语言是如此的古老,倘若不是李林的墨绿色桌面实时翻译,这门古老的语言就会是新进学徒的第一道难关。 “漫宿的天命已经更迭,太阳将自何处升起?” “诸神诞生的石头业已荒芜,林地睡死在黑暗里。” “所有的门扉都没有梦,白日的堡垒无边际。” “请去寻找象牙的痕迹,请去嗅闻迷醉的香气,请去拾起笑鸫的尾羽,请去握紧火钳和扳机。” “琉璃曾有三种形态,但不可注视第二次;琥珀是已死却未死的证明,琥珀存留事物变化的痕迹。” “一切的知识都有其颜色,下个时代亦被定义。” “所有的秘密都被一个秘密所封存,这个秘密本身失去了意义,皇帝脱下新衣。” “于太阳运行的轨迹上,黎明总是身披白衣,它先于太阳而来,亦先于其而去,最易自毁的不是烈火,而是沉默的余烬。” “从地升天,从天而降,下如同上,上如同下。依此成全哲人的奇迹。” “告诉我何物永不入眠,其不休止亦不改变,不改变者必当终结!” “太阳将自何处升起?” 293 夫妻混合双打 “你故意找茬是吧?” 短暂的平静后,李林疑惑地看向巨大的鹿头,同时对年投去不善目光:这就是关系户的待遇? 年没有动作,保持安静思考。 格里比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在其中,作为司辰·双角斧的具名者,他不可能认不出李林身上具备双角斧的赐福和权能。 不止如此,作为亲自参加了肉石战争的漫宿存在,虽然最后失败了,但他依然通过某种方式存留了下来,成为漫宿门扉之一的看守者,这意味着他的谜语,很有可能就是他的见闻,或是对未来的某种预言。 年朝李林眨了眨眼:“你有没有听过关于太阳的预言?” 在李林当时玩密教模拟器这款游戏的时候,游戏文本中到处充斥着对太阳的崇拜,乃至于有许多文本明里暗里早就暗示了太阳的分裂和重生。 来到醒时世界后,各种光怪陆离的预言也当然存在,无论是年还是李林都有所听闻。 其中最有名的当属著名预言家,神秘术士阿米拉·扎拉对太阳的预言,传说她在太阳还在的时候,就预见了太阳将会被分裂的未来,同时预言了太阳将会重生,以及详细描述了太阳重生的过程和仪式。 有一说一,从来没有这么嚣张的预言家。 然而她所说的预言已经成就了一半。 在这则预言的下半部分中,她用一句话做结:太阳将自血中升起,却既无鲜血的颜色,亦非夜晚的时辰。 但如果李林没记错的话,这是记载了最高等级密传的文本...... 在年鼓励的眼神和格里比的注视下,李林向前走了一步,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太阳将自血中升起。” 死寂,还有格里比长久的沉寂,他那双金色的瞳孔越来越亮,就像是两盏悬挂在门边的灯笼,终于他那宛如洪钟般的声音再度响起,里面浸满了得意的情绪。 “答案,并非如此。” 那么什么才算是正确答案? 思考着的年做出了选择,她向前走去,推了一把李林:“还站着干嘛?今天不把他打到哭老子名字倒过来写呀!” 她的暴怒把李林吓到“哦呼”出来。 主要是没想到年比自己还生气。 事实上这是所有铸相长生者的通病——他们自认为是完美无瑕的造物,并且鄙视其余的长生者,认为他们的存在并不完美,有些炽热者会直接说出来,有些不会,但他们都一样高傲。 对比其他的铸相长生者,年的傲慢一直隐藏在表面下,被滑稽、散漫和偶尔的认真掩盖过去,但并非不存在。 比如说现在,她信誓旦旦的保证落空,而格里比竟然还颇有余地的嘲笑? 年带头冲锋,李林随后跟上,两人快步上前,还在嘲讽和得意笑的格里比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草,揍他!” 李林抽出撬棍一棍子插在格里比眼眶里,年在边上飞起一脚踹在格里比腮帮子上,给本就伤痕累累的鹿头更是雪上加霜,两人对无法动弹的格里比拳打脚踢,边打边骂,尽显大炎的气度和风骨。 “什么狗屁东西,也他妈来出题了!” 毫无疑问,被拆的只剩个脑袋的格里比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他虽然还是具名者,但是仅仅是空有位格的存在,年作为新晋显耀的长生者,比格里比的地位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格里比想发出惨叫,李林捅在眼眶里的棍子里却开始了震动,一种介于酥麻和剧痛之间的感受从格里比的天灵盖冲下,已经腐烂的头盖骨顿时冲起两柱炽热的血。 这些血在落地的时候已经冷却,变成熔融的黄铜模样。 在他们对格里比痛下毒手时,还有一些醒时世界的优秀学徒,通过了前面的考验,打算来到雄鹿之门答题,却看见了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他们的主考官,看守雄鹿之门的具名者格里比,正在被人混合双打,看起来毫无还手之力。 这震撼人心的一幕,令旁观的学徒们噤声,生怕自己也被波及在其中,但毫无疑问他们都记下了眼前的这一惨状,等回到醒时世界后,就会用绘画或是文本的方式存档。 “下次有空再来。”李林对年说道,他们身边是奄奄一息的格里比。 他们毕竟不能真把格里比打死,更重要的是天要亮了。 年表示同意。 ...... 当李林醒来时,万道金光正在阿尔及尔的地平线尽头闪亮,卡斯巴区清真寺的金属圆顶反射着辉煌的光芒,白鸥从远处的海洋上飞来,停在高高的旗杆上,一声又一声的钟声正从清真寺的礼拜堂外传来。 流亡者站在窗台前活动手腕,对李林点了点头示意,看上去气色不错。 星锑还靠着墙,被苹果叫醒的她眼神有些朦胧无神,很明显昨天晚上并没有睡好。 维尔汀是唯一一个睡在床上的人,她那件贵族式的外套挂在床头的衣架上,而圆顶礼帽则放在桌上,此时正坐在床铺上,双目愣愣地看着前方虚空的某一点,估计此时思绪还处在断片中。 年重新变成了那副团子模样,迈着小短腿摇摇摆摆地走到桌边。 桌子的高度对于小小的团子来说有些难以企及,但年突然抬起上半身,然后瞬间身体延长,以一种有点离谱的姿势搭在了桌上,然后下半身骤然缩短,在此消彼长的情况下上了桌开始吃早点。 顺带一提,早点是Apple先生做的,也不知道他一个没手没脚的苹果准备这一桌早点花费了多久。 李林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墨绿色桌面,发现桌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卡牌。 在钴蓝色的天幕上悬挂着一轮满月,而在满月的中心,是一支分出枝杈的巨大鹿角,抽象的笔触勾勒出鹿角的轮廓,其上点缀着金色的血迹。 【道路:去往雄鹿之门】 【在梦中,我知晓穿过迷宫般的边境,去往牡鹿之门的通路。尚未答出谜语者,格里比不会放行,那段路途总是十分难解。我需要理性。】 【在梦中,我找到了牡鹿之门,时而又名兽角之门、学徒之门。我尚未回答出谜语,未曾跻身于通晓者之列。】 【如果我有恰当的知识,我许能找到进一步去往他处的道路。】 等到所有人都吃完早饭后,流亡者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儿——” 294 阿尔及尔街头霸王 “——那就是分组自由行动。” 这话讲的,李林还以为自己是在上体育课。 维尔汀似乎有些低血糖,她的脸色到现在仍然有点难看,只是她依然顽强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我们需要一个既定的目标。” “你们不需要。”流亡者表现的有些强硬,“要知道,你们现在都上了清算人的名单,所以下一次袭击很有可能会随时到来,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派遣民族解放阵线的学徒——” 蛾相、灯相、启相、心相......追奉这些准则的学徒都有用来窥探内心,感知他人情绪和灵性的能力。 再加上如果事先说出一个明确目标,将会更加令人生疑。 “所以瞒过对方的最好办法,就是我们自己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星锑为流亡者的发言做了总结。 流亡者点头。 维尔汀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她当然清楚这是流亡者给她们,或者说专门给她的保护措施,她们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于此相对的,流亡者自己和李林要承受的,可能是直接而巨大的风险。 此时李林高高举起手臂。 “所以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流亡者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没听我在说什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你什么理由都没有上街乱逛更加引人注目?”李林不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抬杠的机会,“或许对面清算人已经猜到了你在故布疑阵,这就是预判。” “那么你想怎么办?” “我们找个一看就很靠谱的理由。”李林胸有成竹地说道,“比如说你老婆羊水破了一个月孩子还没生出来,只有顺利登上榜一才能出生。” “又比如你为了觉醒你家世代相传的超能力,让你老爹用二十厘米的钢棍打你。” 维尔汀冷静地吐槽:“这两个理由看起来都不靠谱。” “所以在接下来这段时间里,无论干什么我都不会干涉你们,同样你们也不能互相干涉。”流亡者顿了顿,装作没听见继续说道,“考虑到安全因素,星锑你和Apple先生一起,这没问题吧?” “这怎么会有问题啊?”星锑笑着说,“我和Apple先生是老合作伙伴了。” 平心而论,她和苹果的组合,无论是在战斗还是研究方面,,都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水准。 所以谁都没有想过把他们拆散。 但问题的重点不在于此,流亡者目光看向李林和年:“你们能分出一个人去保护维尔汀吗?” 维尔汀微不可察地皱起眉头:“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自认为不是什么孱弱的人,虽然维尔汀并不会那些强大的无形之术,对于密传的实践和学习也仅限于断章和残典级,但是人的能力并不能只看这些。 高傲自大的长生者也会被学徒用计策击败,那些不甚显耀的具名者化身甚至会被仪式驱逐。 知识,态度,性格......有太多太多东西能够左右事态的变化。 “因为无论是清算人,还是表面上逊尼派,实际上是苏菲派的民族解放阵线,他们都不是会和你讲道理的人。如果你被他们抓住,我一定会倾尽全力去营救你,但通常情况下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流亡者诚恳地说道。 这些话的言下之意就是,清算人和民族解放阵线将会不择手段地斩断流亡者的手足,会在第一时间击杀身为流亡者同党的他们。 维尔汀陷入沉默。 “记得把本子和视频发我再救。” 一片死寂中李林突然开口打破寂静,所有人都朝李林投来匪夷所思目光,包括年在内。 有时候他们真的不能理解,李林脑子里在想什么恐怖的东西。 考虑到李林的整活能力,最后还是年勉为其难地和维尔汀一组,流亡者和李林一组。 但不得不承认,比起瞪着死鱼眼的腐烂青年,还是软软萌萌的年团子更加适合,维尔汀默不作声地把年接了过去,偷偷滴在团子的肚子上摸了一把。 手感太好了,怪不得李林天天抱着。 维尔汀绷着脸,心中暗自想道。 公寓的房门被打开,众人鱼贯而出,沿着不同的方向各自离去。 太阳运行到东方的云中,万道金光洒落在阿尔及尔城,人逐渐开始多起来,坦白地说数目庞大的人流量对阿尔及尔来说是一件好事。 城市的血管是街道,而人就是血管中的血液。 路边有弹着乌德琴卖唱木卡姆的流浪乐手,街边有叫卖着阿拉伯博饼和鞑靼牛肉的小摊摊贩,有在橱窗面前端详其中精致工艺首饰的行人,也有正和商贩讨价还价的顾客,也有在街边吞刀吐火卖艺的杂技艺人,也有在路口拽着马匹等待租用的车夫。 流亡者正和换了套衣服的李林并肩而立,站在弹琴卖唱的乐手前面。 这位弹着乌德琴,演奏木卡姆的乐手技艺精湛,象征欢快和喜乐曲调的拉希德调式宛如喷泉一般迭起,手指在乌德琴的琴弦上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弹动。 乐手面前的盘子里放着一些钱,看上去数目颇多。 “噢——那美丽的姑娘!” 周围有不少行人驻足围观,听着乐手弹琴,有的人甚至拍手应和起来,每当乐手的弹奏达到一个节点时,他们总会用力地拍手,随后齐声喝彩,用阿尔及尔的方言唱和。 “噢——那美丽的姑娘!” 流亡者发现李林在那边跟着唱,诧异地抬头看他:“你懂阿尔及尔的方言?” 这话连她都听不太懂。 “没有人比我更懂阿尔及尔。”李林竖起大拇指。 墨绿桌面连格里比的语言都能无缝翻译,更别说区区的阿尔及尔方言了。 这话让周围的观众们听见了,但他们对能够讲他们方言,还穿着阿尔及尔本地式斗篷的李林放松了警惕。 不时有人上前拿出纸币或是硬币放在乐手面前的盘子里,此时流亡者发现李林的目光有些不对劲。 隐隐感觉有些异样的流亡者面色一变,悄悄退至众人身后,保持在一个能够纵观全局又能快速撤退的地方。 此时又有人上前打赏,在他之后,李林也走上前去,伸手入兜。 乐手刚好演奏到一个高难的炫技式节拍,对李林微微点头后,闭目沉浸在演奏中。 就在这时李林弯下身去,骤然发力加速,在经过乐手时伸手一捞,将他面前的盘子直接拿走,随后撞开挡在前面的人,动作一气呵成消失在人海里。 “噢,那美丽的——嗯?” 乐手的弹唱戛然而止,和周围人群面面相觑,转过头怔怔看着李林消失不见的方向。 周围人群猝不及防,谁都没想到会出现这一幕。 此时有人后知后觉想起和李林一同前来的流亡者,转头看时发现流亡者也不知去向。 事实上流亡者比周围的观众更猝不及防。 不过她反应的更快,在李林加速冲刺的时候,就立刻缩起脖子让自己看上去更矮小,转身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随后悄悄绕了一个大弯,在角落里换掉衣服后来到李林逃跑的方向上。 这个时候她总算明白为什么李林要换衣服了。 没走几步路,流亡者就看见李林蹲在一处摊位前,正在折磨无辜的摊主。 295 你这长生者多少钱一斤 “师傅,你这瓜多少钱一斤啊?” “两块钱一斤。”摊主说道。 “两块钱一斤?”李林面露惊疑不定之色,“这瓜皮子是金子做的还是瓜粒子是金子做的?该不会是生瓜蛋子吧?” “你瞧瞧现在哪有瓜,这都是从地拉那运来的好瓜,你嫌贵我还嫌贵呢。”用白色绸布抱着头的老板叼着水烟筒坐在小板凳上,“要是生瓜蛋子我自己吃下去,你满意了吧。” “行,给我挑两个?”李林对瓜摊老板说道。 “成。”瓜摊老板挑出一个香瓜放在秤上,“这个怎么样?” 李林习惯性伸手去拍瓜,瓜摊老板目睹这一幕下意识问:“这是干什么?” 大概全世界只有中国人会习惯性地用手拍瓜。 “安抚瓜的情绪。”李林顺口说道,乘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西瓜刀一刀砍在香瓜上,无辜的瓜惨死当场,老板吓得没握住手里的水烟袋,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李林动作太过迅速且行云流水,导致围观者以为他是悍匪出生,纷纷为其让开道路,近在咫尺的瓜摊老板更是如此,根本不敢收李林的钱。 “谢谢啊。”李林没想到自己出来打次野,居然能遇到这种大好人,一步三回头地频频道谢,并打算以后常来光顾他的生意。 瓜摊老板点头哈腰地目送李林消失不见,这才敢伸手擦鬓角那不知何时流到下巴上的汗。 此时有和瓜摊老板相熟的人凑上来,余悸未消地询问:“老阿巴斯你没事吧?是不是在外面借了钱......或者是被人盯上了?”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老阿巴斯几乎崩溃地坐在地上,“我就是个卖水果的小贩子!” 一番安慰后老阿巴斯终于情绪稳定下来,此时熟人们为了照顾老阿巴斯的心态,纷纷打算买瓜以示安慰。 老阿巴斯准备拿出西瓜刀切香瓜,却发现刀不知道去哪了。 “我以为你会乘机找茬,然后一刀劈在那个小贩身上。”流亡者边吃瓜边吐槽,目光斜视李林,“而且你怎么把人家的刀也拿过来了?” “这不是他送给我的?”李林理直气壮。 “我很确信应该不是。”流亡者暗自叹息,决定不在这件事情上和李林争论。 毕竟每一次和李林的争论总是以他的胜利而首位,不仅没有半点得胜感,而且还得提防李林那叫人防不胜防的精神污染,老实说流亡者一度想过让李林去和她的大敌对线。 考虑到李林今天出来不仅没花一分钱还赚到了不少,甚至别人还倒贴给他一只瓜和一把西瓜刀,今天上午的收获着实是不菲。 不过这种事情可一可二不可三,次数多了容易被线下真人快打。 接下来就不能放任李林自主行动了,流亡者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阿尔及尔本地的古董和枪械店看一看。 之前在罗斯托克购买到猎狮人步枪的记忆犹新,而阿尔及尔作为动荡之地,民族解放阵线和殖民总督两大势力纠缠不休,这种机遇理应更多更密切才对。 一战的余波仍然尚未消退,当流亡者和李林两人走入枪械店的时候差点和人撞了个满怀。 “抱歉。”流亡者点了点头,和那人擦肩而过。 那人没有动,而是拦在了他们面前,确切地说,是拦在了李林和流亡者之间。 似是意识到这么做堵住了枪械店的门,那人朝着流亡者和李林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出来。 当他们走到店外后,这人摘下头顶的软帽,朝着流亡者和李林微微一鞠躬,露出那张阿拉伯特色的脸庞,出乎意料的是他的穿着打扮就像是欧洲的名流,除去那顶软呢礼帽外,还披着一件高领风衣,裤线熨烫的笔挺,条纹的马甲边上插着一枚银色的怀表。 当他开口,一口地道的伦敦腔英语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我打断了你们购买的过程,但我又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流亡者明智地保持了沉默,她觉得这人可能认错了人。 “请务必不要这么想,这会让我很困扰,事实上你们在我的眼中形象,并非是当下所呈现的那样,所以我不确定就是你们——嗯,用克里斯托弗的话来说就是非此即彼,但我对此不敢苟同,所以我有必要来做确认——现在的你应该仍然在用斯奈德这个名字,对吗?” 他又将头转向李林:“而您,亚伯拉罕先生。” 李林摩拳擦掌:“谜语人是吧?” 流亡者的态度则产生了剧烈的变化:“你到底是谁?” 这位阿拉伯学者将手上的软呢礼帽重新戴回头顶:“鄙人的名字是虚无,虚无之子。在过去这个名字还没被赋予这个含义的时候,他们叫我伊本·阿迪姆。” 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李林的墨绿色桌面上骤然浮出一道半透明的方框,属于秘史的图标再度浮现,而比起阿尔卡纳的秘史,伊本·阿迪姆博士的秘史性向要更加浓烈。 随后秘史的图标开裂,属于伊本·阿迪姆的卡牌在其下浮现,抽象的笔触于深紫色的背景上勾勒出一副头戴礼帽,身披风衣的阿拉伯学者形象,他有着粗重的绕腮胡子,眉毛笔直像是钢笔的笔尖。 【某人已至。】 【征兆已经足够明显——诸史的伤口隐隐作痛,时间的绳结变得松散,记录在书籍上的文字暗淡。一切迹象皆在表明,一位秘史长生者已经近在咫尺!】 【一位对你感到好奇的长生者已经到来!】 【诸史研习者·虚无之子(ابن العديم)】 【伊本·阿迪姆博士,人称阿勒颇人,对数千若隐若现,乃至被忽视的历史颇有兴趣。】 无论如何,一位和阿尔卡纳性质类似的秘史长生者找到了他们,回想起阿尔卡纳的手段,流亡者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她凝视着阿勒颇人的眼睛,严肃地发问。 “所以你想干什么?” 周围的行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却没有一个人将目光投向这边,似乎以阿勒颇人为中心,已经变成了另一个时空。 面对流亡者的提问,阿勒颇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棕色的笔记本。 他打开笔记本,翻到某一页后,对着上面的内容照本宣科读道:“不要急着杀死狄福尔,也不要亲手杀掉狄福尔。这是我对自己的忠告。” 读完后,阿勒颇人撕下了那一页纸,将它递给了斯奈德。 流亡者仔细端详着那张纸,一句话也没说。 那是她自己的字迹。 296 我看你完全是不懂哦 在枪械店外谈这种事情多少有点不合时宜,虽然阿勒颇人的能力比起阿尔卡纳来看更显诡异,但这不妨碍他们换个地方详谈。 他们来到一家当地有名的阿拉伯餐厅,当流亡者掀开垂在大门前的帘子时,《祖先祖父》的奥斯曼曲调从里面传出,和音乐同时传来的,还有那刺鼻的辛辣气味。 一时间李林突然想让年过来蹭饭。 刺绣着清真字样的白纱幔垂在餐厅正堂和后面厨房之间,一只炖锅上咕嘟咕嘟煮着什么,散发出浓郁的羊肉和豌豆香气,还有勺子和菜刀碰撞的声音,浓郁馥郁的香气从厨房一路流溢到餐桌前。 葡萄干布丁像是松软的蛋糕,浸在淡白色的奶油里;马铃薯卷心菜泥装满了浅口盘子,色彩缤纷又淡丽,浅绿色和淡黄色和谐交融,点缀着一种红色的小水果粒;在餐桌的正中央摆放着数只硕大的羊腿,不时有人上前用那把餐刀从羊腿上切下自己心仪的肉,放在餐盘中带回自己的桌上。 这种类似自助的就餐方式,的确会让餐厅非常出名。 阿勒颇人拿了两份布丁和一份牛肉——虽然很多人去拿刀切那块羊腿,他却对此敬谢不敏。 “自从我远离醒时世界,回到清明的梦境里后,就再也没有触碰过羔羊的肉,因为这是对巡礼者和景象窃贼的致礼,在每一条历史里,毛色纯黑的羊总能帮我们找到适当的路。” 一开口就是老神棍了。 现存所有的秘史之长生者皆属于名为浪游旅人的司辰麾下,在司辰之中,祂是面相最多的那个,有些人称祂的面相为“面具”。 在诸多浪游旅人的面相中,最常用的有以下数个:景象窃贼、笑鸫、蜈蚣、巡礼者。 阿勒颇人切下一块牛肉,用叉子放进嘴里咀嚼,咽下,然后向着流亡者详细介绍这位名为浪游旅人的司辰。 “祂出生在一座叫做弥阿的城市,却因为在幼年时误入神殿而遭处罚,在成为司辰后祂降下诅咒,令这座名为弥阿的城市在一切历史中都只能啜饮风沙,于沙尘之中消失无踪,作为蜈蚣,祂睚眦必报。” “作为笑鸫时,祂曾追逐太阳,每一根鸟羽中都浸透了太阳的味道,此处的太阳并非是指现如今已经分裂的司辰·残阳,而是在祂之前更完美,更明亮更温暖的骄阳。” “作为景象窃贼,祂在离开漫宿前画下了一条环绕漫宿,贯通醒时世界、漫宿、无光之海乃至于虚界的河流,其名为画中之河,在此之后尚为凡人的海之孪生子在吕底亚的大旱灾中溺死在海中,但她们却通过海中的画中之河进入漫宿,在那里经由司辰·赤杯的擢升,达成由凡人成为司辰的伟业。” “是故海之孪生子至今仍记得景象窃贼。” “在诸多司辰中,浪游旅人是唯一一位不居住在漫宿的司辰,因为祂的别名巡礼者,将尚未发生却注定要发生的事情已经昭示。祂注定要引起席卷漫宿的巨大变革。” 流亡者把手上的餐具放下,眼角余光扫视了一下周围,看着那些对此毫无异样的人们。 她笑了笑:“所以,我的所作所为入了浪游旅人的眼睛是吗?” “这是其一。”阿勒颇人说道,“须知与你竞争的并非只有狄福尔,还有你自己。” “什么意思?”流亡者拿出了那张纸。 “那是另一重历史的你对你的忠告。”阿勒颇人说道,“他身处比你现在更加光明也更加强盛的历史。” “他?另一重历史的我是男性......还有多重历史,我一直以为这是学徒们的一种假说。” “当然不会是假说。”阿勒颇人说道,“只不过对于我来说,你们的历史就像是一页可以随便翻动的书页,绝大多数人只是上面一个微不足道的标点符号。只有少数存在占据了绝大多数的版面。” “听上去秘史长生者在这方面占据了极大的优势。”流亡者不怀好意地讽刺了一句,无论如何,要她接受这种世界观设定还是太难了。 “不,千万不要这么想。能成为诸史研习者的人,他们都对所有的历史抱有平等的尊重和求知欲。”阿勒颇人一眼就看出了流亡者在想什么,“这也是为什么你找不到秘史性相的学徒,因为他们都活在自己的历史中。一个学徒有可能活在玫瑰战争时代的英国,也有可能活在奥斯曼时代的伊斯坦布尔,或是在夏王朝的鸣条对着太阳吼出‘时日曷丧’......只有活着走出他们所处的历史,才能成为新的秘史长生者。” “我确信我不是什么对历史很尊重的人。”流亡者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把话敞开了说,上一位秘史长生者阿尔卡纳给她带来的感受太过诡异,就像一个清醒的疯子,“你看我甚至都对古董不珍重,总是拿他们去换钱。” “为什么要对路边俯仰可拾的垃圾珍重?” 没想到阿勒颇人比流亡者还要震惊:“这不是随手就能找到的东西吗?” 流亡者不说话了。 好想打人...... 不明白自己戳到流亡者什么痛点的阿勒颇人只好悻悻然地闭嘴,把目光投向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敞开了吃的李林。 从他开始讲话的时候,李林就在吃饭,他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时候,李林在吃饭,现在他停下来了,李林还在吃饭。 “您胃口真不错。”阿勒颇人言不由衷地赞叹。 “我不会付钱的!”李林抬起头震声。 “我付。”流亡者在边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拱火,老实说她被阿勒颇人刚才那段话搞得有些窝火,这种介乎于谜语和对未来的预言之间的强调真的非常讨厌。 伊本·阿迪姆博士乘热打铁问道:“亚伯拉罕先生——很抱歉我以这个名字称呼你,但你在这一历史中的名字只有这个,如果愿意你可以告诉我当下的名字。” 李林抬起头注视着阿勒颇人,轻轻开口:“我叫张杰......” 流亡者眼中掠过一丝疑惑,他不是叫李林吗? 难道—— 李林接着讲述:“......你可以叫我杰哥。” “杰哥好。” 比起对流亡者,阿勒颇人对李林的态度要更加的尊重。 请个假,有点卡文,顺带说说感想 码字码到半夜,有点卡文,接下来得章节安排好像有点问题,我得修改一下,明天没更新了,状态不是很好,请见谅。 新电脑到了,拯救者确实好玩,现在就等老头环打折入一下。 感觉密教卷的反响似乎不如其他世界来的好,我在考虑是否加快一下剧情节奏,下一卷就是弑神者世界和终末的女武神世界混合,嗯,自然是不讲武德。 今天还找到要离刺荆轲的一本新书,成为圣人是什么体验,非常好看。 最近抽卡运气不是很好,摩根池子两三百个石头就两个高文一个妖崔,原神更是重量级,七七满命一斗白给。 目前就这样,请一天假换换思路。 297 什么三角贸易 如果说阿勒颇人对流亡者的态度只能算是普通朋友,那么对李林的态度就是尊敬了。 就连李林都有些怀疑自己这人憎狗嫌的行事风格,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让这位长生者对他产生了敬畏之情。 “比起流亡者,我想您对自己未来的道路更加确信,而且已经有数位司辰在您身上投注,换而言之,您的天命势不可挡,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您的降临。” 阿勒颇人神神叨叨地说道。 “哪怕是司辰?”流亡者在边上开玩笑地说道。 “哪怕是司辰。” 哪成想阿勒颇人笃定地点点头,一脸信服的样子,看上去很快就要从屁股下掏出美团外卖员的黄袍给李林披上了。 “司辰们在漫宿中相互对抗,而祂们的意志则在醒时世界显化出表象。” 阿勒颇人摇了摇头,似乎对此讳莫如深,“总之,有一样东西被我取走了,因为另一重历史中的流亡者需要这样事物,所以为了补偿,他托我将这件东西交给你们。” 他从自己的大衣衣兜里取出一把杂乱起皱的手稿,这些手稿的表面有着明黄色的戳记,在最上面那张的右上角,有一个太阳形状的徽标。 阿勒颇人将这些手稿递给李林,动作像是在给隔壁厕所的好兄弟递草纸。 李林低下头,数据视野显示出文字。 【传世奇物:《骄阳之书》的残页】 【性相:灯、杯】 【性相:覆画残迹。历史原本的走向并非如此,仍有事物存留下来,且他们的痕迹远要比想像的更多。】 【一份礼物,来自某个不复从前之人的赠礼。】 【性相:舒适。有些事物是财产也买不到的,这仅是其中之一。】 【带着华丽插图的手稿残页,为了分开售卖而从原来的装订册中撕了下来。读不懂上面的语言——波斯语?阿拉伯语?但不知何故,却能够在足够明亮的灯光下读懂这些语句。司辰间的争端,被隐藏的血脉,摧毁忠诚的秘密......或许没有多少实用的信息,但是却有一些关于“磨砺灵魂的声音”的东西。】 又是一件覆画残迹。 但区别与之前的覆画残迹,这一件是残缺的。 阿勒颇人一共拿出了九张手稿。 “所以你到底拿走了什么?” 流亡者不安地问道,阿勒颇人此刻给的回报越是珍重,她就越在意阿勒颇人拿走的那样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一件你理应得到的武器,但现在我取走了它。”阿勒颇人似乎在犹豫是否要说出这个秘密,但最后还是和盘托出,他不希望在这个时间上和李林结怨,“它曾是一位具名者所使用的武器,本该在这个时候落到你的手里。” “哪个具名者?”流亡者的声音异常的冷静,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失去了什么。 她清楚和阿勒颇人争论这些毫无意义,对方的尊重也并非是给到自己。 “比德。” 这是一位从属于上校的具名者,传说他曾是阿拉伯一位酗酒的医生,也有传说他是世上一切蚊子的化身,被他用手术刀切开动脉的人不会立刻死亡,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从伤口中流尽。 流亡者知道他的名字,还是她的大敌有一次告诉她。 但是在流亡的过程中,流亡者从更多的地方听见过比德的名字——在意大利的正教会,在那些信仰礼拜的教堂里,在路边无人清扫的小神龛里。 在那些有着虔诚信仰的人口中,比德还有另一个名字:圣彼得。 在正教会的经典中,他追随弥赛亚一同传播信仰,而在弥赛亚以极端惊人可怖的仪式洞开自己的身躯后,他也随之殉道致命,传闻他认为自己的光辉无法与弥赛亚相匹,是故要求罗马人将自己倒着钉死在十字架上。 “是的。”阿勒颇人似乎对此不愿多说,“这就是比德曾经作为有朽者时使用的手术刀,它能让受害者的伤口长时间不愈合,同时会带给使用者和被害者强烈的酗酒感受。但我可保证,它并非是覆画残迹。” 照这个角度看,流亡者甚至还算是占了便宜。 “但就这本《骄阳之书》我倒还有话要说。”阿勒颇人顿了顿,“这是太阳尚未分裂前的遗物,倘若在覆画残迹中也有等级高下,那它一定是最为珍贵的东西,就像太阳一分为四一样,这份记载了黄金时代真理的宝物也一分为四......” “梅琳娜,你为何要躲着我呢!”李林的病来的突如其来。 “......总之,找到四份手稿将它们拼合吗,就能重新复原《骄阳之书》。”阿勒颇人的身影逐渐像是水墨般淡去,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强行抹去他的痕迹。 “我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那么两位,某人暂且告辞。” 长生者的形体像是雾气一样散去,从他的帽子开始,他的形体一寸一寸地变成扩散开来的墨迹,就像滴落在一片荒芜中的一滴水一样,摔碎成千万道细小的痕迹,不复存在。 能证明上一秒前这里曾存在过一位长生者的,只有李林墨绿色桌面上的那些《骄阳之书》的残页,还有桌上只动了几口的饭餐。 流亡者勉强地笑了笑:“没事,也不算亏吧。毕竟你之前给了我武器......” 她愣住了,没能继续说下去。 魔王之刃正是由李林送与自己,而自己得到了魔王之刃后,阿勒颇人就提前来到了这里,拿走了本属于自己的比德之刃,同时将四分之一的骄阳之书残页送给了李林作为补偿。 就像是一个环环相扣的绳结一样。 而阿勒颇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掏出那张纸条,纸上的字迹与她完全一致,要伪造出两张字迹一模一样的字条很简单,但是流亡者非常确信那就是自己所写的字。 因为没有人敢冒充一位长生者,伪造来往书信。 流亡者的目光落在字条结尾那鲜红色的火漆上,上面的纹章大气简约,是一头须发皆张鬃毛宛如火焰的狮子。 那是从属于司辰·狮子匠的永恒士兵的徽标。 就像伊本·阿迪姆博士所说的那样——在另一重更加光明也更加伟大的历史中,另一个自己已经飞升成为狮子匠的长生者。 298 笑死,他居然真的想教会我们 出了这档子事情,李林是毫无压力,但流亡者已经吃不下饭了。 另一重历史中的自己,未必就会和这重历史中的自己同心同德。 流亡者冷笑一声,将那张纸条攥在拳心,片刻后只剩下一寸暗淡的灰。 现在她选定的飞升道途不是逼迫狄福尔一同飞升的对立双刃,而是寻找覆画残迹,通过丽姬娅的途径向着司辰·丝毧进行献祭,通过自己的大地之血,成为被隐秘庇护的血裔长生者。 也就是说,无论杀不杀狄福尔,都对她的飞升过程没有影响,因为在丝毧的力量下,狄福尔就连找到她的痕迹都不可能。 “我们现在去总督府。”流亡者叹了口气。 伊本·阿迪姆的出现已经把她的计划打乱,就像他所说的那样,自己的收获已经被提前取走,再逛下去也没有意义,不如直接上总督府找人。 “去把总督吊死?”李林总是能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说出不合时宜的话。 令李林失望的是流亡者并不会这么做,把总督吊死是要付出代价的,而她现在并不决定发动叛乱和革命,她打算联合总督府对民族解放阵线进行镇压。 听上去就很反动。 不多时他们已经来到总督府外,负责护卫总督府的卫兵早就已经注意到径直走来的他们两人,隔着几米外就伸出手中插着刺刀的步枪拦住去路。 “总督府重地,来者止步。” 流亡者淡定走上前去:“我们和总督大人的朋友,穆斯塔法大人也是朋友,就像《可兰经》里说的那样,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你当要慎重亲切的接待他,若他是同信主的,就要当做自己的亲兄弟那样。” 卫兵不为所动,单凭言辞是根本无法说服一个人的。 见状李林向前一步,手指戳在卫兵鼻子上,趾高气扬地说道:“这里是醒时世界,我们都是高贵的第四天灾,而你们则是可怜的npc,识相的就给我......” 流亡者勒住李林的脖子向后退去:“抱歉,打扰了。” 只是他们想走,卫兵却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他们,一个手势周围十数名巡警一呼而上,面带不善笑容将李林和流亡者团团围住。 李林见势不妙,一缩脖子,一点不顾形象的转身就扑到眼前卫兵怀里,手指流亡者厉声哭诉:“都是她逼我做这些的,都怪她!” 俗话说得好识时务为俊杰,自己这么识时务,起码算得上俊杰之王吧。 自觉弃暗投明前途一片大好有着光明未来的李林大声哭诉:“都是我以前没有意识到各位的光辉伟岸,才受到这个女人的指示怂恿来这儿,我现在弃暗投明,一心为了总督啊!” 人群中的流亡者迷茫地看着李林,随后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荒谬感。 不会真的被他就这么混进卫兵队伍里面了吧? 那边被李林纠缠上的卫兵正要恼怒地推开他,却在看见李林的脸时愣了一下:“明国人?” 三个字字正腔圆,吓得李林也不哭了,抬起头仔细打量眼前长相潦草的卫兵。 没错啊,妥妥的欧洲人长相。 这边卫兵似乎通过某种方式,认定了李林就是那个东方明帝国的人,一时间迅速松开钳制李林的手掌,对着他来了个法式军礼。 “非常荣幸能够在这里见到你,伟大的明帝国子民。”卫兵的额头上隐隐渗出晶莹的汗水,他刚才居然险些对一个明帝国人动手,险些就酿成了外交纠纷的大过错。 一旦这件事事发,自己丢掉职位还算轻,就连总督都有可能在连锁反应中摇摇欲坠。 毕竟那个以太阳和月亮为名的大帝国,当年就是因为一个使节卷入了枪战中身亡,才赫然选择了参战,一举击垮了彼时的奥斯曼帝国,顺带将朝贡圈内那些不安分的番邦挨个揍了一顿。 如果民族解放阵线就这件事情做文章,贪婪的大明会很乐意找到这样一个借口,来吃下阿尔及尔这块北非的地盘。 “不是,这也行?”流亡者看着李林被人簇拥着迎进总督府,目瞪口呆。 刚想跟着进去,就被两个卫兵再度拦住——他们这次倒没对流亡者动刀动枪,只是客气地将她拦在这里,怕是在李林出来之前,她是没什么希望离开的了。 ...... 总督府内,李林正跟随着卫兵前行,时不时左顾右盼,对总督府内的墙上油画指指点点。 李林的审美观总是很独特,卫兵们着实不敢苟同,但也没敢和李林唱对台戏,越说多就越容易错。 只不过他们不去招惹李林,不代表李林不会找上他们。 李师傅眼睛骨碌一转,刻意压低的声音在他们脑后幽幽响起:“我有一个朋友,有一天她早上起床上厕所,拉出了白色的屎。”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前面带路的卫兵们表面上强装镇定,实则内心大惊失色,不光为李林口中描述的事情如此不雅,也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好奇心。 为什么会有人能拉出白色的屎? 不知不觉中他们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在李林身上。 “我也对此感到十分好奇,经过我反复拷问,终于从她口中得知能拉出白色的屎的秘方!”李林眉飞色舞。 “第一天,只喝水,吃三百克的菠菜和一百克的苹果。” “第二天,只喝水,再加上聚乙二醇的泻药,排空体内的残渣。” “第三天,喝下六百克纯牛奶。” “第四天,喝三百克纯牛奶,三百克豆浆,三百克酸奶。” “第五天,喝六百克纯牛奶,吃三百克菠菜。” “第六天,喝六百克纯牛奶,吃一百克的苹果、香蕉和豆腐,为白色的屎奠定良好的基础。” “第七天,喝五百克豆奶,吃四百克的菠菜。” “第八天,吃三百克的土豆,然后喝下五百克纯牛奶。” “第九天,喝六百克的豆腐水。”李林语重心长地说道,“有谁会拒绝拉出白色的屎呢?” 周围的卫兵听得心刺挠,一方面想大声说出李林的步骤有问题,一方面却找不到任何明显漏洞,更重要的是有些人还真的想去尝试一下。 这就是人类猎奇的天性,追求莫测的变化——只不过这份追求变化和未知的天性被李林引到了谷道里。 好在总督的私人花园已经近在眼前。 299 总督来了,青天就有了 总督的名字就像是所有经典小说中描述的那样,继承了一个高贵的名字,似乎不这样就无法显示出他们的贵族出身一样。 这一任的总督在三年前上任阿尔及尔,名叫罗兰,不仅没有带给阿尔及尔本地人一片朗朗青天,在剿麻匪这事情上也是出工不出力专门磨洋工,深得西方政客的摸鱼精髓。 这也助长了阿尔及尔民族解放阵线势力的嚣张气焰——针对外国人的刺杀和迫害虽然少了些,但是他们的势力却逐渐盘根深种,前任总督付出十年换来的心血就这样被一点一点浪费。 以上这段话出自流亡者对总督的经典评价,她对自己的盟友感到十分糟心。 现在流亡者还在外面进不来走不掉,倍感煎熬之际,李林已经在总督私人的花园里和罗兰见上面了,实在是令人感叹。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罗兰意外地贴合了流亡者的描述。 此时罗兰总督的私人花园中正白放着一张铺设着纯白桌布的长长餐桌,餐桌的中心摆放着巨大的烤鹅,厨师别出心裁地用水果填满了烤鹅的腹部,令烤鹅散发出一股香甜的气味,环绕着这道主菜,周边堆满了从意大利运来的新鲜鲍鱼和扇贝,再边缘则是点缀着樱桃和蓝莓的甜品随取随用。 长桌边上红酒酒杯堆叠成山,来自勃更第的美酒从高处倾泻下来,注满了每一个酒杯,往来的宾客们衣冠楚楚,带着纯白的领巾,手中端着一杯香醇的红酒,摇晃却不轻易将其喝下,做足了派头。 李林还意外地在宴会中见到了一个熟人——穆斯塔法。 胖胖的王酋被一群衣帽光鲜的上流人士簇拥着,看上去格外的春风得意。 穆斯塔法很明显也见到了李林,再看见李林的一瞬间吓得脸上肥肉一跳,迅速转过身去,很明显李林当时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只可惜他掩耳盗铃,李林却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小穆,小穆!”李林喊着走了过去。 “你不要过来啊!”穆斯塔法险些直接失态,眼见得无法阻止李林靠近之势,连忙匆匆对身边人说了句什么,抽身出来正面堵住李林,同时压低声音质问。 “该死,你究竟要干什么?!” “有人急了,我不说是谁。”李林眼睛斜扫了穆斯塔法一眼,却没有任何表示。 李林越是这样穆斯塔法就越是坐立不安,先前他和李林虽然只有一次见面,可是他却敏锐察觉到李林这人就是个不稳定因素。 他真怕李林等会当着罗兰总督的面干出点什么大事来,而自己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算我求求你,你骂我两句?踢我两脚?” 李林睁大眼睛如见神经病一般看穆斯塔法:“你没事吧?没事多吃溜溜梅。” 怎么还有抢着要自己来整活的,这人没毛病? 与此同时,总督罗兰从私人花园的正门进入,这位年轻的总督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有着一头柔顺的金色披肩发和一对海蓝色的眼瞳,他的手中握着一根文明杖,左手的小拇指上带着一枚镶嵌黑刚玉的戒指。 一番没有营养的套话后,罗兰率先从长桌边上的酒杯山中取下杯子,将它向着众人举起。 “为了如黄金般美妙的今日。共饮此杯。” “总督来了,阿尔及尔就太平了!总督来了,青天就有了!”李林端着红酒杯径直上前对罗兰拍马屁。 有着一头柔顺金色披肩发,不像是政客倒像是一位花花公子的年轻总督来者不拒:“来阿尔及尔啊,我只办了三件事,公平,公平,还是他妈的公平!” 餐桌前李林和罗兰觥筹交错,彼此相互吹捧,全然不像第一次见面,倒像是经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关系密切。 宴会上其他旁观宾客脸色都变得僵硬起来,自从这个疑似明国人莫名其妙闯进了宴会之后,事情就像是走上了另一个拐弯点。 可惜罗兰本人没有意见,其他人也完全不能置喙,只能看着李林这个自来熟的家伙和罗兰处成一团,令他们感到无比的羡慕嫉妒恨。 这场宴会就这样在一种古怪的气氛中结束,罗兰顺势留下了李林打算和他接着聊聊。 “我曾经听说明国的人注重占卜和命运,他们总是用那个罗盘和易经来计算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伙计,这真的是太酷了。” “哦,我的好朋友,如果你在用这种腔调说话,我就要用我的撬棍狠狠捅你的屎忽了。”见不得别人讲翻译腔的李林一边阴阳怪气一边开始讲没品故事,“你知道风水先生吧?” “听说过。” “有一个小地主......你可以理解为乡绅,找了一个风水先生来给他看宅子。风水先生拿着罗盘在那儿一转,说不得了不得了,你这里靠山背水,以后会出数不清的状元。” “那小地主一听乐了,出一个状元就能光耀家族,出数不清的状元,那岂不是祖坟冒青烟?” 罗兰对这个故事似乎十分感兴趣,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地主被打倒,像路易十六一样被砍了脑袋,他家院子被改建成了一个重点学校。” 罗兰愣住了,过了会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不由得哈哈大笑:“您可真是幽默——不得不说我来这儿这么久,今天是最开心的一天。” 他从身边的仆人手里托盘上拿起一块手帕擦了擦眼角,然后将手帕放回托盘里。 “您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事实上我此前和一些明国人有所接触,但他们的思想和言行举止都显得过于局限,与您完全不同。” 罗兰重新来到一张已经被清理干净的桌子前,当他坐下时,仆人已经为他端上了泡好的红茶。 年轻总督转动着小拇指上的黑刚玉戒指,眼神发亮:“您找我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剿麻匪。”李林说道。 “你是说民族解放阵线?可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领导层有谁——我又怎么能剿灭的了呢?”罗兰笑嘻嘻地说道,“又或者你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吗?” 这位总督看似完全不愿意动手。 300 英雄 只是他在等待李林的回答。 如果李林不能给他一个合适的回答,这位总督说不定会立刻翻脸将李林赶出门去。 “甘为大人鞍前马后!”李林反应的比总督还快,一脸正气盎然的样子,“我去插入他们的内部!” 李林的修辞手法不是那么恰当,但是气势很足。 这下轮到眼前的年轻总督脸上出现震惊和尴尬的神情——很明显他还没有想到这一步,不过他很快就平复了脸色,重新露出那副笑嘻嘻的模样。 “好,太好了。” 罗兰嬉笑着拍了拍李林的肩膀,他靠近李林,眼底却没有一点笑意:“既然你想要对他们实施报复,那你就去。” 很明显这位罗兰总督并不是万事不管的撒手掌柜,李林等人在进入阿尔及尔的当天 ,可能关于他们的档案就被摆上了这位总督的书桌。 自然,罗兰也知道了李林等人被民族解放阵线所袭击的事情。 话音落下,罗兰懒洋洋地躺回自己的躺椅中,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幅嬉皮笑脸的神情:“虽然在你们真正做出些什么来之前,我不会给你们提供实质性的帮助,不过对于你们的麻烦,我倒可以帮你们解决一下。” 总督随意地抬起右腿,双腿交叠翘起,他伸手对边上安静侍立的黑衣仆从招手,示意他过来。 “老爷。” “去告诉凡妮莎,让她停下那些小动作,如果她还想当我的情人,这段时间就安分些。” 黑衣仆从恭敬地低下头:“是,老爷。”随后悄然退入婆娑的树影中不见踪迹。 “还有什么需要的吗......你在干什么?”总督随意转过头,希望从李林眼中看到震惊、畏惧神色,却看见他伸手在餐桌下面耸动,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任何一个男人都对这个动作毫不陌生。 总督惊愕地从椅子上起身后退几步,差点没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你你你你在干什么?!” 李林叹了口气无奈地把手抽上来,心说自己偷偷抹个鼻屎总督也要管,真是小气。 虽然不知道李林在下面干什么,不过看在手上没有任何异样液体,总督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除此之外,你还需要一个安全的身份——我看穆斯塔法就不错,正好让他把你介绍进民族解放阵线里。” 说完这些话后,罗兰总督摆了摆手,示意李林可以离开去找穆斯塔法了。 “希望穆斯塔法那个家伙识相些,不至于让我还要再费心费力培养起一个中介人。”罗兰总督伸手旋转着手上的黑刚玉戒指,自言自语,“不过这个看起来像是明国人的人倒是很有趣,至少他能给阿尔及尔再添些乱子。” 总督转过头,对不知何时悄然站在自己身后的黑衣仆人说道:“把我卧室里的那份文件拿出来放到书桌上,凡妮莎知道该怎么做。” “是,老爷。” ...... 出乎意料的是,穆斯塔法正在一个有些偏僻的会客厅里等待李林。 经过这些时间的等待,穆斯塔法看上去已经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在看见李林时也没有显得太过激动,只是摆着一副司马脸,生无可恋地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身份证明文件。 “拿着它,你就是赛义德了。你的身份是阿尔及尔大学的人类学教授,出去之后到阿布德拉赫曼清真寺门口等着,会有人来和你碰头。” 李林却答非所问:“在我背井离乡从明国来到这里时,我的叔叔在临终前曾经对我说过一番话。” 见到李林似乎要说些别的,穆斯塔法精神一震。 “他对我说,你所热爱的,就是你的生活。” 穆斯塔法心头一动,目光不自觉落在李林脸上,心说难道他是在宽慰我? 李林自顾自地拿起笔,自顾自地在身份证明文件上签了字,自顾自地说道:“所以自从我把井从家乡带走后,乡亲们就再也没能喝到过那口井里的水。” 李林丧心病狂的故事成功让穆斯塔法陷入了震惊中,乘此机会李林悄悄溜出总督府,不过他到没有直接前往阿尔及尔大学和阿布德拉赫曼清真寺,而是特意回到总督府门口,不为别的,就为了嘲笑一波还被卫兵关押的流亡者。 李林的恶劣性格可见一斑。 当他从街上溜达溜达回到总督府门口时,流亡者正毫无风度地蹲在总督府边上的巡警亭子里,看见李林身影时眼睛一亮。 “你怎么出来了......还有快救我!” 却没想到李林快步朝这边靠近,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前扑地一声趴在地上,撅起嘴唇对着流亡者露出夸张笑容。 “哦哟哟哟——我一直想看到你这表情,看到你嫉妒我的表情!” 流亡者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李林在玩什么破梗,伸手一拳打在他额头上:“别玩了,快带我出去。” 却没想到李林一跃而起,捂着自己的脑门噔噔蹬蹬后退几步,指着流亡者大喊:“你完了,你打人!我要告诉你爸爸去!” “快把她抓起来带走!” 一边看戏的巡警对着李林点头,他们可是看着李林从总督府另一边大门春风得意正儿八经走出来的,当即上前真的要把流亡者带到巡警厅里去。 “喂你不会真的要把我送到巡警厅里去吧?”流亡者目瞪口呆。 “你是什么时候产生了我会开玩笑的错觉?”李林慈祥地上前摸了摸流亡者的头发,不得不说蓬松的飞来波女郎式头发手感是真的好。 陷入震惊中的流亡者没能反抗,就被两个巡警架起手臂带走。 站在巡警亭中的李林目送流亡者身影远去,神情骤然淡漠下去,转过身无声凝视总督府。 似乎隔着重重高墙和建筑物,他在直接与罗兰总督和他的情人凡妮莎对视一样。 流亡者的此前的描述非常符合罗兰总督,令人惋惜的是,只有一半符合。 作为官僚,这种皮笑肉不笑的人是相当难缠的一批,而那位疑似清算人的凡妮莎虽然没有露面——却无形中提示了,民族解放阵线的大致动向,实际上是被总督府操纵的。 更重要的是,这位罗兰总督,疑似超凡者。 李林想起自己之前在桌下的小动作,那并非是在做什么不可名状的事情,而是借机在操纵墨绿色桌面。 因为就在和罗兰总督对谈时,一个久未有过动静的事物在桌面上亮起了提示——那是自从黑蛇科西切死后,就默默无闻的【仪式:蜕变鳞虫】。 能让这份仪式产生反应的,只有高阶的蛾相影响,或是第三印记之上的蛾相通晓者! 在这种情况下,让流亡者身处警察局,随机应变或许是最好的应对措施。 作为被迫无奈的英雄,斯奈德她会理解自己的选择的,对吧? 301 跟踪和反跟踪 李林没有立刻和民族解放阵线的人碰头,流亡者被他送进警局喝茶这事,总该通知一下对此一无所知的另外两组人。 李师傅的出发点是好的,无奈他实在是没有耐心,没等两分钟就有些急不可耐,写了张纸条后就开始自主行动起来。 “我已经仁至义尽地写了纸条,他们应该感谢我而不是指责。”李林理直气壮地想到。 ...... 阿尔及尔的天空中云层逐渐开始汇拢,天色阴沉下来,罗兰站在窗台前饮下最后一杯酒,示意身边人拉上窗帘。 有着一头酒红色头发的少女伸手拉拢了紫色的天鹅绒窗帘,罗兰则点亮了床头的台灯,昏黄的灯光下,仅披着一件轻纱的少女胴体散发着异样的香气。 凡妮莎昂起头,伸手按在自己胸口上,遮住轻纱下若隐若现的双点,另一只手则遮在自己平坦的小腹,手指则向下探去,说不上是在遮掩还是在挑逗;修长的双腿笔直并拢,白皙的脚掌站在松软的毛毯上,脚趾深深地陷入毛毯里。 罗兰走上前,轻吻她的锁骨,听着少女甜美的喘息。 他一路向下,撕开那些撩拨感官的轻纱,舔舐着每一寸皮肤,满意地听见少女的喘息由甜美转向苦闷。 罗兰将头埋进凡妮莎的长腿间,含混不清地开口说话:“你和他们有仇?” “没......嗯......没有。” “那你还在帮,唔,帮清算人做事?”总督伸出舌头,灵活地运动着,同时伸出手指,沿着臀部曼妙的弧度深入进去,抠挖着少女的软肉。 “啊,啊......没有,大人,但是——” 总督的手指微微用力。 凡妮莎的双腿颤抖,不停地倾泻着,大脑一片空白。 罗兰的牙齿似乎咬住了什么,让她彻底放开了防线,放弃了一切抵抗,呜咽着悲鸣着软化下来。 “认错吗?” “错了......我错了。”凡妮莎迷离着眼睛,摊开双腿坐在地上,地毯上湿淋淋了一片。 “是吗?”罗兰抱起凡妮莎,在她耳边低沉地说道,“那就证明给我看。” 一个小时后,赤裸着上身的罗兰从床边起身,看着被折腾得昏睡过去的少女,眼底残留的欢喜神色一点一点暗淡下去,最后变成一片无情的漠然。 他离开了这间卧室,来到自己的书房里。 窗外云层中阳光从裂缝中洒落游弋,却逐渐被更多的阴影遮蔽掩盖,罗兰拉开自己的台灯,却又伸手将它关掉。 下一瞬间,他的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窗外云层移动,将最后一抹阳光吞没。 啪。 罗兰拉掉了台灯,就这样坐在阴影中一言不发,可他放在桌上的手稿却散发着微微的光亮。 其中九张散发着昏黄色的光,就像是夕阳时分即将西沉的残阳;另外九张则散发着静谧的苍蓝色光彩,就像是在午夜梦回时刻,九曲回转的小巷中洒落的月光那样。 《骄阳之书》被某种力量一分为四,现在其中的一半就在罗兰总督手中。 ...... 雨下的极大。 街上已经看不到多少行人,只有少数几个怨种用物品遮挡头顶,快步匆匆前行。 卡斯巴区和新区交界处的小巷中,有黑影快速穿行。 黑影头顶戴着圆顶白帽,脚下牛皮鞋踩踏雨水,一身深色阿拉伯长袍如这阴沉天气,不引人注目。 在他身后,有一道身穿白衣的持伞身影若即若离跟随。 啪—— 昂贵牛皮鞋踩入路边泥坑,黑影脚步突然一顿。 雨幕落在他身上的长袍表面沁入进去,令颜色更深了几分,雨中黑影倏然偏头,圆顶白帽下,锐利长眸如鹰隼般扫向身后。 四下空无一人,只有一片寂静的雨色。 左右扫视一遍无果后,黑影转回头,压了压自己头顶帽檐,快步离开小巷。 在其离开后不久,一道白色人影小心探出头,紧贴墙壁如鼻涕虫般快速蠕动跟上。 快速冲出小巷,白色身影转头扫视周遭,却没看到那道身影,而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出窸窣细微响动。 白衣人影瞳孔猛然一缩,迅速矮身转头,一拳挥出! “他妈的磁场转动一百万匹力量海虎爆破拳!” 拳头打在了空处,几滴雨水被拳风带动溅落墙上,手臂被惯性带动,白衣人影如被铜头皮带抽打的陀螺般旋转。 “咪呜。” 小巷角落,一只躲在垃圾桶下的白色小猫被这番举动惊到,对白色人影叫了一下。 白衣人影望着半边身子淋湿的白猫,锐利黑眸逐渐变得柔和。 ——铁皮垃圾桶盖斜斜插在垃圾堆中,所挡范围不足以遮住猫的整只身体,它只能蹲坐在仅余一片干燥的报纸上,尾巴轻轻摆动。 白色人影向着猫走去。 这只白猫似乎并不怕人,只是仰头望着他,又是轻叫一声。 人影微微躬身,将伞放到小猫身边,随后头也不回离开小巷。 走出小巷后,白色人影皱起眉头,视线扫过渐渐空旷的街头。 只是耽误一下,已经找不到自己的目标。 雨水逐渐打湿身上衣衫,发丝紧贴脸颊,凌乱黑发遮挡额前,一股凉意从脖颈直直淌入脊背和胸腹......白色身影摇了摇头,跟丢了。 雨色渐浓,雨声渐大,雨幕渐厚,沉闷雷声在厚厚乌云里散开。 白色身影最后放弃搜寻,走进大路尽头的清真寺里。 清真寺中祷告的声音和信众们的脚步声盖过了雨声。 白色身影站在清真寺前的风雨长廊里,听着不远处铜钟敲响的声音,雨水沿着身体表面滑落,在脚下渐渐积成一滩水。 淋湿前来避雨的人很多,浑身湿透的人就他一个。 丝毫不在意他人异样目光,白色身影如同落水鬼般漫无目的在清真寺外闲逛,不知觉来至清真寺前的空旷广场,却看见在广场边上长廊里一闪而逝的黑影。 不顾周遭人群的惊呼,白色身影向着黑影直扑而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开挡在前面的人群,追着黑影一路没入另一条人迹稀少的长廊中。 两人站在长廊中,隔着数米距离对视。 黑影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白色人影脸上逐渐浮出一抹狞笑:“你他妈的接着跑啊?” “我们是不是弄错了什么?”黑影犹豫着开口,还没说完,白色人影已经快步冲上前,一记扫堂腿将他绊倒在地,随后坐在他身上对其报以老拳。 “奶奶的,敢在你李爷爷面前跑?” 黑影挣扎不止:“误会,这绝对是误会!” 殴打了数十下后,不远处一个戴着头巾的年轻女人匆匆跑来,同时左顾右盼,似乎是在找人。 得了便宜的李林见状拔腿就跑。 女人追不上李林,只好哭哭啼啼地回来扶起自己的情人,两人也不敢大声声张,只好匆匆前往自己的幽会场所。 另一边的风雨长廊里,真正的民族解放运动线人已经等了一个钟头。 302 《潜伏》 砰—— 一道人影撞开前面阻碍人群,快步来到线人面前。 线人上下打量李林,脸上逐渐浮出不可置信神色:“你就是赛义德?” “我不是赛义德,难道你是?”李林压低声音,同时眼光如同做贼般不断扫视左右,带给眼前线人无限般压迫感。 穆斯塔法给的文件阅后即焚,里面却说的很清楚——赛义德本来就是一个捏造出来的身份,负责和民族解放阵线的组织接洽的身份。 “你,你这是干什么?” “接头不需要一点仪式感吗?”李林瞪大眼睛。 电视剧里地下党接头可都是压低声音行动鬼鬼祟祟,深怕后面有便衣警察一路跟随而来。 线人欲言又止,想到眼前人的身份后叹了口气:“好吧......不过你去追那个路人干什么?” 他刚才虽然是一直等待,却也看见李林和那道黑影上演了一幕追逃大戏。 “哦你说这个啊。”李林脸上不加掩饰露出嫌恶表情,“可恶啊,这个王八蛋跟他情人一起私会。” “......?” 就这?你就冲过去把那个无辜路人打一顿?线人似有老槽不知如何吐起,眼见得周围人群是时不时朝自己这边投来感兴趣的目光,只好选择转移方向。 “我们去喝杯咖啡。” “只有红茶可以吗?” 线人不明白李林又在发什么疯,只好唯唯诺诺将他带到专门用于碰头的接头咖啡馆里。 “一杯咖啡,一杯红茶。” 两人来到咖啡馆角落里落座,看着外面瓢泼大雨,线人叹了口气:“对任务你还记得多少?” “打进阿尔及尔城,一人一个女学生?”李林试探着问道。 线人一怔:“倒也不是不可以......不对,不是这个!” 脸色蜡黄的线人一拍脑门,差点被李林带到沟里去,回过神来后更是一阵叹息。 李林能说出这种话来,说明他对任务完全是一无所知,组织上面这是又派了什么人来啊...... 线人摇摇头,将任务对着李林重新复述一遍:“我们的最终目标是为了迎接第十二位伊玛目在大地上的永恒大功业,当前的首要目标是推翻白皮猪们在阿尔及尔的统治,而你的目标就是拿到那份在阿尔及尔大学里的《大清真往世书》!” 李林心说这是什么狗屁任务,真是什么人都能来当领导了。 而且清真和往世书搭配在一起,既不往世也不清真。 不过眼下李林正在民族解放阵线下面混饭吃,自然不能这么快就做出拆台表现:“细说那个什么往世书,长什么样子?” 线人心说您这是啥也不知道就来上班啊,不过考虑到李林先前的表现,说一个也是说,说两个也是说,索性又把话讲了一遍。 “那些异教徒称它为《骄阳之书》,这是他们没有经历过真理的缘故,是因为《往世书》被名为米特拉斯的恶魔毁坏的缘故......” 桌前线人在絮絮叨叨的讲着,李林思绪却逐渐飘远:所谓的米特拉斯,应该就是早在基督教之前的密特拉教,而在重塑之手的记录中,密特拉教还有一个更光辉灿烂的名字——无敌太阳神教。 他们之所以敢自称无敌太阳,是因为他们崇拜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彼时尚未分裂成四份,光辉无限的真正太阳——骄阳。 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密特拉教的崇拜逐渐转入地下,就连他们的圣诞节也被正教会移用过来,成为了弥赛亚的诞辰节日,乃至于崇拜骄阳的太阳洞,也逐渐在一次又一次的清剿中被破坏。 骄阳对此似乎并不在意,因为崇拜祂的信徒是否存在,都不会对祂产生任何影响,就像东方的一句老话:天行有道,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宗教的四个要素互为表里:内在的宗教观念和思想、内在的宗教情感或体验、外在的宗教行为和行动、外在的宗教组织和制度。而最重要的核心层,就是宗教观念。 哪怕密特拉教的组织制度土崩瓦解,也不再存在崇拜的场所,只要骄阳仍然存在一天,密特拉教就不会真正灭亡。 然而在1582年10月4日之后,真正的骄阳不复存在,在漫宿的锤炼场中,司辰·白日铸炉亲手将骄阳分裂,曾经的至尊司辰如今一分为四,除了祂的三个面相之外,还有象征分裂时伤口的司辰·裂分之狼,除此之外,曾属于骄阳的具名者和长生者们全数一同崩解。 虚界从此陷入真正的寒冷中,林地再也不会有光出现,而锤炼场中至今仍然回荡着太阳分裂时的哀嚎,和祂垂死时的光。 在醒时世界,格里高利历法代替了老旧的儒略历,巨大的历史分歧出现,司辰们在漫宿中暴烈争吵,而崇拜祂们的教会与国家则互相争战。对此毫不知情的凡人们只是以为历法发生了更迭,却少有人知道世事在那一刻发生了永久的改变。 曾经作为真理的东西变为谬论,曾经作为世界底层逻辑的东西出现漏洞——日心说被废弃,天动说更是被扫入土中,贤者之石再也无法被真正练出,而炼金术师们只能用一种叫阿佐特的万能溶剂来替代自己的想法。 “地狱”崩塌了,“天堂”也不复存在,对四百年后的人们来说,这是遥远的传说。 少有人知道,米特拉斯的真正名字是密特拉,而密特拉曾是骄阳众多光辉灿烂的名字之一。 当然以上信息全部来自于重塑之手的内部档案,和《噤声》杂志时不时的科普,还有钥匙猎人曾经留下的笔记——靠着这些东西,李林也不仅仅是流于表面的游戏玩家,而是真正深入到神秘世界中的超凡者了。 想到这里,李林表示自己已经完全理解,一定拿到《骄阳之书》的残页。 线人表示非常满意。 李林也很满意,毕竟他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会交出《骄阳之书》的残页,到他手里的东西还会还给别人?那必不可能。 线人对李林的觉悟评价很高,同时在心里默默地修改了李林的评价:虽然他看起来很不着调,但对组织的忠诚无可置疑,对目标的决心也非常坚定。 想到这里,线人又嘱咐了李林一个任务:“那些阿尔及尔大学的学生们,如果有什么活动,你不要去管。” 似是想到李林那无与伦比的个人行动能力,线人又连忙补充道:“你也不要参与进去!” 不然学生们的小打小闹,搞不好真的就演变成“冲击总督府,吊死白皮猪”的大事了。 303 我就是有惊天智慧呀! 数道人影出现在公寓门口,她们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身上看到了疲惫和劳累的神色。 距离李林留下纸条这事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阿嚏!”星锑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 维尔汀问道,年则敏锐地发现星锑身上带有她讨厌的大海味道。 “我发现了一处修道院遗迹。”星锑说起这个就很兴奋,“是关于双生子的。” “那还真是可喜可贺。”维尔汀转念一想就明白为什么星锑会这么高兴了。 双生巫女和双生女巫的神殿共用同一个位置,祂们在神秘学的意义上被视作同一个个体,却拥有着不同的侧重点、领域和喜好,虽然司辰们之间没有太多的差距,看上去地位是平等的,但总有些司辰比别的更加平等。 就像过去的骄阳,现在的守夜人·瞳中扉,赤杯和白日铸炉一样,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海之孪生子。 “但海之孪生子对人类有着极高的威胁性,无论是祂们的权能还是喜好,都对有朽者太过危险。”维尔汀想起自己在基金会里时的惊鸿一瞥,那张纸条形状的收容物上对诸位司辰的威胁程度做了一到五档的对比。 其中守夜人·瞳中扉和浪游旅人都是2,白日铸炉是4,而蚁母和赤杯则是不折不扣的5。 海之孪生子比较特殊,祂们分别计算时是3和4,但没人敢把祂们算在一起。 维尔汀深刻怀疑,祂们能排到五,是因为那个收容物的威胁程度上线就只有5。 “我知道我知道。”星锑高兴地摆手,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进去了没有,“你们呢?去干什么了?” 维尔汀的侧重点本来是在阿尔及尔的古董店里,但年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所以她们的路线就从“研究古董店,通过神话和历史进行调查”转变成了对工厂的勘测和矿石冶炼,总的来说,收获寥寥甚至不如星锑她们。 “那李林去哪里了?”眼见得摸鱼闲逛两组纷纷宣告失败,星锑突然想起李林。 年精神一振,趴在维尔汀怀里,目光带着审视扫遍整个房间。 见状其他人都保持沉默,生怕出声会打断年的思考思路。 房间内桌椅杂乱摆放,桌上放着吃剩的零食。 窗帘拉开了一半,玻璃上留下长长雨痕。 雨天让公寓间更显阴沉。 半晌之后年缓缓开口:“地上的毛毯绒毛杂乱,略有潮湿,这表示有人在下雨后回来过,并且又离开了。” 众人低头看去,果然如年所说,地上毛毯有潮湿的脚印。 “沙发已经没有温度,说明来人已经离开了很久。我没有看见换下来的毛毯,说明来者并未在雨中被淋湿,也没有住很久。” “但是我们都知道铸相的超凡者体温很高。”星锑说道,言下之意就是说李林作为超凡者自己可以烘干身躯。 年沉默了一会:“如果你不提醒的话我都没有想到这件事。” “所以?” “我都不可能想得到的事情,李林绝对不可能想得到。”年说的理直气壮。 只能说她能和李林混在一块不是没有原因的,只是李林平时癫的有点过头,掩盖了年的性格而已。 年闭上眼睛,仿佛数个小时前的画面在眼前重现,她缓缓开口:“总之李林没有选择做那些多余的动作,他短暂的回来过,但又迅速离开,前往大清真寺和目标人员接头,同时斯奈德则因为和巡警起了纠纷被送进了警察局。” 如果说前面几样东西还能用推理来解释,那年现在说的这段话就和推理完全没有一点关系。 像她这样张口就来的,应该被称作是预言,而非是推理,更何况她也完全没有作出任何推理要素有关的活动。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做出这些推断的?”维尔汀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疑问。 “因为我的智慧......” “小姐们,某人似乎发现了李林先生留下的纸条。”苹果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他落在李林留下的便签边上。 维尔汀默默地注视着年。 年团子叫嚣的更大声了,挥舞着四条小短腿和尾巴:“因为我的智慧!” 维尔汀默默移开视线。 糟糕,有点太可爱了。 不一会儿,几人再度聚在一起,她们通过李林留下的纸条已经认识到了,流亡者真的被抓进了警局,而李林则奉总督之命成了一名卧底。听上去很是离谱,但在李林身上发生的倒也正常。 一番思考后,众人作出决定先去救流亡者,至于为什么不去找李林——是因为他们相信李林自己能够解决。 说不定他现在已经住上大别墅了。 ...... 李林回到自己在卡斯巴区的富人别墅里,显得意气风发,一位看上去非常儒雅随和的中年白人男性跟随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看上去颇为恭谨。 “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莱斯特,您的管家。” “你这名字听上去像个资本家。”李林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全然没有注意到背后管家有些异样的表情。 不知道一瞬间管家心里转了多少个念头的李林开始进入思考模式,时间缓缓流淌,管家莱斯特安静站立在他身边,倏然李林站起开始伸懒腰。 自然是什么都没思考出来,众所周知李林一思考,司辰就发笑。 发现自己不能闲着没事干的李林遂转过头开始骚扰无辜的管家:“我接下来该干什么?” 莱斯特默默地点头,从手中的板子中翻开一页,扫视着上面的内容,目光在读到某一行时停滞:“您明天有一节人类起源的课程要上,然后还要组织一次学生社团活动,以及......向组织汇报成果。” 这三样东西放在一起有些格格不入,尤其是最后一项。 李林一开始不能理解,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自己实际上是单方面代替了赛义德这个身份,对与他身份的变化,只有上下级两人知道。 线人是他的上级,而管家莱斯特则是他的下线。对于组织而言,他还是要对自己这段时间的工作做一个总结的汇报。 对此李林欣然表示同意,并且大手一挥,将课程、社团活动划掉了。 “明天不考勤不点名。”李林完全没有作为大学教授的自觉。 “恕我直言,您不能这么做。”莱斯特悄然上前对李林说道,“您的个人经费来源,除了上线给的经费,就只有授课带来的课时费。” 304 你的下线就是我的信徒 “为什么?!” 李林表示非常愤慨,为什么自己换了一个世界还是老实上班打卡的命? 身后莱斯特一言不发,只是伸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合作过这么多任赛义德里,李林是最无厘头的那个,但作为一名合格的下线和管家,莱斯特对此不做任何表示。 考虑到李林之前表示的态度非常坚定,莱斯特还是默默地在板子上勾掉了明天上课的选项,正当他收齐板子时,又听见李林抱怨的声音:“妈的,那还是去上课吧。” 莱斯特一怔,随后无意识的捏紧手中钢笔,急促呼吸几次之后终于平复心情,把自己之前涂改掉的东西重新改回来。 辞职不干的念头在他的脑子里只转了一瞬间,就被莱斯特艰难地驱赶了出去。 要不是家里的产业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破产,导致我只能在战争末期参军,既没能像前辈那样捞到好的,也没能干净利落了无牵挂死在北非战场上......等回到祖国时,发现自己的家产还全被政府私吞了......最后又不得不回到这里,为了钱给民族解放阵线卖命...... 莱斯特仔细盘算了一下自己辞职的可能性,最后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发现他绝对无法正常离开民族解放阵线了,不由得愈发惆怅。 李林突然问道:“你对神秘了解多少?” 莱斯特收回脑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保持表面上的平静回答道:“不多,但我知道世界的真相并不像看上去那样简单。” 犹豫了一下后,莱斯特继续说道:“在我参军的时候,那时我们在北非战场遇到了德国人的军队,他们的军旗很古怪,是一面黑色的太阳,而十字架贯穿了太阳的正中心。” 也不知道是某种悸动,还是倾诉的欲望驱使着莱斯特,他继续说了下去。 “那个时候我们在伦美特少校的带领下,隶属于骑兵团的一支小队,伦美特少校想要乘乱袭击德国人,刚好那一天傍晚升起了茫茫的雾气。” “我们足有百人,而对面也不差,伦美特少校带领我们冲锋,但是茫茫雾气导致我们看不清对面,等接近时我才发现德国人已经好整以暇地摆好了如林的刺刀,等待着我们的冲锋。” “伦美特少校一马当先从刺刀林上跃了过去,我也是,但是在越过之后就摔倒在了地上,好在没有摔断腿——我的同袍们没有这么幸运,我看见有个人翻过了刺刀,却在落地的时候别断了马腿,他的脖子当即折断——还有些人则是无缘无故地冲向刺刀,好像那刀上有什么魔力一样。” “我夺下了一把刺刀,我看见刀刃上涂抹着一种绿色的油膏,闻上去就像是雪和烟灰的气味。” “浓雾没有让我们第一时间看清敌人,但他们却能看清我们,他们的那面军旗一直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光,我们在被一面倒的屠杀,直到伦美特少校砍断了那根军旗。” 莱斯特沉默了一会,似乎回想起当日精疲力尽的自己躺在尸体中,看着那一道骑马而来的发光人影。 “伦美特少校骑着马,冲进了德国人的队伍里,将他们的旗帜砍断,说来也奇怪,他们在一瞬间丧失了斗志,就像被重新蒙上眼睛的角斗士。” “事后我们所有人都被授予了维多利亚十字勋章,伦美特少校更是一跃成为了上校,现在他大概成为了将军也说不准——我在退役前问过他这件事,他说那天是自己爆发了潜力,是上帝保佑。” 莱斯特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信。我始终觉得那个骑马而来的人不是他。” “那面军旗呢?” “军旗似乎被收藏在某个博物馆里,退役前我最后一次见过它。”莱斯特回答,“但是我不知道它现在被收藏在哪里。” 李林没说什么话。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这位伦美特少校,就是司辰·上校的信徒,在那种关头他或许是使用了某种无形之术,或是动用了某种不被允许的知识,从而一举击破了 德国人的军队。 至于德国人的军队,也不简单呀。 李林想起自己在重塑之手资料里看到的介绍:地中海沿岸和中欧,东欧地区一直秘密流传着一种太阳崇拜,他们信仰的是名为“黑色太阳埃拉伽巴路斯”的神。 区别于其他的神,埃拉伽巴路斯实际上是一位以荒淫无度出名的罗马皇帝,他不仅男女通吃,而且祸乱了罗马帝国的元老院和军队,甚至强迫看守圣火的圣女嫁人,最后被愤怒的守卫刺杀。 他曾经摒弃了万神殿中的多神崇拜,而是从东欧的密特拉教里引入了对太阳的崇拜,甚至一度将自己和太阳等同而观。 换而言之,“黑色太阳埃拉伽巴路斯”的信仰,同样是从密特拉教中流出,只是时过境迁,他们崇拜的不再是骄阳,而是骄阳的四个面相之一,与前身最为接近的司辰·残阳。 那是崇拜司辰·残阳的秘密团体,他们在德意志穷途末路的时候也被征入了军队中,直到遇到上校的门徒才被屠戮殆尽。 上校或许对祂的信徒献上了如此好礼感到欣喜。 见到李林一反常态的不说话,莱斯特试探着开口:“先生......刚才我所说的东西,是否就是神秘的一种?” “是。” 李林转过身,看着莱斯特的眼睛,身前的墨绿色桌面无声升起。 无形的笔触飞快地在虚空中勾勒,纯白的辉光汇聚而来,凝聚成一张卡牌的模样,莱斯特那棕色头发,穿着侍者服装的身影跃然纸上,他的眼睛特别明亮。 【熟人莱斯特】 【性相:灯】 【莱斯特曾经是个军人,现在是个管家,在那些明亮的梦境里时,他还会是什么呢?】 【你可以通过使用足够的灯相影响,来使用仪式为此人晋升,打开他的第一个印记。】 “你渴望力量吗?” 莱斯特的眼睛逐渐亮起,可他口上所说的却不一样:“老爷,我渴望过,但我现在更想知道为什么。” 在几年前他或许会渴求掌握力量,但现在他更想要穷究这世界隐秘的一切,一切。 如果李林能给他这个机会...... 李林点点头:“那你明天帮我去代课吧。” 代课也是增长知识的一环,不爽不要玩。 305 召异神兮逐忌宝 在大别墅里享受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后李林沉沉进入梦乡。 他感觉自己似乎是遗忘了某些事情,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这些事情能被忘记,就说明他们本身也不重要。 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李林向来对此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待到第二天凌晨,莱斯特为李林做完早饭后,带上书悄然离去,径直前往阿尔及尔大学,目的就是为了帮李林代课。 “代课也是获取知识的一种,而求知欲就是第一道门关,如果不摄取足够多的知识,你怎么进入到世界的隐秘中?”李林的话言犹在耳,莱斯特觉得有点道理,但其中推脱责任的意图不言而喻。 但如果李林真的能像他所描述的那样,带莱斯特进入世界背后的隐秘世界里,这点代价只能说是微不足道。 阿尔及尔大学是教育“阿尔及利亚化”的国立高等学府,创建于1879年,1909年重建。阿大作为公立教育的文化机构,享有财政独立权,直属国务院。在行政机构划分上,它包括校长委员会、14个学院、语言强化训练中心、校图书馆、文科师范协作分院,以及财务处。 比起罗斯托克大学这个五百年历史的德国名校来说,阿尔及尔大学的历史完全无法相提并论,这也是因为殖民地的历史遗留背景,导致其起步较晚,师资力量薄弱的缘故。 别的不说,李林这个叫赛义德的马甲居然能混到教授职称,只能说是官方和校方瞎了眼。 在侍奉从前几任赛义德的时候,莱斯特也曾经来到过阿尔及尔大学,他轻车熟路地来到自己的教室,打开书坐在讲台后面,看着学生们陆陆续续进入课堂。 五分钟后阿尔及尔大学的钟楼开始奏响铜钟,莱斯特开始拿起手边的点名册点名。 “阿卜杜拉·安兹齐。” “费萨乐。” “法哈德。” “胡玛姆。” “哈贴木。” 终于莱斯特的目光落在最后一个人名上:“......凡妮莎。” 作为班上的三个女生之一,有着一头柔顺红色头发的凡妮莎举起了手,莱斯特点点头开始打开课本开始照本宣科。两个小时后下课的铜钟声响起,学生们快步跑去食堂吃饭,莱斯特踏出门前被凡妮莎拦住去路。 “我只是代课老师。”莱斯特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有什么问题吗?” 相貌柔美,五官精致的凡妮莎摇头问道:“那赛义德教授什么时候能来上课呢?” 莱斯特心说你这可问倒我了。 “我也不知道,或许下一节课,或许是明天,也有可能他永远都不会来了。” 凡妮莎眼中的希望没有熄灭,她不依不饶地追问着:“那我能不能去赛义德教授的家里拜访?” “最好不要。”莱斯特眼神警惕地从凡妮莎的脸上一扫而过,“教授不喜欢别人的打扰。” 说完这句话后莱斯特转身就走,甚至不给凡妮莎挽留自己的机会。 因此他也没看见凡妮莎眼中那绝望的眼神,像是没有一点光的长夜,以及被欲望吞噬的行尸走肉。 那是只有对一切丧失希望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 “不是说有学生活动吗?”李林痛心疾首地看着眼前的莱斯特,“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叛变了?” 什么叫也? 莱斯特板着一张脸不接话,硬邦邦地回答道:“下午的学生活动可有可无,重点是拿到阿尔及尔大学里的那九张《骄阳之书》手稿残页。” 他在提醒李林任务目标的同时,顺带将凡妮莎想要见他的事情也说了一遍。 “听上去像是仙人跳,不过如果是真的话......”李林脸色凝重,“她找我难道是为了——” “为了对您图谋不轨?” “......借种。”李林的思考角度总是这么清奇,“有没有一种可能,罗兰总督不孕不育,所以她为了生出继承人来找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智慧过人的我?” “......我很确信她不是这么想的。”莱斯特的手指都在颤抖,费了好大力才克制自己说脏话的冲动,面无表情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那么您下次还是要和她见面吗?” “见,怎么不见?”李林用屁股把沙发当成蹦床,一边弹跳一边回答一边状似无心地说道,“拿面镜子过来。” 虽然不知道李林要做什么,但是莱斯特还是从杂物间搬出了一面一人高的穿衣镜,放在客厅中。 李林伸手从边上的花瓶里拔出一只杜鹃花递给莱斯特:“拿着花站到镜子前面。” 意识到李林要做什么的莱斯特眼睛一亮,登时一马当先来到镜子前站好,连个大气也不敢出。 漫宿中有些居民热爱兰花,有些则偏爱杜鹃花,至少李林可以确定的一种异种,它最爱的就是摆放在抛光的青铜器,或是镜子前的杜鹃花。 钥匙猎人在维也纳的时候曾经接受委托,去驱逐一个长时间留在醒时世界的异种,作为启相的超凡者他很快就打开了一道偏门,将这只异种送回了林地,但在那时一只更可怕的异种则顺着他打开的门溜了过来。 这只异种惯于杀人,却无形无质,导致了四个人被以割喉的方式死亡,这件事情引发了维也纳警察局对钥匙猎人长久的监控和调查。 也正是如此,钥匙猎人才在自己的笔记中详尽而又细致地表述了这种异种,包括它的来源,能力,以及如何控制、杀死它的方法,乃至于如何中途结束仪式。 李林点亮了在镜子两旁摆放的蜡烛,幽幽的烛光在镜面中呈现不断变化的形状,莱斯特看着镜中握着杜鹃花花束的自己,略有些紧张。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莱斯特突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古怪——他的脸更加苍白、更加木然,就像失去了一切情感的另一个他一样,一开始莱斯特和镜中的自己还保持着相同的行动,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镜中的他行动逐渐变慢,两人的动作开始出现了脱节。 镜中的那个人显得陌生又古怪,似乎并非是人,只是与人似是而非的某个怪物。 莱斯特想大声呼救,却不由得站在原地,看着镜中那个自己。 在某个瞬间他意识到了。 那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更加异样的东西藏在镜子后面。 306 奉信条兮创密教 那当然不会是他。 在钥匙猎人的笔记中,有两种异种被着重标记出来,一种是曾让他吃过大亏,险些丧命的【镜中少女】,另一种就是让他险些锒铛入狱,最后不得不依靠官方势力才得以解决的【迹形】。 无论是镜中少女还是迹形,它们实际上都和镜子息息相关,在钥匙猎人摘抄的手稿中,曾有这么一条颇为渗人的记录。 “镜中的处女/少女偏好兰花,而[镜后之人?]则偏爱杜鹃花。两种花在剪下后都不该放在抛亮的青铜器前。” 对此钥匙猎人自己还做了一条补充:抛光的青铜器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被足够大的镜子替代,甚至连足够平静的水面都能够充当仪式的主导物。 ——美少年纳喀索斯有一天在水中发现了自己的影子,然而却不知那就是他本人,从而爱慕不已、难以自拔,终于有一天他赴水求欢溺水死亡,死后化为水仙花。 一说引诱他的并非是自己的倒影,也有可能是就是名为迹形的怪物,在水面和阳光的巧合下出现在醒时世界。 早在数千年前的古巴比伦,人们就已经知道不能在镜子和青铜器前摆放兰花和杜鹃花,古希腊崇拜柯罗诺斯的密教更是直言不讳:人于镜前放牧花卉,放牧人的事物在镜中窥伺,颜色只存在于阴影中。 莱斯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攫住,那个和他似是而非的东西正在镜子中模仿他的动作,它始终跟不上莱斯特的行为,但这种慢一拍的现象正在逐渐消失。 ——它快要追上我了。 莱斯特在内心深处想道,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脚底冲向头顶。 原来世界背后的隐秘是这么可怖的存在?他本能地想要丢下手中的杜鹃花转身逃跑,可意识深处的声音告诉他:倘若当真如此做,他的结局不会比战场上临阵脱逃的士兵好多少。 莱斯特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继续按照李林的吩咐,恍若无物地在镜子前保持着幅度轻微的动作,程度控制在既能让迹形追随,又不令它意识到莱斯特要逃跑的界限中。 就像是在放牧一样。 终于,在莱斯特刻意的纵容下,迹形再度和他的身影重合。 在完全重合的一瞬间,莱斯特闻见了馥郁的芳香——那是杜鹃花的香气,以及镜子似乎变得格外明亮。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直到一道脚步声在莱斯特耳边骤然响起,眼前明亮的镜子轰然破碎,杜鹃花的花瓣一片一片凋零落下,而他惊悚地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何时将那面镜子用拳头硬生生砸碎,手中握着一枚锐利的镜片,掌心因为过度用力而被割破,而镜片的尖锐处已经对准他的眼球。 只要用力一戳,他就会自己用镜片刺穿自己的眼球。 一道轻纱从空中落下,银白色的守护神不知何时投下了力量,将莱斯特罩在其中,而在镜子的背后,李林不知何时抽出了那把缠绕着白蛇的七支剑。 他反手将七支剑向下插去,却没有没入地面,而是稳稳地立在虚空中。 【心悦】 【二阶铸相奇物。】 【特性:速喜。伴随着挥动和戳刺,它能够奏响令活物振奋的鼓点。欢愉在每个时代的形状皆有不同,而这一角永远旋转如同水涡。】 【此物在铸造时,因铸造者内心的喜悦得以成就,哪怕是在无声的雪中,心跳和鼓点依然永不停歇。侧耳倾听吧,且看何物轮转于林地的夜色中。】 【特性:心斋。当它刺入,并且不断地刺入,将会唤起鼓震的力量。世上的剑多是杀人,却少有救人的。】 【此物曾一度以骨骸的形式存在于世,那时的它要比现在更安静,现在的它要比过去更伟大。】 【特性:七枝。于渊下宫,大蛇奥罗巴斯折断了身上最后的珊瑚,以此缔造出永庇疆土之器。当它的剑尖没入水体,或是泥土,醒时世界的皮肤将褴褛剥落,如同理发师的手指。】 【当大蛇于渊下的夜色里现身时,周身覆有四色珊瑚的煌煌之光。时间在世界身上留下了千头万绪的伤疤,这件奇物便是一道永无休止的伤。】 【特性:白蝮。奥罗巴斯的嘶鸣已经停歇,尽管它的心跳曾与天空中的雷声互较轻重。但他仍然注视着你,伺机啜取你的热忱。】 【每一次挥动这柄剑,你内心的喜悦都将扩大一分,而攀附在其上的蛇正以此为食粮。】 【描述:某位魔神以至沉默的事物锻铸出它的形体。骨骸和金属在某种意义上互为表里,杀死某物,得到它的种籽。】 在七支剑刺入虚空的一瞬间,所有落在地面上的镜片都开始反光,它们在如心跳般的雷鸣中震颤着,被守护神从莱斯特身上驱离出来的迹形只能在镜片的残骸中逃窜,但是无济于事。 每一次如雷霆的震动,都代表着一块镜片的碎裂,在只剩寥寥几块的时候,李林的左手再度抽出惊神,精准而沉重地砸落在最后一块镜片上。 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片刻的僵持后,所有的镜子都失去了光。 坐到在地上的莱斯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可看着左棍右剑的李林眼睛里却像是有光。 他看着李林收起惊神撬棍,而在迹形死亡的地方,却还有什么东西正在闪烁。 莱斯特睁大眼睛仔细观察,却看不见任何明亮的东西——这仅仅只是一种感觉,似乎在那里有一束不知从何而来的光。 他没感觉错,那里的确有一种影响存在。 【影响:初识的光芒】 【一阶灯相影响。】 【在世界背后,有这样一道光,凌驾于漫宿之上,能够刺透玻璃与皮肤。它出现在了这里。】 【一种一阶影响。对于有洞察力的学徒来说很明显,立刻能被辨别出来。】 【当其消失,将会拗转为入迷!】 李林拿起一根蜡烛,随意的点亮后粗暴地将其捯持,任由滚烫的蜡液滴落在莱斯特的头顶。 墨绿色桌面中,【仪式:蜕变鳞虫】划出一道明亮的火光,坠入桌面上方打开的透明方框中,李林随意地将影响,密传,以及他所创立的教团“重塑之手”放了上去。 就是不知道莱斯特会属于哪个重塑之手......一个念头陡然消逝,李林将代表莱斯特的卡牌放入了仪式中。 想要晋升新晋的门徒,就必须要有足够的礼器,正确的影响,确凿无误的密传,以及合适的时机,随后漫宿中的存在会投下目光。 天资聪颖者或许能够得到具名者的注视,绝大多数的新晋门徒则是长生者的关注,极少有人从一开始就会被司辰密切关注——通常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穿过雄鹿之门,成为通晓者的时候。 李林一边从果盘里拿了个樱桃放在舌头上来回滚动,一边警惕思考。 这就好像抽卡一样,有个保底......但大多数人都是r。 好在这池子不是法特狗的无底洞,就是不知道莱斯特能够吸引到谁的目光? 307 我要当赵高! 四周的气候突然变冷了。 李林舌头上不断转动的樱桃啪嗒一下掉在地上,随后被严寒的气候冻成冰坨坨。 莱斯特难以自制地伸出手,冰冷的霜花迅速在他的指尖凝结,短短几秒就覆盖了他的手背,无形的静默气场向四周蔓延,地面上的光斑微微荡开涟漪,很快归于平静。 随着大厅被寒意笼罩,碎裂的镜片也结上了淡白色的冰霜,片片霜花包裹住了他们的面容,像是落满了雪。 这种寒意来的不一般。 灯神不仁,但并非意味着祂们的领域中就一定含有代表寒冷和逝去的冬相,在诸多司辰中,同时持有灯相和冬相领域的司辰包括上校、昕旦和残阳。 司辰没有投下注视,否则造成的影响不会仅限于大厅中。 李林将目光投向墨绿色桌面,大量的密氛伴随着银白色的烛光不断出现,保守估计也有几十张,而随之而来的灯相和冬相影响源源不绝,李林薅了几张就停手,但除此之外,一张暗淡的卡牌不知何时出现在墨绿色桌面上。 【某人已至。】 【征兆已经足够明显——阳光的骤亮,烛焰的凝滞,透镜的碎裂,都在对我们发出警告。一切迹象皆在表明,一位灯之长生者已经从漫宿的夹角投下注视!】 【一位对莱斯特有兴趣的长生者已经投来注视!】 【日记作者拉尔斯·韦斯特格伦】 【他是日记作者,探险家及杀人犯,一位灯之长生者。如同所有同类,他为了漫宿而抛弃肉体。他受上校与弧月宠爱。日记作者偏好梦中攻击,但在醒时世界也有盟友。】 抽象的笔触在暗淡的卡牌表面勾勒出日记作者那方正古板的面容,以及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粗黑的眉毛,还有唇上宛如周树人般的一字胡,他的眼瞳是澄澈的光,按照一定的规律明亮、暗淡,就像是在呼吸一样。 但这张代表日记作者拉尔斯·韦斯特格伦的卡牌并没有像其他长生者那样实质化,而是略显暗淡——这也正常,因为他不是直接对李林进行注视。 少顷,这种刺骨的寒意终于消逝,它们没入到了莱斯特的骨髓中,这让他更加的沉默寡言,而此刻他衣襟下的旧伤疤正在隐隐作痛,他过去曾被以何种方式攻击,现在这些攻击的方式全都在他的脑海中回忆起来。 伤疤就是教训,教训则是知识,莱斯特确信自己不会再被这些攻击所伤害。 墨绿色桌面上,代表莱斯特的卡牌已经发生了变化。 【信徒莱斯特】 【性相:灯】 【等阶:第一印记】 【莱斯特曾经是个军人,现在是个管家,在那些明亮的梦境里,他看见了真正的自己。】 【在度过因季节引起的疯狂后,你可以通过使用足够的灯相影响,来使用仪式为此人晋升,打开他的下一个印记。】 【特性:追随者。】 【你的学生、合伙人、护卫、拥护者、被你欺骗、被你当作祭品的......所有物。】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远在漫宿中的日记作者投下了关注的目光,为莱斯特打开了第一印记,但墨绿色桌却丝毫不计算他的功劳,依旧将莱斯特算作李林的所有物,也就是说日记作者被白嫖了。 白嫖是好事,多多益善。 李林当即示意已经成为超凡者的莱斯特向日记作者祈祷,最好日记作者多多赐下什么奇物、密传,反正莱斯特有的李林也会有。 莱斯特沉默中照做,只是日记作者并没有回应。 “我掌握了一个新的知识......似乎能够在某种条件下产生振奋和鼓舞的效果。”莱斯特对李林解释自己得到的密传,“看来当时伦美特少校信仰的也是这位叫做上校的神灵。” 说完这些后,莱斯特谨慎地抬起头注视着李林:“导师......您打算什么时候离开组织?” 他已经无比确信,这位赛义德并没有对民族解放阵线坚定不移的信仰,甚至对这个组织本身都抱着一种嘲笑和漠然的态度,完全就是将它当成一件利用的物品。 李林斜着眼睛看他:“想也别想。” 在没有捞到足够的好处之前,李林是不会就这么简单放弃自己身份的,他要一步一步往上爬,他要当赵高! 就是莱斯特怔住,脑海中本已经确切起来的李林形象重新变得模糊、神秘起来。 “关于民族解放阵线的事情你了解多少?”几分钟后李林终于想起正事。 能躺着就不站着和坐着的李林靠在床上,像一条鼻涕虫般看向莱斯特。 “我的下线是一位本地的巡警队长。”将仪式的残留物清扫干净的莱斯特不卑不亢回答道。 李林竖起五根手指:“我只有一个要求,去找到你的下线,给我送点钱来花花,还有找个时间把那个凡妮莎约出来。” 那不是两个要求么?你说只有一个是算什么,而且为什么要竖起五根手指...... 莱斯特在内心吐槽后不动声色说道:“还有组织上的事情.....” “等凡妮莎来再说。”李林低头抚摸自己肚皮,他有点想念年团子的手感了。 莱斯特点点头,走到门外时转过身来:“钱的数目是......” “你看着办。”莱斯特的声音被李林打断。 莱斯特点点头,离开别墅前往警察局。 半个小时后莱斯特带着一份厚厚的公文包归来,在桌前他打开公文包,取出里面一沓又一沓的钱,将它们分成大小不一的两堆。 “这些一份是金镑,另一份是阿尔及尔本地的货币。”莱斯特解释道,“还有这封信是一位叫斯奈德的女士给您的。” 李林打开信封,从信纸上那一大串意大利粗口中略过,目光直截了当落在最后几句话上。 “《骄阳之书》的手稿分成了四份,一份在阿尔及尔大学里,剩下两份分别在罗兰总督和民族解放阵线领袖‘阿里’的手中。” 除此之外,流亡者还提示了一些重要人物和地点,阿尔及尔坐落在北非,狄福尔鞭长莫及,以至于流亡者现在有点放松。 时间在静静流淌,中午莱斯特做好了一顿丰盛的午餐,与此同时他还带来一个消息。 “我的下线,也就是那位巡警队长想要见见您。时间定在周五中午。” “不去。” 莱斯特早就知道李林会这么说:“但如果您想要在组织里培育自己的势力,这些下线您总是要掌握的。” “有你不就行了?”李林和莱斯特大眼瞪小眼,“对了,帮我叫个鸡。” “烤鸡还是火鸡?” “街边的烧鸡。” “恕我直言这对您的名声——” 李林再一次不客气地打断莱斯特:“我如果不搞出点名声来,怎么间接跟我的那群老朋友们沟通?” “但这样会吸引总督和组织的注意力,凡妮莎小姐已经决定在周五晚上秘密拜访您。” 308 境遇截然不同的两组人 “我好穷啊!” 星锑坐倒在地面上抱怨,身后苹果也无精打采的落在桌面上,叶片泛黄卷曲,好像是太久没有涂过植物营养剂了。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年趴在维尔汀的怀里嗑瓜子,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公寓之中除了一张床和一张矮小的桌子外都空空如也——流亡者和李林不在,维尔汀一直没和基金会联系,也得不到符合这个时代的补给,一时间众人发现自己居然没钱了。 她们先前对流亡者的营救失败了——既然不能大动干戈地打进巡警局,就只能选择交出保释金。 这就好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维尔汀和星锑想要钱。 那她们就得去救流亡者。 救流亡者需要交保释金,她们没有钱。 那就去搞钱,去哪里搞钱?流亡者身上。 更关键的是,她们平时生活也是需要钱的——超凡者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越是向上攀登,她们的欲求就愈发怪诞。 于是她们被迫卖掉了多余的家具,以至于现在家徒四壁。 “我有一个建议。”摸着年团子的肚皮的维尔汀平静地说道,吸引了星锑的目光,“我们可以去找李林。” “我听说民族解放阵线的条件不是很好,”星锑犹豫着,“李林他......” “那是一部分人。”维尔汀平静地抬起眼睛,“但另一部分人过的很好,他们住着别墅,享受着异性的伴侣,掌握着动摇社会根基的权力......苦的总是在那些为了解放而奋斗的战士,而上面的人已经变了。” “屠龙者甚至还没来得及屠龙,就已经变成了另一条恶龙。”维尔汀补充道,“就像我们那天看见的穆斯塔法一样。” “更何况我不是在相信民族解放阵线能够提供优渥的环境,我是相信李林个人的能力。” 星锑和维尔汀同时陷入沉默。 过了半晌后,星锑的声音试探地响起:“要不,试试看?” ...... 另一边,李林正和莱斯特一起参加巡警队长举办的宴会。 巡警队长举办的宴会规模不算特别大,但是意外的丰盛,和总督府的私人宴席各有千秋。 看着眼前觥筹交错一片祥和的场景,李林就开始有点心痒手痒,压抑不住想要搞事情的冲动,但面前的食物吸引住了他,以至于李林开局就选在了边边角角的位置上。 正在左顾右盼时,一个小女孩被她的妈妈抱到李林旁边的位置坐下,随后她的家长又匆匆离开不知道去做什么。 小女孩的脸上有几点雀斑,并没有像当地人的打扮,而是像欧洲的同龄人那样穿着小洋裙。 李林没有打算招惹她,毕竟熊孩子的破坏力是可怕的。 但就算他一言不发,也低估了小女孩的好奇心。 “你的眼睛怎么是黑色的?” “你的头发怎么也是黑色的?” “我叫阿伊莎,你的名字是什么,来自什么地方?” “你怎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 李林身后侍立的莱斯特深吸一口气刚打算说话,被李林挥手打断。 在小女孩好奇的目光中,李林转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再过一周阿尔及尔会有大爆炸,你和你妈妈都得死。” “呜,额,呜哇哇——” 小女孩嘴巴向下一垮,泪光逐渐在眼睛里出现,哭着跳下椅子找她妈妈去了。 莱斯特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小女孩拉着她妈妈的手,哭哭啼啼指向这边。 李林二话不说捞起桌上没吃完的盘子,带着莱斯特拔腿就跑。 两人一路跑到主厅里,来到巡警队长的面前神情自若地坐下。 莱斯特现在也学李林的样子——只要自己不尴尬,就没有人会质疑他们。 长桌上众人向恍若饿死鬼投胎的李林投来质疑目光,但很快他们的眼神就从质疑变成震惊,接着再变成钦羡和讨好—— 这场宴会的主角巡警队长,正对李林背后的莱斯特露出尊敬、讨好、谄媚笑意,而莱斯特正站在李林背后一言不发。 想要让人们对一个乞丐产生尊重,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国王亲自前来对乞丐下跪。 一时间众人对李林和莱斯特的身份议论纷纷。 当然李林对此还是感到有些遗憾的,没有人像小说中写的那样桀桀怪笑一声暗道此子断不可留站出来,然后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名义上是报仇实际上是当经验宝宝,最后一路换地图成为横压漫宿的天帝......大家都很安分地坐在下面各吃各的。 李林狼吞虎咽般吃完最后一份海鲜面,随后手起刀落将牛扒和白面包切成网格状,拿起鱼子酱吃尽,最后拿起水果盘子里的橘子。 真是睹物思人,也不知道流亡者在巡警局里有没有混成监狱老大。 “多谢款待,有空我还会来的。” 李林对错愕的巡警队长说道,然后风一般地离开。 反正谈事情劳心劳力的是莱斯特,和他又没有关系。 巡警队长目光闪烁地盯着李林的后背,压低声音询问莱斯特:“他是......” “就赛义德这个身份来说,他是我的上线。” 巡警队长脸上堆出一副假笑:“这,这不好吧,上线的上线......” 莱斯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蓝色眼瞳像是冒着寒气:“但无论他是否用赛义德这个身份,都是我的导师。” 巡警队长的话戛然而止,作为常在街头巷尾巡逻的巡警队长,自然是会在第一时间接触那些世界背后的隐秘,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莱斯特的脸,声音也变得结结巴巴。 “您......他......这——” 莱斯特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长桌后的宾客纷纷被这种气势压迫的没有食欲,看着窃窃私语的两人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 许久之后,脸色阴晴不定的巡警队长才赔笑开口:“原来是这样,您早说嘛!” 巡警队长转过身起立,对着所有到场的宾客说道:“向你们介绍,这位是我的上级,莱斯特先生——” 他咬咬牙,说出了那句会引起轩然大波的话:“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们的长官了。” 309 睡过了头以至于忘记更新 此时是周五的晚上,按照事先预定的计划,凡妮莎将在这个时候拜访李林。 天空中的星辰暗淡,明月的周围有一层淡淡的雾气,连着长街上的灯光都一片昏黄,街上的行人们影影绰绰,间或传来马儿的嘶鸣声,或是一声汽笛。 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每当人们要干坏事,或者密谋一些什么事情的时候,就一定要选在月黑风高的时候。 莱斯特谨慎地在门上敲了敲,伸手转开了门把手,压低声音对李林说道:“先生,凡妮莎到了,您这是在干什么......” 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地下党秘密接头就一定要压低声音。 李林神情不变:“保养武器。” 莱斯特眼角抽搐着从李林不断耸动的手上移开:“我去让她再等一会。” “不用等了,叫她上来吧。”李林不耐烦地说道,随后起身来到水池边冲了下手,回到书房桌前坐好,气势深不可测。 窗外一片夜色,而脚步声从楼下传来,逐渐靠近门外,随后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无所事事的李林无所事事地抬起头:“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凡妮莎一进门就被李林装腔作势的样子给震慑了一把。 她下意识地想赔笑,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畏畏缩缩地站在墙边,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完全不像是个老谋深算杀伐果断的清算人。 李林坐在书桌后面,表情平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凡妮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叹了口气:“您能联系到斯奈德小姐吗?” “我不理解。”李林的黑色眼瞳漠然地注视着她,就像是没有反光的深渊,“你是清算人,却会主动来找我寻求帮助。” “难道不是你策划的刺杀吗?” 然而凡妮莎却惊愕地抬起头来,样子不似作伪:“刺杀?!” 我懂了。 李林点点头,伸手敲了一下桌面:“我知道了,那么是罗兰总督做的。你是他的情妇,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人的思路怎么这么快? 凡妮莎被李林问的稀里糊涂,似乎自己的思绪完全在被李林牵着走:“我说不上来......但是每一次他都会在书房独处,而且不喜欢光,哪怕是半夜都不喜欢点亮蜡烛。” 李林颔首:“你对民族解放阵线的影响力有多大?” “那不是我做的,罗兰总督每次都会把一份文件放在他的卧室里,让我偷偷带出去。” 凡妮莎只觉得自己的辩解语言是如此的苍白无力,无论是谁都不会相信自己的倾诉。 “嗯,我知道了。”李林双手交叉放在桌前,“看来真正施加影响的是罗兰总督本人。” 又是这样。 如果说平时的李林思路就像是漫无目的流星划过混沌的夜色,那么此刻的他就像是劈开混沌的武士刀——刀光闪过,就一定要带走一个人的性命。 下一瞬间,凡妮莎看着眼前黑发黑眼的男人露出了了然的笑意,听见他的“自言自语”声:“嘿,怪不得民族解放阵线一直无法被真正镇压,原来是这样......再加上蛾相超凡者的特殊能力,我是不是可以认为......” 李林抬起了眼睛:“阿尔及尔城的总督罗兰,和民族解放阵线的领导者阿里,其实是同一人?” 所以民族解放阵线多次逃过了大清洗和镇压,反而如同阴暗处的孢子一样茁壮孳长;而殖民者们虽然时常有被刺杀的情况出现,可是从来都没有伤筋动骨,更何况谁知道这不是罗兰用来清洗自己敌对者的一把刀? 凡妮莎已经听傻了,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本能地反驳:“不可能吧......罗兰总督他从来没有到过民族解放阵线中去过啊——” “事实就是超凡者要远程控制一个组织,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难。”李林靠在椅子上,侃侃而谈。 更不要说本来就是靠玩弄人心的蛾相超凡者了,不死的黑蛇科西切当年有多难缠李林可是有亲身体会的。 “不过我很好奇的是——” 李林抬起头看着凡妮莎:“你是清算人,我还以为你会是擅长阴谋和权术的人,没想到你只是罗兰用来泄欲的工具,还是同时预备的手套,难道你就这么不做抵抗?” 凡妮莎怔怔地看着李林,双目中逐渐出现呆滞神色。 李林打了个响指。 呼神护卫。 银白色摄魂怪守护神凭空从空中出现,银白色轻纱垂落笼罩凡妮莎全身,将她包裹在其中,在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细小的震爆声响起。 那是罗兰遗留在凡妮莎脑海中的一道无形之术。 凡妮莎木愣愣地站在原地,在无形之术被暂时屏蔽后,她的所有活动全部停止,就像是一个断了线的木偶一样。 很明显这道无形之术算不上特别高明,也或许是因为罗兰根本不在乎。 蛾相的超凡者可以把洗脑过程做的更加精微细致,就像是曾经的黑蛇科西切一样,只要对他产生了一丝一毫的认同,就会立刻成为新的黑蛇。 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清算人无需动用更深奥的知识,一次暗夜惊魂,一道能够歪曲人心智的震爆,就足以压制她原有的反抗意识,将人格洗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这很可能只是罗兰随手为之。 不是所有的清算人都值得忌惮,有些老牌密教是看不起这种在神秘世界和醒时世界横走的势力的。 更何况也不是所有的清算人都是狄福尔。 或许对于罗兰和狄福尔来说,这样一个女人,不过是随手可丢弃的垃圾而已。 李林看了一眼凡妮莎,发现她并不能像是莱斯特那样成为自己的下属信徒。 墨绿桌面上对她的描述只有一句话。 【过于强烈的感官体验烧毁了此人的心智,她很快就会变成一个可悲的疯人。】 这也难怪,罗兰摧毁了她一部分的人格,却又想要玩什么情调,以至于没有将它完全毁坏,直到此时凡妮莎还能够循着本能向着李林求取帮助。 不,或许也不是本能,罗兰刻意保留了这些,或许是想看看凡妮莎还能做出什么挣扎。 她以为自己是主动来寻求脱离罗兰的契机,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被人主导上演的戏剧,而她就是台上那个被丝线束缚翩翩起舞的人偶。 何其可悲。 第64章 311 走近科学,探索发现 年的小拳拳并没有对李林造成什么实质性损伤。 李林一把抱起年团子搂在怀里,用脸凑上前去蹭。年团子无用功地挥动手脚挣扎了一会儿,最后放弃挣扎任由李林吸。 真是愚蠢的人类......年脸上露出得意笑容。 看在年的份上李林放过了即将陪流亡者一起喝茶的维尔汀她们,在巡警们奇怪的目光中快速跑回自己的别墅里。 “你为什么要跑这么快?”年奇怪地问。 “因为请巡警出来是要交钱的,只要我跑的够快,他们就会自己忽略这件事。”李林哼笑着伸手推了推并不存在的黑框眼镜,“真是凡人的智慧。” 跟在后面的莱斯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作为这些片儿警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按道理讲应该他们倒贴钱。 众人一路小跑着回到李林的别墅里,星锑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肩膀上的苹果飞到桌上,两人齐齐发出舒坦的叹息声。 天知道这些日子她们是怎么过来的。 维尔汀平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睛却不时飘向李林怀中的年团子。 莱斯特从后面跟进来,顺手把门关上:“女士们,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吃过晚饭......我在厨房里还留了些面包和蘑菇汤,另外有需要什么饮品的吗?” 他看出来了,这些人和李林的关系实际上都不错,而李林要把她们送到警察局也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保护。 警察局已经完全被莱斯特掌握在了手里,这是一个既能够不被接下来事态波及,又能够在眼皮子底下随时监控的好地方。 莱斯特内心若有所思,表面上却没有任何表示。 星锑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麻烦你了。哦对了,这里有植物护理素吗?” “您说的是苏富比的叶绿护理剂?”莱斯特点点头,“有的。” “哦,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苹果摇摇晃晃地从桌子上飞起来,“希望您能帮在下涂一些护理素......瞧某人的叶子都枯了。” 走进神秘世界后的莱斯特虽然早就有所心理准备,自己将会遇上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也看见了苹果在跟着星锑飞行,但苹果突然说出一段正宗英国伦敦腔还是把他震撼到了。 莱斯特深呼吸了一下:“当然可以,请允许我先为女士们服务。” “轻便。” 莱斯特从厨房里端出一大碗蘑菇熏肉汤,以及一盘白面包,随后上楼拿下一罐植物护理剂,在窗边给苹果做发型。 星锑吃相非常狂野,维尔汀吃的就比较文雅了,不过两人都在对李林打眼色,眼神的内容大同小异。 “你从哪里骗到这样一个管家的?” “怎么叫骗?”李林眼睛咕噜咕噜转个不停,“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在下正是坐忘道红中!” 维尔汀和星锑对视一眼,耸耸肩,示意接着吃饭。 李林总有自己的解决办法。 心中想着,维尔汀歆羡地朝着李林方向瞄去一眼,白白圆圆的年团子正在李林的怀里和他打闹,两人不断朝着对方挥拳玩的不亦乐乎,直到李林突然脸色一白,咳嗽不止。 “先生?”莱斯特快步冲过来,“发生什么事了?不要紧吧。” “没大碍。”李林仰起头,试图让鼻血不流出来,“刚才玩的太认真没注意给自己来了一拳。” 莱斯特沉默中递给李林两张餐巾纸,茫然中走回窗台边上接着给苹果做发型。 大概他也是在想给自己来一拳是什么操作。 处理完流淌不止的鼻血后,年爬上李林的胸口:“你的谜语破解的怎么样了?” “什么谜语......握尻我忘了!”李林惊呼。 “什么谜语?”维尔汀看过来,顺便顺理成章地把压在李林胸口的年抱走。 “喂!”年抗议般挥舞尾巴。 李林将谜语复述一遍。 反正谜语又不是一定要自己一个人回答,群策群力解答出来也算是他的。 维尔汀飞快在笔记本上记录李林的这段谜语,随后不光是她们,就连窗台边的莱斯特和苹果也过来旁观了。 “漫宿的天命已经更迭,太阳将自何处升起?”这句没什么好说的。 维尔汀转着手里的钢笔,银绿色眼瞳中闪过了然神色:“第一句只是个提示,你们还记得第二拂晓的预言吗?它说骄阳自血中升起,那么腾出空位给骄阳的存在究竟有谁?” “司辰。”星锑肯定地说道。 除了现有的司辰外不做他想,那么答案的范围就限定在第二拂晓的司辰中了。 “基金会的档案中曾记录守夜人·瞳中扉将会引领一次秘密的巡礼,而司辰中的浪游旅人将会是首位,我们的目标就再一次缩小,在骄阳四子和巡礼者之中。” 随后是第二句。 维尔汀拿起笔记本轻轻念出:“‘诸神诞生的石头业已荒芜,林地睡死在黑暗里’,这应该是指石源神,也就是古神们的诞生与覆灭。” 那些诞生在人类之前,历史之前的司辰们,有着何种古老的起源已经无法判明,祂们的存在痕迹就像是化石一样埋藏在历史的痕迹里。但对于不曾真切感受到这段历史的人们来说,古神这个称呼更加恰当。 “斯奈德跟我说过一个故事,她说那是她父亲曾说过的。”维尔汀清了清嗓子,“传说在古神中的转轮依旧存在的时候,林地还未陷入一片黑暗中,直到戴着藤冠的飞蛾王从轰雷王的大腿淋巴中诞生,将祂的内里掏空。” “可这又能证明什么?”星锑问道。 “可这又能证明什么?”李林复读。 维尔汀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两个笨蛋,拿起钢笔敲了敲笔记本上的第三句话。 “所有的门扉都没有梦,白日的堡垒无边际。” “六位古神之中五位已经逝去,唯有一者留存,那就是司辰·双角斧。”维尔汀平静地说道,“双角斧想必是付出了某种牺牲,这种牺牲是什么?白日的堡垒只会指代一个事物,那就是漫宿。” 漫宿,mansus,拉丁文中的居屋。谁的居屋?自然是无敌太阳——骄阳的。 “对漫宿的边境一直众说纷纭,有人认为漫宿无墙,有人则说漫宿被黑暗的林地笼罩其中......但毋庸置疑。” 维尔汀抬起眼睛:“漫宿是有门扉的。” 而且是活的。她在心里想到。 至少那堵会说谜语的雄鹿之门是活物——而这些门扉全部不能做梦,很明显,这就是双角斧所付出的牺牲之一。 “所以这跟谜语有什么关系?”星锑举手提问。 维尔汀把本子拿起来翻到下一页的第四句话上,让星锑自己读。 “请去寻找象牙的痕迹,请去嗅闻迷醉的香气,请去拾起笑鸫的尾羽,请去握紧火钳和扳机。” 四个司辰。 “象牙和白骨是司辰中悼歌诗人的象征,迷醉的香气只会指代制花人,笑鸫乃是浪游旅人的面具之一,火钳和扳机是锤炼场中白日铸炉的工具。” 维尔汀叹了口气:“祂们都和骄阳有关。” 312 我又想不出题目了! 悼歌诗人是看守无光之海的司辰,又称骨白鸽。 祂的长卷中写满了逝者的名字,祂并非最温和的司辰,但是祂的性情从不残忍。 其尊名为【通晓亡者姓名之神,唤亡者以姓名之神,不受欺骗之神,被剥夺至无可剥夺之神】。 骨白鸽记得被其他所有存在遗忘的事物——这自然也包括已经逝去的司辰们。 制花人是执掌傍晚七时的司辰,又被称作百合王,祂的主题是贪婪、迷醉、梦幻,其影响所造成的浓郁香气令人目眩神迷。其尊名是【无法触及之神,永葆所求之神,迷醉梦幻之神、褫夺色彩之神】。 有人说祂诞生于白日铸炉所犯下的第一重罪孽,这一罪孽或是指白日铸炉砸碎古神·燧石,或是指祂于锤炼场中分裂骄阳。 剩下的笑鸫和白日铸炉自不必多说,前者和骄阳交情甚笃,以至于在巡礼中排行第一;后者干脆就是干碎骄阳的存在。 “这就又刨去这四位司辰。”维尔汀摇了摇头,“下面的谜语我也没有头绪,不过答案的范围已经划出来了,就是不知道雄鹿之门允不允许重复回答问题。” 言下之意就是穷举。 “明明问题已经得到解决了,但是解决的方式怎么这么......”星锑下意识想吐槽,不过看见李林后就不说什么了。 正经人正经回答问题,怪人不走寻常路,这不是很合理嘛。 “那么先生,《骄阳之书》的残页您是否还要搜集?”莱斯特适时问询道,“还有罗兰总督那边......?” “找啊,为什么不找?”李林理直气壮地说道,“是我拿到的,那就是我的。”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如果用您的身份去申请,应该能够进入禁书库。” 莱斯特也是服务过前几位赛义德的人,知道赛义德这个身份在阿尔及尔大学里有着怎样的地位,只需要一点简单的手续,就能够进入别人难以进入的禁书库里。 作为殖民地少数几所健全的大学,阿尔及尔大学虽然不如罗斯托克大学那样有着充足的底蕴,但一些北非的神奇物品实际上都会在阿尔及尔大学的禁书库里存档,在经过分拣和挑选后送往欧洲和新大陆。 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三角贸易的一种,只不过交易的不是尼格,而是非洲的文化和精神。 土著们的信仰被摧毁,他们的图腾柱被搬走,他们用于记录史诗的兽皮被扯下,随后和千百种同样的事物堆叠在一起,或是被摧毁,或是被丢弃,其中的佼佼者被拣选出来。 在这一过程中,非洲的文化实际上就已经被解剖殆尽了。 “大概多久?”维尔汀问道。 “明天就可以申请下来,大概后天就可以直接进入禁书库。”莱斯特说道。 “......尽快去做。”维尔汀说道。 没人对她的发号施令提出质疑,事实上大家都能感觉得到,维尔汀比李林靠谱的多了。 莱斯特点点头离开了客厅。 “他曾经当过军人吧?”在莱斯特离开后,维尔汀说道,“他已经进入超凡者的门关里了。” “第一印记。”年随意地开口,“好像是灯相,信仰应该是不容违抗之神吧。” 不容违抗之神,司辰·上校的尊名之一,祂的领域主要由刃构成,但对灯相和辉光的通晓也值得称道。 “为他打开印记的是谁?应该不是司辰或者是具名者吧?否则造成的影响不会悄无声息的。” “一个叫日记作者的灯之长生者。”李林看了一眼墨绿色桌面,“你认识?” “不认识。”年的脸上露出一个滑稽的表情,“但巴尔多梅人肯定知道。” 守夜人的具名者,或许将来会参与巡礼的存在之一,【巴尔多梅人】特蕾莎·加尔米耶在漫宿中自然称得上是万事通,上到司辰,下到刚踏入漫宿的学徒都能说上两句话,联系一个灯之长生者并不难。 “所以我们的行动是什么?”维尔汀突然开口说道,“总不能干看着吧?” 维尔汀说的有道理,于是李林开始动起有些卡壳的脑子思考,片刻后先是指了指地面,又指了指天花板,然后又指了指前面,最后手掌握拳一砸。 众人看的云里雾里,维尔汀只能接着说:“这里没别人,你可以直接说。” 李林不得不换回正常说话方式,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地开口:“你们和斯奈德一起作为伏兵去包抄总督的后路,堵死他每一个复活点;年你去漫宿里从上而下创造影响以免他摇人,这时候我就冲进去用坦克把他全家送上天!” 维尔汀:“那你刚才直接说不就得了?” “你被暴雨淋傻了是吗?谁知道罗兰有没有在这里埋伏什么窃听的玩意儿,万一他知道不就有所防备了?” 维尔汀哑口无言,李林虽然强词夺理而且用词违和,但是他讲的确实有道理......谁知道莱斯特有没有被罗兰注意到? 不过李林这一次提出的行动方案确实没有多大问题,而且她们有年在,几乎就是降维打击。 无论罗兰总督是不是民族解放阵线运动的指挥官阿里,他都死定了。 “可是,如果他不是呢?那我们岂不是还要再去杀民族解放阵线的领导者一次?”维尔汀再度提出质疑,“而且刺杀总督......我们该用什么身份去?” “这个简单。”李林当着维尔汀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 此时已经回到维也纳瓦尔登湖酒吧的勿忘我,骤然心中升起一阵恶寒,还没等他放下新制作的灵摆占卜一番,一阵电话铃声就从手边响起。 勿忘我转头看去,座机上方飘起一道金色的心电图,提示这是神秘世界的来电。 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后勿忘我晃动灵摆,在吧台前用灵性构建起一道扭曲五感的透明屏障,随后伸手拿起电话接听。 “你好,这里是瓦尔登湖酒吧,请问您是......” 数秒后,听清电话中声音的勿忘我倒抽一口凉气,险些晕厥过去。 313 你这心眼还挺多的(无贬义) “你想干什么!” 勿忘我表情扭曲地对着电话另一头大喊,一想到李林在那边得意地笑,他的眼珠子就隐隐作痛。 现在回想起来,只要有李林在,无论是多么严肃正经的事情,都能变得荒诞不经,不讲道理,没有逻辑,不可名状! 就好比鱼群中的清道夫,狼群中的哈士奇,粪坑中的搅屎棍......无论多正常的人,都有在被李林带跑的风险。 勿忘我本想直接挂断电话,想到阿尔卡纳的嘱托,耐着性子吐出一口气:“该死,你到底想干什么?” “给我们一人发一张重塑之手的面具和身份卡。” 李林的要求过于匪夷所思,以至于勿忘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是你爹。”电话那端失去耐心的李林张嘴便喷,“乖儿子叫声爹来听听。” 只是这次勿忘我却没生气,他紧张地开口:“基金会的司辰是不是在你那儿?” “什么司辰?我不知道。”厚脸皮的李林胡话那是章口就来。 “哈哈哈哈。”勿忘我高兴地笑了起来,“给,都可以给。” 无论是否自愿,作为基金会司辰的维尔汀在重塑之手这边落了号,就意味着重塑之手的筹码大大增加,这在与基金会的对抗中能起到重大作用。 换而言之,他们最初的目的居然以这种方式达成了。 勿忘我高兴地拍了拍手,从吧台下拿出五张宛如羽翼交叠的黑色古怪面具,以及五张空白的身份卡,一并放到座机上。 【渡鸦快递,为您竭诚服务。】 扑棱棱的拍打翅膀声音从虚空中响起,黑色的羽毛在眼前一闪而逝,有什么东西从勿忘我的眼前一掠而过,带着那一沓东西飞远了。 完全分辨不清它是从哪个角度,从哪个时间点而来,只能通过落在视网膜上的斑驳影子辨认出,那是一只巨大的渡鸦。 送出快递的勿忘我显得轻松许多,甚至连不可名状的李林都在想象中变得可爱起来:“对了,你们要这些做什么?” 电话那端传来鸟羽拍动的声音,随后便是星锑和年熟悉的喊声,很明显快递已经到了。 “我们要炸了阿尔及尔总督府。”李林如实相告。 勿忘我眼神发直,在脑海中构想了一下画面,顿时觉得心口像是被李林用散弹枪轰了一下。 “喂......喂?” 气急攻心的勿忘我刚想再和李林对线几句,却发现李林已经挂电话了。 ...... “这个东西很危险。”年评价道。 “怎么个危险法?”正在把面具往脸上比划的星锑愣住,如同遇到蟑螂般把手上面具撇的远远的。 “带上之后大概会潜移默化地改变你们的心智,让思维方式更偏向于重塑之手那边......然后在浪潮到来,暴雨落下的时刻,会根据你们内心的情感由内而外地对人体进行塑造,从而变成他们的门徒吧。” 年团子用尾巴拍打着面具:“不过对通晓者就没什么用了......还有对那个流亡者也没用。” 因为大地之血的根性,不是这种能够诱发情绪,强行塑造欲求的小玩意儿能影响的。 “那怎么办?”星锑有些迷茫,在得知只要不带上就没事后,她大胆地用手指抚摸过面具的表面,指肚传来坚硬的触感和隐约的花纹。 她发现自己的炼金术完全无法对其造成影响。 这代表它的性质稳固到超乎想象。 维尔汀看向年。 “喔,我是说你们别想让我白白出手......”年甩了甩尾巴。 少女平静地注视着年,吐出短短一句话:“求求你了。” 年炸毛了。 主要是被维尔汀用这种平静眼神和平静语气盯着,说出这种话,实在是有点让人浑身毛痒痒。 正好在这个时候,维尔汀伸手抱住了年,面无表情地抚摸着年团子的肚皮。 “额呜——”可怜的年被基金会的恶棍玩弄在股掌之间。 “李林救我啊——” “年?”李林无关心地回过头,“可能是幻听吧。” 面前这只巨大的渡鸦并没有立刻飞走,作为神秘世界中价格高昂的快递物流,他们是要收跑腿费的,视距离从一枚斯宾特里亚古铁币到贵重的传世奇物不等。 快递费自然是记载在勿忘我账上,问题是李林发现这只渡鸦似乎能够交流。 能交流就是好事。 “你叫什么名字啊,哪家的孩子啊?” 渡鸦停在窗台上,歪了歪脑袋。 李林身前的墨绿色桌面上闪过一道光,渡鸦的简笔卡牌出现在桌面上。 【召唤物:渡鸦】 【性相:启、杯】 【当前阶段:第三印记。】 【荒野之上,一呼百应,鸦影遮天蔽日。从属于拾滩鸦的党徒们,怀揣着下流的好奇心纷至沓来。现实世界的法则之于它们脆弱如纸。】 【对于宝藏,流离失所的飞鸟们从不慷慨分享,居无定所的拾荒者向来暗中夸耀。】 【可以支付某些代价,召唤、驱使这位属于你的信使。】 【特性:追随者。】 【你的学生、合伙人、护卫、拥护者、被你欺骗、被你当作祭品的......所有物。】 见到李林没有要自己送货的意向,渡鸦向着李林点点头,拍打了一下翅膀。 在那一瞬间,它的形体变成了斑驳陆离的光斑——在视网膜上的影子依然是渡鸦的形状,可它早已经穿过了薄弱的现实法则,回到了它自己该去的地方。 李林撇了撇嘴,不是因为自己得到了这样一个随叫随到的信使,而是渡鸦跑得太快了,以至于让李林大显身手的机会都没有。 掀开阳台窗户前垂落的厚厚窗帘,李林一眼就看到年被维尔汀抱着,生无可恋的样子。 “我已经是条废龙惹......” 重塑之手的面具对于一般的铸相超凡者来说都算得上棘手,但对于年而言,只需要一捻手指就能将内部的结构破坏重铸。 重点是维尔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顺毛手段。 硬生生把年撸成一条废团子。 李林眯眼上下打量维尔汀:“想不到你手还蛮灵活的。” 李林又将目光转向瘫着的年团子,想起不久前她在罗斯托克意气风发的样子,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让他有种吟诗一首的冲动。 314 走,去坐敞篷车! 第二日早晨,别墅门口。 “我们的目的是——” “干他妈的罗兰总督!” “我们的方针是——” “偷光禁书库,堵死复活点,黑掉摇人通道!” “我们的身份是——” “重塑之手!” “年,能力为精密的动作和豪迈的力量!”年团子跳到李林的肩上。 “星锑,能力为炼金术和摇滚乐!”带着波点围巾和A字裙的少女向前一步,将头顶墨镜往下一拉。 “Apple先生,能力为光学和重力影响!”早上涂过了植物护理剂,叶片青翠欲滴的苹果飞到星锑的身边。 “维尔汀,能力为恰到好处的边缘辅助,在关键时刻扭转战局的头脑!”维尔汀隐蔽地叹了口气,向前走了一步。 “莱斯特,能力为精准地使用手枪和步枪,能用野兽般的心境将子弹射穿总督的心脏!”莱斯特沉默着走上前。 李林一挥手指向前方:“出发!” 在十字路口,众人分成两拨,分头行动。 莱斯特早就和阿尔及尔大学有过预约,作为赛义德教授,李林不仅有资格进入禁书库,还有资格带一名随从进去——这种明目张胆的行径在殖民地高层不算是什么秘密。 穿过棕榈树和白色石料铺设的长长小道,他们走入在两侧天使石雕掩映下的图书馆,在莱斯特出示预约证明后,两人迅速穿过内里鳞次栉比的书架,一路向着图书馆内部走去。 此时图书馆内部的学生并不算多,李林和莱斯特的行动没有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他们穿过摆设正常纸质书籍的书柜,越过陈设泛黄羊皮卷的书架,走过摆放石碑和石壁的空旷区域——似乎随着他们的行进,时间也在不断的倒退一样,空气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碎的尘埃,在两侧灯火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终于他们看见了前方禁闭的石壁,那里只有一扇厚重的石质门扉,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标志,也没有什么神秘的图书管理员出现。 【阻碍:上锁的门】 【这扇门已经坚守了很长时间了。除非我们带来了铸或启,它同样也会阻挡我们很久。】 【一名工程师,或学徒,确保了这扇门不会轻易打开。铸或启能够打开它。】 莱斯特从上衣的口袋里取出一张紫色的硬卡,在门扉的右侧凹槽中轻轻一划。 “门禁卡”霎时从他的手中变成了一摊液体,软软地流淌进了门扉的凹槽中,将其填满。 转瞬间,门扉的表面多了一道紫色的划痕,随后轰隆隆的声音从内里传来,这道封闭禁书库的大门沿着紫色划痕向两边轰然敞开。 “这张门禁卡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莱斯特说道,“我会在这里替您看守。” 禁书库就像个大号棺材,两侧的石壁上点燃着长明的火炬,空气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酒香——按道理来说这里不该酗酒。 年团子不知什么时候从他的肩膀上跳了下来。 石壁被造成一个个窟窿,每个空洞中都摆放着一样事物,有些是文献,有些则是更加直观的东西,它们被殖民者从部落的供奉中抢走,安放在这里,以便被挑选。 李林从墨绿色桌面中取出《骄阳之书》的残页,九张手稿在灯火通明的禁书库中,隐隐闪烁出宛如黎明般寒冷的光。 “骄阳之书?”年凑近去看,“唔,这个好像是黎明的部分啊。” 黎明,是司辰·昕旦的别名,其尊名为【先于太阳而去之神,先于太阳而来之神,平息靖声之神,永葆平衡之神。】 《骄阳之书》被一分为四,只要不是没脑子的人都能想到每一份《骄阳之书》的手稿,必然是对应着某一位司辰。 在昕旦手稿闪光的瞬间,另一股令人战栗的气息从禁书库的深处传来,李林和年对视一眼拔腿就向着气息传来的方向跑去。 两人来到一处石洞下,李林抬头看去石洞高高在上,一卷暗红色的卷轴摆放在其中。 “你蹲下,让我爬上去。”李林低头对年循循善诱。 “为什么不是你蹲下托我上去?”年反唇相讥,“你看我这么小。” “你不是没有手吗?”李林目光敏锐,上下打量年团子。 “也是哦。”年悲伤地看着自己的小短腿小短手。 见状李林一阵窃喜抬脚就要往上踩,年警觉抬头避开:“你不是有长枪还有什么七支剑吗,用它们扫下来不就得了。” “嘁。”阴谋被识破,李林颇为不忿地撇了撇嘴。 七支剑出现,白蝮从李林肩头一路沿着剑身游走,攀爬到石壁上用牙咬住血红卷轴,随后转身递到李林身手中。 血红卷轴的表面有些黏腻,很显然这份不同寻常的红色颜料并不简单,但是李林却毫不在意地抓住卷轴两端用力一扯。 刺啦—— 九张暗红色的手稿从其中飘落。 在手稿首页的最上方,一个面容有些模糊的太阳直勾勾地瞪着李林,看上去颇为渗人恐怖。 年突然皱起眉头:“我感受到了诅咒的气息......” “看什么看?”李林不满地从裤裆中抽出惊神,顶在手稿太阳头上,“下属不许啵上司嘴!” 【第五目诅咒已散去。】 太阳识时务地闭上了眼睛。 【传世奇物:《骄阳之书》的残页】 【性相:灯、刃】 【性相:覆画残迹。历史原本的走向并非如此,仍有事物存留下来,且他们的痕迹远要比想像的更多。】 【先前的打算并非如此,有什么东西遗留了下来,且面目全非。】 【性相:舒适。有些事物是财产也买不到的,这仅是其中之一。】 【带着华丽插图的手稿残页,为了隐藏真相而从原来的整体中被撕了下来。读不懂上面的语言——波斯语?阿拉伯语?但不知何故,却能够在足够明亮的灯光下读懂这些语句。司辰间的争端,被隐藏的血脉,摧毁忠诚的秘密......或许没有多少实用的信息,但是却有一些关于“磨砺灵魂的声音”的东西。】 【集齐四份《骄阳之书》的残页手稿,可以重新组合成完整的《骄阳之书》!】 正品无误。 “我现在回漫宿,你把我的这个身体看好了。”年也不说废话,眼睛一闭就倒在李林怀里。 ...... 禁书库外,站立等待的莱斯特等到了出来的李林。 在看见李林怀中毫无动静的年团子后,他恭敬地低下了头:“现在是否要向总督汇报?” “总督和民族解放阵线都要汇报。”李林说道,“我们先回别墅里等着,看看他脑门上是不是纹了个急。” 315 踢门团 急了,我急了。 如果罗兰总督能听见李林的话,一定会这样抢着回答。 李林带着阿尔及尔大学的那一份《骄阳之书》手稿残页,从图书馆里走出来的那一刻,就有人把这个消息传到了罗兰总督的手上。 按道理来说,李林应该第一时间把这个东西交出去,无论是通过渠道联系上线,将它交给民族解放阵线的首领阿里也好,还是做间谍该做的事情,把它通过秘密途径传给罗兰总督也罢,都不该留在自己手里。 这几乎就是明摆着:我要拿这份东西做做文章,看你们两个谁出价更高。 明明是白昼,却将所有的窗帘全部拉起,罗兰总督的书房便沉浸在一片黑暗中。 连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内心已经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急躁。 就像是看见灯火的飞蛾一样,急切地扑闪着翅膀。 这对于蛾相的超凡者来说很正常,因为他们的内心就像是被暴风歪曲的落叶,强烈的情感无时不刻不在影响着他们的内心,这些情感事实上已经成为了组成他们的重要部分,伴随着欲求的深入而逐渐更异化。 那么需要抑制他吗? 答案自然是否。 罗兰不仅不准备抑制这种冲动的欲求,还要加诸行为,他很清楚,从自己来到阿尔及尔起,那位名叫异结翼的飞蛾具名者已经在关注自己了。 飞升的道路并不总是千篇一律,按部就班地攀登纯白之门、雄鹿之门乃至更高的蜘蛛之门,随后穿过三尖之门成为长生者——司辰中的赤杯教导祂的具名者们,人的喜好千奇百怪。 喜好千奇百怪,那么欲求自然也有所不同,不同的欲求所带来的的飞升之路也各有不同。 哪怕在同一个教会里,因教义而产生的冲突也可能产生党同伐异的现象——绳结姐妹会三圣人之一的圣勒庇爵,不就是因为带着一群人改信了守夜人·瞳中扉,而被同为三圣人的圣特利丰和圣宁法在法坛上勒死么? 圣勒庇爵的飞升方法,是在有着对辉光的渴求下,在诸多门关前一一攀登,最后以足够的灯之影响穿过漫宿最高的三尖之门。 圣特利丰则不然,他须得令男性的旧自我,诞下女性的新自我,以此复刻司辰过去的伟业。 圣宁法最和正教会接近,她需将自己绑缚在十字架上,以种种可怖的仪式洞开自身从而断气,而林地的力量将会重新降临在她的身体里,将她遗留在醒时世界的身躯变为一具抽芽的行尸。 而眼下,取得《骄阳之书》的残页,组成完全的《骄阳之书》,就是罗兰飞升的关键。 在这期间他要放开内心的钳制,让内心狂暴混沌的情绪迸发。 蛾相超凡者虽然会有很多张脸,但是每张脸撕下来的血也是不同的,每一个崭新的自我都需要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去推动。 李林越是拖延,罗兰的内心就愈是焦急——他已经等待不下去了。 凡妮莎被反锁在一个小房间里,负责联络的仆人来了一遍又一遍,他们敏锐地感觉到今天的罗兰老爷似乎不太对劲。 变得更加暴躁易怒,往日总是挂着笑容的那张脸如今沉在阴影中,变得有些陌生,却给人一种意外的真实感。 终于在下午两点整他得到了消息,在今天傍晚时分,李林将会带着那份象征司辰·裂分之狼的手稿上门。 ...... 日晷的指针指向了双生女巫的时刻,太阳的边缘被时间吹过,卦象介于风水涣之中,在夕阳光辉洒落的大道上,李林和莱斯特两人走向总督府,在树荫和建筑物投下的影子间,身形瘦削的狼正在游走不歇。 在钥匙猎人的笔记中,这一时刻被称作“逸法之时”,象征着无形之术和密传能大行其道的时刻。 一日之中足有四个逸法之时存在,分别是午夜十二点,早上的六点,中午的十二点,傍晚的六点。在东方的卦书中,这象征着天地的四个阶段:少阴、少阳、老阴、老阳。 莱斯特的腰间背着一个挎包,在包里是伪装成照相机镜头的散弹枪。 他们来到总督府门前,完全没有受到任何阻力就被管家邀请了进去。 “罗兰老爷的心情很坏,你们要注意言辞。”管家在前面侃侃而谈,丝毫未曾发现身后李林已经露出不耐烦神色。 总督府内还有一幢独立的三层小楼,管家在小楼前驻足:“到了......希望你们的到来能够让老爷心情好些,我会在外面等你们出来......嗯?你在干什么?”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没办法了,本来还想放你一马。”李林从边上的桌子上拿起一个白色的搪瓷杯子,在手里掂量一番后,直插老管家的屁股! 粗大搪瓷杯子一时半会难以进入,李林一边死死捂住管家的嘴,一边将杯子往他屁股里怼。 在莱斯特流露出隐隐畏惧的注视下,数秒后李林松开手。 老管家抽搐着倒在地上,半脱的裤子下干瘪的屁股沾着斑斑血迹,一个搪瓷茶杯正塞在屁股里,随着括约肌的运动一张一合。 “一定是重塑之手的阴谋!”李林一边愤愤不平地斥责人心不古,居然对一个老头下毒手,一边从墨绿色桌面上拿出重塑之手的面具戴上。 李林大步向前走上台阶,对着门就是一踢。 小楼的门轰然打开。 空旷阴沉的大厅中,罗兰总督似乎沉在氤氲的雾气里,他的声音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变得更尖锐。 罗兰总督坐在高背椅上,视线越过李林和莱斯特,落到门外草坪上倒地抽搐的可怜管家,神色一滞。 这些人对这个管家做了什么? 乘着罗兰总督一言不发似乎陷入呆滞的空档,莱斯特瞬间抽出伪装成相机镜头的散弹枪,向前一步对准罗兰的上半身迅速开火。 蛾相超凡者并不强于肉体,被附魔子弹轰中的蛾相超凡者,只有一个下场,那要么是脑洞大开,要么是敞开心胸。 弹丸中的铅砂爆炸开来,一瞬间罗兰总督所在的位置,窗台,桌面,墙壁都变成了密密麻麻的空洞,而沉浸在黑暗氤氲中的罗兰总督已经倒在血泊里,变成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李林掣出心悦七支剑,直直插入地面,神异白蛇顺着剑身表面的四色珊瑚蜿蜒而上,对着某处虚空发出嘶鸣。 316 上单技能全交杀辅助 难以言说的畏怖情绪突然从莱斯特的内心升起——对信仰司辰·上校的灯相超凡者来说,这种多余的情绪很不应该。 接着是从那处虚空中汹涌而来的澎湃的风。 狂风呼啸着卷过莱斯特,然后在李林的七支剑前向两侧分流,一时间这间客厅中似乎蓄满了无形的江河,汹涌的暗流从四面八方而至,却在七支剑的礁石前撞得粉身碎骨了。 “啊,是什么东西驱使你对我动手?” 终于在黑暗中,像是虫豸窸窸窣窣爬行的声音再度响起,而罗兰总督的问询就像是有翼生物的振翅那样,带着奇怪的嗡鸣和嘶嘶声。 他的头颅重新在黑暗中抬起,密集的铅砂和弹丸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瘆人的伤口,这些伤口密密麻麻宛如栖息蠕虫的虫巢。 “来了来了经典明知故问。”李林在七支剑后说道,“你的下一句话是......” 罗兰的声音幽幽传来:“不得不说你们真的很敏锐。” “不得不说你们真的很敏锐。”李林复读,“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作为三个人中唯一一个正常的人,莱斯特在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作为正常人,他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掏出手里的喷子再给罗兰来一下。 罗兰没有动弹,可他的身体却变成了无数斑驳的飞蛾向着四面八方飞去,飞蛾如同斑驳的灰烬一般飘散,很快又返回到他的身躯中,不知道它们做了什么,罗兰的手中多了两份颜色不同的手稿残页。 一份昏黄如残阳,一份清冽如弧月。 在握住这两份手稿的时候,罗兰的手背上突然绽放出一道又一道的伤口,这些伤口的痕迹与烧伤的瘢痕近似,一路沿着手臂向上蔓延而去。 下一瞬间,伤口的附近突然浮现出一只又一只灰色的飞蛾,这些飞蛾温柔地用双翅覆盖了那些创口,宛如缝合线一般,将那些创痕粘结在一起。 罗兰挥动手臂,十八张记载了日月的手稿便如同蝴蝶般四散纷飞,房屋中的湍流终于现出了自己的形状——他们光辉明亮的就像是一团纠缠在一起的巨大蛆虫,这庞大而无目无口的东西环绕着他们盘桓逶迤。 在这庞大的蛆虫环绕下,罗兰伸出手,插进了自己的面庞边缘,微微用力,一点一点地将那张脸皮撕下,将面皮下柔软的肌肉和软骨重新塑形。 忽然间,李林大踏步向前走去,他将心悦留在了原地,悲叹之枪从左手顺延出来落在他的掌心里。 莱斯特的嘴唇有些泛白,他能感受到外面的压力是何其沉重,而此刻位于其中的罗兰也绝对不像看上去那么轻松,但主动走出保护圈的李林,所承受的重压是最为严酷的。 逸法之时,所有的无形之术和传世奇物效果都被放大了。 罗兰那张处在塑形中的面孔从指缝中投来轻轻的一瞥,那一眼没有多少嘲笑的情绪,他也很清楚,李林能行走在这蛆虫的空隙中,所面对的是什么。 李林调转长枪,顺势握住靠近枪头的那一端。 罗兰的双手无暇得空,他的心灵正在被狂野的情绪所驱策着,如被暴风卷起的落叶一般旋转。 他只是将双手轻轻抬起。 狂暴的情绪从他的指缝间汹涌澎湃地涌出,在极近的距离以极快的速度冲入李林的头脑中。 主动送上门来的李林,又何尝不是在罗兰的算计中,成为了宣泄情绪的水库呢? 罗兰的内心嘶笑着,驾驭着湍急的洪流冲入李林的头脑中,出乎他的意料,眼前这个人的头脑完全不设防。 隐隐的不安情绪从他的内心一闪而逝,但他的意识已经被暴虐的情感携带着冲入了李林的身躯中。 然后他看见了。 那一轮玫瑰色的,熊熊燃烧的太阳。 不是如残阳一般饰金着红,也并非是像昕旦那样寒冷的光,那是一阵炽热、温暖的感受,就像是在被暖水浸泡一样。 然而伴随着这种感受而来的,则是前所未有的空虚。 空虚之后,便是痛楚。 罗兰的头向着后方仰去,他惊恐而痛苦地捂住自己的额头,一部分意识和情感的丧失,让他无法意识到在李林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依旧隐约记得那份如沸水一样的灼热,以及玫瑰色的滚烫。 少了一种情绪的支撑,让罗兰的晋升岌岌可危,他不得不再扒开一层脸皮,撕开其下的血肉,用新的情绪支撑着自己不被混乱吞没。 莱斯特身上的压力骤然一松,辉光所涂抹的蛆虫收回了自己的身躯,像是堡垒一般将罗兰环绕在其中,而那些纷飞的书页也向着罗兰飞去,宛若皮肤一般贴在他的身躯上。 在这个瞬间,李林动了。 他掣着长枪,向罗兰的头顶砸落。 “为我着甲。” 沙哑的声音从李林的喉咙中迸发,而伴随着旋涡卷动的轰鸣声出现的,是朦胧的金紫色雾霭,以及从烟云之下浮现的金属甲胄! 纯黑色的眼瞳变为深紫色,比先前任何时刻都要华美的白色鹿角从他的头顶生出,在金紫色的暮光里山楂花的香气馥郁芬芳,狰狞具足的甲胄从虚空中浮现,将李林武装成三米六高的钢铁巨人,高耸的鹿角自金属的冠冕上探出,宛如长矛一般直指天空。 白蛇从七支剑上一跃而起,缠绕在李林的甲胄上,对着罗兰的面庞发出尖锐的嘶鸣。 宛如倾尽了七海之水一般的潮汐从李林的右手掌心呼啸而出,形成了愤怒的浊流,在脱手而出的一瞬间,便像是驰骋在深海,卷动无数潮汐的魔神一般带着纯粹的恶意,向着那些纷飞的书页扑去。 而长枪的枪柄更是在掌心中摩擦出剧烈的火花,以极快的速度从靠近枪头的那一端延伸至枪尾。 一瞬间枪尖已经迫近罗兰因惊恐而形变的面孔。 这份力量,就算不用额外的加持,也足以穿过幻象将他直接捅死! 更何况,他身上缠绕的力量,那种诠释万物发端和终末的力量,不正是来自司辰·双角斧的权柄么?!而那缠绕住手稿残页的力量,不正是古神·浪潮的孑遗么?! 居然真的有人能够得到司辰的注视?! 那一瞬间罗兰的心中满是错愕和惊惶,打一个通晓者,至于用这种连长生者都不敢硬接的能力吗?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在罗兰躲闪不及的刹那,长枪砸落,将他砸成一滩肉泥。 317 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张脸 那些飞舞在空气中的手稿纷纷扬扬地落地。 李林没有去捡那些手稿,而是挥舞长枪,再度戳在罗兰酱里,将它彻底打散。 莱斯特看的眼角抽搐:“先生,我想他已经死透了。” “真的吗?我不信。”李林挑了挑眉示意莱斯特去关门,肉泥飞溅的场面对一般的无辜群众来说还是太过刺激了,要是看见了还得腾出手去灭口,很麻烦。 莱斯特将门关上后,李林伸手沾了点杯子里余热未尽的咖啡,在玻璃上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只渡鸦的轮廓。 这是召唤信使的仪式。 房间里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纷纷扬扬的鸦羽从视网膜上倒影出现,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体型硕大的渡鸦信使就出现在了窗台上,歪着脑袋看向李林。 “去告诉年,可以开始了。” 李林从桌面上拿出重塑之手的黑色面具戴在脸上:“老子今天要把阿尔及尔烧成灰。” 渡鸦点点头,张开自己的羽翼,再度溃散成零落斑驳的影子,消失在注视中,似乎它全然不曾存在过。 “先生......难道罗兰没有死?” 房间里陷入寂静,只有轻微的呼吸声不断随着时间流淌,片刻后李林的声音响起。 “或许,但我向来斩草除根。” 作为通晓者,罗兰一定有顶头上司在——或许是长生者,或许是具名者,这都说不准,但绝对不可能是司辰。 而蛾相的超凡者最擅长的就是欺骗,而且一个成熟的蛾相超凡者,他的血条通常和皮肤挂钩。 有几层皮,就有几管血条......更离谱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技艺也更为精湛,不仅会自己主动蜕皮,还会盗取别人的身份,就像是寄居在他人身体中的蛆虫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精通这种技艺的蛾相超凡者,被称作为“易皮者”的缘故。 考虑到罗兰是走过了雄鹿之门的通晓者,那么他起码已经有了三层皮,而他又疑似是民族解放阵线的总督阿里,做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连“罗兰”这个总督身份都是他偷盗来的。 算上他原来的自己,也就是说这个蛾相的通晓者有六张脸。 从一开始,李林就是把他当做六管血条的boss在打。 而在总督府的府邸中,已经有两张人皮被李林打烂。 “走,我们去找凡妮莎。” ...... 漫宿,睿智骑士小屋。 守夜人的掌上之光,灯之具名者,【巴尔多梅人】特蕾莎·加尔米耶正慈祥地看着自己小屋外,那群放牧在林地中的擂击者,就像是期待丰收的老农。 这些擂击者的外表就像是没有脑袋的大狗熊,有着坚韧的毛皮,同时热爱音乐和舞蹈。 “也就是说我们的契约照旧,嗯?我想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的特蕾莎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墨镜,语气温和,“一个有趣的学徒,一个背负旧日天命的钥匙,作为门关,我得给他这个面子。至于异色者,他说不定会后悔的。” 年在漫宿中重新变成了她最常显现的模样,倚靠在睿智骑士小屋的篱笆边缘:“林地总是距离醒时世界更近。” “理论上来说,是的,但是斑纹王的长生者不常在醒时世界走动。”特蕾莎转过身,“这还挺有趣的,不是么?最接近醒时世界的却不在醒时世界中,所以那些偏门的小路或许会成为他们的捷径,哦,来了。” 那只披着辉光的渡鸦从黑暗的林地上空掠过,它张开双翼在苍白的月色下,乘着钴蓝色的风节节上行。 渡鸦落在特蕾莎的房顶,张开嘴发出的却是李林的声音:“可以开始了。” “要不我怎么说他背负着远比那伟大的天命呢?你看,就连拾荒者的信使都为他所用,甘愿驱策。”特蕾莎温和地说道,“距离太阳最近的是名为笑鸫的鸟,总是追逐日之躔的则是渡鸦。” “好了,我们该动身了。” 说完这句话后,特蕾莎摘下了墨镜。 ...... 罗兰睁开眼睛。 他呆滞了很久,突然打了个哆嗦。 他的眼前似乎还是那道裹挟着金紫色暮光,将长枪轰然砸落的钢铁铠甲的影子,悍然突破了两份手稿的壁垒,一枪就将他的身躯砸烂。 但真正令罗兰感到恐惧的不只是那一枪,而是他将意识探入李林头脑后发生的事情——他完全想不起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感受到那种宛如烈火焚心般的痛苦,不要说驱策情感,他的意志已经在那炽热中被焚烧殆尽。 晋升已经失败了,现在的重点是如何逃出生天。 罗兰非常清楚,能被司辰所注视、眷顾的人,一定能够预料到他作为蛾相的超凡者,不应该只有一张脸。 罗兰喘了口气,左右顾盼,确定了自己此刻究竟身在何处。 ——民族解放阵线的总部。 谁都料想不到,民族解放阵线的总部,就坐落在贫民窟的一处低矮平房里,但反过来想,作为策动整个解放阵线的总部,恰恰就应当位于人流量巨大的地方。 定了定神,换了张脸的罗兰立刻拉开抽屉,拿出一把小手枪放在自己的衣兜里,随后拉开抽屉,从其中取出一根质地细腻的牙齿。 那牙齿看不出是出在什么动物身上,罗兰却郑重其事地将它填在了手枪内。 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脸,罗兰表情平静地推门。 在推开门的刹那,难以言喻的喧嚣声从外面传来,然而罗兰的动作凝固了。 那喧嚣声不是因互相买卖,做生意而起的争执,而是一队又一队的巡警用防暴警棍抽打人体的声音,是巡警们用手枪击毙顽抗分子时发出的声音,是他们用盾牌和大锤砸塌房门的声音。 在这群巡警的最前方,是一个留着飞来波女郎式短发,戴着古怪黑色面具,脖颈上挂着一串廉价珍珠项链,鬓角戴着一根羽毛似饰品的女孩。 她站在一地的喧嚣和狼藉中。 罗兰站在门口,额头上顶着一把手枪。 “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境地下见面呐,总督老爷。” 流亡者轻言细语地向他打招呼,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阿尔及尔的喧嚣声似乎离得很远,这座三面环山的古城在日落时分显得无比的寂静,海潮声中有鲸鱼的鸣叫,一只白色的鸟飞过暮色四合的天空。 罗兰张了张嘴。 随后他向后仰倒,门板上多了一串飞溅的血色。 318 我看到你了 罗兰再一次醒来。 这一次的记忆很清晰,没有断片。 但失神的过程仍然有,而且比上一次更长。 每一次取代旧的自我,都需要在新旧之间找到平衡,就像是舞者在灯光洒落的舞台上恰到好处地找到细小的落脚点那样岌岌可危。 大量的记忆宛如湍急的河流,在记忆的冲刷下罗兰回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事。 普通的子弹无法击穿他的皮肤,除非是特制的子弹,但既然对方有备而来,就确保了自己枪中的子弹就一定能击穿他的防御。 但重点不在此,而在于他为什么会暴露? 比起其他的身份,民族解放阵线首领“阿里”的身份虽然声名赫赫,实际上却更加隐蔽,反占卜的措施就更不必说,那颗寄放在总部中的“狻猊牙齿”天生具有预防占卜的能力。 他们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罗兰过去曾经享受未知,因为蛾的真谛就是“一无所知”,但他从来没想过“未知”有朝一日会带给他如此大的恐惧。 他本来可以从容地借助阿里的身份,再度掀起席卷全城的暴动,将局势掰回到对自己有利的那一方。 然而自己只是迈出了门,就被人一枪打爆了脑袋? 两个最有用的身份都没有发挥出他们的作用,罗兰呆坐在椅子上,只觉得自己像是个空有智慧的拳击手,上台前已经规划好了后面二十拳该怎么打,然而对面开了辆坦克上来。 无论是作为罗兰总督还是作为阿里伊玛目,他都在阿尔及尔布下了属于自己的局,他有信心把这些外来者通通玩到意志崩溃。 事态一开始也的确是按照他的想象发展的——流亡者被袭击,将矛盾转移到情人的身上,然后乘机收服他们用来帮自己寻找骄阳之书的手稿残页......明明到这一步都很正常。 怎么突然就演变成了这种掀桌子的局面? “不,不是我想的那样回天无术。” 罗兰敏锐地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李林正是觉得自己的局如此棘手,才不选择和自己纠缠,而是最快速地选择斩首。 蛾相的超凡者虽然斩首困难,但是比起在阿尔及尔城中,跟着那些或真或假的蛛丝马迹兜兜转转,可要方便的多。 只要给他时间,那些事先设下的局就可以被盘活,自己还有牌跟他们慢慢玩! 只要有时间! 罗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他终于再一次统合了体内狂暴的情绪,将岌岌可危的旧自我和新自我平衡。 此刻他正身处在富人群居的卡斯巴区,而他所在的地方则是卡斯巴区也首屈一指的大别墅。 “所以这一次的我,是穆斯塔法么?”穆斯塔法,不,罗兰吐出一口气,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穆斯塔法的别墅是总督安排的,重点对占卜进行了预防。 甚至单从反占卜的程度来看,穆斯塔法的别墅还要高过总督府和阿里的房子。 因为这里不仅仅是罗兰事先设置的避难所,还是他用来向自己的导师和信仰的神灵进行仪式的场所。 墙壁和天顶中埋藏的反占卜仪式是第一重保护,而地下室浓郁的影响则是第二重保护! 只是此刻罗兰的内心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李林既然能找到自己一次,或许就能找到第二次——他可是得到司辰荣宠的选民! “好在因时允行之神并不擅长占卜的权能......等等,因时允行之神的领域中好像有启?” 罗兰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怪不得!” 启是揭示,洞开和拆解的法则,而无知的庇护在某种程度上,正好被象征揭示的法则拆解。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可能已经又一次落在他的目光中了!” 明明夕阳已经落尽,天边唯余深紫色的晚霞,凉爽晚风从远处而来,可罗兰却觉得浑身燥热,禁不住汗流浃背。 明明自己在布局上才是占有优势的一方,可是罗兰却像个在赌桌上大败亏输的赌徒。 夜色逐渐落下,典雅的书房中一片沉寂。 可是却有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从罗兰的喉咙里响起。 “咯咯,咯咯......” 像是死人用指甲抠挖墓碑和棺材发出的声音。 他从自己的臂弯里抬起头,眼瞳里重新闪现出深黑色的光来。 细看之下那不是光,而是光落在他眼瞳表面的反射。 罗兰一点一点站直了身体,他从柜子里摸出一枚黄金戒指,将它戴在自己的小拇指上。 那枚黄金铸成的尾戒内里镶嵌着一枚绿松石,他握起拳头秘不示人。 罗兰推开门,他准备好去迎接自己的命运了。 门外是舒爽的风,没有人再拿着一把手枪顶着他的脑门,也没有钢铁森然威严具足的巨人用长枪把自己砸成肉酱。 罗兰站在铺设着华美地毯的走廊中,突然笑的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 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但现在仍然不是能够放松的时刻,他需要争分夺秒取得导师和神灵的帮助! 罗兰一路奔向自己的地下室。 古铜钥匙插进锁孔,左转三圈半之后扭动,沉重大门轰然开启,罗兰警惕地抽回钥匙将门重新关拢。 他行走在向下的甬道中,两侧石壁上的火炬摇曳,像是逐渐走向冥府和死亡。 他想起了漫宿,漫宿没有左右前后之分,只有上下,愈是靠近辉光,就愈是向上,愈是接近虚界和无光之海,就愈是向下。 罗兰迅速将自己心中这个不详的念头驱赶出去。 终于他站在坚实的地面上,注视着眼前已经蚀刻好的地面,以及前后左右长明不歇的炬火,还有摆放在四个角落的金杯,钱币,匕首和铃铛。 罗兰走进仪式的正中心,拿起被放在祭坛上的银制匕首在四周各划了一下。 空气一瞬间扭曲起来,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这象征着周围的环境已经在神秘学的意义上被“净化”。 罗兰闭上眼睛,先是颂念导师的“尊名”。 “于林地的缝隙中,不受拘束的自在者;” “于无光的黑暗中,不被窥视的庇护者;” “于梦寐的空白中,不被目睹的遗忘者;” “于死和非死的化石中,不被灭绝的古老者。” “阿尔及尔舞者和乐手的保护者,飞入林地的介壳种......” 烛火幽幽,罗兰只感觉自己的眼前逐渐朦胧,林地的黑影正在将他逐渐笼罩。 正当他的心底深处泛起一阵欣喜的时候,眼前的林地幻象瞬间消失,他还是站在圆形的仪式中,周围是可憎的熟悉景色。 罗兰呆滞地站在原地,他从刚才短暂的连线中,感受到了......畏惧? 导师也会畏惧? ...... “我看到他了。” 特蕾莎凝视着林地,她的手里拿着那副墨镜,以至于她只能背对着年说话。 但即便如此,辉煌的光依旧从她的身上放射出来,甚至让年都感受到炽热。 “再来一次。”特蕾莎鼓励地说道,“再来一次,我就能碰到他了。” 319 具名者们 罗兰站在烛光摇曳的地下室里冷汗涔涔。 先前那种仿佛被更高目光注视,全身无所适从的感受又再度回来了。 他分明能感受到,自己的导师已经快要触碰到自己,将自己拉入到林地阴影那无知的庇护中,可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导师也感受到畏惧,以至于放弃自己? 罗兰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他愈发地觉得自己陷入在一场荒诞剧中,有人在观看他上演的这一场绝世好戏。 “很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烛光中响起,“那就一起归于林地吧。” 罗兰的内心中被憎恨填满,不仅仅有对李林,对流亡者,还有对这个抛却自己的导师。 他重新将祭坛摆设好,撤去已经发黑的金杯和浑浊的清水,阴冷地笑着将匕首尖刺进了自己的皮肤里。 “痛......好痛啊......可我的内心却为何因此而觉得欢喜?”罗兰嘶声笑着,将手臂上的皮肤一刀一刀的片下,鲜红的肌腱暴露在空气中,鲜血喷涌而出。 罗兰知道一个连他导师都不知道的仪式,而这个仪式的首要步骤,就是须得叫学徒剥下身上的皮肤。 这个仪式是罗兰第一次使用,按道理来说应该略显生涩,但是却没有想象中的磕磕碰碰,他用匕首撕扯自己身上的皮肤如撕扯衣服的褴褛。 他不打算再召请自己的导师了。 罗兰清楚导师的本性,过去在他尚未飞升进入林地时,就从来不主动去惹事,除非是有绝对的把握才会选择行动。 就算现在成为介壳种,变成了斑纹王的长生者,导师的胆子也没有变得多大,反而是更加谨慎。 导师不会再帮自己了,罗兰如此笃定。 那就只能越过导师,去直接拜请导师所属的神灵——在斑纹王麾下仅有七位的具名者。 其尊名为【异结翼】,于斑纹王的七位具名者中,其位列第一! 越过导师直接向神灵进行仪式,毫无疑问是危险的,来自蛾相的混沌和渴慕冲动会很容易地夺走学徒的心智,而神灵投下注视的影响更会造成大范围的反应。 但罗兰完全不在乎,他甚至有种冲动,倘若异结翼也没有回应自己的祈求,那么他就直接拜请斑纹王。 司辰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对人类极其危险的,这其中包括蚁母,双生子,裂分之狼......自然也包括了庇护林地异种的斑纹王,司辰·飞蛾。 “飘荡在夜色中的游子,沉睡心灵的庇佑者;” “异色发结编制的巢穴,存于想象中的化石;” “一切介壳种中最古老的首位,有着黑与白双翼的林中飞蛾,斑纹王的长子!” 罗兰癫狂地笑着:“我在此祈请你的降临,我在此呼唤你的名,于咸水庇佑的陆地上,于群山之母的注视下,于逸法之时的刻度中!” “我鞣制我的皮肤作为衣衫,我撕扯我的面容作为面具,我献出我的身躯作为偶像。” 他扯下自己的眼珠放在左右手的掌心中。 “我的眼如宝石献于介壳种,令他带此置于林地的巢穴中。” 他剥开胸口的皮肤,向里倾倒水银,刺啦一声全身的皮肤都被剥下,罗兰鲜血淋漓地站在地面上。 “我的皮如蛹壳献于介壳种,令他带此置于岩石的青苔下。” 他切下自己的手指,让手指一根又一根坠落在地上。 “我的指如口器献于介壳种,令他带此置于蜂蜜树的枝上。” 罗兰喷涌出鲜血,气息奄奄的他跪倒在仪式的正中心,双手垂落,像是被剥去皮肤的天使。 “我在此唤你的名,令你到我的身体中,若是你听见了就上前来,我要与你一同坐席。” 他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在此拜请异结翼!” 你们便被降临的具名者一起毁灭吧! 气息逐渐断绝的罗兰如此快意地想着。 ...... “死了,这是一个很好的思路。”特蕾莎温和地说道,“但死总是能更近一分的。” 这位一直以来长居于睿智骑士小屋的灯之具名者伸出手:“就像林地,总是能再亮一些的。” 异结翼在飞蛾的具名者中排行第一,而他的巢穴实际上与醒时世界也最为接近,但林地何其大,找到他的巢穴需要费些功夫。 就像在漫宿中光辉灿烂的光明者们不愿意到林地来一样,林地的介壳种也不会乱跑到外面。 前者经常被林地的具名者们猎杀当零食,后者则是漫宿中难得的耗材。 林地与辉光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丝毧对辉光总是抱以否定态度,而飞蛾对辉光则抱着异样的狂热,“介壳种只存在于想象中,但辉光不是。” 特蕾莎有过猜想,在守夜人的巡礼开始后,骄阳升起时,飞蛾终究会难以自制地投入炽盛的辉光中,就像是没入火焰的蛾子。 飞蛾如此,祂麾下的具名者也是如此。 对于异结翼来说,比起罗兰绝神绝命的献祭,自然是特蕾莎的光更有吸引力。 在混沌涌动的黑暗中,苍白如纸的月色下,一只大的吓人的蛾子从黑色蜘蛛丝和白色头发编织成的巢穴中飞出,他的形体总是一半在腐烂,一半又在孕育。当他顺着特蕾莎的辉光探出头来时,年看清了他的头。 那是一颗混合了虫豸和爬行动物的怪诞头颅,在头顶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触手状刚毛,而他漆黑的双瞳却好像是两颗有着无数截面,反射着无数光点的黑色宝石,散发着无法形容的吸引力。 似乎他的身躯总是由丑恶和美好两部分构成,而与其蠕动的肥大腐烂身躯形成对比的,则是那两片宛如云雾的巨大翅膀,左半边呈现无光的喑哑黑色,就连特蕾莎的光落在上面都没有丝毫反射,右半边则呈现素净的苍白,就像总是照耀林地的那一轮惨白月光。 这就是飞蛾麾下的第一位具名者,被称为斑纹王的长子,诸多介壳种中最古老的一位。 其名为,异结翼。 仅仅是苏醒,就导致了林地的影子疯狂地向外扩张,顷刻之间就逼近了漫宿的第一重门关,纯白之门的附近,一时间苍白的月光和纯白的雪色相互倾轧,而林地的葱茏树影中,只有一块嶙峋的怪石依旧矗立存在。 那是名为转轮的古神遗迹,被称作转轮之寺的旧日圣地。 异结翼的出现不仅导致了林地的力量大盛,他所产生的影响也不容小觑呀......苍白的月光所照之处,林地的影子疯长,而在影子和月光之间,无数宛如发辫的东西向着外界延伸,势要将所触及的所有事物全部拖入林地中。 更不要说目击异结翼的后果了——特蕾莎豢养的擂击者牧群在一瞬间疯了大约五分之一,他们的表皮长出了灰褐色的毛发,细看之下那不是毛发,而是坚韧的发辫,有什么东西通过某个神秘的联系,凭空寄生在了他们的身躯中。 特蕾莎没说什么,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异结翼。 在光芒即将变得更为炽烈的刹那前,林地的四周突然再一次开始暴动,然而这一次苏醒的并非是如异结翼那般巨大的存在,而是林地的“边界”。 作为林地边界和基石的那片黑暗,活了过来。 所有林地的新生绿草都在随着钴蓝色的光摇曳,在苍白的月光下更显新绿,一种荒诞不经的感觉从林地的四面八方油然而生。 新绿,草绿,翠绿,深绿四种色彩前所未有的浓厚,随即而来的是银铃般清脆的哈哈笑声。 这些清脆中带着荒诞气息的笑声阻挡住了异结翼的腐化力量,而与此同时,林地四周八方的绿草开始迅速生长,几乎与树等高,遮蔽了大地和天空。 异结翼的去路被挡住了。 那是荒诞不经的象征,虚妄和愚行的代表,被林地诸位司辰钟爱的具名者。 林地之基,制草人。 320 您就是我的神 罗兰再一次睁开眼睛。 这一次的失神比先前任何时候都要长久,但罗兰混沌的内心中却涌上一股油然的欣喜。 他在召唤异结翼的祷告文中留了漏洞——并没有提到将自己的心灵和自我献出,只是献出了自己的皮囊。 当然对于密教学徒来说,心灵的自我,还是肉体与皮肤代表的自我,哪个才算是真正的“我”,这种争论由来已久。 罗兰不确定异结翼会不会因此而忿怒,当然对他而言,具名者的怒火或许是更加好的选择。 在极端的愤怒下,罗兰甚至希望整座阿尔及尔城被具名者毁灭,但冷静下来之后还是觉得活着更好。 异结翼或许会直接将他的心灵和自我攫取——而罗兰就是铤而走险在这方面上赌了一把。 事实证明,他赌赢了。 这一次,新旧自我平衡的过程显得无比漫长,似乎这一容器的抵抗力还存在,这一微小的本能,本来是罗兰在洗脑后保留的些许情趣,同时也是为了让容器们在平日里的行动更加自然。 但现在,随着他的力量前所未有的衰落,变成了一个空有位格存在的精神烙印,这具身体中原本存在的本能,就成为了罗兰平衡自我最大的阻力。 “我是谁?” 狂暴而混沌的情绪在脑海中来回滚动,罗兰只感觉自己的精神烙印似乎要被撕碎,两个自我之间的矛盾愈发尖锐,肉体的痛苦且在其次,精神上的撕裂和对立才是前所未有的痛楚。 罗兰踉跄着跌坐在地面上深呼吸,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嘶哑地发出“嗬嗬”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罗兰终于凭借着自己的意志,令薄弱的精神烙印重新和身体的原主人达成了岌岌可危的平衡。 “我是罗兰......还是凡妮莎?”罗兰捂着额头踉踉跄跄地起身,摸索着坐在椅子上,只是简单的动作,就让他有种精疲力尽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不是真的精疲力尽,而是因为自我的认知出现问题,无法和身体相互统合。 不知道怎么回事,罗兰事先留在这具身躯中的无形之术已经荡然无存,这才是他无法第一时间统合自我的缘故。 再加上来自漫宿中辉光的隐蔽影响,罗兰还未发现他的自我已经产生了严重的偏转。 特蕾莎的触碰,哪怕只是一瞬间,也足以对学徒的精神产生深远的影响。 “我是罗兰,对,我是罗兰。”罗兰本能地看向自己的尾指,凡妮莎的手上也同样套着一个黄金尾戒,那是他用来锚定自己身份的锚点。 只是当他将目光落在手上时,却发现自己的尾指空空如也。 怎么会没有? 怎么能没有! 我的戒指呢?! 失去预先设定的锚点,罗兰原本已经接近弥合的自我一瞬间再度崩解。 他的脸皮出现了剧烈的抖动,皮肤之下似乎有无数的蠕虫正在蠕动爬行一样,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波浪,数以百计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回荡,一瞬间房间中似乎掀起了剧烈的风,几乎吹的人东倒西歪。 然而那不是风,就连最轻微的纸张也没有丝毫波动,那是心灵上的震爆。 罗兰的皮肤抖动得愈来愈剧烈,似乎下一刻就要崩解成无数的蠕虫一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失控症状越发明显。 “你在找这个?” 一个熟悉到几乎成为梦魇的声音从罗兰的正对面传来,他的内心同时出现怨憎和欢喜雀跃的情绪,在这些情绪的驱动下,他居然勉强弥合了接近崩颓的自我,硬撑着抬起头看向李林。 “想要吗?我不给你。” 李林伸手把那一枚黄金戒指丢出窗外。 “你到底是谁!”罗兰忍着越来越强烈的头痛发出无能狂怒的咆哮。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李林怪笑一声从脸上摘下代表重塑之手的面具,“为了防止漫宿被破坏,为了守护辉光的纯净,贯彻重塑未来的意志,高举秘法和历史的旗帜,重返未来的美好明天在等待着我们,重塑之手的普世牧首勿忘我!” “重塑之手......?”罗兰瞪大眼睛,似乎要把李林的样子记在心中,却没想到李林又摘下一个面具。 面具下面怎么还有一个面具? 他到底有几张脸?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李林嘿笑一声从脸上摘下代表岩王帝君的不动玄石之相,“为了防止提瓦特被破坏,为了守护璃月的和平,贯彻尘世闲游的真谛,不到危急之时绝不开盾的信条,此世群魔诸神并起,我虽无意逐鹿,却知苍生苦楚——” 罗兰踉踉跄跄地坐倒在地上:“你......你!” 然后在他悲愤的注视下,李林摘下了第三个面具。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李林奸笑一声从脸上摘下代表凤凰社的面具,“为了防止霍格沃兹被破坏,为了守护魔法界的和平,贯彻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不可饶恕咒的代言人!魔法界的金融皇帝亚托克斯。” 罗兰没能说出下一句话,他脆弱的精神烙印彻底崩溃了。 事实证明李林多备了一条后手,罗兰没有想象中的六张皮,甚至连第五个自我都已经无法维持,就在李林的打击下土崩瓦解。 其实也不能算是李林的打击太过刻深无情,而是罗兰太过虚弱,失去了锚点,而且被特蕾莎触碰的缘故。 “我还以为能用一下整合运动的面具呢。” 李林惋惜着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摘下来放进墨绿色桌面里。 眼前是逐渐睁开双眼的凡妮莎,她的眼神里不再有那些绝望的神色,也没有预想的那样是一片死寂和空白。 凡妮莎的双眼里是一片虔诚。 罗兰的自我因失控而崩解,不再有重新恢复的可能性,而这些精神烙印的碎片则和凡妮莎遗留的本能一起,在特蕾莎的辉光塑形下一同形成了新的自我。 同时由于特蕾莎的触碰,她实际上也已经突破了清算人不得进入漫宿的铁律,成为了一位崭新的超凡者。 只不过由于新自我还是以凡妮莎的本能为主导,导致她的性相发生了一点微小的偏转。 【信徒凡妮莎】 【性相:杯】 【等阶:第一印记】 【凡妮莎在欲求中逐渐溢满,她的双唇总是湿润。她触碰了流动的赤红。】 【在度过因季节引起的疯狂后,你可以通过使用足够的灯相影响,来使用仪式为此人晋升,打开他的下一个印记。】 【特性:追随者。】 【你的学生、合伙人、护卫、拥护者、被你欺骗、被你当作祭品的......所有物。】 这是值得欣喜的一幕,然而新生凡妮莎的欣喜却并非来源于此。 她跪下来,用膝盖挪动着来到李林的面前,狂热而欢喜地低下头,轻吻李林的手指。 凡妮莎的眼瞳中满是欣喜和依赖。 “从今以后,您就是我的神。” 321 记错了更新时间 “那我岂不是想做什么做什么?” 李林眼睛一亮,似是意识到了什么,顿时精神焕发起来。 “我要......” 李林话音未落,身后安静矗立的莱斯特上前一步:“先生,请冷静啊。” 被打断好事的李林半恼:“我劝你小子别多管闲事。” 莱斯特不卑不亢:“先生,重点不在于我,而在于那位炽热者。她还在漫宿看着你呢。” 李林闻言顿时正色:“你说得对,我行的正坐得直,怎么能做出草粉这种不堪入目的事情呢?” “很抱歉,我觉得你应该拥有你自己精彩的人生而不是被固定的人生,所以我不能为你转身。” 莱斯特不知道李林又在讲什么怪话。 凡妮莎倒是有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缓缓起身,再一次对李林低下头,可以从她脸上那一抹惊艳的羞红看出,凡妮莎已经是在竭尽全力克制自己的欲望了。 “主......但我不知道我该往何处去。”她近乎叹息般开口,“我能感觉到我的头脑中有很多记忆,我能感觉到那些记忆并不是我的,但是我知道其中的含义——主啊,需要我暂时帮助您稳定阿尔及尔的局势吗?” 似是李林没有立刻回答的缘故,凡妮莎急切地补充道:“我一定会全力完成您的要求,无论......无论您想要怎样的使用我!” 一想到自己能为主献出血肉,乃至生命,重生的凡妮莎内心就流淌出一股甜蜜的喜悦,就像是黄金的蜜酒那样沁人心脾。 莱斯特眼睛一亮,但他不敢也不会越殂代疱,他很清楚李林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在犯病,但他正常的那几分钟里,就足够做出远超绝大多数人的判决。 没看见在阿尔及尔经营了这么多年的罗兰总督,就被李林这一通王八拳打到直接失控吗? “先生,我想凡妮莎小姐的记忆对我们很有利。”莱斯特靠近李林耳语,“您要这么做吗?” “优质答案,我不知道。” 李林翻着死鱼眼大声反驳,好似大声哭闹的小孩,“这不是你在管的事情吗,这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塞我脸上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做?” 莱斯特嘴唇颤抖,不知道是想说藏话还是别的什么。 “呐呐呐,请相信我吧。毕竟哦列哇也是米娜桑的守护者捏。” 破坏气氛的对话中李林扬长而去,只剩下深呼吸的莱斯特和有些不可置信的凡妮莎。 一番深呼吸平静心态后,莱斯特转过身,重新恢复那张古井不波的司马脸:“很抱歉,但先生的性格就是如此,如果你接受不能的话可以尽快离开阿尔及尔,先生也不会在意。” 凡妮莎脸上的红晕一点一点消逝,她的眼底出现了冷冽的色彩,只是这色彩并非是刀刃的反光,而是更近似于注视痛苦后的漠然。 苦痛,也是杯的领域之一,甚至在司辰·赤杯的领域中,苦痛还要位列于诱惑之前。 “啊......我明白了,来自战场的莱斯特先生。”凡妮莎用手指轻点着自己的嘴唇,露出促狭的微笑,“你,也像我一样敬爱着主对吗?” 莱斯特的呼吸粗重的几分,他皱眉:“不要将我想的和你一样,我并不对先生存在那些非分之想。” “真的吗,我不信。” 凡妮莎眼波流转:“不然你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呢?是因为我的到来让你无法独占主了吗?莱斯特先生还真是贪婪无度呢。” “够了。”莱斯特冷起脸,“不要用你的想法来揣测我。” “是吗?”凡妮莎直视着莱斯特的眼睛,“可是如果我真的现在就离去,只会留下一个动荡不安的阿尔及尔,主也少了一个卑微的仆人,伟大的主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但你的做法不正是凌驾于主的权威之上吗?” 莱斯特沉默,他第一次正视了这个轻易被总督洗脑,后来成为他情妇和容器的少女。 他意识到自己心中那些油然而生的轻视是从何而来——正是他跟随着先生,从先生身边看见了凡妮莎最软弱最无助的一面,所以才对她百般看轻。 先生自然可以看轻,因为他的背后有长生者,具名者甚至司辰,仅凭着数分钟的思考就布下让罗兰总督绝望的计策,一举颠覆了阿尔及尔的两大政治势力,然后随手就给与了凡妮莎新生。 但莱斯特不行。 因为他是李林的信徒,是先生的黑手套,是为先生处理闲碎琐事的刀剑。 如果不是先生将自己从迷茫和困顿中重铸,自己不也正是和凡妮莎一样,沉沦在罗兰的网罗中么?成为一任又一任赛义德的仆从,最后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链条,在暗无天日的人生中迎来暗淡的结局。 或是死在无人的小巷中,或是死在背后的暗枪下,或是...... 莱斯特突然冷汗涔涔。 “抱歉,是我之前失言了......你好好做。”莱斯特丢下这句话后匆匆出门。 凡妮莎看着莱斯特离去的背影,倏然露出一个美丽的微笑。 “看来这位莱斯特先生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难以相处嘛......既然这样,那就好好地一同为主服务吧。” 她伸了伸懒腰,在房间中走了几步,来到敞开的门前。 凡妮莎的脸上还有一些尚未褪去的犹豫,但很快,犹豫的情绪全然变作了坚定。 她大踏步走向了灯光温柔的夜晚,就像是在拥抱属于自己的光那样。 ...... 回到富人区的别墅后,迎面而来的就是星锑的抱怨。 “所以根本没我和Apple先生的什么事嘛。”星锑的身上似乎还带着些许的海风气息,“我还以为你们真的会把阿尔及尔烧成灰呢......早知道我就和维尔汀一起去策应了。” 维尔汀似乎也刚回来不久,她摘下自己的圆顶礼帽放在茶几上,靴子上沾着一些土灰,脸上写满了疲惫。 “只是以防万一的保障。”作为团队里唯一一个有脑子的人,维尔汀负责了整个计划的调度和实操,“到那时我们必须放弃阿尔及尔,而忿怒的具名者会把整座城市拖入林地中。” 为了对抗这种影响,单纯的灯或者启并不能起到作用,那么只有一场席卷城市的大火,用强烈的铸焚毁来自林地的阴影。 就像他们在罗斯托克做过的那样。 自然在那种境地中,罗兰肯定是活不下来了,而李林的瞬移蜡烛疑似林地出品,谁知道会发生怎样不可知的变化? 到了那个时候,星锑的船就是他们的退路。 322 而且没有存稿,悲 “嗯,这还差不多。”星锑得意地挺了挺没几两货的胸口,“所以我们就是安全阀。” 作为安全阀,最好就是别用上。 维尔汀没说出这句话以免刺激到星锑情绪,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覆盖了银绿色的双瞳:“民族解放阵线的势力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这是一种以民族情绪,宗教,乃至历史缘由凝聚起来的组织......阿里的存在与否,其实并不重要。” “咳咳。” 陷入谈兴的维尔汀并没有注意到边上故意咳嗽的李林:“......民族解放阵线的组织决定了它们不会被斩首毁掉。就算被毁灭五成以上,它们依然能够保持正常运作.......” “咳咳咳咳咳呕——” 脑壳连同气管齐飞,咳嗽共黄痰一色。 可惜哪怕李林在边上咳嗽的干呕不止,陷入谈兴大发境界的维尔汀也没关注李林,倒是看不下去的星锑问道:“你怎么了?” 先前咳嗽的奄奄一息的李师傅瞬间回复精神,声音沙哑低沉开口:“我有了一个仁波切。” “......?” 短暂的沉默后,星锑的抱怨声和维尔汀的叹息声同时响起。 “哦拜托,我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正经话。” “我已经习惯了。” 有了李林的插科打诨,本来想详细说说民族解放阵线组织的维尔汀也只能中途太监:“......总之,就算我们毁掉了它,过上二十年,三十年,它也会以另一种形式从这片土地上复苏。” “嗯嗯嗯嗯。”星锑点头,露出我完全不明白的笑容,“我完全懂了,不过你不是在帮斯奈德吗,怎么回来了?” 维尔汀沉默了会后,抬起头,有些复杂地开口:“是她让我回来的。” ......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流亡者借助巡警局的力量,开始对失去首领的民族解放阵线进行镇压,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一个个巡警冲入自己的房门,粗暴地拖拽到路边枪毙,在尸体的数量堆积到一定数目后,再由专业的焚尸工人带走。 这是在醒时世界的争斗,而在超凡者的领域中争斗则更加凶险,好在官方似乎有某种压制无形之术的手段,让那些超凡者陷入了不反应期。 他们大量的燃烧一种名叫黑线草的植物,这种植物能够压制超凡者的灵性,钝化各个性相的影响,在这种状态下,无形之术的效果大大衰减,而民族解放阵线中虽然也有使用传世奇物的人,但这数目毕竟太少。 流亡者会亲自赶过前去,用一枚特制的,掺入了大地之血的子弹送他们去纯白之门。 “砰。” 枪焰在夜色中瞬灭,而那个利用身体优势和警局干员缠斗许久的心相刺客,终于在露出破绽后被一击命中头部。 他摇摇晃晃地从屋顶上掉下来,摔在小巷的阴暗里。 流亡者没有停留,而是转过了身:“下一个。” 理论上来说最后应该还有专人负责,将那些被击杀的超凡者灵性抽取出来循环利用,不过考虑到效率问题,流亡者没有选择这么做。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出卖和屠杀,而流亡者宁可自己动手也不希望维尔汀参与的缘故,是为了保护。 长时间目睹这种人心的背叛和考验,对超凡者的精神也是一种极大的压力,而流亡者不希望自己的同伴也受到这种心灵上的拷问。 在他们这群人中,能充当冷酷的刽子手的只有两个。 流亡者算一个,李林算一个。 年不算,因为她不是人。 流亡者非常清楚,人性是不能被考验的,他有些时候是白的,有些时候是黑的,但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一道灰色。 她怎么能保证,自己的同伴在看见自己做这些脏活的时候,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 流亡者不敢也不愿意去拷问自己同伴的内心。 所以她让维尔汀在做完计划后就回去,因为流亡者知道维尔汀的本性——她不会坐看着自己去亲手染血。 要么她阻止自己,要么她陪着自己一起把手染脏。 但把手染脏,想要再洗干净就不可能了。 维尔汀足够聪明,猜得出她的用意,所以不会就这个事情刨根问底。 她知道自己去做脏活了,但是她“没有亲眼看见”,就不会对此露出惺惺然的表情。 同时,她也默许了自己在夜色中的杀戮。 这就是她们能够作为同伴的“底线”,哪怕这层底线只是一戳就破的轻纱。 昏暗的月色下,流亡者退出枪中的弹壳,走向下一个街区,然而在那里,她却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正在指挥那里的警察作战。 “莱斯特?” 流亡者开了两枪,将巷口对面露出头来的顽抗分子爆头,一瞬间巡警局的火力大盛,压过了负隅顽抗的极端分子。 “谁让你来的?” “是先生。”莱斯特后撤几步脱离战区,压低声音对流亡者耳语,“我们成功地杀死了总督。” 流亡者看了看莱斯特,一瞬间她明白了莱斯特的用意。 “可以,那世俗力量的对抗就交给你了。” “必定完成任务。”莱斯特站直身体,对流亡者敬了一个军礼,随后抓起身边的一杆步枪重新投向战区。 流亡者看着莱斯特的背影,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羽毛发饰:“也不知道李林为什么总是能遇到这种靠谱的人......算了,全体都有。” 流亡者转身看向跟随着她东奔西走的超凡者们,这些隶属于总督府和巡警局的超凡者只能勉强算是官方力量,而且数量极少,只有不到二十位。 但在这个时候,他们还是起到了不少用处的。 听到流亡者的声音后,有些疲惫的超凡者们都打起了精神,流亡者在先前战斗中的强大力量,已经让他们学会了听从命令和懂得敬畏。 “今天晚上,把所有露头的民族解放阵线的超凡者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在新任总督和后来阿尔及尔大学记载的历史书中,这一日被称为“阿尔及尔流血日”,而在神秘世界的超凡者们口中,也被称作“血腥之夜”。 整个民族解放阵线的组织被毁掉近三分之一,所有的高层几乎被一网打尽,直到四十年后才重新冒出头来。 而阿尔及尔的超凡者们更是死伤惨重,所有敢在那一夜露头的超凡者,无论是否归属于民族解放阵线,都被官方无情地变成了遗物。 带头镇压者,在历史中被称为“罗兰的刽子手”,“阿尔及尔的女屠夫”,“残忍的魔鬼”,但是真正的名字反倒没有被记录。 一直到1999年,阿尔及尔的人们依旧用女屠夫来吓唬不听话的孩子。 ...... 深夜,李林坐在床上,打开了卧室的大灯。 在他的膝盖上,一共四份三十六张的《骄阳之书》手稿,在明亮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323 喜报,我抽出美露莘惹 “所以你为什么要在床上,额,蹲着?” 星锑疑惑地问:“你这样子看上去真的很像是来拉屎的。” 李林闻言抬头,诧异地看向星锑,眼中逐渐流露出欣喜神色。 这孩子,或许能训练成吐槽役...... 李林当然不会在自己的床上轰炸,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调整角度。 《骄阳之书》和他迄今为止见过的密教典籍有一个极为显著的不同,那就是需要强烈的灯光作为媒介。 通常情况下,拿到《骄阳之书》的人们是能看到上面的文字,却无法读懂文字的含义;而李林能够读懂上面文字的含义,却看不到上面的文字。 这部《骄阳之书》似乎有自己的性格,它一定需要在强烈的光下才能被解读。 李林不是没试过让星锑和维尔汀来看,然后记下上面的文字再转译......但是无论她们怎么努力,写在白纸上的文字都会在细微之处发生变化,或是多了一个点,或是在拐弯的地方少了个弧度——这些细微的差距导致在李林的眼中,文字的真实含义发生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而且星锑和维尔汀愈是努力,她们所描摹的结果就愈是相差甚远,连带着她们大脑中原先记忆的内容也变得模糊混乱。 她们越是不希望这些事情发生,它就越会到来。 “就像是罪恶都市里的马路很宽敞,但你总会把车开到路灯杆上去。”李林说道。 星锑迷茫了两秒钟,勉强领会李林意思后她点了点头。 李林意犹未尽又举了个例子:“就好像在安全期中出后怀疑是否会怀孕,结果果然怀孕了,一辈子的直觉都没那么准过。” 正好进门的维尔汀听见李林的话如遭雷击,迷茫地和星锑两两对视。 “额。”维尔汀犹疑试探着开口,“那我是不是该恭喜你成为一名父亲?” 李林瞪着一副死鱼眼:“我只是举个例子。” 终于在房间里的发言逐渐向着深渊步步滑落的时候,李林膝盖上那被重新装订的《骄阳之书》手稿终于在光下找到了合适的角度。 它开始发光。 首先是宛如黎明时分升起的寒冷辉光,随后是午时日落那饰金着红,不类前身的夕阳色彩,接着是夜半弧月那苍蓝色如镜面反光的色泽,最后是腥红一片的暗淡光影。 在四重辉光的掩映下,有什么东西逐渐从手稿表面的粗糙纹路中升起,那是纹刻在每一张手稿上方的人面太阳。 它不再是纹刻在手稿表面的图案,而是一轮真正在冉冉升起的烈日。 刺目的光辉中所有人都被照射的双眼通红流下眼泪,只有李林完全没有收到影响,他注视着烈日之中那张模糊的人脸。 一声有些遥远的咆哮如滚雷般从头顶落下。 其语言晦涩古老,像是火炉边上哗啦啦滚落的煤块,像是金属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响声,像是风吹过古老大陆上的森林时的沙沙声。 那是早在现代秩序前的语言,而现在随着天象的变动,太阳的分裂,历法的废黜早已弃而不用,这一语言灼热如黄沙。 【学问:亚兰语】 【亚兰与她这三千多年以来所养育的众多孩子所使用的语言,部分典籍需以亚兰语翻译才能解读。】 【亚兰语具有力量,无形之术和密传在使用亚兰语时会更为有效!】 【你学会了亚兰语。】 那一瞬间李林理解了这门语言,他听明白了这声咆哮的含义。 那是一句介于预言和诅咒之间的谶语。 ——太阳将自守夜人处升起。 紧接着幻象和咆哮声一同消散,《骄阳之书》落在李林的面前,它上面的光已经黯淡下去,只有靠近才能看见它表面依然在散发着微弱的光。 “你看见什么了?”维尔汀问道。 她们先前也在明亮的灯光下翻阅过《骄阳之书》,但是那些不连贯的只言片语并不能解读出什么,似乎仅仅只能起到锻炼精神的作用。 某种程度上,对于她们来说,《骄阳之书》可以算得上是没有什么副作用的咖啡。 “我看到了一些好康的东西,还能教你等dua郎哦。” 李林随口说道,然后对星锑打了个响指:“小星子,替朕准备好鼠尾草。” 星锑翻着白眼从边上拿过装着鼠尾草的香炉,咚地往床头一放:“我还以为你根本用不着这些呢。” 李林摆摆手,对星锑的吐槽完全不在意。 小小的香炉中放了一层灰黑色的植物,这种植物看上去像是絮状物,给人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这就是名为鼠尾草的通灵媒介,七成以上的超凡者都必须借助这种源自于林地的特殊植物,将其燃烧后嗅闻着它的香气入梦。 这种鼠尾草不仅能够放大灵觉,强壮超凡者在漫宿中的灵躯,还能够强化某些无形之术的效果,和它的同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对,它的同类就是黑线草,这种能够压抑灵觉和无形之术,钝化超凡影响的植物同样产于林地,且两者同时都源于司辰·丝毧的祝福,但据说另一位司辰·环杉也在制作这些植物中加了把力。 对于更高印记的超凡者来说,鼠尾草和黑线草的效果微乎甚微,但对于初学者而言,这两种植物能起到的作用是巨大的。 正常情况下来说,基本每个在第三印记下徘徊的超凡者都该准备一把鼠尾草,但流亡者的团伙里,除了星锑以外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流亡者本人无法进入漫宿,李林有着捷径,年根本就是住在漫宿里,维尔汀没有进入漫宿的必要,有这个需求的就只剩星锑和她的苹果了。 “老实说你问我借这个东西我还挺惊讶的。”星锑嘟囔着。 她站在边上双手叉腰,打算看看李林怎么操作。 在星锑和维尔汀逐渐瞪大的双眼里,李林一声不吭地抓起鼠尾草塞进嘴里,一声不吭地起身,一声不吭地沾了点水在墙壁上歪歪扭扭写“不要停下来啊......”,然后一声不吭地打开墨绿桌面倒在床上。 “这东西......不能吃的吧?!”星锑连忙冲过去掐住李林脖子,“你给我吐出来啊!” 324 悲报,我QP和种火都不够了 鼠尾草有毒,而且具有日积月累的成瘾性。 加大剂量的鼠尾草能让一般的超凡者直接嗨飞,但对于李林来说只能是效果略好一点的安眠剂,可能成效还不如褪黑素。 自从有了能够上网冲浪的墨绿色桌面后,李林已经很少有过一个完整的睡眠了,能让人在1920年代就体验到2020年的夜生活,这个墨绿色桌面真是功不可没。 庞大的无色星光包裹着李林的灵躯——它随着李林的力量成熟愈发庞大怪诞,看上去就像是无数金属齿轮彼此铆合的巨大机械,每时每刻这个巨大的机械都在运转、形变,从不知道哪个角落嘎达里吸引更多的金属结构,组合成更加巨大的金属...... 以至于现在看上去,李林已经变成了一个镂空的金属天球。 通常情况下,如果李林不走过雄鹿之门,成为通晓者控制自己的欲求,他将会飞升进入锤炼场中,成为徘徊在那里的异种住民。 在无穷无尽的星光之中,李林面前升起了墨绿色的桌面,他伸出手拈起代表雄鹿之门的卡牌,掷入不知何时已经浮现出来的半透明方框中。 【道路:去往雄鹿之门】 【在梦中,我知晓穿过迷宫般的边境,去往牡鹿之门的通路。尚未答出谜语者,格里比不会放行,那段路途总是十分难解。我需要理性。】 【在梦中,我找到了牡鹿之门,时而又名兽角之门、学徒之门。我尚未回答出谜语,未曾跻身于通晓者之列。】 【如果我有恰当的知识,我许能找到进一步去往他处的道路。】 代表雄鹿之门的卡牌在桌面上擦出一串璀璨的火光,而随着它坠入半透明方框中嵌合完成,李林的眼前陷入一片深沉黑甜的夜色中。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过了短暂的瞬间,李林感觉到自己进入了正在颠倒的梦境,可随着感觉中黑暗渐渐消失,他的眼前也逐渐亮了起来。 染血的雄鹿之门正矗立在他的面前,钴蓝色的光像雾气一样从满是伤痕的门上飘过,巨大的带血尖刺鹿角横在门前作为路障,门前的地面凹陷下去,一只如同小山大小的腐烂头颅卧在坑中。 具名者雄鹿格里比正悲切地注视着李林,看着他乘着星光和雾气来到自己的面前。 在雄鹿之门的笼罩下,李林重新褪去了那森然铸成的天球灵躯。 金紫色的暮光盖过了钴蓝色的光,山楂花的香气变得无比浓烈,而一对白玉般的鹿角从李林的额头上长出。 格里比满是悲伤的眼睛中有着一种不加掩饰的狂热,他似乎完全不在意李林和年之前的混合双打,在看见李林到来后,他那奇异如古钟的叹息再度在周围回荡。 他在等待李林给出答案。 他有预感李林将会在今日给出答案。 他确信李林一定会给出答案。 格里比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急切和喜悦过,他瞪大眼睛,以至于黄铜般的泪水从他不能闭合的眼眶中滚落,在地面上留下滚烫的痕迹。 “请告诉我,您的答案。” 李林倒是一点也不客套,张口便来:“守夜人·瞳中扉......” 格里比瞪大眼睛,眼中流出喜悦。 “......丝毧,环杉,轰雷之皮,蚁母,双生女巫,上校,狮子匠......” 只是还没等他给出判决,就听见李林宛如报菜名一般把所有司辰的尊名都念了一遍。 在格里比能感受到的领域,已经有数道或是暗淡或是随意的注视投下。 只不过被庞大的门关所阻碍,这些注视并没有真正落到李林的身上。 “不对?”李林见格里比久久没给出回应,心中不爽反问,同时拧动手腕关节。 “对对对!”格里比忙不迭大叫,“你答对了你答对了!” 这头老鹿没有身子,不然他这会已经躲到李林身后去了,越来越多的注视开始往李林投来,但由于有个体积更大的格里比挡在前面,那些或是灼热或是寒凉的目光就落在了格里比身上。 李林向着格里比投去怀疑眼神,上下打量,怎么看怎么可疑。 急着让自己通过,可疑;忽略了自己乱报的答案,可疑;态度相当敷衍,可疑;表情矫揉造作,可疑;叫声这么大,可疑;又哭又笑跟个神经病似的,可疑。 李林面无表情看着格里比在哪儿急,要不是格里比没有身子这会已经跳起来了。 几分钟后,见到李林始终无动于衷的格里比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这次是格里比真心实意地想哭。 而李林不禁陷入沉思。 为什么格里比的表现和上次大相径庭了? 这一定是这头老鹿的阴谋。 无论格里比怎么苦苦哀求,李林就是不进去。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目光逐渐变得更加明亮起来——大概司辰们也想见识见识,到底是哪个混不吝的家伙敢在雄鹿之门前面把祂们一个不拉地叫一回,又在门口死活不肯进去。 数秒钟后,这些目光中的一部分悄然褪去,让格里比很是松了一口气,但很快这口气又吊了起来。 因为那些没有离去的目光中,有几道变得愈发强烈! 除去事先预想中的因时允行之神外,还有一道炽热如炉火的注视,一道寒凉如黎明霜花的注视,一道宁静如月色的注视。 陷入震惊中的格里比哆嗦着嘴唇,感知着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注视,细数着它们的数量,好在明面上出现的就只有这四位司辰。 而更令格里比胆战心惊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能感受到那四道目光中,不约而同地对自己传来了某种催促的念头。 “催我有什么用,你们怎么不去催他?”格里比哀怨地在心中想着,然而他是绝对不敢抱怨的,只能将同样哀怨的目光投向李林。 几秒钟后,格里比的大头在地上砰砰砰地磕起来。 “您快进去吧!您的答案没错,就是守夜人!”格里比自暴自弃地喊道。 “就这?”李林诧异地看向格里比,“没有什么附加的答案?” “真没有!我对因时允行之神发誓。”格里比一脸信誓旦旦。 “真的吗?我不信。”李林还在门口磨磨蹭蹭,“除非你给我口。” 格里比背后的四道视线骤然变得灼热起来。 格里比瞪大眼睛,向李林投去难以置信眼神。 “喂!他在干什么啊!” 正在睿智骑士小屋里和特蕾莎一起看直播的年拍案而起,“我要把他的棍子打断啊啊啊!” 325 天命 “这,这不好吧?” 格里比支支吾吾地说着,“要不你换个时间......?” 他还真打算答应李林的条件?! “嗨呀!”年刚被特蕾莎安抚完,就再一次被格里比的话给撩拨起火气,“我要把这个老东西给狠狠爆金币呀!” “你冷静些......” 特蕾莎摇头叹息,也不知道为什么年在遇到李林相关的事情时总是会方寸大失,但她也没有说教年的想法,因为过去的特蕾莎自己也是如此。 “真的?”李林将信将疑,“你还是不是男人?” 怎么会有能承受如此条件而面不改色的雄性动物?这背后一定有诈。 “我都不是人......”格里比哀叹一声,眼泪啪嗒啪嗒地砸落在地上,感受着背后那几道逐渐不满的目光,带着哭腔说道,“您到底要我做什么才肯通过雄鹿之门?” 李林沉吟一声,决定还是和盘托出:“所以你到底一开始为什么这么刁难我,现在又这么低声下气?” 格里比愣住了。 就这? 就因为这种小事你故意变成双角斧的选民模样,然后在门关前面把所有司辰的尊名都念一遍?! 关键是祂们还给回应了! 就因为这,你在鹿门前面死活不肯进去,反复拷打我? 想到这些格里比不禁悲从心来,而且那谜语怎么能算是刁难?你作为双角斧的选民,不应该早就对此了如指掌吗?! 格里比嘴唇颤抖着,似乎想骂娘,但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强行憋住了自己的冲动,擤了擤眼泪鼻涕,强行堆出一张笑脸。 “这,这不是看您天赋异禀.......好吧。”格里比砸了砸嘴,心说既然是司辰看中的人选,那自己提前透露一些秘密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深蓝色的辉光如海洋一般在斑驳裂痕的门关上涌动,随后宛若潮汐一般汹涌而来,将所有多余的窥探视线阻遏。 当然这里仅限于长生者之下位格的存在。 “我之所以会选择最难的谜语,是因为漫宿中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这个秘密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但当您走过门关后便会亲身知晓。” 格里比恭敬地俯首,阻遏在雄鹿之门前的鹿角宛若活物般移开放行,钴蓝色的光从空中落下,雄鹿之门轰隆隆地敞开。 “请进吧,在您进入门关,踏入真正的太阳居屋后,我将会为您揭晓您欲知晓的秘密。” 李林干巴巴地眨了眨眼。 老实说他还是很吃这一套的,考虑格里比姿态已经放得的如此之低,他也不打算再耽搁下去了。 李林迈步向前,走进了一片深蓝色的光中。 门后是一片无垠的光,而在辉光之中,是一座没有尽头的山。 说是山也不恰当,因为它总是在无休无止地变化,当李林屏住呼吸去看时,它又变成了一座陡峭高耸的悬崖,下一瞬间,它又变成了荒草丛生,无边无际的原野......每时每刻,漫宿的形象都在发生着改变。 所以从来没有人能够绘画出漫宿的具体地图,所有流传在醒时世界的漫宿地图,实际上都是漫宿在梦境中的倒影。 李林默数着漫宿的形象变化,发现在这么多种变化之中,总是有些东西没有发生变化。 例如同时位于高处闪烁的炉火之所——锤炼场,以及掩映于无数光彩中的赤红色圣所——赤红教堂。 它们各自分属于不同的司辰。 漫宿之中没有前后左右之分,上下就是唯一的刻度,愈是向上,就越是接近辉光,越是向下,就越是接近死亡,但死亡也不永远,人总是有办法死的更死。 “初入漫宿的学徒总是会惊奇于漫宿的形象在不断发生变化,每个人的一生中总有两次机会造访漫宿,至少两次。” 格里比那奇异的声音从李林的背后传来,李林转过身,看见门关背后那千疮百孔,几乎将整个门关割裂的巨大创口。 这扇古老的门从司辰们的战争时起便存在,奄奄一息直到如今。 格里比的奇异叹息再度响起:“我不知道,在您的眼中,漫宿是什么样子,但是学徒们第一次见到的漫宿决定了他们今后的形象,在确定下来后就不会发生变化......” “你确定?” “我无比确定。”格里比的声音响起,“尽管我已经有数千年没有见过漫宿的模样。” 李林转过头,再次看着变个不停的漫宿内部。 “它还是在变化不停。” 格里比陷入了一个小小的沉默中,随后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您说,漫宿此时依旧在不断变化?”格里比的声调在逐渐提高,“它迄今为止在您的眼前呈现了多少形态?” 没等李林开口,格里比就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每一种形态,都对应着一位司辰。众司辰将祂们的意志写进了准则的底层,是故漫宿的每一种样子,都归于不同司辰......您看到了多少种?” “所以你想说别看它只是一种漫宿,其实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三十六种漫宿?” 格里比惊叹于李林真的能把形态数完的无聊程度:“是的......等等,您看见了三十六种形象?” 他的声音愈发大了:“可是对应司辰的圣坛只有三十座!......我明白了,是您身上的旧日天命。您不仅被漫宿的三十位司辰所接纳,还有已经逝去的六位司辰,祂们的天命都落在了您的肩上。” “不对吧。”李林皱眉,“司辰又不会真的死,而且你这话说的好像是要我迎娶骄阳遗孀一样。” 格里比再度陷入诡异沉默,半晌后才幽幽开口:“这是您说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格里比好似即将坠入茅坑的晋景公,有气无力地为自己辩白了一下。 “司辰们的确不会真正逝去,但是祂们的天命和权柄却会旁落,这就是逝去的真正含义了。” 李林皱眉细品一番,恍然大悟:“所以祂们要回来,就必须有人背负祂们的天命,成为祂们在醒时世界和漫宿的道标。搞了半天我拿的居然还是克莱恩的剧本,这不对吧?” 你确定李林真的是那种铮铮铁骨的人么,他不当带路党就不错了。 格里比本能地觉得李林的理解产生了某些偏差。 他不知道什么是福生玄黄天尊,但格里比还是尽心尽力地帮李林答题解惑,就像是哪里不会点哪里的步步高点读机一样。 “司辰们看重的不是自己的存亡,而是权柄和天命的运行是否还在。祂们的意志早已不复存,但曾维持漫宿和醒时世界的天命终将归来。” 326 通晓 “司辰们的意志不复存在,但旧日维持世界运行的天命终将归来。” 格里比的话一如既往地谜语,翻译成大白话就是那些司辰们的意识是真的寄了,但祂们的权柄终究会归来,新的“燧石”、“七蟠”、“浪潮”将会诞生。 祂们须得背负自己的天命,按照准则的运行而行,就算有自己的意志,也不能做出改变,否则就相当于是在刨自己的根。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这些新生的古神实际上也和过去的祂们别无二致。 不过李林真的会这么乖吗?用屎忽想也知道不可能。 在把事情搞砸这件事情上李林向来很有经验。 而且司辰们又不是铁板一块。 大不了我放低身段下嫁白日铸炉嘛。李林在心中得意洋洋想道,浑然不知道自己正在直播。 格里比也不知道李林心里在想什么,否则他绝对会第一时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李林继续神游天外。等等,貌似燧石好像也是阴性司辰来着。 李林浮想联翩,一边是手拿三角板和蒸汽动力锤,衣着干练,裹着燃烧围巾,有着一头火焰般明亮短发,气质高华的白日铸炉;另一边是用麻布长袍裹住饱满身体,蹲在篝火边敲石头,长发束成麻花长辫,朴素土妹子的燧石。 “憋不住了,打个郊县。”李林对格里比摆了摆手。 格里比:“......?” 好在李林意识到这里是漫宿,他没有用来打胶的作案工具,悻悻败退。 不知道李林脑子中转着怎样惊世骇俗念头的格里比说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之前那个秘密了。” “每一个我所提出的问题,都会落在学徒的身上形成【咒缚】,如果无法答出我的问题,那么他将一生只能困顿在雄鹿之门前,无法攀登向更高的层次。” “是故无有把握的学徒便不会来到雄鹿之门,因为他们选择了更广阔的也更狭窄的路,那便是不走雄鹿之门,选择由欲求主导自己,在第七印记时进入漫宿,成为异种。” “而那些答出问题的学徒,他们给出的答案,将会在他们第一次真正进入漫宿中时,变成铭刻在他们天命上的印记。” “或是力量,或是知识,或是感官,或是铭记......随着他们追奉的司辰不同而各有不同。” “问题越难,咒缚转化的印记越深刻,效力就越强。” 李林低头看去,墨绿色桌面上代表他自己的卡牌正在闪动着微光。 那是一个模糊的人影,被银色的烛光环绕在其中。 【第三印记】 【咒缚:太阳】 【太阳曾有三种形态,太阳曾有更加荣耀的冠冕,在它尚未分裂之前。】 【在解放咒缚的状态下,你将拥有太阳的些微力量。】 格里比的问题就是关于太阳的重生,虽然谜底是守夜人,但瞳中扉在某种意义上也被列入太阳的行列中。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说完这些后,格里比问道。 李林微微一笑:“司辰呢?不是说司辰会来赐予印记吗?” “呃?”格里比又噎住了,“你还没被司辰赐予印记吗?在你经过雄鹿之门的那一瞬间,就相当于被司辰触碰了。” 说到这里格里比喜气洋洋:“你既然被因时允行之神触碰,那么我们也算是同伴......” “我觉得你高兴的太早了。” 李林低头看自己的墨绿色桌面,在第三印记上尤其停留许久。 【第三印记:铸】 【白日铸炉在我的灵性中点燃了璀璨的火花。我极度欢喜火焰与热力。我想很快我就将在睡梦中燃火。世事在这一刻发生了永久的改变,我很确定这就是第三印记。】 李林不知道司辰之间产生了什么样的争斗,但现在看来双角斧很明显是没讨到好。 李林转过头没有理会陷入迷惑的格里比,而是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漫宿。 漫宿的形状开始变得相对稳定,尽管在李林的眼中,它的边缘依然在不断波动,似乎随时都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但它毕竟有了一个大致的形体。 蔓生的荒草遍及了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片没有捷径的荒原,这片荒原逐渐向着远方延伸,在地平线的尽处升高,没入云端。 如果说这是荒原,那么这片荒原实际上只是山的一角,如果说这是一座山,那么这座山实在是大到惊人。 之前所见的那些形象在这座山上惊人地重合了,无论是荒原,还是悬崖,亦或是海面,它们都汇聚在这座山中,成为了它的要素之一。 这就是李林眼中的漫宿。 每一个学徒眼中的漫宿都各有不同。 他随意地向前走了两步,随后天旋地转起来。 漫宿钴蓝色的光离他逐渐远去。 天亮了。 但是他却没有回到醒时世界,而是来到了位于漫宿的据点中。 这一次他不再徘徊在坍圮神殿面前的荒草地上。 他走到了神殿的里面,再没有什么多余的阻碍。 神殿的内部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空白的高背王座,椅背上雕刻着三重冠冕。 李林走过去,坐在空白的御座上,当他坐下的那一瞬间,墨绿色桌面从他的面前浮起。 【姓名:亚伯拉罕·李林】 【职业:通晓者、岩王帝君、战略级魔法师、整合运动导师、钥匙猎人(前)】 【性相:铸。】 【当前阶段:第三印记(通晓者),第七印记(仅限提瓦特世界)。】 【特性:矿石病感染者(施法速度增加,寿命缩短)、大限临头(已推迟一年!当在提瓦特世界时无限推迟)。】 【已锚定世界:醒时世界(密教模拟器)。】 【当前世界:醒时世界(密教模拟器)。】 【当前剩余穿越次数:1。】 【可携带一人进行穿越!】 【持有秘传:专属1级伪典秘传·炉火的证词(铸、燧);司辰·白日铸炉专属,一级正典秘传·铸造的秘密(铸、灯);司辰·双角斧专属,三级正典秘传·斫山宣言(启、冬)......】 【专属秘传升级进度:9/9】 【当前时节:测绘地图的好日子。】 【我或许能经过一些有趣的地方。】 李林想了想,把年拖了过来,然后一巴掌拍在墨绿色桌面上。 他还从来没在漫宿里试过穿越功能,或许会有什么新变化。 卷末感言 草,这一卷写完惹,李师傅终于通晓者了。 相对于陆离来说,节奏算是放缓了很多,这一卷揭示了密教世界的某些生态,所以为了写出那个气氛,导致该整的活收敛了一些。 下一卷是弑神者,一开始说过的终末女武神我仔细想了想,基调有点不大符合,所以还是算了,搁置不写。 今天入手了艾尔登,我也是加把劲褪色者力! 昨天出了美露莘,今天出了铃兰,好好好。 看了一部叫做《咒》的恐怖片,有点背后凉,不过没关系,我会专门开一卷恐怖片集合,让李师傅去踏平他们。 按照惯例,明天请一天假,顺便补补弑神者的剧情,说实话有点久远,我都有些记不清惹。 重返未来什么时候公测哼啊啊啊啊啊。 《book of hours》快点发售啊,ak,我要轰散你,轰散你吔! <不从之神嗷,我他妈来啦!> 327 你以为我第一章还会放数据? 昏暗的炬火在谁人的意志下赫然亮起。 原本无光的地穴中顿时被光明撒遍。 在铭刻了古代铭文的圆桌边缘,站立着各个魔术结社的负责人,他们都是神秘侧的领头者,除去那些已经臻至非人之境界,以凡人之身弑杀神灵的魔王外,便是他们在主导,操纵着整个神秘世界的运转。 毕竟那些已经被称为魔王的存在,实际上和神别无二致。 神恩如海,神威如狱。 无论是善神也好,恶神也罢,他们眼中的众生,毕竟不会是和他们对等交流的好伙伴。 人不会和蚂蚁对谈,就像神不会在意人的悲喜。 更不要说,他们面对的神,不是神话中固定行善或是作恶的神,而是挣脱了神话的束缚,自青史和神话中走出的不从之神。 他们就是活的天灾。 整个世界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强者,能以凡人之身击倒、杀死不从之神,将他们的神格粉碎,攫取他们的权能,成就名曰弑神的伟业。 弑神者、魔王、Campione、地上之神、人间上帝......诸多荣耀冠冕加诸在他们的身上。 是故,每一位弑神魔王的出现,都会引起神秘世界的一次重新洗牌——大量认同其行事风格,被其伟力折服的魔术师、骑士团、方士、阴阳师等神秘结社会闻风而来,团结在新的弑神者麾下,托起他的御座。 而此时聚拢在这意大利名城米兰地下的秘密组织们,正是从属于意大利的剑之王的南欧魔术结社联盟。 考虑到这位意大利的剑之王是现存弑神者中最年轻的一位,也是最不靠谱的一位,他们南欧魔术结社联盟其实算是相当苦逼了。 “诸君,肃静。” 带着黑框眼镜的青年向前走出一步,示意群体安静。 所有人便陷入了寂静中,因为眼前的青年,是被称为“王之执事”、“剑之王的大管家”的年轻大骑士,也是剑之王最信任的亲信——其名为安德烈·里韦拉。 众所周知剑之王是一个不靠谱的弑神者,倘若没有这样可靠的执事在边上帮衬,整个南欧的魔术结社联盟实际上就相当于一盘散沙。 一片寂静中,穿着黑色罩袍的安德烈抬起头,轻描淡写地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我们发现了新的不从之神。” 这一次,魔术结社的人们再也无法保持镇定。 “又有新的不从之神出现了......” “为什么我一点也不感觉意外。” “既然如此,那位侯爵又要开始行动了吧?” “也许是中国江南的那个魔教教主......也说不定,最好这两位能再一次开战,这样我等才有奋进的机会和空间。” 安德烈没有制止下属们的这些言论,因为他的心中也是如此思忖的——欧洲太小,可诞生的魔王却太多。 资格最老,弑神最多,世人已知的第一位——萨夏·德扬斯达尔·沃班侯爵,其统领着与他们针锋相对的北欧魔术结社联盟,而他的王土又位于东欧的巴尔干半岛,是欧洲三位魔王中权势最盛的那一位。 曾为冒险家,现被称为“黑之贵公子”的年轻弑神者——亚历山大·加斯科因,其黑王子的称号比本名更为有名。他在英伦三岛上建立了名为“王立工厂”的势力,就像一战前的英国一样,非常乐于成为欧洲大陆的搅屎棍。 最后才是他们所侍奉的“剑之王”——现今六位弑神者中最为年轻,行事最不着调的“战士”,英俊的意大利青年萨尔瓦托雷·东尼。 小小欧洲居然有三个弑神者,而他们侍奉的剑之王又和沃班侯爵彼此敌对,黑王子态度不明......这让魔术结社的众人无比羡慕统治中国江南地带的那个女人。 如此广阔的地域,繁荣昌盛的灵脉,以及一呼百应的人数,每一项都让他们无比的钦羡。 管她叫魔教教主,也不过是一种小小的发泄罢了。 “如果真的是魔教教主的话,那沃班侯爵说不定真的会和她对上——上一次他们没有分出胜负,这一次一定会乘机一战。” 他们的剑之王虽然和沃班侯爵也有仇,但和那位魔教教主相比,却又不足挂齿了。 安德烈注视着眼前沸沸扬扬的人群,没有制止他们讨论的行为。 在他的眼中,这同样是一种表达忠心的做法。 列席的虽然都是南欧乃是世界神秘侧顶端的大骑士、魔道学者,然而与弑神者相比,就像是天与地的差别。 他们所能做的不过是打打擦边鼓,处理这些弑神者无心去管的俗事而已。 在弑神者和弑神者,弑神者与不从之神,不从之神与不从之神之间的战争发起时,他们一般是在边缘补点输出,或者是指指点点的智囊团。 大概是觉得表忠心的环节已经差不多了,安德烈微微颔首:“这一次已经被探明的不从之神,统共有三位。” 此言一出,地穴里又一次陷入了难以避免的死寂中。 大家都知道世上有不从之神,不从之神也知道彼此的存在,虽然他们挣脱了神话的束缚,但是似乎也遵从着某种不可言说的默契,不会主动暴露。 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井喷式的揭明自己身份。 所以神是在玩狼人杀吗? 在一片死寂中,有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那么,请告诉我们那些不从之神的身份吧。” 说话的是意大利的最高骑士,南欧魔术结社联盟的中流砥柱,赤铜黒十字的总帅,上一代的“赤色恶魔”保罗·布朗特里。 “善哉,布朗特里卿。”安德烈微微颔首,随后朗声开口。 “不从之神其一,名讳梅卡尔。” 这个名字一出现,顿时引起了众人的议论纷纷。 梅卡尔,被称作是众神之王,伟大的战士,屠龙的最强猎人,地中海迦太基人和迦南人崇拜的神王——在过去有着巴尔的别名,而在后来则有了别西卜的污名化,其事迹也被圣乔治等屠龙英雄分流。 于神话的记述中,梅卡尔正是用自己的武器,将龙王亚姆从王座上引开,随后杀死了他,遂荣登神王御座。 “梅卡尔的出现不会是无的放矢——难道他是为了和另一位不从之神交战?” 清脆嗓音来自赤铜黒十字的列席中,她似乎不屑于用兜帽遮掩自己的相貌,堂堂正正地把兜帽取了下来。 一头宛若黄金般的柔顺长发垂落在背后,湛蓝色的双眼宛若宝石,与其美丽容颜相称的是她高贵的身份。 ——艾丽卡·布朗特里。年仅十六岁便取得大骑士位阶,执掌魔剑狮王之心的当代深红恶魔。 没有意外的话,她会是下一任赤铜黒十字的总帅。 “正是,艾丽卡卿。”为了和她的叔父做区分,安德烈换了个称呼,“与梅卡尔敌对的神,其名讳曰韦勒斯拉纳。” 似是为了佐证自己的称呼,他重新说了一遍。 “东方之军神,韦勒斯拉纳。” 328 笑死,我放在第二章了 艾丽卡握住佩剑的手微微一抖。 如果说梅卡尔是已经失落的古老神王,那么韦勒斯拉纳就是从远古时代一直走到今日的辉煌战神。 其为古代波斯的军神,侍奉古之太阳神密特拉的守护者,既是常胜不败的军神,也是王权和民众的守护者,其权能之多,神格之广还要远超梅卡尔。 “他们的战场尚未辨明,不过近日越来越坏的天气或可表明,他们的征战之地或许就在附近。” “那怎么能行......” 米兰是国际闻名的大都市,一旦在战争中被毁,后果不堪设想。 “那剑之王呢?”有人抱着侥幸心问。 “很抱歉,剑之王最后一次出现已经是在一个月前。我们只能祈祷他在两大神明开战之前赶回来。”安德烈摇摇头,“至于沃班侯爵......正如你们所希望的一样,他去中国南海了。” 魔术结社的众人心中大抵是绝望的。 他们头一次觉得沃班侯爵在是一件好事——虽然这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但起码在遇到这种棘手的神明时,人家也是真的上啊。 哪像自己的顶头上司,地盘都快给人家掀了,人还不知道在哪闲逛。 安德烈似乎也意识到了众人的情绪有些不对,连忙补救:“诸君何必如此悲怆?我已经和剑之王有过通讯,他保证最迟七天一定归来。” 众人的脸色重新变得好看起来。 最多只要撑七天,这对他们这群地头蛇来说还是做得到的。 如果这点能力也没有,那弑神者们也没必要接纳这些投靠的势力了。 “安德烈卿,那最后的那位不从之神又是谁呢?”保罗问道。 “是啊,居然能引得沃班侯爵前往南中国海......这一定是非常强大,或者非常重要的神。” “或许未必很强大,但沃班侯爵这一去,就必然和那位魔教教主对上,这是好事一桩啊。” “大师兄说得对。” “那位出现在南中国海的不从之神......”安德烈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迷惑,“她没有掩藏自己的名字和权能,但是,但是我们找不到关于她的任何事迹。” 没等众人提出质疑,安德烈继续说道:“她自称为天工,其权能和铸造、文明、重塑、毁灭有关,同时具有龙和蛇的神格,甚至包括了时空方面的神性。” “至于为什么我们知道的如此清楚,是因为她已经和那位魔教教主有过一次交手......那位不败的武林至尊,在两天一夜的交战后选择了暂时撤退。” 说的很委婉,但是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暂时撤退,这对那位无败的教主来说,就是败了。 安德烈没有说出的是,据香港方面给出的消息,那位教主似乎吃了一个不小的亏,也就是说她们之间的交战,确确实实是教主占了下风。 “那罗濠教主岂可善罢甘休?”保罗总帅反问,“那位教主可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魔王啊。” “当然......不会。”安德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位教主并没有直接返回江西庐山,而是在香港停留了下来。” “至于为什么我如此确定她在香港,是因为她在那里发动了一个权能。” 安德烈想起影像中那遮天蔽日的艨艟巨舰,不禁带着些许震撼喟叹道:“那是罗濠教主击杀了旧约圣经神话中的诺亚,攫取的权能·宝船厂,在她发动这个权能的三天之内,已经有超过一百五十艘宝船入水。” “它们就整整齐齐地停泊在海面上,只是因为魔力才不可窥见。” “这些宝船长一百五十米,宽六十米,理论上需要三百多人才能勉强操纵,但因为权能的力量——”安德烈面带敬畏地开口,“罗濠教主仅需一个念头,便能操纵这些宝船舰队。” 这样一支舰队,可以毫不费力地灭掉任何一个国家的海军力量,因为它们不只是庞大,还恒定了“诺亚方舟”的神力。 安德烈毫不怀疑,就算五大国的海军加在一起,也会被罗濠教主的魔法宝船队一击即溃。 “直到现在,罗濠教主还在发动自己的权能,谁都不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再度出征,击杀那位名叫天工的不从之神。” 安德烈绷紧脸,话音中却带上了几分幸灾乐祸:“所以,我们的沃班侯爵运气实在是不好。” 或许是出门前没看黄历吧。 一到南中国海,就要面对连罗濠教主也击败的强横神明,以及养精蓄锐卷土重来的愤怒教主。 这运气已经不能说不好了,简直就是霉到家。 ...... 李林坐在马桶上。 【姓名:亚伯拉罕·李林】 【职业:通晓者、岩王帝君、战略级魔法师、整合运动导师、钥匙猎人(前)】 【性相:铸。】 【当前阶段:第三印记(通晓者),第七印记(仅限提瓦特世界)。】 【特性:矿石病感染者(施法速度增加,寿命缩短)、大限临头(已推迟一年!当在提瓦特世界时无限推迟)。】 【已锚定世界:醒时世界(密教模拟器)。】 【当前世界:弑神者Campione。】 【当前剩余穿越次数:0。】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御座上进行穿越,会穿越到公厕的马桶上。 总不能是让他当帝皇克隆二十个乖儿子。 成为通晓者之后有一个好处就是过目不忘,以至于李林以前无聊时看过的东西都能想的起来。 弑神者这个动画就是个卖福利的番,小说也带着一股厕纸味,里面充斥着各种小日本特有的奇怪想法,有时候李林深刻怀疑这个逼世界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比如男主角草薙护堂,为啥总是能一边接吻交换唾液一边战斗,难道敌人就这样干站着? 这其中必有缘由,但李林对此不太清楚。 因为他是神经病,神经病就要按照神经病的设定做事。 刨根问底有疑必究是正常人干的事,不是他该干的。 众所周知,李林一思考,司辰就想笑。 百思不得其解的李林从马桶上起身,走出公厕。 眼前现代城市的风景让他热泪盈眶。 他张开双臂,在旁人游客惊诧的注视中高呼:“wryyyyyyyyy!” 329 叫那弼马温给我过来! 一时间周围的围观群众纷纷朝李林投来责怪、质疑、不安等目光。 但没一个人敢跳出来正面指责李林的。 “真是太失礼了。” “是啊,真是失礼的行为呢。” “居然在日光东照宫的门前大声喧哗,何等失礼的人啊。” 这群日本人跳出来指责的胆子没有,但私下里窃窃私语诽谤的胆子不仅有,而且很大。 大概和他们的社会环境有很大因素。 李林敏锐眼神扫过那些说他失礼的人,冷笑一声:“今天你对我爱理不理,明日我叫你高攀不起。” 李林目光所过之处,无论是年轻男女还是老年人都一瞬间噤声,低下头去不敢和李林对视,大抵是觉得没必要和这种人争吵。 这让已经养精蓄锐准备张口开喷的李林有些摸不着头脑。 气不过的李林走到离他最近的中年人身边:“你好像对我很不满啊?” “哼,没有。”中年男人转头想走,被李林一把拉住肩,他努力挣了一下,发现毫无用处。 已经有人开始快步走开了,倒霉的是那个无辜的中年落魄男人,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日本社会就是这样的病态,每个人都执着于不给他人添麻烦,很显然被李林缠上的人就已经是麻烦了。 倒不是说没有好心人,只是这种人毕竟是少数,在大势所趋的社会环境下也很难跳出来献爱心。 “你想干什么?”发现挣扎无用的中年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畏惧,色厉内荏地反问。 “你好,我想和你玩个游戏。”李林说道,“你本来是个普通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罗众生之一。而这正像大部分的日本人一样,你不敢对社会的现状产生抱怨,对现在的政客也不管不问,只能在内心自怨自艾。你也羡慕那些世家子弟,却从未付出过行动,就这样从经济泡沫中坠落,变成一个时代的牺牲品。” “然后你不再珍惜生命,你浑浑噩噩地度过一天又一天。” “不尊重生命的人不值得被尊重。” “人只有到生死攸关的时刻,才能真正懂得人生价值。” “现在你的人生还剩下最后一个小时,不知道你能否在这一个小时里领悟生命的真谛。” 说完这段话后李林给自己点了个赞。 真是金句频出。 中年男人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失礼不失礼的问题了:“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现在我需要你带我游历这个地方。”李林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根撬棍顶在中年男人的背后,“否则你的屎忽将会被我用撬棍捅爆。” 中年男人此刻心中有千槽欲吐。 ——他是怎么从裤裆里抽出那么长一根撬棍的?还有说了这么多的话,不就是为了找个导游,至于用这种离谱的方式吗? 除非,他是在搞整蛊节目? 自以为理解了李林意思的中年男人一瞬间悟了,举起的双手也放了下来,甚至笑着对远处的人群挥了挥。 “你是外地的游客吧,那日光东照宫确实值得一游的。”一瞬间接受了自己身份的中年男人压低声音说道,“你们是在拍节目吧?东京电视台的整蛊频道我还蛮爱看的,需要我配合一下吗?” “那也行。”李林也没想到这人的思路这么宽广,感叹着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肩膀,“小伙子你路走宽了啊。” 中年男人信服地点点头。 无论怎么说自己上了电视,多少也有点出镜片酬。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侥幸逃过了李林的撬棍。 在边上游客瞠目结舌的注视中,中年男人一路带着李林从日光东照宫的正门走了进去。 “在日本,有一句名言——‘要是旅游的话,如果不去日光就感觉差了很多。’”名叫九法冢智也的男人热情地给李林介绍着,同时朝着不存在的镜头露出笑脸,“刚好,我可是负责祭祀日光东照宫的九法冢分家的人,对这里自然是了如指掌。” “说起日光东照宫,就不能不提起东照大权现。”九法冢智也指着不远处的石鸟居说道,“当年德川家康公去世后,先在久能山,后又迁葬日光山,一周年忌日时朝廷又追赠东照大权现和正一位的位阶。” “到了宽永十一年,幕府将军家光又进行了宽永大扩建,此后二百二十年间,东照宫祭祀不曾断绝。一直到明治年间,《神佛分离令》的颁布,形成了东照宫、二荒山神社、轮王寺的二社一寺形式。” 九法冢智也在经过石鸟居时伸手拜了拜,李林无动于衷。 经过白色的鸟居后,就象征着来到了洁净的境界里。 周围的人流逐渐多了起来,九法冢智也的声音也稍稍提高:“看见那座五重塔了吗?那是文政元年流传至今的景观了。” 李林转头看去,在松柏的掩映下,有一座朱红色的五重塔楼,论高度也就那样,但是雕梁画栋的朱红色还是和旁边朴素的建筑物形成了鲜明对比。 对此李林实在提不起什么敬畏的情绪,只能说感觉不如西安的大雁塔......壮观。 走过这个游人如织的五重塔,就来到了日光东照宫真正的正门。 说是正门,实际上也就那样大小,更多的是为了衬托一种肃穆威严的气氛,在门的左右两侧各雕刻着一位仁王力士,又称仁王门。 经过仁王门后则是三神库,用于存放每年例祭时武者游行使用的马具和装备。 三神库之后则是神厩舍,意为饲养神马的马厩,见到李林似乎对此颇感兴趣,九法冢智也遂详细讲解了一下神厩舍。 “神厩舍和三猿雕刻是可以说一心同体的东西啊。你看,神厩舍的上方有着猿猴的雕刻——喏,就在这里。”九法冢智也伸手指向神厩舍上方的雕刻匾额,那里的确有着许多猿猴的雕刻像。 “其实这些猿猴的雕像是周而复始的,您看第一组母子猿,就是说低龄期需要在父母的呵护下成长。” “第二组名为三不猿,则是意为幼年期,对不好的事情要要勿听、勿言、勿视,保持纯粹的心灵而健康成长。” “第三组是独坐猿,意为少年期,距离成长独立近在咫尺......如是往复,一直到最后的怀孕猿,八副木雕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九法冢智也喝了口水:“雕刻这些主要是当时的观念——猿猴能保护马,我听说这种观念还是来自于大陆,哈哈,弼马温嘛。” 《西游记》的故事在日本同样盛行。 李林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着那循环往复的猿猴雕像。 数据视野中,静静悬浮着发光的字样。 【咒缚:弼马温】 330 不从之神竟在我身边 【咒缚:弼马温】 【等阶:残典】 【性相:灯】 【唵,阿谟伽,尾卢左曩,摩贺母捺罗,摩尼钵纳摩,入缚罗。】 【用以调伏龙蛇的大圣,被天台宗的法力僧以“东照大权现”之名束缚于此,解封的三要素为龙蛇、刀剑、祓除。】 “您怎么了?”见到李林昂起头久久没有回应,九法冢智也疑惑地问道。 在他眼中,这不过是普通的猿猴雕刻而已,虽然相当精美,但和后面的盛景比起来还是相差甚远。 不知何时,周围的人流渐渐稀少,九法冢智也陡然警觉的时候,周围的游客已经散尽,巫女和神官们正站在松柏下,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哎哟,吓死我了。”九法冢智也拍着胸口,朝最前方带头的少年神官走去,“这是怎么回事啊......哎——” 少年神官平静地站立在原地,而两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抓着九法冢智也的手臂,将他拖进了神官和巫女的队列中。 “让他闭嘴。”日本魔道四名家中,代代镇守西天宫,负责祭祀东照大权现的九法冢家少主冷冷地呵斥道。 黑衣人伸手捂住九法冢智也的嘴,四周再度陷入了安静中。 李林啧了一声。 “所以你们到底是怎么把这个弼马温给关起来的?” 九法冢千彦沉着回答:“于朝鲜一战中,丰国大明神在朝鲜褫夺了美猴王的信仰,将其转移到日光山。天台宗连通日本地脉,敕封其为东照神君。” 丰国大明神,就是丰臣秀吉的封号,而众所周知,丰臣秀吉这人觉得自己把日本打得差不多了,该试着开疆拓土朝鲜,顺带染指一下千年来未敢窥视的明国。 上一次日本进攻大陆还是在唐朝,那一次白江口海战奠定了此后一千年的东亚格局,而丰臣秀吉现在便是要挑战权威。 他撕毁了明国的册封诏书,宣称“吾统治日本,欲王则王”,然后大举进攻朝鲜。 李氏朝鲜节节败退,仓皇请求明帝国出兵,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万历朝鲜战争。 战争的结局是日军败退,丰臣家嫡系死伤殆尽,随后被德川家康乘虚而入,取而代之。 “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东照大权现。”九法冢千彦沉声说道,“也没有什么东照神君——从一开始这个称号,就是为了猿猴神君所准备的!” “精辟。”李林竖起大拇指,“德川家康嗷,你可别给我在东照神宫逮着了,你要是给我逮着了,乌帽子给你薅掉,必须打你脸。” 旁听这一切的九法冢智也有些三观崩塌,为什么无论是主家的少爷还是这个莫名其妙的人,都对德川家康毫无尊敬心? “为了束缚这位不服管的大圣,那一代的天台宗法力僧全数入灭,以东照大权现的名义将其束缚,又用名为弼马温的咒术,将它的力量分散......总之我等为了束缚住这一灾厄,付出极大牺牲。” 九法冢千彦神色严肃:“前因后果就是如此,我没有撒谎的必要,还请您转告武侠王......恳请她大发慈悲,怜惜我等性命。” 话语中很是卑微,但行动上一点也不卑微,数十位神官巫女已经拿出了御币、草纸,已经开始准备颂念咒文了。 反正不是那位武侠王亲自前来......他们也不打算杀掉对方,仅仅只是制服,就不算是冒犯。 这群日本的神官们有着灵活的处理事务底线。 刚好,李林也有,而且更加灵活。 下一瞬间李林抬起手。 这个动作吓得九法冢千彦往后一跳,立刻制止了周围神官巫女的动作。 “别冲动,我们有话可以好好说!” 李林手指在鼻孔边缘停住,向着九法冢千彦投去难以置信眼神,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我抠个鼻子都要管,你没事吧? 九法冢千彦的脸涨得通红,然而在疑似魔教教主从属的光环下,他还真不敢对李林下狠手。 周围神官巫女的脸绷得紧紧的,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李林把手放下,九法冢千彦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神官巫女队列中突然有人传出一声惊呼。 众人齐齐将目光转去,只看见一个年轻的美丽巫女瞪着无神的双目,直视着李林喃喃自语。 “手持岩石、轰雷、大蛇之剑,欲行解放之事......” 每说一个字,九法冢千彦的脸色就难看一分,他发现自己好像是被人耍了。 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那位罗濠教主的人! 岩石、轰雷、大蛇——这些不是罗濠教主的权能,从来也没听说过这位五岳圣教的教主有这么一把剑。 一想到自己装孙子装了这么久,九法冢千彦的心情就愈发难受:“诸君,将他拿下!” “是!” 一瞬间,言灵、咒文连绵不绝,清净的白色光辉从神官巫女们手中的御币上散发出来,宛如流星般向李林轰击过去。 “现在的人就是这样,聊着聊着就开始突然动手。”李林撇了撇嘴,掣出了右手的七支剑心悦。 “是圣剑七支刀!” 九法冢千彦转头看了一眼仍在喃喃自语说个不停的媛巫女,示意随从们照顾好她,然后转头对李林手中那攀附着神异白蛇的七支剑,露出狂喜和占有的眼神。 看来万里谷祐理的灵视没有出错,不愧是正式编纂委员会的成员、关东集团中的高级巫女! “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太好?”李林环视四周,目光在那个疑似动漫女主的媛巫女身上停留。 “没什么不好的。”九法冢千彦深呼吸,指了指不远处的媛巫女,“万里谷祐理是正史编纂委员会的成员,也是最高位的媛巫女,就像是大骑士、大天师一样稀少。更何况,确定了你不是武侠王的人,我们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那行,这可是你说的!”李林点点头,兴高采烈地说道,“再确认一遍,你叫九法冢千彦是吧?” “是我,那又怎样?”九法冢千彦的头昂起。 “今天你妈必死。” 李林挥动手中的七支剑,深深插入地面。 神异的白蛇沿着剑身的珊瑚蜿蜒盘旋,对着虚空发出无声的嘶鸣。 随后不可思议的恐怖震动,从日光东照宫的地底升起,灰色的裂痕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雕刻着弼马温雕像的匾额当啷一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九法冢千彦的脸因震怖而变得呆滞。 他想起来了,除了手持神器的魔术师、或者被弑神者赋予了某种临时权能的使徒,还有一种存在能够如此自然地运用权能。 ——不从之神! 万里谷祐理的灵视不是在提醒自己,对方有着怎样的神器,而是在提醒他,对方是持有何等权能的神明! 331 我抽烟喝酒烫头,可我知道我是个好神 日光东照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大震动中。 难以言喻的震颤从脚底下升起,顷刻之间就破坏了神官巫女们好不容易组成的队形。 九法冢千彦一屁股坐在地上,惊骇欲绝地看着不远处手举七支剑,身缠巨大白蛇的人影。 他想说些什么,可是突如其来的狂风却将他的话语吞没殆尽,无论如何用力嘶吼,他的声音都无法传递出去。 随后,不计其数的众生开始哀哭,以日光东照宫为中心,整个关东地区都陷入了大地震——现世和幽世的境界正在被扭曲破坏,而在这个过程中,庄严的庙宇被毁坏殆尽,繁荣的都市陷入沉寂。 这就是天灾。 弑神者和不从之神有区别吗?某种意义上,没有。 倒不如说,后者比前者更加危险,因为他们已经挣脱了自己的天命,从各自的神话中走出,重新归来尘世。 随心所欲地寻找敌人,补完自身......在新的时代书写完全属于自己的青史。 比起从凡人成为魔王的弑神者,不从之神自一开始就高高在上! “神啊!请听我一言!” 中断了灵视的万里谷祐理也顾不得什么媛巫女应有的风度了,直接对着李林大喊。 虽然掀起的风暴阻遏了视线,但是她确信对方一定听得见。 “齐天大圣被束缚在此,是为了防止他再度化身天灾,只有凑齐三个要素才能解除弼马温的咒缚!” “分别是龙神和蛇神的神性、绝世的名刀剑和拥有祓除咒缚能力的巫女!” 万里谷祐理大喊:“请让我为您解开齐天大圣的咒缚吧!” 九法冢千彦向着媛巫女投去愤怒和难以置信的眼神。 什么玩意儿,你怎么突然就投了? 万里谷祐理则是眼神坚定。 对方明显是来者不善,无论他们什么手段都无法阻止封印被破......与其让李林暴力掀开幽世和现世的封印间隙,不如她们自己主动解开。 举个例子,李林现在就像是在强奸,而神社自己解封就是用了润滑油。 如果他们自己不主动解开封印,那么别说等之后不从之神们的交战了,光是现在李林的解封过程,就会导致整个关东地区的大地震。 这个道理九法冢千彦不是不知道,可是日本人特有的别扭性格就是让他拉不下脸。 倒不是说他很有骨气,而是哪怕卖妻卖女求荣,那也该他们男性率先提出这个请求,而不是巫女主动上前。 万里谷祐理察觉到了九法冢千彦的情绪有些不对,但是在不从之神面前,个人的情绪和意愿已经不值一提。 “也行。” 李林摩拳擦掌。 周围几乎和云层接连的风墙裂开一道缝隙,本来跪在地上的媛巫女被一下拖到面前,九法冢千彦也还想挣扎一下,还没抬起头又被重压压在地上,只能屈辱地发出呜咽声。 万里谷祐理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瞪着死鱼眼的青年,深呼吸:“既然如此,能不能请您高抬贵手,先解除风墙呢......再这样下去,恐怕关东地区就要陆沉了。” 李林仔细凝视着这张娇柔中透露着坚强的脸,心理逐渐不平衡起来,遂指着九法冢千彦:“我还没杀他妈,不行。” 万里谷祐理瞪大眼睛。 李林的要求并不过分,可以说是无足轻重——无论是九法冢家,还是日本的正史编纂委员会,在听闻这个要求后都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在不从之神掀起的毁灭天灾前,牺牲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这......呜——” 万里谷祐理发出了无奈的悲鸣,不仅是在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哀悼,也是在为自己的命运哀哭。 最高位的媛巫女又怎么样?在不从之神和弑神者面前,也不过是祭品和交易的筹码罢了。 万里谷祐理面带挣扎地说道:“但是,但是您也不必亲自动手吧?” 李林越看越觉得奇怪,这女人不知道是在脑补什么。 “那必不可能。”李林恶狠狠地大喊,“我不仅要杀他妈,我还要把他的小勾勾打断之后砸成酱塞到他嘴里,还要让四十个大只佬轮他三个月啊!” “您,您是在开玩笑......是在开玩笑对吧。” 万里谷祐理吓得咬住手指。倒不是被李林的暴虐吓到,而是在他的变态玩法前,自己显得相当格格不入。 论暴虐程度,沃班侯爵掀起天灾毁灭港口城市,将死难的人变作自己的不死奴仆;罗濠教主只要被人看见,就会挖出那个人的眼睛、削掉他的双耳......李林是不如他们的。 但论起下限,他们就远远不如李师傅了。 “应该是在开玩笑,神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呵呵......” 原本言之凿凿的语气逐渐变得迟疑。 他或许真做得出来...... 万里谷祐理的内心无端产生一个念头。 沉闷中李林抬起了手,原本接天连地的云墙略微抬起。 在数据视野中,象征咒缚弼马温的颜色已经逐渐消逝,用来压制约束【猿猴神君·齐天大圣】的咒缚正在一环接一环的断裂。 而在无数人的惊惶呼喊声中,远处的日光山在烟尘中轰然崩塌,而日光市最高峰奥白根山则在震颤中发出呜咽似的长鸣声。 于神官和巫女们绝望的眼神里,奥白根山的山顶被沉沉的云色覆盖,而周围二十多座钟状火山则齐齐喷发! “神啊!请不要这么做了!”万里谷祐理跪在地上,“我愿意为您解开封印!请您高抬贵手吧,九法冢家虽然对您无礼冒犯,可那些民众是无辜的啊。” “请您大发慈悲!” 吃软不吃硬的李林愤愤不平高声嚷着:“我抽烟喝酒烫头,可我知道我是个好神!” 万里谷祐理抬头呆滞地看着李林,嘴唇颤抖忍不住想说些什么。 最终媛巫女还是不知道怎么吐槽,只能喃喃自语:“可是您......” “算了,也罢。”李林摇摇头,神情一敛,阖眸平静道,“我只是念在你们堂堂带日本,居然还需要一个女孩出来救场。这未免有点可悲。” 李林抬起手,奥罗巴斯缠绕在四色的珊瑚上仰头对着天空嘶鸣。 一瞬间万籁俱寂,火山上空的云层似是凝固,而遍及整个关东地区的大地震骤然停止,世界安静的让人想要吐。 万里谷祐理脸色苍白地跪坐在地上,她知道自己算是成功了。 理也不理她,李林目光平静直视脸色青红的九法冢千彦:“我还以为你会主动出来剖腹呢。” 李林随手将心悦递给万里谷祐理:“开始吧。” 332 两开花 “诶?” 万里谷祐理接过心悦,脑子里一片茫然。 作为最高位的媛巫女,她在接过这柄七支剑的瞬间,就察觉到了这是一把集合了治疗、蛇神神性、破除咒缚的神铸兵器,换而言之,既是传说中与“天羽羽斩”、“布都御魂”同格的神剑,甚至可能与天丛云剑相互角力不落下风。 但是令万里谷祐理感到最迷惑的是,当自己接触到这柄剑的时候,她感觉到弼马温的咒缚就已经被完全破除了。 她这个巫女完全是屁用没有。 所以她拿着这把剑的意义何在? ...... 幽世。 这里是和现世相对的世界,其秩序比现世更为薄弱,种种光怪陆离的景象在这里不胜枚举。 幽世就像是海洋一样,将整个现实理论构建的世界包裹在其中,从这个角度来看,脆弱的现代物理构筑的世界,反倒是这个宇宙中的特例了。 但就是这样的现实世界,却能够反过来影响幽世——众生香火、信仰构筑的神话,在幽世中呈现出各自的景象。 在现实世界日光东照宫相对的幽世方位,有一座恢弘的宫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出乎意料的是,这并非是日式的殿宇,从形制上来看更近于中国的紫禁城。 然而令人感到极其违和的是,在朱紫宫殿环绕的建筑群落正中心,并没有拔地而起的太和殿,而是一座破旧的茅草马厩。 在茅草马厩里,没有马匹,只有一只大概八十公分长的猴子。 其浑身体毛金色,毛色明亮,像是火焰又像是太阳。 “呀?” 猴子伸了个懒腰,灵活地从草席上起身,伸手挠了挠腮帮子。 “哎呀,这是怎么一回事呀,居然不派遣巫女来请求我,而是率先从外向内解开了封印啊。” 猴子开怀大笑,伴随着难以言喻的欢喜,灰色的石质壁障从他的脚下蜿蜒升起,那是弼马温这一咒缚在幽世的体现,象征着将它的凶暴本性剥离出去后,再加致以束缚的禁锢。 其根源在于从大陆流传而来的“弼马温”这一神话源流,以及阴阳五行的咒法,还有加诸于其上“东照神君”、“东照大权现”的佛号尊名。 宛若以佛陀五指山一般,将顽劣的心猿拘束,但拘束它的伟力并非来源于他人,正是源于他自身的“觉悟”。 人如何能跨出自己的束缚? 倘若猴子真的越过这一束缚,那它也就不再是现在的自己,而无法超过约束,就意味着它将永远被拘束在此。 虽然。被弼马温咒缚关押、剥离了凶暴化本性的猴神并不觉得这里是牢房,但当他被外来的蛇神本性解除了束缚后,就自然而然地会脱离樊笼。 “唉,唉。其实做一只慵懒的猴子,也不是什么坏事......” 猴子舒展着身躯,向着金色的天穹龇牙咧嘴,那平和欢喜的面容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获得自由的戏谑笑容。 灰色的石壁将它的身躯完全覆盖,而后,清脆的铿锵声从他的身躯内部响起。 在猴子以“猿猴神君”这一面相显现时,他是被供奉,被拘束在神坛中的“弼马温”。 而在他突破弼马温的束缚,以石猴的身份破茧重生时,便显露出了过去曾搅动四海,翻覆三界的恢弘气魄。 美猴王、孙行者、斗战胜佛......齐天大圣! 风中突然传来沉重的雷鸣声,宛如山脉在大地上翻腾。 猴子挣脱身上的石块,抬起头,炽烈的火光在他的眼瞳中一闪而过。 这座日光市是为了束缚猴子而建立的都市,在往日,就算是封印被短暂的解开,也从来没有如此畅快的行动过。 总不能是日光市被地震毁掉了吧? 猴子的脑袋里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不,这也太可笑了。 转瞬间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神人朝游北海暮苍梧。】 猴子踩着云节节攀升而上,仿佛云中的飞鹤般触碰到了金色的天穹。 他不仅仅是作为“钢”的军神,同时也是在征讨龙蛇之星下而生的神,自然通晓无数咒法。 在取回凶暴的本性后,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脱离樊笼,去见见那胆大妄为到将自己释放出来的存在,然后再大发慈悲,留他一条全尸。 “开!” 金色的天空被火眼金睛的烈火烧成炽白,燃烧的神兵从天穹上一掠而过,无穷热的高温自幽世中迸发,无数道目光向着东照宫的方向看去,却在那宛如烈日般的灼热中不得不转移视线。 自这最彻底的焚烧之中,震怒的齐天大圣从幽世中归还! 撕裂天穹,践踏大地,烈焰如环,从幽世之中升腾而起,扩散开去。 “我并非猿猴神君。我即是天,齐天的存在——!” “我乃石中诞生的猴王,神通无限、变化万千,在天宫偷盗丹药、贪酒、偷吃蟠桃、弄武、为凶、显恶!我姓孙,名悟空。自号齐天大圣!” 猴子畅快地笑着,向着现世的洞口飞去。 不从之神·齐天大圣即将降世! 终于,他穿过了现世和幽世的界限,重新看见了现世的太阳。 下一瞬间,难以言喻的重压从他的肩上袭来,干脆利落地穿过他的琵琶骨。 猴子瞪大眼睛。 再下一瞬间,一根撬棍飞来,击打在猴子的裆部。 在神官和巫女们瞠目结舌的注视中,李林纯黑色的眼瞳变为深紫色,华美的白色鹿角从他的头顶生出,在金紫色的暮光里山楂花的香气馥郁芬芳,狰狞具足的甲胄从虚空中浮现,将李林武装成三米六高的钢铁巨人,高耸的鹿角自金属的冠冕上探出,宛如长矛一般直指天空。 白蛇从七支剑上一跃而起,缠绕在李林的甲胄上。 代表岩王帝君的玉色护盾环绕在最外侧,将猴子身上升起的神气镇压下去。 可如此神威赫赫的钢铁巨人,为什么全往齐天大圣的下三路招呼? 而且传说中以武艺闻名的钢之军神,居然会被不讲武德的偷袭打到毫无还手的余地? 李林化作的钢之巨人握紧拳头,挥动手中的悲叹之枪如挥动长鞭,毫不留情地抽打在猴子的身上,宛如抡起铜头皮带,将不听话的孩子打到如同陀螺般旋转。 这就是闪电五连鞭! “可恶,可恶!”猴子的裆部又一次被奥罗巴斯咬住,他高喝着,“我乃齐天大圣——” “戏说不是胡说,改编不是乱编。”李林义正严词地说道,“今年下半年,我将重新扮演美猴王,会努力创造一个正能量的形象,实现文体两开花,弘扬东方文化,希望大家能多多关注。” 猴子睁大眼睛怒视李林。 他感觉自己的发言在李林的官腔面前真的很低级。 万里谷祐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333 这个猴子就是逊啦 李林总是有能够把所有人拖入搞笑画风的能力。 比如猴子现在就觉得自己刚才放的狠话就真的很蠢。 精神紧绷的万里谷祐理也稍微松弛了一些,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这是两位不从之神交战的战场,而不是斗蛐蛐的草场。 巫女飞快来到九法冢千彦的边上:“快去联系正史编纂委员会的甘粕冬马先生!让他立刻带领人员行动,封锁奥白根山到日光市一带——同时试着和其他国家的弑神者联系。” 万里谷祐理的脸色仍然苍白,说出的话却斩钉截铁,不像是一个柔弱的巫女,倒像是一个坚毅的战士。 九法冢千彦愕然地看着万里谷祐理,像是第一次认清了巫女外柔内刚的本性,短短几秒后他没有血色的脸上突然绽放一抹笑容。 九法冢家的少主坐直了,挺直了脊背。 “好。” 他转头吩咐身边的侍从,一指已经陷入呆滞的九法冢智也:“带他去找正史编纂委员会......将我们的话,一字不漏地转告甘粕冬马先生!告诉他,敌人是两位强大的不从之神!” 九法冢千彦咬着牙:“就算你们都死了!也要把这段话带到。” “遵命!” 黑衣侍从对九法冢千彦叩首后,带着九法冢智也迅速使用咒术离去。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两位不从之神都没有腾出手的余地,再拖延下去,他们一个都走不了。 看着黑衣侍从的身影被符纸燃烧的火焰吞没,九法冢千彦松了一口气。 他是绝对不能走的,万里谷祐理也一样。 惹怒了神明,欺骗了神明,他们怎么还会有抽身离去的余地?只能战斗到最后一刻。 “不,或许你还能走。”九法冢千彦看着眼前的媛巫女,“毕竟你可是最高位的媛巫女啊。” 传承了地母神血脉的媛巫女,就算在列国也是屈指可数的优质战略资源,无论是在召唤、灵视、预测方面都是一把好手。 否则,那位沃班侯爵也不会接二连三向着正史编纂委员会讨要一位媛巫女了。 万里谷祐理摇摇头:“不,那是不从之神,不是一位魔王。” 九法冢千彦沉默,魔王们还有交涉的余地,选择臣服,而不从之神......他们现世即为天灾,怎么会接受人类的眷属,听由他们的服从? “也好。”九法冢千彦起身,从袖口里掏出了符纸和笏板,“那就在此玉碎吧。” 他掰断了手里的笏板,向着惊愕的媛巫女掷去,在万里谷祐理还未来得及反应之间,将她传送出去。 虽然不至于将其直接传送到东京都,但离开日光市还是绰绰有余。 “媛巫女是不能死的,但九法冢家不成器的少主可以死。” 九法冢千彦哈哈大笑:“就让神明们看看九法冢家的骨气吧,诸君,今日我们便要在这里玉碎啦。” 似是被这悲壮的气氛感染,在场的神官和巫女们齐齐大喝:“愿为少主玉碎!” 然而就在他们下定决心,准备在两位不从之神拼杀到两败俱伤的时候出手时,一团黑影从天上突兀地坠下,摔落在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东照神宫里,发出金属碰撞般的铿锵声。 气势恢宏的大喝声骤然被掐断,就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鸡一样。 而当他们看见坠落在废墟中的身影时,一种森然的寒意不知不觉已经覆盖了他们的脊背。 【不从之神·齐天大圣】 【性相:刃、铸、灯】 【等阶:第七印记】 【齐天大圣曾被称作美猴王,孙行者则是他的诸多别名之一,于太上老君的炉火中,英雄得以降生。齐天大圣强于刃,故他在反抗的路上日益高涨;斗战胜佛强于灯,故其在八十一难后即身成佛。有人说他的本我在西行路上变作灰烬。】 而在正史编纂委员会的认知中,美猴王是从属于“钢”的神明,但他同时也是秉承星宿天命降生的神灵,所以他既有钢之军神的勇武和战力,又有超绝无数的咒法神通。 至少能胜过齐天大圣的不从之神,数遍整个世界也屈指可数。 但是现在居然有人能正面击坠齐天大圣? 就算他一开始用的是不讲武德的偷袭手段,可他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不也依旧是压着齐天大圣在打么? 他的正体,到底是哪位不从之神? 废墟中,被打落云端的齐天大圣艰难地起身,看着那道被玉色护盾笼罩,被白蛇托举,被云霞缠身,头顶鹿角,手执长枪的钢铁身影。 裆下还在隐隐作痛。 释放权能需要念诵言灵,但这个钢铁怪物没给他念诵言灵的任何机会,就好像是卡着时间点一样,当他想要跳出战圈的时候,总会从不可知的角度飞出一根撬棍,将他打的头昏脑涨。 也不知道这棍子到底是什么造的,居然对不从之神也有效果? “大圣......”九法冢千彦试探着搭话。 “怎么?你也是来嘲笑你孙爷爷的?!”猴子愤怒地咆哮着,火眼金睛瞪向九法冢千彦。 顷刻间,源于权能的烈火从地下升起,将所有还留在废墟中的人全数包裹在内。 炽烈的火焰吞没了所有的反抗和惨叫声,一时间,东照宫的废墟中插满了人形的火炬。 猴子快意地在烈火和焚风中高声笑着:“现在碍事的人全没了,来和俺老孙再战个痛快!” 暴虐和冷酷的不从之神自大地上跃起,挥动手中曾涤荡天穹的神兵,砸向浑然不动的金属巨人。 在金箍棒的末端即将抵近李林的瞬间,神兵迅速伸长。 咚! 骤然伸长的金箍棒插入大地,恐怖的震颤再次发动,已经一片狼藉的日光市再度地龙翻身。 “嘿,好快的速度,只可惜比起俺老孙还是差些。” 猴子见到声东击西的一招被李林避开,由衷地称赞了一句,只是下个瞬间,暴虐的神情便再度在他的脸上升起。 伸长的如意神兵再度横扫,借此机会形成了一个短暂的保护圈。 “火眼金睛、铁头铁臂、铜背铜身——” 天可怜见,他终于完完整整念出了一句言灵。 齐天大圣感动的想哭:“哈,俺老孙如今已是金刚不坏之身,你要如何——哦哦哦哦哦哦!” 钢铁巨人冲过来,抓住齐天大圣的脚踝,宛若挥舞一根棍子般将他用力向着地上砸去。 自那威严肃冷的钢铁面容下,传出李林那令人三尸神暴跳的声音:“就这也算不从之神?” “真是太逊了。” 334 今天你们全得死 “真是太逊了。” 瞬息间,上一刻挥动金箍棒横扫千军的美猴王,便被钢铁巨人贯入地面。 那姿态轻松又写意,说不出的挥洒自如,就像按灭一个气泡一样简单。 这一次,足足过了半分钟,猴子才从地下飞出,那一身金光闪耀的盔甲已经尽数碎裂,宛如琉璃般一块有一块地从他身上剥落,简直是说不出的凄惨。 火眼金睛已经黯淡下去,而如意神兵也有些拿不稳。 猴子终于不再露出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无畏神色,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形体已经在李林的捶打中变得极其不稳定,就像是一块被放在炉中煅烧的铁一样。 他是钢之军神,是调伏龙蛇的神明,也是从钢中被锻铸出来的神剑,他的天命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锻打中变得更为坚韧和强大。 但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酷烈的变革,每一次捶打都突破了他外在的抵抗,直入猴王的内里,简直就像是要将他彻底毁坏后,重铸成另外一副面目全非的模样! 猴子怕了。 他的眼睛四处周转,像是要寻找撤离的方位。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天上的钢铁巨人再度出声。 “你们,就这么弱吗?” 李林轻声说道,可声音却像是雷霆落在猴子的耳中:“——你们这些不从之神,真是弱的可怜,逊的可笑。” 还没等猴子感到愤怒,钢铁巨人已经近在咫尺。 那张威严空洞的金属面容就在猴王的面前数公分处。 李林左腿向前,右腿在后,左臂向前格住猴子的下巴,将猴子掐住举在了空中。 然后轻轻地递出右拳。 铁光乍放。 猴子的下半身不翼而飞。 “吱!” 猴王惨叫着挣扎。 金刚不坏的咒法在重铸和毁灭的熔炉前殊为可笑。 “你到底是谁!” 只剩下半个身体的猴子忿怒地咆哮着:“你敢不敢让我施展法天象地,敢不敢让我召唤两位师弟!” “你狗屁才艺。”李林不屑地辱骂着猴子,“你知不知道你的存在简直让我感到难受,就你他吗也算是猴子?你他妈也敢叫齐天大圣?” “齐天大圣怎么会求饶?齐天大圣怎么会像你这样窝囊废?齐天大圣怎么会甘于被人饲养为人驱策?甚至草薙护堂日他老婆的时候你还要在外面把风——你他妈毁了老子的童年知不知道。” 猴子愕然地看着眼前的金属巨人,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对方比自己还要愤怒。 “来。” 李林将猴子掷在地上。 他的眼神冰冷,金属面容上带着无边的忿怒,狰狞的獠牙从嘴唇中伸出,宛如将要毁坏三界的魔王。 “今天你们全得死。” ...... 在奥白根山喷发的外围,甘粕冬马终于和万里谷祐理一行人会和。 “没事的,我们已经派出了关东地区所有的巫女和神官。九法冢家的牺牲我们不会忘记。” 正史编纂委员会,是负责监管日本国内魔术师和咒术师的正规机构,而甘粕冬马则是正史编纂委员会的代理人。 这位平日里吊儿郎当举止有些轻浮的中年男人此刻神色严肃,他推了推黑框眼镜,看向身边的万里谷祐理。 “我再确认一次,一共有两柱不从之神,其中一柱是日光东照宫封印的美猴王,另一柱虽然没有判明真名,但是却拥有岩石、刀剑的神性,同时能够召唤出巨大的白蛇,头上带有鹿角的神明?” 万里谷祐理点点头。 甘粕冬马吐出一口气:“那么可以确定了,这位神......和他手中的神剑应当来源于不同的神话源流。” “我们要同时准备对三种神性的封印。” “其中最简单的,是对应圣剑七支刀的咒缚。” “然后,是对应齐天大圣的东照大权现咒缚。” “最后,则是对应这位隐姓埋名的不从之神——”甘粕冬马露出成竹在胸的笑容,“凯尔特的神祖,世上一切德鲁伊的源头,科尔努诺斯。” 数以百计的神官和巫女净手后对着天空合十一拍,随后开始颂念真言。 “科尔努诺斯是凯尔特神话中的荒野和狩猎之神,他的身躯庞大,头生鹿角,但最重要的是,他曾和凯尔特三位一体的地母神作为夫妻,所以他同样分享了大地的神性,所以成为了后世一切德鲁伊的源流。” 可是,就在甘粕冬马话音落下的瞬间,大地开始摇晃,慷慨激昂的言灵声似是在天地间回荡。 “法天象地!” 一瞬间,金色的巨大猴子矗立在天地之间,身形庞大到连云雾都无法遮蔽,宛如一座山峦般注视着尘世中的众生。 在普通人的眼中,日光市和奥白根山地区则是被巨大的云气湍流所笼罩,他们并不知道,这就是齐天大圣的神通·法天象地。 “这个尺寸除了夸张之外,在实战并没有任何意义......简单来说,他是个喜欢爱慕虚荣又喜欢引人注目的神。” 甘粕冬马并不将齐天大圣的神通放在眼里,毕竟这是一只被正史编纂委员会掌握在手心里的猴子,就算偶然跑出封印,也会在不久后被东照大权现之名重新束缚。 他们的目标,是那位凯尔特的神祖科尔努诺斯。 ...... “如何?!” 仅仅只是呼吸着,便引起了宛如雷霆般的轰鸣,举手投足间,便掀起涤荡层云的风暴。 巨猿张狂地咆哮着,嘶笑着,用那双宛如日月般的双瞳注视着下方的李林。 之前需要仰视的存在,此刻已经渺小如蝼蚁。 绝云气,负青天,这便是显露法天象地的齐天大圣。 “你的死期到了,小子。” 巨猿双手合十,一缕明艳的火焰从他的掌中生发。 明明只是喃喃自语,可巨猿的声音却像是鸣雷一般从天空中落下。 “宝照含天地,神剑合阴阳!我·齐天大圣以义兄弟之契约,让贤弟们显现!出来吧,二弟·猪刚鬣!出来吧,三师弟·深沙神!” 在火光的环绕之下,齐天大圣的声音逐渐高昂,到最后,压垮了尘世一切杂响,仿佛化为了浩荡的天地鸣动。 “就以我们师兄弟的羁绊,将弑神者和不从之神们全部打倒!自北海而出吧,我的贤弟,猪刚鬣!自西域而来吧,我的贤弟·深沙神!讨伐恶魔、撕裂恶鬼、屠杀罗刹之剑神宿星啊!授予我讨伐仇敌的利剑!” 335 第七位弑神者(第三更) 青色的云气从大圣的肩上升起,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矗立着两柱自神话中走出的神明。 于左肩上,矗立着一只身披铠甲,身形富态的黑猪精,脸庞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刚毛,猪鼻边上生出两只锐利獠牙。 于右肩上,矗立着一个穿着破旧袈裟,肤色深黑的水鬼,脖子上挂着九个人骨骷髅磨成的念珠,头发如同耸立的火焰。 “大师兄居然有一天会叫俺老猪出来。”黑猪精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可真是没天理啰。” “二师兄说得对。”深沙神显得很是沉默寡言,只是略为表达了附和的情绪。 “二师弟,三师弟,我需要你们的力量。”猴子如闷雷般咆哮着,“将你们的神性交给我吧,让我们重新展现三位一体的神格!” “啊这......大师兄,我看咱们还是赶快把行李分了吧,你回你的花果山,我回我的高老庄,也强似在这儿打得血赤糊拉。” 猪刚鬣嘟囔着摇晃身躯,黑气逐渐升起,将他的身体再度笼罩。 “二师兄,大师兄说得对。” 深沙神仍然只是说了一句话,随后也在逐渐汇拢而来的雨云中显露了自己的本相。 他们两柱本来就是被猴子强行关联从神话中拉下的附属神性,表面上看去像是有自我意识,实际上确实附属于猴子的从神。 齐天大圣嘶笑着:“你便为你的骄傲自大付出不可饶恕的代价罢......为了得到不会动摇的自我,大圣要回到剑神的原点上!” “讨伐我的魔王们啊,将我撕裂的罗刹们啊。齐天大圣孙悟空现在要入修罗道,成为破邪显正的御剑。” 伴随着往昔和天地神灵签订契约的真言颂出,这一份堪比神祖的威严自天地之间缓缓升起,令过去的神威重现,化为了庄严而狂暴的身影。 “贪狼、巨门、禄存、文昌、廉贞、武曲、破军!” “北天的七星啊,请显现灵验吧!” “蛇啊、龙啊,将血肉骸骨奉献于我;火焰啊,灼烧铁炼成钢;锤啊,打钢成刀;清冽的水呀,冷却刀刃!” 那一瞬间,凶暴的巨猿再度显现在天地之间,然而却比先前更加神威赫赫。 于是深沙神化作的巨龙缠绕在了猴王的背后,而猪刚鬣化作的黑猪则成为了大圣的坐骑,三位一体的钢之剑神再度归来。 猴王抬起眼瞳,对李林露出嘲弄的笑意:“现在你要怎么战胜俺老孙?” 他挥动手臂。 钢铁的光从空中一闪而逝,直击李林的天灵,与此同时,被锻入他身躯中的金箍棒瞬间自掌心伸长,一击便贯穿了奥白根山! 喷流的岩浆被强行灌入地底,令日光市在烟尘中被彻底毁灭殆尽。 一次交手,便将一座繁荣的城市彻底从大地上抹去。 “人呢?就只会逃?”猴子龇牙咧嘴地转头看向周围,却没有发现李林的身影。 一种不安的感觉再度从他的内心中升起。 但那怎么可能? 能够击败钢之剑神的,唯有相生相克的高温炉火,而猴王本来就是从八卦炉的煅烧中出现,还有什么能够烧化他? 还有什么炉火能将他重铸? 猴子突然感觉到了炽热。 他抬起头,看见了那从天上坠下的烈火。 “吱啊啊啊啊嗷嗷!” 痛苦的咆哮回荡在这片天地之间。 而在日光市废墟边缘准备封印仪式的甘粕冬马,脸色则变得极其难看。 他看见金色的烈火从天空的缺口处落下,宛如瀑流般倾落,倒在齐天大圣的头顶上! 这不该是科尔努诺斯的权能! 而在天空之上的缺口处,是伸出手掌的李林。 墨绿色桌面不知何时已经在他面前浮起,大量的铸相影响和无用密传被一起投入到半透明的方框中献祭。 而属于他的专属密传,正在一次又一次的升级中进阶。 从二阶的【高温祷告】,变为三阶的【炼金守则】,最后在四阶时缓缓停止。 【四阶专属秘传:星火祷文。】 【等阶:伪典。】 【性相:铸、燧】 【黑夜已到来或尚未到来的时代里,这些在篝火边瑟缩的言辞,曾予以慰藉和温暖。现在这些言辞仍在燃烧,如石炭般,如星火般。】 【进阶进度:1/9】 专属密传每进阶一次,所消耗的密传都以倍数增长,等到第四阶时,李林这么长时间以来搜刮的狗粮密传已经消耗殆尽。 而且伴随着密传的升华,它所需的耗材等级也愈发高,譬如现在,它所需要的耗材就是不从之神的权能。 此时此刻,天鼓鸣动。 浩荡雷鸣从那倾下烈火的缺口之中迸发。 云层开裂,飓风呼啸,足以撕裂耳膜的巨响甚至无法追逐上那一道燃烧的身影。 好像劣质电影里突发的卡带,在忽略了一段无关紧要的过程之后,结局便突兀的从眼前浮现。 近在咫尺! 就在猴王的正前方,凌驾于音速之上的金铁之躯拖曳着火焰,已经扑面而来!暴虐的火光升腾,照亮了那一张威严肃冷的面容。 火光稍纵即逝。 紧接着便有无数金属破片从再度迸发的风暴之中扩散,刺耳的巨响轰鸣,只能窥见无数金铁摩擦的火花飞迸,可是却无法捕捉那一道宛如彗星的恐怖辉光。 摧枯拉朽! 这瞬间所跨越的时光甚至不足以令人动心起念,那缠绕在猴王背上的巨龙就发出了凄惨的哀鸣。 断裂。 像是被锐利而沉重的斧头正面劈斩,残酷的破开了鳞片、筋膜和骨头,龙的身躯被无可匹敌的力量撕裂,拆分,坠落,只剩下一小段皮肉的残余。 只有猴子能听见的声音缓缓地在他耳边响起,因为高速而显得断断续续,就像是从时光中传来的碎片一样。 “你这样一只恃强凌弱的猴子,如何能自称齐天大圣?” “你这样一只数典忘祖的猴子,如何敢自称齐天大圣?” “你这样一只自甘堕落的猴子,如何配自称齐天大圣?” 已被重创的猴子再度被那一道流星贯彻,李林的身影突然从极动转为极静,片刻后隆隆的音暴声才宛如潮汐般涌来。 他失望地看着毫无还手之力的猴子:“在你手里,法天象地也成了纯粹挨打的靶子......” 这算什么法天象地? 猴子的眼神中满是惊愕和畏惧,他怕了。 巨大的猴王消失不见,他解除了法天象地的神通,将同样被重创的猪刚鬣和深沙神推向李林,头也不回地打算逃遁。 就这他妈也敢自称齐天大圣? “交还齐天大圣的名号,从泼猴重新练起吧!” 李林举起了手中的悲叹之枪,向前,掷出! 火光闪烁。 正在疯狂逃遁的猴王僵住,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不知何时蔓延开来的空洞,想说些什么。 “呃......吱——” 但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被炽热延烧开来的星火烧成了一团熔融的金属浆。 悲叹之枪自动飞回李林的手中。 ....... “我们还要准备封印仪式吗?”一个巫女声音颤抖地问甘粕冬马。 这位正史编纂委员会的代理人脸色有些发白,刚想说些什么,却看见一道黑色的裂痕出现在天空中,将那团熔融的金属浆,还有披坚执锐的李林一同吞没了进去。 “那是幽世?!” 甘粕冬马瞪大眼睛,他想起了正史编纂委员会中关于这一现象的记录。 “弑神者们,在打倒了不从之神后,将会进入到幽世之中,进行神之权能的转移......” 甘粕冬马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消逝,他转过头,看着万里谷祐理。 半晌后他才指着天空,发出绝望的笑声。 “你们这些蠢货!那不是不从之神......而是魔王!是世界上的第七位弑神者!” 336 须佐之男嗷,别整你那没用的 幽世。 弑神者世界的幽世就像是醒时世界对应的漫宿那样光怪陆离,不可名状,它既能反映现实世界的一些景象,也能反过来影响现实世界的观念。 对于弑神者们来说,幽世比现实世界重要的多。 不仅是因为幽世能够容纳他们的权能交手,还因为他们这些弑神者在转生仪式进行时,必须要进入到幽世中。 每一个侥幸战胜了不从之神的弑神者,在战斗结束的时候本质都还未发生改变,仍然是凡人的他们都早已深受重创,而在介乎生死幽冥境界的幽世里,他们将会遇到那个改变了他们此后人生的女人。 每个弑神者都曾记下她的名字,但却会在离开幽世的时候将之遗忘殆尽。似乎有某种奇特的力量,令她的名字得以秘而不宣。 但事实上,弑神者的名号已经在字面意义上昭示了那个女人的身份。 Campione,被称作厄庇墨透斯的私生子,也被称作魔王。 据传他将于诸神黄昏时诛杀了天上众神,并夺取众神所持有的至高神力,掌握因弑神而篡夺来的权能,仗其支配着地上的一切众生。 厄庇墨透斯则在希腊神话中与盗火的普罗米修斯相对,被称作后见之明。 这位被称作希腊神话中最愚笨的神,他所娶的妻子名为“潘多拉”,即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释放出疾病、灾厄、贫穷等无数灾难的魔女。 而在幽世之中,这位潘多拉,则是弑神者转生仪式的执掌者,负责将那些被击败神明的权能和力量,转移到弑神者的身上。 作为执掌转生仪式的负责人,她已经感受到了,一柱强大的神性在现世后消逝,而幽世的门扉也已经被打开。 而击败那柱神性的气息,她在此之前从未见过,这就证明了人间诞生了新的弑神者。 “是谁呢?” 外貌如同幼女的潘多拉甩了甩紫色的长发,眼瞳中略带期待地看着面前逐渐升起的光幕,等待着新的“孩子”从中出现的那一刻。 下一瞬间,她看见了一团熔融的金属浆突兀出现在面前。 “这是......是齐天大圣!” 潘多拉向后退了一步。 她能感受到其中那如同钢铁一般坚韧的神性,以及三位一体的充沛神通力,以及其中的不甘和......疑惑? 为什么会有疑惑? 不从之神被普通的凡人在机缘巧合下击败,心中有不甘之情在正常不过,但疑惑之情古来未有。 潘多拉很清楚,不从之神都是离开了神话的神明,他们的道途无比坚定,绝对不可能对自身的道路产生怀疑。 这就好比婴儿在他妈子宫里面用脐带把自己勒死一样不切实际。 一直以来潘多拉都觉得不会出现这种状况,直到今天她看见了在钢之英雄中也赫赫有名的齐天大圣。 那个弑神者,到底是怎么把齐天大圣打成这幅怀疑人生的凄惨样子? 然后她看见了。 一个皮肤苍白黑发黑眼的青年正双手插兜朝自己走来,和其他来到这里的弑神者不同,他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痕。 李林看见潘多拉时,顿时加快速度。 在经过猴子的残骸时迅速伸手从其中抓了一把,在接近潘多拉时一把将其掷出! “呜——” 潘多拉被灼热的金属浆糊脸,捂住双眼蹲下。 见到偷袭得逞,李林顿时矮身一记下鞭腿! 幼女应声倒地。 “哈哈,想逃?” 李林见到自己占据上风,迅速将其扑倒,伸手勒住潘多拉脖子,膝盖顶住她后腰。 “你这逆子,放开妈妈啊!” 被金属浆糊脸的潘多拉用力挣扎。 “妈......?”李林如遭雷击,怔怔松手看着眼睛通红的潘多拉。 李林伸手摸了摸潘多拉的脑袋,然后平移到自己的小腹部位,高度刚刚好。 “你,你在想什么啊!你这个不乖的孩子,居然对自己的妈妈动手!” 潘多拉不满地嘟起嘴,同时偷看李林神情。 李林怔怔说道:“你知道成为我的妈要冒着怎样的风险吗?” “诶?”潘多拉歪了歪脑袋,“不,不知道呢。” 不知道,那再好不过! 李林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神色,潘多拉话音刚落,他再度故技重施,伸手再次抓过一团金属浆糊在潘多拉脸上,随后递出一记下鞭腿将她绊摔在地。 这次潘多拉似乎有所防备,虽然依然被李林偷袭得摔倒在地,却强忍着痛咕噜咕噜咕噜在地上滚出老远,迅速消失不见。 如果是一般的弑神者,这会已经陷入困顿中了,毕竟举行仪式的潘多拉跑路,本就是重伤的他们也差不多该死。 但李林不需要潘多拉帮他进行仪式。 墨绿色桌面从身前升起,那团硕大的金属浆落入到墨绿色的桌面上,擦出辉煌的火光。 随后火光熄灭,而【星火祷文】的进阶进度变成了2/9。 潘多拉的仪式比起密传的进阶要来的繁复,而且并不能确保所有的权能都进行转移。 而现在,这个所谓“齐天大圣”的权能,已经尽数被转化为了“星火祷文”下属的支线能力,换而言之李林已经自主完成了独立的“仪式”。 视线抬起,只听见一阵嘈杂声从不远处传来。 便看见肿着眼眶双眼通红的潘多拉,正领着一个扎着羊角头,穿着麻衣的大汉朝这边走来。 “小子......”穿着麻衣的大汉露出不快的神色,掰着手指,“你怎么敢——” “这是你爹?”李林指着大汉问潘多拉。 麻衣大汉掰手指的动作一僵,表情尴尬。 “才不是!”潘多拉跺脚。 “那这是你老公?”李林瞪大眼睛,“他看上去也不傻啊?” “你这臭小子,怎么能说这么失礼的话!”大汉震怒,“我和潘多拉清清白白......” “啊?”李林看向潘多拉,露出了然表情,“潘小姐,你也不希望自己和别的男人在幽世里私会的视频,被烧到你老公的神像前吧?” “才没有!”潘多拉咬牙切齿,气鼓鼓地瞪着李林,“给这个不听话的孩子一点教训吧,御老公先生。” 被称作御老公的大汉眯起眼睛,随后迅速显露愤怒的姿态,眼睛里闪过寒光:“杀死了那只猴子后就得意洋洋了吗?看来我有必要代替你的母亲教育一下你......” 话音刚落李林故技重施,一口口水吐在他脸上,随后抬起腿就是一记撬棍抽打! 御老公,或者说须佐之男命、素盏鸣尊,毕竟是千年前的不从之神,又持有谎言和欺骗的相近权能,极快地合上眼皮没有被口水糊住,但惊神的效果却无法避免。 惊神生效,须佐之男也被绊倒在地,李林一跃而上挥拳进行痛殴。 大概是没想到自己真的会被“后辈”偷袭,须佐之男一时间愣住,狼狈质问:“你,你这日本国的逆子——” “我是你爹。”李林报以冷笑打断,“不是你说要教训我?今天老子必去黄泉比良坂日你妈嗷。” 说话的同时李林拳头加撬棍如雨点般落下,打的须佐之男只能抱头求饶。 幽世的规则有些古怪,李林初次进入还需要时间熟悉,导致他无法立刻召唤出悲叹之枪和心悦之剑,只能用最熟悉的撬棍进行殴打,而挨打的须佐之男虽然疼痛且羞耻,却无性命之虞。 就是场面相当混乱,而且比较难看。 一时间连围观的潘多拉也吓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匆匆上前拉住李林,苦苦哀求:“不要再犯错了!” 337 我不知道主线任务是什么,我只知道要打谁 一片混乱中,又有脚步声从外处传来,数人联袂而来。 最前方带头的是一位穿着十二单和服,戴着辉煌头饰,有着倾城美貌的年轻公主,她有着一对宛如琉璃般空洞美丽的瞳孔。 在这位琉璃瞳公主的边上,则是一位身材干瘦如同木乃伊的僧人,他裹着一件黑色的袈裟,脸颊干瘪,干枯的手中还持着一串念珠。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定型的随从,这些生活在幽世里的妖精经常会跟随一些隐士们,成为他们的仆役。 “你都做了些什么?!” 黑衣法师声音颤抖,干枯手臂宛如树枝般从袈裟下探出,伸手指向李林。 琉璃瞳的公主平静的表情也有了剧烈的波动。 “那自然是......做弑神者该做的事!”李林说着一棍子捅在挣扎不休的须佐之男屁股上,“你他妈给老子安分点。” “你——快放开御老公大人!” 黑衣法师急切上前,不知不觉一脚踏入李林攻击范围内。 下一瞬间李林抬头一棍,将黑衣法师也打倒在地,手中撬棍直指琉璃瞳公主:“下一个是谁,你?” “放手吧,他们对你没有恶意。”琉璃瞳公主无奈地开口,伸出左手想要把李林拉开,可看见地上翻滚的黑衣法师时又缩回了手。 毕竟即身成佛的黑衣法师外貌并不好看,倒在地上也没人惋惜,要是她被李林偷袭绊倒,那就...... “我闻到了咖喱味。” 李林阴阳怪气地说道。 “能不能不要用你擦屁股的手靠近我啊,救命家人们,咱就是说整个一个绝绝子的东西,咱就是说家人们,我真的会谢。看见你用擦屁股的手我就感觉是纯纯大冤种,一整个纯纯的大无语了属于是。我真的会谢,我真的栓q了,能不能回到自己阿三老家啊你,真是一把子绝绝子了属于是家人们,下头女就是这样的。” 这位琉璃瞳公主一时间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 但李林的话没有问题,她虽然身穿华丽辉煌的十二单和服,却并非是日本土生土长的神明,而是《罗摩衍那》中主角罗摩王的妻子悉多。 悉多在《梨俱吠陀》中就已出现,被奉为农业女神而受祈祷;在《夜柔吠佗》中又被人格化;在《蒂提利耶梵书》中被说成莎维德丽;而在《波罗娑伽罗经》中又被认为是因陀罗的妻子;在《罗摩衍那》中她是遮那竭的女儿,是遮那竭从犁沟里捡到的,所以大地是她的母亲,她也故而得名。 作为罗摩的妻子,罗摩被流放时她也去到森林,与罗摩一起受苦;还曾被罗刹王劫到楞伽岛,但她始终保持自己的贞操。 为了救回自己的妻子,罗摩与猴国结盟。在神猴哈奴曼及猴群相助下,终于战胜魔王,救回悉多。 罗摩怀疑悉多的贞操,使她投火自明。火神从熊熊烈火中托出悉多,证明了她的贞洁。但民间又传悉多不算贞女,不配作为王后,是故罗摩把怀孕在身的悉多遗弃在恒河岸边。 悉多无奈,向大地母亲呼救,说如果自己贞洁无瑕,便请大地收容她。 顿时大地裂开。悉多纵身投入大地怀抱。 神话的源头总是模糊不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远古的时代,女性的地母神是所有神话共同的崇拜源泉。 而这些地母神,总是呈现出龙蛇混杂的神身。 各个神话中,对于主神的更迭总是描写的暧昧不清,对女性的地母神崇拜被毁去,改为崇拜男性的天空神崇拜更是语焉不详。 但可知的是,随着那些女性地母神的神话不再流传,她们的地位也从而一落千丈,魔术师们将她们称作神祖,意为过去曾为地母神,如今被打落神坛的龙蛇。 日本的媛巫女,实际上就是传承了地母神血脉的巫女,就算在血脉最为昌盛的时代,正史编纂委员会也从来没有同时拥有过二十个以上的媛巫女。 悉多在被大地吞没后,实际上就是进入了幽世中,在那里她重新成为了神祖,在幽世中漂流到了日本列岛对应的秘境里,与须佐之男和黑衣法师两人成为了守护日本现境的存在。 这也是为何她作为印度的神性,却表现出日本女神的外表装饰。 “你太放肆了,小子。” 素盏鸣尊怒喝一声,将坐在他身上的李林震开,愤怒地用手抹了一把脸。 “作为在日本诞生的弑神者,你不仅对你的母亲毫无尊重,对守护列岛的我们也是如此——” “是的,一切都是我干的,那又怎样?”李林冷笑,“你们怎么敢有脸说出这种话的?不会真以为我是你们这些倭寇吧?” “想动手?” 纯白的鹿角从李林的头顶生出,金紫色暮光如同绶带般缠绕在他的身上,山楂花的香气无比浓烈,他垂下的双眼中溢满深紫色。 他的身形在金紫色的暮光中变得消瘦,像是一扇尚未开启的门关,其边缘锋利几乎要割伤目光。 那是和不从之神似是而非,却有本质不同的神性。 仅仅是素盏鸣尊,就从面前人身上感受到了密涅瓦、雅典娜等多重复合的神性,却并非是对她们拙劣的模仿——而是恰恰相反。 那是更加古老的源头,是超越密涅瓦、雅典娜、苏利斯等诸多名字的神性,比她们更加古老,更加强大,也更加纯粹。 其神气之浓烈,简直不像是从神话中走出的不顺从之神,而是背负天命运转的真正神明! 素盏鸣尊忌惮地后退,所有人都在远离李林。 特别是潘多拉,她已经陷入了混乱中。 她对司辰·双角斧的权能毫无认知,只能将李林分类为不从之神,但不从之神如何能篡夺另外一个不从之神的权能? “你,不,您到底是谁?”素盏鸣尊在退到安全距离后忌惮地发问,“我们完全没有必要争斗!” 李林眯起眼睛,浓烈的紫光从他垂下的双眼中溢出,形成飞舞四散的光丝。 愈是这样,素盏鸣尊就愈是不敢直接动手——他已经不是千年前肆无忌惮的不从之神,而是被正史编纂委员会供奉起来的“御老公”,以三贵子之别名背后掌管日本的统治者。 “你不是日本的子民吧?”悉多突然开口,“你应该是震旦的众生之一。” 震旦,是印度对古中国的称谓。 素盏鸣尊终于知道为什么刚才李林要痛打他了。 338 我又想不出题目了 素盏鸣尊突然发现自己此时有些骑虎难下。 打,他肯定是从李林手里讨不了好的——眼前这位日落之国的神明卖相,看上去就和他们这些缩在幽世里的不从之神要强得多。 跑,这是他老家——在自己家里服软,多少有些拉不下脸面。 就好像是吃了华莱士的便秘客人一样坐立不安,只好绷着一张司马脸靠在电线杆子上连个喷嚏也不敢打。 李林不动,对他的心理压力是巨大的。 愈是不动手,眼前这些不从之神们的内心就愈是焦躁。 这就比一泡屎,在拉出来之前你不知道他是稀的还是干的一样。 李林将其称为“亚伯拉罕的屎”定律,假以时日这一定律,说不定能和“薛定谔的猫”齐名。 最后还是未曾遭到毒手的悉多,走出来当和屎佬,作为印度人她在这方面可能有特殊的天赋:“震旦之神......没有辨认出你的身份,是我们的失职,但看在御老公和潘多拉都被你教训了的份上,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怎样?” 身后的黑衣法师表情幽怨,悉多就是没提到他。 “我觉得不行。”李林忍住发病的欲望,强作出一副漠然样子,“你们冒犯了我!” 悉多转头和素盏鸣尊对视一眼,麻衣大汉苦笑着点点头。 还能怎么样?他们现在家大业大,已经不像是以前那样可以快意恩仇的时候了。 “你想要什么补偿?”悉多问道。 “你们能给什么?”李林眼睛有逐渐变回死鱼眼的趋势,紫色却在逐渐加深。 “整个现实世界都给你。”御老公沉下脸,“相对的,幽世你也不许再踏入。” “我有见证契约的能力。”悉多说道,“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向三相神发愿。” 李林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印度教的誓言、祝福和诅咒是一个相当吊诡的设定——无论是修行者还是转世的大神,他们是不能随便乱说话,一旦出口,天地万物的因果就必定会帮他们实现誓言,无论付出何等的代价。 这种维护誓言的力量,在印度的神话世界中被称作“正法”,即宇宙的规则,包括每个人地位、财富和关系,就连神也不能逃脱这约束。 而赐福,实际上也是因果报应体系的一种展现,只要经历了充足的苦行,哪怕是阿修罗也能成为被三相神祝福的对象,而这些赐福一旦被赐予,就连三相神自己也没法剥夺。 最经典的例子就是《摩诃婆罗多》中的毗湿摩,因为发下大宏愿帮他的兄弟成为国王,被赐福长生。 只要他自己不想死,就不会因为外力而死亡。 诅咒就更离谱了,甚至就连三相神都没办法避免。 曾有两个罗刹苦行修持,得到了湿婆的赐福,漆黑的表皮从此退去,身姿明亮皎洁堪比日月光华。太阳神苏利耶见此忿恨不已,追杀这两个罗刹信徒。罗刹边跑边向湿婆求救祷告,湿婆于是显化出忿怒相,用三叉戟砍下了苏利耶的头颅。 苏利耶的父亲迦叶波仙人见状悲痛欲绝,遂诅咒湿婆将来必定以三叉戟砍下他自己儿子的头颅。数百年后果报应验,湿婆果真在帕尔瓦蒂沐浴时,用三叉戟砍下了自己亲生儿子伽内什的脑袋。 “我是罗摩王的妻子,乃是印度的地母神,我要在此向着大天发誓。”悉多公主双手合十高举过头,声如震雷,眼瞳空澈明净如琉璃,“从今日起,自即时起,我等将不再阻挠震旦之神在现世的步伐,他的意志要如大天的三叉戟那般横扫凡世,一切阻扰他的障碍必在雷火中消灭!” 随后发声的是素盏鸣尊,悉多公主已经给了台阶他不能不接。 “八重垣上八重云,普慈众生御神命。”素盏鸣尊此时倒是脸色平静下来,“唐国之神威权无限,不可至之地终不可至,然所至之处必光辉四射。” “阿弥陀佛。” 黑衣法师此时也在妖精们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起身:“即身成佛的老身要在此发誓,愿成为明王手中三钴剑,誓护正道不背离。” 潘多拉没发誓言,是因为没必要。 她只是一个仪式的产物和中转站,说白了就是一个智能垃圾桶。 众神将目光看向李林。 “这勾八破地方老子是一步也不想走进来。” 李林的话虽然不能被称为“誓言”,但很显然在此时具有和誓言同等的效力。 ...... “出来了,出来了!” 幽世中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世界的差距很大,而且比例也并不固定。 好在这一次正史编纂委员会的人们没有等待多久,甘粕冬马甚至觉得只是经过了一个眨眼的瞬间。 幽世的门扉打开,瞪着死鱼眼,皮肤苍白双手插兜的颓废青年重新出现在天空上,看了他一眼后便消失不见。 “诶这,怎么走了?” 甘粕冬马扼腕顿足,那可是正面击杀了齐天大圣的弑神者,看样子这绝非他第一次弑神,只是之前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一位从未露面过的弑神者,现在突然出现在世上,一定会造成神秘世界的大洗牌,而他们很明显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一开始有过不愉快算什么?这不正好是不打不相识吗。 想到这里,甘粕冬马的目光就变得玩味起来,落在了万里谷祐理的身上。 “甘粕先生?”万里谷祐理察觉到了甘粕冬马的目光。 “祐理小姐,做好觉悟吧。”甘粕冬马抬了抬眼镜,“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您了。” “找我?”万里谷祐理显得有些迷茫。 “唉,该说您是迟钝还是在装傻好呢?” 甘粕冬马摇头叹气,“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我们又怎么能停滞不前?您和那位弑神者有过交流,无论愉快不愉快,这已经会成为有心人眼中可堪利用的一点了。” “可是我明明......” “可你毕竟什么都没做不是么?”甘粕冬马对她眨了眨眼睛,“一直以来冒犯他的都是九法冢家,而九法冢家已经被凶暴的美猴王夷族。” 甘粕冬马无视了目瞪口呆的万里谷祐理,继续悠然自在地说道:“即便如此,这位宅心仁厚的弑神者依然决定为九法冢家复仇,多么令人感动的结局啊。” 他转身对万里谷祐理笑了笑:“忘掉你那个不切实际的青梅竹马吧,你可是即将侍奉魔王的巫女啊。” 339 不过只是过渡章,所以不重要(理直气壮 李林和素盏鸣尊签订的条约,可谓对后者极其不公平。 李林只是付出了无法进入幽世的代价,得到的却是正史编纂委员会的全面让步——不让步没办法,悉多一眼就看出李林不是人。 他们这些不从之神与显化出鹿王相的李林相比,顿时有种假冒伪劣产品的感觉,而且李林比他们更加自由。 所欠缺的只是在幽世中行动的经验罢了。 素盏鸣尊倒不是没有乘机将李林永远留在幽世,或者将其放逐到另外平行世界的想法——他的眼光也很敏锐,一眼就看出李林将会是阻碍他计划的巨大障碍。 但是悉多暗中制止了他,因为作为地母神和神祖,她能通过血脉感受到,李林的鹿王相丝毫不受到幽世的限制,现境和幽世之间的壁垒,对他来说还不如一张草纸脆弱。 悉多毫不怀疑,如果李林愿意,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手指伸进那些世界之间的空白中,就像是扭转钥匙一样打开它们。 素盏鸣尊的阴谋还没开始具体落实,就已经破产。 再这样下去,伴随着李林逐渐开始如鱼得水,他们在幽世里最后的余裕也会消失不见,搞不好再过上半个小时,李林都能来幽世里面打游击了。 所以悉多果断选择了发誓,利用誓言的力量约束李林。 “但我们怎么办?” 生前选择即身成佛的苦修僧人愁眉苦脸地说道,伴随着他的唉声叹气,大把大把的泥土从他的眼角溢出,就像是眼泪一样。 即身佛的仪式相当非人道,确定要实施这个仪式的僧人必须三年之内只能吃坚果和种子,排净体内的脂肪,忍受极度的饥饿,然后吃三年的木头和泥土,令自己陷入一种半死不活的境地里。 最后他们在活着的时候就被埋入泥土中,必须一刻不停地摇晃手中的铃铛,念诵佛经直到自己死去。他们的身体会天然风干成为木乃伊,这便是即身佛,又被称为全身舍利。 黑衣大法师唉声叹气:“我们都发了誓,就连在现世的弟子和魔术师都没办法阻挡他......” “所以,我早就安排好了计策。”御老公此时已经恢复了冷静笃定的容颜,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哼,只要我们扶持出一位新的魔王,一切便都迎刃而解。那块石板可是我早在发愿前就已经给了出去,这可不算破戒喔。” “说不定,我们的魔王还能弑杀这位傲慢的神明呢。” 几杯蜜酒下肚,御老公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润:“暂且让他再得意一段时间......我们要多多地派出巫女去侍奉他,麻痹他,为我们的魔王提供成长的时间。” “这可不是阻碍哦,我可是诚心诚意地在辅佐这位大人呢。”御老公讥讽地微笑。 “简直就像养猪一样。”黑衣大法师也喜形于色。 只有悉多公主一言不发,她的内心始终有一股隐忧:既然他们能够钻宏愿的空子,那么李林呢?宏愿的空白对他而言有多大? ...... 而此时我们的李林老兄在干什么? 他在街边赌棋。 “哦,该死。”李林扑上前去把棋局弄散,“这不算这不算。” 摆着棋摊的老大爷欲言又止,最后从牙关里崩出一个字“滚”。 李林不与老头一般见识:“我要悔棋。” “落子无悔。”老头硬邦邦回道,“而且五子棋你也要悔棋?你神经病啊。” 大概是年老了,老头说话口无遮拦,一点也不顾及日本社会应有的礼数,而且还在无意间戳破了李林脆弱的内心。 “嘶——” 李林吓到倒吸一口氮气,面色一变惊疑不定看向老头:“你怎么知道?” 该死,此子恐怖如斯断不可留。 “滚滚滚滚滚。” 老头将胡搅蛮缠的李林赶开。 这件事情对老头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毕竟在庙会祭上各种各样的人都有,而他实际上也不缺钱,摆个棋摊只是图个乐呵。 出现李林这种祸害,大家都不想的。 所以仅仅五分钟后,老头就把这事情忘了。 紧接着,尖锐的鸣笛声响起,随后是穿着蜈蚣扣练功服,脚下蹬着布鞋的练家子们,声势浩大地进入这条庙会街。 顿时和乐融融的庙会气氛一扫而空,无论是穿着浴衣提着金鱼袋的少女,还是脸上带着面具的男性,都战战兢兢地陷入了沉默中,任由这些看上去凶神恶煞的打手们踏入庙会街。 领头的那位打手腰间系着一根红布绸带,古铜色脸上有一道伤疤,他向前一步,阴冷目光扫过众人: “我兄弟畀人打咗(我的兄弟被人打了),就收埋喺条街上(那人就藏在这条街上)。” “出嚟,我保证你一条命。” 日本的黑帮是合法的,但也仅限于日本本地的黑帮,像外国的黑帮就无法得到扶持,无论是官方还是日本黑帮都会明里暗里打压他们。 但这些人不同。 他们是唯一一个敢在日本本土大显身手的外国黑帮势力,因为他们姓陆。 陆鹰化的陆。 香港陆家本来就是数百年的世家,在罗濠教主建立五岳圣教,统治江南后更是第一时间坚定以罗濠教主马首是瞻,更不要说当代的陆家少爷陆鹰化,成为了罗濠教主数百年以来唯一一个入室弟子。 这是何等的殊荣? 追随武侠王的人数以千万计,但真正被承认的就只有陆鹰化一个人。 一瞬间本就地位高贵的陆家顿时宛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连带着他们这些在海外的分舵腰杆也挺直了不少。 “不说?”带头的红花棍冷笑一声,挥挥手,“找出来。” 话音落下,一个人影冲出去,一脚踢翻路边老头的棋摊,抽出腰间撬棍顶着老头脑袋。 有人带头表现,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纷纷冲上前去打砸抢,成为了庙会祭典的一道靓丽风景线。 “差佬要嚟啦,撤啦你们这帮衰仔。” 大概十几分钟后,又有人喊了一声,于是祸害足够的陆家打手们便潇洒离去,留下一地狼藉的庙会祭典。 老头大概是由于第一个遭难的,除了棋盘被踢飞,赌棋得到的收入被抢走,被人一脚踢翻在地上外,居然没有受到什么其他的皮肉之苦。 陆家打手一行人撤出庙会街,领头的红花棍清点人数,想找那个率先动手的愣头青算账——他们原来没想动手,结果有人先开了第一枪,只好顺水推舟。 只是......人呢? 红花棍点了三遍,始终比先前少一个人,似乎那个愣头青只是自己的幻觉。 “邪了门的妈的,得去拜拜关二爷。” 340 得想办法把这老妖婆弄死.jpg 日光东照宫被夷为平地,整个日光市被毁灭,数百年来一直守护日光东照宫,负责祭祀猿猴神君、维持封印整体的九法冢家几乎全部族灭。 这一消息不胫而走。 半个小时后,关于日光市废墟的报告和照片,就摆放在各国魔王的书桌上。 “日光宫被夷为平地?”爱琴海边缘,穿着开胸式衬衣,带着草帽墨镜宛如一个最普通钓鱼佬的萨尔瓦托雷·东尼诧异地看向安德烈。 东尼挠了挠额头,就将目光再度转移到自己眼前的钓鱼竿上:“这关我什么事?” 发动全魔术结社联盟力量,终于找到剑之王的安德烈呼吸一滞。 安德烈心说自己侍奉的君王真是万事不管的撒手掌柜:“王啊,难道你忘了齐天大圣吗?” 说起这个东尼可就不困了。 “哦哦,这个我当然知道。”东尼眼睛一亮,“来自于中国的《西游记》,据说是一位挑战天堂秩序的强者,怎么,这位齐天大圣也以不从之神的方式现世了吗?我久违的热血起来了。” “王啊,看来你是完全记不得了。”安德烈摇摇头,“明明上一次罗濠教主东渡日本时,我已经把相关的资料整理好了。” 东尼抬头仰脸露出傻笑,像一只大号金毛犬。 安德烈无奈地叹息一声:“日光东照宫下就封镇着身为不从之神的齐天大圣,但这一次我们没有收到关于齐天大圣肆虐的情况,这说明......” “齐天大圣已经被人讨伐了。” “能确定是谁吗?” 东尼仍然坐在矮凳上,眼睛平静地注视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海。 “应当是新的弑神者。” 东尼缓缓回头,眼神凌厉直视安德烈:“你确定?” “王啊。”安德烈微微欠身,“为了讨伐那位盘踞在南洋的龙神,【狼王】沃班侯爵和【白莲王】罗濠教主齐聚南中国海;” “【黑王子】亚雷克今日刚在王立工厂现身;” “昨日夜间,加利福尼亚州海岸的旧金山市,【冥王】约翰·普鲁托·史密斯的化身击垮了密教组织女王蜂的主力;” “至于【妖魔洞窟的女王】......虽然正体依然行踪不明,但可以确定的是,绝对不是她。” 在想到那位年轻而又善良的弑神者时,安德烈摇了摇头。 “毕竟爱莎夫人的权能根本没有用来直接攻击的,从冥府王后泊尔塞福涅处篡夺的权能·生与死,无法对从冥府归还吞吃了仙桃的齐天大圣造成伤害,现场也没有形成冬季的影响。至于篡夺自圣乔治的权能·不可思议国度之剑,比起攻击,更侧重于守护。” 东尼放下鱼竿,伸了伸懒腰,露出那愉快的笑容:“所以,那位新诞生的弑神者,应该还在日本咯?” “理当如是。”安德烈颔首,“王啊,但您现在还不能去挑战他。” “为什么?”东尼脸上的笑意没有丝毫变化,身后的大海依旧静谧,天空中阳光正好。 直到一只无知的海鸥从东尼的头顶飞过。 安德烈看的真切:那只蠢笨的鸟就像是撞上了一根透明的钢琴线,然后从身体的正中心被一分为二。 最可怕的是,那只被分尸的海鸥在身体被切开后还油然不知地依照惯性,向前飞动了十来米,最后一头砸进海里。 比起罗濠教主和沃班侯爵,剑之王萨尔瓦托雷·东尼简直是相当和善的一位魔王,但他却无比的渴望战斗。 死战、酣战,无论是恃强凌弱的战斗,还是以弱胜强的战斗,或者是在战场上以一敌万肆意屠戮的战斗,他都喜欢。 “恐怕您不知道,您的领土上还出现了另外两柱不从之神。”安德烈毫无畏惧地注视着东尼,就像是敢于进言的诤臣一样,“一柱是古代迦太基和迦南地崇奉的神王梅卡尔,另一柱则是东方无败的军神,侍奉太阳密特拉的战神韦勒斯拉纳。” “仆的建议是,您可以先讨伐这两柱不从之神,权当活动筋骨,再去与那位身份不明的弑神者交战。” “安德烈啊,你就这么不看好我?”东尼垮着脸,可怜兮兮地说道。 “王啊,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安德烈绷着脸,“但作为对新王的贺礼,倘若王的剑刃上没有新鲜的神血,那么那位弑杀了齐天大圣的战士一定也会不高兴吧?” 东尼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一把将他揽住:“不愧是我的好兄弟,说到我心坎里去啦......诶,可既然如此,我们该派出什么人去和新王见面呢?” 一位新的弑神者诞生,无论是否对他怀有敌意,其余的王们都会在第一时间派出人和他接触,表示祝贺。 这是弑神者们彼此之间不成文的礼节。 安德烈想了想,嘴角露出微笑。 “在您不在的日子里,一直是赤铜黒十字的大小姐艾丽卡在负责搜索不从之神的痕迹,既然您回来了,就让她去日本探探路吧。” “嗯,嘛,啊......” 东尼挠了挠头,发现自己毫无对其的印象,于是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行,那就让这个什么爱丽丝去吧,我解决了那两柱不从之神随后就到。” “王啊,她叫艾丽卡,艾丽卡·布朗特里。” 安德烈苦笑,自己这位王什么都好,无论是作为王的气量,还是作为战士的勇武都无可挑剔,只是有一个坏毛病。 东尼总是自称能够记住见面超过五次的人,但实际上能正确叫出名字的人还不到十个,这并不是健忘,而是对普通人毫无兴趣。 就算是赤铜黒十字历代以来最年轻的“深红恶魔”也好,意大利最年轻的大骑士也罢,这种在神秘侧屈指可数的天才人物,在东尼眼中也不过是脸盲的路人而已。 ...... 香港,维多利亚湾。 在过去,这个海湾还没有被冠以此名时,广州十三行的商人们称之为“中门”。 但是随着鸦////片战争的到来,清帝国屡战屡败,最后不得不在一次次丧权辱国的战争中将土地割让出去。 罗濠教主是乾隆年间生人,江南虽然在她的名下被统治,但这位俗称“江南王”的五岳圣教教主,却一点也没有出来治理国家的想法。 哪怕是英国的军队登陆了北京,甚至烧掉了华美的园林——罗濠依然在江西庐山的宫殿中静坐,就是不管那些外来的侵略者。 “教主圣文神武,千秋万代,一统江湖,自然不会因为这种琐事动心起念,左右不过是几寸土地罢了,难道教主要去的地方,那些外国人还敢拦不成?” 在李林的想象中,有罗濠坐镇的清国应当不会再被列强欺辱,但是恰恰相反。 罗濠万事不管的态度,让列强们仿佛得到了免死金牌,吃相虽然很文雅,但是下手的力度却也更加重了。 百多年间,神州大地上军阀、草头王、买办势力浮沉不休,各个古武世家在自己的地盘上只手遮天,草菅人命,地位低贱的人看了他们一眼就得死......可以说最黑暗的要素都被集齐了。 这百多年里,不是没有人反抗过,站起来过,想过睁开眼睛看世界。 这个时候,罗濠教主反而开始管事了。 掌握“缩地法”和“神足通”的罗濠教主会在第一时间,就将这些有可能颠覆她统治人民思想的人,全数杀死一个不留。 热血的人被杀了一批又一批,敢死的人也死了一批又一批,直到最后再也没有人敢站起来,就这样匍匐在五岳圣教的影子下。 导致直到如今,世界上的列国都进入了现代化,唯有神州大地,居然还处于割据混战的乱世,双方军阀们交战时,居然还在用灌注了内力的大刀长矛,就连鸟虫都是稀罕货——原因是罗濠教主不喜欢那些现代的机械。 整个中国,只有香港这一块地方有供飞机起降的机场。 “得想办法弄死这个老妖婆。” 李林放下手中的卷轴,将视线向窗外投去,新宿的灯火连绵不绝,繁华如同不夜城。 那些被他用夺魂咒控制的陆家人,正在边上安静地束手而立,哪怕听见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也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341 仁爱(大嘘) 此时远在香港九龙的陆鹰化,还不知道自己在日本的势力已经换了一个主人。 西方的魔术师修炼咒力,东方的武者修炼气,其本质都是一样的东西,想要用思维魔术控制他人的思想,不仅需要突破对方用以护身的咒法,过量的释放控制还会对施术者的精神造成不可逆转的重压创伤。 陆鹰化怎么也想不到,就在自己拿到消息的半个小时后,日本陆家的分舵负责人们已经全数被控制。 穿过恭敬行礼的人群,年轻的武学天才丝毫不顾及他人的目光,启动轻功拔地而上直入云端。 在维多利亚湾的海面上,白莲王终于停下了七日的权能·宝船厂,而此时洋面上已经足有三百艘宝船安静停泊。 朱红色的船身接天连地,纯白的船帆几乎要和云平齐,陆鹰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的师傅愿意,她能在一周之内攻下任何一个国家。 所以陆鹰化的思想中,对现如今的中国也没有丝毫意见——清帝国已经名存实亡近百年,罗濠教主才是这片大地的真正皇帝,既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生杀予夺自然也是皇帝的意愿。 陆鹰化再度提气轻身,从九龙的山头跃起,于云端掠过轻盈的弧线,跨过重重的白帆,最后落在船队中间最大的那一艘宝船甲板上。 这位人世间地位已经臻至顶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陆家少主甫一接触甲板,就连头也不敢抬起来,顺势跪倒在地上。 “圣教主洪福无限,寿与天齐,千秋万岁,光耀日月,泽被苍生,一统神州,功盖三皇,德高五帝。弟子陆鹰化俯首百拜!” 话音落下,沛然巨力从身下袭来,陆鹰化本能地想要调动内气抵抗,却又硬生生地咬紧牙关,仍由自己被这股巨力击飞到桅杆上。 “愚昧。习武之人无须谄媚,小鹰化你还是未能成才,实在是令我失望。” 清冷的声音在陆鹰化的耳畔响起。 陆鹰化面无表情地从桅杆上落下,连一声闷哼都不敢声张,顺势单膝跪倒在地:“师尊教诲的是,弟子陆鹰化省得了。” “不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罗濠的声音还是那么平淡,似乎完全忘记了这个对教主的尊称规矩就是她自己定下的,也完全忘记了上一次陆鹰化因为礼数不足的缘故差点被她打死。 “那么,鹰化你不惜以梯云纵前来,打断我制作宝船的大业,可有申辩?” 陆鹰化顿时头皮发麻:“弟子得知,日本的日光东照宫被毁掉了,整座日光市都被夷为平地。” 话音落下,一阵风声迎面而来,陆鹰化似乎被一列火车正面冲撞,再度倒飞而起,冲出宝船甲板护栏,一路飞入海中。 然而陆鹰化丝毫不敢提起内气抵抗,而是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在他闭目塞耳的一瞬间,沛然巨力再度莅临,将他硬生生提起,摔在甲板上。 “弟子谢师尊指点。” 陆鹰化顾不上浑身剧痛,循着本能向着罗濠教主的方向叩首。 作为天下距离罗濠教主最近的“普通人”,陆鹰化深知罗濠的喜恶,也正是如此,他才成了罗濠这么多年来唯一活下来的弟子和仆从。 喜怒无常的罗濠既得意于自己的容貌和悦耳的声音,却又厌恶于让低贱的人看见,凡是看见她容颜的人,都必须立刻挖下自己的眼珠,而听见她声音的人,则须得第一时间戳聋自己的双耳。 陆鹰化现在才年仅十二岁,已经有数百次险些丧命的经历,而这其中九成九都是来自于他的师尊罗濠。 在他正式被罗濠承认为弟子后,就有了听闻她声音的资格。 “日光东照宫被夷为平地,真是荒唐可笑。”罗濠的声音再度自四面八方传来,“难道此人不知道这是在挑衅我罗濠?!” 一怒之下,整个维多利亚湾的海水都凭空涌起三丈高,汹涌澎湃的浪潮越过防波堤,一瞬间有无数房舍被冲垮。 但罗濠的愤怒还未发泄完毕,一道又一道澎湃的气劲从船身中射出,在海面上犁出数十米深的沟壑,连天空也阴沉下来。 数分钟后,罗濠的怒气似乎有些平息,整片大海水体再度回落,恢复成了平静。 但陆鹰化知道,自己师尊的怒火远未结束。 数年前,罗濠教主曾经远渡东洋,想要解放被封镇在东照神宫下的美猴王,顺带将其杀死夺取权能,却因为没有满足条件不得不铩羽而归。 虽然没有成功,但是不从之神·齐天大圣已经默认是罗濠教主的囊中之物,这毫无疑问,就算是【狼王】沃班侯爵也不敢拂了罗濠的面子,现在居然有不知死活的人敢抢了罗濠教主的目标? 能杀死齐天大圣的人一定能力非凡,但陆鹰化的大脑中对罗濠教主只有忠诚和信任。 “详细说来。” “是。”陆鹰化不敢怠慢,生怕自己被罗濠的怒火殃及池鱼,“就在今日,日光市爆发地震,日光东照宫被破坏殆尽,奥白根山也随之喷发,弟子的人在那里观测到了齐天大圣展开了法天象地的神通。” “随后齐天大圣召唤了同为不从之神的猪刚鬣和深沙神,重组为三位一体的神躯,但他仍然败亡。” “弟子已经确定,杀死齐天大圣的不是其他的弑神者,而是一位新的魔王——” 话音落下陆鹰化的脸上挨了重重一击,整个人再一次倒飞出去,同时响起的还有罗濠那冰冷厌恶的声音:“我说过很多次,莫要在我面前提及魔王称呼——因为我乃功盖三皇,德压五帝之霸者,何人敢在我面前称王?” “自行掌嘴百下。” 陆鹰化恭恭敬敬起身对着罗濠磕头:“谢师尊赏赐!” 说完后陆鹰化跪在甲板边缘低着头,用力一下又一下抽着自己的嘴巴,不敢用内气去消肿,顷刻间他白净的面孔便肿的宛如酒坛。 罗濠的声音再度淡漠传来:“区区跳梁小丑,乘机窃走了我的东西,待我取下了这条孽龙的头颅,便亲自赴倭国一趟,拿了他的性命。” 342 我怎么就不会脑电波打字 隔着一片海,李林和罗濠教主互相放出狠话,在没有见面的情况下各自脑补如何把对方剁成臊子。 被夺魂咒控制的陆家人已经开始运作起来,以超乎想象的效率对日本国内的工业体系进行渗透。 虽然日产工业的质量,就和他们引以为豪的工匠精神一样马马虎虎......但考虑到弑神者世界的神州大地,已经被罗濠这个暴君弄成了落后世界一百年的程度,日产也属实没什么好挑剔的。 除此之外,还有须佐之男这群老阴比们。 李林都不用思考,就知道这群不从之神一定在誓愿里埋了陷阱。 这就好像年一定会在火锅里面放老干妈,他自己一定会在茅坑里面放量子二踢脚一样,持有谎言、欺骗相近权能的须佐之男,一定会绕过誓愿的某些条款给他下绊子。 墨绿色桌面无声升起,一条发光的文字出现在李林的眼前。 【咒缚:当你在现世时,以须佐之男、悉多公主、黑衣法师为首的幽世住民们不能对你造成阻碍,他们在现世的势力必须帮助你!】 【咒缚:你不能进入幽世,且你不得伤害以须佐之男、悉多公主、黑衣法师为首的幽世住民们!】 李林砸了咂嘴,伸手按在散发着微光的咒缚表面,深紫色从他的眼瞳中一闪而过。 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些许山楂花的气味。 【三阶秘传·斫山宣言】 【等阶:正典】 【性相:启、冬】 【一个伟大的帝国于某地被分割成东西两半,千年以前此地便起争端。这是彼时被宣读的布告,如今它的每一个音节依然锋利,几乎割破嘴唇。】 双角斧的这一权能曾在历史上多次显现,无论是分割了东西罗马的庞大疆土,还是割裂了查理曼帝国的国土,亦或者是划分了南北朝的辽阔疆域,实际上都是双角斧权能的具体展现。 ——割合剖聚,不外如是。 而当这份力量作用在誓言上,便是对誓约的毁弃、破坏、分裂。 旧的誓约走向终结,新的约束就此诞生。 李林伸手从散发着微光的咒缚表面抹过,在第二条咒缚的表面微微用力一扣。 【咒缚:你 能进入幽世,且你 得伤害以须佐之男、悉多公主、黑衣法师为首的幽世住民们!】 须佐之男或许能够绕过誓愿中某个条件,但大方向无法违背。 李林则是干脆把整个誓言给涂改得面目全非。不,与其说是涂改,不如说李林是把里面的重要字句给挖掉了。 启洞开了这条誓约的空白处。 紧接着,李林再度伸手,属于白日铸炉的专属密传亮起,一抹火光从咒缚的表面烧过,将空白处重新烧化铆合。 【咒缚:你能进入幽世,且你得伤害以须佐之男、悉多公主、黑衣法师为首的幽世住民们!】 铸重铸了这条被洞开的誓约。 可想而知当李林隔三差五去幽世串门时,须佐之男他们吃了屎的表情。 ...... 李林在陆家的大楼里玩的很开心,被李林操纵的陆家打手们也很开心,虽然被夺魂咒改换了自己的效忠对象,但是依然拥有独立的思考能力。 他们敏锐地发现,往日那些总找他们茬子的本地黑帮似乎退缩了,而暗里偏袒他们的日本官方也态度软化下来。 就在他们“干活”的时候,一个穿着学院制服的黑长直少女噔噔蹬蹬跑了过来,背上还背着一个类似羽毛球筒的长条状物体。 “请问这里是陆家驻新宿办事处吗?” 她的中文有些蹩脚,念一句话的功夫咬了两次舌头。 穿着黑色衬衫的门卫上下狐疑打量她一眼:“你谁啊?” “原来你会说日语,太好了......”黑长直吐了吐舌头,“我是清秋院惠那。” 门卫自顾自地拆开一包薯片,咔嚓咔嚓吃得欢畅。 清秋院惠那心中升起不安情绪,随后安慰自己或许只是这个门卫没有听过清秋院家的名字。 毕竟这可是日本魔道四名家之一......哦不对,现在是三家了。 负责世代守护日光东照宫,镇压不从之神·齐天大圣的九法冢家已经随着日光市一起被埋葬,无论是本家还是不远处的分家都死无葬身之地,只有一个旁系的旁系,没有丝毫魔术资质的中年男人活了下来。 可以说,九法冢家的世系就此断绝。 想到这里,清秋院惠那脸上堆起强作的微笑:“我代表清秋院家来拜访你们的老板,能麻烦通传一声吗?” 门卫抹了抹嘴巴:“等着。” 片刻后门卫出来:“老板不在。” “不在?”清秋院惠那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爷爷”的推断出错了?这位弑杀了齐天大圣的存在,此时居然不在陆家......他总不可能直接漂洋过海回到清国了吧。 难道自己要追到清国去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清秋院惠那的心态就有些崩溃。 ——在山中苦修的自己被家族派人传唤,清秋院家的老祖宗亲自接见了她,对她讲述了关于九法冢家全灭的事情,还没等她接受这一晴天霹雳,被自己称作“爷爷”的御老公便将她召入幽世,对自己讲述了那位魔王的真实身份。 “那不仅是魔王,也不仅是霸者,他是比吾等更加超然独立的存在。”御老公边说着,将自己的佩剑赠予了她,“是故我要你去追随他,侍奉他,就像对待真正主君一样为他效死。” 这是整个世界不超过三个人才知道的绝世机密:杀死齐天大圣的并非是新的弑神者,而是一位不从之神。 这位不从之神不仅拒绝了潘多拉的仪式,还自主褫夺了齐天大圣的权能,同时逼迫御老公等人签下屈辱的合约。 理论上来说,御老公完全可以将李林的身份曝光出去——这样一来,六位弑神者中至少有一半会过来打李林这个boss。 但以御老公为首的幽世住民已经和李林签订了契约,所以誓愿的咒缚束缚着他们,令其完全无法在现世作出反抗、谋害李林的行为。 所以御老公不仅不能公开李林的身份,还得千方百计帮他兜着。 清秋院惠那之所以知道这一秘辛,是因为她一直以来和御老公的佩剑气命同调的缘故。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可以算是须佐之男的从神的从神。 作为高天原神话中的三贵子,御老公的佩剑是他成为“钢”之神的重要因缘。 343 送货上门,五星好评 作为须佐之男,这位出云曾经的土地神曾拥有过两把佩剑。 其一是杀死了八岐大蛇的天羽羽斩,即十拳剑。 其二则是杀死八岐大蛇后从它的尾部取出的神剑,其名为“天丛云剑”,又因为它能够自动出鞘将周围的草一扫而光,被称作草薙剑。 而被授予清秋院惠那的佩剑,则是更具传说色彩的天丛云剑。 “怎么会......”清秋院惠那咬着自己的大拇指指甲,“找不到主君,那我就一直等下去!” 门卫顿时大惊失色:“你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哼。”在确认了门卫起不到什么作用后,清秋院惠那才懒得跟他解释。 显然清秋院惠那的理由并不过关,门卫黑着脸走过来,伸手要将她赶出去。 “对付这种人才不需要用这把草薙剑呢。” 清秋院惠那抿起嘴角,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逐渐靠近的门卫青年。 一撮石灰扑面而来。 “哇——” 清秋院惠那闭眼很及时,但仍然有些石灰进了眼睛里。 她胡乱挥舞着手臂,踉踉跄跄后退一屁股坐倒在门口的草坪上,背后草薙剑似是感受到主人有难,自动从包裹中飞出,悬停在空中剑尖指向青年门卫。 “嚯,飞剑!” 李林眼睛一亮,随后抽出撬棍小心翼翼凑过去,见到天丛云剑没有动静,于是伸出棍子在它边缘上轻轻敲打。 天丛云剑的形制不像是后来的日本刀——作为神代的剑,它的形制很好沿袭了大陆的长剑,两面开刃剑身笔直,刀刃不到三尺长,握柄宛如鱼骨般环节突出,通体呈现云般的白色。 天丛云剑被惊神碰撞,如遭雷击,剑身一颤后迅速飞入清秋院惠那手中。 蔓延开来的神通力迅速清除了清秋院惠那眼中的石灰,只是还没等她睁开眼睛,李林抬腿就是一脚踢在她小腹上。 千万不要以为女性的小腹不是要害部位,考虑到女性腹部的器官和神经密集程度,这一招的杀伤力是不分男女的。 天丛云剑控制着清秋院惠那的手臂举起,然后被李林一棍子抽在剑身上,金属铿锵声中李林又是一棍打在清秋院惠那头顶,直接将其击晕。 “绑起来,送到地下室去。” 李林挥了挥手,示意打手们将这个送上门来的外卖打包关押。 清秋院惠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天丛云剑,正好可以熔了当李林下一把武器的材料。 至于天丛云剑的反抗——李林直接给它塞墨绿色桌面上了,反抗又有什么意义? “不好意思,突然打扰十分抱歉,我有事想要请教一下。” 又是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李林的想入非非。 一个穿着鲜艳的红色连衣裙,看起来非常潇洒的美丽金发少女,像是一位女王般傲然,堂堂地站在那里。 “你们是香港陆家,也就是那位罗濠教主的入室弟子陆鹰化的‘家人’吧?那么你对这里的事情一定很清楚了。” 金发少女的言辞中充满骄傲和自信:“请将关于在日光东照宫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告诉我。” “顺带一提,我的名字是艾丽卡·布朗特里,你尽可以将这当做回礼。” 虽然语气自大,表情高傲,但不可否认这位金发美少女的出场非常装逼且潇洒,就连周围的打手们也不禁朝着李林投来钦羡和羡慕的目光。 李林歪着脑袋斜楞楞看她。 “不懂日语?”艾丽卡耸了耸肩,换成中文,又重新说了一遍。 “你为什么不去问问神奇海螺呢?”李林答非所问。 “也是呢,毕竟只是一个门卫罢了。” 艾丽卡想起自己来时,叔父和安德烈叔叔告诫自己的话。 务必要寻找到那位新生的弑神者,最好是在其他人找到他之前先和他接触。 作为赤铜黒十字的大骑士,下一代的当主,艾丽卡当然知道日光东照宫封印着怎样的存在,也知道罗濠教主的目标是什么,所以她反其道行之,一下飞机就跑到陆家的分舵来询问。 艾丽卡抬腿就往大门里面走,见到李林同时也往里面走后,顿时有些不高兴的皱起眉毛,快步上前挡在对方的前面。 “你这门卫怎么回事,难道不应该让我先走吗?”艾丽卡的语气依然很优雅,只是话语中却透着些许恼火,“还有,你刚才分明是在敷衍我吧,什么神奇海螺?” 这人反应弧怎么比自己这个神经病还长? 李林很纠结,一方面他想快点回去给天丛云剑一点好康的,另一方面他现在又有点手痒难耐,想给眼前这个金毛傻子来一记蓄意轰拳。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玩传统傲娇? 最终李林狠狠一咬牙,决定在处理天丛云剑前,先把这个金毛傻子处理掉。 见到李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艾丽卡更加恼火了,只是自己此时身处陆家的大本营,虽然陆鹰化本人不在,但据说东方国家都有种“扮猪吃老虎”的传统。 “你的名字叫什么?其实你不是一个简单的门卫,而是陆家的武侠?但看你这肌肉也不像是久经锻炼的武者,所以你是魔术师?按照清国的说法,应该是方士对吧?” 绕着李林走了两步,艾丽卡自顾自地猜测起来:“虽然看不出来,但我猜你应该是五岳圣教的方士,所以你是刚刚来到这里,还是一直驻扎在这里?” 艾丽卡的问询如同连珠炮一般连绵不绝,更难得的是她在这种语速中还能保持那副高贵的模样,语气中也流露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感觉,简直就像是女王。 “你说得对。”李林诚恳地点了点头,“其实我就是那个杀了猴子的人。” “哈?居然用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搪塞我?” 艾丽卡伸手撩拨了一下耳畔的发丝,用一副优雅却遗憾的语气说道,语气之中却是不无恼火。 “而且,这可是对魔王们和不从之神们的双重侮辱喔。你不仅拒绝了我,还羞辱了这个世上至高无上的王们,我说你啊,难道不会感到羞耻吗?” 李林冷笑一声:“一头金毛的傻子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 艾丽卡的手臂猛地颤抖了一下,差点儿将自己的头发都给扯下来一把。 她错愕地看着李林,拳头握紧又放开。 第一次来到异国的土地,第一次试着去打探情报,第一次被人开地图炮直球辱骂...... “想不到一个区区门卫,也敢这么嚣张?也好,等你们的主人回来,我会好好和他聊一下的。”艾丽卡挥了挥手,觉得自己在这里对一个门卫发火实在是有伤风度,“现在我要进去了。” 艾丽卡无视了李林,独自向着电梯走去。 李林盯着她的背影等待机会。 很显然这个机会近在咫尺。 下一瞬间,一记闷棍敲在艾丽卡的头顶。 李林擦了擦手,在周围人敬畏的目光中示意他们将这头金毛也带到地下室去。 该不会还有第三个傻子送货上门吧...... 344 清秋院惠那和艾丽卡的大冒险(迫真) 头痛之中,眼前逐渐出现光。 清秋院惠那感觉浑身像是被人用棒球棍重重敲打,然后塞进水泥机里细细搅拌过,每个地方都在痛。 尤其是小腹和额头。 清秋院惠那讨厌这种感觉。 她想起自己过去在山中修行时,似乎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但无一例外都是巨大而恐怖的野兽。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清秋院惠那下意识伸手摸向身边,那里应该有一把用于防身的武器。 但是她没能成功,当她艰难地抬起头时,看见自己浑身上下都被贴满黄符,然后被一圈圈绳子牢牢绑在床上。 黄符压制住了她体内的咒力,绳索限制住了她的行动,而身边本该如臂使指的天丛云剑不翼而飞! 见鬼,自己这是遇上什么黑帮了嘛?哦对,陆家好像本来就是黑道家族来着。 还有到底是谁袭击的自己?好像只记得自己见了个门卫...... 一时间清秋院惠那只好看着天花板上可疑的污渍陷入沉思,可惜脑海中的记忆始终断断续续连不成一线,让人感到实在难受。 如此情景一直持续了不知多久,直到另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那个女声中带着十足的怒火。 “啊啊啊啊这个可恶的庶民魔术师!”艾丽卡愤怒地从床上起来,然后发现自己被绑成一条时火气更大了,“不仅用这么低劣的手段偷袭,还用这种庶民才会用的方式关押身为大骑士的我!可恶,他以为我是谁啊——” “咳。真没想到,日本的魔术师也找上门了呢。哦,用你们的话应该叫巫女吧?” 在看见对面床铺上的清秋院惠那时,艾丽卡那优雅中带着高傲的声音就遥遥传了过来。 “这种遵循传统家族传承的魔术形式真是罕见呢。” “这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见啊。”清秋院惠那忍不住反唇相讥,“倒是某个金毛犬,不是自称是什么贵族吗?怎么也被关到这儿了呢?” 她虽然此前一直在山中和幽世里跟着御老公修习,但是在出世后,清秋院家就对她进行了恶补,包括但不限于弑神者们,不从之神和各地的魔术结社,自然也包括了眼前这个高傲的金毛公主。 “......什么嘛,原来不是一无所知的庶民巫女呢。”某个金毛撇了撇嘴,“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就说明你也是来寻找这位新诞生的魔王吧。” 清秋院惠那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果然赤铜黒十字的下代当主不是无能之辈,看似高傲的语气里其实满是试探。 “那又怎样?”清秋院惠那仿佛宣誓主权般直起上身,“你可是侍奉剑之王的门徒,还是说你想像我一样对新王宣誓效忠呢?” “宣誓效忠?”艾丽卡的眼睛瞪大了,“什么啊,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喔,你明明也是找不到魔王才被关在这里的吧!” “也......也是呢。”清秋院惠那讪讪地笑了,“不过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吧。”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息一声:“唉。” “不行,一定要振作起来!起码要逃出去!”艾丽卡极为光火地喃喃自语,“喂,那边的巫女,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暂时先合作吧,起码要逃出去。” “清秋院惠那是也。”少女耸了耸肩,“但是你也看到了,我可没有行动的余力哦。而且就连随身的武器也丢失了。” “就算没有武器,也不至于一个咒术都放不出来吧?”艾丽卡蠕动着来到床头,摸索着将被绑缚的双手靠在床头摩擦,试图将绳子扯断。 大骑士的现状要比巫女好上一些,长久经过锻炼的肉体就算无法使用魔术,也要远远超过普通人,很快束缚在双手手腕的绳子便被磨断。 “哼,这个庶民魔术师,等会一定要让他好看。”艾丽卡狠狠地扯下贴在脸上的黄纸,丢在地上用力踩踏,“惠那......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虽然很想说我们还没有这么熟,但是现在我们是吴越同舟,所以请随意。”清秋院惠那撇了撇嘴,“如果可以请帮在下把这些黄纸先扯掉。” 这些书画了赤红色符篆的黄纸,是镇压她们体内咒力的罪魁祸首,而对于艾丽卡和清秋院惠那来说,咒力永远是排在首位的。 “呼,终于解开了......” 熟悉的咒力重新在身体中流通,清秋院惠那竖起手指,锋锐的剑气在身上一扫而过,粗大的绳结落地。 清秋院惠那看向一身红衣的艾丽卡:“你不打算走吗?” “你的武器总要拿回来吧?”艾丽卡伸手拂过自己的鬓发,潇洒地抬起手挥过,“而且我和那个庶民魔术师的帐还没有算呢。”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地下室的大门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开门的声音。 “是你!”艾丽卡咬牙,“你这个不讲武德的庶民魔术师。” “是你!”清秋院惠那瞪大眼睛,“你是那个门卫。” 李林站在地下室门口,看着已经挣脱绳子,苏醒过来的两人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这次的新人素质不错啊。” “你在说些什么?”艾丽卡不忿地反问,“你们陆家这么做,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里是主神空间,”李林做戏要做全套,“仔细想想,它已经把所有信息都植入你们的脑海了,然后看看你们的手腕上,那是你们的轮回者腕表。” 艾丽卡和清秋院惠那同时低头,看向手腕......一个用水笔画的歪歪扭扭的手表正涂在手腕上。 这人怎么能无聊到这种程度! 不管正在奋力揉搓手腕试图把图画擦掉的艾丽卡,清秋院惠那向前一步直视李林:“请把剑还给我。” “你的剑就是我的剑。” “荒谬。”清秋院惠那抬起手指,咒力涌动。 她虽然绝大部分的咒术都要天丛云剑的配合才能发挥最大作用,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离开天丛云剑就一无是处。 剑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345 书评区有罕见 李林在原地蹦蹦跳跳。 “来啊,打在胸上!” “这可以视作对清秋院家的宣战......噗——” 一句话还没说完,正在手指上涌动的咒力霍然逆行,清秋院惠那的瞳孔缩小,捂住胸口倒退数步。 随后血从口鼻间粼粼涌出,清秋院惠那跪坐在地上,胸腹间像是有千万柄剑在逆行。 剧烈的疼痛贯穿了她的身体。 “你对惠那做了什么?!”艾丽卡快步冲上前,扶住软到在地的清秋院惠那,小心翼翼地输入咒力,发现巫女的身体内部已经被破坏的千疮百孔。 “我说了让她小心的。”李林说着并不存在的话,把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 艾丽卡松开清秋院惠那,目光愤怒地直视李林,伸出手按向眼前的虚空,高亢而嘹亮的号角声从远处传来,似有缥缈的战歌声随之应和。 在金属的铿锵声中,钢铁的雄狮探出头颅,张开巨口,而艾丽卡正将右手探入其中。 “钢之狮子与作为祖先的狮心王----请听骑士艾丽卡·布朗特里的誓约。” “我是猛角笛的继承者,黑色武士的后裔,我心若不屈服,我剑则决不折断。” “狮心王啊,斗争的精髓现在显现于我手,决斗的时间到了——莱恩哈特!” 那一瞬间,慷慨激昂的旋律和赞歌轰然奏响! 金属的狮子开辟道路,庄严而辉煌的剑刃从虚空中喷吐而出,艾丽卡的五指攥住了剑柄,将这把能够威胁到神灵的武装握在手中。 几乎是在同时,她高举起手中的辉煌之剑,地下室被突如其来的风暴吹得一片凌乱,墙壁正在一寸寸地剥落。 “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咒术,不过,你惹火我了。”艾丽卡的金色长发在风中飘荡,就像是一面燃烧的旗帜,她的喉咙中再度迸发出高亢的咏唱,“阿尔格斯,史特罗佩斯,布隆特斯,给吾之剑授予雷霆的加护!” 雷霆震动,风雷迸发! 原本是隔绝天空的地下室里,却凭空响起了似乎要撼动天与地的尖锐轰鸣,昏暗的地下室被暴虐的雷光照亮。 阿尔格斯,史特罗佩斯,布隆特斯,这三个名字乃是希腊神克洛诺斯的兄弟,三位能与泰坦巨人比肩的独眼巨人,司掌着风暴、雷霆和复仇的魂灵。 艾丽卡不知道李林用了什么伎俩,但有一个道理是通用的——那就是杀死施术者,他的咒术就会自动解除! “住手!” 当万物似乎都在暴怒的雷霆下黯然失色时,只剩下那道被雷霆附魔剑刃的可怖轮廓时,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在地下室中响起。 清秋院惠那用手臂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嘶声喊道。 她那张被血污涂抹的脸上,双眼如此明亮。 清秋院惠那竭尽全力地起身,挡在艾丽卡的剑刃前,面孔因痛苦而变得有些狰狞:“想伤害吾主,就从在下的身体上踏过去!” “你疯了吧!” 艾丽卡的手逐渐开始颤抖,“难道不是他伤害了你?!” “不,你错了。艾丽卡·布朗特里。”清秋院惠那深呼吸,“那是因为我们日本所有的魔术家系,都臣服于一个王和神的盟约下,我们决不能在现世将剑刃对准王。” 雷光噗嗤一声消灭,地下室里重新变得昏黑暗淡,骤明骤暗对人的视力有着极大的考验,但在这的三个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艾丽卡脸颊微微有些涨红,瘦削的肩膀也忍不住的微微颤抖了起来。 “所以,所以——” “对,没错。”清秋院惠那点点头,“那不是吾主的伤害,而是在下不自量力的反噬,在你面前的这位,就是弑杀了不从之神·齐天大圣,以悍然之姿进入幽世,签订互不侵犯盟约的新王......虽然王号还没有拟定,但王的权威不容挑衅,哇。” 清秋院惠那边说边吐血。 李林啧了一声,抽出心悦扔给清秋院惠那。 咚—— 心跳声如擂鼓般响起,清秋院惠那惊愕地发现自己身体中的伤势完全恢复了,而且不光如此,就连以往训练时留下的暗伤,也在这次修复中奇迹般痊愈了。 “圣剑七支刀,不......应该是家族中秘藏七叶大刀的源头,这把剑才是所有七支刀的原型!” 世上不止一把七支剑,这玩意儿就像是村正、龙泉一样,是一种剑的形制和品牌。 作为四大名门之一的清秋院家,自古以来就存放了无数把刀剑,自然也包括了和心悦形制极其相似的“七叶大刀”。 据说那是新罗王国为了寻求日本庇护而进贡的礼器,为了回应,日本选择出兵,然后在白江口海面上折戟沉沙一蹶不振。 清秋院惠那原本以为自家收藏的七叶大刀就是最古的七支剑,但在触摸到心悦的时候她才明白,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只是拙劣的伪作而已。 就像是御神刀一样,七支剑根本不是应该用来劈砍和杀人的凶器,它应当是供奉在神社中,负责庇佑和启迪的礼器。 清秋院手臂上被咒力暴走留下的伤口也迅速痊愈,转瞬间只剩下了薄薄的血痂。 刚写说些什么,就见到李林伸手按在清秋院惠那的手臂上,摸索着来到血痂的边缘,随后用力一撕扯。 血痂连通着下面的薄皮被掀起,李林狂喜地将其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好味。” 心悦的力量生效,这一次痊愈的速度更快,就连血痂也已经消失不见,当李林再度看去时,只有一条光洁的手臂了。 清秋院惠那和艾丽卡全部陷入了呆滞,疼痛倒是其次,就是李林的这一行为也太瘆人了。 “你......你想干什么!”艾丽卡破罐子破摔般喊道,“虽然你是另外一位王,但是我也同样侍奉着意大利的王喔。” 这位奇怪的王虽然暴虐程度远远不及罗濠教主和沃班侯爵,但是变态程度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喜欢吃血痂有什么错!”李林震声,“总比吃女孩子的脚皮好吧!” “不要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旁人难以接受的怪癖啊!”艾丽卡的金毛像是瀑布一样上下跳动,“还有你,难道就这么接受吗?作为王的追随者,应该也有谏言的权力和义务吧!” “说,说的也是呢。”怀抱着瑰丽四色珊瑚七支剑的清秋院惠那点点头,“但是王还没有同意我成为追随者,而且作为武士的女儿,献出生命都是应有之理,这种癖好其实也......抱歉,我实在没法昧着良心说接受。” “可恶。”李林愤愤转身,“不敢惹事是庸才,我的史莱克学院不需要你这种正常人。” 346 明天晚上必拿下杀狐 直到坐在陆家大楼的办公室里时,艾丽卡才如梦初醒。 “所以,作为新王,您打算做些什么呢?” 艾丽卡决定打破僵局主动问道。 “爱。”李林一本正经地说道,“但首先我得找到老婆——她不知道跑哪去了。” 听明白李林在讲什么的艾丽卡顿时脸色一变,似有满口老槽欲吐还休。最后勉强憋出一句。 “你这个家伙不要这么失礼啊!你们东方不是都一直称自己是礼仪之邦嘛,这种话也是可以直接说出来的吗?” “可不敢乱说。”李林连连摆手,“我向来都是个本分人。” “而且明明是你不对。”李林展露出特有的倒打一耙本事,“我们也讲究礼尚往来,我听说意大利人都特别逗,非常亲切,可你也没有那种该死的温柔啊。” 艾丽卡只觉得脑子里有根线绷断了:“不行!如果是绅士的话,想要多少温柔都可以,但是在淑女面前用这种态度,完全不行,一点都不行,不合格!” 什么对魔王应有的礼仪,上下尊卑,感觉完全没有用武之地,艾丽卡觉得自己此前十几年破防的次数还没今天一日来得多。 “......总之,刚刚是我失礼了。” 发泄了一通后发现似乎是自己的问题,艾丽卡干脆地以手扶额摇头叹息,“总之我也只是起到一个信使的作用,恐怕我们的盟主很快就会来找您了。” “那关我屁事?”李林诧异看去,随后似是想到什么,黑眸微微眯起,“你的意思是说他要找我麻烦?” “不知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艾丽卡脸上出现了极其纠结的神态,“我们的盟主可是究极麻烦的搞事情大王,他可是那种能够一边微笑着,一边挥剑朝人砍过去的恐怖分子啊!” “所以他盯上我了?”李林懵懵懂懂伸手指着自己的脸。 艾丽卡似是同情般点点头:“总之,我侍奉的盟主是个完全不知道分寸的麻烦家伙,倒不是说他很坏,而是他真就只是个满脑子只有战斗的热血笨蛋。” 这不是什么诋毁,而是全神秘侧对剑之王萨尔瓦托雷·东尼此人的共识。 作为现如今最年轻的弑神者,也是最近几年才崛起的南欧王者,东尼并不是什么心狠手辣或者阴险毒辣的性格,相反还非常的爽朗大方。 但这恰恰是他麻烦的一点,常在战场——这便是对他日常生活的最好写照。 了解他性格的意大利魔术师们,只能把这位乐天的战斗狂当做生错了时代的骑士。 “说的也是。”李林啧了一声,遂陷入沉思,回到座位后姿势嚣张的把双腿搭上书桌。 “那该怎么解决这个麻烦呢?”李林的思考基本就是浪费时间,他转头看向艾丽卡,“要不你先回去装作复命,乘机偷袭他,把他腰子挖掉如何?” 艾丽卡表情凝固:“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是不是有些......而且作为骑士,请恕我拒绝。” 她感觉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 李林一想也对,毕竟东尼的腰子也不是一般人能挖的。 “算了,还是干脆去一趟意大利好了。” 李林的声音如惊雷一般在艾丽卡耳边响起,她赫然惊悚地起身,瞪大双眼看着李林。 “你,不,您打算直接去意大利见剑之王?” “不然呢?”李林奇怪地反问,“不是你告诉我东尼要来和我对线?与其让他主动上门找我,不如我去米兰。” “反正到时候打烂的也不是我的领地。” 李林这时候的思路非常清晰,快准狠地抓住了问题的要点。 这和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似是察觉到艾丽卡目光,李林得意洋洋指着自己双腿,骄傲地摇头晃脑。 “双脚离地了,病毒就上不去了,聪明的智商就重新占领高地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随后是笃笃的叩门声。 清秋院惠那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吾主,前往意大利米兰的机票已经订好了,时间在今天下午六点整。” 被一连串组合拳打得有些头晕脑胀的艾丽卡终于反应过来。 她琢磨了一瞬,抬起双眼直视李林:“您是有备而来。” 片刻后艾丽卡重申道:“无论今天有没有发生这些事情,您也已经做好了要去意大利的准备。” 果然,这才是魔王的真正本性。 他们是近神的存在,却又和人类格格不入。 换而言之,弑神者们,本来就是独立于人类的种族——从他们弑杀神明,从不从之神身上攫取权能,经由潘多拉的仪式转生为弑神者起,他们就已经不再属于人类了。 就像是远古时代第一条爬上陆地的鱼一样。 在他们做出这一行为的时候,本质上就和他们曾经的血裔不同了。 这个世上,只有弑神者才能和弑神者称兄道弟,因为他们才算是真正的“同族”。 ...... 半个小时后,李林三人来到新宿机场,那里有一架日本正史编纂委员会特意安排的包机。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就像世界上没有不会湿的内裤,更不要说李林是特意让清秋院惠那去找人的。 一位短发的男装丽人正站在机场的入口处,每隔五分钟,她就会抬起手腕,看一眼腕表上表示的时间。 正史编纂委员会明面上的代言人甘粕冬马正站在她的身侧,一言不发。 “甘粕先生。” “沙耶宫室长,您请说。” 甘粕冬马抬起头,看着这位年轻的顶头上司,还有不远处向着她投来害羞眼神的少女们,不禁感叹这位男装丽人真是把吸引小姑娘的技能点满了。 “关于新王的王号,我们拟定好了吗?” 曾经的媛巫女,魔术名门沙耶宫家的下代当主,正史编纂委员会的东京室长沙耶宫馨问道。 “按照规矩,应该是四家各拟一个王号,供新王挑选......”甘粕冬马笑了笑,“只是现在九法冢家已经不复存在,所以就由正史编纂委员会替补。” “目前我们拟定的王号是大智王、圣德王、旭日王和白鹿王,当然具体如何,还需要新王自己来定。” 沙耶宫馨点点头,转身看向机场的入口处,一辆黑色高级轿车正缓缓驶来。 黑色轿车的保险杠上有可疑的碰撞痕迹,疑似与其他的车辆严重追尾。 艾丽卡解开保险带,踉踉跄跄地从副驾驶位置上走下来。 坐在后排的清秋院惠那也面如菜色。 艾丽卡一脸生无可恋地扶住墙:“我以为安娜的车技就是最狂野的了......今天我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 清秋院惠那也为难地在边上开口:“吾主,虽然在下没有驾驶证,其实也是会开车的。” 沙耶宫馨眼睛微微眯起,掩饰心中惊愕。 这位新王居然性格如此和蔼,自己开车带着她们来? 下一瞬间,李林的骂骂咧咧传入她的耳中:“人行道上不是很宽敞吗?为啥不能开车?!” 347 双汇王中王 “人行道上怎么开车啊!” 艾丽卡情绪险些崩溃,想起李林在人流密集的路上横冲直撞,她就有种想哭的冲动。 “还有你那根本不是在开车好么,你那压根儿就是奔着把人压死去的吧!” 想起李林在人行道上狂按喇叭,一脚油门一脚刹车驱赶无辜老头老太太的场面,艾丽卡就觉得未来一片昏暗无光。 李林硬生生把一个优雅的贵族少女,在一天之内逼成了吐槽役。 “总之别急。”李林挥手示意艾丽卡别急,“我给你们讲个弑神者笑话缓解一下气氛。” 这下不光是艾丽卡和清秋院惠那,就连走过去的沙耶宫馨也竖起了耳朵。 李林清了清嗓子:“有句谚语说得好,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艾丽卡微微颔首,表情也平复了几分。 “但是起得更早的鸟儿能尝到普罗米修斯。” “哈哈哈哈......额。”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甘粕冬马的笑声一枝独秀,可惜笑了几声后他似乎也意识到不太对,悻悻地抿起嘴。 “这也太地狱了。”艾丽卡表情复杂地说道。 她不知道该不该笑,但总有一种“这么笑出来会下地狱”的感觉。 普罗米修斯不仅是神话中,为人类盗来火种的神,他还是一手设计弑神者仪式的智慧之神。但正因为如此,他也被众神惩罚,用铁链锁在悬崖上,被秃鹫每时每刻啄食内脏。 总而言之李林这个弑神者笑话不仅政治不正确,还历史不正确。 “我是艾丽卡·布朗特里,目前侍奉剑之王萨尔瓦托雷卿的骑士。”艾丽卡对回过神来的沙耶宫馨自我介绍。 “沙耶宫馨,现在是正史编纂委员会的东京室长,怎么叫都随你喜欢。”沙耶宫馨伸手松了松自己的胸前领带,转身直视李林,微微鞠躬,“无论如何,这也是您第一次选择在世人面前露面。所以您是否有自己的王号呢?” “双汇王中王。”李林随口说道。 “这个名字一听就是随口编的吧。”艾丽卡压低声音感叹。 沙耶宫馨摇摇头:“总之,这是王以正式身份首次出现在世间,一个正式的王号有助于您更快地与其他魔王抗衡。” “罗濠那个老逼登的封号是什么?”李林突然说道。 虽然惊愕于李林那对罗濠教主不加掩饰的恶意,沙耶宫馨依然在第一时间回答道:“罗濠教主自称武侠王,而由于其权能的缘故,神秘侧的公认称呼是【白莲王】。” 前一个名字违和到让人哭笑不得,后一个名字也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杂鱼气息。 再看正史编纂委员会给出的王号备选名单,也都像是路人甲才会用的二流称号。 双汇王中王虽然让人不自觉想起香肠,但这种不明觉厉的称号说不定更好呢? 异想天开的李林当即拍板,然后无视正史编纂委员会众人一脸吃了屎的表情,悠悠然登上前往意大利米兰的飞机。 ...... 机场。 “到达世界最高城,米兰!”四个小时的航程后,来到地球另一侧的李林纵声高呼,“太美丽啦米兰,哎呀这不深红恶魔吗?还是来看看远处的韦勒斯拉纳吧家人们。” “别说胡话好吗,什么韦勒斯拉纳......” 艾丽卡的话没能说完,先前晴朗的太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然失色。 从李林话音落下开始,天色就迅速地变得灰暗阴沉起来。 凛冽的狂风使得层云轰然席卷,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阴云越发的浓郁粘稠,仿若是一团化不开的墨汁。 雷光闪耀,裹挟着隆隆的沉闷响声,似乎是有着巨大的龙蛇在云层的缝隙之间游走,一闪而过划破天际的电光是它们身上鳞片的光泽反射。 艾丽卡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会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种现象——不从之神就在米兰,或许已经和剑之王交上了手! 一想到他们互相交战的惨烈后果,艾丽卡就经不住头皮发麻。 一辆红色的轿车在边上摇下车窗,坐在驾驶座上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黑发少女。 她穿着黑白色调的女仆装,头上戴着喀秋莎,容姿楚楚动人,仿佛随着微风摇摆的百合花一般。 “大小姐,要上车吗?” “原来是安娜啊,太好了。” 没想到自己一天之内竟然会接受两次死亡车技,艾丽卡苦笑一声拉开车门,对李林示意上车。 天色愈发阴沉灰暗,仿佛黑夜降临,整个世界都就要逐渐变得伸手不见五指起来。 这不是简单的风暴雷霆之类的天灾,而是某种现象直接移动接近米兰,沿途带起了自然气象的变化。 “现在最重要的是以最快速度赶回去,我们可是在和神灵争分夺秒——” ...... 意大利,米兰。 如铅般沉重的阴云笼罩在城市的上空,伴随着宛如世界末日般的雷鸣,阵阵雷光在云层之中闪耀,可怕的压迫感让人发自本能的颤栗。 不同于城市外围呼啸旋转的狂风,在城市的内部,似乎连大气也冻结了。 整个世界都像是失去了声音,变得安静了下来。 明明恐慌的情绪已经飞速的在全城范围内,一传十十传百地扩散开来,但是偏偏没有人大喊大叫,也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 似乎是人人自危,都在担心如果自己发出声响的话,就会引来天上的巨大空洞中什么存在的注视一样。 ——所谓的压抑,莫过于此。 就连喘口气都变得非常困难,几乎要使尽全身力气才能够做到,这让他们觉得自己就要窒息了。 等待是最让人觉得煎熬的。 未知是最让人感到恐惧的。 而现在,等待和未知捆绑在了一起。 人们下意识地相信,某种宁静巨大且悄然蔓延的东西,正在雷云之中潜行。 他们抬头看去,却只能看见厚重的云层,和云层中闪烁游走的雷光。 事实上,他们已经见证到了这一存在,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看见了。 因为那就是【现象】的本身,他们所看见的乌云、雷霆、狂风,都只是那存在的显现部分之一。 ——而在狂风停滞之处,有一位不速之客悄然到来。 那是一位留着披肩长发,有着象牙色皮肤的少年,他的五官介乎刚硬和柔和之间,给人一种中性的美感。 然而这样一副身躯并不会给人丝毫孱弱的感受,反倒能从其中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势。 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孔,寄宿着名为神性的力量。 他站在米兰的街道上,看这这座城市,露出超然的笑意。 348 来点狠话 少年站立在长街中央,就像是站立在自己的宫殿中,如此非人魅力的存在,却没有吸引任何人的目光。 因为他就是最大的异常本身,是不可理解不可名状的非人化身。 不从之神的强弱不仅仅要看他们的权能和神格,更要看他们挣脱神话,行走到现实中的执念。 神话中弱小的神,在成为不从之后未必会弱;神话中强大的神,在走出神话后也未必会强。 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位少年在所有的不从之神中,执念也算得上数一数二,因为他不再是奉行正道征讨不臣的军神,而是渴望战斗,渴求一败的斗神。 他凝视着整座城市,愉快地张开了双手。 “来吧!” 狂风呼啸着卷动云层,静寂的空气中突然响起了尖锐的嘶鸣声,将他的声音送入云端。 “请赐予吾强敌!” “请赐予吾一败!” “请赐予吾真正的战斗!” 就这样,在风暴的旋转和呼啸声中,他的宣战被遥遥传递开去,向着不知是否在此地的敌手宣告了战争的开始。 少年并不担心对手不会回应自己的宣战书——他知晓,在这里的魔王同样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而地中海的神王也绝对不会容忍他人的耀武扬威。 无论如何,今天自己都能够酣畅淋漓的一战。 ...... 在米兰的另一侧,伴随气缸仿佛就要爆炸的轰鸣咆哮声,一辆失控的汽车以及其疯狂的速度冲入城市之中。 “刺啦!” 刺耳的急刹车声音响起,轮胎在柏油路面上冒起青烟,拖曳出了数道长长拖痕,最终才缓缓的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艾丽卡有些腿脚发软的从副驾驶座上下来,而面色铁青的清秋院惠那也如同一滩软泥,艰难地打开车门,从座位上爬了下来。 清秋院惠那属实没想到,自己一天之内竟然能享受到两位卧龙凤雏的车技服务。 暴烈的狂风呼啸着,密集的暴雨借助风势狠狠砸落下来,劈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暴风的激流几乎使人睁不开双眼。 艾丽卡的一头金色长发瞬间湿透,却仍然在呼啸的狂风中乱舞了起来,她艰难的举起手挡在额头上,努力地试图分辨现在的形势。 “交手......不,应该还没有,萨尔瓦托雷卿甚至没有放出权能。” 四周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居民们似乎都进入建筑物内部去避难,而更远处的长街上则是隐约传来了高音喇叭的声音,似乎是官方人员正在努力疏散、引导民众不要惊慌。 然而艾丽卡却更加头皮发麻。 这意味着这位不从之神并不打算在无人区,和魔王们来场死斗,而是选择了偷家,将米兰这座城市变成了手中的筹码。 “安娜!你不要出来了......就等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数之不尽的雨线从斜上方坠落,就连艾丽卡自己都难以听清自己的呼喊声,但她相信安娜能保护好自己。 呼啸的狂风,密集的骤雨,压抑的阴云,闪耀的雷霆,种种现象都在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位不从之神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开打了。 “如果你们的盟主在场,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李林站着说话不腰疼。 正常情况下,艾丽卡这时候应该回击,但是天灾降世的现象已经让她没空再和李林斗嘴。 “吾主,您要出手吗?”清秋院惠那低声询问道。 李林还没来得及回应,韦勒斯拉纳那自负的宣战声便在神通力的传递下,浩浩荡荡地从云端滚落。 对于了解神秘的人而言,理解这神威如海的宣告并不困难,但对于普通人们来说,这就只是雷霆和狂风混合在一起的呼啸声。 李林蹙起眉头,随后神情一凛。 放狠话谁不会啊? 感觉到有些不妙的清秋院惠那刚想说些什么,便看见同样赫赫的神威从李林身上升起,随后浓郁的山楂花香气充斥着她们的五感,耳畔似乎有悠远的伐木声从空谷中传来。 她们震惊地抬起头,看见云层垂落的天空中不知何时有一半已经被金紫色的暮光所覆盖。 一对华美的白色鹿角从李林的额头上生出,同时双眼转为深紫色。 接着,是同样被神力承载的声音,浩浩荡荡地传递开去。 “韦勒斯拉纳嗷,你权能挺多的,人也非常不错很搞笑,希望你管好你自己的那几个分身,不要来咬我东尼,你做好你自己,如果让我在米兰看到,必须把你言灵抹掉,让弑神者们看看你的真面目,艾丽卡你说两句。” “诶......啊?” 在艾丽卡见了鬼的眼神中,李林惟妙惟肖地发出了她的声音:“记住嗷韦勒斯拉纳,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妈,但我今儿就在这骂你,我跟你说昂,这次你要敢回一个权能,我们剑之王保证干你就完了,啥也别说昂。” 接着声音再度切换:“别一天玩你那白马还有黄金剑,谁不会啊?你狗屁权能。” 艾丽卡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她的声音就这样阴阳怪气地飘荡在米兰的上空,而现在南欧魔术阵线联盟的同伴们都毫无保留地听见了她的嘲讽。 清秋院惠那忍着笑向她投去怜悯眼神。 只是很快她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李林换成了清秋院惠那的声线。 “韦勒斯拉纳你看你权能分身那几个贵物,还有你,人不人鬼不鬼的,就你还想当不从之神嗷,在别让我东尼看到你,看到你黄金剑给你拽掉,必须打你脸。” “我告诉你嗷韦勒斯拉纳,到米兰了指定没有你好果汁吃嗷,你记住了嗷。” “韦勒斯拉纳,你就是个几把,记住我说的话嗷,我就在米兰大剧院门口骂你。你不是带着你那野猪白马来米兰了吗?我们南欧联盟就来会会你。” “还有梅卡尔。”李林对还没赶过来的地中海神王隔空指指点点,“你和那个韦勒斯拉纳好像两个傻篮子,你记住你两就是那海尔兄弟啊,就是那个舒克和贝塔。你什么都不是你记住。” 349 南阎浮提! “切割、切断的神性,如此强大——” 时间从傍晚转入深夜,远方的夜空被雷霆撕裂,一道炽烈辉光升上了夜空,将无穷黑暗开辟,贯入阴云之中,浩荡驰骋。 韦勒斯拉纳并没有因为冒犯而忿怒,相反,他从那能够与他分庭抗礼的庞大神性中,感受到了这道似乎要劈开一切阻遏的强大权能。 这就是最年轻的魔王,那个被称作剑之王的青年? 韦勒斯拉纳畅快地咧起嘴角,仿佛隔着无数建筑物,看见了那个怡然不惧的男人。 “好!”常胜不败的军神畅快地大笑,“如此强敌,正合我意!” 于是,天穹之上便落下了死亡的雨。 云层中有庞然大物在运动着,那是被称为风的自然现象,可现在风却被韦勒斯拉纳褫夺,变成了他的武器。 整座米兰都在风暴中摇摇欲坠,远方的巨响未曾停歇。 雷鸣不断的扩散,飓风之中,少年已经升上了天空。 嘭—— 下一瞬间,一道光门在他背后打开,显化出鹿王相的李林从中走出,毫无征兆地抽出惊神给他的后脑来了一棍。 没想到“剑之王”竟然掌握如此快捷的移动方法,韦勒斯拉纳身体微微摇晃,随后眼神迅速凝滞,如剑刃般扫向李林。 嘭—— 李林得势不饶人,趁机又跳起来给他一记当头棒喝。 “风!” 韦勒斯拉纳握起拳头,无声地咆哮。 云层被风暴裹挟着,宛如倾尽四海之水般下坠,庞大的龙卷风以少年为中心轰然转动,将所有阻碍在他面前的事物全数吹飞。 “韦勒斯拉纳是古代波斯的军神,传说他是侍奉太阳神密特拉的从神,所以他和太阳也有密切的渊源。” 艾丽卡抬起头,喃喃自语。 “他很强?”清秋院惠那疑惑的声音从边上传来。 “他不是强不强的问题......”艾丽卡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媛巫女估计对古波斯的神话没有什么基础,“他真的是那种很特殊,很滥强的不从之神。” 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战场上两个主角打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时,总会有人在旁边充当解说,而且解说过程还是时停的。 哪怕两位至尊大战至世界尽头,举手投足间混沌力澎湃连大道也磨灭了,解说席上的那几个人也还是尽忠职守。 自觉负起解说重任的艾丽卡指着那道接天连地的龙吸水:“在《阿维斯塔》第三卷亚什特第十四章《巴赫拉姆·亚什特》中,描写了巴赫拉姆十个化身的赞歌和祭祀方法,而巴赫拉姆正是韦勒斯拉纳的波斯名字。” “所以,这位东方的军神拥有着十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权能,全能到超乎想象。” “像现在,他所使用的就是名为【风】的权能。” “看上去也就那样嘛......”清秋院惠那嘀咕着,如果她的天丛云剑还在,甚至她自己都能切开这道看似吓人的龙卷风。 所以,李林会如何应对呢? ...... 惊鸿一现的鹿王相已经重新隐没在了铿锵的铠甲下,奔流的金紫色云海中,三米六的金属巨人再度变大。 那是过去曾在漫宿中惊鸿一现的金属天球,以拆分和重铸维持自身万变恒昌本性的强大灵躯。 倘若李林不曾踏入雄鹿之门,在他达成第七印记后,便会以这幅姿态飞升进入漫宿,从而成为在漫宿住民中最可怖的那一批。 而在他顺利答出谜语,进入雄鹿之门,踏入漫宿后,这幅形态看似不复存在,实则是转化成了一张蓝图。 现在这份蓝图成为了现实。 三米六的巨人在呼吸之间,便膨胀为宛如要塞般的巨型机甲。 ——以李林自身作为核心,疏通金属巨人内部的回路;以原本的甲胄为基底,重塑成崭新的面貌,分明只是第一次去做,却娴熟的就像是久经沙场的老工人一样,没有丝毫纰漏。 血液、筋膜、骨骼、内脏、程序,乃至躯壳。 一次呼吸间便铸造完成。 直到最后,狂乱的电光从他的躯壳之中升起,宛如暴风雨云中的雷暴那样,千百道炽热的电弧欢腾地鞭挞向了四面八方。 那是一尊庞大到头顶天穹,三面八臂的金属巨人,伴随着李林意识的入主,最中央的威严相,左侧的悲悯相,右侧的忿怒相眼瞳齐齐亮起! 这是结合了年的身体,和李林自己的灵躯制造出来的决战兵器。 年曾在罗斯托克为了救他,展露出自己焚烧历史支流的愤怒本相,那是背负着青铜烈日,环绕山铜河流的巨大龙种——这副模样同样被李林剽窃了过来。 同时,按照燧石和转轮的教诲,将它们组装成型。 头顶高悬的不再是象征铸造的青铜烈日,而是两支弯曲向后的璀璨鹿角。 身边缠绕的也不再是山铜的河流,而是金紫色的云海。 天球的圆环环绕在他的周身,每一次旋转,都似乎有星辰闪烁。 仅仅只是呼吸,便引起了龙卷风的歪曲。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三面八臂的忿怒机神,那是极尽世间一切庄严的狰狞化身,是所有人类梦中关于力量和守护的最终具现,以千锤百炼的钢铁从炉火中重铸锻打出的威严面孔。 在他的后背上,五十道模拟龙之炉芯的太阳炉轰鸣着,迸射出辉煌的金色光芒,恰似首尾相接的圆环。 区别于年的玄极巨兵,这一属于李林的决战武器,也有属于它自己的名字。 ——铸日巨神·南阎浮提! 传说在佛经中,地球是名为南阎浮提的平面星球,承托它的则是名为须弥座的莲台。 而在密教世界的秘史中,对应大地的司辰,是已经逝去的燧石和转轮。 “你不是剑之王.......!” 在韦勒斯拉纳还没来得及使用言灵的那一瞬间,三百六十米高的铸日巨神·南阎浮提挥动右拳。 一击,便将接天连地的龙卷拦腰砸断! 大气哀鸣着坍缩,炽热的电光从拳面上放射而出,在这一拳前,一切事物都毫无意义地分崩离析。 “风!” 此时再切换其他的化身已经来不及,韦勒斯拉纳只能寄希望于化身风暴,避过这煊赫一击。 只是那缠绕在南阎浮提拳面上的电光,居然顺着风暴的表面开始蔓延,硬生生地将已经化身风暴的韦勒斯拉纳再度从中拘束了出来。 缠绕着金紫色云霞的巨人怒吼着,将躲闪不及的韦勒斯拉纳从天空一拳砸入地底! 350 李林的后宫(迫真) 那一瞬间,仿佛已经落下地平线的太阳重新升起,再度辉煌在钢铁巨人的头顶。 传说在春秋时代,有名为鲁阳公的勇士挥动长戈,竟令已经落下的烈日重新升起,以一己之力延迟了三刻钟的黄昏。 但那毕竟只是真假不辨的传说。 只是现在,传说变成了现实。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仿佛压过一切的高亢轰鸣——旋即而来的便是“失聪现象”,因为已经超出了人耳能够接受的界限。 铸日巨神·南阎浮提的面孔大放光明,在金紫色的暮光下显露出他的恢弘真身,与此同时铁拳紧握,拳面覆盖着高周波震动的惨白虚影,向着下方毫无瑕疵的再度捣出! 八条手臂接连不断地将韦勒斯拉纳向下轰击,只是一瞬间,波河平原的中心开始剧烈的震动,随后大地哀鸣着绽开狰狞裂缝。 无数黄金时代的古老建筑物在余波中轰然倒塌,但却没人敢谩骂指责,他们只是静静地矗立在废墟中,注视着那一拳又一拳轰击大地的南阎浮提。 “神啊......” 有人下意识祈祷。 可是却有狂妄的大笑声,从九地之下升起。 那是一次次化身狂风想要遁走,却被南阎浮提表面的转轮之力束缚的韦勒斯拉纳。 他的气息分明在节节衰落,可笑声中的凶残和无畏却毫无衰减,愈演愈烈! 在南阎浮提的视角下,李林面前的世界变得极其陌生。 好像瞬间多了数十双眼睛,他同时看到了眼前,身后,脚下和左右,也同时看到了物质的色彩、材质、距离和大小。 甚至透过了物质的外表,透过现象看本质般,将属性完全看破。 原本的数据视野,与南阎浮提结合后竟然产生了如此之大的巨变。 也正是因此,他以全新的角度,看见了韦勒斯拉纳的“本质”。 抽象的笔触勾勒出手持黄金剑,曾经眉眼朗然意气风发的少年形象。 【“不从之神”韦勒斯拉纳】 【性相:刃、灯】 【等阶:第七印记(已失去)】 【韦勒斯拉纳曾献身于更猛烈的光中,那时他的剑总是带着太阳的温度,直到巴赫拉姆的名字随着太阳一起化作灰烬。】 【被打回原籍的长生者并不总是徘徊于纯白之门,侍奉光的门徒更是如此,总有更加特殊的例子。】 韦勒斯拉纳是侍奉太阳神密特拉的从神,而密特拉则是骄阳众多光辉闪耀名字中的一个。 这位军神曾经是长生者,而现在他作为不从之神行走在世上,导致他的光失落暗淡的缘故不言而喻——骄阳的死亡与分裂,导致了祂的具名面相纷纷崩解如同砂砾。 雷鸣巨震中,来自韦勒斯拉纳的咆哮声如风暴般从地平线上席卷而至。 “凤凰。” 那一瞬间大地的深坑之中,响起了嘹亮的凤鸣声,原本被动挨打的少年身躯骤然崩解,紧接着神圣的火种从崩解的身躯中跃出,彼此交缠纠结形成巨大的凤凰。 “畏惧拥有羽翼之人吧——一切邪恶之徒以及强大之人,皆畏惧拥有羽翼的我!因我之双翅将带给你们诅咒!邪恶之人岂能命中?!” 十大化身权能中,“风”能够令使用者快速地移动,抵达自己的目的地,还能够掀起庞大的风暴。 “凤凰”同样是高速的具现,却与“风”有所不同,它注重的乃是比对手更快。 其效果是在对手发动高速攻击时,总能得到比其更加迅速的敏捷性。 南阎浮提虽然体型庞大,却没有那种体型庞大敌人应该会有的通病——他的速度不仅不慢,还快到令人无法想象。 燃烧着光焰和雷电的八臂,每一拳都重若山峦,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是真真正正的“质量兵器”。 在这种情况下,少年化作的凤凰如同逆行而上的河流,缠绕着南阎浮提的八臂,以超乎绝伦的高速跃起飞出,撤出了战圈。 ——那短短十来秒内,已经有不下千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韦勒斯拉纳的身上,如果不是他同时开启着另一权能“骆驼”,钝化了自身的痛苦,增强了自身的生命力,同时不断地尝试化作风暴,闪过必死的攻击,恐怕他现在已经回归神话了。 即便如此,这位不可一世的军神现在也已经深受重伤,少年象牙色的皮肤上满是宛如瓷器般的龟裂痕迹,一只眼睛也被金色的血迹蒙蔽。 但他依然没有打算掉头退避。 ——他的执念,他的骄傲不允许他退避,哪怕这并不符合战争的规则。 在战场上,遇到己方劣势,完全可以暂时撤退徐徐图之。 但韦勒斯拉纳不愿意,似乎有一个冥冥之中的声音在对他说:不许逃。 韦勒斯拉纳笑了,谁能将注定失败的战局扭转? 舍我其谁! 韦勒斯拉纳大踏步向着机神冲去,背后代表了十个权能的轮盘虚像高悬在他的背后,伴随着不从之神的咆哮,十个权能中的“凤凰”、“雄牛”、“野猪”同时亮起! 倘若说凤凰是遇快则快,那么雄牛就是遇强则强,敌人越是庞大和沉重,那么雄牛这一化身也就愈发雄壮。 “吾乃最强,并手握一切胜利之人。” “无论人或恶魔——吾乃面对一切敌人皆挫其敌意之人,吾必击垮任何阻挡于前的敌人!” “拥有闪耀黄金之角的牛啊,给予吾援助吧!” 庞大的牛头虚像在少年的背后升起,韦勒斯拉纳的眼中被不加掩饰的杀意填满,抬起双臂。 比起释放权能分身单打独斗,韦勒斯拉纳这次冒险选择了以少年这一化身为主体,施展多种权能的方式,虽然失去了一人成军的壮观,却也免于被李林一一击破。 下一瞬间,他举起双臂齐齐出拳,与南阎浮提砸落的巨拳碰撞。 能行! 韦勒斯拉纳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开战以来的第一次,他正面挡住了南阎浮提的拳头,虽然在雄牛的加持下还显得极为勉强,但起码避免了被动挨打。 只是韦勒斯拉纳眼中的喜悦还未褪去,紧接着,连续七记重拳毫无征兆的砸在了他的身上,连带着韦勒斯拉纳的第三个权能释放过程都被打断。 “不会吧不会吧?”李林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南阎浮提的威严面容中传出,“不会真有人以为我这七个女朋友是白养的吧?” 351 你从不从? 韦勒斯拉纳错愕地瞪大了眼睛,随后便看见李林从虚空中抽出了一杆长枪。 那是悲叹之枪,在李林以南阎浮提的面貌现世时,这些被锻铸出来的武器也同样显现出来,而且自动调试到了符合机神的长度。 韦勒斯拉纳只觉得头皮发麻,那柄仅仅只是挥动就带给他森然刺骨寒意的长枪,令他感觉极为不妙。 借着被攻击的沛然巨力后退的时机,韦勒斯拉纳终于伸出手掌,将南阎浮提的巨大身形“框定”。 这是释放权能“野猪”的首要步骤:选定一个巨大的目标。 眼前的金属巨神仅仅只是高度就达到了惊人的三百六十米,满足释放权能的要求绰绰有余。 “接着,是打开权能的门扉。” 在韦勒斯拉纳的背后,象征十大权能的石盘疯狂旋转,自正中敞开了一道裂隙,缓缓扩展,化作了不知通往什么地方的裂口。 内里一片黑暗,似是无何有的虚空。 即不可见的无边深邃之隙,永恒黑暗。 仿若创世之间的原初时刻,万物混沌的虚空模样。 “目标锁定完成!” “山猪将粉碎汝!山猪将蹂躏汝!” 韦勒斯拉纳挥动手掌,肃声宣告,似是在对天地间的一切存在作宣告:“锐牙难近身者啊,给予违背契约之人破灭铁槌!” “以此一击,将其击杀,践踏粉碎!” 宣告声中,青色的火焰从虚空的门扉中生出,随后巨大的山猪獠牙刺破空间。 虽然就算是二十米的山猪全盛体,和三百六十米的南阎浮提相比也太过渺小,但是作为化身的山猪,是象征着“破坏”和“冲击”的权能正体。 只要韦勒斯拉纳愿意,它甚至能一口气冲到月球上去。 然而,滑稽的事情再度发生。 在韦勒斯拉纳的面前,三头八臂的巨神双眼不知何时变成了深紫色。 随后山猪痛苦的咆哮声从虚空中传来,它奋力挣扎,却无法进退——虚空的门扉在它行军到一半时突然关闭,以至于山猪被卡在了中间。 嗤—— 韦勒斯拉纳背后的十权能轮盘上,象征山猪的权能明灭不定,无法被完整释放,却也无法解除。 简直就像是中途进程卡住的电脑程序,韦勒斯拉纳想要将其关闭,却发现就连任务管理器也卡的出了问题...... 我他吗是叫你出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把你叫出来一起卡顿的! 韦勒斯拉纳愤怒之余,也对李林这诡异莫测的权能感到颇为震惊。 “韦勒斯拉纳。”李林突然开口,“在异教的经典中,原初的人生活在尽善尽美的伊甸园中,能做一切想要做的事情,却唯独不得去吃树上的果子,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虽然不知道李林突然卖关子是为了什么,但这是一个难得的喘息机会。 韦勒斯拉纳一边尝试解决山猪的问题,一边随口说道:“自然是因为人吃了会有原罪......” “错!” 伴随着狂风呼啸声一同响起的,还有李林惋惜的声音。 “自然是因为这里没有你好果子吃!” “偷袭!” 在感受到李林偷袭的一瞬间,韦勒斯拉纳背后象征凤凰权能的石板再度亮起,无形的气焰升腾,裹挟着他避过了那宛如流星贯彻的一枪! 在险而又险避过那一枪后,凤凰的权能瞬间黯淡下去,同时雄牛和骆驼的石板亮起。 两大权能完美地覆盖了凤凰的副作用。 韦勒斯拉纳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的权能虽然强大且全能,但每个权能都有极其严苛的发动条件,以及沉重的代价。 作为不从之神本尊,他能够豁免相当一部分代价,但是却不是完全免疫。 例如凤凰这一权能,虽然能遇快则快,却对于身体有着极其沉重的负担,更会根据使用时间的长短,带给心脏强劲的痛楚。 通常情况下,韦勒斯拉纳会选择以凤凰化身的形式释放权能,但是现在倘若将权能化身释放出去,那么失却了高速度的不从之神本尊,就真的再无还手之力了。 所以作为权能承载主体的“少年”,韦勒斯拉纳的选择是尽可能缩短凤凰的使用时间,在极短暂的空隙中解除权能,而后在权能代价支付前,使用其他权能盖过支付副作用的痛苦。 只是还没等他喘一口气,另一根金属长杖便从下方而至,正好卡在他解除凤凰权能的一瞬间,狠狠地抽打在了他的胸腹上。 惊神! 咚—— 韦勒斯拉纳陷入僵直的身躯宛如一颗保龄球般高高飞起,原本严丝合缝的权能也出现了一丝空白。 启的力量生效了。 在这一瞬间,他毫无抵抗能力。 而李林还有多余的六只手,足够将毫无防备的他直接打回神话领域! 李林挥拳。 韦勒斯拉纳露出了不甘心的笑意——无论如何,偷袭也罢,欺骗也好,他最后是在堂堂正正的战斗中尝到了失败的苦果。 这一苦涩的滋味......宛如甘露。 他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料之中的痛楚并未传来,南阎浮提在即将轰中他的前一刻变拳为掌,来自轰雷王的教诲转化为实体,数十道雷霆将他牢牢束缚。 韦勒斯拉纳面目阴沉下来。 “你这是在羞辱我吗?” 他高声咆哮着:“我乃不从之神韦勒斯拉纳!你为何不给我一个畅快淋漓的死作为终结?!” “来!” 少年独目仿佛炽热的火种:“来!取走我的性命,折断我的头颅,然后用这权能去做大事,去享受你作为得胜者的一切!” 然而回应韦勒斯拉纳的,只是一声轻蔑的“啧”。 下一瞬间,在不从之神惊怒的眼神中,机神的一只手臂伸向面前的虚空,从那里取出了一册辉煌万丈的“书”。 就像是握住了一轮太阳。 【传世奇物:《骄阳之书》!】 【性相:灯、铸、冬、刃(在1582年10月4日前为午!)】 【性相:覆画残迹。历史原本的走向并非如此,仍有事物存留下来,且他们的痕迹远要比想像的更多。】 【仍有什么存留下来,熠熠生辉。】 【在这些图像中有一个被遗忘的黄金真理——一个来自骄阳裂分之前时代的真理。现如今骄阳的时代不再,但即使只是真理的反光,也算是一种启迪。】 李林看着掌心因震惊而失语的韦勒斯拉纳,声若雷霆。 “韦勒斯拉纳,向你真正的主人,跪下!” 寄了,请假 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我最近几天阴间更新的事实,这么搞属实是折磨的一批,所以我今天请个假缓缓神,明天试着调整下,不然整个暑假这么搞书没写完人没了。 正好给兄弟们放个假。 顺便推荐一下我最近在看的几本书啊《玩家请上车》《我真没针对法爷》《什么叫六边形打野啊》《宋北云》《镇守府求生指北》《法师乔安》《伊森的奇幻漂流》《环球挖土党》《我的时空旅舍》《我真没想出名啊》《从火影开始卖罐子》,以飨读者。 352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 韦勒斯拉纳,波斯的军神,侍奉太阳神密特拉的从神。 同时也是弑神者世界中最惨的不从之神——几乎每个来这里的主角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干他娘的一炮。 因为韦勒斯拉纳的权能既全能,又好用,逼格还高,而且还给出了实际的操作办法。 搞得堂堂军神活成了弑神者世界里的韭菜。 在类似主神空间的时空中转站中,甚至有一套完整的韦勒斯拉纳屠宰流程,从召唤到击杀,再到博取潘多拉的注意获得权能,每一步都有人手把手的教导。 但李林和那些人不同——他已经进入了通晓者的境界,前途一片大好,有着光明的未来......为什么还要杀死一个有可能成为自己追随者的不从之神? 韦勒斯拉纳,他从一开始就和密特拉难解难分,而太阳神密特拉,正是无敌骄阳的其中一个名字。 骄阳在锤炼场被白日铸炉肢解,随之而来的是具名面相的崩解,而从属于具名者的长生者们虽然免于第一时间死去,却也需要纷纷改换门庭。 但长生者们依然记得那道光,它比现在更为明亮,更为温暖。 韦勒斯拉纳注视着那颗光芒万丈的“太阳”,呼吸逐渐粗重。 他认识这道光,也曾经触摸过那璀璨的颜色,感受过那炽热的温度。 “你到底是谁?” 最后他艰难地问道。 李林思考了一瞬间。 思考时间不能太长,不然他容易发病。 “我乃铸日之人,我乃既为门关又为钥匙者,我的名字是亚伯拉罕·李林。” 最终李林如此自我介绍。 韦勒斯拉纳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又怎么能再坚持一己之见呢?” 金属巨神的手掌缓缓松开,韦勒斯拉纳整理了一下自己被血污覆盖的面孔,清理了被打成破烂的长袍,然后对着那一卷《骄阳之书》单膝跪下,右手握拳放在胸口。 云层在他的身边流过。 东方之军神的声音震动天地。 “我乃最强、并手握一切胜利之人。” “我乃面对一切敌人,皆挫其敌意之人。” “我必击垮任何阻挡于前的敌人!” “我之名为韦勒斯拉纳,在波斯为巴赫拉姆,在印度为因陀罗,在中国为火德星君!” “我乃侍奉无敌骄阳之人,我乃为密特拉之先锋,我乃为立于门关两侧者。” 韦勒斯拉纳又被称作巴赫拉姆,在印度神话中被称作“弗栗多罕”,意为杀死魔龙大蛇弗栗多之神,因此与印度的雷神因陀罗神话合流。 不仅如此,韦勒斯拉纳在粟特人这一少数民族的神话中,被称作拥有三目三头三臂的化身,而这一化身则与中国神话中火德星君的形象完全一致。且韦勒斯拉纳在祆教的历法中对应火星,正好与火德星君象征的荧惑星对应,是以他再一次在神话源流中占据了重要的份额。 换而言之,这一柱神性在波斯为“巴赫拉姆”,在印度为“因陀罗”,在中国则为“火德星君”。 军神举起手中的黄金剑,这是一把既像是剑又像是刀的异形状武器,在十大权能化身中,这一武器代表着“武装的战士”,在发动权能期间能够洞察对手的本质,从而斩断、封印对方的权能。 在之前的战斗中,韦勒斯拉纳不是没想过使用黄金剑,只是李林身上的神性不知何处而来,神秘到就连黄金剑也无法解读。 现在想来并不是无法解读,而是李林的权能要比他的权能更加古老、更加纯粹。 韦勒斯拉纳的权能和李林相比,就像是孩子和父亲。 试问孩子如何能看透有着共同起源、更加成熟的父亲呢? “我将向您献上忠诚。” 南阎浮提的胸口处走出了依然保持鹿王相的李林,他接过韦勒斯拉纳的黄金剑,象征性地举起。 这就意味着接受了这一柱不从之神的效忠。 然而在他接过黄金剑的一瞬间,墨绿色桌面竟然无声从身前升起。 象征韦勒斯拉纳的卡牌再度被无形的笔触抹过,这一次是他的面容变得前所未有的真实,无形笔触甚至勾勒出了韦勒斯拉纳的棱角轮廓。 卡牌上的他看上去比过去要更加年长一些,也更加英俊,不再是过去眉眼柔和的少年,而是混合了少年与青年共同点,披坚执锐的战士。 【某人已至。】 【征兆已经足够明显——天幕尽头的闪亮光斑,战场上的刀剑嘶鸣声,旧伤疤的隐隐作痛,一切迹象皆在表明,一位长生者已经近在咫尺!】 【一位对你效忠的长生者已经到来!】 李林将黄金剑放回韦勒斯拉纳的手中,这位军神似乎确实是长高了几公分,那股不协调的感觉也荡然无存,现在的他才真正像个战士了。 【“侍奉太阳之神”韦勒斯拉纳】 【性相:刃、灯】 【等阶:长生者】 【韦勒斯拉纳已献身于更猛烈的光中,他的剑刃堂堂反射太阳的光辉。于黄金真理之下,他走向更光明的未来。】 【性相:追随者。】 【你的学生、合伙人、护卫、拥护者、被你欺骗、被你当作祭品的......所有物。】 【你预支了一席长生者的席位。】 迄今为止,李林见过的长生者要么是敌人,要么是盟友,要么是更亲密的关系,但他们都不是从属于李林的追随者。 雷电真虽然是追随者,但是她已经失去了长生者的席位,只能依附在圣遗物的冠冕上,说得好听点就是在漫宿大本营看门的鬼魂。 至于年和李林的关系,则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 所以韦勒斯拉纳还真是第一个对李林献上忠诚的“长生者”。 但预支可就有说道了,墨绿色桌面几乎是在明示李林至少能成为具名者级别的存在...... 李林吓得倒抽一口二氧化碳,连连摇头。 “漫宿这些司辰真的是瞎了眼。” “?” 结束仪式的韦勒斯拉纳刚起身,就听见李林诧异的自言自语。 “阿伟啊。”李林目光中略微有些迷茫地问道,“假如说有人用大便做了一件精美的手工艺品送给你,你会把它放在床头柜上日日观赏把玩吗?” 韦勒斯拉纳脸色一变。 他发现自己完全不理解李林的想法。 这就对了,如果人能够轻易理解神经病的想法,世上为什么要有神经病院? 353 打架,更多的打架 总之李林花费了一番功夫摧残,呃,蹂躏......重建了一下韦勒斯拉纳的三观,让他明白自己的意思。 作为一位注定在李林手下干活的牛马,能领会上司的精神,多少自己也得带点问题。 铸日巨神在一瞬间消散无踪,而李林和韦勒斯拉纳缓缓从空中降落,看着被毁掉三分之一的米兰,李林心中毫无羞愧之情。 “还不是怪他们自己不努力?”面对着艾丽卡质问的眼神,李林耸耸肩,“这就好比你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连续加班猝死,官媒却在分享正确的熬夜方法一样。” “而且你得感谢我。” 李林信口开河:“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一通教化让阿伟改邪归正,米兰应该都没了。” “可......可是——” 艾丽卡自己也知道李林说的对,但是感情上还是过不去,她总觉得李林既然有能力击败韦勒斯拉纳,就应该保护好米兰全境。 “爱丽丝啊,你这个想法就很不对,觉悟不是很高。” 李林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和你们非亲非故,千里迢迢赶来本来就是为了捅东尼腚眼子的,这会还能给你保住三分之二米兰,按道理来说你们应该每个人给我磕上三个响头,连夜宣布我拥有米兰全境的初夜权,并把我写在你们的族谱最上一行。” “我又不是你们的爷爷,怎么能把责任全推我身上呢?要是沃班侯爵在这里,你们敢这样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东尼,也不会接受这种要挟啊。” “你们不能因为我好说话,就这样无情的对待我,我很生气。”自觉没有受到应有待遇的李林大嚷道,“阿伟,给我把这座城市他妈的烧成灰!” “您的意志!” 韦勒斯拉纳当即向前一步,就要驾驭着狂风再度起飞。 “说得对!” 一个开朗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艾丽卡此刻也顾不得李林把她名字叫错的事情,连忙单膝跪下:“萨尔瓦托雷卿!” 有着一头金发,挂着爽朗笑容的剑之王还是穿着那一身开胸衫,丝毫没有在意艾丽卡,自来熟一般凑到李林的身边:“你说的实在是太对了!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语气真诚到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我是萨尔瓦托雷·东尼,你叫我东尼就行。你叫什么名字?” 剑之王眨了眨眼睛。 “你就是那位新的弑神者吧?看样子好像是来自东方,可惜我对清国和日本的人名都不太熟悉。” 东尼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不过你放心!只要见过五次以上,我一定能把名字记住!” “这一位是......”清秋院惠那刚想做介绍,李林便一本正经地张口胡来。 “我是联系弑神时长两年半的练习生,名叫米奇妙妙屋,你可以叫我米奇。” “好的米奇!”金发青年脸上的笑容愈发阳光,用力地点点头,仿佛这样能够增强自己记忆力似的,“这个名字让我觉得很亲切啊......嗯!我已经记住了。” 接着他抬头向韦勒斯拉纳看去,同时伸手摸向背后那细长的黑色匣子。 “这位就是不从之神吧?真是一个让人手痒的对象呢?” 韦勒斯拉纳同样报以战意旺盛的笑容:“阁下就是剑之王......的确非同凡响,只可惜现在的你不足以作为我的对手。” 李林倏然扭头:“你真的要和他打?” “当然!”东尼露出笑容,“米奇,这可是一个绝佳的练手对象呢......而且你有听见吗?他说我不配做他的对手。” “我的剑已经痛饮梅卡尔的血,那么再沾染一个韦勒斯拉纳的血也无可厚非吧?” “那可是阿伟啊。”李林痛心疾首,“他虽然杀人放火掀起风暴毁灭城市,但他还是个好男孩。” 就算是韦勒斯拉纳自己听了李林的话都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至少请不要在这里动手!”艾丽卡突然起身,“先前这位军神和新王的战争余波,已经毁掉了三分之一的米兰,如果各位执意在这里大打出手......” “也是呢。” 剑之王苦恼地挠了挠头:“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李林突然指了指东尼背后,瞪大眼睛:“看那里有个不穿衣服的漂亮妹妹!” “谁会被这种下流伎俩骗到啊!”艾丽卡登时吐槽。 “哪里?”东尼应声看去。 在半空中的韦勒斯拉纳看的真切,在东尼回头的同时,李林便从不知什么地方抽出一根撬棍,直截了当地往东尼的后脑勺抽去。 似乎有低沉的叹息响起,转过身的剑之王状若无意地抬起手,就这样翻转手腕。 并未解放言灵,只是将背后的剑匣开启一线。 作为此前最为年轻的魔王,萨尔瓦托雷·东尼在成为弑神者之前是无法积蓄咒力的体质,却在修习剑术上有着超凡绝伦的资质,仅仅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就将圣拉斐尔的剑术融会贯通,更是以自己的剑术击败了凯尔特的神王【银臂的努阿达】。 但即便成为了弑神者,他也没有一刻放下过对剑术的精进,他总是能在各个纷争的战场上出现。 与绝大部分的欧洲剑士不同,东尼还学习了东方的剑术,无论是中国剑术还是日本剑道都一并掌握,甚至能在这一领域和罗濠教主并驾齐驱。 在那以后,他的眼中便再无对剑的藩篱。 那篡夺自努阿达的权能【撕裂的银之手·Silver arm the Ripper】,也不再拘泥于言灵的樊笼中,而是脱胎换骨,将天地万物视作自己的剑。 譬如现在。 剑匣中为了应对各种状况而铸就的魔剑并未有一柄出窍,而仅仅是开匣的气流化作了利剑。 在钢铁的摩擦声中,惊神的力量被卸去,而剑气则顺着李林的手腕蜿蜒而上,一路顺着手臂直指他的脖颈。 但就像李林没想到自己偷袭会被以这种方式阻挡一样,东尼也没想到,自己权能催化的剑气居然连李林的皮都划不破,就像是清风拂面一般从李林的领口溜走。 “真有意思啊!” 东尼再度转身,这一次身后的黑色剑匣在金属的铿锵声中完全打开,他的右臂已经染上银色的光辉。 然而却有更大的呼啸声从头顶而来。 东尼惊愕地抬起头,只来得及将手臂挡在头顶,便被南阎浮提的巨拳砸入地底! 顷刻之间,三分之一座米兰再度坍圮在废墟中。 “阿伟,封住他的权能!” 354 笑死,今天我妈和她朋友开车出去把人家保险杠撞掉了 几乎是在李林声音落下的同时,悬浮在空中的韦勒斯拉纳便伸出手掌,拔出虚空中的黄金剑指向被砸入地底的东尼。 比起对李林的不可捉摸,这一次的解析和判明,非常容易。 简单到几乎让韦勒斯拉纳热泪盈眶——他妈的,这才是正常人啊! 韦勒斯拉纳一边感慨着,一边挥动手中的黄金剑,读取着萨尔瓦托雷·东尼的权能。 首先,也是最主要的权能——即击败了凯尔特神王“银臂努阿达”得来的【撕裂的银之手·Silver arm the Ripper】,能将其右手化为银手,又能够将万物作为自己的剑,完成劈开大海,撕裂天空的伟业。 其次,是第二个权能,也是东尼和沃班侯爵结下梁子的起因。 四年前,沃班侯爵曾召集数十位拥有神祖血脉的魔女、巫女进行大规模降神仪式,从而召唤了来自北欧的钢之英雄“齐格鲁德”,但结果却是被东尼莫名其妙抢了人头,看戏的潘多拉当即决定把权能给了东尼。 这一权能名为【钢之加护·Man of Steel】,不仅能够令东尼成为钢铁之躯,赋予了他钢之英雄的性质,还为他提供了极强的生存能力。 第三个权能名为【回归古代世界·Return to Medieval Style】,东尼击杀了来自罗马神话的火神、工匠之神伏尔甘,得到了这一能够令文明回退到中世纪欧洲的权能,持续时间大概是半天,而范围是一座城市。发动这一权能,需要写下雕刻着赫西奥德文的石板来发动。 这个权能在单对单的战斗中实际上没有多大意义,但对于社会、国家和军队的打击则是毁灭性的,在这一权能笼罩区间,一切不属于时代的造物都无法正常运行。 东尼的第四个权能也是同样的性质,这是他击杀了希腊神话的酒神狄俄尼索斯得到的权能【神圣的错乱·Divine Confusion】,能够令范围内不分敌我的权能失控,看上去似乎和【回归古代世界·Return to Medieval Style】一样没有多大价值,实际上这是东尼最后的保险。 ——藉由酒神的疯狂神力,将对手拖进自己最擅长的白刃战中。使用权能需要很长时间去准备,但倘若只是小规模的发动,那准备时间就会大大缩短。 最后一个权能则是从希腊神话中阿瑞斯的儿子“福珀斯”处夺取的,其名为【钢铁的暴走·Iron Stampde】,效果是让所有在地上疾驰的工具产生对东尼的崇拜意识,成为他的军队,并能够借此下达命令。 这一权能直接令东尼从单打独斗变成了一人成军。 韦勒斯拉纳的黄金剑虽然是开挂,但开挂也要按照基///本法,封禁权能得一个一个来。 东尼能成为剑之王,主要靠的还是“撕裂的银之手”这个权能,所以选择哪个自然不言而喻。 韦勒斯拉纳松开手,黄金剑却并未坠落下去,而是化作一道闪耀的烈光升上了天穹,一化为百,百化作万,顷刻间,米兰的天空上再度悬起无数道光锻打成的剑刃,焰光闪烁如星辰。 “以我言灵,令世间之正道彰显!” “此等咒语乃强力而雄辩,因其强力而战无不胜,是故因强力而治愈万物。乃召来胜利之智慧剑!” 淡漠的声音宛如海潮般迭起,一浪接一浪。 韦勒斯拉纳的言灵咏唱速度快到超乎想象。 “汝之权能乃努阿达之【撕裂的银之手·Silver arm the Ripper】,此乃凯尔特手执胜利神剑之王。” “然而吾乃最强且手握一切胜利之人,吾乃立于门关两侧者,吾乃侍奉太阳之人!” “将汝之权能,回归至无!” 紧接着,韦勒斯拉纳举起右手。 当那一根屈起的食指,自拇指的压制下弹出的瞬间,便有赫赫雷鸣自他头顶的光海中迸发。 宛如星辰震怒,苍穹擂动。 数以十万计的焰光咆哮着自米兰的天空中落下,转瞬之间,如同幻影一般穿过了南阎浮提不断挥落压制的巨拳,深入地底。 “居然还在反抗,想要用另一个权能替死?” 韦勒斯拉纳眉头一抬,随后意识到这样有些丢脸,脸色也阴沉下去。 这位东方的军神不再遮掩,将双手十指一并探出,数十万的黄金剑微微向上抬起,仿佛被拉动弓弦的箭矢。 “将汝之权能,弃绝于身!” 星辰浩荡坠落,密集如豪雨瓢泼。 数之不尽的辉光贯入地底的废墟,直到地底再无声响。 “萨尔瓦托雷卿!” 在纯白的庇护圈内,目击这一切的艾丽卡挥动手中的狮王之心,再度逼退手中没有合适武器的清秋院惠那。 “艾丽卡小姐,我劝您还是不要白费功夫了。”清秋院惠那吐了口气,将手里被砍成短短一截的钢管随手丢在路边,“就算你出去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媛巫女伸出手,大拇指朝下指着庇护圈外的一片废墟,那里同样有一个又一个的光圈升起。 清秋院惠那声音转冷:“这一切都是王的力量,是他降服了不从的外道,也正是因此,不从之神韦勒斯拉纳才会用【少年】的权能庇护我们。” 艾丽卡咬着嘴唇。 清秋院惠那说的一点不错,这正是韦勒斯拉纳十大权能中的“少年”,这个权能真正的效果,是庇护乃至令人类服从。 区别于原作中草薙护堂用嘴对嘴传递的劣化版,韦勒斯拉纳自然不必用这么晦气的手段。 “所以,你完全没有必要在这里和我争斗,相反还会刺激魔王们的战斗,倘若韦勒斯拉纳迁怒这些被庇护的民众,你该用什么去偿还!” 清秋院惠那的声音彻底击垮了艾丽卡。 终于,一阵虚弱的声音从地底传了出来:“别......我......认输......” 被按在地底下足足捶打了五分钟的东尼,终于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主要权能后,已经不再拥有反击的机会,恹恹地提出了认输。 虽然他还剩下【钢之加护·Man of Steel】和【钢铁的暴走·Iron Stampde】这两个钢之英雄的权能,但毫无疑问,这两个权能并不能够对南阎浮提造成什么伤害。 甚至单凭着捶打,东尼已经濒临破防。 钢之英雄并不意味着无坚不摧,他的硬度甚至还不如那只猴子。 355 李 东 皇 南阎浮提消散不见,剩下的只有那一望无底的深洞,大概以后这里会成为波河平原上著名的景点。 李林砸了砸嘴:“两个小时前,我来米兰的时候,民众竭诚欢迎,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竟发的境界,真是犹在眼前。” 从坑里勉强爬出来,被艾丽卡和安德烈搀扶着的东尼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毕竟把米兰打成这个样子也有他的一份。 而且作为纯粹的战士,输了就是输了,并不会因为韦勒斯拉纳的横空出手,李林的偷袭多加申辩。 他毫不怀疑,就算是韦勒斯拉纳只是在边上旁观,自己也迟早会在南阎浮提的攻击下落败。 作为第二个硬接南阎浮提拳头的人,东尼觉得自己很有发言权。 “东皇陛下。” 安德烈示意艾丽卡搀扶着东尼,然后上前右手放在胸口,对李林微微鞠躬。 李林左顾右盼:“画风怎么变成了洪荒文学?” “是么?”带着黑框眼镜的安德烈微微一愣,随后露出了然微笑,“这是在半个小时前,日本的正史编纂委员会发来的消息。他们替您拟好了新的王号。” 东方的皇帝,的确是王中之王。 南欧魔术结社阵线联盟本来对此相当反感,就连安德烈自己也颇有微词——毕竟王中之王的称呼实在是过于拉仇恨。 但是很快他们就目睹了李林化身南阎浮提把韦勒斯拉纳当孙子打的一幕。 不是所有弑神者都能这么风光的——他们需要漫长的准备,考察,根据不从之神的神话源流进行深入分析,然后寻找到对应的制衡方法。 如果对方是龙蛇属性的地母神,那就使用钢属性的军神将其斩断;倘若对方是钢属性的军神,那么就用高温将其毁灭,或者使用智慧属性的文化神将其欺骗;倘若对方是智慧属性的文化神,就用龙蛇属性的地母神将其诅咒...... 原作中普罗米修斯的石板之所以能够偷窃权能,本质上还是在模仿这一古老的仪式。 弑神者们所持有的权能,往往并不是不从之神的原装货——它们被加诸了种种限制,并且由于潘多拉这个恶趣味的女人,导致弑神者们抽去权能就像是在抽卡,具有极强的随机性。 就好像李林杀死了不从之神·齐天大圣,虽然有很大可能抽到七十二变,但也有可能抽到《天庭养马心得》。 草薙护堂在击杀韦勒斯拉纳后,得到的十项权能,甚至被加上了更严苛的限制——包括但不限于每天只能使用一个化身、每次使用权能不能超过一定时间之类的。 虽然我们都知道这限制本质上是个笑话,就是为了拐弯抹角让他日女主和女配们的。 弑神者表面上风光无限,但这不意味着他们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能够战胜一位强大的不从之神。 剑之王萨尔瓦托雷·东尼不行,狼王沃班侯爵不行,白莲王罗濠教主更不行! 这是“王”们的共识。 然而今天居然有人能够把不从之神压着打,甚至将其活捉,迫使他臣服...... 安德烈敬畏地看了一眼站在李林背后,如同沉默卫士的韦勒斯拉纳。 就连那炙手可热的十大权能,这位东皇陛下都不放在眼里,可见气魄宏伟至极! 如果说李林暴打韦勒斯拉纳树立了自己的威权,那么他接下来痛殴东尼,就让所有还敢有异议的魔术师和骑士们都陷入了沉默。 连他们的盟主都被击败了,王中之王这个名头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想到这里,安德烈就有点想笑:日本那些正史编纂委员会的人,取出这个“东皇”的称号,无非就是过度吹捧,最好让这位魔王和同样占领清国广袤土地的白莲王碰一碰,争夺东方皇帝的威名。 而坐拥铸日巨神·南阎浮提还有不从之神韦勒斯拉纳的李林,又怎么能是一个白莲王能阻挡的? “东皇陛下真不愧是王中之王。”安德烈由衷地赞叹,“在这里还要感谢您对东尼这个笨蛋的手下留情。” “喂!明明我也有很努力在反抗好么!”东尼半恼。 “如果您有脑子的话,就不会去挑衅拯救了米兰的大英雄,更不会导致米兰的二次坍塌......” 安德烈丝毫没给东尼面子,作为东尼从小到大的同伴,乃至后来的王之管家,他的确是唯一一个有资格说这话的人。 教训完东尼后安德烈转身:“无论如何,毕竟是我们的过错,希望我们能够冰释前嫌,南欧魔术结社阵线联盟愿意给出合理的赔偿。” 说起这个李林可就不困了。 “我对钱没有兴趣,”李林佯作高洁姿态,“我对钱真的不感兴趣,实际上我最高兴的时候是刚参加工作,那个时候我月工资两千块,我知道再这样干一年就能自己买辆小汽车。” “......您要这么说那也成。”安德烈听得牙痒痒,他虽然无法理解李林在玩什么梗,但大致上是明白了单纯的钱财对这位魔王没用。 大骑士的目光落到了边上脸色惨白的艾丽卡身上,随后脸上露出了笑意。 “东皇陛下,您觉得艾丽卡·布朗特里如何?” “嗯????” 最大异议的不是还没反应过来的李林,而是艾丽卡自己。 “安德烈叔叔,您这是什么意思!” “东皇陛下的势力总是需要一个......嗯,大使的。”安德烈抬起手推了推黑色眼镜框,注意到李林正在看他后脸上更是露出微笑,“作为赤铜黒十字乃至南欧的使者,你可是任重而道远啊。” “萨尔瓦托雷卿,您的意见如何?” “呃,我无所谓啊?”从东尼的口中说出来的是残酷的话,让艾丽卡的表情彻底垮了下去,“这个爱丽儿......还是爱丽丝?反正我没记住她名字嘛,随你咯。” “往好处想,跟着陛下三天之后,说不定能治好你的精神内耗呢。”清秋院惠那在边上劝备受打击的艾丽卡。 “总之这是其中一条合作——”安德烈看了看天色,“不如请您移步圆桌厅,我们详谈如何?” 说话间安德烈也有点兴奋,东尼一直以来是六位弑神者中势力最弱的,如果能借此机会和这位东皇达成合作,说不定能正式和沃班侯爵分庭抗礼,剁掉黑王子伸到欧陆的手! “我也很想去你们那里开赢趴。但是现在事情貌似有反转。”李林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抚摸自己的下巴,“我刚刚好像感觉到我老婆了。” 糟! 这位弑神者居然有家室! 艾丽卡悄然松了一口气,却看见无论是安德烈,还是清秋院惠那眼中都盛满了难以言喻的失望。 不过失望这种情绪只是在安德烈的眼中一闪而逝,他的脸上依然挂着完美无瑕的微笑:“请问您有什么条件吗?不是我自夸,我们南欧联盟在情报搜集上,并不弱于黑王子和王立工厂。” “好像在南海。”李林耸了耸肩。 安德烈脸色微微变化:“南中国海吗?” 见到李林点头后,他吐了口气:“恐怕您要快些动身了——白莲王罗濠教主正在南海讨伐一位未知真名的龙神,据说这位龙神有着铸造、冶炼、文明、空间、毁灭方向的权能,同时沃班侯爵也在南海,一位不从之神和两位老牌魔王之间的交手一定会......” 李林叹了口气,抽出撬棍往自己额头上砸了一下。 其下手之狠让所有人都陡然一惊。 离他最近的韦勒斯拉纳瞳孔微缩——他看见李林双眼不知何时已经转为一片深邃的漆黑。 356 别急 欢乐的时光过得特别快,又到时候说拜拜。 李林感觉不虚此行:救了即将被夷为平地的米兰,收了弑神者世界著名韭菜韦勒斯拉纳当小弟,以及和南欧联盟签订了口头上的互助协约,顺便带回了一个垮着批脸的大小姐艾丽卡。 可见的是草薙护堂基本上是没啥希望再翻身了。 一行人走过空空荡荡的机场,被紧急清理干净停机坪上只有一架私人飞机。 接下来他们将直飞星洲——即新加坡机场,由南向北直穿南中国海,最后在香港九龙登陆。 飞机舷梯前一行人停下。 接下来,东尼将会被南欧联盟的人接回去,找到被他重创的地中海神王梅卡尔,直到将梅卡尔彻底击杀。 艾丽卡和清秋院惠那还是一样跟着李林一起走——考虑到接下来的战争烈度,这两位顶多也就是摇旗呐喊,真正的战力还得看李林和韦勒斯拉纳。 东尼表示自己也想和他们一起玩,明里暗里地提示李林有空和他再打一架。 李林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接下来可是和自己老婆的二人世界,岂能被这金毛犬继而连三打断? 得想个办法打死他。 察觉到李林不善目光后,善解人意的安德烈上前一步:“王啊,别去打扰东皇陛下了,有空我可以帮你预约。” 后退数步,安德烈对李林等人单手抚胸鞠躬:“东皇陛下,再会。” “山高路远,有缘再见。”人家礼数摆的周到,李林也没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就走上飞机。 “米奇!以后有空来玩啊!”东尼挥动手臂大声喊道,“要不我去找你玩也行!” 舷梯收回,舱门关闭,飞机逐渐拉高,驶离一片废墟正在逐渐重建的米兰。 飞机上李林脸色瞬间淡漠下来。 ——之前挥动惊神的力度有些过于凶猛。 乘着效果还没减退,正好做些战略计划。 “我们的目的是从新加坡出发,先击溃沃班侯爵——如果他没和我老婆或者罗濠那个老逼登打起来的话。” “随后是和我老婆会面,我们联合!” “接着是从南海出发,形成对罗濠的两面包夹芝士,一举拿下。” “最后是从香港九龙登陆,解放水深火热的九州大地。” 自觉计划做的很完美的李林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有没有人提出意见?” 垮着个批脸的艾丽卡大概觉得自己已经调整好心态,举起右手:“沃班侯爵,不同于剑之王......倘若他和罗濠教主联手呢?” “啧。” 李林不爽地啧了一声:“那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在他们中七进七出十四进十四出二十一进二十一出......” “吾王,请不要用这种错误的心态去面对狼王和武侠王,他们和剑之王不一样。”艾丽卡表情严肃,作为骑士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去劝诫,“萨尔瓦托雷卿是纯粹的战士,但无论狼王还是武侠王,他们都不会讲什么骑士守则。” “说不定我们的飞机还没有落下,就会被来自狼王的权能击中摧毁。” “虽然很不想这么承认,不过金毛的话是没错啦。”清秋院惠那也在边上附和,目光看向另一边座椅上正在玩魔方的韦勒斯拉纳,“而且狼王和武侠王可不止一个主要权能喔。” 韦勒斯拉纳的黄金剑的确能封镇对手的权能,但一次只能封印一个。 “愚昧。”韦勒斯拉纳停下手上的动作,目光不悦地扫过清秋院惠那和艾丽卡,“吾主光辉遍照世界,岂能是区区弑神者能够抵挡的?” “神啊,请听我一言。”艾丽卡还在坚持要徐徐图之,不要操之过急,“狼王和武侠王都能一人成军,同时使用复数权能,这不是直接能够无视的对手——而且就算陛下成功击溃了武侠王和狼王,接下来的治理该怎么办?” “清国和东洋有一句话,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你现在有点像你那个闺蜜冤家莉莉娅娜啊。” 李林沉默良久,正当艾丽卡觉得自己的劝解有效果时,李师傅一句话给艾丽卡破了防。 “谁,谁会像那个银毛顽固分子啊......” 艾丽卡倒不觉得李林知道莉莉娅娜是很奇怪的事,毕竟作为“剑之妖精”,且同样拥有神祖血脉,从沃班侯爵四年前的降神仪式中活下来的人,莉莉娅娜·克兰尼查尔在神秘世界也算是声名大噪。 赤铜黒十字结社和青铜黒十字历来是死对头,作为下任当主的“深红恶魔”和“剑之妖精”也应如是。 虽然艾丽卡觉得那个银毛“剑之妖精”,肯定是比不过自己的,但这仅仅是少女不服输的心态在作祟而已......事实上私底下两人的关系还相当不错,有点类似欢喜冤家的形式。 边上旁观的清秋院惠那心说不好,本来李林有个正妻就已经很让人头疼了,好歹自己作为侍女还是有可能偷吃的,现在看样子艾丽卡似乎是要把她的闺蜜也给拉进来? “还你。” 李林从墨绿色桌面上抽出天丛云剑,剑柄倒转递给清秋院惠那。 “您怎么突然......” 虽然惊讶于李林突然将剑还给自己,但清秋院惠那还是很高兴地接过了自己的剑。 在剑柄入手的刹那,她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在某一刻,这柄剑发生了永久的改变。 随后她意识到了,是什么东西改变了。 天丛云剑是御老公的从神,也是他作为钢之军神的楔子,换而言之,天丛云剑实际上也是一柱“不从之神”,就像是被齐天大圣召唤出来的“猪刚鬣”、“深沙神”一样。 所以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拿起这把天丛云剑的,清秋院惠那主要修习的是降灵术,而更重要的是,她得到了御老公的敕令。 本质上她是从属于须佐之男的巫女,所以能够短暂地使用天丛云剑。 但就算如此,时间一长,她也会被天丛云剑反向侵蚀,坠入幽世。 一直以来,清秋院惠那都会承受着天丛云剑的影响和呓语,但现在,这些影响和呓语已经不复存在。 “吾王,您对它做了什么?” 李林瞅了一眼显示【已被研究】的天丛云剑:“格式化。” “你不是要问我如何能够治理中国吗?”李林指了指被自己洞开,取出权能的天丛云剑,“这就是答案。” “我会把罗濠的权能,一项不留地剥离出来。” 357 你相信引力吗 夜风鼓动,草木喧哗。 星城的夜色中,一架又一架的飞机起飞落下,宛如夜幕中滑动的流星群。 考虑到南中国海的异状,星城已经禁止了和香港九龙的一切航班联系。 来福士坊一号塔,在2016年290米高的国浩大厦落成前,这座修建于1986年高达280米的大楼,被称为全新加坡最高的建筑物长达三十年之久。其特色的三角形结构和外墙的方形窗户,在新加坡的天际线上十分醒目。 在一周前,狼王沃班侯爵莅临此处,随后就再也没有一个活人能够进出一号塔。 新加坡的人们刚开始还会惊惶,但是一夜过去后,他们就接受了这一事实。 不能接受又怎样?他们本来就是不堪忍受罗濠教主的统治离开故土的,现在另一位暴君到来,只能尽力地去令他满意。 小小的星城,甚至还不如香港大,沃班侯爵一怒之下,就能将其彻底从地图上抹去。 作为现存最古老的魔王,沃班侯爵曾经在历史上有多次出手记录,最著名的莫过于他曾在朝鲜弑杀了三位一体的风神“风伯·雨师·雷公”,从他们的身上篡夺了名为【疾风怒涛·Sturm und Drang】的权能。 于1854年,沃班侯爵使用这一权能,将达尔马提亚的港口城市扎达尔从世界上彻底毁灭,这一事迹在后世被写入童话中,被认定为是《三只小猪》的前身。 在某种程度上,沃班侯爵这一行为,和远古时代的神话相当近似。 在现存的弑神者中,沃班侯爵的确非初生的萨尔瓦托雷·东尼能比,其权能之多,范围之广,力量之大在一切弑神者中首屈一指。 只要他下定决心,愿意付出代价,甚至能使用权能将大地粉碎。 也正是因此,沃班侯爵和与他性格类似的罗濠教主互为死敌,两人都不会放过将对方击杀的机会。 而现在,于一周前抵达新加坡的沃班侯爵却丝毫没有动作的打算。 莉莉娅娜·克兰尼查尔转身,从一号塔的最顶端天台拾级而下,远处辽阔的海面上被云层遮蔽,那里有龙蛇的影子。 星城的国土上,此刻已经遍布着毛色深灰的狼群,它们在夜里行军,踏遍新加坡的每一寸土地,将那些胆敢表达不满和反抗情绪的人全数咬死。 这些狼群因毛色暗淡而不被辨别,所以受害者看上去,就像是突然在空气中被咬去了头颅,或是突兀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腰斩两节。 莉莉娅娜的脸色很难看,她知道自己并不能改变什么。 青铜黒十字原先也是意大利的魔术组织,尽管现在他们的发展中心正在往东北方向偏移——这是因为在南欧联盟中,青铜黒十字的份额正在逐渐被赤铜黒十字压缩。 而正好,作为下代当主的莉莉娅娜·克兰尼查尔曾被沃班侯爵强行征召,参加降神仪式。 在召集的巫女和魔女中,莉莉娅娜是为数不多活下来的几位,降神仪式的确成功了,只可惜的是,降生的西格弗里德却被东尼斩杀。 这让青铜黒十字在南欧联盟中的地位也愈发尴尬,以至于当沃班侯爵征召时,他们再度派出了“剑之妖精”暗中向狼王效忠。 同为下代当主,莉莉娅娜和她的朋友兼对手艾丽卡并不相同。 她恪守骑士道、尊崇上下尊卑的礼仪,秉持着清正廉洁的内心,坚持在当下可被称作是愚忠的操守。 莉莉娅娜离开天台,快步穿过烛火闪烁摇曳的走廊廊道。 原本是现代的建筑物,但在沃班侯爵入住之后,便被改造为了这幅类似神秘洞窟,密教总部的场地。 毛色暗淡的无形之狼群在看似空无一人的走廊中穿行着,莉莉娅娜逆行而上,就像是河流中道的礁石。 终于她看见了那一扇门——那扇狼群奔涌而出的源头,一切杀戮和黑暗的源流。 在那扇门后,烛光摇曳的御座上,坐着一位老者。 那是一个年长的男人,有着宽广的额头、深深地下陷的眼窝、脸色显得非常苍白,一头银色头发却是梳理地十分整齐,就连胡子也刮得非常干净。 碧绿的眼瞳抬起,就像狼的双眼。 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年老的绅士,一位学术有成的教授,一位有着理性的冷酷气质的统治者。 ——全名萨夏·德扬斯达尔·沃班,现存最古老的魔王,被称作狼王的弑神者。 别名“沃班侯爵”。 莉莉娅娜没有犹豫,伸手按在门扉上。 无论成功与否,她都要去尝试着劝诫。 她推开门。 随后是带着海风气息的豪雨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瞬息变换,凄冷的空气贯进她的口鼻中,令其不适地瞪大双眼。 ——沃班侯爵人呢? 下一瞬间,是某个熟悉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快快快!别让她反抗!” “艾丽卡......”莉莉娅娜刚要喊出名字,便被清秋院惠那抬手一棍砸在后脑勺,遂一声不吭地仆倒在地上。 “艾丽卡,这可比剑好用多了!”握着惊神撬棍,露出惊喜表情的清秋院惠那看向表情复杂的艾丽卡,“我现在终于懂了吾王当时的感受。” “总之这也是为了救人......”艾丽卡似是辩解般给自己开脱,随后转身看向不远处灯火闪耀的新加坡。 她们并没有登上新加坡的国土,而是在最近的马来西亚机场降落,随后直接来到附近的小岛上。 ...... 门开了。 沃班侯爵抬起碧绿的狼瞳,看向那扇缓缓打开的门。 魔王很是欣喜,但也有些不快。 他讨厌只会顺从摇尾乞怜的狗,更喜欢有时懂得反抗的狼。 在沃班侯爵眼中,敢于时不时提出建议的莉莉娅娜无疑是狼......但性子太烈的野狼,沃班侯爵也同样会认为是叛逆。 叛逆就像是野草,应该被野火烧去。 那么这一次,这头小母狼又会对自己说出什么诤言呢? 然而门后却传出了一个陌生的男声。 他在说话。 “萨夏·德扬斯达尔·沃班,你相信引力吗?” 不是莉莉娅娜!那会是谁? 逐渐缓缓开启的门后,那个声音依然在流淌。 “我很佩服第一个弑神的人,说不定会成为命运的傀儡呢。” “韦勒斯拉纳,等我得心应手之后,会让你觉醒的。” “我等一如火花,终究向上飞舞。” “最后再说一遍,仪式要开始了。” “从你的御座上,下来吧。” 下一瞬间,在沃班侯爵发动权能的同时,二百八十米高的一号塔在暴雨中分崩离析。 358 我真的无话可说了 “置闰仪式。” “欲望力量。” “破晓器。” “白日铸炉。” “蓝金。” “罗盘。” “七重历史。” “狂暴之门。” “厄喀德那。” “炽烈已极。” “凯尔伊苏姆。” “咬噬之钥。” “开启之秘。” “拂晓!” “话已至此......” 三百六十米高的金属巨人在暴雨中舒展身姿,显露出狰狞肃冷的八只臂膀,悲悯相、威严相,忿怒相大放光明。 其中最上一只右臂,高举身负四色珊瑚的七支剑心悦,神异的白蝮奥罗巴斯沿着心悦的剑身攀援而上,在虚空中盘旋逶迤。 “Made in Mansus!” 被正拳轰击的沃班侯爵倒飞而出,他的身躯在半空中膨胀、异化长出松软的灰色毛发。 下一瞬间,这位最古老魔王的身躯无端被赤红色的烈火包围吞没。 再下一瞬间,火焰变为无数的刀剑戳刺劈砍。 又下一瞬间,刀剑转为雷鸣,强烈的震颤经过身躯表面的皮肤传递进去,将五脏六腑都当做了敲击的乐器。 狼王还在从高楼上坠落,耳边的声音每说一句话,他身上的伤痕就更多一分,而缠绕在他身边的力量便再度更迭变化,难受到令人吐血。 某种力量压制在他的身上,想要调动权能就像逆水行舟一般滞涩。 只是沃班侯爵仍然在等待时机,就像一头老狼一样。 虽然因为好奇和偷袭暂时落到下风,但是他还没有被重创——因为【冥界之黑龙·Otherlands Dragon】这一权能还未被激发。 【冥界之黑龙·Otherlands Dragon】这一权能曾属于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女神伊南娜,在被沃班侯爵击杀后,这一权能成为了老魔王最大的底牌。 这一权能的正体并非是能够一击毁灭城市的强绝力量,而是能够让灵魂从肉体分离出来,变化成长达三十米的黑色巨龙。 在巨龙的形态下,哪怕是灵体也能够一只手镇压【野猪】分身的冲锋。 更重要的是,这一权能的本质上是在模拟龙蛇不死的暧昧性概念,换而言之就是持有最上级的不死性——龙的身体被毁灭也可以从灵魂状态中再生。 而人类的身体如果被杀死,即使完全变成灰,也能够通过消耗大量的咒力使身体完好无损的复活。 现在的伤势虽然如同疾风暴雨般接连不断,令沃班侯爵分外痛苦,但是并没有深入到他的身体内部,也没有到触动【冥界之黑龙·Otherlands Dragon】这一权能的时候。 然而。 看不见的风暴从坍圮的高楼下方迸发,随后升起的是宛如太阳般的温度。 沃班侯爵艰难地挡住一拳后,奋力扭头向下瞪去。 碧绿色的狼瞳在黑夜中宛如闪烁的凶星。 权能【索多玛之瞳·Curse of Sodom】! 在那一瞬间,所有被他看见的活物全都陷入了静默。 只有在那暴雨所掀起的风中,地上苍白的飞灰随风飘散,散发出刺鼻的气息。 那是硫磺与盐。 就像传说中被神毁去的大城索多玛和俄摩拉那样,所被看见的活物全数变成了盐柱。 一瞬间,以一号塔为中心,足有数万根盐柱拔地而起,又在转瞬间随风散去永不复还。 就连韦勒斯拉纳也被沃班侯爵的残暴短暂震惊——他居然毫不犹豫地在城市里大肆挥洒权能! 灰白色的痕迹向上蔓延,却仅止于脚踝处,韦勒斯拉纳的黄金剑并无半点动摇的痕迹,直接贯穿了沃班侯爵的胸口。 韦勒斯拉纳的声音在沃班侯爵耳边响起:“汝之权能乃狼,狼之主乃太阳,太阳生于岩户中。” “是故吾将以此禁绝汝之权能,就在此地,就在此时!” 黄金剑并没有给狼王带来直接的伤害,但是在此刻,沃班侯爵身上的灰色长毛正在迅速消失不见,与此同时遍布在城市里的无形之狼群在同一时间消逝。 “封禁权能?韦勒斯拉纳!”狼王瞪大眼睛,无声怒吼,“究竟是弑神者,还是不从之神?!” 失去了最主要权能【贪婪之群狼·Legion of Hungry-wolves】的沃班侯爵眼瞳中凶光一闪而过。 他现在也不敢再硬接南阎浮提的拳头了。 漫宿的力量本就在不断压制他,再拖延下去搞不好要被李林一拳打爆。 “先撤退......等待权能恢复——” 韦勒斯拉纳的权能虽然过于离谱,但经验丰富的沃班侯爵不信这一权能的效果能够持久。 只要暂时等待。 利用着【疾风怒涛·Sturm und Drang】,沃班侯爵勉强驾驭着狂风迅速后退。 ——这位苍老的魔王心中满是莫名其妙的怒火,他从来没有打过这么憋屈的一战! 明明自己释放的狼群遍布整座城市,任何一个踏上新加坡国土的人都无法逃过狼群的追索;明明自己有着索多玛之眼,每天只需要一次随意的扫视,就能监视整个南洋;明明自己利用权能,在一号塔布下了数百重环环相扣的黑魔法;明明自己还有一个拥有灵视天启能力的魔女,能够得到强大的预知效果...... 突然就有两个人冲进来把自己打了一顿,自己还他妈毫无还手之力,唯一造成的伤害是靠痛击无辜老百姓得到的。 更关键的是,自己现在连他们的长相都不知道! 他妈的! 伴随着沃班侯爵的暴怒,无形的风暴掀起了。 “韦勒斯拉纳,太阳的从神?”老魔王冷笑着,伸出手掌拍向大地,“那便试试将太阳吞食的魔狼吧——” 宛如虚无的凶兽在风中寻觅而来,空气之中瞬间多了焦油烧灼的气味,暴雨变得殷红,像是血。 随后,虚无中的巨狼自云层中落下,空洞的头骨嘎啦嘎啦地张开,可它噬咬的却并非韦勒斯拉纳,而是那屹立在大地之上的铸日巨神! 开玩笑,比起不知道藏身在哪个旮沓里的韦勒斯拉纳,还是这个似乎背负起苍天一般的金属巨人更加迫在眉睫! 芬里尔的权能或许能够重伤韦勒斯拉纳,但是在那之前沃班侯爵就会被打爆。 但只要自己能够打断这连绵不绝的节奏,就有反击的机会! 这么庞大的巨人,无疑会和大地、苍天,乃至于太阳联系在一起,而芬里尔在北欧神话中,正是吞噬了诸神之王奥丁的魔狼——他的两个子嗣斯库尔和哈提,分别追逐着太阳和月亮直到黄昏。 与此同时沃班侯爵伸出右手,食指指向天空。 作为现存在最古老的弑神者,他的权能多到可以应对各种场面,虽然最主要的权能被封禁,但是他仍然持有应对大型敌人的手段。 阴暗的天空中逐渐透出不详的红色,周围的气温正在逐渐升高。 这是沃班侯爵所拥有的权能中破坏范围最大,破坏力最强的对国权能,其名曰【业火之断罪者·Red Punishment】。 这一权能来自中国的火神祝融,范围最小也能够覆盖一个现代大都市! 它能够凭借沃班侯爵自己的意志燃烧,直到将目标彻底燃烧殆尽,就算放任不管,这歼灭的火种也会燎烧七日七夜! 权能继而连三,宛如一条锁链般勾连——只要这个巨人被芬里尔打断了节奏,沃班侯爵就能够反客为主,重新掌握主动权。 然而,韦勒斯拉纳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白马。” 359 暂且赢 白马。 在韦勒斯拉纳的十大权能中,这是和太阳最紧密的一个。 同样,这一权能也是被约束最严重的那一个——哪怕是韦勒斯拉纳自己也深陷在这一契约之中。 因为他所侍奉的神,乃是密特拉。除去太阳神的位格外,还有名为契约的神格。 它的要求是,目标必须是大罪犯,而对方必须犯下了祸害民众的罪行! 在米兰,韦勒斯拉纳不使用这一权能,是因为李林身上的神性更加原始强大,事实也证明正是如此,倘若他当初真的对李林使用白马,恐怕会在《骄阳之书》的见证下直接自毁。 但除了李林这个特例中的特例外,现境的六大弑神者......又有哪个不是犯下罪行的大罪犯了? 弑杀神明,本就是原罪,而他们在成为魔王之后所做的种种事情,无异于在罪恶的记录表上累积。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魔王使用权能的余波,都会造成大量的伤亡。 韦勒斯拉纳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六位魔王,每一个的罪行都是罄竹难书! 而现在,就在他的眼前,沃班侯爵纵容狼群吞食普通人,一怒之下使用索多玛之瞳盐化数万人......毫无疑问,已经是不折不扣的罪人了。 “来!” 韦勒斯拉纳高呼,同时伸出五指,似乎要将沃班侯爵攥在手中。 “为了胜利,快来到吾的面前!” “不死的太阳啊,请赐予吾闪耀的骏马。神行灵妙的白马啊,速将汝主之光轮带来!” ...... 那一瞬间,全新加坡的人都看见了。 随后整座城市陷入了狂欢之中,欢呼轰鸣好似雷震,前所未有的心相影响笼罩着星洲的土地。 ——因为在黑暗夜幕的厚重云层之中,可以看见有某种光亮正在升起。 光从东方来,似乎是太阳正在升起。 黎明的曙光让东边的天空升起鱼肚白。 可是这个时候正好是深夜时分,离天亮理论上来说应该还有至少数个小时的时间。 在无数人不可思议的视线之中,从遥远东方的天空那端,一匹被太阳的光辉照耀、全身散发纯白光芒的骏马正在奔跑! 它带着宏大威严,以撕云破天之雄姿将一轮宏大深沉的光轮搬运了过来。 但是就如同一个海市蜃楼的幻象一般,那种场景只是一闪而过,仿佛所有人都只是出现了共同的幻觉。可是那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却让人难以忘却。 而且,能够封闭住一切光明的黑夜正在迅速的被驱散,东方的天空却开始燃烧,迅速地变得明亮起来,一轮光轮照亮了整个天空。 昼夜转换,升起了一轮无比耀眼的金色太阳,那是仿佛能燃尽世间一切的火焰与光辉! 金色的光辉神圣而又温暖,随着无限放大的太阳逐渐扩展着,向更大范围的地面洒落下来,变得愈发庞大到不真实起来。 那一瞬间,沃班侯爵震怒地咆哮,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权能失控了。 祝融的火和密特拉的光对撞在一起,被轻而易举地撕开。 庞大的金属巨人举起一只手臂,轻巧地托举起了那轮烈日。 芬里尔的头骨追逐着那轮太阳,最后没入其中。 南阎浮提握住了太阳,狠狠向下砸来! “等......” 沃班侯爵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便被南阎浮提打爆成一团氤氲的血雾,随后在太阳的辉光下消失不见。 新加坡的所有人都感觉全身战栗,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屹立在天际线上,三面八臂托举太阳的神明。 当太阳再一次的慢慢坠落,整个城市也再次的渐渐沉陷在暮色之中。 但是城市中的人们的集体亢奋情绪依然没有得到很好的冷却,至少震撼之中的绝大部分人们还没有办法冷静下来加以思考。 不过他们也不再需要依靠大吼大叫,嘶声叫喊这样的行为,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激昂、亢奋、震惊、惶恐的情绪。 ——潜藏在他们周围的灰色之狼已经散去,哪怕是言语中带上了冒犯,也不必再担心自己会被一道目光变成盐柱。 整座城市再度灯火通明,化作不夜城。 唯有坍圮又被融化的一号塔,证明了之前在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一场,简短却又震惊天地的战斗。 ...... 东欧巴尔干半岛。 昔日尘封多年的土地再度震颤了起来,随后有什么东西从地底升起。 它张开了褴褛的双翼,泥土和惨白的人骨簌簌地从褴褛双翼上落下,已经腐烂的声带再也无法发出震颤天地的轰鸣。 在空洞的双瞳中,一缕明艳的火焰燃起,带着无边的震怒和惊惧。 “可恶!可恶!可恶至极!” 侯爵的灵在黑龙的身上咆哮着,发泄着自己的忿怒,阴沉的雨云汇聚而来,坠在巴尔干半岛的上空。 “你们这些无用的仆从——”侯爵阴冷的灵体从幽世归来,踏着已经腐烂的黑龙头颅,漠然地注视着急匆匆赶来的侍从们。 在一连串惊惧和求饶的哀叹中,那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仆从们,便在侯爵的注视下迅速矮化,身躯的每个角落生长出灰色毛发,随后声带变得粗哑,獠牙刺破上下嘴唇,腥臭的口水从中滴落。 它们的瞳孔中还残留着曾经身为人的智慧,但很快便被野兽的本能替代。 “能被狼之刻印终结作为人的生命,对你们这群无用的家犬算是恩赐。” 侯爵的身躯逐渐由虚化实——伊南娜的权能虽然令他免于死亡,但从死向生的消耗却大的吓人,为此他还需要专程去一趟幽世,以应和伊南娜女神从阴间归还的传说。 “嘿,居然连潘多拉那个女人都敢殴打?” 沃班侯爵的脸色漠然,心中却不断地冷笑。 如果不是他中途经过幽世,从潘多拉那里知道了李林的身份,恐怕自己现在还蒙在鼓里。 好在经过这么一出,他也明白了李林的目标不是他,而是那个一直以来和自己争斗不休的罗濠。 但即便如此,忿怒和不快依旧在沃班侯爵的内心深处蔓延,在这一刻,李林这一名字已经正式越过了萨尔瓦托雷·东尼,和罗濠并列第一。 “亚伯拉罕·李林......从现在起我们的攻守已经翻转——让我看看你要怎么在罗濠那个女人的手下夺取清国的土地,在那之后,就做好被狼群吞食的准备吧。” “暂且让你赢,迟早会让你输个精光。” 360 妈的,今天我同学们表白了,而我连肯德基都没吃到 “我感觉我做了一个噩梦。” 莉莉娅娜喃喃自语。 “我好像梦见自己......自己,在去觐见沃班侯爵的路上,被人偷袭,然后打晕了装在麻袋里。” 莉莉娅娜感觉有些啼笑皆非,这种梦怎么可能是现实呢......嗯? “很抱歉,这不是噩梦,而是真实的事件喔,莉莉。”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抬头就看见金毛傲娇女那张得意洋洋的嘴脸。 为什么会是这家伙? 莉莉娅娜在脑海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随后回想起自己似乎是在觐见狼王沃班侯爵的路上失去了意识,银发少女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是你偷袭了我?” 作为青铜黒十字的下代当主,莉莉娅娜的思路转的飞快:“你们,不,萨尔瓦托雷卿要对沃班侯爵动手?!” 赤铜黒十字是南欧魔术阵线联盟的中流砥柱,而艾丽卡出现在这里意味着剑之王一定就在附近。 作为从小怼到大的欢喜冤家,莉莉娅娜屁股一翘艾丽卡就知道她要拉什么屎。 “事实可不是你想的那样,莉莉,时代变了。” 艾丽卡抓起放在椅背上的外套丢给莉莉娅娜,对着门口撇了撇嘴:“随我去觐见新王吧。” ...... “可是南海这么大,我们要怎么样才能找到那位不从之神?” 来福士坊一号塔虽然不复存在,但这座建筑物的设计师曾在新加坡设计过另外一座和它如出一辙的高楼——大华银行广场一号楼,两幢建筑物无论是建筑风格还是高度都完全一致。 就好像双子塔总归是要倒塌的一样,美国的跑不了,新加坡的也别想逃。 “这个问题问得好。”李林喜不自胜,“好就好在我不知道。” 清秋院惠那向李林投去难以置信目光。 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但是反过来想,我们找她不容易,但她找到我们很方便。”李林摩拳擦掌,语气一转轻松愉快,“只要我在南海上空暴打罗濠一顿,她一定会找到我的。” 跟着艾丽卡进来的莉莉娅娜刚推开门,就看见李林宛如鼻涕虫般瘫在沙发上放狠话。 莉莉娅娜转头看向艾丽卡,眼神中带着质疑。 艾丽卡微微点头,示意她没错,眼前这人就是在众目睽睽下把沃班侯爵捶出复活甲的凶手。 “所以,我被转移和失去意识也是......”莉莉娅娜脸色僵硬。 “额,这个不是。”清秋院惠那讪讪地起身,对着莉莉娅娜一鞠躬,“是我下手太重了真是非常抱歉。” “恐怕你们当时是抱着把我打死的想法吧。”看着清秋院惠那熟练到令人心疼的鞠躬三连,莉莉娅娜只感觉自己的后脑勺抽搐般隐隐作痛。 “你会摔♂跤吗?”李林不知什么时候从沙发上支起身子,“听说你是剑♂之妖精,我也是个广东人。” “摔跤?很抱歉我不会。” “切。”李林接着软趴趴地倒在沙发上。 莉莉娅娜一愣,随后对着李林行礼:“东皇陛下。” “嗯?” 本来已经躺下的李林又一次坐起来:“再叫一声。” “如果您想听的话可以让惠那一直叫。”艾丽卡说着会让人感觉到歧义的话,随后过来拍了拍莉莉娅娜的肩膀,“东皇陛下没有要强迫你的想法,虽然他性格很古怪,但姑且算是个好人。” “什么叫姑且算是个好人!”李林恼怒地大喊大叫,“你把好人这两字给我去了。” “居然不是去掉姑且吗......”就连莉莉娅娜也有点忍不住想要吐槽李林的关注点了。 “对了,韦勒斯拉纳阁下呢?”艾丽卡环视一圈,没发现韦勒斯拉纳的身影。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李林反问。 “七夕节?”艾丽卡试探着回答。 “错。”李林摇头,“是肯德基疯狂星期四。” “......?” 话音刚落,韦勒斯拉纳提着大包小包,一路从城市上空掠过,最后从敞开的窗户进入房间。 “吾主,您要的炸鸡全家桶和吮指原味鸡到了。”韦勒斯拉纳放下手中的包裹,“饮料按您的吩咐,把百事可乐换成了可口可乐。” 莉莉娅娜头一次感觉自己是生活在一个荒诞的世界里,尤其是当她接过李林递过来的吮指原味鸡时,这种荒诞不经的感觉愈发强烈。 “我知道,在座的各位都是孤寡。”李林开口就不是什么正经话,“对了,你是狼王的人?” “嗯。啊?”莉莉娅娜被李林急速转进的想法搞得有些猝不及防,短暂的沉默后组织好了语言,“虽然我还没有向沃班侯爵献上剑,但是可以这么说。” 我要尽力合群,在恪守骑士准则的同时不要被他们看出端倪。 莉莉娅娜在心中如此告诫自己。 “老实说有点拉胯。”李林拿着鸡骨头对着窗外的夜色挥斥方遒,“感觉不如东尼......能打。” “此言差矣。” 莉莉娅娜觉得自己作为狼王的侍从,应该站出来予以反驳。 “他很会打吗?”李林拿起一个蛋挞塞进嘴里。 “他会打有个屁用啊。”李林转头看向韦勒斯拉纳,见到对方赞同点头后接着讲,“出来混,要有势力,要有背景。” “沃班侯爵他哪个道上的?” “狼王麾下是和我们针锋相对的北欧魔术阵线联盟,同时他的王土在东欧的巴尔干半岛。”艾丽卡替自己的小伙伴解了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在欧洲的三位魔王中,沃班侯爵无论是势力还是个人力量,都是最强。” “哈。”李林吐出嘴里的骨头,“原来是,小瘪三。” 这下艾丽卡也没话说了,李林确实是实打实地把沃班侯爵打到回泉水,放眼全世界,也就他有资格说这话。 “恐怕的确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吾主。”韦勒斯拉纳擦了擦手,“那个老者身上的权能来源很杂,关联了太阳、野兽和大地......” “这个好办。”李林说道,“他复活的权能是什么?” “【冥界之黑龙·Otherlands Dragon】。”莉莉娅娜突然开口,“这一权能的效果可以让侯爵拥有优先度极高的不死性,令他得以像伊南娜女神那样从死亡的冥界中归返。” “但同样的,这一权能有其代价——” 莉莉娅娜平静地叙述:“侯爵的每一次归来都意味着在幽世的更深入,知道的越多,会越危险。” 361 我就是你们的神 “什么东西我们知道的越多,会越危险?”艾丽卡疑惑。 “高等数学。”李林满心怀念地感慨。 本来好不容易开始正经的气氛就被李林一句话弄得乱糟糟。 但无论如何,沃班侯爵的权能和幽世有关,也即意味着他多半已经知道李林和幽世住民们签订了协约。 这也代表着,沃班侯爵很有可能被幽世住民们下注,成为在现世对付李林的矛头。 “那样的话,我们和剑之王萨尔瓦托雷卿的结盟恐怕很有必要——”清秋院惠那看了一眼艾丽卡,“毕竟萨尔瓦托雷卿和沃班侯爵早就是老对手了......话说回来,为什么莉莉娅娜小姐会对沃班侯爵的权能了如指掌呢?” 清秋院惠那促狭地微笑着:“弑神者对自己的权能总是秘而不宣的吧?” “再怎么秘而不宣......总会留下出手的记录。”莉莉娅娜平静地解释,“再加上沃班侯爵是现存最古的弑神者,留下的记录也相对多些。” 银发少女起身,目光越过清秋院惠那的头顶,直视正在偷吃韦勒斯拉纳蛋挞的李林。 “而且我是传承神祖血脉的魔女,虽然天启的程度比不过日本的媛巫女,总归看到的要更多些。” 莉莉娅娜沉默了一会儿:“无论如何,作为骑士,我不该背离自己的主君,但作为普通人,我无法忍受暴虐的君王——如果要在这其中二选一,我会选择拿起剑站在民众的身前。” 这就是她和艾丽卡最大的不同。 后者同样会在天灾到来时奋力一搏,但那不是为了普通人,而是为了践行贵族的守则和家训。 只不过在布朗特里家的训诫中,真正的贵族理当为没有才能的人开辟道路,承担领航者和庇护者的责任。 但如果作为侍奉主君的骑士,艾丽卡不会对主君的决策做出任何质疑,而莉莉娅娜则会在坚决执行的同时,对主君提出自己的建议。 虽然两人一直以来是互相争斗的对手,但设身处地换位思考,艾丽卡自认为自己做不到像莉莉娅娜那样不计后果的死谏。 “所以你也要向东皇陛下宣誓效忠?”清秋院惠那挑了挑眉,转头看向李林,“那么吾主,您的意见......” “不,我暂时想旁观。”莉莉娅娜诚实地说道,“请允许我以个人的名义,暂且跟在您的左右。” “这......” “这个可以有。”李林打断了清秋院惠那的表态,“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请您明示。”莉莉娅娜对李林微微躬身。 “你是要作为独立的剑之妖精,走出去看看世界。还是要成为某个人的后宫团,围绕着一个男人争宠献媚?” 李林打断了想要说什么的莉莉娅娜:“你可以慢慢思考。” “那我们需要相当一段时间。”艾丽卡扫了脸色严峻的莉莉娅娜一眼,之前造成的异象很快就会传遍世界,无论如何,李林和罗濠的一战已经迫在眉睫。 艾丽卡一向是有耐心的,但现在没有。 “所以让我说你几次好,你这个多想怪。” 李林恨铁不成钢地怒拍清秋院惠那大腿——拍自己的疼。 “有些时候事情根本就没那么难。” 李林朝着窗外走去,在凛冽的夜风中节节攀升,来到这幢高楼的顶部,俯瞰着整个星城。 在那一瞬间,依旧在狂欢的新加坡人全部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着那个站立在高楼顶端的男人。 霓虹和都市的云雾仍然盘旋不休,只是城市像是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终于,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出了“东皇”。 随后,激越的呼喊声便连同成大海。 “东皇,东皇,东皇!” “东皇陛下!” “伟大的东皇啊!” 没有苦便不知乐,没有地狱便不知天国。 沃班侯爵种下的苦痛,在这一刻全面反弹,成为了李林茁壮生长的养料沃土。 “静。” 李林伸出手掌。 转瞬间,整个国家的人便陷入寂静,民众们默默地流着眼泪,热泪盈眶地注视着李林。 李林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这些人,气氛便一分一秒地沉重下去。 时间到了,黎明前的破晓是最漆黑的时刻。 跟着,李林开口了。 他的声音宛如雷霆一般从天空上坠落,却并不震耳欲聋,像是落在每个人的心中。 ——“你们看见没有?” 他在询问。 “你们看见我与沃班侯爵的一战,看见我的力量没有?” 接着,整个人间再度汹涌澎湃起来,声震天地。 往日温文尔雅,连大声说话都犯法的新加坡人,现在像是完全解开了自己身上的桎梏,就连政府官员、本该维持秩序的军警,那些自诩身份的富豪精英们也在嘶吼咆哮。 “有!有!有!” “有呀!我们看见东皇陛下将那狼王侮辱,杀死!东皇陛下便天下无敌吔!” “天下无敌!天下无敌!天下无敌!” 下一瞬间,李林的声音盖过了所有人。 “你们渴望成为强者吗?我渴望过。因为我曾目睹不从之神的降临,将人间的沃土毁灭,所以我追求力量,欲望改变了我。” 李林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个人。 “但强者却依然守护不了你们每一个人,弱小的你们永远都在被欺凌,屠戮!” “所以,我要在这里向世界宣旨!” “从今日起,我在此重建新的帝国,所有的民主,可笑的自由,我李林要一并废除!” “从现在起,你们便是我大唐的子民,一切都是属于我东皇的东西!不管你们怎样愚蠢,怎样无用,我都会保护你们,庇佑你们!” “所以,倘若你们有任何不满,任何疑惑,就他妈的滚出我的大唐——去被弑神者和不从之神蹂躏的自由世界里去。” “而我,便会粉碎一切想要伤害你们,夺取你们生命的东西,无论他是不从之神还是他妈的最后之王!” “在我的帝国,你们便不需要再担心战乱,便不需要担心政变,有的便是依靠你们的智慧,去争取你们想要的一切,在我李林的国度,一切便是能者居之。” “因为......”李林一步步踏着虚空在风中矗立,背后破晓的曙光从地平线上照射而来。 我将声震人间,不必深自缄默。 我将点燃闪电,岂需长久漂泊?! 李林张开双手,目光越过重重人群,和波涛翻涌的海面,似乎有一个人正在遥远的故土上等待着他,微笑地看着他。 东皇垂下眼睛,注视着那些激动到无法自已的众生,说出了对这个旧时代的最后悼词。 同样,也是新时代的第一声钟鸣。 “因为我就是无上智慧。” 李林笑着伸出手,指向大地。 “我就是你们的神!” 妈的,紧急请假 起床出门后我妈突然叫我剃个头,我还在疑惑是什么事情,她跟我说今天下午到晚上亲戚聚餐,我是真的绷不住。 毫无征兆地就来这么一出,让我本就不太充裕的时间更是雪上加霜。所以紧急起来请了个假,实在让我也有点觉得离谱。 关键是这个聚餐没啥意义,又不能不去,还要看见讨厌的人……属于是很下头的那种。 总之我是麻了,先去理个发。 362 罗濠到来 “真帅啊。” 有什么声音在喃喃地说,伴随着海潮的余音消失在云的尽头。 南海浩瀚的烟波里,年端详着远处那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听着仿佛像在耳边的宣告声,心满意足地微笑。 “如果他在一千年前,不,两千年前就来到这个世界上,一定会让这个无可救药的世界变的更好吧。” 她的身下是一座庞大的城——青铜色的城墙从海底升起,和岩石的颜色混同一片,厚重的金属沉默地抗拒着海洋,三万又三千金属甲兵立在城关上不舍昼夜地注视着沧海,十二栋高耸的高楼矗立在云中,金属的铿锵声在海潮里隐没。 这座城没有名字,它还很年轻。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里本来没有城,直到一条龙从天上落下,衔来了云中的闪电和火,在一夜之间从海底铸起了这座城。 “哇,真壮观诶。” 李安安蹲在高塔的边缘,同样注视着那汹涌澎湃的海潮,她看不见那道在太阳下慷慨激昂宣誓的人影,却看见了另一头接天连地的艨艟巨舰们。 浩浩荡荡的舰队扬起白帆,甲板上空无一人,朱红色的宝船次第排开,在最中央的大船上,有两尊庞大的金人遥遥望向此地。 “年姐,我们该怎么办嘛。” “当然是凉拌咯。”年伸了个懒腰,伸出手按了按李安安的脑袋,把那一头乌黑的头发弄得一团糟,“你们也打不过那个疯女人的吧?” “也是喔。”李安安撅起嘴。 没办法,他们这些本来就是不满罗濠统治,从大陆出逃流亡南洋岛屿的遗民。 在过去还有人敢举旗呐喊的时候,他们只能算是逃兵;可在万马齐喑的现在,他们居然成了最后无言的反抗——只要还有一个岛屿的遗民活着,就意味着故国的命运没有断绝,火种依旧孤悬。 李安安其实不姓李,她甚至都没有姓——他们这些被年庇护的人都没有姓氏,和这座城一样。 他们在离开大陆的时候都留下了自己的姓氏,作为流亡的代价,五岳圣教允许了他们的离开,并且敕令他们永世不得踏上陆地半步。 罗濠不会在意他们的死活,但是更多想要借此邀功的人会,于是“剿匪”就成了大陆各大武学世家比拼年轻一代的由头,也是各方诸侯军阀用来筹措资金的名目。 年也没有那种拯救世界的想法,但是她和罗濠的两战两胜让这些遗民们看到了某种可被称之为希望的东西。 对于年这样的长生者来说,尘世众生的崇拜或诋毁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无论他们在想像中对其镀上怎样的光辉,都与年无关。 她所欣喜的是看见文明的前进,看见那些小小的人儿竭尽全力的活着。 在泰拉如此,在漫宿如此,在这里也是如此。 所以年把李林的姓氏赠与了这个女孩,让她代替自己给遗民们教学,教授他们铸造、冶炼和生活的技艺。 “所以啊,就让他们打呗。” 年倚靠在栏杆边上。 “天下没有能够永远保守的秘密,藏在布袋里的锥子也迟早要露出头来,我以前就有这样的经验啦,所以永远也不可能藏拙成功。不像我的那个憨批妹妹那样。” 她转了个身,对眼前的少女笑了笑说道:“太阳每天都会升起,但天空里不可能一直密布着阴云。所以......如果你总是试图不让地面的人们看到自己的光辉,那会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很愚蠢。” “你的意思是说你就是太阳?”李安安转了转眼睛。 “啊......只是个比方啦,比喻而已。”年笑了笑,“我的姐妹们都说我很自恋,但我仔细想了想,应该叫自信才对吧?” 李安安张了张嘴,就像是上了岸的鱼一样。 她觉得年说的这些话属实是霸道到了极点,可又由衷觉得没什么问题。 所以她看着年的脸嘻嘻地笑了出来:“应该的。” “对吧?”年也笑了,吐着舌头拌了个鬼脸,“好啦,快去把人叫起来藏好吧,等会炮门全开有得你受。” 李安安跑下了楼,黑色的马尾在脑后一甩一甩。 年转过身,看着逐渐逼近的宝船队,那矗立在云端的两尊明王力士已经称得上是近在咫尺,就连甲胄的纹路都纤毫可见。 那是罗濠教主的权能【大力金刚神功·The Power】,来源于同源一对的佛教金刚仁王“密迹金刚力士”、“那罗延坚固王”,被毁灭的东照神宫大门两边就雕刻着这两尊明王的雕像。 这一权能不仅赋予了罗濠教主无可匹敌的巨力,同时还能够召出两尊明王护法对敌,堪称攻防一体。 在第一次的遭遇战中,罗濠教主甚至还没来得及召出明王尊,就在年的随手一击下折戟沉沙狼狈遁走;当罗濠第二次卷土重来时,却发现年根本就不想出城,而自己的攻击落在城墙上连一丝波澜也掀不起来,最后依然只能退走。 两战两败,这是罗濠教主完全无法忍受的羞辱。 五岳圣教的教主,统治清国长达两百年的魔王,贯彻武学和道法的天人,一手造就现如今大陆局势的“皇帝”,终于走出了她的“寝宫”。 罗濠的外表就像是十六岁的妙龄少女——弑神者让她维持住了自己的最青春的面貌。 白莲王穿着一身介乎旗装和汉服的衣服,海风凛冽地将她的双袖向后吹去。 眼前那不动坚城已近在咫尺。 “止。” 罗濠伸出手。 于是雷鸣般的吼声从海上传来,那是潮水被宝船碾碎的轰鸣。 近千艘宝船齐齐排开,沉默地镇压着大海。 陆鹰化蹲在另一艘宝船的桅杆上——他是唯一一个被罗濠允许登上宝船的人,但罗濠却不允许他出手,因为这是“武侠王”弑神屠龙的大功业,陆鹰化最多只能充作见证者。 数秒后,罗濠向前走了一步。 “违背我罗濠的敕令——这不是愚蠢是什么?真是可悲又可笑的傲慢。”罗濠教主背负双手站立在海天之间,身后两尊金刚明王力士与城门登高。 “今日,我将彻底毁灭这座城关,灭绝叛逆者的宗庙,折断你这孽龙的头颅,以彰显我罗濠的武功。” 年从城墙上探出脑袋,砸了咂嘴。 “不会吧,怎么会有人蠢到连续三次上门讨打的啊。” 363 一拳,一剑(我正经吧) “愚蠢。” 对于年真心实意的提问,罗濠教主报以不屑的微笑——她根本不认为自己会失败,心中也丝毫不存在败北的想法,这也是为什么她允许陆鹰化在此处观战。 因为无论眼前这条自称天工的巨龙何等威风,她罗濠都会以强绝的力量将其轰下,杀死,褫夺她的权能,再一次宣扬自己的武威赫赫。 这是一种矛盾又不可理喻的心态,介于神的超然和人的烦恼之间,这就是弑神者这一“种族”的内心。 无论他们如何自诩精于算计,但在本质上都流着绝不服输,不承认败北的争斗血脉,只不过表现的方式不同。 萨尔瓦托雷·东尼是畅快地酣战,总是行走在战场上,愿和敌人不期而遇;沃班侯爵是宛如狼群一般等候猎物的松懈,为此他甚至可以放弃一部分到手的利益,只为了终结的时刻到来;罗濠则与以上二人皆不相同。 她是皇帝,是天人,是武侠中的至尊,是通晓道法的圣教主——唯我独尊就是她的意志。 是故白莲王的眼中一切平等,因为除了她自己以外,所有的人不过是民草,是奴仆,是尘埃,是微不足道的长城下的石子。 这也是最令各国军阀放心的一点:罗濠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所在的国家现状非常好,她真的认为自己是“圣人垂拱而天下治”的圣天子。 这时天空突然下起一场雨。 雨水如同丝线一般,声势虽然小,却很快就将衣衫打湿。 如此温和的雨水,落在衣领和袖口却像是冰,蹲在桅杆顶上的陆鹰化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城头,连气也不敢运转,活像只蹲在悬崖上形单影只的鹰。 罗濠微微皱起眉头。 她有些不高兴。 因为她还没来得及说些话,古来天子征讨四方不臣都要写檄文昭告天下,她现在是统治中华全境的武侠王,却被这一场雨破坏了兴致。 更令罗濠微怒的是,雨淋湿了她的衣角。 “我让你下了吗?”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 随后说了一句话:“给我散。” 雨停了。 ——轰隆。 天空落下雷鸣。 断成片段的雨丝落到海里,悄然融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万籁俱寂。 雨停了,便不是下雨天。 这时候响起的雷声,便是晴天霹雳。 陆鹰化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心绪,以他的不世轻功,居然险些从桅杆上掉下去。 他瞪大双眼,心想师尊何时达到了如此超凡脱俗的境界? 不用任何手段,只凭着一句话,就让天象更迭。 难道到了弑神者的境界中,依然可以通过不断地锻炼来增进自己的修为吗? 雷声还在高空里回荡、盘旋,就像是巨大至极却又无形的鸟在不停飞翔。 除此之外,沧海和大城都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到了极点。 李安安偷偷地在一具甲兵兵俑后面偷看,吓得瞠目结舌。 心想罗濠教主难不成真的是天下无敌? 随后李安安的内心就感觉空落落的,惧怕转为愤怒,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恨意。 这自然不是在恨年,而是在恨她自己的懦弱。 ——难道他们还有得选?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心怀侥幸。 ...... “好厉害哦。”年在城楼上拍手。 “但还不够。” 年说道。 “我很少认真,或者说很少有事情能让我认真,铸造算是一件,摧毁也是一件。有些人虽然令人讨厌,但他们太小了......就像是蚂蚁,不,大概是泥土。” 长生者支起身子:“你不一样,你足够恶心,而且不是蚂蚁。” 年伸出手指,在空中一捏,像是抓住一只鸟儿,或是一颗苹果一样。 “刚好,你达到了我的最低标准。” 龙种露出了饱含恶意的微笑:“那么我们该怎样进行这令人愉悦的折磨呢?” ...... 李安安躲在兵俑后面,一口气也不敢出。 可她的心脏却跳动的前所未有的激烈。 果然,年小姐是最强的! ...... “那就让你看看武术的尽头吧。”罗濠颔首,“作为尊重,我这次并不打算再让你三招,我会全力以赴。” 她递出一拳。 一道极其恢弘,极其壮阔的拳意突然从云海中生出。 海水凭空低了三尺。 “阿!” “吽!” 立于海面的两尊护法明王同时大喝,密迹金刚力士手持三钴剑,那罗延坚固王高举降魔杵,齐齐对海上的大城递出一拳! 天空里狂风呼啸,流云骤散,像是凭空距离海面高了三尺。 直到此时,罗濠教主的声音才从风中呼啸而至,比之先前的雷鸣更重一分。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这是催动权能【大力金刚神功·The Power】的言灵,而她递出的这一拳,名为“恨天无把”。 ——我恨苍天没有把手,以至于居然将其推离! 陆鹰化深吸一口气,运转周天,脸色忽白忽红。 他带着征服者的快意看着眼前那座矗立在海上的城,等待着它被罗濠教主一拳轰平的那一刻到来。 李安安咬着牙,哪怕迎面而来的狂风几乎将她吹下去,她也睁大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那逐渐逼近的拳。 “真壮观啊......”年感慨着,“如果是令姐应该会乘着醉意赋诗一首吧,如果是我那个瓜妹妹,大概会得兴画个天昏地暗。” 她活动着手腕,伸出手掌虚握。 天地间突然生出光。 更光明,更炽热,更加实在。 光转为热,水变为铁。 被压低三尺的海水凭空抬高千丈,随后从水中出现了一把剑。 天下从来没有那么大的剑。 “这是什么权能?”陆鹰化脸色煞白。 他以为先前罗濠的拳意和霸念便已经是天下无敌,可四海之水腾空的绝景让他却不禁哑然失声。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不从之神? 这还有天理吗?! 年挥动手臂,剑开始移动,海自然也开始移动,遮住了天空和视线。 罗濠的拳,还有金刚力士的拳,都准确地落在了剑面上。 海水微微下陷,而后弹回。 如实质般的力量继续向着剑身里而去,传递至海中,最后再次回到天地间,震出百余道无形的气浪。 最终这一切以声音的形式呈现出来。 啪—— 只是一声轻响,然后在下一秒里变成了恐怖的轰鸣! 陆鹰化讷讷不言,不知何时将手指甲咬的鲜血淋漓,这位最年轻的大侠客脸色苍白,片刻后哇地吐出一口血。 李安安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364 别急 “其实我有个想法。”李林在飞机上振振有词,“我们可以直接去抄了罗濠在江西庐山的老家。” 飞机上众人已经见怪不怪,对李林的跳跃性思路多少有了免疫。 只不过这种免疫,是他们下意识去思考,理解李林思路的结果,以至于短短一天时间,他们整体的画风就逐渐跑偏...... 清秋院惠那没有跟随他们一同前来,作为李林名义上的追随者,她被迫留在了新加坡处理各项事务,代替李林暂管某些事项。 事实上李琳本人倒是更想让莉莉娅娜去管,但剑之妖精本人坚决不从,以“自己现在还是在观察期,不方便插手事务”为理由拒绝,连带着艾丽卡也没有理由留下来了。 “别掉以轻心。”莉莉娅娜手里的资料比艾丽卡更加全面——沃班侯爵在这方面给出的情报支持还是相当给力的。 “作为武侠王,她最擅长的权能是【大力金刚神功·The Power】,这一权能来源于佛教传说中的护法明王尊,攻守一体,还带来了极强的力量。” 罗濠本身擅长武功,而这个权能无疑是给她量身打造,如虎添翼。 “除此之外,还有她弑杀了印度神话中的圣歌女神、辩才天伽耶特黎,得到了声音和韵律的权能【龙吟虎啸大法·Dragon Voice】,一口气就能化作将港口夷为平地的台风,一吸气就能将庐山的云雾全部吸尽。” “然后是击败了中国传统神话中的太岁星君,得到了能够让植物孕育生长,催化出异境魔域的【百草芳菲千花缭乱·Hopeless Forest】。据说只要罗濠教主动心起念,连日本列岛也会在三日内被花田覆盖,若是全力催动,能将整个中国拖入森海中。” “然后是罗濠教主不会去使用的权能。”莉莉娅娜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首先是她令佛教中的‘当来下生弥勒佛’入灭,得到了名为【将军令男儿当自强·Kung fu Cult Master】的权能,这也是她被称为白莲王的由来。” 这个名字非常生草的权能,罗濠仅仅使用过一次——那是在五岳圣教吞并,击败白莲教的战争中。 其效果是在罗濠教主的号令之下,参加武术锻炼的所有人将会获得加持。当听到罗濠吟唱的“战歌”后,他们将获得一流武术家的技艺,获得连子弹都能弹开的“铁头铜身”。 权能的作用下,他们将会绝对服从罗濠教主,即使没有命令,也会采取教主所期望的那样行动。 这个权能最佳的用法就是在大规模的战争中,然而罗濠本人太过高傲,这个权能反而被束之高阁。 “还有一个极其富有战略意义的权能。”莉莉娅娜脸上露出惋惜的表情,“它的名字是【黄粱一炊梦·Terrible Metropolis】。” “这一权能来源于罗马神话中的大地丰收神萨图尔努斯,能够让周围的文明与科技高速发展!” “只要罗濠教主在,哪怕什么都不做,周围的街市就会变得繁荣,土地必然大丰收。在经济上,工商业会获得大发展,都市的住民都会变得幸运,治安也会自动稳定下来。” 莉莉娅娜摇头叹息:“就连沃班侯爵也会说,‘这简直是游戏中的终极作弊光环嘛’。” “还有这种权能?”艾丽卡有点想笑,“那清国为什么......” 她话没说完,但其中的含义在座的各位都听得明白。 大陆的现状就是落后了外界百多年,以至于到现在整个大陆居然只有香港有机场,前段时间艾丽卡倒是听说松江府那边的外国军阀可能会在租借区修筑机场,但现在也没有了下文。 “那是因为教主本人非常,非常讨厌科技,以至于她住在深山中,平时也从来不用这个权能,以至于清国大地毫无发展。” 莉莉娅娜解释道,“而且这个权能似乎还有一些别的限制,但沃班侯爵没有说过。” “所以这个权能的意义何在啊。”艾丽卡现在也摸清了李林的心态,从坚持不屈的女骑士迅速堕落成拐弯抹角拍李林马屁,“想必在东皇陛下的手里一定会大放异彩吧。” 莉莉娅娜闻言投来惊悚目光,一段时间没见,老闺蜜就变成这个样子,恶堕都没这么快。 “对了。”莉莉娅娜瞪了一会恬不知耻的艾丽卡后,似是想起什么补充说明,“罗濠教主......她最擅长的咒法其实是神足通,又叫缩地法,这点千万要注意。” 缩地是道教的三十六天罡法,神足通是佛教的六神通。 罗濠能将这两大法门融会贯通,修持到一念之间来往现世和幽世七十次,这点就算是连沃班侯爵也望尘莫及。 “真是太快了,有催人跑的感觉。”李林感叹道,随后看着窗外波澜壮阔的海大声感叹,“从前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人......” 莉莉安娜不知道李林突然发什么癫,但是作为一个平时偷偷在写情爱小说的骑士姬,她听得出来李林这句话很有含金量。 等等,该不会...... 还没等她春心萌动,李林后半句随后跟上:“现在网络很快,一天想杀八百人。” 这人想法是不是有点问题? 活菩萨见多了,活阎罗还真是第一次见。 飞机又不断前行,海面上逐渐出现了一些不寻常的轮廓——那是一座巨大城关的轮廓,像是一条龙倒卧在海面上。 “那是什么......”艾丽卡下意识地开口,却看见韦勒斯拉纳和李林同时站起。 “愿为您前驱。”韦勒斯拉纳握紧腰间的黄金剑。 “这次不行。”李林挠了挠屁股,走到舱门口一脚踢开,凌冽的狂风呼啦啦吹进来。 一般这个时候得念个什么诗号出场。 “笑望沧溟千军破,测定乾坤算因果......” 李林吟了两句觉得味儿不对,主要是没人吐槽。 主要是画风不太合适。 憋了一会儿后,李林最后一拳砸在舱壁上,恼怒地伸手指向海面:“罗濠?必叫她有来无回!” 他跳了下去。 365 那必须是我了 距离李林抵达战场还有三十秒。 此时距离年挥起天地剑锋,叫四海之水逆流而上;罗濠挥动拳头,两尊明王一同挥拳已经过了五分钟。 两尊护法明王在第一次冲击时已经入灭,宝船队已经毁去三分之一,但罗濠反倒占到了些许上风。 ——这上风源于年完全不想出城。 她厌恶海,或者说厌恶冷却。 在泰拉时年就很少去海边,因为海中有海嗣还有它们所谓的神,虽然不致命但是很恶心。 在漫宿年也不太喜欢去画中之河,因为她的火在那里会衰退。 海并不会减弱她的力量,但是会让年感到恶心。 所有的铸之长生者大多如是,他们对海水或者寒冷的抵御能力更差,反应也比年更加明显——曾经有一个炽热者被人陷害困顿在海底,失去了一切的行动能力,连思维也变得迟缓,最后被新晋的门徒像杀猪一样一刀刀砍死。 当然这是极端的个例,但依旧可以充分说明这种大面积,温度较低的水体对炽热者们的影响很大。 年不愿意让自己离开这座城,更关键的是,她如果离开,宝船队就会对城开火——城当然会无恙,但城内部的居民呢? 罗濠要比年更加天性凉薄,更加肆无忌惮,更加放肆且没有下限......所以她胜一筹。 海面上狂风忽起,那是罗濠深深地吸了口气。 随后诗歌般的吟诵声从她的口中迸发。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权能【龙吟虎啸大法·Dragon Voice】。 这次海平面再度上升,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曳而起。 罗濠再度对着年所在的城池伸出一拳。 与之前的那一拳相对,这一拳名为【恨地无环】。 ——我恨大地没有拉环,以至于将其拽起! 先前被击垮的两尊护法明王再度从虚空中走出,在佛光和金色的火焰中对着城池挥拳。 权能【大力金刚神功·The Power】! 罗濠看出了年非常在乎这座城,所以她要攻敌所必救。 话音落下,海面上空似是模糊地升起了一轮明月。 随着罗濠的动作,那轮朦胧的明月开始穿行在云海之间,就像是一颗圆滚滚的丹药沿着日躔运行,太阳投下的光变得暗淡,呼出的气也带上了白霜。 她虽然不知道年到底有什么弱点,但是罗濠也不是傻子。 两次交手,征兆已经足够明显,这个“天工”擅长的铸造和高温息息相关,既然如此她就制造一场大日食。 为此罗濠史无前例地同时动用了三个权能。 这个权能就连沃班侯爵也没有见过,本来应当用在终结他的一战上。 其名为【苍天已死·Heavens fall】,来源于波斯神话中的天龙,能够制造出影响整个世界的日食或者月食长达半天之久。 虽然无法造成直接杀伤,但这毫无疑问是类似特攻的杀手锏,用来应对沃班侯爵的第一权能正好,但以这条龙的血开锋也不错。 然而年的眼神却依然平静......不,或许不应该说是平静,而是期待。 她在期待什么? 罗濠看见了,但是没深思。 年不抵抗,就正和她意。 然后下一瞬间,英雄从天而降。 “那必须是我了!” 罗濠刚抬起头,就听见清脆的喀嚓声从自己的肩上传来。 这位江南的武侠王,整个人顿时宛如扭曲的麻花一般倒飞出去,在陆鹰化惊恐惧怕的眼神中一头砸在背后明王的胸口。 “罗濠?” 李林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你......” 倒飞撞到金刚明王胸口的罗濠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便看见一道身披金紫色霞光,头顶生双角的人影与自己近在咫尺。 罗濠下意识想要抬起手,手臂却被抓住,随后身体不受控的被往后一扯。 砰! 李林一记重拳打在罗濠的腹部,覆盖在体表的金光毫无阻碍地被突破,罗濠的嘴巴张大,正在吟诵的诗词突兀中断。 罗濠两只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美丽绝伦的脸变得扭曲。 五脏六腑似乎要被搅碎了,痛苦的惨叫声还没有从嘴巴里喊出来,罗濠便头皮一痛。 李林抓住她的头发往后扯,将她的脖子露出来,高举右手,猛地往下一挥。 咔嚓。 罗濠的脖子呈现不自然的扭曲。 但她还没死——弑神者的肉体强横,更是拥有权能,不会就这么容易的死亡。 这就是【黄粱一炊梦·Terrible Metropolis】的另一个用法,它不仅能够充当文明控制台作弊器,还能够在必要时刻忽略致命伤。 这一权能来源于罗马神话中的萨图尔努斯,,又名萨图恩。他是原初之大地丰饶神,被阿卡德人的占星术师称作“黑色太阳”的太古神祇,司掌全督、幻术、天界所有。 在罗马神话体系中,萨图恩是最古老的存在,他早在希腊神话对罗马产生决定性影响之前,就已经是古罗马人崇拜的天神。 黑色太阳指的是当时位置刚好呈180°的太阳,人们在冬天祈捧萨图恩,呼唤春天的到来。 听上去就和某个凄美终局之神脱不开关系。 “哼,想逃?”李林冷笑一声,抽出撬棍将罗濠打得如同陀螺般旋转,“闪电旋风劈!” 不会真的有人会乖乖等对手读条完成吧? 惊神生效,罗濠的权能读条被中断。 李林拖着她的头发,右手握拳捣在她的胸口,双眼转为深紫色。 洞开! “悖逆狂妄!”罗濠突然瞪大双眼,以催动权能的方式对李林近距离咆哮。 【龙吟虎啸大法·Dragon Voice】所掀起的狂风能够毁掉一个港口,如此近距离的轰击就连弑神者也不敢硬接。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吗!”李林空着的左手抬起就是给罗濠一巴掌,恼羞成怒的同时抬脚怒踢罗濠下身。 下一瞬间,李林按在罗濠胸口的右手似乎捏住了什么东西。 他用力一抽。 墨绿桌面上多了一张密传。 【五阶密传:苍天已死·Heavens fall】 【等阶:残典】 【性相:灯】 【波斯人常在日食和月食时,将灶火和太阳一同祭拜,大河流域的贵族们则在十字路口呼唤娜迦,迈锡尼的祭司认为太阳光是冷的,以上诸多事物皆有一个共同点。】 天空中暗淡朦胧的月亮瞬间消失,寒凉的气候回转正常。 但罗濠的眼睛红了。 366 调休了个寂寞 【苍天已死·Heavens fall】只是一个罗濠不甚重视的权能。 它没有直接的攻防能力,只能造成日食或者月食,在一定程度上对持有日月系权能的不从之神和弑神者造成影响。 但这不意味着罗濠能毫不犹豫地放弃。 一个弑神者的强大,并不直接和权能数量挂钩,但持有更多权能的弑神者总是能够在战斗中占据上风,更加从容地应对各种情况。 剑之王萨尔瓦托雷·东尼的剑术能和罗濠不相上下,甚至在他动用权能后还要略占上风,但是在罗濠使用其他权能后,就要被耍得团团转。 【苍天已死·Heavens fall】只是个无关轻重的权能,但失去它的意义绝不普通——这意味着弑神者们数度踏破死亡战胜神明,攫取的权能居然能被人再度剥离! 想象一下,沃班侯爵失去了自己引以为豪的群狼,那么他还能够被称作狼王吗? 当然沃班侯爵权能众多,就算失去了主要权能也依然不弱于人,可如果是萨尔瓦托雷·东尼或者亚历山大·加斯科因这种一招鲜吃遍天的弑神者呢? 他们一旦失去了主要的权能,还能保持住现在的权势吗? 这个时候罗濠不复先前的高傲,一拳捣在李林的胸口:“把我的权能还来!”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李林一拳挥出,金紫色的拳头砸在罗濠脸上,又一次将她砸倒在地。 大概是用多了南阎浮提,现在李林打架总是习惯往人脸上砸。 问题是挺好用,李林没有理由去拒绝。 罗濠仰面栽倒在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金刚护法明王尊不仅仅能够用来攻击,还能够用来防护,金光覆盖面积越小防御力越高,罗濠甚至用它挡住过东尼的劈斩。 但为什么眼前这人的攻击能够完全无视防御的金光? 顾不及再去思考李林为什么会自带真伤,罗濠冷哼一声,催动权能【龙吟虎啸大法·Dragon Voice】试图将李林推开。 ——再不打断李林的连续输出,她就要被这一套丝滑小连招活活殴死了。 这一权能的正常施展需要吟唱,因为它的本质是辩才天对吠陀音律的具现,所以吟唱出的诗歌越是完整,威力越大。 当然这不意味着短的就不行。 见到短暂爆发的风暴将李林推开,罗濠终于有了刹那喘息的机会,随后便看见李林提着撬棍冲上来一个左正蹬,一个右鞭腿。 “可笑!何等低劣的武术,弑神者的纯度真是越发劣化!” 罗濠冷笑着垫步向前,随后探出手去,试图扳开李林的手腕,同时变臂为肘顶向他的胸口。 就好像东尼最擅长的是剑术一样,罗濠也有一套集合了兵击和空手搏杀的武功——飞凤十二神掌。 在她眼中,李林那两三下简直不能被称作是武,但是直指斗争本质的技术在他的手中却能够发挥巨大的威力。 “纯度,纯度有用吗?”李林冷笑道,“比纯度就是小孩子才会玩的把戏,懂吗?” 话音落下,李林一拳砸在罗濠脸上,把她的鼻子打骨折了。 而罗濠本该在李林攻击之前伸出的手掌,却在触及李林胸膛时如同触电般收回。 “你到底是什么邪魔外道!” 罗濠捂着面孔踉跄后退,勉强站直,鼻血依然如溪流般从指缝中渗出。 然而身体上的痛苦远远不及她内心的震惊。 一道闪电从天上划过。 照亮了波澜壮阔的海面,也照亮了罗濠背后残缺的金刚力士。 本应该坚固不坏的那罗延坚固王,只剩下半个残缺不堪的身躯,空洞的独目中还残留着尚未消散的威严。 至于密迹金刚,早就已经消散。 罗濠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就像是吃饱了的老八。 谁知道眼前这个人,居然不必亲自动手,就连自己碰都碰他不得? 墨绿色桌面上,第二张密传悄然出现。 【四阶密传:大力金刚神功·The Power】 【等阶:残典】 【性相:铸、刃】 【仍有两位待于门关的看守存在于世。然而群山之母曾对风暴说,须用刀、绞索、火焰、唤醒之语对抗穿过顶端之门者。这正是太阳的法则。】 由于罗濠收手的快,还有一小部分权能未曾流失,以至于密传的等阶稍有下降。 除此之外,这份密传和之前的【苍天已死·Heavens fall】一样都有使用次数限制,最多只能爽两次,就得塞进【星火祷文】里面当升级材料。 但效力只剩下四分之一的权能,已经不足以庇护整座宝船队,罗濠恼怒地看了一眼李林,脚尖点地飞入云端。 既然不能硬碰硬,那么远距离的攻击呢? 衣袖飘动,潮水翻滚。 满天真或假的雪花里,飞凤神掌隐于无形。 巨大的凤凰再出现时,已经浑身染火,像是一颗炽热的流星。 下一瞬间,啪地一声轻响。 一只巨拳从天上落下,将正在蓄力的罗濠砸在另一座宝船上,被当作人肉沙包的罗濠去势不减,一路横向砸穿六艘宝船的甲板才停下来,吓得陆鹰化大气也不敢出。 ——接连不断的被罗濠以各种喜怒无常的理由折磨,陆鹰化要说内心毫无怨言那是不可能的,他也曾偷偷想象过自己这个师傅被人击败的样子,但无论如何大胆的梦境,都不会出现眼前这种荒诞至极的场面。 统治中国长达两百年的魔王,江南的武侠王,被视作真空家乡主人的白莲王,居然被人一面倒地吊着打。 陆鹰化咬着手指深思:过去曾有人把罗濠教主逼到这种境地么?不,绝对没有。 罗濠也曾和那些新晋的弑神者交战过,那时陆鹰化也曾收到恩准在边上围观,无论是神速的贵公子亚历山大,还是剑之王东尼,他们用尽浑身解数,最多也只能弄脏罗濠的衣角。 至于近百年前罗濠教主和沃班侯爵的战斗,虽然最后无果,但根据记载,也应当是罗濠略占优势。 想到这里,陆鹰化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罗濠的字典里没有失败这两个字,但陆鹰化却不得不去考虑。 367 白莲王的结局 李林觉得罗濠多少带点脑瘫。 鹿王相代表着启,只要进行了肢体上的接触,就能够通过洞开对方的身躯和思维,攫取他们的权能。 密教世界的学者们常把裂缝、钥匙、伤疤和门关联系在一起,但很少有人会去考证小偷和启相领域的关系——似乎在神谕和启示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小偷这一成分要暗淡无光。 但事实上,由于某位尊名为【辖无主之神,明晓失物之神,洞开大地之神】的司辰影响,窃贼这一概念从极久远的年代起,就和启相关系密切。 罗濠的想法很美好,想利用不断风筝的办法把李林耗死,但她很明显并不了解代表着铸相的南阎浮提。 铸日巨神的一巴掌虽然不能攫取权能,但在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侮辱,却又不是鹿王相能比拟的了。 砰—— 就在陆鹰化担心自己的师傅,是不是被那惊鸿一现的金属手臂砸到当场暴毙时,罗濠忿怒的咆哮声从逐渐缓缓下沉的宝船中传来。 水浪翻腾,宝船的残骸宛如破布般被掀开。 陆鹰化深吸一口气,接连数次跳跃,再度远离战场,生怕被波及卷入。 愤怒状态下的罗濠搞不好会先拿他开刀。 “细柳新蒲为谁绿,忆昔霓旌下南苑,苑中万物生颜色。” 本就动荡不安的海面宛如逆流的漩涡一般开始剧烈旋转,而罗濠的声音则从漩涡之下继续传来。 “少陵野老吞声哭,春日潜行曲江曲,江头宫殿锁千门。” 既然正面战斗会被李林褫夺权能,向上飞又会遭到不明的打击,那么向下呢? 海下他总不可能再为所欲为了吧? 浩荡的冲击波从漩涡之中澎湃而来,与此同时所有残存的宝船齐齐开火! 陆鹰化被迫再度离开桅杆,在空中踩踏着一步步远离——他已经没有资格参加战场了,再待下去光是双方的交手余波就会要了他的命。 他才十二岁就拜入了罗濠门下,亲手杀过千百人,天资无限,为什么要死在这个地方? 陆鹰化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眼中戾气一闪而逝,他不奉陪了。 然后,正在天空中飞驰的武侠被人握住了命运的后脖颈,一只钢铁般的手腕扼住了他的脖子,将他虚不受力地攥在空中。 “如果让你回去,只怕会事多生变。”韦勒斯拉纳的声音响起,“就按吾主的意愿,赠与你无有痛苦的死。” “呃......额!” 陆鹰化双手拼命挖着韦勒斯拉纳的手,对方却纹丝不动,渐渐地,这位武侠的抵抗能力越来越弱,终于在某一时刻他的胸膛不再起伏。 韦勒斯拉纳松开手掌,任由着陆鹰化的尸体从空中坠落,在一片湍急的海面上摔成粉碎。 其实他并不理解为什么李林一定要他来杀这个人,但韦勒斯拉纳的优点就是在于从来不过问李林这么做的缘由。 韦勒斯拉纳只会最坚定的执行,就像昔年他跟随着密特拉征战那样。 ...... 陆鹰化死了,对李林还是罗濠都不算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 罗濠自己正岌岌可危,再说她和陆鹰化也没有什么太过深刻的感情基础,所谓入室弟子也不过就是大号的奴仆,死就死了。 李林则是毫不意外。 ——陆鹰化这个小孩完全就是被罗濠带歪的典范,年纪轻轻就当了卖国贼,从小就仰慕日本文化,原著中看见草薙护堂就像看见亲爹一样高兴到摇尾巴,以至于当草薙护堂和他的后宫们建立所谓的联合国时,陆鹰化二话不说就带着全中国加入了这个“圆桌联盟”,成为了草薙护堂名义上的统治区之一。 有爱心的人,或许会尝试去把陆鹰化掰回正道上,但李林没有心。 有这功夫还不如删号重新生一个。 他一向是讨厌人类幼崽的。 更何况陆鹰化又不是他亲生的。 想到这里,恼怒的李林一指海面:“妈的,都是你这老妖婆干的坏事。” 来自浪潮的权能发动。 宛如倾尽了七海之水一般的潮汐从李林的右手掌心呼啸而出,形成了愤怒的浊流,在脱手而出的一瞬间,便像是驰骋在深海,卷动无数潮汐的魔神一般带着纯粹的恶意,向着正在深海中的罗濠扑去。 罗濠高亢的声音也在旋涡之中变得迟滞,好似失真的音响一般带着滋滋声。 海中的罗濠刚想离开,却突然被一种由衷的恶寒盯上,似乎这片海活了过来,在默然无声地注视着她。 海怎么可能会活过来? 可下一瞬间,千万钧重压落在了罗濠的身上,失去了大部分金刚权能的罗濠奋力催动,却仍然在深水的重压下动弹不得。 海水拖曳着无法动弹的罗濠来到李林面前。 二话不说,李林一拳砸在罗濠的肚子上,剧痛令她的腰背弓起,眼球暴突。 但最令她感到痛苦的,还是自己的权能再一次被攫取。 李林低头看了看墨绿色桌面,【百草芳菲千花缭乱·Hopeless Forest】,一个很有植物大战僵尸风格的权能,可惜这里没有僵尸要打,李林也不是疯狂戴夫。 “我要杀了你!居然敢对本教主做出如此侮辱行径!我要将你的眼珠挖掉,耳朵割去!” 罗濠咆哮着:“若有本事便不要藏头露尾,报上名来!” “淮海路小佩奇。”李林单手插兜,“你不会觉得我真的会告诉你我的名字吧?别做梦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讥讽的狞笑:“我今天只想把你好好折磨到死。” 李林手中伸出七支剑心悦,一剑插在罗濠的肩头,深入脊椎。 咚,咚,咚。 心跳声骤然加快,某种不可言说的生命力令罗濠迅速恢复了力量,但是还没等她挣脱,就被李林伸出手掐住了喉咙。 “你知道吗?我第一个看到的不从之神是那个什么狗屁的猴子,那个自称齐天大圣的东西毁了老子的童年,我很气愤。” “但和你这个狗屁皇帝比起来,那只猴子居然是显得那么正常。” “最关键的是,你他妈上门来打我老婆,还是三次。” 李林拍了拍手中的心悦:“这把剑不会杀人,但是会救你,同时还带给你无上痛苦。” 剑刃上的珊瑚分叉轻而易举地搅碎了罗濠的肩胛骨,随后又将其随意地修复在一起,剧烈的痛苦贯穿了整个身体,让罗濠几乎发狂。 随着接连不断的洞开,罗濠的权能已经一点不剩地被李林洞开,而正是心悦还维持着罗濠的生命力。 李林抽出撬棍调转,贯穿罗濠的眼球和眼眶,将她的头颅挑起。 弑神者的权能就算丧失,但所赋予的强大体魄依然还在。 罗濠还没有死,但是也变得目不能视,唯一能够接触到的就是“听觉”。 随后李林戏谑的声音从罗濠耳边响起。 “想知道你的命运吗?我会封死你所有获得外界信息的能力,然后将你的头骨重铸成不会损害的山铜,最后将其投入南海底部的大漩涡里。” “你不会死。” “但你会在绝望且无有尽头的黑暗之中忏悔,直到天地改换,大地枯竭。” 李林对着罗濠微微鞠躬:“那么永别了,罗濠女士。” 罗濠这才意识到,李林是抱着何等恶意前来,她还想要挣扎逃离,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只剩下了一个脑袋;她想要服软求饶,却没有了可供交流的舌头与喉咙;她想要怒视李林,却连眼球都被毁灭殆尽。 最后,罗濠感觉双耳剧痛袭来,随后整个世界变得绝对的寂静和漆黑。 而这一切将持续到地老天荒。 这就是荼毒九州大地两百年的皇帝,武侠王、白莲王、五岳圣教的教主罗濠最终的结局。 368 我想吃了你 李林不讲武德的行为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好评。 弑神者世界的众人似乎都有着灵活的道德底线和评判标准,对李林的所作所为感到分外安心。 虽然李林不讲武德,通常情况下还不断地散播着精神污染,稍一不留神就会被带偏成眷属,但作为友方在关键时刻,李林就变得相当可靠。 相反,作为敌对方,在面对李林这种敌人时,只会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李林这个害群之马,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城狐社鼠,蛮横无理,视规则于无物,丧心病狂的家伙,没有乘早清理掉,就是现在这个结果。 形容词正面说明了李林有多可恶,其他弑神者们有多被动。 青铜城的内里开始发生形变,铿锵的金属摩擦声从青铜城的正中心响起,随后一条可供飞机起降的跑道缓缓出现。 飞机缓缓降落,艾丽卡和莉莉娅娜一脸复杂抬头,看着冲上城楼和白毛龙女抱在一起的李林。 “真是般配啊。”艾丽卡喃喃自语。 两道人影从城墙上走下,在转角处停住脚步。 “这是谁?”李林指着转角处瘫倒在血泊里的不明物体,脸色惨白,“没想到你居然在城中暗中饲养面首!” “你放屁。”年的脸上掠过一抹黯色。 “她是一个弃民诶。知道么?”年摇了摇头,“我让她跟了你的姓,她叫李安安。本来想让你看看她的。” 李安安只是个普通人,光是第一次交手的震荡余波就要了她的命。 青铜城专门为他们设置了避难所,但是在避难所之外,并没有多余的机能去庇护他们。 “这样啊。”李林摸了摸下巴,眼睛一亮,“我看她还挺完整的。” “你要是敢说出乘热,我就把你从上面扔下去。” 李林悻悻然收回手:“我只是想招个魂,看看能不能把她做成活尸。” 罗濠的权能里有几个似乎能够满足召唤林地力量的,再加上战场上尚未散去的各种影响,应该能把她做成行尸。 【五阶密传:百草芳菲千花缭乱·Hopeless Forest】 【等阶:残典】 【性相:杯、心、蛾】 【在每个人生命的当涂,林地的黑暗中,蜂蜜树的枝叶尽善尽美,连泥土里也带着我们祖先身体的甜味。】 墨绿色桌面上擦出黯色的火光,密传卡牌落入上方打开的透明方框中,严丝合缝。 同时李林取出制草人的种子握在手心,然后将能够引发林地幻象的蜡烛放在地上,接着拔出心悦七支剑朝着空中一捅。 风中飘来了蜂蜜的甜腻气味,眼前似乎浮出了林地的幻象,海中泛起黑色,漩涡的纹理像是有翼生物的双翅纹路,然后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单调梆子声。 “好了。” 李林的头皮传来阵痛,眼前的幻象烟消云散,只是青铜城中此刻更绿了——在城市建筑物的缝隙之间,各种绿色的植物顽强地探出头来。 皮肤苍白毫无血色的李安安,表情平淡而沉默地站在面前,她的胸口凭空隆起惊人的曲线,但填充其中的却并非血肉,而是一团纠缠错结的林地根须。 【召唤物:抽芽行尸】 【性相:蛾、冬】 【当前阶段:第二印记。】 【林地中的植物覆满了这具尸体的器官,缠住了它的心脏。】 【它的动作仿佛一抽一抽的提线木偶。他的骨头是腐木,很快便要扎地生根,不过在结局到来之前,它会是一名迅捷且低调的仆从。】 李安安变成了抽芽行尸,但其中还有一些疑点尚待解决。 钥匙猎人的笔记中曾经记载一位著名的抽芽行尸——在著名的密教团绳结姐妹会中,这位抽芽行尸的名字是“宁法”,与基督教传说殉教的三圣徒中的“圣宁法”名字雷同。 绝大部分的抽芽行尸是没有意识的,它们的灵魂已经前往纯白之门,成为漫宿外永恒的黑暗之一,所支撑它们行动的无非是林地的力量,以至于激活了抽芽行尸残存的本能。 圣宁法则不然,她似乎得到了林地的某种许可,以至于拥有自己独立的意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作为林地的长生者,宁法在现世的载体就是她曾经的身躯——一具保存完好的抽芽行尸。 现在李安安的状况就有些类似于圣宁法,她似乎依然保留了前身的思考方式和智慧,但是却失去了其中感性的那一部分。 “她的灵魂呢?”年凑过来。 “在这儿。”李林捏着一团空气上下挥舞,好似在玩弄充满了水的避孕套。 【人类的残留】 【性相:灯、冬】 【一团暗淡的辉光,被某种方式召回,离奇感挥之不去。】 年伸手摸了个空,嘴一瘪。 “算了,你先拿着吧,等回去了再给我。” 漫宿里面奇人多,搞个复活手段不是难事,顺带还能给李安安上个户口。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李林把李安安的残余塞回墨绿色桌面,死鱼眼看向年。 “我能有什么好问的?”年耸了耸肩,目光看向广场上的艾丽卡和莉莉娅娜,随后脸色变得不善。 “今晚你来我房间。” 李林死鱼眼逐渐变得犀利起来,似乎嗅探到了某些不寻常的东西。 “啊......嗯?” “你如果不想给那些事情收尾的话,现在也行。”年挠了挠头,“而且以我们的关系,不做这种事情才是奇怪的吧。” 她振振有词理直气壮:“以前你吃不消高温,现在总该给我用用了吧?” “嘶!” 李林一个没站稳险些从城墙上掉下去,目光惊悚朝年看去:“你怎么突然这么好色?!” “因为我喜欢你啊。” 年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李林,太阳从她的背后洒下金色的光,将她衬托的无比耀眼。 白发红角的龙女双手叉腰,挺着隆起曼妙弧度的胸口,露出平坦而健康的小腹,修长而笔直的双腿。 长长的尾巴拖在地上,红色的尾巴尖儿像是一团燃烧的火。 李林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遇见年的时候,那时的她也是这样炽烈耀眼,就像是一团火,一轮太阳。 耳边传来年噗嗤的笑声,眼前是她略微泛红的脸颊。 龙女蹲下,抱住地上陷入呆滞的李林,嬉笑着嗅闻他的头发。 “我想吃了你。” 年凑近李林的耳边,窃窃私语。 369 今天就一更了,洗洗睡吧兄弟们 青铜城外十公里范围的领海,数架飞机盘旋,在经过许可后他们终于按照次序降落在机场上。 “欢迎。”艾丽卡对几位面色不是很好看的使者点头,将他们带进议事厅。 几位使节面色各异,心事重重。 他们没想到世界的格局居然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发生了变化。 回想起在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简直比他们一辈子的经历还要精彩。 先是一位新的弑神者横空出世,在击杀了一位不从之神后突然现身意大利米兰,将另一柱不从之神击败后收入麾下,随后强势击败了剑之王萨尔瓦托雷卿,并与其签订了盟约。 紧接着,位于新加坡以逸待劳的狼王沃班侯爵被袭击,星岛的地标建筑被毁,就连沃班侯爵也大败而归。 这还不算,原本独立的新加坡瞬间改旗易帜,投入这位东皇建立的大唐麾下,成为大唐的星洲。 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对那位统治大陆的白莲王的挑衅,东方有句老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很明显这位东皇和白莲王之间的战争迫在眉睫。 只要等白莲王罗濠教主和那柱称号天工的不从之神分出胜负,以整个东亚为中心,神秘世界的势力就将进行一次大洗牌。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一动荡居然来的如此之快,而事态的发展也叫人大跌眼镜。 ——东皇以无比强横的姿态进入南海战场,打断了不从之神和白莲王的战斗,随后将状态全盛的白莲王一拳一拳活活打死! 也有传言说白莲王并没有死在东皇手下,而是被东皇褫夺了所有的权能后,封镇在南海之底永生永世。 这两条传言里,前者足够骇人——当代的弑神者中,虽然没有明确的划分名次,但神秘世界大致公认魔王中的第一梯队,只有沃班侯爵和罗濠教主两人。 现在沃班侯爵被打出复活甲仓皇败退,罗濠教主被硬生生打死在南海......算上之前被打到服的剑之王,弑神者这群魔王中居然已经有一半是东皇的手下败将。 但如果是后者——那已经不仅仅是骇人的程度了。弑神者之所以能拥有超然的权势和地位,无非是因为他们在杀死神明后得到了神明的权能,每一次普通人弑杀不从之神的过程都是不可复刻的。 只有潘多拉能够通过圆盘转移不从之神的权能,也正是因此,她才会成为弑神者们的母亲。 但倘若东皇手中真的掌握剥夺弑神者权能的力量,是否也意味着......他还持有赐予别人权能的余裕? 哪怕这一可能性小到几乎不存在,也令所有人为之惊骇,因为这意味着魔王不再高高在上,而他们也有可能因为东皇的恩典而一步登天! 生杀予夺,莫过如是。 在这种状况下,原本各国扶持的军阀罕见地停止了战争,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星岛和南海。 各种各样的试探层出不穷。 就连远在日本列岛的正史编纂委员会也一时应接不暇,作为代理人的甘粕冬马更是忙的焦头烂额:李林的“东皇”称号本来就是他们捧出来的,一开始也只是化用那个玩笑般的“双汇王中王”。 但现在没有人再敢嘲笑这是个笑话,随着时间的发酵,东皇这一名号又多了别样的含义。 ——“众魔王之王”,或者说“列王之王”。 这就是整个神秘世界暗流涌动的缘故。 然而在一周的沉寂后,已经改弦易辙的星洲骤然爆出一条消息,将神秘世界的暗流彻底引爆。 随着白莲王的败亡,那柱曾在罗濠数度讨伐下依旧安然无恙的不从之神,并未被东皇剿灭! 当代最强的弑神者东皇,在南海的青铜城和那一柱不从之神结合了! “开什么玩笑?弑神者怎么能和天灾结合?”无数分属各个势力的魔术师们捶胸顿足。 倒不是觉得有违伦理和传统——魔术师家系为了传承血脉和刻印,近亲通婚都是常态,甚至还有父女、母子、祖孙这种常人所不理解的配对,一切都是为了传承。 但不从之神是天灾,是自然概念的化身,就像是星球大气、引力一般的自然存在。 人怎么可能去日大气层? 你能让星球引力怀孕吗? 就算是因为权能的缘故,导致是抽象概念上的“结合”,也足够匪夷所思。 ——他们甚至都不是同一种族。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和煎熬后,青铜城的大门终于被叩开,各大势力的使者纷至沓来,却被告知拥有进入资格的只有寥寥几位。 他们的身份也被辨别了出来,分别是属于现存的弑神者们。 然而当使者们看见艾丽卡时,内心的遐想便开始无法控制——居然通过送女人来和东皇搭上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没想到剑之王东尼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开始玩阴的了。 当他们看见从里面走出来的莉莉娅娜时,这种想法便更加确凿了。 ...... 所以这群使者的意图,就是来探探李林的虚实,虽然没能见到东皇和天工的面,但是自以为猜到什么的他们心怀各异的离去了。 能够在神秘世界的动荡中攫取利益固然是好事,可是他们也更不想惹来李林的报复,这也是其他弑神者想通过使者得到的:李林接下来是选择暂时消停一段时间,以消化东亚的王土,还是继续选择战争。 有击败沃班侯爵和剑之王东尼,击杀罗濠教主的例子珠玉在前,剩下的几位魔王完全不想和李林开战——尤其是掌握王立工厂的“黑王子”亚历山大·加斯科因。 这位以谋略和计策出名的弑神者在得知罗濠败亡的第二天,冥思苦想了一个晚上,悲哀地发现就算是自己全力催动神速力,也只能在二十分钟里维持勉强的均势,在那之后,要么自己放弃呕心沥血创建的王立工厂,要么自己陪着伦敦一起死。 听年小姐叙述完后,李林冷笑一声。 年疑惑地看过去,可无论她怎么问,李林就是只冷笑不回答,气的年小姐当即开始骑乘李林进行王道征途。 “我申请中场休息!”李林吓得魂飞魄散,当即往外跑。 他不久前还是个处男,可怜弱小又无力还没经验,这连轴转的半个月,每天从早干到晚从晚干到早,实在太过激烈了。 这段时间青铜城各地过热了几百次,都是他们两个的功劳。 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似虎五十坐地能吸土......年这家伙几百几千岁了,真是宛如虞渊般深不见底。 李林连裤子都来不及穿,乘着年不注意快速跑过几条长廊,躲到无人的房间里,目光悲苦地拍打自己的撬棍:“真是苦了你了,我的小宝贝。” 第46章 371 地狱,更多的地狱 好在这个话题没有持续下去。 李林伸手按在东尼和安德烈肩上,三人身体一阵扭曲后出现在青铜城内。 “哟,艾丽卡,你好啊。” 东尼很是开朗地对曾为自己手下的艾丽卡打招呼。 “日安,萨尔瓦托雷卿。”艾丽卡不露声色地屈膝行礼,内心复杂。 原先她在东尼手下兢兢业业干活,东尼却从来都记不得她的名字,现在在李林这边,东尼却一口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东尼没有任何变化,有变化的只是她的身份而已。 因为她成为了李林的下属,所以她的价值变大了。 如果没有东皇,就没有现在的她——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艾丽卡无声地在内心和剑之王划出了界限。 “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您,剑之王萨尔瓦托雷卿,安德烈大骑士,请进。” “你好,艾丽卡·布朗特里。”安德烈上前一步,露出微笑,“接下来请容许我们进行进一步的合作洽谈。” “关于合作这一方面的事情,并非是我在管理。”艾丽卡退后一步,抬起手臂,“这座青铜城的主人是东皇陛下和天工冕下,而这里的内部总管则是莉莉娅娜·克兰尼查尔。” 莉莉娅娜和艾丽卡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在李林和年不管事的情况下,将完全是个草台班子的“大唐”勉强撑了起来。 “居然连剑之妖精都被你拿下了,沃班老爷子还真是吃了个大亏啊。”东尼有些激动。 李林也忍不住追忆往昔。那时自己乘着夜色而来,和韦勒斯拉纳一起不讲武德地群殴几百岁的老同志,除了倒霉透顶的沃班侯爵,大家都玩的很开心。 接着莉莉娅娜从里面走出来,又进行一番无意义但必不可少的客套交流。 吃完午饭后,安德烈和艾丽卡她们去洽谈盟约,李林带着东尼走向城中矗立的十二座高楼。 “真壮观。”东尼一路上左顾右盼,啧啧称奇,“不过这里好像有点冷清啊。” “等会去你领地抓点人,就有人口了。”李林不假思索。 自己挖坑自己跳的东尼悻悻然闭嘴。 “吾主。”韦勒斯拉纳依然忠诚地履行着自己的保镖指责,看见李林上来时迅速行礼。 “年呢?” “天工冕下正在楼上。”韦勒斯拉纳目光从东尼身上一扫而过,嘴角微微向下。 “你真和不从之神那啥了?”东尼在边上啧啧称奇,“你可真是......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米奇。” “那还用说!”李林洋洋得意。 三人一前一后沿着扶梯拾级而上,然后被一道大门堵住了去路。 李林向前一步,铜色大门的表面开始闪烁光辉,机械的电子声从门后传来: “世界上哪个民族的人最油滑?” 东尼一愣,捏着下巴陷入冥思苦想,随后便听见李林清了清嗓子。 “犹太人,因为他们擅长做肥皂。” “第一门关已开启。” 大门轰隆隆朝着两边移开,随后是一道银色稍小的门扉,同样的电子音从门后响起。 “基督教的主教们最羡慕日本的哪一方面?” “等等——”东尼一脸迷惑地看向李林,“为什么这些问题的答案都这么......” 他艰难地措辞造句,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些电子口令的恶趣味。 东尼无助地看向韦勒斯拉纳,少年战士的脸上难得地浮现一抹尴尬。 他也很难准确描述出李林和年这一对的下限。 李林想了想,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东尼的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他们:“你们收到过最棒的免费礼物是什么?” 东尼捏了捏下巴:“这个问题有点难啊......硬要说的话,应该是我六岁那年,我的叔叔送了我一条小狗,虽然它只是条小土狗,但是我很喜欢。” “一朵花。”韦勒斯拉纳声音略微有些低沉,“在历史尚未被刻在泥板上的时候,有个小女孩送了我一朵花。” 这位不从之神顿了顿:“虽然我已经忘记了她的长相,但那朵花我至今保存。” 李林轻咳一声,脸上露出由衷感恩微笑,语气神圣:“我收到的最棒的礼物是我的生命。谢谢你,地球母亲。” 气氛顿时沉默。 韦勒斯拉纳和东尼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搭话。 严格意义上来说,李林的话不能算是有错,但很不合时宜。就像是在别人拉稀时讨论吃饭,别人发涩图时谈论举报,别人失恋时谈论牛头人。 但不可否认的是,和前两者比起来,格调确实不同。 “所以这些问题也是同理。”李林说道,“虽然听上去很地狱,看上去也很地狱,但实际上......” “实际上是在考验我们的内心?”东尼松了一口气。 “实际上真的很地狱。”李林摇了摇头,目光奇怪地看向东尼,“难道你是放生吧的吧友?” 东尼觉得自己的大脑似乎被李林按在地上疯狂摩擦。 面前的银色大门又重复了自己的问题一遍:“基督教的主教们最羡慕日本的哪一方面?” “因为日本的天空中会掉小男孩。”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世界同样有二战,而且由于有神秘力量存在的缘故,那两颗核弹爆炸的威力还要更大一些。 看来无论哪个世界,日本都需要一个爹。 东尼已经不想评价了,他只想看看李林和那位不从之神还能够整出什么活来。 在这方面李林从来没让人失望过,伴随着第二道门扉的开启,最后一道金色门扉响起了口令。 “美国人民不喜欢却又不得不吃的一道菜是什么?” “吃枪子。” 李林面色如常,推开眼前的大门,年正坐在露台的桌子前面吃火锅,辛辣的香气混合着热气扑面而来。 红油的。 看见门口的三人,年扬了扬手中的筷子。 “要吃火锅吗?” 年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三个人谁都没和她客气,齐齐抽出筷子端起碗,就往锅里夹她刚下的羊肉。 “喔,真香——”东尼被辣的吐舌头,“这就是真正的中国菜吗?亚历山大那家伙还说自己会做中国菜,果然是在骗人!” “他狗屁才艺。”李林随口说道,“希望有人能像公主一样对待他。” “什么公主?”东尼辣的没反应过来,大着舌头问。 “戴安娜王妃。”李林冷笑。 东尼咳嗽不止。 韦勒斯拉纳全当做没听见,吃相疏狂中带着文雅。 年端着饭碗楞在椅子上,半晌后一拍桌子:“给我滚出去!” “遵命。”韦勒斯拉纳二话不说,拉着东尼就往外走。 “诶我这还没吃完......你拉我干嘛。” 见状不妙的李林掉头跟上,被年拉住裤子:“哼,想逃?” 372 铸城 香港,九龙城寨。 前所未有的暴乱自四天前起,繁华的城市各处升起黑烟。 罗濠和陆鹰化全部死在了南海,也就意味着统治中华两百年的“天”塌下来了。 陆家垮了,但是庞大的体量仍然能使他们牢牢切下最大的那一块蛋糕;对陆家权势觊觎已久的家族们蜂拥而上,开始逼迫陆家步步退缩,攫取他们赢得的一切;原本最为嚣张的洋人势力前所未有的偃旗息鼓,龟缩在租界一步不出,冷眼看着癫狂的人们。 军阀们失去了洋人的支援,但是战火却并未停歇,在帝京城内,奉系和直系的大帅们暴烈的争吵,而他们的军队则在中原争相厮杀,这血已经流了两百年,到现在还未干涸。 青藏高原的僧侣们漠然地注视着云贵川的军阀们,披着红黄色袈裟的喇嘛们赤足从雪域走下,摇着手里的人皮人骨法器,在一夜之间将进入雪域的路全部堵死。 在壮丽巍峨的布达拉宫,铁轮王合上了双眼,念诵起《往生经》,香炉中焚烧着名贵的香料,烟雾袅袅遮住了面前高悬的坛城图。 古武世家们下山行走江湖,原本死灰复燃的白莲教再度声势浩大,大师兄们喝下掺了香灰的符水,和高来高去的豪侠们抵死相搏。 关于大唐的传闻已经在一些城市传开,世家们对此不屑一顾,而愚民们对此不抱期望。 昏庸愚昧的人已经醉了两百年,少有人还在等待着太阳的升起。 在一团混乱的清国外,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南海——他们在等待着东皇下一步的动作。 不乏有人在揣测,东皇和天工就算是最强,也毕竟只有两个人,他们要用什么方式,才能威慑整个国家,将一片混乱的大陆拨乱反正? 很快,李林给出了答案。 ...... 【五阶密传:宝船厂·Bao shipyard】 【等阶:残典】 【性相:铸】 【在海洋和陆地的边界,某种工厂正在运转。船是浮动的国土。】 这一密传来源于罗濠教主的权能,在白莲王的手中,这一权能能够制造出近千艘无需操控的魔法船,一念之间就能够让任何一个世俗国家的舰队折戟沉沙。 当然,这个权能在战斗中并没有什么作用——宝船的火力并未击破青铜城的装甲,而是成为了战斗破坏力的背景板,除了刷伤害外,基本是没有什么用处。 但在年的手中,这一权能焕发出了真正的光彩。 “看吧。” 白发红角的龙女站在十二重楼的最高处,张开双手,似要将整座大城拥入怀中。 龙的声音如同金属般铿锵。 “首先,要升起火。” 年展开的五指之间涌现灼红的光芒,随后她翻转手腕。 就好像被无形的大力粗暴的拧转,整个世界也随之颠倒了,海面上掀起凄厉的龙卷。 暴虐的龙威从天而降,将一切胆敢抬起头的人都压在地上,冷酷的勒令他们跪拜,匍匐,叩见。 “那是不从之神......前所未有的不从之神。”东尼站在李林身边,“有一说一,就算你不去攻击罗濠,白莲王也在她的手里讨不了好。” 没有理会他人的言论,年随意地挥洒手掌。 暴风之中,龙女的白发末端染上了些许异色。 仿佛梦境那样稀薄,飘荡着,浮现出丝丝缕缕的火焰之红。 前所未有的大漩涡环绕着青铜城而起,随后,一颗瞎眼耳聋的残损头颅从海中升起。 这颗头颅似乎被无数的金属浇筑而成,却依稀能从表面看见她过去那美丽绝伦的面孔。 当东尼将目光投向她时,耳边便似乎响起了那凄厉而又哀怨的哭嚎。 剑之王踉跄着后退,眼前幻象烟消云散。 以这颗人头为中心,前所未有的金属从漩涡之海中浮现,形成了一道囊括整个青铜城的黑色圆环。 再然后,一缕火光从环形的正中心凭空诞生了,焕发出幻梦一般的光彩,变幻不定,仿佛包罗世间万象。 这缕火焰落在人头的表面,将其不断的炙烤和灼烧。 “那是什么!”东尼压抑着心中的惊惧。 这颗头颅给他前所未有的熟悉感。 “些许消耗品罢了,废物利用,不值一提。”李林平静地说道。 年的铸造过程每一次都是如此的惊心动魄,令他受益匪浅。 于是,头颅被点燃了,化为一颗火种落入了圆环中。 那一瞬间,金属圆环中的火光无声扩散,千丝万缕的展开,然后自外而内的将一切尽数渗透。 简直是将海水化作了炭,将整座青铜城当做熔炉! “铸乃众相之础。” 年低声说道,伸手抓向了面前的海。 于是,深埋在海底下的海床轰鸣,恐怖的震荡扩散,笼罩了整片海域,令青铜城也为之动荡。 紧接着,海底传来高亢的轰鸣和震颤。 那是深埋在海床大陆架中的金属在咆哮。 金、银、铜、铁、锡...... 一切金属仿佛活过来了,隐藏在地底最深处的无数沉重事物在迅速隆起,将脆弱的海床掀翻,将大地的框架击溃,随后迅速地填平空洞,修补岩层......在岩浆即将涌出前再度重铸完成。 毁灭和重铸的过程妙到毫巅。 最终,将坐落在海下的青铜城根基强行撑起,自不见天日的沧海之中托向天空! 在所有旁观者的惊愕视线中,只看到无数海水飞扬而起,遮天蔽日的云层被暴风吹散,青铜城前所未有地接近天空。 还有最高处,那个宛如熔炉般炽热的背影,手握太阳般炽热的辉光。 ——青铜城,飞起来了。 “然后,确立运行的准则,杀死陈旧的金属,铸出它的活灵。” 那些矗立在行道两侧的蛇形青铜铸像似乎完全活了过来,手捧着金属的笏板,对站在最高处的年齐齐一拜! 紧接着,一道道金属的柱石自圆环中萌发,像是巨树那样,在钢铁摩擦的尖锐声音中迅速的生长。 总计三百六十五道金属柱石环绕在青铜城的周围,奠定了这座城市的准则! 李林的墨绿色桌面上,火光大炽。一张新的卡牌在火焰中闪烁出现。 巍峨的青铜城剪影在卡牌的表面显现,每一寸棱角都显得无比刚硬,又有着说不出的威严。 【圣地:青铜城!】 如是奠定万事万象的基础! 浩荡的鸣动自青铜城之中不断的回荡,笼罩在随其拔宅飞升的每一寸土地之上,将一切的力量合并在一处,彰显出巍巍城阙的虚影。 李林的感知开始无限延伸,他的意识在青铜城的每一个角落中蔓延流淌,像是河流又像是灵活的蛇。 这是和往日截然不同的感受。 伴随着无数铁石的生长和扩散,以密传【宝船厂·Bao shipyard】作为城市的核心,令原本坐落在海中的青铜城成为名副其实的天宫,然后,一座座庞大的炼金工坊接入其中。 四百余座炼金熔炉,八十一个灵子实验室,十四个超大型工坊......乃至内部无数错综复杂的连接线路,在打破之后进行重组,代替了旧有的网络之后,形成新的循环。 旧的一切被杀死了,现在获得的正是新生。 这就是铸的真正含义:“火是严冬,却是带有温度;火是暖春,却会耗尽一切。” 当死去的一切再度复活,所得到的,便是令这一份魂灵颤栗的浩荡鸣动。 ——青铜城活了。 多余的言辞只是苍白的修饰,无需更多的话语了,无论是谁都看得出来,这就是东皇和天工未来的王土——也是他们在一统九州后的真正首都。 年转过身,对着李林伸出手,脸上的笑容有一抹惊心动魄的瑰丽。 李林拉住她的手,两人并肩而立。 “走吧,该去救我们的国家了。” 373 日常拷打罕见有益身心健康 九龙城寨在过去曾是城市用于疏散压力的阀门,是用于接纳偷渡和流亡武者的避风港。 然而在罗濠死去,陆家飞快倒塌的现在,贫民窟就是最先乱起来的开端——没有人会去在乎一个云集流浪汉和偷渡者的地方,于是密集的城寨便迅速开始了进一步的分化。 九龙城寨的“领导者”、偷渡的蛇头和黑中介成为了所谓的贵族,不需要劳作就能够享受相对而言最优质的食物与待遇。绝大多数的偷渡者和流浪汉则成为贫民与平民。 一些见风使舵会投机倒把的人,则利用这短短半个月时间完成了所谓的“阶级跃升”。 目前人口五万五千人左右,贫民窟从里到外分为三个区域:贵族区,平民区,边缘区。 垃圾佬是九龙城寨中最底层的存在。对死亡和外界的恐惧让他们不敢外出,城中纷飞的战火击破了他们所有的信心。 这群人只能倚靠下水道的残羹剩饭甚至蛆虫,尸体为食,躲在不见日光的角落里苟且偷生,只为活下去。 哪怕蛆虫在烂肉上撕咬,哪怕肌肤遍布病变肿瘤,哪怕睡在屎水中,哪怕半张脸被饥肠辘辘的某人啃掉。 但他们毕竟还活着。 ——活着是种痛苦,但起码还活着。 饿到极致,这些垃圾佬会开始袭击同类。 平民区及贵族区是禁地,所以他们会游离在九龙城寨的外围,袭击好欺负的过路对象,比如力气更小的儿童。 他们更偏爱儿童,不像老人的肉磨牙难嚼,也不像成年人僵硬发酸,更没有其他垃圾佬的腐烂臭味。 孩子的肉细嫩可口,似乎还带有甜意。 因此这群垃圾佬有另一个名字:食尸鬼。 他们是瘟疫与疾病的传播者。 阴沉天色下有人抬起头,空洞的眼瞳里没有一丝一毫可被称之为人的情绪。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末世。 “这就是末世。” 李林目光深邃地行走在街上。 东尼和安德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匪夷所思的情绪,随后迅速跟上。 李林长舒口气,还好他们跟上了,不然自己一个人走怪吓人的。 银白色的烛光幽幽闪烁,虚幻的密氛环绕在四周,饥肠辘辘的流民对他们视而不见。 东尼和安德烈的担忧不是没有缘由的——他们虽然不惧怕这群食尸鬼,但是大规模的冲突一旦起来,就意味着李林想要悄悄进村的计划破产。 但是李林的密氛解决了这个问题,就算东尼已经近到能够闻到那些食尸鬼们身上的臭味,但那些死气沉沉的东西依然不曾跳起来。 犹豫了一会儿后,东尼斟酌着开口:“香港......应该是清国最富饶最开放的城市吧......” 如果最富饶的城市都是这个样子,那位于广袤土地的其他城市呢? 当然李林本人对此并不着急,墨绿色桌面上暗淡的银色烛光摇曳,在最上方,一张崭新的密传正在随着呼吸起伏而明灭。 【五阶密传:黄粱一炊梦·Terrible Metropolis】 【等阶:伪典】 【性相:灯、铸】 【在世界的背后,少有人能够梦见历史未来的进程,这些零星的梦境就像是火种,但极少人能够握住这火,哪怕被滚烫的梦境炙烤到遍体鳞伤。】 【剩余安全使用次数:1次。】 在罗濠所有的权能之中,唯有这一来源于古罗马神话中“黑色太阳”萨图恩的权能位格最高,只要李林选择激活这一权能,那么以他为中心,这一权能将会逐渐覆盖到王土的每一寸,从本质上调度好一切的运转,令整个国家像是开了作弊器一般加速起来。 但缺点同样明显,这一权能的发动需要一定的人数,而且只要李林离开就会高速衰落。 所以他并不打算在这里就这么简单地激活权能,而是打算在青铜城中激发,由上到下地辐射整片王土。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走出了九龙城寨,来到了现如今的城市街道上——这里倒是明亮很多,只是更浓重的血腥味从长街的角落中散发出来,两侧的公寓楼和店面房全部闭合门扉,拉起窗帘,对街上的一切事物闭目塞听,生怕引来杀身之祸。 东尼大大咧咧地向前走去,被李林一把拉住手腕。 “?” “小心草丛,可能会有大便兽。”李林神色莫名地说道。 东尼一脸神色莫名,脸上表情微微扭曲,似乎想到了什么事物。 “大便兽是一种只会出现在阴暗角落和废弃建筑物里的生物,当没人居住在建筑物里时,它就会在里面偷偷拉屎......” 这下连韦勒斯拉纳的表情也有点僵硬了。 就在他们陷入短暂的思考中时,接连不断响起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落下,大多都是穿着蜈蚣扣练功服的青年人,他们在长街上摆开架势,李林借机瞟了一眼绿色桌面,上面一张刃相影响正在逐渐成型。 看起来似乎是要开片了。 幸运的是李林的密氛仍然在生效,他们没有被任何一个势力看在眼中。 不幸的是他们夹在两大家族的中间,如果站着不动绝对会被裹挟进其中。 不假思索,四人同时跃起。 他们的目的是好的——继续保持在隐藏区内,来到高层建筑上观看下一步局势的发展。 但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在于,他们没有事先商议过该往哪个方向一起跳。 长街上正准备开片的两大家族还没真正动手,便似有所感般抬起头,看见天空中虚幻烛光一闪而过,三道人影凭空出现。 李林屏住呼吸全装作别人没有发现。 “米奇,我们好像潜入失败了。” 东尼朝着李林的方向,摸着后脑勺爽朗大笑,三人目光齐齐投向李林所在的房顶。 李林一脸嫌恶地散去烛光。 果然,潜行什么的到最后只会转变成暴力闯入。 李林咳嗽一声,面对着众人的目光抬起双手:“大家平身。” “......哈,不知所谓的小丑,你这又是在搅什么了?”某一方的红花双棍冷笑一声,活动手腕,抽出腰间的八斩刀直指李林,“你以为你是皇帝,帝,帝,帝,帝......” 红花双棍手里的刀片从指缝中滑脱,他嘴里犹自喃喃自语不休,眼神发直。 青铜城庞大威严的轮廓从天空上投下,整座城市被遮天蔽日的阴影覆盖。 天暗了下来,风也停止了流动,所有人都震愕地注视着头顶。 李林从房顶上一步走出,落地险些没站稳,好在周围天色较暗,没人看见丢脸一幕。 “我还真是皇帝。”李林凑过去拍了拍呆滞的红花双棍肩膀,“现在这座城市是大唐的了。” 374 按~呼出控制台(已修,请刷新阅读 李林回到青铜城后,因为擅自行事而被年要求交公粮的次数是三回啊三回。 但除去这些琐事之外,收复香港的工作相当简单——毕竟一座更大的城市就悬在头顶,年完全可以凭着自己的想法断绝日光的照射,而下面这群只能勉强滑翔的武者就连反抗的勇气也没有。 他们所有的手段都威胁不到天空中高高悬浮的青铜城。 “怎么不说话了,在祈祷吗?”年擦着头发从房间里走出来。 “不,只是在想,如果我以青铜城为中心释放权能会怎么样。”李林隐蔽地颤抖了一下,生怕年再扑上来。 “那你试试看,反正也不吃亏。”年随手把毛巾扔到一边开始指指点点,“你看,青铜城的活灵本来就是有你的权限,所以青铜城完全可以当做一个信号基站,正常情况下青铜城肯定是在大陆的最中心,但如果有突发情况,完全可以把城市开过去嘛。” 李林死鱼眼微微睁大,黑色部分开始增加。 他意识到年说的非常正确。 “好,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经世奇才!” 李林摩拳擦掌伸手翻开那一张“黄粱一炊梦”的密传。 在想象中这应该和它的名字一样,是一种温和而潜移默化的变化。 但事实却截然相反——那张密传并未脱离桌面,而是在墨绿色桌面上化作一团耀眼的火,随后原本空荡荡一片的桌面瞬间开始折叠,变形,以现如今李林也无法理解的速度急速变化。 当墨绿色桌面上的动荡停息时,李林发现自己的桌面多了些变化。 那一团代表着【密传:黄粱一炊梦·Terrible Metropolis】的火变成了一盏光亮柔和的灯,安静宁和地将光辉洒落在墨绿色桌面上。 眼前的虚空中不再只有一张墨绿色桌面,光亮令死寂的虚无稍稍退去,照出了李林身后的事物——那是一张高背的王座,和漫宿中荒芜神殿里那张御座有几分相似。 区别的是,漫宿中的空白御座上雕刻着三重冠冕,而这张桌前的王座背上只有一只眼睛。 看上去似乎和守夜人·瞳中扉的圣徽近似,但这只眼睛却是半闭,眼眶空白,没有瞳孔。 李林觉得自己的意识似乎处在一个神奇的状态——他随时可以选择坐在桌前,也可以选择离开这一片虚无。 墨绿色的桌面同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它不再是一片空白,而是被一张地图所取代,那正是眼前大陆的粗略地图,而在这张地图上,有一个“×”形的戳记正在闪闪发亮。 地图的绝大部分是灰色的,唯有两块地方被朱黄色浸染。 一片是最早改弦易辙的星洲,另一片则是青铜城下的香港。 以这两片地方为中心,朱黄色在缓慢而稳定的扩散开去,星洲较慢,香港较快。这意味着李林的草台班子大唐正在向外辐射自己的影响力,将周围的领土逐渐纳入自己的麾下。 这就好像是文明六中的文明压力一样。先进美好的生活为其他的城市带来了压力,倘若不做出调整,这座城市将会逐渐偏向更好的那一方,直到彻底倒戈投入敌国的阵营里。 大量的虚幻数据如同河流一般在地图表面周而复始,人口、领地、粮食、能源......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发地调整和适配。 这就是【黄粱一炊梦·Terrible Metropolis】,它之于罗马古神萨图恩,是象征着冬春二季更迭的祭祀仪式;之于罗濠教主,则是一种风水性的概念,而对于李林而言,就像是一个战略游戏的数据表。 现在他真的找到游戏的数据台了。 退出这一状态后,李林对年露出自信笑容。 “你怎么突然笑得这么癫?”年疑惑地问道,顺手拉住李林手腕,“事情解决了?” 李林脸上笑容渐渐凝固,怔怔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声音颤抖:“你想干什么?” “走,跟我进屋。” ...... 青铜城在向北飞行,一路所到之处,无论是混战的军阀还是谋求正统的民间法脉,都望风而降。 地图上朱黄色开始迅速扩散,仅仅不到一周的时间,长江以南就变成了纯正的朱黄色,长江以北黄河以南的中部地区,则是颜色稍淡的朱黄色,唯有关外和广袤的蒙古草原,还有少部分纯正的灰色存在。 自古多是从北向南打,少有从南向北打还成功的例子,但那只是建立在同一时代的战争。 在征服上,李林和年甚至没开一枪一炮,所到之处就自动归入了大唐的领土。 献城投降的权贵世家和军阀大帅们心中打得一手好算盘:无论东皇和天工再怎么神通广大,可实际上的统治依然离不开他们这些阶级,所以只要表面恭顺,他们依然能够享受白莲王时代的优渥生活。 事情的发展的确如他们所料,李林和年没有对他们进行处罚,最多只是作了轻微的人事调动。 然而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似乎偏离了他们的掌控。 一切似乎突然就进入了正轨,按照预设的轨迹行进。 大唐治下的所有城市皆是如此—— 城内的百姓们只知道自己的头上换了一个新皇帝,然后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自己的生活就完全不同起来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们,操纵着他们,将原本不属于他们的事物,尽数掌握在手中。 一道接一道事无巨细的政令从青铜城中发出,从高空落入各个城市的中枢。 政治、民生、安全、市政......惠及到各个板块,从中主导着一切事物发生潜移默化的改变。 这些旧时代的世家们不是没有想过阳奉阴违——事实上,他们从白莲王的时代便是如此,撩拨民意,为民请命,最后戴上这顶高帽子,继续做他们的草头王。 但是,位居于青铜城之上的皇帝已经换了新天,再怎么想要迎回过去的权势,也需要暂且蛰伏。 “且听他几句话,看看能把我们怎样?” 世家们如此想着,随后天就变了。 先是经济的命脉在一点一点衰微,从青铜城直接下达的命令并没有将他们的财产全数剥夺,而是一点一滴的抽空他们的骨髓,虽然每一次财源的分流都令世家们沉痛不已,但是却恰到好处地卡在了他们的忍耐阈值里。 简直是比寸止还要红绿灯。 在这种情况下,世家惊愕地发现,几个月下来,他们没钱了。 正当世家想要寻求殊死一搏时,却发现原本肯为他们效死的门客武者全数不见了。 首先是发不出供奉的钱,其次这些门客们找到了更好的出路。 各种各样各行各业的招工岗位,将他们安排得妥妥帖帖,虽然比在世家当门客是苦了些,但是却胜在无有性命之虞,而且工作稳定。 ——如果有的选,谁愿意打打杀杀? 紧随着经济之后,是民生。 战争停息之后带来的物价飞涨趋势被遏制,物价被压制在一个稳定的区间,一项项有关民生的临时法律被颁布出来,将整个百废待兴的市政振兴起来,大量的生存空间被腾出,用以接纳因战乱而流离的难民...... 城市获取了新的劳动力,而原本可能作为不安因素的人口问题却被妥善解决。 世家们空有一个不切实际的名头,等到他们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那一道道砍死轻描淡写的律令吃干抹净。 解决了世家后,就是整体工业的发展。 【工业完整度+10】 李林原本疑惑的是,自己就算得到了权能,也不能一下子直接变出一套完整的工业体系。 然而桌面反应的信息往往和想象有所差异,原本闲置的租界被收回,洋人和买办、军阀的工厂被收没,在青铜城颁布的工业准则下,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成为一个新的行业指标。 所有在这一行业中的人们,甚至无需刻意遵守规章制度,就能通过直达每个人的私人指令进行工作。 简直是将一个个齿轮般的零散个体,组装成了一个庞大可怖的国家机器,以百分之一百二的效率在一路狂奔。 合众为一,不外如是。 【人口+10】 【工业化体系进度+20】 【政治体系架构完成】 【法律建设正在预备,当前临时法令有效时间还有1800天,请及时推出符合当前时代的法令】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此奇特的帝国——他分明是由数亿人组成,其中绝大多数的人还只是文盲,却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心灵相通,令行禁止。 “不过是控制台罢了,怎么能叫开挂呢? 375 入灭(第三更 黄粱一炊梦的生效需要施术者不能移动,不能离开自己的所在地。 但是李林释放权能的地点是在能够自由移动的青铜城上。 更确切地说,是在他的墨绿色桌面里。 ——城市自己跑的路,和我李林有什么关系! 更近一步还可以发展成我李林跑的路,跟随身的桌面有什么关系。 到最后甚至可以发展成,城市跑的路,和随身的桌面有什么关系。 人家卡一个bug,他卡了三个互相套娃的bug,在这种情况下,黄粱一炊梦的缺点实际上就是被克服了。 在这种情况下,李林的青铜城从长安上空移开,于一日一夜后抵达雪原上空。 ...... “唵,缚日罗,恒襄,唵恒洛,娑婆诃!” 此为虚空藏菩萨真言。 “唵,钵啰末邻陀宁,娑婆诃!” 虚空藏菩萨真言后,是属于地藏王菩萨的根本真言。 “唵阿噜力迦娑婆诃!” 此乃观世音菩萨灭业障真言。 “唵,阿谟伽,尾卢左曩,摩贺母捺罗,摩尼钵纳摩,入缚罗......” 这是大日如来光明真言,号称诸佛之总咒。 “南无三曼多勃驮喃,摩诃瑜伽,瑜拟宁,瑜诣诜缚履,欠若利计,莎诃!” 这是弥勒真言,表诸佛成就之根。 雪域上空,彩色的经幡漫卷飞舞,奇异的焚香伴随着喇嘛的功课声飘入高天,红瓦白砖的宫宇和金碧辉煌的庙寺并列。 高原上的冻风刮得凛冽,在如镜面安谧的湖面上,一只苍鹰盘旋。 在铁轮王独有的金床上,当代的轮王捻着掌心的念珠。 大唐东皇和天工的实力飞速扩张,早在数周前就将云贵川纳入了自己的麾下,随后原本纷争不休的云贵川也宛如一颗齿轮般,进入了整体的运转中。 作为旁观者的铁轮王自然看得清楚——那是一种宏观的高高在上的调度,以超乎想象的目光看到了数百步乃至数千步后的未来,如果说这不是觉悟者,那还有什么是觉悟者? 从得知大唐东皇和天工是如此匪夷所思的对象起,铁轮王就对未来不再抱有任何期望。 一个小小的修行者,如何能应对这假想中的佛陀,拟态的觉悟者? ——罗濠那样的好时代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铁轮王就在等待着东皇的莅临,在他的想象中,青铜城本该在收复了云贵川之后降临。 但是并没有,这一个月里,青铜城只是停留在长安的上空,以至于铁轮王的内心无比煎熬。 悬顶之剑迟迟不落,让铁轮王感受到了什么是折磨,以至于当他看见天空的另一头被青铜城的阴影遮蔽时,居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然而伴随着青铜城的逐渐逼近,听着那逐渐由远及近的金属铿锵声,铁轮王手中的念珠跌落一地。 ——这城,未免太大。 苍老的铁轮王坐在自己的床上,枯瘦的眉头一下接一下地震颤,在看见天空中那遮天蔽日的大城后,心脏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饱读经书而溢满智慧的慈悲眼瞳中,也逐渐被茫然所填满。 ——这该如何是好?应用何法解脱? 青铜城悬停在雪域上空,无数的牧民们对着天空中的魏巍城阙跪拜,比起并没有显现神迹的信仰,这看得见的奇迹显然更加震撼人心。 宫宇中,铁轮王长叹一声。 他想明白了,雪域高原之所以能得到近乎自主的权力,只是因为罗濠的不管事而已。 而唐皇便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铁轮王走出了宫宇,在一片茫茫雪地中坐下,他抬起头看着天空,雪落在铁轮王的白眉上。 老和尚翕动嘴唇,他知道唐皇能够听得见。 “雪域今日归大唐。” 墨绿色桌面上,依然保持着暗淡灰色的雪域高原,连通着北方的西域,尽数染上了朱黄色。 老僧像是回光返照般,双手合十后自然平放在膝盖上,对身后那些满是悲怆神色的弟子安详说道。 “莫作恶,多行善,雪域高原本就是大陆的领属,所以莫要对唐皇抱有不满。” “可是,师尊。”披着黄色袈裟的僧人虔诚拜倒,声音中带着哭腔,“您本该再多看看这个世间。” “呵呵。” 铁轮王低下头,微笑着吐出气来:“人生苦短,我生苦长,老和尚要让雪域的人都过上好日子,这是一场大功德,你们不该为我伤心,而该为我高兴啊。” 他的头越垂越低,声音也只降到自己能听见的喃喃细语。 “愿我来世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时,自身光明炽然,照耀无量无数无边世界。以三十二大丈夫相、八十随形,庄严其身,令一切有情,如我无异。”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功德巍巍,身善安住,焰网庄严,过于日月;幽冥众生,悉蒙开晓;随意所趣,作诸事业......” “翠莲施主,贫僧来了。” 那声音终究降低到细不可闻的程度,再也没有人能听见。 ...... “为什么他一定要死?”青铜城内,东尼疑惑地问身边的安德烈。 “因为他是雪域最大的王,无论如何,铁轮王都得入灭。”安德烈把手中的书放下,“就好像有人想要吞并南欧联盟,首先要做的,就是将你逐出去,否则就算你什么都不做,单只是存在,就会引起其他别有用心者的想法。” “是吗?”东尼疑惑地挠头,“可是我看米奇他也没赶我走啊。” 那是因为他不是正常人。安德烈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你说得对。” “而且据说这位铁轮王,曾经在还是沙弥的时候追随过罗濠教主一段时间,后来又在战争中守住了西域,无论是雪域高原还是西域荒漠,都尊崇他为大王。” 安德烈推了推眼镜。 一个年轻的小沙弥,倾慕永远美丽的少女,少女在数百年的时光中永无老去,而沙弥却变成了老和尚......安德烈叹了口气。 铁轮王能将雪域和西域和平交接,但他自己永远不可能登上东皇的船。 安德烈有预感,新的时代已经到来。 376 退一步越想越亏 近来黑王子亚历山大·加斯科因感到坐立不安,王立工厂的炉火也变得衰微下去。 就像是他的祖辈们所秉持的准则那样,英国作为孤悬海外的岛国,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成为任何一个大陆国家的盟友,也不要在没有必胜把握的时候继续投资。 亚历山大·加斯科因深以为然,虽然他的血脉里留着的是冒险家的血。 亚历山大的父亲曾是一位神秘学学者,他略微懂一些简单的魔术,但更擅长的则是骗术和赌博——一次机缘巧合他的父亲走上了寻找圣杯的道途,然后就像是传说中在中道死去的骑士那样,他的父亲去世了。 年仅十六岁的亚历山大根据父亲留下的暗号踏上了寻找圣杯之路,又机缘巧合闯入了修道士试图制造弑神者,召唤不从之神的现场。 凭借着强运和冒险的心智,亚历山大成功击破了堕天使雷米尔,这是司掌雷霆和幻术的不从之神,而这一权能表现在亚历山大的身上,则是前所未有的“神速”。 ——十年以来,在现存的魔王中,他的速度一直牢牢占据着第一的位置。 也正是因为这一主要权能,他才被称作“电光石火的黑王子”。 当然在成为魔王后,他就很少再去像以前那样冒险——毕竟需要他赌命的场合实在太过少见。 他变得像他祖辈的那些贵族们一样精准而优雅,自认为和其他弑神的愚者不同,是个以理性去思考事物的人,也正是因此,他一直没有凭借弑神者的伟力,以武力将魔道界的顶端“贤人议会”夷平。 黑王子最得意的事情,莫过于算计沃班侯爵和罗濠教主一战,还有令东尼和沃班侯爵的矛盾日益激化,这并非是类似谎言和欺骗的权能,仅仅是以人的谋略而达成的伟业。 不得不说,亚历山大非常享受这种智商上的碾压,残忍的沃班侯爵在他眼中不过是条激怒的老狼,而东尼更是一条眼中只有骨头的好战狗,而美国的冥王也不过是一个热爱变装的怪人,罗濠教主就像只骄傲的公鸡...... “性格,是最大的敌人。” 但是黑王子布局最多的地方不是在欧洲,而是在彼时尚为清国的大陆。 罗濠的不管事,雪域高原铁轮王的隐隐自立倾向,是再好不过的插手机会,因此黑王子开始推动他在清国的布局,倘若不是铁轮王突然倒戈,否则西域荒漠已经成为了黑王子王立工厂的飞地。 当然,就算这个计划没有成功,但是王立工厂的势力还是顺利进入了内地,以租界商人和工业大亨的形式,解析大量仅在东方范围内流传的武术心法,以考古的名义石窟传承已久的圣遗物剥落带走——绝大多数的计划都成功了。 罗濠不管事,而铁轮王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他进行自己计划的最好环境。 但从什么时候起时代变了? 黑王子冥思苦想,三个月前?不,那时唐已经光复了旧土,将自己的影响力辐射到更遥远的地方。 那就是罗濠被击杀的时刻了,白莲王和东皇之间的一战以前者大败亏输告终,随后带来的就是黑王子在大陆的布局全面崩盘——首先是工厂失去了自己的倾销对象,然后是发掘圣遗物的考古队被扣押,接着就连工厂本身都被当做国有财产吞没! “fxxk!” 黑王子恼怒地握紧手杖杖头,温文尔雅地甩出一句国骂。 这几乎就是在明抢了! 但那又怎样,自己收拢的速度完全比不过东皇抄没改造的速度,唐就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熔炉,无论是什么势力的材料他都来者不拒地吞吃进去,以自己的一套将其改变、容纳。 想起属于王立工厂的人,每天早上站在空地上对着青铜城高呼“大唐东皇陛下万岁”,然后神色狂热的成为一枚齿轮为唐工作的样子,黑王子的脸色就不自觉黑下来。 “忍耐,亚历山大,你须得忍耐。” 黑王子深呼吸,他知道李林正在以这种方式诱惑他出击,这样就能够顺理成章地将他像罗濠一样击杀。 “你以为我亚历山大·加斯科因会上你这个神经病的钩?” 黑王子压抑着怒火冷笑,似是在虚空中和幻想出来的李林激情对线。 亚历山大为每个弑神者都做过性格的模拟,包括他自己——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如此屡试不爽地拿捏弑神者们,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确猜到了对方的性格,另一方面则是高傲的魔王们从不在意眼前有陷阱。 他们只会以举世无敌的姿态从坑里趟过去,哪怕那是个粪坑,这就是弑神者们的傲慢。这傲慢如此扭曲。 但是,亚历山大从来没想过,这位看上去深谋远虑,一步三算的东皇,居然思维能诡异到跨度如此之大,以至于根本无法建立、培养关于李林的性格模型。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李林他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一个疯子会做出什么来,谁也想不到。 “所以,一定要忍耐住。” “呱呱呱呱。” 一只渡鸦从窗外飞来,停在窗台上,将喙叼着的信卷递给亚历山大。 黑王子伸手拿起一根肉条,渡鸦一把叼走肉条后展翅离去。 “让我看看......”黑王子目光落到信卷上的火漆时,意识到这是一份来自于远东情报局的消息。 远东情报局并不是他出资建立的机构,而是比他更早的贤人议会所推动的情报组织。 虽然王立工厂和贤人议会互相敌视,但黑王子亚历山大却并不反感远东情报局,甚至还数次从那里购买情报。 然而在打开后,黑王子的脸色就彻底阴沉下来,随后他的脸上出现了出离愤怒的情绪。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怎么敢这么做?他怎么敢!”黑王子在房间中来回踱步,咬牙切齿。 他的半张脸保持着冷若冰霜的模样,而另外半张脸却狰狞如同魔鬼,温文尔雅的气质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掺杂邪异的神圣味道。 尽管心中早有预留,但在看见确凿无疑的情报时,亚历山大依然眼前一黑。 ——自己在远东的势力被全部拔起,落在李林手里的虽然不至死,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扭曲了信念,而没落到李林手里的倒不必享受变节待遇,而是直接废物利用去做了肥料。 整个王立工厂近乎一半的势力折在了唐,这让黑王子怎么忍? “妈的,不忍了。” 黑王子面沉如水地推开门,随后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孤身奋战:尚有一位和自己有着类似遭遇的弑神者,一定同样对唐感兴趣。 “帮我接通......【冥王】约翰·普鲁托·史密斯的电话。” 377 冥王(免费章 约翰·普鲁托·史密斯,美国的【冥王】,存在人间的超级英雄。 但那仅仅是假面而已,唯有冥王自己知道,这不过是用来遮盖自己真面目的伪装。 ——安妮·查尔顿,才是她的本名。 在刚硬伟岸的超级英雄之下,是年轻的女性大学助教,是面对何种困境都不忘从容,贵族趣味十足的女人。 作为秘密主义的冥王,普鲁托并没有像是其他弑神者一样,拥有大规模的追随者,尽管他坐拥整个美国作为自己的王土,却依然没有建立起一个属于自己的势力,只有几个零零散散的得力助手。 就像是电影中的超级英雄联盟那样,少而精。 这是因为在美国这片夹杂着先进与落后,文明和野蛮,富饶而贫穷的广袤国土上,各种各样的秘密教派实在是太多了。 ——打着天启宗教名头招摇撞骗的密教团、信奉过去时代大地母神的密教组织、乃至于其他弑神者暗中扶持的棋子、因偶然缘由得到超凡力量的秘密团伙...... 它们星罗棋布地密集在华盛顿、大都会、旧金山这些大都市,也散播于堪萨斯和弗洛里达、威斯康星、德克萨斯这些州的乡下村庄,野蛮生长说的就是这些民间的秘密团体。 它们闯入了这个神秘的世界,并且迅速抛下自己身为人类的矜持,将自己染得浑身漆黑。 绑架、献祭、灵修......遇到这些教团,普鲁托只好见一个杀一个。 “敌人是冥王,冥王普鲁托!” 眼前密教团的首领高呼:“不要掉以轻心!” 随后他似乎是施展了某种狂乱的咒术,将大部分的爪牙操控着推向冥王的方向,随后带着少数亲信试图从事先挖掘的密道中溜走。 “哼,倒是不必叫我多花心思。” 优美的男高音从约翰·普鲁托的面罩下响起,他肩上的披风猎猎作响,在披风下身着深蓝色的老欧洲式风格的贵族服饰。 天空中的圆月骤然被阴云遮蔽,狂乱的雷电从云中震颤着落下,锤击在大地上。 原本用于驻扎教团的办公大楼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十五米高的巨人,巍峨的轮廓像是一座山。 ——权能【超变身·Meta Morpho Seth】。 这一权能篡取自阿兹特克传说中的第一太阳神“烟雾镜”,也就是特斯卡特利波卡,能够让约翰·普鲁托再献上祭品后,自如地展现出五大化身。 而现在他展现的第一化身·大魔法师,所需要的祭品,正是一切人类文明所制造的高耸的建筑物。 那巨人介乎雄壮和枯朽之间,像是一具干尸,却又头戴高耸的羽冠,其身形在烟雾中载浮载沉,面容漆黑如镜面。 漆黑的火焰缠绕在他巨人的身上,像是背负着太阳,又像是无处不在的清风。 其黑曜石铸成的右腿在妖异的月光下反射出镜面般的色泽。 “为了毁灭你等,便告知吾之伟业——啃食生祭之肉,鲜美之部位......如今吾乃神也!” 言灵颂出,古旧的时轮沧桑转动,在燃烧的太阳历石下,美洲神话中的第一太阳抬起手,向着仓皇逃窜的密教团挥落。 缠绕电光的云烟变作漆黑的劫火,雷霆的长矛狰狞地坠落在地面上,将逃窜的密教徒们全数歼灭,连同他们召唤出来的咒术一起湮灭殆尽。 云层中的雷霆骤然横过,照亮了满目疮痍的大地。 那位尊号烟雾镜的化身已经消失不见,而施展出这一权能的冥王约翰·普鲁托也不知去向。只剩下被劫火焚烧后又被怪力蹂躏的残破大地,经此一遭后,洛杉矶的这条灵脉也被彻底断绝。 “这就是冥王啊......” “这才是庇护我们的神!” “洛杉矶,不,美利坚的守护者!” 冥王并不在意自己的战斗是否会被人围观,因此在战场的边缘,有近千人聚集在此——他们并不仅仅是为了看热闹,也是在为冥王祈祷,就像是冥王的信徒。 作为真正的超级英雄,冥王的每一次得胜归来,都让人热血澎湃,甚至已经有电影公司推出了四部关于约翰·普鲁托的超级英雄系列电影。 “真是让人欣喜的等待,我的朋友。” 等候在战斗废墟边缘的杰克听到了熟悉的悦耳男高音,他转过身,看见身穿黑色披风的约翰·普鲁托正背负双手向自己走来。 “你每次都是这样。”杰克哼了一声,用冷笑代替抱怨,看上去似乎颇有怨言,但实际上这正是他和约翰·普鲁托表达友谊的方式。 就像是小说中的福尔摩斯侦探和华生医生一样,杰克正是冥王的助手,只不过他只是半只脚踏进了神秘世界,并不会任何的咒术,自然也无法参与到冥王的战斗中。 “哈哈,不要这样,我的朋友。”约翰·普鲁托从背后抽出手臂,做了个歉意的手势,“你能帮我控制好周围的局面,呵,这已经是不得了的帮助了。” “也是。”杰克笑了一声,伸了伸懒腰,“喝酒吗?” “恐怕今天不行。”约翰·普鲁托呵呵笑了两声,“那么,下次再会了,杰克。” 长滩周围的灯光全数熄灭,冥王的身姿在夜色中逐渐变得修长,四周陷入了纯粹的黑暗中,无论是人工制造的灯光,还是自然形成的火全数被取走,只剩下天空中苍白暗淡的月亮漂浮在林地的枝杈间。 哪怕是有人掏出手电或者手机照明,也同样照射不出任何的光亮。 ——第二化身·豹,所需要的祭品乃是周围的光,持续的时间直到凌晨。 修长的豹形在黑夜中闪没,两点幽绿的眼瞳迅速远去。 “再见,约翰·普鲁托·史密斯。” 黑暗中杰克摘下头顶的帽子,对着远去的风微微鞠躬。 他知道,这并非永诀,只要当城市陷入危机,新的风暴出现的时刻,这位黑色面具的王一定会再度归来。 ...... 矫健的美洲豹越过树影婆娑的黑暗林地,在钢铁丛林的城市霓虹中穿梭。 数道夺目的耀眼霓虹从高楼上扫过,腾跃的美洲豹在夜空中划过弧线,落入城市高楼投下的阴影中。 随后一位红色短发的白人女性从影子中走出,她板着一张冰山般的面孔,走入了任教的大学。 这个时候,她又从冥王约翰·普鲁托,变成了年轻的安妮·查尔顿。 一位和蔼的黑人老者走上前来,这是她名义上的导师乔·贝斯特。 实际上,贝斯特同样也是安妮在神秘世界中为数不多的帮手,也是少数知道她真正身份的人。 “一个电话,找你的。” “我?”安妮·查尔顿扯了扯那张冰块般的脸,“是找安妮的,还是找普鲁托的?” “事实上,这是黑王子打来的电话。”老者叹了口气,“他邀请你去清国看看。” 纵使现在唐已经光复全境,并且将自己的辐射力向着东亚扩散开,他们这些西方国家依然坚定地称大陆为清国。 “理由呢?”安妮疑惑地抬起头。 “为了未来。”贝斯特为自己和安妮各倒了一杯白兰地。 “真是胡闹。”安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脸颊上升起一抹血色。 “但国会的势力的确是在清国受挫了吧?” “或许不仅仅应当用受挫来形容......”贝斯特抿了一口白兰地,好在那张黑人脸上看不出细微的表情,“我们在清国的特工全军覆没了。” “我知道了。”安妮顺手拎起那瓶名贵的白兰地,“告诉黑王子还有国会,一周后我会动身。” 每一次化身的使用都需要经过七天的等待,约翰·普鲁托只会在准备完全的时候现身。 378 仙道朋克 “都别急,一个一个来!” 负责调度的小队长挥舞着令旗,指挥着眼前的重型厢式货车开上腾空的高速路。 负责开车的司机脸色那叫一个白,不由得双手用力松开、握紧反复数次,才敢抓紧眼前的方向盘。 “小王,急了?”边上的老司机摇下车窗,对着新手上路的年轻司机笑道,“别怕,只要听指挥就好。” 老司机对年轻司机竖起大拇指鼓励。 “你所热爱的就是你的生活。” “我没事,陈叔叔。” 小王逐渐回想起自己在速成培训班里学过的交通手册,心情逐渐安定了下来,看着眼前腾空而起的高速路,兴奋和好奇压倒了内心的畏惧。 在之前,由于白莲王罗濠非常厌恶现代工业,不仅禁止了自主发展工业的苗头,还将一些相关的学校毁去,以至于除了租界和香港外,很少有居民能够接触到电和汽车这些现代化用品。 他们作为第一批被选练出来的物流人员,其实是最早接触到这些“钢铁猛兽”的人,眼前的老司机看似谈笑风生,实际上也只是比自己早了两个月从速成班里毕业而已。 罗濠对民众的荼毒实在太深,以至于李林只能使用灯相的密传,将对应的知识输入培训人员的脑袋里,虽然这些物流人员对原理一无所知,但起码知道如何操纵,知道自己该如何操纵这些运输工具完成工作...... 这是一种相对温和的改造,对于百姓们来说,则被冠以“黄粱一梦”的神仙赐法,人们对这些机器的认知并不能改变什么。 管他叫汽车还是木牛流马,无非只是换了个称呼,只要能达成实际的效果,就没有一点问题。 至于接下来的原理解析和进一步发明,那就不是一代人能够解决的事情了,在青铜城的指令调度下,一座座学校如同雨后春笋般在大地上诞生,用于教育下一代人。 这一改造初步预计需要三到八年的时间,真正有思考能力的下一代唐人就会走入社会。 “我在想,要不干脆带着南欧联盟加入你们算了。”东尼对李林说道。 李林:“这个可以有(赞许)。” 头顶结合了神秘学和工业生产的魔素灯正明晃晃地燃烧着,像是一颗温暖的太阳般。 【杂物:普通的魔素灯】 【性相:灯、铸】 【只是一盏普通的灯,但意义非凡。务实的学徒能从中学到一些新的技法。】 【有些存在是现代理论拒绝承认的,但新科技使我们质疑何为真实。】 “可惜,就算我同意,安德烈也不会就这样答应。”东尼惋惜地砸了砸嘴,“要不你还是跟我打一架,让他们看看算了。” “你打不过我。”李林随口说道。 “......也是。” 见微知著,东尼很清楚青铜城现在推行的工业体系标准,只是最开始的那一套。 大陆整体落后了世界两百年,想要追赶他们需要花上多少时间?就算有着南欧联盟的支援,所花费的精力也足以耗尽十世人生。 与其将数代的人力全都耗费在追赶上,不如从一开始就弯道超车! 这个世界是有神秘的——这些尚未被现代理论解释的事物,实际上和星幽界一样,都是这个宇宙的客观存在。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将现代工业和神秘结合在一起,制造出符合这个世界的魔导工业体系呢? 所以现在大唐正在民间推行的这一套标准,实际上是为了将来升级而预备的。 而到了真正完成“仙道朋克”的时候,就是李林举全国之力进攻星幽界,把幽界那群老王八蛋的头全部拧下来的时候。 ...... “这是什么?” 黑王子站在平原上,看着城市中高耸的塔状建筑,熟悉的咒术圆环正以那座高塔为中心一圈圈扩散开来,笼罩了眼前的城市。 以一座座城市为枢纽,仿佛只会出现近未来传说故事中的悬浮公路分层绵延,穿过高山峻岭,从他们的头顶越过直达不可知的远方。 大量的重型厢式货车在最低的那条路上行驶,中间的公路则被作为民用,最高的公路则适用于紧急调动。 一道又一道流星般的东西从城市的上空掠过,看上去就像是流星。 不是说清国的整体生活水平要落后外界两百年? 哦,我懂了,原来是指两百年前大陆就走上了另一条发展之路啊,那没事了。 “这应该就是情报里所说的【仙道朋克】了。” 优雅的男中音从不远处传来,冥王约翰·普鲁托的身影从黑夜中逐渐现身,和带着精锐分队潜入的黑王子不同,他是孤身前来。 “仙道朋克?”黑王子咀嚼着这佶屈聱牙的词汇,转头看自己的随从,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片茫然。 “......总之,无论他是蒸汽朋克还是修仙朋克还是什么原子朋克——” 亚历山大凝视着远处那环绕着圆环的城市高塔,咬牙切齿地说道:“清国的变化,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激烈,很明显他们在采取一种将神秘和现代科学结合的发展方式,实现弯道超车。” “他们的发展速度已经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约翰·普鲁托接口说道,“东皇虽然是个疯子,但是他所做出的决策却精准的就像是手术刀。” “那我们进城看看?” 黑王子的队伍中,有人试探着提出问题。 “不行。”亚历山大悚然拒绝,他的表情阴郁下来,“难道你们忘了那些特工和情报人员?” 东皇一定是拥有某种奇特的精神控制技能,而那些奇特的高塔,很有可能就是他用来洗脑的控制塔。 亚历山大越看那些环绕圆环的建筑物,就越觉得像以前某款游戏中的“心灵控制塔”。 急速思考后,亚历山大看向自己带来的精锐小队:“你们去找贤人议会接头,至于这座城市......约翰·普鲁托先生会和我一起进去。” 顺便发扬一下老祖宗的优良传统,看看能不能拿点什么。 两位魔王同时入侵一座没有看守的城市,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站在另一边的冥王约翰·普鲁托没说什么话,只是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看上去对黑王子亚历山大的提案并无异议。 ...... 同一时间,李林端着一杯快乐水回到椅子前,看见墨绿色桌面上,一团闪烁的光点围聚在这座名叫【常山】的城市边缘。 李林端详一会,随后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神色。 “发生甚么事了?” 门外顶着一头乱糟糟金发的东尼走进来,怀里抱着一桶吮指原味鸡。 这位剑之王有点被养肥的征兆。 “怎么会有人顶着全图透视蹲草丛啊?”李林脸上露出匪夷所思表情,顺手从东尼的桶里摸走一只炸鸡。 “看你这样子,是有人入侵了?要打架,带我带我!” 东尼敏锐地察觉到李林似乎要去干什么,随后兴奋起来。 379 ssr! 越是深入,黑王子的脸色便越是严峻,这座城市并不仅仅是单纯的缝合怪。 在建立了王立工厂的亚历山大眼中,每一个细节都在告诉他,这是一座走上了截然不同发展路线的城市。 这就意味着他们想盗取技术,不是随便偷个什么东西回去就能逆向工程的。 “看出什么来了吗?” 冥王约翰·普鲁托有些失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黑王子转头看去,只能看见一道模糊不清的人影,似乎只要稍不注意就会消散在风中。 ——权能【无形的再生·Invisible regeneration】,这一权能篡夺自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中的第四十六席,伯爵毕弗隆斯。这一权能可以使物体的形状变得模糊,如果是以城市为目标的话,可以将其变作海市蜃楼。在现在这种非法入侵的时候意外好用。 哼,真是方便的权能。 黑王子眼神微微寡淡了几分,在确认用于遮蔽身形的咒术没有被看破后,顿了顿手杖,斟酌着开口。 “这恐怕是在抽取星幽界的力量。” 他没说的是,这座城市就像是一个钉子,依靠着那座高塔插在了现世和幽界之中,倘若有人身在幽界,也必然能看见这些辉煌燃烧的灯炬。 东皇他不仅仅想做现世的皇帝,他还想在幽界开疆拓土。 看着陷入沉思的冥王约翰·普鲁托,黑王子转过身抬起手杖,指了指路过的那些“行人”。 那是用金属铸成的“魔像傀儡”,一道虚幻的投影从这些魔像傀儡的眼中进入,随后它们便开始像正常人一样运行,工作,生产。 真正的他们或许正躺在家中,而投影则让他们能够足不出户地在城市中进行工作,发挥比过去大上十倍百倍的生产力。 “真是......匪夷所思。” 冥王约翰·普鲁托打量着周围,仿佛出现在未来故事里的事物,发出难以置信的叹息。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这里是唐的王土,贸然的破坏一定会引起东皇的注意。”浑然不知自己全部都已经曝光的黑王子,继续充当狗头军师侃侃而谈,“我们去工厂。” 但现在问题在于他们并不知道工厂在什么地方。 漫无目的逛下去,只能一事无成。 “至于如何找到目标,这也很简单。”黑王子扶着手杖转身看去,对着某个方向打了个响指,便看见一个肤色苍白,眼睛无神的青年朝他们走过来,一声不吭地乖乖站在边上。 “咒术。” 冥王约翰·普鲁托点点头:“的确是个好方法。” 她对于咒术并不精通,但黑王子亚历山大恰恰相反,除去本身掌握的权能外,他是现存魔王中对咒术最为精通的。 眼前被惑控咒术操纵心智的死鱼眼青年,似乎完全没有能力看穿两位魔王用于隐蔽自己的保护层,只是疑惑地站在路边左右徘徊。 “这是什么情况?”约翰·普鲁托在面具下的眉头微微皱起,“这会暴露我们的身份。” “他看不见我们。”黑王子随口说道,随后主动伸出手按在眼前青年的肩膀上。 “现在他看得见了。” 死鱼眼青年眼睛微微眯起,在端详了一会冥王和黑王子后微微点头:“两位,欢迎来到常山,你们是来抓水母的吗?” 这跟抓水母又有什么关系? 两位弑神者迷惑地对视一眼。 “不是咒术的问题。”黑王子摇摇头,“这个咒术只会基于受术者的人格本身产生反应,所以只是这个人......自己有问题。” 说着说着黑王子就不禁想起李林这个特有的神经病思维了,很明显眼前的人就是被李林荼毒的无辜百姓之一。 考虑到东皇可能和被洗脑者之间有着奇怪的联系,黑王子并没有强行改变眼前的思维,而是循循善诱开口:“我们不是来抓水母的,我们是去工厂务工的。” 眼前年轻人闻言眉毛微微抬起,死鱼眼睁大:“外地来的吧?” “对对对。” “怪不得,既然这样我就可以毫无负担地卖......咳,介绍你们去工厂里拧螺丝了咳咳咳咳。” 眼前死鱼眼年轻人一时说漏嘴,连连咳嗽试图蒙混过关。 “咳咳咳咳咳咳!” 见到黑王子和冥王都陷入沉默,年轻人咳嗽的愈发大声,大有他们不开口自己就不停的趋势。 “没关系,你带我们去吧。”黑王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啊。”年轻人从善如流,“言归正传,你们要去哪儿来着?” “工厂。”约翰·普鲁托叹了口气。 年轻人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两位弑神者随后跟上。 “你们这些外国人之前还挺多的,现在有点少见了。”年轻人边走边说闲话,“现在外国人进厂一般都是去找麻烦的。” “为什么这么说?”黑王子不动声色问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年轻人不假思索说道,“有谁愿意上班?” “......你说得对。”黑王子一边温声附和,一边转过头对约翰·普鲁托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能多收集一些信息也是好的,黑王子继续问道:“去找麻烦的人很多吗?我可以在哪里见到他们?” “当然是在工厂啊。”年轻人重新把话题的车轱辘开回去,振振有词,“就好像你要找蛆宝宝一样,不需要到处去跑,只要守在粪坑边上就好,一抓一大把。” 这都是什么当地特色比喻? 黑王子脸上微妙浮现出嫌恶表情,边上冥王更是在面具下脸部微微扭曲。 他们总有种被指桑骂槐的错觉。 移开注意,黑王子刚要继续说些什么,便见到前面带路青年伸出手来将他们拦住,与此同时天空中不断巡游的流光分出一道,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落下,在即将坠地时又巧妙地悬浮在空中。 那是一只乒乓球大小,通体金色,生长着两只翅膀的玩意儿,靠着纤薄的双翅急速扇动在空气中保持平衡。 又是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小细节。 青年瞪着死鱼眼站了一会儿后,那颗小小的金色圆球重新振翅飞上高空。 “这是什么东西?” 待到金飞贼重新飞入高空之上后,黑王子从阴影中走出问道。 “金色卫士,专门负责监控和即时服务。”青年揉了揉眼睛,“同款的还有负责处理突发事件的游走卫士。” 黑王子轻轻点头,心中对李林的警惕更甚。 他们所去的这家工厂圈地范围约在七百米左右,内部大多数都是自动的机械魔偶。 三人在一条小路中行走,花费数分钟才抵达一堵高墙边缘。 一名中年员工打着哈欠走过。在左侧的缝隙中,两颗脑袋一上一下偷偷探出。 躲过了人的视线,天空中还有数个巡游悬浮的铜色飞球,看上去大如拳头,应该就是和金色卫士相对的游走卫士了。 380 我便是有着惊世智慧吔! 问题来了,怎么过去? “我来吧。” 约翰·普鲁托伸出手,权能【无形的再生·Invisible regeneration】蓄势待发。 然而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青年就拍了拍黑王子的肩膀:“我有一个办法。” 亚历山大一边抬手示意约翰·普鲁托稍安勿躁,一边转头对死鱼眼青年开口:“说来听听。” 死鱼眼青年精神振奋地说道:“你们两个蹲下,让我踩着你们肩膀上去,然后我再把你们拉过墙头。” “还是你来吧。”黑王子脸颊微微抽搐,转头对约翰·普鲁托说道。 别无他法,冥王伸出手,对着两人释放权能。 瞬息间,空气一阵轻微的扭曲,似乎有遥远的河水掀起漩涡的声音,紧接着轻柔的力量从身上一扫而过,五感扭曲,欺骗世界。 “真是方便的权能啊......无论是效力还是持续时间,都要强于那些咒术。” “据我所知,黑王子同样有类似幻视的权能。”约翰·普鲁托不阴不阳地顶了一句。 黑王子扯出一抹微笑,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作为美国的皇帝,洛杉矶的守护者,约翰·普鲁托虽然数度登上银幕,但真正的资料却被国会山死死封锁。 不仅如此,冥王虽然没有从属势力,但同样也少了信息暴露的风险,不像和贤人议会天天对线的黑王子亚历山大,自己那五个权能的底细都被人摸了个底裤朝天。 黑王子最主要的权能【电光石火·Black Lightning】来源于掌管雷和幻视的堕天使雷米尔,可以说是一个多功能的复合型权能。 青年微微低头,似乎诧异于自己身上发生的奇特变化。 墨绿色桌面上,一张暗淡的密传开始初现雏形。 【五阶密传:无形的再生·Invisible regeneration】 【性相:灯、蛾】 【所罗门王以他的光诱来魔鬼,并以混沌的渴慕饲养,这些光的颜色各有不同,却都不为人所知,就像藏在枯叶下的蛾子。】 “等等。”黑王子面色一肃,抬起手杖指向李林,“我们真的要带上他吗?” “你的意思?” 黑王子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带感情的笑:“既然我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那这个带路人也没有价值了。” “随你。” 冥王抬起手打了个响指,加诸在李林身上的权能被解除。 墨绿色桌面上那张已经成型的密传颜色暗淡,卡牌枯萎,数秒后便变成碎片散去。 “那么,等到我们离开后,你就前往无人的地方自行了断。”黑王子喃喃有词地伸出手,在李林面前打了个响指,“你不会存留关于我们的任何记忆。” “完成。”黑王子一拍手掌,“我们走。” 两位弑神者对视一眼,同时高高跃起飞过墙头。 “呼呼呼——” 李林在下面双手插兜吹口哨。 第四声口哨还未响起,便看见夺目的金色从墙的另一头亮起,随后是清脆嘹亮的剑鸣声,与金属铿锵的剑鸣一同响起的,还有东尼那豪迈快意的大笑声。 “你们两个,吃饭了没?没吃的话,吃我一剑!” 苍茫的银色剑气夹杂着强烈的撕裂感,化作铿锵作响的长虹,随后一切阻碍在其前的事物都被撕裂,硬生生劈斩在冥王约翰·普鲁托的身上! 冥王只来得及举起双臂,就被银色剑气劈斩得倒飞出去。 权能【撕裂的银之手·Silver arm the Ripper】! 另一边的黑王子眼瞳中闪过漆黑的雷电,神速力带来的高速思考让他意识到自己中了埋伏,同时他的身体开始碎裂分化,变为向着远方掠去的黑色雷霆。 虽然不清楚剑之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自己已经暴露了。 然而与此同时,韦勒斯拉纳那铿锵有力的宣告声响起。 “语言即是光。言灵即是光。因此光啊,言灵啊,成为我的剑,我的刃!” “汝之权能源头,乃召来幻视与雷之堕天使雷米尔,于亚伯拉罕宗教中被称作‘神之慈悲’的大天使,却又常侍神前,被称作背信者的导师。” “以我之名,予以弃绝!” 转瞬间,蓄势待发的黄金剑刺入黑王子幻化的雷电中,就像是时间倒带般,将他硬生生从雷电拉回了人形。 “呃......【战士】——你是,你是东方的军神,韦勒斯拉纳!” 弥漫半个天空的黑色雷电迅速收回至黑王子的身躯中,接着被韦勒斯拉纳一记飞踢正面命中。 扑通——扑通—— 两道黑影落下,重重砸到李林脚边。 李林抬头抱怨:“乱扔东西是不对的,砸到了小朋友怎么办?就算砸不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嘛。” “到底是什么时候......中了埋伏。” 胸口凹陷下去,口鼻间不断溢出鲜血的黑王子挣扎着起身,看着落到李林身边的剑之王和韦勒斯拉纳,瞳孔骤然收缩。 虽然无法化身雷电使用神速力,但是电光火石带来的高速思考并未失去。 “你是,你是东皇李林!” 黑王子笑得血泪齐飞,前仰后合,不复先前的儒雅随和:“哈哈哈哈,真是天下最滑稽的事情呀——堂堂的东皇大人,居然从一开始就在我们的身边!” “真是世有神明,近在咫尺而不知!我还自诩拥有惊世智慧,哈哈哈哈,真是令人笑得肚痛啊!” 亚历山大抹过脸上的鲜血,伸手按在自己的胸口,目光逐渐冷厉下去。 “Fxxk!既然落入了你的陷阱,那我便也没什么好说的,看来今日便是我和普鲁托的死局了。” “其实未必。”李林伸手介绍边上跃跃欲试的剑之王,“这位是东尼,最爱男色,你只要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仍不失封王之位,不知你可愿今宵与他同床共枕否?” “喂!”东尼大叫,“这茬是过不去了是吧!” 亚历山大眼神微微闪烁,犹豫着在李林和东尼之间游弋:“......当真?” 这下轮到李林脸上露出惊悚表情了,他突然想起来亚历山大好像是英国人来着。 就在气氛逐渐走向微妙时,被东尼一剑险些斩断手臂的冥王约翰·普鲁托突然迅速伸出另一只手,按在身后的建筑物上! “啃食生祭之肉,鲜美之部位......如今吾乃神也!” 与此同时,则是亚历山大那带着邪异的微笑:“你们被骗了——我们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哈哈哈哈,我亚历山大便是有着惊世智慧吔——来试试这源于你们自己的痛楚吧!” 他张开双臂,无形的风暴迅速生成,空气中突然洋溢着硫磺和臭氧的味道。 然而韦勒斯拉纳的声音也随之响起:“然而,汝又怎知吾等不是在拖延时间呢?现在常山城已经变成一座空城了。” 东方的军神和意大利的剑之王齐齐露出狰狞的笑容,就像是看见血食的狩猎者般。 381 我们中有个人画风格格不入 一片寂静的昏默。 首先动作的是献祭了一栋大楼,从而施展权能【超变身·Meta Morpho Seth】,化身大魔法师的约翰·普鲁托。 只是往日威严神秘的巨人,此刻身上却多了一道狰狞可怖的伤痕,几乎将整条左臂齐根切断,另一道略浅的伤口则分布在右手手腕处。 单以权能的攻击性来说,东尼在弑神者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朴实无华却又具有杀伤力,险些将约翰·普鲁托斩得开膛破肚。 黑气缭绕,大魔法师那如漆黑镜面般光滑的面孔开始折射奇异色彩,随着流动的黑气,约翰·普鲁托身上的伤口逐渐愈合。 “哎呀,早知道就用那把无法被治愈的魔剑了。” 东尼一拍身后黑色的剑匣,清脆的嗡鸣声从中传出,一柄赤红色闪耀如火的单手剑落入他的右掌心。 “不过现在也来得及。” 东尼虽然可以将万事万物都当做自己的剑,但要想发挥出特别的针对效果,就需要施加对应附魔的剑刃了。 为了应对各种情况,东尼在自己的剑匣中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剑,而现在落到他手中的剑,就是曾经被侏儒打造出来,命定将为持有者带来无上荣光,却也将为持有者带去诸多灾难直到毁灭的魔剑——斩裂剑·提尔锋。 此剑出鞘必然饮人鲜血,且百发百中,无物可阻! “而且神话传说里总是这么写的吧?身体巨大的魔物在应对剑士时只会疲于奔命!” 东尼迈步向前,脸上吊儿郎当的神情消失不见,郑重其事地宣告了自己的权能言灵。 “在这起誓吧——我不允许我不能切开的任何东西存在。而这把剑是能砍断、切开地上所有事物的无敌之刃!” 如同烈火的剑气从银色的手臂上升起,东尼狂笑着挥动长剑。 纵横交错的寒光闪烁,如同黄昏般的可怖幻象在剑气中一闪而逝,细微的锋芒从剑尖喷吐,却迸发出了令人双目都要被灼瞎的暴烈光明。 “哼。” 给予他回应的,则是【大魔法师】的一拳。 丝丝缕缕微不足道的电光缠绕在五指之间,随着拳头的握紧激化、对撞,最后形成了一道狰狞的雷。 在剑气和雷霆对撞的一瞬间,天地仿佛都被擂响了。 颜色转为深黑的不祥雷电直入地下,整座城市似乎都在震动。 黄昏般的剑气直转青云而上,一层又一层的云向着两边迫开——这一剑就连大气层都切开了,露出天空空洞中那稀薄的宇宙原暗。 滴答滴答—— 被雷电包裹的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缓缓延伸至肘部,几乎将【大魔法师】的右臂从中切开。 这一次,由于取出提尔锋的缘故,约翰·普鲁托不再能够催动化身的力量修复手臂,除非他选择暂时放弃这一面相。 顷刻之间,约翰·普鲁托最强的化身【大魔法师】就被陷入战斗狂热的东尼一剑废掉! “拿些真本事出来吧,前辈!”东尼身体前倾,剑尖下垂,轻轻敲打着地面以示挑衅,年轻弑神者的脸上满是嗜血的狰狞笑容,“别再玩这种不上台面的把戏啦,让我们来战个你死我活......” “今日我们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 比起另一边,韦勒斯拉纳和黑王子亚历山大的战斗就显得更加你来我往、见招拆招。 黑王子由于和贤人议会长年做斗争的缘故,自己的权能也被透露了个底朝天,在刚才李林通过金飞贼扫描的时候,就把信息全部传给了韦勒斯拉纳和东尼。 所以韦勒斯拉纳和剑之王才能守株待兔,以逸待劳地给了两位弑神者一记见面杀。 而现在,韦勒斯拉纳也是轻松就辨认出,眼前黑王子所使用的权能,是他除去电光火石外,最为有名的手段。 其名为权能【复仇的女神·Judge of Furies】。 虽然韦勒斯拉纳的黄金剑弃绝了黑王子的主要权能,但当黑王子使用这一权能时,就连韦勒斯拉纳也不敢主动发动进攻了。 虚无透明的球状领域自黑王子为中心延伸开去,赤红到近乎发黑的戳记已经遥遥挂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头顶,那是被称作“复仇印记”的事物,效果是能够将收到的攻击和诅咒返还回去。 黑王子弑杀了希腊神话中三位一体的复仇女神厄里倪厄斯,是故他可以从地下召出无形的三位复仇女神,形成保护自身的复仇领域,在使用时需要事先进行冥想和祷告。 虽然黑王子已经做足了准备工作,但召唤她们同样需要一定的时间,就算因为他本尊受到了伤害和痛苦能够将召唤过程大大缩短,却仍然需要些许准备时间。 “哈哈,哈哈,哎呀,哎呀。真是笑的我眼泪、连尿也要飚射啦,真是叫我笑得肚痛呀——韦勒斯拉纳,伟大的东方军神,你这又是在呆什么啦?” 黑王子英俊的面孔上掠过嘲讽的笑容,自他施展出复仇领域后,韦勒斯拉纳就没有再对他直接进行攻击,两人的战斗瞬间陷入僵持状态。 这便同样落入了黑王子的计划中,因为韦勒斯拉纳的黄金剑自有限制,它无法在短时间内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而且只能封禁一个权能。 等到黄金剑对他的权能封镇效果解除,他就立刻利用神速力逃离,至于冥王约翰·普鲁托......他的死活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哈哈,来吧,无论是怎样的权能,怎样的诅咒,都只能在我的复仇领域下被回敬,怎么?我们的东皇陛下也想尝试?” 黑王子露出嘲讽的笑容,张开双手迎向提着撬棍朝他走来的李林:“嚯,居然不选择徐徐图之而是正面击破?” “不走得近一点,又怎么能用这根撬棍将你揍一顿呢?”李林反问。 “哈,那你就走的更近些吧。” 李林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气从上面下面一起来,无视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三复仇女神,冲过去用撬棍直击黑王子腹部,同时骂骂咧咧:“不知所谓的小丑,你又在搅什么了?” “呱——” 原本衣冠楚楚的黑王子被李林一记势大力沉的抽打击飞出去,在地上连续滚了数圈后才艰难起身。 “咳咳,真是不凡,可惜,现在你的武器我也有了!” “前略——如今正是复仇之刻!” 紧接着,黑王子从虚空中用力一拔,抽出了和李林完全一致的撬棍。 再下一刻,挂着惊世智慧特有半笑的黑王子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因疼痛而失去血色,脸颊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呱,嘎,咯......” 撬棍当啷一声坠地,黑王子捂着自己胯下逐渐渗透开的血色跪倒在地上,发出惨绝人寰的嘶吼声。 382 你们都看见了,是他自己动的手! 令所有男性胆寒的痛苦嘶吼从黑王子的喉咙中迸发出来。 一时间在场的除了李林外,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黑王子权能的发动条件不是秘密:首先,对方的攻击需要进入到复仇女神形成的复仇领域中;其次,对方的攻击和诅咒不能超过黑王子本身的承受上线,否则复仇领域会被立刻破除;最后,黑王子必须以一种合理的方式返还攻击和诅咒。 倘若剑之王东尼抽出提尔锋对他来了一剑,黑王子绝不能空手劈斩出完全一致的剑气——要么找一柄剑,要么用咒术或者别的什么构造出剑刃。 而黑王子本人最常用的反击方式,是命令复仇三女神用身躯抵挡对手的攻击,再利用女神的身躯作为武器,复制对手的技能。 然而李林却径直洞开了复仇女神的领域,一棍抽在了黑王子身上。 神速力带来的高速思考让黑王子迅速意识到,李林的撬棍恐怕不同凡响,而没有被攻击到的复仇三女神,并不能作为构筑伪物的原材料。 所以黑王子选择了第二种反击措施——即遵循着这一权能的原始规则,从自己身上搜索原材料,“临时铸出”一根撬棍,从而将李林的攻击返还回去。 这就导致了黑王子亚历山大·加斯科因,亲手复刻了一遍李林将惊神锻入自身的过程。 淋漓的鲜血从黑王子的裤腿滴落,顷刻间湿透了一大片。 “你们都看见了,这是他自己噶的!”李林振振有词对着其他人大声说道,“这不关我事!” 现在是计较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眼看着亲手对自己释放沉重打鸡的黑王子委顿在地,另一边的约翰·普鲁托骤然解除了自己的第一变身,重新将身躯恢复至正常人大小,与此同时从身后掣出一把巨大的手炮,对准东尼的头部开枪。 咚—— 巨大手炮枪口喷射出炽白色的光,无数尘埃四射纷飞,四周高耸的建筑物颤抖着崩塌化为瓦砾,唯有那道光笔直向前,直指东尼的眉心! ——权能【魔弹之射手·The Freeshooter】! 这一权能篡夺自希腊神话中的不从之神阿尔忒弥斯,能够自如射出苍白色的光弹,一个月只能射出六发,但与之相对的,其威力极其巨大,甚至能够从北美狙击身在欧洲的目标。 当然,作为弑神者,他们野兽般的直觉就注定了偷袭不可能成功,这也是为何,李林作为唯一一个偷袭狼王的弑神者而名声大噪。 随着咒力的不断注入,光弹的威力将节节攀升,当六发光弹全部出膛的刹那,将会爆发出将国家毁灭的威力,而哪怕只是单纯第六枪,也足以形成将整个加利福尼亚烧毁的野火,就算等到火焰灭却,这片土地的灵脉也会被彻底断绝。 “小心,不要让他开出第二枪!” 东尼一边对李林示警,一边打开剑匣,号令隐匿在其中的魔剑尽数出鞘。 “幻想剑巴鲁蒙克、树中剑诺通、屠戮巨龙的阿斯卡隆!” “炎灾剑莱万汀,胜利剑雷瓦汀、虹霓剑卡拉德波加!” “斩!” 连同东尼手中的斩裂剑提尔锋,七柄或是源于神话,或是仿照自神话被重铸出的魔剑齐齐向前劈斩,仿佛七位风格迥异的剑士同时挥剑,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同时命中那一道苍白月光。 当苍白如月亮的毁灭之光和黄昏般的灾厄剑气触碰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死寂。 一切其他的噪音都被简单粗暴的剥离,抬眼所见的,便只有那宛如一千个太阳毁灭时的辉光。 波澜扩散,在城市的钢铁丛林之中掀起了堪比地龙翻身的灾难。 大地震荡,浪潮所过之处,只能看到无数尘埃惊恐的飞扬而起,又被空中肆虐的光与热蒸发,消失无踪。 空中侥幸未被波及的金飞贼和游走球观测到了变化的全程。 ——它们见证了那一线黄昏的剑气是如何冲天而起,轻而易举地切断了苍白的月光洪流,将那一道惨白寸寸折裂,任其如烟雾般扩散。 如是,奏响了将整座城市毁灭的轰鸣。 黄昏剑气蜿蜒曲折的从空中斜掠而过,毫无规律的划过了大半个城市,从高塔边缘险险掠过。 建筑物坍塌的哀鸣被迅速爆炸的巨响所覆盖。 万事万物都迅速地在剑气和月光的洪流之中坍塌、死去、碎裂如尘埃。 当炽热的潮汐远去,所剩下的,便只有坍圮的城市废墟,还有那废墟的顶端,宛如自火中走出的惨烈人影。 那是冥王约翰·普鲁托。 然而下一瞬间,那道惨烈的烧焦身影却抬起手,清脆地打了个响指。 于是毫无征兆地,苍白的月光再度从四处的废墟中升起。 只不过这一次,并非只有一道,而是四道! 苍凉的月光从九地之下升起,一瞬间令躲闪不及的东尼陷入了捉襟见肘的状态。 “四道就是你的极限?”冥王从面具下发出温和的笑声,“那么你就死在这里吧,剑之王啊。” 被七剑劈飞的四道月光在空中骤然一变。 四变八,八变十六......顷刻之间,一千又二十四道月光如豪雨般坠下! “别过来!”东尼咆哮着,制止了想要抽空搭手的韦勒斯拉纳,“我在此宣誓,此乃一对一的战斗,此乃分出生死胜败的决斗,任何人都无法阻挡吾等永恒之战!” 提尔锋震荡着,迸发出撼动天地的铿锵声。 萨尔瓦托雷·东尼放弃了一切防御,大步踏前—— 斩! 黄昏般的剑气再起! 冥王的披风被剧烈的刚风吹得猎猎作响,面对着剑气的洪流,左手抬起。 大地震动,将原本已经成为废墟的城市再度蹂躏、毁灭,碾做齑粉。 这一次并非是对撞产生的震颤,而是货真价实的地震。 顷刻之间,地震的烈度就从三级直接跃到了五级,最后来到七点五级! 河道被巨大的震动扭曲中断,大地的结构被瞬间破坏,高耸的山体崩塌,悬浮在天空中的通道坚实的地面仿佛像水波一样柔软,一瞬间所有人都有被大地反弹起飞的错觉。 “仓促的使用只能到达这个程度么......也好,足够了。” 权能【深底的使徒·EarthSea Shaker】。 这一权能源于巴比伦的地母神提亚马特,能够操纵无形的魔神,令河川与海水泛滥并掀起海啸,从大地上引发地震。 这一瞬间的动荡令大地震颤,波及的范围更不仅仅限于常山市! 与此同时,乘着东尼剑气散乱的瞬间,冥王挥手令所有的月光魔弹坠下,在形成壁垒的同时抬起右手,将第二枚,第三枚,第四枚魔弹压缩在一发之内! 无穷苍白的月色被装填进金属的手炮内。 伴随着扳机的叩动,大地哀鸣,庞大的裂隙在反作用力之下向着两侧绽开。 而苍白之光,从烧至灼红的枪膛中迸射而出,直指东尼的黄昏剑气。 肃冷的宣告声从虚空中响起。 【月光的审判正在此处!】 【吾将汝之丑恶揭露无疑,此乃洞开真理之钥匙,乃奠定月下王权万世不易之础石!】 【以诸月相之名,将汝射杀!】 无法逃避,无法抵抗,无法抗拒的律法框架已经打开,黄昏剑气在第一发月光魔弹构筑的壁垒下前进,但速度远不及自枪膛中射出的苍白月光! 因为这是来自新月女神阿尔忒弥斯的律法,乃是一经射出绝对命中的狩猎箭,早在约翰·普鲁托扣动扳机之前,月神的权能就已经框定了东尼,完成了这次因果闭环。 如此,只剩下了唯一的结局。 啪—— 东尼瞪大眼睛。 约翰·普鲁托下意识地后退数步。 韦勒斯拉纳死死压制住奋力反抗的黑王子。 他们都将难以置信的眼神投向手捧书卷,挡住了那苍白月光的李林。 韦勒斯拉纳尤其震惊,因为他曾经近距离拜谒过这一书卷,在那里他触碰了旧日时代的黄金真理。 只是那时,这书卷上的辉光璀璨温暖如烈日。 而现在,清冷苍茫的钴蓝色辉光,正从李林手中的《骄阳之书》上泠然盛放。 有点卡文,明天休息一天 现实事情有点多,最近老是遇到一些不顺心的事情,再加上准备申论和行策和其他考证什么的,事情还挺烦杂,总之写了五百字有点卡文了,明天请一天假。 话说这个月全勤没了后,请假过程倒是愈发的自由了...... 平板到了,联想货还可以,但怎么老是容易缺点什么,上次买电脑也是没给我发电脑包,这次买平板更是没给发保护夹,属于是丢三落四到了极点了。 给自己算了一卦,泽雷随转兑为泽,希望运气否极泰来。 383 黄金剑 死寂,比先前更大的死寂扩散开来。 叠加了三发月光魔弹的一击,足以撕裂山脉,跨越大陆进行对城市的毁灭打击,单以杀伤力论,这一击已经凌驾于东尼的黄昏剑气上。 更不要说,约翰·普鲁托同时念出了解放权能的言灵。 她已经通过这种手段,将东尼死死地锁住,就算有人豁出性命挡在弹道上,魔弹也会径直穿过,在击中东尼之前是绝对不会停下的。 可以说这是冥王最大的杀手锏。 然而这一杀招就这样被人轻易地用一本书挡下了,甚至没有付出更多的代价? 如此的不合理,如此的匪夷所思! 这教他怎么能理解? 废墟中,只有李林手中的《骄阳之书》表面散发出的光愈发圆融。 片刻后,终于又有人打破了寂静。 “米奇......让开。”东尼压抑着忿怒的声音响起。 剑之王玩世不恭的眼瞳里满是怒火,六柄悬浮的剑刃嗡嗡作响,黄昏的剑气再度升腾。 东尼对待战斗的态度极其认真,他不允许有任何人中断他的酣战。哪怕那人是出于好心替他挡刀也一样。 如果不是李林,而是别的什么人挡在他的前面,东尼这会已经挥剑砍过去了。 心思急转,李林一拍脑袋:“行啊,没问题啊,你们打。” 他还真让开了。 杀意上头的东尼一愣,他印象中的李林似乎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不过现在很明显不是纠结这一事态的时刻,东尼对着李林微微颔首,随后拔剑就要冲向冥王约翰·普鲁托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然后巨大的轰鸣声从他身边传来,李林将手中的书册对着正在悄悄用咒术自我治疗的黑王子正面打开。 苍白月光以超乎想象的速度直接贴脸。 “神速开通——” 委顿在地的黑王子不再遮掩下去,形体碎裂、瞬间化作无形的雷电。 一瞬间一道苍白流光、一道漆黑的闪电彼此纠缠,像是一条祖传的染色体般难舍难分。 值得一提的是黑王子虽然施展出了神速,但是却没有像先前自忖的那样丢下冥王离开——大概他也知道,无论今天他们谁丢下谁,剩下的那个也必然能够好过。 “早知道就叫狼王一同前来——不,应该试图联系那个妖魔洞窟的女王,所有的弑神者群起而攻之!” 化身为雷霆的黑王子依旧在神速中保持着高速思考,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天空中落下:“约翰·普鲁托!快控制你的魔弹!” “抱歉,我做不到。”冥王单手按在地面上,将地震烈度持续地往上升,整座城市废墟连同着这片大地正在向下坠落,“东皇似乎有着比我更古老的月之权能,换而言之,我的魔弹已经被他褫夺了。” “这就证明了东皇的确拥有褫夺权能的力量。” 冥王的声音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游刃有余,而是带上了一些决绝的味道:“如今我们和东皇已经不死不休,所能做的,唯有放手一搏。” 他要彻底震碎常山市,以此为遮掩,令潜藏在地下的无形魔神【提亚马特】接应他们,随后发动自己的另一个权能【妖精王的帝冠·Lord of Elves】,前往幽界。 东皇似乎有着某种忌讳,他并不能进入幽界,所以那里就是他们的脱身之处......或者说,反败为胜的机会。 但是这个篡夺自妖精王奥伯龙的权能,虽然可以令持有者自由往来幽界,并凭此号令幽界的住民,但需要极度集中精神,换而言之,就是需要相对安全的环境。 唯有黑王子的神速力能够给他提供这种机会。 从这里可以看出,黑王子所谓的惊天智慧大多还是用在了算计上,而战斗智慧这方面不知道被约翰·普鲁托甩了几个东尼。 “先解决你的魔弹!” 黑王子恼怒地在空中停滞身躯,骤然从雷电状态下现身,再度召唤出无形的三复仇女神,撑开复仇领域防止被偷袭的同时,将右掌向着那道苍白的月光按去。 漆黑的圆球旋转着从掌心萌出,带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和重压,令月光魔弹的方位偏转。 “贝希摩斯、巴哈姆特、比蒙巨兽!” “汝之尾如杉木笔直,汝之身如岩石牢固,汝之骨如钢铁不坏。因汝乃强欲君王,乃以黏土制造的大地皇帝——” 黑王子话没说完,韦勒斯拉纳的黄金剑再度掣出,但这一次和先前不同。 神俊的白马从东方的天空奔来,太阳的光辉从天空中堂堂洒落,令原本已经接近黄昏的原野再度披露在宛如正午时分的暴晒下。 “为了胜利,快来到吾的面前——不死的太阳啊,请赐予吾闪耀的骏马。神行灵妙的骏马,速将汝主的光轮带来!” 权能·十化身之白马! 这一权能甚至能够令已经落下的太阳再度短暂地回归,而使用的限制则极为严苛——目标必须是祸害民众的大罪犯。 而随着白马奔来的,还有无数无量细碎轻微的呼唤,那是侥幸被迁移出去,幸免于难的居民们。 他们目睹了这一人间惨剧,因此无不在祈祷他们的皇帝得胜归来。 “愿以此身,奉祀伟大至高之皇帝!” “......如飞霜而卷木,如拔山而压卵。火烈风扫,戎夏大同,允我一人之德,由尔五兵之功!” “惟愿东皇,千秋万岁!” 而随之应招而来的,则是跟随在白马后,逐渐从云中落下的雷电,这些雷电形成了忿怒的公羊。 权能·十化身之山羊! 韦勒斯拉纳是民众的守护者,是故当他和民众们心意一致时,就能够汇聚万民的呼声召出操纵雷电的山羊。 “闪电啊!闪电啊!闪电啊!” “吾为能以百胜千,以千胜万,以万胜几万之征伐者!现在就请为了站在正义一方的我,发出闪耀光辉,赐我神力!” 与此同时,韦勒斯拉纳高高跃起,化作被烈焰缠身,宛如流星的凤凰。 权能·十化身之凤凰! 其效果为遇快则快,在面对高速之时,能比他们更快! “你怎么敢——” 黑王子忿怒地狂啸着:“无貌的女王(Queen the Faceless)!” 那一瞬间,有什么沉睡在影子中的东西睁开了眼睛,那是无有容貌的双尾美人鱼,从神话和传说中诞生的半人半蛇的女神“美露莘”! 于是大海凭空从地下涌出,将城市的废墟彻底埋葬,而沧海的瀑流则逆行而上,宛如瀑布般直冲韦勒斯拉纳召来的白马。 可是那白马和公羊却像幻影一样消散了。 辉煌的太阳、漫天的雷电、乃至民众的呼声和他身上所缠的凤凰神速,全部注入了手中的那柄短剑上。 “你这!悖逆了正道的神!” 黑王子挥动手杖,号令美露莘将水矛刺向近在咫尺的不从之神。 “错了。” 韦勒斯拉纳似乎完全不顾胸口的沉重伤势,而是坚定地将短剑递出。 “吾非不从之神,吾乃侍奉太阳,立于门关两侧之人!” 那柄黄金短剑似乎融化了,又似乎像是被重新铸出,焕发出炽烈的光焰。 向前,向前,向前! 384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 “你不怕死吗?” 从震怒的黑王子眼瞳中,透露着浓浓的质问情绪。 但从天空中向下坠去的韦勒斯拉纳,却早已经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怕,但更怕死的毫无价值,死的不知所谓,死的像个小丑。 他是堂堂正正的战神,是万民的庇护者,是绝世无二的战士,是侍奉太阳的先行者,所以必然不能死于命运,不能死于耽于美色的轻薄狂徒,不能死于玩笑般的阴谋诡计。 所以他会出剑,无论前方阻碍的是什么。 那黄金剑还在前进,不像先前那样显化出千万剑刃如暴雨般落下,而是将所有力量汇聚在了一剑上。 前方有山,就劈开,前方有河,便截断,前方是大地,便将大地贯穿,前方是天空,就将天空也点燃! 贯穿幽世和现世,贯穿错乱的历史,将一切罪孽焚烧殆尽! 复仇领域反噬的火光从韦勒斯拉纳的指尖升起,逐渐沿着手臂向上攀升,然而他却像是丝毫感受不到痛苦般豪迈大笑: “现在,便享受你的苦果吧,黑王子亚历山大·加斯科因,你这弑神的魔王呵!”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黑王子的胸口,一道贯穿前后的剑伤蔓延开来,更令他感到慌乱的是,自己掌中用于控制月光魔弹的权能消失了,自己体内所有的权能都在失控。 那黄金剑中的力量蕴含了韦勒斯拉纳的多种化身面相,不仅混乱了他化身的雷电,还时时刻刻干扰着他其他的咒术,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空洞,将他体内的力量一分不剩地扯走。 “做得好,阿伟。” 李林的声音在黑王子的面前响起,随后紫色的光门打开,头生鹿角身披云霞的李林从中走出,将蓄势已久的手掌按在了黑王子浮现哀求的面孔上。 “东皇陛下——” “天国近了,你们应当悔改。” 李林的声音像是遥远的钟声,一下又一下砸在黑王子的心头。 “那毒蛇的种类,谁又来指示你逃避将来的忿怒呢?” 轰然巨响中,冥王化作黑色的劫火拔地而起,却被癫狂的剑之王死死缠住,黄昏的剑气像是贯穿天地的十字架般,将冥王钉在原地无法驰援,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林的五指一点一点收拢,攥紧。 “如此,你们要结出果实来,与悔改的心相称。” 铁和火从李林的五指间燃起,金紫色的云霞一瞬沸腾,山楂花的气息遮蔽了所有的感官。 明明是耳熟能详到倒背如流的话,却让黑王子和冥王的内心升起了无可抑制的恐慌。 原来我们竟是罪人吗? 在那一瞬间,李林的眼中,世界褪去了所有的色彩,但眼前黑王子的身上,却还有五种各不同的颜色。 颜色只存在于有光的地方,而这光的名字又叫权能。 以铸转变、以启洞开! 李林的手深入了黑王子的大脑,将其中四种色彩轻描淡写地取出。 在权能被取出的一瞬间,灰白色的世界迅速被其他颜色浸染,似乎重新要回到正常的世界中。 “不,不,不!” 亚历山大身躯震颤,痛苦地吼叫着,竭尽全力地爆发出毁灭性的雷电,就像是垂死挣扎的鱼。 李林退后进入光门中消失不见,脱力的亚历山大从空中坠下。 正在和剑之王死斗的冥王约翰·普鲁托悚然一惊,随后便看见自己的侧面光门打开,李林从中走出,深紫色的手掌似乎完全不惧怕火焰般,按在了他的身躯上。 在手掌插入火焰的那一瞬间,冥王约翰·普鲁托的面孔就像是布满碎片的陶瓷般。 他终于明白了亚历山大为什么会那么疯狂——任何一个弑神者,在感受到体内权能流失时,都会陷入这种恐惧中。 “走!” 黑色的闪电一掠而过,裹挟着火焰瞬间消失。 不知何时地震已经猝然中止,就连吞没废墟的大湖也已经恢复了平静。 李林制止了想要去追杀他们的剑之王。 “为什么不乘胜追击?”东尼不满地皱起眉头,“明明是我们占据优势吧?” “虽然咱两熟归熟,但这事你不能做主。”李林化身拔吊无情的渣男,走过去看了看韦勒斯拉纳的残骸,示意东尼把它带上。 韦勒斯拉纳的十化身中代表复活的雄羊,能在濒死时按照自身意志发动,无论怎样沉重的致命伤,只需要至多两个小时就能复活。 真正不杀死弑神者的缘故是,李林想和最后之王罗摩比划比划。 持有盟约大法的最后之王罗摩,他的实力会被修正到这个世界现存的弑神者数量之倍,倘若世上有十位魔王,那罗摩的力量就会被提升到每个弑神者的十倍。 看上去是非常离谱的设定,但如果弑神者的权能被剥夺殆尽,那么他还能被称为弑神者吗?倘若弑神者像是罗濠一样非生非死,陷入永恒的折磨,又被铸成青铜城的城首像活灵,也会被算在盟约大法里面吗? 众所周知,卡bug这事情一直让李林非常热衷。 黑王子的五个权能中,最主要的电光石火被李林放过,剩下的四个权能尽数被李林抽出变成了密传。 约翰·普鲁托稍微好一些,他失去了两个稍显无足轻重的权能,分别是用于召唤地震和海啸的权能【深底的使徒·EarthSea Shaker】,和本来用于逃命的权能【妖精王的帝冠·Lord of Elves】。 这让冥王原本动摇大地令其陷落,通过幽界逃亡的计划直接破产,只能让黑王子带他仓皇逃窜。 “那米奇,为什么你不用你的那个大机甲?” 东尼不再追问,而是换了一个问题——这次李林和韦勒斯拉纳之间的配合很不错,但东尼自己简直就是单打独斗,不能说毫无配合,只能说是独自带线挨打。 如果不是李林用《骄阳之书》挡了一下,东尼已经被月光魔弹命中了。 “因为这是计划的一部分。”韦勒斯拉纳的残躯上骤然浮现出一只雄羊,随后他残破的身体像是时光逆流般重新起身。 “我们如何才能相信你?”韦勒斯拉纳面色严肃地注视着东尼,“这并非是一次两次的并肩作战就能取信的。” 东尼怔怔地看着李林,忽而烦躁地伸手抓着头发:“我原来以为我们是朋友——你们还要我怎么证明自己,要我宣誓效忠吗?可是这和现在又有什么两样?” “一个臣服的承诺,一个赐福,一个或许有朝一日会反叛的封臣,以及追随的誓言。” 韦勒斯拉纳怜悯地注视着东尼:“你总归要做出选择的,作为没有主人的长生者,你又能走到多远?” 东尼皱起眉头,安德烈不在他身边,他基本听不明白韦勒斯拉纳在说些什么,但这些话就是能够触动他的内心。 “战斗,我要无止境的战斗,像今天这样的战斗,越多越好,你能给我吗?米奇。” 终于,东尼决定自己做出选择。 他不能总是听从安德烈的话。 剑之王对着李林问道。 韦勒斯拉纳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你要多少都可以。” “那我没有疑虑了。” 在常山市的废墟上,在新形成的大湖边缘,意大利的剑之王,统领南欧魔术结社阵线联盟的盟主,萨尔瓦托雷·东尼抽出腰间尚未干涸的提尔锋单膝跪下,向着李林献上自己的剑。 墨绿色的桌面上,属于剑之王的卡牌从一阵刀剑的嘶鸣声中浮现。 385 计划,更大的计划 【“剑之王”萨尔瓦托雷·东尼】 【性相:刃】 【等阶:长生者】 【萨尔瓦托雷·东尼永远都在战场上,或是在前往战场的路上,他用自己的筋骨和敌人争辩,直到被打磨至圆满无暇。力量是勇气的内在支撑,勇气是力量的外在表现,东尼的剑比他的话语更实际。】 【性相:追随者。】 【你的学生、合伙人、护卫、拥护者、被你欺骗、被你当作祭品的......所有物。】 【你预支了一席长生者的席位。】 “我怎么感觉好像脑袋里多了点东西......”东尼一脸惊恐,“不会是我要长脑子了吧。” “往好处想,也有可能是长瘤子了。”李林说道。 这话题就没法聊下去。 “虽然你有99%的错,但我何尝没有1%的错呢?或许是我的行为让你产生了误解。”李林娴熟地倒打一耙,“你想知道什么?” “比如说你的机甲去哪里了?”东尼试探着问道。 “好问题,其实我是去拯救世界了,虽然这过程听上去有些曲折,但的确是为了防止世界就这样被破坏。”李林如实相告。 东尼一脸狐疑地看着李林,片刻后似乎认命般点了点头。 为什么说真话就没有人信呢? 李林一脸郁郁地看向韦勒斯拉纳,示意他来讲解。 韦勒斯拉纳轻咳一声:“吾主说的一点不错,铸日巨神·南阎浮提,此刻正端坐于青铜城的正中心,通过中枢和各地的星炬联系在一起,只要启动。就能够将所有的星炬串联成一片,让唐的国土从幽界中独立出来。” “从此,无论是幽世的原住民,还是试图通过幽世的隧道进入现世的弑神者,都不可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偷渡。” “甚至通过星炬计划,我们能够完成在幽世中的空间航道建设,将现世的规则施加到幽世,那样幽世便不再是不可至不可知的境界,而是可以迅速往来的快捷中转站,这是大大的便利。” “最重要的是,我们能够通过星炬,将我们的规则框定在大唐的国土上。” 韦勒斯拉纳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狂热的话。 “届时,便不再有弑神者,也不再有魔王和凡人的分别,一概不从之神也不会再出现。” “这便是前所未有的大功业,并非是单纯地和神代诀别,而是以人之身,将神的缰绳攥在我等的掌心!” “其名为——绝地天通·罔有降格!” “没错!”李林振振有词说道,“我要在幽界修一堵墙,还要让那些幽世住民们付钱!” 眼前的东尼已经陷入极大的震撼和呆滞中,只感觉自己的内心一阵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有什么东西像是要喷薄欲出—— 你们他妈在说些什么东西?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 “我这是上了什么贼船?”东尼想了想,只觉得自己的前途未来一片灰暗无光。 李林看出了东尼内心的情绪,于是果断上前安慰:“别慌,慌也没用,最坏也不过我们跑路,你一个人打剩下的所有弑神者。” 李师傅善解人意地帮东尼进行开解:“所以无论怎么样,你都有架打,这是不是很妙呢?” 如果不是东尼知道自己打不过李林,他铁定要和说这话的人比划比划,有这么开解人的吗? “所以与其想退路,不如和我们放手一搏。”李林振振有词,完全看不出他是在扯歪理,“而且我们还有计划b。” “说来听听?”东尼表示自己还能救一救。 “我称之为人造老婆计划。” 李林和韦勒斯拉纳的取名方式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后者总是扯些文言文以承托自己的逼格,而前者直白到让人想哭。 东尼内心咯噔一下。 还没等他说些什么,李林便得意洋洋地说:“这一计划还是依托于青铜城,但最主要的材料还是权能。” “只要我凑够了对应的权能,我就可以手搓出属于我的小老婆了嘿嘿嘿。” 李林的话语颠三倒四有些没条理,其中内涵无非就是通过解析不从之神的存在方式,手动为那些权能制作承载的躯壳——也就是人造不从之神。 “与其说是不从之神,不如说这是‘顺从之神’,或者从者、英灵。”韦勒斯拉纳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着会让人误会的话,“这一计划的正式名称则是【封神】。” 良久沉默后,东尼语气幽幽地说道:“所以,你们成功了吗?” 韦勒斯拉纳假装没有听出东尼语气中的哀怨:“这些被制造的从者们,将会行使庇护城市的职责,外来的不从之神和魔王将再也无法肆无忌惮地进入。” 就像是超级英雄电影里的城市保护神一样。 事已至此,虽然东尼怎么想都觉得这个计划不是很靠谱,但看在它们有理论基础的份上,只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大概我以后或许会为此后悔也说不定。”东尼苦笑着跟李林走进光门。 “不,也有可能会为此骄傲。” 他心想,毕竟李林就是这样一个总是能创造奇迹的疯子,他已经创造了这么多的奇迹,而且必将继续创造下去。 无论如何,原来我还是那个热血沸腾的少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梦想。 ...... 唐的边境,黑王子终于从闪电的形体中回还归来,他踉踉跄跄地跪倒在地上,苍白的面孔上满是冷汗。 他趴在沙滩上,难以言喻的恶心感从胸腹间升起。 黑王子知道自己的一部分在那一瞬间永久的丢失了。 “呕,哇——” 堂堂的弑神者,居然在沙滩上呕吐了。 另一边,冥王约翰·普鲁托从黑色的劫火中退转,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皮肤被严重烧伤,那是解放劫火化身带来的代价。 权能【超变身·Meta Morpho Seth】在某种程度上对应了美洲神话中的五个太阳,例如大魔法师和美洲豹,实际上对应的就是阿兹特克神话中的第一太阳烟雾镜。 而他的黑色劫火,对应的则是阿兹特克神话中的第三太阳,雨神特拉洛克,这一纪元存在三百有十二年,最后毁于天上倾落的火雨。 他比起黑王子要幸运得多,起码最主要的两个权能都还在。 386 美露莘,嘿嘿,小小的,香香的 光芒一点点从海面上落下消逝。 一个小时前意气风发的两位弑神者,现在瘫坐在海滩上就像是两条被冲上岸的咸鱼。 可惜没有心善的小男孩走过来把他们扔回海里。 他们这次行动最大的价值,就是验证了东皇褫夺权能的传言并非是空穴来风。 往好处想起码他们没像罗濠一样被剥夺到什么也不剩。 “爱莎的踪迹难寻,就算我们把印度翻个底朝天,她也不会主动出来。” 吐的差不多了,黑王子脸色苍白地从礁石边上起身,手掌抚摸着胸口的狰狞伤痕————韦勒斯拉纳的剑伤乃是权能的具象化,而在被封印后,这些权能被彻底夺走,在黑王子的身躯中剩下了巨大的空洞。 换而言之,这道类似耻辱碑的伤痕,几乎是不可逆转的。 黑王子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刻骨铭心的仇恨。 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高傲不群的不从之神,会甘于这样舍生忘死,不惜被劫火和复仇领域焚烧成灰烬,也要捅他一剑为李林创造出机会。 “更何况爱莎夫人根本没有民族和国家的概念——虽然她的权能很好用,但是我怕她会被东皇拐走。” 黑王子眼神阴鹫地注视着眼前的海。 “现在只有把狼王拉进我们的联盟。” “这足够吗?”沉默了许久的冥王终于开口说话,“别忘了除了东皇外,他们还至少拥有两位不从之神,一位弑神者。” 他们原本以为那位南海的龙神天工也会到来参与围剿,结果到头来只有韦勒斯拉纳和东尼在动手,甚至李林一共也只出了两次招。 既然他们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东皇的圈套中,那么那位天工没理由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幽界。” 冥王叹息着说道,“唯有幽界的住民能够帮助我们——我会尝试着和日本的正史编纂委员会联系。” “那可是东皇的王土。” “日本从来不是。”冥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它一直都在大国之间左右逢源,所依靠的就是背后的正史编纂委员会。” 黑王子不说话了,他发现自己看不透冥王。 现如今只剩下一个权能的他,无疑是现存弑神者中实力最弱的一位。 冥王约翰·普鲁托转过戴着面具的脸,语气揶揄地对黑王子说道:“恐怕你自己才是最需要小心的那个——你猜,一个强大的对手,和一块近在咫尺的肥肉,沃班侯爵会对哪个更动心?” 约翰·普鲁托满意地看着黑王子的脸色一点一点僵硬:“或者,你又有什么资本来说服我,保证我们两个的联盟能够继续维持下去呢?” 这才是这个世界的正常发展趋势,那种所有人智商无用的状况,只会发生在李林到场的环境里。 冥王这次千里奔波,不仅没捞到点好处,反而自己大败亏输。不拿捏一下黑王子,还真以为他是给英国打白工的? “哈。” 黑王子抚摸着手杖的杖头,脸上扯着一抹勉强的微笑:“别急呀,事实上我就是打算拿出来和你分享呢......只不过为了拉拢狼王,属于你的份额得少些。” 冥王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 “圣杯。”黑王子吐出两句话,“最后之王。” 冥王的身体微微后仰:“你找到了?” “如果不是为了将它彻底掌握,我又为什么要设置王立工厂,又为什么要将贤人议会存留至今?”黑王子转过身,似乎毫不在意地将自己的后背放给了冥王,“现在我便要回去,将贤人议会彻底抹平了。” 往日的他还有余裕,为自己培养一个磨炼手段的敌人,但现在遭受重创的黑王子,已经不再有这个游刃有余的资格。 好在哪怕是只剩下一个权能,他只要抛下所谓魔王的骄傲,也同样能杀死世上几乎所有的魔术师和巫女。 这一次,贤人议会将不再有存在的余地,要么臣服,要么死。 “你如果放不下心,大可和我一同去。” 约翰·普鲁托摆了摆手,走入大海中:“哈,倒是不必了,神速的贵公子殿下呵,我便等着你带给我的好消息了。” 黑王子亚历山大转过身,看着消失不见的冥王,长长地松了口气,随后化为雷电跃入云中。 ...... 三人在青铜城里闲逛,李林似乎完全不打算私藏,带着他们来到青铜城的下方工坊中。 金属铿锵,炉火轰鸣的传统工坊中,矗立着和当代画风格格不入的透明培养皿,装载着淡黄色培养基的圆柱中,有什么东西在载浮载沉。 那里有一具完美无瑕的“素体”。 “我信了。” 东尼喃喃自语。 “这是吾等的第一骑士,于黑泥中展翅的龙,歼灭最后之王的王牌之一。”韦勒斯拉纳说道,“由天工冕下奠定了她的素体和骨骼,东皇陛下则为其授予灵魂。” “嗯?” 东尼瞪大眼睛,转头看着一脸严肃的韦勒斯拉纳,又看看瞪着死鱼眼的李林,再转过头去看培养皿中那双手抱膝,有着一头白色长发的少女。 “我开始理解一切,我完全懂了。” 剑之王放弃了思考。 “啧啧啧。”李林没空管宕机的东尼,而是感慨眼前的造物实在美丽。 以后要是没钱了说不定可以自己做手办谋生? “她叫什么名字?”东尼逐渐从初见的震惊中收回来,看着眼前美丽到极点的素体,不由自主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美露莘。” 李林回答道,“妖精骑士,无貌的女王,这个世界上最后的龙,天生的长生种,看守现世和幽世之门的地平线。” “类似的存在还有数位,但这么漂亮的绝无仅有。” 李林不会告诉他们,因为美露莘的素体是年亲手捏了好久才做出来的,而其他都是李林自己随便做的。 墨绿色桌面上,原本属于黑王子亚历山大的权能【无貌的女王·Queen the Faceless】开始微微发亮。 【五阶密传:无貌的女王·Queen the Faceless】 【性相:蛾、启】 【理发师乐于将头发从身上分离,鼹鼠热衷于遮掩秘密,每一幅假面孔都让人目光流连,在美露莘的名字下,蛆虫爬过巨龙的痕迹。有些事情总是沉默在想象中而我对其一无所知。】 【你可以将其锻入属于你的密传中,又或者,你可以将它蕴含的隐秘知识用尽,唤醒你眼前的造物。】 手指弹动,灰黑色的卡牌在桌面上擦出一溜火光,坠入无声打开的透明方框中,在那里烧成灰烬。 387 今天就一章,别等了 属于美露莘的密传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随后眼前的培养基中逐渐泛起污浊的灰黑色,浓郁的灰黑色逐渐浸染了淡黄的培养基,浑浊得就像是林地的污泥一样。 阴暗而潮湿的味道开始像海潮般泛滥,空气潮湿而带着腐殖质特有的味道,似乎用手一捻就能榨出汁来。 炉火的色彩变得苍白,萎缩下去,它变得寒冷了,不再具有温度,就像一团跳跃的鬼魂。 剑之王和韦勒斯拉纳全部退出了房间,他们主动将这个环境留给了李林。 并非是他们不讲义气,而是因为他们要对一位创造新生命的存在,给予足够的尊重。 世上少有人能够染指生命的权柄,从无到有制造出一个普通的人造人已经是臻至神明的领域,更不要说李林现在是在赋予一位神明灵魂,这相当于是在为神明加冕。 人居然能够敕封神?这实在是再荒唐不过的笑话,但这样的疯子就在他们的眼前,而他们则是跟随着这疯子的狂徒。 密密麻麻的黑色影子从四周汇聚而来,金属的墙壁变得泥泞而潮湿,那些黑色的痕迹攀附在去墙壁上,逐渐向外凸出,沙沙的摩擦声似乎从窗外响起,炉火已经萎缩到只有拳头大小,像是林地里惨白的月光。 【幻象:林地幻像】 【性相:影响。某种反响、共鸣、调和。很快便会消逝。】 【性相:蛾】 【你召来了一群被混沌渴慕所引诱的蛾子,在这个夜晚,它们在想象中跳起第一大陆的舞蹈,那时雨水丰沛,植物繁荣尽美。】 【足够的林地幻像将会成为培育蛆虫和巨龙的子宫。】 【你须得做出选择:巨龙或是蛆虫。】 【你须得做出选择!】 墨绿色桌面上铺满了飞蛾模样的阴影,桌面左上角那盏温柔而稳定的灯火摇曳着,周围逐渐浮出振翅的有翼生物虚影——它们很快就不会只是影子了。 李林一脸莫名其妙,他只想手搓个白毛小妹妹,怎么就变成这种一看就很邪异的仪式现场了。 “你要我选我就选,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李林啧了一声,“我全都要!” 一想到一个区区幻象也敢要挟自己,吃软不吃硬的李林就火冒三丈,抽出撬棍作势欲打,想了想后又将手中撬棍换成七支剑,挥手一剑砍在面前的培养罐上,将其直接砸碎! 密密麻麻的黑泥宛如发丝般从开裂的培养罐表面涌出,让人想到缠绕在石柱上的常春藤,这些黑色的细丝缠绕在幼小的素体上,一点一点渗透进去。 “这么慢?” 急性子的李林索性蹲下身开始捧起地上的黑泥,捏住美露莘的嘴往里塞:“吃,吃啊!这吃林地的淤泥多是件美事啊!” 也正是因此,李林忽略了眼角划过的字样。 【关于蛆虫还是巨龙,你已做出了揭示,作为已灭绝的事物,介壳种终将展开双翅。】 林地的幻象像是烟一样消散无踪,这些滑腻的黑泥也像是干涸一般渐渐枯竭。 在这些淤泥干涸的一瞬间,被李林提着后脖颈的素体睁开了眼睛。 ...... 她知道,她一直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虽然无法睁开眼睛,虽然听不见任何的声音,闻不到外界的气味,触摸不到任何的事物,她就是知道。 她知道自己是已经灭绝的巨龙,知道自己曾背负着怎样光耀的天命,也知道自己只是被铸造出来的仿造品,是一团在林地淤泥中涌动的可悲无定形生物。 如此,被赋予了另一个名字,就像一层表皮一样覆盖在她的表面,让她得以不再像是流体般恶心,得以存续在这世间。 首先是孤独,而后是悲叹。 “原来我竟是如此丑恶的东西。” 在林地的根须中她如此感叹着,转圜着,为自己的过去未来无声地哭诉。 “我曾是这世上最古老的龙阿尔比恩,我曾是看守地平线的最后之龙阿尔比恩,我曾是和星球同源的生命阿尔比恩,我的记忆久远至四十六亿年前。” “我知道这是虚假的故事,这只是不存在的假想,是五分钟前被创造的世界,我的存在毫无意义,只是因某个人的喜好而被鞣制的玩具。” “我是如此强烈地知道着这些,我是如此深刻地铭记着自己,哪怕美露莘的名字只是束缚我的枷锁,哪怕我的名字都是用于包裹我的皮。” “我得记忆如此鲜明地分裂成两半,我清楚地知道我的名字,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起源。” “但是我还是热爱着生命,我是如此热切地渴望着活,以至于不愿意死去。” 世上少有造物能在睁开眼睛前,就这样悲叹着自己的降生,然后她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世界似乎颠倒了过来,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提着后脖颈。 那个人开始拍自己的后背,于是很快,她将还积存在胸口的液体吐出。 那人将自己翻了个面,抱在怀里。 她看见了那个人,他有着一头黑色的头发,还有一双宛如黑夜般,看过一次就忘不了的眼睛。 “ah.......啊......呜——”她哭了起来。 在那双属于龙的眼睛里,这个怀抱着自己的异性是如此温暖,就像黑夜中的火,就像是那名叫太阳的星星。 ——真的好美。 李林嘴唇颤抖着抬起头,看着门口不知何时出现,双手环抱在胸前,对自己露出揶揄笑容的年小姐。 同样是白毛大龄龙娘的年对着李林做出几个口型。 ——今晚有你好受的。 “我说这一切都是意外,你信吗?”有贼心没贼胆的李林,抱着美露莘痛哭流涕跪倒在地,“娘娘饶命啊!” 关键是年她真的榨得太狠了。 “晚上再找你算账。”年走过来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赤裸的美露莘身上,疑惑地打量,“她的属性是不是和我重复了?” “话不能这么说。”一看年不是来找自己算账的李林,就开始嘴贫,“你完全可以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 话没说完,李林便看见年的表情严肃下来。 年低着头,怀里的美露莘同样望着她的面孔。 “天孽的法则,是否可以算是应验?” 388 我很清楚,大家都是拐...... 天孽的危险之处在于力量生诞力量。 从这个角度来看,司辰们几乎都犯了天孽——祂们大规模地制造属于自己的造物。 狮子匠铸造怪物和上校对抗,每时每刻都有奉着蚁母名字的幼妹从蛇群中出生,白日铸炉在锤炼场一刻不停地做活,光耀的那些点缀了漫宿的天空,灰暗的那些则用于加固锤炼场的边角,就像是炉灰一样。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司辰的具名者,干脆就是祂们自己的造物。 但是,对于天孽的定义还有一个重要前提,那就是需要通过交合并诞下子嗣,也就是由杯相的生育转为吞食。 从这个角度来看,唯有进行床笫之欢后怀孕生子,才会引发剧烈的吞食欲望,而将子嗣吞吃后,天孽的锁链便会降到长生者的身上,将其除籍,降格为吸血的索奎焰特。 这种怪物也被称为恩浦萨或者阿卢卡——它们在东方有另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真祖。 据说在东方它们被划分出更详细的设定,但大体上没有什么差别。 超凡者和神秘学家们因追求自己的欲望而愈发异化,愈发非人——这让他们深入漫宿后也愈来愈难以保持人的外形,而欲望越是强盛,他们的胃口也就越大。 追奉灯相的学徒渴求更加禁忌的知识,追奉杯相的教徒则越发欲壑难填,追奉铸相的门徒开始亲近火焰,他们一件又一件地毁灭自己的工具,然后将它们锻入自己的身躯里......欲望驱使着他们发生变化,越爬越高,但是这些欲望也会像是绳索一样锁住他们的喉咙。 与其说是他们在追逐欲求,不如说是欲望在追逐着他们。 其刻深无情的样子,就像是追逐兔子的鹰犬那样。 所以为了缓解自己的欲望,这些学徒们会采取最原始的方式,但就算他们没有招致天孽的风险,也会有另外的危险降临。 这也是占据了罗马帝国行省西斯班尼亚·加拉埃西亚的利米亚教团所鼓吹的理论——男性就应该干男性,女性就应该和女性释放欲求。 年一直觉得司辰们没这么蠢,至少不该作茧自缚到把自己约束得这么死。 李林皱起眉头,问年:“你饿吗?饿的话我给你去下碗面。” “别闹。”年冥思苦想,“我只是在想关于天孽的定义——如果核心是力量诞下力量......那么整个漫宿长生者以上的存在几乎毫无幸免。” “如果是通过床笫之欢诞下孩子,那么还有转圜之机。” “我觉得你想的有点多。”李林说道,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话语有可能引来重拳出击,“正常情况下为什么女性触犯天孽的几率更大?” “为什么?”年还真不知道。 “因为女性总是距离新生儿更接近。”李林难得地不嘴贱,他看得出来,年虽然表面上保持着镇定,实际上内心已经相当动摇。 “天孽的法则只会同时应验,但父亲总是站在产房外,所以产房内的母亲会将触手可及的孩子吃掉。” 李林平静地说道,指了指年怀里的美露莘,“而最接近她的人,是我。” 如果天孽被触发,李林会抢在年之前吃掉孩子。 “好吧,你说得对。” 年的杀意一点一点收敛进去,被炽烈的龙心吞没烧化。 刚才在那一瞬间,她是真的动了杀掉美露莘的念头——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看着天孽的风险眼睁睁落在李林的头上。 “不是哦。”被年抱在怀里的美露莘突然说道,“我要当亚伯的新娘。” “你这变色龙!”年的拳头硬了起来,“小屁孩就给我乖乖去吃奶啊!” “听妈妈的话,别让她受伤。”李林也语重心长地劝阻道,只不过因为后半句念出来的难度太大唱了出来。 同理还有“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这句话。 白毛小龙娘学的很快:“如果我当女儿会带来危险的话,那我当亚伯的妻子就不会有危险了。” 从伦理上来看,这的确是解决天孽的好办法,但天孽不会和你讲伦理。 更何况现在的李林是很难和美露莘发生什么——年刚才已经顺手把他的撬棍抢了过去。 “如果你真的想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被暂时没收作案工具的李林仍然不忘口花花,然后被年抄起棍子追着打,美露莘披着年的外套吧嗒吧嗒追在后面,好在东尼和韦勒斯拉纳都没有看见这一幕。 “总之这个计划很危险,我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有诱发天孽的可能性。”年把撬棍还给李林,看了一眼抓着李林袖口的美露莘,“所以我们必须作出取舍,像美露莘这样的素体不能再通过合作的方式制造了。” “我想这大概和你成为了通晓者有关系,在某种程度上你已经可以算作非人。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升起过有关天孽的预警。” “所以接下来你必须学会我的铸造方式。”年毫不留情地给李林宣布了补课条例,“因为只有你能够赋予他们权能和灵魂,而我的铸造方式虽然难学,但并非不可复制。” “对了,你接下来的目标是哪个?” 李林如实回答:“奥伯龙。” “妖精王奥伯龙?”年诧异地挑了挑眉头,“这家伙不是很弱嘛。” “对,所以我决定往里面缝点东西。”李林从善如流,“你觉得伏提庚怎么样?” “伏提庚——这玩意儿和奥伯龙也不搭边啊?”年疑惑地扭过头看了看四周,“你要怎么才能把他们捏在一起?” “说实话我不知道。”李林摇了摇头,“而且奥伯龙这个我现在就得用,甚至比美露莘更急迫。” 墨绿色桌面上,属于妖精王奥伯龙的权能微微闪光。 “所以你是想......”年恍然大悟。 李林颔首,伸手拈起那张密传将其翻面,灰黑色的蛾子虚影呼啦啦啦地从桌面上飞起,从他的指尖延伸开来,逆着指纹一路向上,将他的身躯包裹在内。 【五阶密传:妖精王的帝冠·Lord of Elves】 【性相:蛾、启】 【仲夏夜的幻梦中有一位王,直到有一天他的谎言和他的宝冠一起黯淡失色,就这样陷入了永远的沉寂中。这顶宝冠曾装点过暧昧不清的历史,也装点过瑰丽幻灭的童话,现在用来装点你。】 朦胧的幻梦如羽翼落在李林的身上,为他披上了一件纯白的外套,披风的内衬像是一片深邃的星空。 虚幻的冠冕宛如光环般落在他的头顶,连带着李林的头发也变成了浅色。 “对,我亲自上阵。” 李林款款对年躬身行礼,脸上挂起了虚假的微笑。 “妖精王奥伯龙,自幽世而来。” 389 扑棱蛾子竟在我身边 “老实说你平时就像个骗子。” 年上下打量李林,啧啧称奇,时不时伸手捏捏他的浅色头发。 “用了这身皮肤之后,可以把像字给去了——你就是个骗子。”年给李林下了定性,“而且仔细看的话,你连瞳孔的颜色都变了......现在是相当于第五印记的异种?” “按道理来说应该增强了。”李林不快地活动着手臂,“变成奥伯龙后我大概有了几个特殊能力。” 李林打了个响指,随后空中纷纷落下幻梦般的雪色,林地的幻影从四面八方而来,婆娑的树枝影影绰绰,先前那种泥泞滑腻的感觉重新从空气中出现,苍白如纸的月亮像是人脸般飘荡在枝杈间,树根和石头上的青苔像是盘根错节的黑色发丝。 和先前的林地幻像不同,这一次的林地夜晚显得更加的幽静和深邃,似乎带来了某种慰藉。 “结合了隐秘和密氛而产生的力量,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产生庇护,但不多。”李林挥手让夜色落在他们的身上,“更大的效果是鼓舞。伴随着夜色的到来,能为友方提供逃避现实的成功体验。这就是【夜之帷幕】。” 除此之外还能够带来某种阻遏占卜和窥视的力量,算是一个群体性的复合技能。 “然后是和其相对的【晨之云雀】。” 清脆的响指声响起,夜色被撕破,昕旦的寒冷辉光从夜色中诞生,将他们包裹在其中,一种由内而外萌发的战栗鼓动着他们的心脏。 不仅如此,伴随着心脏的剧烈鼓动,连带着体内的力量也有所增幅——可惜对长生者这一级别的存在效果微乎其微。 长生者的战斗不是一时就能解决的,通常情况下两个长生者之间战斗能绵延数十年到近百年之久,地理跨度从数个城市到数国之间,一时的增幅并不能决定什么。 大概在十分钟左右,澎湃的心跳开始衰落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退潮般的空虚,乃至反馈到精神上的疲惫。 换而言之,就是暂时性的强化剂,而且副作用还不算小。 “除此之外,还有传说中奥伯龙的能力,我可以凭此混淆契约,凭空编造谎言,以及召唤虫子类的仆从,自由往来幽世和现世,并且号令妖精们。” 李林大声抱怨,“总的来说在没有缝合伏提庚之前,只是个残缺的玩意儿。还有为什么分明是第五印记,我感觉还不如原来的第三印记?” 年乐了:“你觉得正常通晓者是你这样的吗?” 哪个正常通晓者能痛殴长生者级别的存在,并且将他们玩弄在股掌之间的? 但李林觉得自己很正常啊,他玩游戏的时候,教主可不就是硬打长生者么,换成他亲自手操,那自然是大杀四方。 “总之奥伯龙这个马甲有个好处。”李林伸出三根手指,做总体评价,“一方面是我可以偷偷摸摸进幽界——虽然我光明正大进去也行,但现在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另一方面就是我去英国那边会很方便。” 年不想吐槽李林说有一个好处,却讲了两方面,同时伸出三根手指的事。 东皇的名头虽然响亮,但这个时候却不能贸然离开,所以开个小号去偷家再好不过。 一想到这个李林就来气,凭什么只能他们来这儿撒野,自己就不能去他们那儿窜门? 睚眦必报的李林已经把黑王子和冥王两人记在了小本子上。 “唐这边我看着。”年点头答应,随后目光流转到美露莘身上,“你带着她去?” “伪装总是越多越好。”奥伯龙的马甲下李林说谎都不带脸红的,让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有红中风范,“我打算去褫夺不从之神兰斯洛特的权能,然后为美露莘第二次赐名。” 狐疑地看了一眼李林,发现他脸上镇定自若后,年没说什么,示意他快滚。 松了口气的李林刚走出没两步,就被年拉住围巾。 ...... 数个小时后,脸色苍白的李林重新披上奥伯龙的马甲,拉着好奇的美露莘从青铜城上空进入幽世。 在他进入幽世的一瞬间,一道莫名的视线从虚无中出现,随后悄然从他的身上划过。 妖精王的宝冠微微发亮,一层虚幻的粉末从空中落下,将那些投来的视线尽数扭曲欺骗过去。 作为幽界住民名义上的皇帝,“奥伯龙”在幽界中堪称如鱼得水,李林深刻怀疑,就算自己之前不扭曲咒缚誓言,只要披上奥伯龙的马甲,也能安全地在幽世和现世的边境反复横跳。 美露莘则比李林更加自在——她的名字本身就是一个伪装。 源于法国神话中的双尾美人鱼,其名字的含义中带有欺骗和谎言,又有隐匿的印记,在幽世中自然是如鱼得水。 “亚伯,我们要去干什么?” “去拜访一个叫须佐之男的老朋友。” 李林如实相告,并从腰间抽出自己刚手搓的韦勒斯拉纳同款黄金剑,递给美露莘。 ...... “也就是说,东皇的成长速度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金色的草庐里,一身粗布麻衣的御老公喝着闷酒,黑衣法师在他的对面坐着。 “不仅仅如此。” 悉多公主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所安排的伎俩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怎么可能?”御老公粗声粗气地说道,“是韦勒斯拉纳死了?” “没有。”悉多公主的嘴角微微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是韦勒斯拉纳成为了东皇的下属。” 砰—— 御老公愤愤地将酒杯砸在桌面上,随后出门离去。 “唉......”黑衣法师抬起浑浊的眼睛直视悉多的琉璃瞳,“这是东皇的阳谋啊,他甚至都无须动用算计,只要用堂堂正正的大势碾压,就能够将我们所有的谋划全部堵死。” “只是我们虽然立下了咒缚,却对东皇在现世的帮助少得可怜。是谁在帮助他呢?” “法师。” 悉多公主用她那空灵的声音对黑衣法师说道,“你是想要我彻底加入东皇的阵营吗?” “绝无这个想法,是贫僧僭越了。” 黑衣法师枯瘦的面皮抖动,从耳朵里落下簌簌的泥土,对着悉多公主合十行礼。 草房不远处,御老公怒气冲冲地一拳砸在山石上,将一座小山砸成深坑。 痛快地发泄一通后,御老公才咬牙切齿地恢复平静,随后面色一变,对着逐渐来到自己眼前的白发男子露出警惕的表情。 “阁下是?” “哈哈。”李林对着御老公摆了摆手,“我不过是个看不惯唐嚣张跋扈,破坏幽界环境的妖精罢了,你可以叫我罗宾。” “嗯?” 只要你说东皇的坏话,那咱们就是好朋友。 顿觉李林非常顺眼的御老公哈哈大笑,打算拉着李林回草房喝酒。 390 今天又只有一章,内疚 美露莘被李林安排在暗处,他则和御老公一起回草房喝酒。 推门进去,发现悉多公主不知去向,只剩下那个黑衣老僧坐在榻榻米上就这花生米喝闷酒。 大概是因为这老僧即身成佛的缘故,导致他一边喝酒一边泥土就从鼻孔里流下来,顺着人中就流到碗里去,老和尚也不嫌弃,接着喝。 “法师就这点爱好。”御老公尽显地主之谊,从桌下拿出一个碗放在李林面前,然后拿出两碟花生米。 合着无论谁来他都拿花生米招待,李林表示对御老公的小气程度有了新见解。 怪不得他姐姐得气的躲进天岩户。 李林暗着对御老公的小肚鸡肠表示鄙夷,并对遇人不淑的悉多公主表示悲痛。 多淳朴的一个阿三啊,怎么就糟了御老公这种人被绑在日本的车上下不去了呢? 要是再等上几百年,他堂堂东皇横空出世,这悉多的后半生幸福不就好像是下油锅的王八,没得跑了?管她是要罗摩还是持斧罗摩,直接抓过来配种。 李林摇头唏嘘,一个对视,发现御老公正盯着自己露出猥琐笑容。 “罗宾......我这么叫你没错吧?”御老公搓着手对自己的天敌微笑,“你似乎不是日本的妖精?” “当然不是。” 李林抬起酒碗又放下。 妈的这都是什么酒啊。 被年富养的李林眼界日渐开阔,已经看不起这种工序古朴名称古朴喝起来也很古朴的玩意儿了。 嘴还挺紧。 御老公见到李林不说话,眼睛微眯起,知道眼前这个妖精不简单。 越是低级的妖精,他们就越藏不住心里事,本性也愈发随便,甚至无需套话就会把自己的目的和盘托出。 当然考虑到妖精们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种族,就算他们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也无伤大雅——因为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新乐子。 唯有高等级的妖精,才能保守住自己的秘密。 看来自己遇到了一个高级妖精......幽界的妖精王议会又有什么动作? 黑衣法师看着两人在桌前虚与委蛇,你来我往,话里话外滴水不漏,杯中酒倒是一点没动,直呼两个老阴比。 ——能和拥有阴谋权能的御老公对线那么久,不是老阴比是什么? 几次哈哈呵呵下来李林逐渐生厌,越发觉得御老公这厮不懂事——你想要情报开出价来,搁这儿暗示你这么久了连点意思都没有? 另一边和李林切磋阴谋诡计许久的御老公只觉得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好几百年没遇到这么贱的妖精了,这要放在过去起码是妖精王那个级别。 眼看着李林就要离席走掉,御老公一边心中得意自己胜过李林一筹,一边赶紧拉住李林,表示自己懂得都懂。 李林呵呵一笑坐回原位,顺势一看袖子里,一颗拇指大的蓝宝石。 星幽界也是有流通货币的,这么大的一颗宝石在幽界,就好比十美元的购买力。 李师傅表示真是活久见,这么大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给十美元好处的。 “赶紧爬。”李林脸上露出一副老实妖精特有的憨厚笑容,然后继续起身告辞一条龙。 御老公心说不妙,连忙从麻衣里掏出一个小瓶,一脸肉痛地拿在手里给李林看。 “这可是一百年份的上级妖精之露......” 妖精之露之于宝石,就好像灰烬账簿之于斯宾特里亚古币——这就好像你硬要拿阳寿去买东西,不是不行,但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 这一瓶妖精之露,是神祖和魔女们的最爱,能够帮助她们稳定自己的形态。 李林见好就收,伸手握住那个装着妖精之露的瓶子一抽,没抽动。 “嗯?” 李林脸上笑意不变,用力一拔,将瓶子收入自己的袖口。 御老公倒抽一口冷气,搓了搓手:“罗宾你手劲可真大。” 他妈的,这妖精吃什么长大的,手上都差点被拉出水泡来。 李林微微一笑,表示这些东西无足挂齿,你个老东西想要什么尽管问,这世上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我要真不知道就现编。 今天指定发挥蛾人本色,把你金币都骗光。 见到李林神色和缓,御老公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打听李林消息。 由于咒缚的原因,他们不能像过去那样肆意去现世,就连发个神谕都要暗搓搓地来,堂堂皇军搞得跟地道战似的,而且清秋院惠那这巫女现在好像也不和他联系了,天丛云剑更是连吱都不吱一声。 缺少信息的御老公表示自己心里慌。 更何况大唐修建星炬的过程也没瞒着他们——看着往日无定型无秩序的星幽界逐渐被星炬的光照亮,御老公和黑衣法师日渐觉得食不下咽,就连花生米配酒都没滋味了。 “没滋味可以试试头孢配酒。”李林适时提醒御老公换种口味。 对于御老公的问题李林避重就轻——事实上是他自己干的大事实在太多,随便抛出来一件都够御老公深思许久的。 “就在一天前。”李林说道,“现世的两位魔王进攻了唐的国土。” “哦!”御老公眼睛一亮,“不知道是哪两位?” 东皇虽然强大,但在两位魔王手下一定讨不了好。 如果是狼王和白莲王,对付东皇一定手到擒来——可惜这两个弑神者见面自己就得打起来。 “是冥王和黑王子。”李林摇了摇头,“结果是两人和东皇打成平手,战斗的余波毁灭了一座城市,随后黑王子带着冥王离开。” 李林心说自己抬了这两人一手,希望等自己去他们老家做客时,这两人不要不识好歹。 简略的情报,但信息量很大。 御老公欣喜地点点头,连出手也大方起来了,又是一瓶妖精之露。 找妖精打探信息就是这个规矩,问一个问题就得付钱。 “看来东皇的确强大。” 知道李林的实力大概相当于两名以上的弑神者,御老公的内心虽然沉重,却不慌张,敌人最危险的时候永远是身份不明的时候。 “接下来我想问问东皇和白莲王之间有没有发生摩擦?” “这个啊。” 李林不动声色地示意御老公加钱。 真他妈贪婪。 御老公咬牙。妖精之露是没了,只能用别的东西冲债,左思右想一把拉过喝闷酒的黑衣老僧,从他手腕上摘下一串念珠。 黑衣法师:“?” “到时候给你换串好的。”御老公表示情绪稳定。 “我......你......” 黑衣法师心说我一个即身成佛的木乃伊,身上就一串念珠值点钱,你又不是自己没东西,非要薅我羊毛? 越想越悲愤的黑衣法师气的恨不得夺门而出,突然就理解了悉多公主的心理。 握着那串愿力菁纯的念珠,李林也回答的很爽快。 “那自然是死了。” “我就知道......你说什么?”御老公一口酒喷在老僧身上。 黑衣法师:“阿弥陀佛,御老公你......嗯?” 他也反应过来了。 “死的是谁?”御老公声音颤颤巍巍地问道。 李林斜眼看他:“脑子不用可以捐给剑之王。” 这种问题都能问出来,李林要是伊邪那岐,指定得给他生出来的时候就擤掉。 等会,据说须佐之男就是伊邪那岐从黄泉比良坂回来后洗鼻子洗出来的......这家伙不会真的是鼻涕成精吧? 另一边黑衣老僧和御老公显得很是失魂落魄。 最强的武侠王,统治清国江南的白莲王居然死了,那大唐岂不是占据了中华全境? 那他们做的小动作,岂不是就在东皇的眼皮子底下? “不对!”御老公终于反应过来,“你在说假情报——弑神者死后会来到星幽界,潘多拉可没说过白莲王死了!”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的确如此。”李林表示自己说的一眼顶真,“但如果你想知道更深的内幕,得加钱。” “叔叔我啊,最喜欢钱了。” 391 闷棍和闷棍 自己卖自己的情报,李林一点负罪感也没有。 他只想看看御老公还能拿出些什么东西来。 “细说,细说。”御老公又从怀里摸出块镜子碎片递过去,“这是八尺镜的碎片之一。” 八尺镜固然宝贵,但御老公这又是碎片又是之一的,导致它的价值也减分了不少。 但无论如何这东西拿出来,已经算是御老公的十足诚意了。 【奇物:裂损的八尺镜碎片】 【性相:灯】 【性相:镜子。裂光芒之肤,横流其血。】 【一种力量将其打破,倘若有着合适的材料,你可以将其修复——又或者你可以用光其中剩余的法力。】 【镜子在漫宿中的地位总是如此重要,就像瞳孔之于人那般。】 “答案是白莲王并没有死——她只是被夺走了所有的权能,然后被锻入了金属之中作为活灵......哦我记得你们日本不是有人柱吗,你们应该对这个优良传统不陌生啊。” 御老公的脸一黑,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你这妖精怎么这么讨厌呢。 但他对此也很难狡辩的起来,人柱,也即是打生桩这个活人献祭在各个文明的早期都有痕迹,但只有日本煞有介事地把这个传统当成旅游风俗来大力宣传,搞得好像多光荣似的。 现在想来东京奥运会时,他们整的那些阴间活也是无可厚非。 言归正传,打生桩顾名思义,就是在逢山修路,遇水架桥的建筑过程中,如果遇到建筑过程不顺利,就会选一个幸运儿,将他绑到地基上活埋,或者浇灌活人,将他混在水泥里。具体采取哪一步骤,取决于工程的进度。 比如在江户时期的交通枢纽福岛桥,每次发洪水都被冲塌,当局者不查下面人是不是吃了回扣,反而在咨询了神官后发布了一条命令——夜晚亥时走过桥的人会被抓走当人柱,于是当晚一共抓了六个人塞进棺材。 还有一个比较凄惨的民间故事版本,福井县的丸冈城城墙怎么修都建造不成,城主打算搞个人埋进去。这时有个女人愿意牺牲,条件是让她儿子成为武士,城主把她埋进去之后就食言而肥了。 规模最大,但是影响最小的莫过于皇居人柱事件。在地震中日本皇居的墙角塌了一块,然后在下面发现了十六具站立着的人柱,但是由于涉及他们的顶头上司,所以这个本该影响极大的事件就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罗濠被夺走了全部的权能,自然是可以算成她死了,但她的确又没有归于幽界,而是被拘押在现世求死不能,很难对其进行确切的定义。 御老公越思考脸色就越难看,如果说之前只是芒刺在背,那现在就是犹如悬顶之剑,御老公成功地体会到了什么叫进退两难。 他总觉得李林会找个由头进幽界把自己也给砌进神像里。 “不行,我得去找潘多拉。”坐立不安的御老公连招呼都来不及和李林打,拉着同样焦急的黑衣老僧出了草房。 在确定走出相当一段距离后,御老公和黑衣法师对视一眼,悄悄回到草房边上蹲下。 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把这事告诉潘多拉,那些话说出来只是给这个叫罗宾的妖精听的,谁信谁傻逼。 御老公和黑衣法师真正的目的,是打算等妖精罗宾出门的时候给他来一记闷棍,叫他把收下的东西全都吐出来,然后再杀人灭口。 李林给出的消息实在是重量级,按照妖精们的规矩,收取同等贵重的报酬无可厚非,但御老公心疼啊。 “我堂堂素盏鸣尊的钱,是这么好拿的?” 御老公决定等会就把这个叫罗宾的妖精塞进自己这间草房的墙角。 万事俱备,就等这个贪婪的妖精露头。 ...... 再说李林这边。 须佐之男还不知道,自己出去之后,这间房子在李林的眼中就像是没穿衣服一样。 李林在里面翻江倒海,须佐之男蹲在墙角,多少有点夫目前犯的味道。 数据视野上一项项数据宛如瀑流般飞过,为李林迅速标记出有价值的东西——虽然最有价值的东西多半是被须佐之男带在身上,不过没关系,等会和美露莘打他闷棍就什么都有了。 更何况就算没有上级妖精之露那个级别的好东西,能被须佐之男收藏在自己房子里的事物也是非同凡响的,李林一圈抄家下来,承认是自己之前眼见狭隘了。 须佐之男草房里不是没有警报系统,但是这些结界在奥伯龙的欺骗前相当容易糊弄。 至于那些东西是否会反抗......开玩笑,被塞进墨绿色桌面的东西,再反抗激烈也只是情趣。 天丛云剑刚进来的时候也是铮铮铁骨,后来还不是被李林洗脑加洞开,玩到予取予求? 这就好像修仙小说里,主角无法使用的剑灵在前辈高人手中总是如臂使指,而在前辈高人把剑还回来后,剑灵们总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众所周知,玩那种RPG游戏,村民们的房子总是勇者祸害的第一个场所。 自觉手下留情的李林施施然从门口走出,却听见耳边传来呼呼风声,须佐之男和黑衣法师一左一右向他伸出手来,似乎要将他当场击毙。 双掌距离李林头颅近在咫尺,黑衣法师和须佐之男还未来得及高兴,便听见耳边传来呼呼风声,美露莘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左右手各一把黄金剑捅进他们后背心,剑刃从胸口吐出一截。 黑衣老僧抽搐着倒在地上——仿造的黄金剑对于个体权能的封印效果没那么强,但是则重在范围。 像黑衣法师这种由凡人修持的修行者,一瞬间就被黄金剑剥夺了所有力量,又因为他本质上是操纵泥土的即身佛,所以在泥土失去控制的一瞬间,他也脸朝下瘫痪在了地上。 “呃......” 须佐之男瞪大眼睛,脖颈冒出青筋,艰难地似乎要将头转过去。 美露莘二话不说,连着抽出一打黄金剑,宛如杂技表演般往须佐之男背后捅刀子。 须佐之男也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黑衣老僧失去神志和思考能力,但须佐之男仅仅是权能失控了,除了不能动之外什么都好。 “我来的很及时吧。” 美露莘举起双手,要抱抱。 李林伸手怒搓龙头,将美露莘搓到眼睛舒服地眯起后,接着开始摸尸。 392 恐怕单更还得持续一天 须佐之男没有丧失知觉,他只是近似瘫痪而已。 所以他能够轻易地感觉到,自己的一身衣服正在被拔下来,连着用来遮羞的兜裆布也一点不剩。 不!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御老公把这个叫罗宾的妖精深深记恨在心底,这一刻在他的内心,妖精罗宾和东皇李林的仇恨度已经并驾齐驱。 好在没人会对他苍老丑陋的身躯有什么奇怪的想法。 暂且让你们找,能找得到算我输。御老公在心底冷笑,须佐之男原本是出云地区的土地神,后来才得到了钢之军神的神格。 而所有的土地神都有长于隐蔽的神性——就好像藏在田野里的老鼠,藏在地下的石头一样,藏遁就是他们的本性。 那件披在身上的麻衣只是个门户,真正的秘宝全都藏在门户后的宝库中,没有御老公的神性和权能做钥匙,就无人能够......嗯? “阿拉霍洞开。” 紫色云霞卷过,那件普通麻衣顿时心扉敞开,御老公藏在里面两千年的宝物宛如喷泉般落入李林墨绿色桌面。 “拿稳点。”李林对提着麻衣的美露莘说道,“这起码得射个十分钟,漏到外面就不好了。”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须佐之男有心挣扎,无力回天,脸色也一点一点苍白下去,他算是明白了这些妖精是有备而来,专门来不讲武德偷袭他两千六百九十岁的老不从之神。 这也更让他断定了这伙妖精跟李林不是一路人,先不说东皇有咒缚限制,无法进入幽世,倘若这妖精是东皇派来的,自己这时候应该已经小命不保了。 囤积千年的财物被一扫而空固然让须佐之男心痛,但保住小命才重要。 感应着宝库中自己的宝物完全干涸,须佐之男埋在泥土里的脸也变得扭曲起来,这些该死的妖精真就一分不剩地全把他打劫了。 然而李林将须佐之男里外掏空后,并没有把那件麻衣扔回去,而是顺手塞进了自己的墨绿桌面里。 看玩笑,这东西多多少少也算是个宝库大门,为什么要还给须佐之男? 如果以打分来评价御老公的话,倘若只是算上草房,那就只有区区七十分,而如果将他身上的麻衣一同算进去,就有不下三百分,这三百分李林不打算放过,那七十分也别想跑。 至于底线这东西,早就被李林变成米线鱼线本初子午线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李林又转到草房边上,伸手插入地面,沛然巨力发动,将草房生生抬起数米高。 这下在数据视野中,这间草房就有独立属性了。 【道路:幽界的草庐】 【这里荒草丛生。曾经有一位旧时代的神灵在这里徘徊日久,现如今这位神灵的名字已经暗淡,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光辉。】 【特性:地点。一切事物皆有其所在之处,如此物位于此处。此地唯有手持银灰色的蜡烛前来才能被照亮,没有圣所主人的许可,外来者只能迷失于离奇的扭曲幻象中。】 【特性:隐秘。此地极难被人注意,使用此地作为总部,每隔一定时间将会导致声名消声灭迹。】 【特性:暗穴。一口无光且无人陪伴的深井,可以在此体会严酷的真知。使用此地作为总部,总令无形之术的效力更强。】 【当前总部所属:亚伯拉罕·李林。】 草房变成了一张微微泛黄的卡牌,上面用抽象的笔触勾勒出草房的形象,朦胧的银白色烛光环绕在表面上。 美露莘用眼神示意李林该走了,李林表示再等等。 黑衣法师被黄金剑捅成一滩泥土,暂时恢复不了形体,只剩下他那身黑色的袈裟掉在地上。 李林顺手拿起。 两人在确认没有任何东西被遗漏后迅速离开。 大概五分钟后,被压制在地上的须佐之男一声咆哮,从地面上起身,脸色阴沉地捡起地上的兜裆布穿上,在发现自己的麻衣不见了的时候,脸色更加难看。 这种愤怒而憋屈的情绪,到他发现自己的房子只剩下一个深坑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该死的恶毒的妖精!” 御老公比先前更加生气了,“我要杀你一千遍,也不够!!!” ...... 青铜城。 “玄极。”年站在楼顶轻声呼唤。 随后,风声,金属的摩擦声,生活在城市中的居民的声音......一切的声音聚合起来,宛如潮汐一般轻柔地在她的耳边响起。 “听从您的旨意,天工冕下。” 作为调度整个青铜城的活灵,玄极更侧重于指挥和辅助,与侧重于战斗的南阎浮提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将亚伯拉罕·李林编入最高权限。” “收到,已将亚伯拉罕·李林列入最高权限,代号东皇。” 很好。 年小姐松了口气,双手十指交叉高高举起伸了个懒腰,然后拿起自己的外套披上,随后对准了一个方向跳了下去。 青铜城的事情都安排给了玄极,那么她就有空跟李林度蜜月去了。 ...... 从幽界返回现世的感觉,要比去星幽界好很多。 考虑到罗宾这个马甲已经干了一票大的,李林便将这张脸删掉,重新换成奥伯龙那张小白脸。 “亚伯,我们现在要去哪?” 美露莘抱住李林手臂问道。 “去你心里。”李林习惯性说土味情话。 “好呀好呀。”美露莘拉着李林去边上的情人宾馆。 意识到美露莘来真的,李林赶紧把她重新拖回来,一时失节事小,被年发现可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的清楚。 在找到一个无辜路人后,李林确认了自己现在身处伦敦。 他运气不错,一个猛子扎出来就到了英格兰的首都,接下来就是该干大事的时候了。 至于大事是什么......嗯?是什么来着? “我有个问题突然想问。”李林抓住往路边甜品店跑的美露莘,脸上一脸茫然,“我们来伦敦是要干什么来着?” “啊?”白毛小龙娘露出圆圈眼,“美露莘不知道呢。” “可恶,那既然这样,不就只能吃喝玩乐了吗!”李林恨铁不成钢般拳头砸在膝盖上,“给我带两个甜筒来。” “好耶!” 美露莘飞快地跑了过去,不一会就带着两个甜筒跑了回来,递给李林一个。 两人坐在公园长椅上,进食姿势极其嚣张。 与此同时,格林尼治贤人议会正在遭到史无前例的打击。 393 你糟心我也糟心,约等于大家都开心 格林尼治贤人议会,现存最古老的魔术结社。 一直以来隐藏着无数秘辛,和列位弑神者分庭抗礼的庞大存在,于外界的压力下,历代贤人议会的会长和顾问无不励精图治,兢兢业业,以在弑神者们的夹缝之间谋求生存。 好在弑神者们都是“愚者”,他们内心强烈的骄傲情绪,让其他人得以苟延残喘。 就好像人不会对身边爬过的蚂蚁太过在意一样,这些拥有高上自尊的弑神者们,也不会对他们这些魔术结社过于苛求。 哪怕是暴虐如沃班侯爵,过去也只是掠夺了大量的咒术传承,而没有破灭他们的组织。 黑王子亚历山大更是对他们刻意纵容。 然而时代就是在某刻发生了永久的改变,黑王子自从唐国归来后性情大变,一转过去的温和情绪,而是变得阴狠暴虐起来,往日对贤人议会的温和待遇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步步紧逼的严苛政策。 臣服则生,不从则死,没有第二条路。 不仅如此,在下达命令的同时,震怒的黑王子便完全不顾自己弑神者的脸面,赫然对所有属于贤人议会的魔术师进行斩首突击! 五分钟内,原属于贤人议会中的八位大法师就有六位被杀,十二分钟后,属于贤人议会的中坚层就有九成死伤殆尽,狂暴的雷电在一瞬间就摧垮了他们所有的抵抗能力,而亚历山大的神速更是带给贤人议会难以想象的毁灭。 黑王子化身的神速雷电虽然能够被数位顶级大法师联手抵御驱散,但是当他执意暗杀时,那些恒定在大法师身上的咒术就像是一张纸般薄弱,贤人议会连认知到这一切都困难,又如何能够组织起行之有效的抵抗呢? 匆匆召开会议的他们,只能绝望地目击着属于自己同袍的灯火,在那一道黑色的闪电下一盏接一盏地熄灭。 等到原议长,现在的特别顾问,高德丁公爵千金,爱丽丝·路易斯·欧芙·纳法尔公主,在二十分钟后匆匆接到报告时,贤人议会中的七成已经被毁灭,剩下三成全都带着贤人议会的传承干净利落地投降——黑王子太狠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投降不丢人。 这足以证明,一位抛下所有矜持和操守的弑神者有多可怕。 哪怕他丢失了绝大部分的权能,想要毁灭有朽者的组织还是轻而易举。 在黑王子的部下得知情况,想要进行劝诫时,亚历山大已经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爱丽丝公主没被第一波打击斩首的缘故,是因为她现实中身躯孱弱,更擅长使用星体投射的咒术,用灵体外出游巡。 正常人的星体投射不过只是虚像,最多只是一个念头,但爱丽丝公主的投射灵体和她本人别无二致,甚至更加强大。 绝大多数情况下,除了爱丽丝公主真正的亲信,谁都不知道在外活动的爱丽丝公主,究竟是她的本体还是投射出来的灵体。 所以当黑王子裹挟着紫电从云中而来,一记贯手洞穿了“爱丽丝公主”的胸口,粉碎了她全身的骨骼时,她就像是真正的受害者一样眼神溃散,躺在地上死去。 直到黑王子远去击杀下一个目标,原本假死的灵体便立刻返回本尊,真正的爱丽丝公主便在亲信侍从的帮助下,仓皇从自己的庄园中出逃,躲在伦敦市区的公寓楼里。 ——黑王子再怎么癫狂,也不至于将雷电指向伦敦的市区,这毫无疑问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两天,地位骤然一落千丈的爱丽丝公主已经体会到了什么叫世事无常——黑王子是诸多魔王中最擅长使用智谋的,现在他虽然变得暴虐起来,却仍旧没有破坏自己的行事风格。 贤人议会所有的资产全部被严格把控,他们留在账户里的金钱也被全部冻结,又通过咒术进行实时监控。 数日下来,原本苟延残喘的抵抗派便被一个一个揪出来吊死。 爱丽丝公主唯有看着原属于自己的部下被杀死,她完全没有能力去营救他们。 现今唯一的办法,只能去投奔东皇,祈求他能够大发慈悲收留自己。 然而更大的问题在于,伦敦的周围已经被不知何时升起的浓雾迷宫环绕——这是属于黑王子的权能【大迷宫·The Labyrinth】。 这一权能篡夺自克里特神话中的大地和迷宫之神“米诺斯”,而随着希腊神话的发展入侵,米诺斯的神格逐渐降格为牛头魔怪米诺陶诺斯。 亚历山大虽然被李林夺走了这一权能,但是在很久以前,他就在英国各地制作了各式各样的大迷宫,连带着将天空和大海也变作了迷宫的基底。 就算黑王子本人没有主动操控,迷宫的中心也有牛头人的显身作为操纵者坐镇。 然而在他的权能被褫夺后,分布在英国各地的迷宫中心的牛头人已经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失去魔力的支援的迷宫缺乏变化,至多只能维持三个月的存续时间。 于是性情大变的黑王子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他毅然废弃了其余各地的迷宫,将它们的魔力抽取过来,在伦敦迷宫的基础上制造出一个近乎永久的大迷宫。 因为黑王子很清楚,他的权能已经被李林篡夺殆尽,现在只不过是启动事先留在迷宫中的后门而已,如果再不快点做出决断,就会连这份变通的余力也彻底消失。 就好像面对价格不断跳水的股票,你所能做的就是大量抛售,尽全力回本。 床榻上,爱丽丝公主的眼睛缓缓睁开。 “小姐。”侍女在床边心疼地说道,“您又用星体投射了。” “好消息哦。”爱丽丝宽慰地拍了拍侍女的手背,“黑王子的迷宫虽然对幽界有一定的干扰,但并没有完全封锁幽界——就在刚才我恰好感受到了,有人通过幽界旅行进入了伦敦。” “啊!” 侍女当然知道幽界是何等凶险的地方,她一方面心疼自己的主人居然冒着灵体溃散的风险,深入幽界,一边又好奇于究竟是谁能通过幽界穿入迷宫。 “循着他们留下的痕迹,我已经找到了。”爱丽丝公主脸色瞬间惨白下去,声音也逐渐变得轻微暗淡,“所以......在我回来之前,麻烦你了......” 她的灵躯再度离开自己的身躯,顺着明明灭灭的星光,跨越大半个市区来到了公园里。 ...... 公园的长椅上,李林面色不善地看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金发小女孩。 他刚才吓得手一抖,还没吃完的甜筒掉在了地上。 “所以说我讨厌小孩,尤其是熊孩子。” 李林突然一巴掌把美露莘的甜筒也打掉了,他不允许在自己吃不到甜筒的时候,还有人能在他面前吃甜筒。 在白毛龙娘反应过来之前,李林便祸水东引,一脸愤愤地指着爱丽丝的灵躯:“都怪她!” 美露莘瘪了瘪嘴,现在她也和李林一样糟心了。 394 想不出标题 现在大家都糟心,约等于大家都没有糟心。 爱丽丝公主觉得自己可能找到了一个奇怪的麻烦......但看在李林能带着人通过过幽界,穿越迷宫的壁垒份上,性格古怪些也是情有可原? 星光体的额头上放射出一抹虚无的光,将他们三人笼罩在内,周围游人走走停停,全然忽略了他们的存在。 “你看起来似乎很不开心。”李林开心了,于是心平气和地询问爱丽丝公主,“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在爱丽丝公主即将开口的一瞬间,李林抬起手臂微摆,“别误会,我不是来安慰你的,我只是想说你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我只想乐。” 这人是怎么回事......我得罪过他? 爱丽丝公主的灵体微微波动,看上去就像是失了真的电影相片,明显是因为情绪波动导致的。 几次呼吸后爱丽丝公主投射的灵体不再出现模糊:“我知道黑王子的目的并不单纯,他是为了寻找到传说中的魔导圣杯。如果你们愿意帮助我,我会把所有关于魔导圣杯的资料交给你们,如果将来找到了圣杯,我也不和你们抢。” “哦豁。”李林眯了眯眼睛,斜眼看她,“魔导圣杯有什么用?” “传说那是为了最后之王的降临而制作的容器,里面积蓄了不从之神和地母神的魔力,能真正地令人成为不朽者......” 爱丽丝的灵体吸了口气:“以上那些话你就当真的听。” “真正的圣杯并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金色杯子,而是用来充盈魔力的缸,而且也不能令人成为不朽,反而会被内里的咒力侵蚀变成堕落的蛇,咒力充盈后将会喷涌而出毁灭世界。” “恶——”美露莘适时发出恶心的声音。 她当然有嫌弃魔导圣杯的资格,因为她的心脏本质上就是年仿照司辰·白日铸炉的炉火所缔造出的炉芯,又被李林附加了铸日机神的概念,成就了既为铸炉,又为龙心的动力源。 魔导圣杯就算再积蓄一千年,在质和量上都触摸不到美露莘心脏的边。 也就是说,她既可以作为最上级幻想种的龙,飞往地平线和幽世的尽头;也可以披起铿锵的甲胄,成为承负太阳概念的翼神龙。 “听起来不错。”李林摩挲下巴,“所以有黑色的爱丽丝公主能给我草吗?” 他说的是另一个圣杯。 爱丽丝如临大敌般面露恶寒神色退后数步。 情绪稳定后她缓缓开口:“那么你觉得如何?我想就此正式雇佣您帮助我们,同时作为您的报酬,成功后我会以高德丁公爵家族的名义向您支付一亿英镑。” “多多多多多少???” 李林倒抽一口悦刻五直呼噫呜,从大唐到了伦敦,哥们赚了好多money。 “不仅如此,除此之外,我将会将贤人议会所有的传承对您无偿永久开放。”爱丽丝公主抬起眼睛,再度扔下一颗重磅炸弹,“虽然我现在还是流亡身,但是贤人议会在幽世中的秘境还完好无损,留在世俗的不过是幌子,真正的传承和财富唯有前往幽世才能获得。” 她没有再重复一遍自己的话,而是微微一笑:“您要做的,只是协助我们避开黑王子的视线,带着我们前往幽世,然后等待时机中途夺走魔导圣杯。” 李林觉得爱丽丝公主像慕容复,都是为了复国不择手段。 李林适时说出令人感觉狐疑的话:“你就放心吧,我是绝对不会把你卖给亚历山大的。” 爱丽丝公主脸上的优雅神色再也绷不住了,不过她心中的怨气倒不是针对李林,而是针对黑王子本人。 在过去,她和黑王子算是亦敌亦友的存在。 爱丽丝会毫不犹豫地制定针对黑王子的计划,却也总是会无偿提供给他相应的情报,同时教授给黑王子许多咒术。 黑王子自然也会利用智谋回击,同时在许多领域和贤人议会彼此倾轧,却也会在爱丽丝虚弱失神的时候替她垫个枕头。 再加上两人年岁相近,性格接近,在黑王子成为弑神者后家室也门当户对......这种智谋上的争斗看上去就像是郎情妾意打情骂俏,简直就是小夫妻的情调。 无论是贤人议会还是王立工厂,都觉得这两人迟早会打着打着滚到床上去,虽然没有俯首称臣,实际上也没什么两样了。 贤人议会也乐得见到这一幕发生——毕竟他们不是直接对黑王子称臣,却通过类似联姻的手段得到了更高的地位。 王立工厂也差不多,他们和贤人议会相比毕竟根基还浅,除了少数几个能打的,基本没人拿的出手,正好可以借鸡生蛋,乘着贤人议会的东风更上一层楼。 老欧洲的贵族不就是这么联姻来联姻去,往上数三代都是一个老祖母出来的么? 更关键的是,往日里他们这么做,黑王子本人也毫无反对。 是故这一次黑王子性情大变骤然发难,才给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爱丽丝每每想起,都觉得身体里涌上来一种由衷的无力感。 ——原来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真正的智慧何其冷酷。 摇了摇头将心中情绪抒发出去,爱丽丝公主恢复了之前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三人表面合作敲定,暗中彼此目的却心照不宣。 “所以......现在该怎么做?”美露莘看了看李林,又瞪了爱丽丝公主一眼。 “跟我来。” 爱丽丝公主说道,“伦敦市区很大。贤人议会曾经留下过许多产业,现在还有残余。” 李林绞尽脑汁思考:“黑王子便是有着那惊天智慧呀......他们一定会做好防备的。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窝点吗?” 爱丽丝公主嘴唇翕动,似乎想要纠正李林口中“窝点”这个词汇,片刻后她放弃了这个决定。 “黑王子的权能有使用的限制,强大的神速力会让他本身也吃不消,最多二十分钟他就必须退出神速力状态——又或者他可以化身雷电,但那样的话,声势太过浩大。” 言下之意就是黑王子不会大费干戈。 “万一他就是想把你砍断、切开、剁碎呢?”美露莘好奇地问道。 为什么他们总是要做这种奇奇怪怪的假设? 爱丽丝公主试着代入李林和美露莘的思维。 “你可是贤人议会的议长。就没有一个好点的办法?”李林摩挲下巴斜着眼睛,狐疑打量爱丽丝。 爱丽丝公主叹了口气。 她感觉琢磨到李林的思考回路了。 “面对着黑王子的杀机让我感觉很不舒服,如果你们能把我送到幽界,或许我会有什么办法。” “把你送到幽界你会有什么办法?”李林将信将疑,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当然是怎么轻松回到幽界的办法。”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395 珍惜还能正常两更的时间吧(悲 爱丽丝发现自己的智商正在呈现稳定的下滑趋势。 不,也不能说是下滑......应该是不由自主地放弃了思考。 这种低劣的蛊惑手段怎么可能成功?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李林在边上为爱丽丝公主加油打气,“需不需要我给你注入正能量?” “算了。” 爱丽丝公主强笑一声表示拒绝,于是三人重新回到刚才前往窝点的话题上。 “我会在第三个拐角处的咖啡馆等你。”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每次接头不是在咖啡馆就是在小酒馆,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好在李林没有再在这个一看就很危险的话题上继续徘徊下去,在奥伯龙的权能遮掩下,两人顺利到达街角的咖啡馆。 爱丽丝公主正坐在角落里用茶勺搅拌着杯子里的褐色液体,空气中隐约飘起微苦的气味。 绝大多数情况下灵体投射只能提供一个虚弱的视角,大多数出体者就像是梦游一样,只能看不能摸,而且一旦自己的身体被触动,出游的灵体就会立刻返回...... 总之这是一种神必学入门爱好者津津乐道的技法,它能够为没有多少真才实学,却妄图想要触及神秘学门槛的人,提供些许那扇门后的光怪陆离。 爱丽丝公主的灵体则强盛到有些匪夷所思,她的灵体甚至要比本尊更加强大,多出了一些匪夷所思的能力,譬如施展一些强大的咒术,以极快的速度去往现世的各个角落,能够自由出入现世和幽世等等。 这也是黑王子第一时间没有察觉出爱丽丝公主是灵体的缘故——假如你看见一个活生生的金发妹,在你面前吃吃喝喝,你看得见她的样貌,闻得见她的香水气味,触摸得到她的皮肤......就算告诉你,眼前活生生的人是“灵体”,你相信吗? 将茶杯端起在嘴边抿了一口,爱丽丝公主伸手拿起桌上的银色餐刀,在空中略微划了两下,透明的灵性壁垒拔地而起,将他们框在其中。 “你为什么不逆走四步?”李林观看着爱丽丝公主做完这些后冷不丁问道。 “为什么要逆走四步,这是什么仪式吗?” “这会让你上厕所舒服些。”李林把美露莘面前的蛋糕划到自己眼前,抢龙娘食物什么的,李林简直毫无负担。 不过为了补偿瘪嘴的龙,李林又把爱丽丝的那一份拿给了美露莘,反正灵体不吃东西也饿不死。 “如果你要是肯多加些英镑,效果会更强。” 爱丽丝思忖一会没想到还有这种仪式,将其抛在一边后微微摇头:“总之,你肯到这里来,也就意味着我们的合约真正形成了。所以我可以和你讲一讲关于魔导圣杯、地母神还有最后之王——哦对了,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奥伯龙。” 美露莘连头也没抬,捧着蛋糕坐在椅子上吧唧吧唧地吃着,双腿一晃一晃。 爱丽丝公主眼神微微变化,不知道是想起了奥伯龙这个名字的含义,还是别的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七年前妖精王奥伯龙曾经以不从之神的身份现身,后来突兀地消失不见,在我们的推测中,妖精王应当是被冥王或者沃班侯爵讨伐了......看来并没有。” 魔术师和一位不从之神打交道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但和一位能够正常沟通交流的不从之神互换盟约,当真是少之又少。 如果那些老家伙还活着的话,看见眼前这一幕一定会兴奋到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好吧,妖精王阁下。”爱丽丝公主吐了口气,“在你报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目的不是那么简单,希望我们之间不会起冲突。那么你对圣杯、地母神和最后之王了解多少?” “完全不了解!” 李林理直气壮地双手叉腰。 “吧唧吧唧。”美露莘还在吃。 其实是了解的,而且恐怕了解的比爱丽丝公主更深刻全面,但是他就是想听听爱丽丝公主能扯出什么蛋来。 “也好。” 爱丽丝公主斟酌了一下语气,娓娓道来:“魔导圣杯我之前和你们讲过了,本质上只是个积蓄地母神生命力和魔力的容器,欧洲大陆曾爆发过两次争夺魔导圣杯的战争,到头来却仍然是一次惨痛的失败。现在的魔导圣杯下落不明,但最近一次出现,似乎是被一位魔女所守护着。” “这就不得不提到魔女和地母神,以及神祖之间的关系了。” 爱丽丝公主的桌上似乎有吃不完的蛋糕,于是她又递给美露莘一份。 “地母神就是神祖,她们多数呈现龙蛇的形态,然后被钢之英雄们斩杀——这是影射母系社会被父系社会替代——但龙蛇不会真正死亡,就像是吉尔伽美什王被一条蛇偷吃了不死药一样,龙蛇都有原始而强大的不死性。” “所以神祖们,就一次次地在大地上开始转生,以魔女或者巫女的身份。这是近乎永生的苦役,所以当神祖无法忍耐下去时,就会撕裂她们身上的封印,重新显露出龙蛇的姿态。” “在取回和不从之神匹敌的力量时,神祖们漫长的寿命也将终结。” “魔导圣杯里盛满的就是这样不祥而恐怖的东西。” “吧唧吧唧吧唧。” 爱丽丝公主又推过去一块蛋糕,她似乎喜欢上了投食龙的感觉:“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让最后之王复活的资粮。” “最后之王。”爱丽丝公主近乎是叹息般说出了这个名字,“这个名号和弑神者息息相关。” “他似乎是一个不切实际的传说,但是确实是历史上曾存在的人——传说他将骑着白马,永恒地在大地上称圣,他将用救世神刀衡量一切,将所有不从者击碎如同瓦缶,因为他是被赐予权柄的,就是要统治万国,在地上称王一千年的。” “最后之王的身份扑朔迷离,有人说他是弥赛亚,有人说他是自阿瓦隆归来的亚瑟王。” “如果说魔王们是弑神者,那最后之王就是弑杀魔王和不从之神,乃至地母神的存在,而且现存的魔王越多,他就越强大。” “很不幸,魔导圣杯正是他的要素之一,而现在的魔导圣杯则是在一个同样讨厌的女人手里,黑王子则对此念念不忘。” “所以你是想要上门捉奸,坏了亚历山大的好事?” 李林一句话轻描淡写地把爱丽丝的脸堵到变了色。 许久后,爱丽丝公主看着李林那纯洁无瑕的眼睛,叹了口气:“您要这么说,我们就没办法聊下去了。” 396 百般无聊的过渡章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就算爱丽丝公主心里真有这种阴私的心思,她也不会放在台面上承认的。 “那么您的目标又是什么呢?”爱丽丝公主看向李林,揣度着奥伯龙的心思,“难道是要我帮你召唤不从之神吗?” “这个可以有!” 李林惊喜地说道,“先给我来一份亚瑟王,然后来个卑王伏提庚,要是有个兰斯洛特就更好了。” 爱丽丝公主眼前一黑,她就是客气客气,没想到眼前的不从之神真就打蛇随棍上,大有点个全家桶的想法。 “可以,但是不能这么多。”爱丽丝公主咬牙拍板,“我最多只能承担一位不从之神的召唤仪式,而且不能是那种在神话中闻名遐迩的神明。” “不能是亚瑟王这种级别的存在——欧陆到现在进行了两次争夺圣杯的战争,每一次都有人想要召唤亚瑟王。” 爱丽丝公主放下杯子无奈地摊了摊手:“你也是知道的吧,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对亚瑟王的特殊情感,他们认为亚瑟王是具备一切骑士美德的骑士王,也认为他会在雨夜的荒野上带领着奔腾的幽灵骑兵,化身狂猎之王。” “影响不从之神降世难度的不仅仅有他们本身的执念,还有知名度——不然《圣经》中的那位为什么不走出来呢?” “那就伏提庚吧。”李林轻描淡写吊儿郎当地说道。 “卑王伏提庚啊......这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爱丽丝公主眉头微微蹙起。 平心而论,伏提庚同样是《亚瑟王传说》中的重要配角,他的原型似乎是公元五世纪的军阀,篡位成为了英格兰的国王,为了镇压反叛者甚至联系外敌。 当然就像是所有故事中的统治者一样,伏提庚召来的外敌最后连他一起打了。 伏提庚心里也慌啊,于是就修建了一个大城堡想要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然而这城堡也是建一次塌一次。 最后他找到了彼时尚为孩童的梅林·安布罗修斯,让他客串一把风水先生,看看下边到底发生什么了。 这梅林一看不得了,说你这城堡下面有两条千年的恶龙,一条白,一条红。 伏提庚也没当许仙的勇气,他对梅林下命令:你要是能把这龙赶走,我就放你一命,封你当贤者;你要是没能赶走龙,我今天就把你打人桩。 故事的结果自然是梅林成功赶走了两条龙,成为了不列颠最年轻的大法师——但事实上,梅林还对此作出了一个预言。 预言中,白龙终将被红龙击败、杀死。这白龙代表了伏提庚和他的王国,红龙则代表了尤瑟王的儿子亚瑟,以及亚瑟王将来建立的神圣不列颠王国。 可以说在《亚瑟王传说》中,伏提庚扮演了一个开篇的背景板,也是奠定故事主线的基石,但他绝对无法和亚瑟王相提并论。 “那么就这样敲定正式的契约吧。” 爱丽丝公主伸出手和李林相握,金色和黑红色的纹刻从双方的手腕上升起,紧紧缠绕住彼此。 咒缚的花纹在手腕上一闪而逝,就像个暗淡的手环一样不起眼。 李林活动了一下手臂,这层咒缚就像是一层薄膜一样,似乎可以轻而易举地滑脱。 签订契约后爱丽丝公主神情微微放松:“我们现在有两种方案了。” ...... 在格林尼治的山谷里,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黑王子正在其中缓慢踱步。 他正在等待某人。 而这个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在他的耐心还未完全丧尽前,一声清越的嘶鸣声从云中传来,随后一匹神俊的天马从云中落下。 那和韦勒斯拉纳的白马是截然不同之物,军神的白马更接近于太阳的神权显化,而这匹白马,则是骑士道中的“美德”。 骑乘着白马而来的存在共有两位,牵着缰绳的驾驭者身披斗篷,看不出他的性别,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而坐在驾驭者怀中的娇小女子,则带着一层轻薄的面纱将那美得惊心动魄的容颜遮住,头上戴着一顶纤细的冠冕。 站在地上的黑王子以手杖顿地,随后化为黑色的雷电悬停在空中。 “果然是你,神祖格尼薇娅,亚瑟王的妃子,魔导圣杯的真正执掌者。” “如果世上没有第二个格尼薇娅的话......”被称为格尼薇娅的魔女吃吃地笑了起来,“倒是你这个小家伙,居然会下定决心做这么大的事,真是令我大吃一惊啊。” 黑王子的脸上露出了不快的神色:“那既然如此,你还在等待什么呢?我既然已经提供了灵脉,你为什么还不使用魔导圣杯?” “时机。”格尼薇娅微微笑道,“魔导圣杯中的生命力还未盈满,总是需要有人去牺牲的。” 黑王子阴沉的目光从格尼薇娅身上掠过,停在那个身披斗篷的骑士上。 “哎呀,人家可劝您不要动歪脑筋哦。”格尼薇娅笑得令人不安,“权能齐全时的您尚且做不到留下我们,现在深受重创的您真的能做到吗?”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黑王子嗤笑着摇头,“不过使用圣杯召唤最后之王的机会近在眼前,你当真没有做过半分准备?” 这次轮到格尼薇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看来你的智慧还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这很好。”格尼薇娅说道,“给我四天时间,那时候正好是月圆之夜。” “希望如此。”黑王子不苟言笑地转身。 他重新化为雷电消失不见,而神俊的白马依旧停留在空中。 格尼薇娅目光深邃地望着黑王子消逝的背影,随后喉咙里突兀地响起了欢悦的笑声。 “怎么样,兰斯洛特爵士?”背德的王妃像是在邀功般对自己身后的人说道,“圣杯已经埋入地底了吧?” “当然。”一个带有磁性的女性嗓音从她背后响起。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格尼薇娅脸上满是因算计成功而带来的喜悦神色,在她看来,似乎成功戏耍黑王子是颇高的成就。 “我最喜欢看见的,就是自诩智慧的贤者在失手时的错愕神色了。”格尼薇娅拍着手,心情愉悦,“一天后魔导圣杯就能正式运作,彻底抽空格林尼治的灵脉,将整个伦敦化为死域......想必到那时,黑王子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吧?” 397 纯爱战士勇闯牛头人迷宫 格尼薇娅从一开始就没有和黑王子做交易的想法,她相信黑王子也一定是如此。 根本就没有信任的联盟,还能被称作是联盟么? 抱着这样的想法,格尼薇娅早早就将代表圣杯概念的一部分埋入了地脉中,借助地脉的特殊性令其缓慢复苏——这个过程需要一定的时间。 魔导圣杯复苏的时间,并不是她对黑王子所说的需要四天,而是在明天。 而对于即将被毁灭的伦敦,格尼薇娅也很难说有什么感情......毕竟现在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英格兰居民们,和当初亚瑟王统治的民众甚至不是同一个人种。 讲道理,格尼薇娅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仁至义尽了,毕竟她又不是直接送他们去死——虽然一千个伦敦人里起码要死九百九十个,但还有十个人能活下来啊,这难道不是我大发善心的缘故吗? 成千上百条无辜的灵魂的确将永不醒来,但重要的是让她侍奉的神明升得更高。 世俗的眼光和指责无关紧要,要紧的是叫她的王摒弃无用的怜悯心,莫要重蹈王国灭亡的覆辙,唯有如此,才能再次造就千年不衰的伟大王朝。 ...... “当代的格尼薇娅是魔导圣杯的操纵者。”伦敦泰晤士河的南岸,一栋拥挤的公寓楼边,爱丽丝公主对李林和美露莘介绍他们的敌人。 “就像所有的欧洲人一样,她是最狂热的亚瑟王的追随者——当然格尼薇娅也的确有这个资格,因为她是神祖,上一代的她正是亚瑟王的王妃。” “没有人,比我更懂亚瑟王。”李林在边上阴阳怪气地说道。 也不知道爱丽丝公主是没听出其中嘲讽的味道,还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她没有接李林的话茬。 “格尼薇娅狂热地认定亚瑟王就是最后之王,所以她会竭尽全力地试图用圣杯复活亚瑟王,这就正好给了黑王子乘虚而入的机会。” 河岸街边的空气微冷中带着潮湿,拥挤的公寓区墙边长着黑色的霉菌,狭窄的小巷沉浸在一片迟钝沉闷的喧嚣里,巷口不时闪过自行车的影子。 两栋公寓楼间挂在晾衣绳上的衣服不断往下滴水,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积蓄了一小片闪光的水洼,靠近地面的墙角上氤氲开一片水痕。 这里顾名思义,靠近伦敦的边缘,在过去曾是用作仓储中转的场所,在一排排仓库被废弃后,就成了烂赌鬼和瘾君子的临时住所,市政府后来在这里修建了廉价的公寓楼,新和旧的建筑形成了城市的迷宫。 头顶不时滴下冰冷的水珠,潮湿又黏腻的气息萦绕在四周。 就算没有黑王子的力量,这也已经是繁琐到令人望而生畏的迷宫了。 李林在领略密教世界的伦敦城前,先感受了一把其他世界的伦敦。 “外伦敦,下城区......随你怎么说都好。”爱丽丝公主凝视着那一片灰色的事物,语气中微不可查地透露出一抹无奈,“自维多利亚时代起,这便是伦敦的心病,它自辉煌的时代坠落,从皇冠上的明珠成了城市的肿瘤。” 侦探小说拿他当藏污纳垢的巢穴,自称巫师的好事之徒们在这里盘桓云集,在这里都市的丑恶显露无疑。 现在所有这些都变成了黑王子用来修建大迷宫的基石,那些颠倒错乱的事项,数百年的时光都成了错综复杂的甬道,名为米诺斯的牛头神显身便坐镇在其中。 “如果是在往日,我会推荐你去看看下城区的巫师集会,那里是最为繁盛的交易市场。但现在它们已经荡然无存。” 爱丽丝公主走过去,凝视着那片闪动着微茫星光的雾气,“要么我们直接闯过去,但这样势必会引起黑王子的攻击,要么再重复一次你穿过幽界的壮举。” 披着灰白色斗篷的李林直起身子,浅色的眼瞳一片澄澈如清冽的湖水,广袤淡然好似被雨洗过的天空。 李林纤长的手臂从斗篷下伸出,骨节分明的白净手掌微微抬起,随后是如星子一般的迷幻色彩从斗篷下飞出,遮住了他的面容。 爱丽丝公主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意识到自己眼前的是一位不从之神,哪怕这位妖精王奥伯龙并不以杀戮的权能见长。 爱丽丝公主无端地感到有些拘谨。 李林目光移动,落到爱丽丝公主的身上,微微张口:“你找到我还真算是瞎了眼。” “您客气了,我这是......嗯?”爱丽丝公主本能地谦虚,话说到一半才发觉有什么不对。 “我的意思是你慧眼识珠。” 李林面不改色地补救——奥伯龙形态下的他扯谎都不带半点脸红的,这让爱丽丝公主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请快点动手吧。” 爱丽丝公主叹了口气,语气渐渐不耐烦起来。 “别急。”李林还在凹造型,“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我们为什么要说别急?别急是一种态度,一种张弛有度,一种不急不躁,一种泰然自若。别急教会我们另辟蹊径......” “如果您再这样下去我就不帮你召唤伏提庚了。” 李林黑眸微微眯起,当即闭嘴,打了个响指。 天幕一瞬间暗淡下来,随后沙沙的风声自耳畔响起,河水卷起的漩涡逐渐远去,林地的幻影从四面八方而来。 婆娑的树枝影影绰绰,先前那种泥泞滑腻的感觉重新从空气中出现,苍白如纸的月亮像是人脸般飘荡在枝杈间,树根和石头上的青苔像是盘根错节的黑色发丝。 【夜之帷幕】。 浓重的蛾相影响正在产生,混合了密氛和躁动的庇佑已经落下。 爱丽丝公主下意识抬头,只看见李林的头顶,一轮有些简陋的银色光环正在盘旋发亮,那是属于妖精王的冠冕。 “或是一切全知,或是一无所知。” 恍然间,爱丽丝公主的内心响起了这样一句话。 但她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夜色帷幕下,一切声响和图像都变得遥远而失真。 随后她看见李林走向那一扇灰色的大门,那是迷宫的门扉。 他会采用怎样的方法开门? “你们先在外面等着,我去里面看看。”李林在门边转过头,对爱丽丝和美露莘说道,随后一跃而起,踩着门把手攀援至墙头。 接着李林艰难直起身子,站在迷宫墙上,看清内里事物后,锐利眼眸微微收缩。 “可恶,好大的牛头人!” 398 强者就是要羞辱弱者,惹啊! 错综复杂被雾气包裹的迷宫中心,一只巨大牛头人蹲在建筑之间,粗糙皮肤如同岩石,昏黄眼瞳宛如灯笼般明灭不断,口鼻间滴落腥臭液体。 庞大的牛头人在建筑物形成的王座间逡巡,巡视着属于自己的领地。 这就是米诺斯的显身,曾为克里特岛神话体系中的大地与迷宫之神,后来在希腊神话中降格为牛头魔怪的米诺陶诺斯。 迷宫就是它的主场,只要是思维正常的人,就不会想不开,到迷宫里和它正面对垒。 为了避免与牛头人正面作战,李林深呼吸一口气,缓慢从墙头爬下,试图原路返回安稳落地。 不幸的是,在李林即将落地前,脚掌从门把手上划过,导致他翻了下来。 幸运的是,美露莘非常靠谱地接住了他。 李林大概觉得有些丢脸,逞强般说道:“不是我害怕牛头人,而是牛头人恶心。” 似是佐证般摊开手掌,李林振振有词:“就好像你和野猪在泥泞里搏斗,无论输赢,开心的总是猪;就好像你在茅坑边和蛆宝宝抢饭吃,无论谁吃到了,快乐的总是蛆宝宝;就好像你的学妹自称谢菲尔德的骑士,无论她是否成为了狮夫人,感觉有点绿的总是御主自己。” 爱丽丝艰难地从中捋出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白了李林就是觉得和牛头人打很跌份。 “我们一开始的目的并不是和牛头人作战,而是绕过去。”爱丽丝重申了一遍他们的目标,“只要逃出伦敦城区就算成功。” “好耶!”李林称赞道,“但是我拒绝。” “纯爱战神一定要击杀牛头人,强者就是要羞辱弱者。” “如果您再这样——” 李林表情一敛:“好的没问题我知道了我们现在就开始紧张刺激好玩有趣的迷宫探险吧哈哈哈哈你猜这一段一共有几个字?” “牛头人能吃吗?”一边的美露莘突然说道。 “闭嘴,不要坏了我的好事。”李林一边佯作愤怒呵斥,一边借机挠了挠腋下,“应该能吃吧。” 美露莘眼睛一亮。 眼见得李林又要开始自己的歪理大讲堂,爱丽丝公主亡魂大冒般将李林推进了迷宫大门,三人不分前后地一同进入迷宫群。 夜色的帷幕落在他们身上,完美地和雾气融入在了一起。 “我们该选择哪条路?”爱丽丝公主的声音像是风一般传进李林的耳朵里,好像风吹过树叶般沙沙作响,眼前雾气浓密的像是海,“难道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下去?” “不然呢?”李林嫌弃看去,“你可没有真正进入到迷宫内。” 爱丽丝公主眉头微微皱起,随后悚然一惊。 眼前的妖精王说的一点不错,她的确没有真正进入到迷宫,否则出现在眼前的就不该是这样浓密的雾气,而该是颠倒错乱后被重新排布的城市。 她无端又想起之前在脑海中响起的话语:或是一无所知,或是一切全知。倘若他们选择了全知的道路,就应该是照彻黑夜,将迷宫的一切事无巨细地映照出来。 然而很明显,他们融进了夜色里,这也就意味着放弃了理性的思考,和通过知识分析出迷宫的地图,而是靠着本能去融入迷雾,走出迷雾。 ——简直就像是飞翔在居屋外,黑夜中的蛾子。 “我怎么会产生这种奇怪的念头?”爱丽丝公主自嘲地笑了笑,“妖精怎么会是蛾子呢?” 她下意识转头向着李林看去,却发现李林正在偷偷把手放在斗篷下面不知道在干什么,同时也朝着自己这边投来目光。 “你干嘛,哎哟。”李林大惊失色,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还是偷窥狂。 被倒打一耙的爱丽丝公主嘴唇微微颤抖,一言不发地转过头去。 等她光复了贤人议会,一定要把“与妖精保持距离”写进传承记录里,不然太容易出心脏病。 接下来的前进路程持续了十分钟,可在爱丽丝的认知中却像是过了十个小时,这主要是他们缺少参照物。 如果有灯相的学徒在这里开全部地图,就会发现李林他们完全无视了绝大部分的墙壁,几乎走了一条直线,只要在少数情况下有所转弯——他们完全凭借着不讲道理的直觉,以极快的速度进入了迷宫的正中心。 当然爱丽丝公主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当巨大的牛头人出现在雾气中时,她本能地将质疑的眼神投向了李林。 “美露莘,去,给它两耳光。”李林伸手直指牛头人。 有翼生物的振翅声骤然响起,宛如梆子般敲击在爱丽丝公主的心头,一瞬间她的灵体似乎要溃散般,眼前的事物都变得模糊不清,像是失了真的相片。 在模糊的视线中,她看见一直以来蹲在李林身边,乖巧听话但能吃的美露莘,瞬间被苍蓝色的甲胄覆盖全身。 纹刻着神秘纹理的面甲在铿锵声中落下,精炼后的以太在妖精娇小的身体后喷出,于千分之三秒内,将她的速度推动至超越百倍音速的程度。 一瞬间,身披甲胄的龙就来到了米诺斯的面前。 由极快转为静止,就连米诺斯的视线也出现了恶心的模糊,然而美露莘却完全不受到惯性的影响,就这样保持着身体的静止,将双臂以较之先前更快的高速按在了牛头人的胸口上。 以超绝的高速推动,于零距离处抵近射击! 苍蓝色的拳甲间,迸射出同色的蔚蓝色辉光,炽热的剑刃平静地扩散开去,就像是一片荡漾在空中的湖泊。 ——拟似武装·无垢湖光! 美露莘收剑回退,再度回到李林的身边。 现在,时间来到了下一秒钟。 庞大的牛头人宛如坠入热锅的黄油块,悄无声息地融化在了那片蔚蓝色的湖水中,而直到此时,美露莘突破音障后的庞然雷鸣声才滚滚而来,又在【夜之帷幕】的庇护下被隔绝开来。 接着,笼罩伦敦周围的雾气才迅速消散殆尽,那些颠倒错乱的景象宛如星辰一般浮起消散,正在不断运作的迷宫各部分也在同时停滞——围绕伦敦城区的迷宫就这样被简单的一击破坏了中枢。 雾气散尽后,留下的就是这样一片仿佛被人以粗暴手段啮合在一起的,只会在梦魇中出现的扭曲建筑物。 但它已经失去了生命,不再是活的了。 当爱丽丝公主在动荡的灵体中恢复意识,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399 伏提庚? “发生甚么事了?” 爱丽丝公主本能地问询,随后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声音逐渐低沉下去,眼瞳中则不由自主流露出惊悚神色。 轻而易举地无视了惯性,以极快的速度将牛头之神米诺斯的显身一击击杀——黑王子同样是以神速力闻名的弑神者,但和刚才的那一击相比就远远不如了。 不,还不止。 爱丽丝公主回想着黑王子的往昔,最终得出了一个如此悲观的结论:黑王子化身为雷电也需要一秒的启动时间,而这短短的一秒钟时间已经足够美露莘挥剑数百次。 前者是天生活在神速中的生物,而黑王子只是后天进入神速境界的模仿者,就算黑王子的权能全开能够抵达第四宇宙速度之上的境界,但那一秒钟的启动时间永远是他最致命的死穴。 “而这个妖精的名字......美露莘?”爱丽丝公主没有相信这个名字,这毫无疑问是个假名。 美露莘是双尾的美人鱼,有人说她也曾是凯尔特神话中的仙女,听说她曾将自己的父王禁闭,所以被获罪判刑,每个星期六都要变成有翅膀的蛇。 更关键的是,美露莘已经以不从之神的身份现身过,她的结局是被黑王子击杀,成为了他的“智能助手”,变成了黑王子的权能之一。 从来没有任何一部神话典籍记载过,美露莘会持有如此恐怖的高速。 毋庸置疑,这一定是假名。 “我作为妖精王,身边有几个护卫也是很合理的吧。”李林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你说得对。”爱丽丝公主顿时信心倍增,她是个明智的人,从来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深入探究。 有些事情了解的越多越危险,既然现在妖精王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这就是值得鼓舞的,至于美露莘从何而来,为什么会有如此惊人的速度......这些都不是她该关心的。 几分钟后他们走出迷宫,来到一片空旷无人的旷野上。 “然后呢,我们该做些什么?”故作深沉的李林提起话茬,“现在是不是该去刨了亚瑟王的坟头?” “并不是。”爱丽丝公主神色有点严肃,她示意李林和美露莘退开一些距离,然后蹲下单手按在地面上。 数秒后她起身,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地脉......在死去。” “好死。” 爱丽丝公主已经习惯了奥伯龙的胡言乱语,以至于她没有对此感到愤怒。或者说,现状严重到她升不起愤怒这种情绪。 “情况非常严重,严重到不容忽视的程度。”爱丽丝公主焦急地说道,“原本我们格林尼治贤人议会所用的地脉穿过了伦敦,但是黑王子修建的大迷宫阻碍了地脉的通过,以至于地脉绕过了伦敦外侧,在城市外圈环了一个圈。” “但现在这个圈正在被某个东西抽取——抱歉我形容的不是很贴切——应该是暴力的掠夺。” “失去的不仅仅是地脉,还有大地的生命力,这也包括了地面上的一切生命。” 如果这里站着的不是她的灵体,而是本尊,恐怕她现在已经全身冷汗涔涔了。 爱丽丝公主不甘心地在地上转了几圈后,抬起眼睛注视着李林:“你想要召唤不从之神伏提庚吗?现在就可以。” “嗯?”李林诧异地挠了挠头,“话题跳的有点快啊。” 爱丽丝公主苦笑一声:“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魔导圣杯正在抽取一切的生命,在没有足够的质时,充足的量也能令其盈满,格尼薇娅的意图昭然若揭,她就是为了召唤她的最后之王亚瑟。” “魔导圣杯的流程是单向的,唯有达成召唤目标才能停下来,而召唤伏提庚比起召唤亚瑟消耗可要小得多。” 简而言之就是及时止损,现在召唤伏提庚,或许只是影响一部分;等明天格尼薇娅召唤亚瑟时,伦敦已经变成一座死城了。 ...... 五分钟后,李林看着爱丽丝站在圆形降灵阵的中央。 爱丽丝公主一脸惨白一身白裙,好像是贞子从井里爬出来后晾晒了三天三夜。 “你什么时候开始?”李林摩拳擦掌,示意美露莘准备动手。 “我已经结束了。”爱丽丝公主摇了摇头从降灵阵中走出来,看着疑惑的李林解释道,“我这么做的本质就像是偷挖了河道,去给自己田地灌溉的农民,所以不需要大张声势地去做,而黑王子虽然令地脉改道,可我作为贤人议会的特别顾问和前议长,总还是有些特别权限的。” 黑王子在大迷宫里留后门,爱丽丝在地脉里面有权限,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降神仪式通常情况下需要大量魔女——远东那边叫媛巫女——齐心协力,甚至付出生命牺牲才能完成,好在魔导圣杯替我们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工程,而我要做的只是把流到魔导圣杯中的魔力花掉,破坏总比建设来得快。” 爱丽丝公主苍白无神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抬手指了指逐渐阴沉下来的天空。 “看啊,这座岛已经回应了我的呼唤,伏提庚即将到来。” 她踉踉跄跄地后退数步,伸手按在李林的肩膀上:“我在你的斗篷上留下了一个用来定位的坐标,我的灵体已经要耗竭了......我们等下再会。” 爱丽丝公主的灵体消散在空气里,随之而来的是滚滚的雷鸣,还有呼啸的风暴,毁灭的气息悄然逼近。 白龙伏提庚,要降临了。 ...... 远处的山洞中,格尼薇娅精致的面孔已经变得扭曲起来。 她能感受到和自己性命相连的大圣杯,已经被某种力量中止了魔力的灌输,而她对此无法反抗——这片土地似乎在抗拒着她的仪式,拒绝了她的召唤和统治。 原本用于召唤亚瑟王的仪式导向了另一边:那是汇聚了被抽取生命和地脉的忿怒,在这片岛的意志下形成的实体。 原本即将作为子宫诞下永恒之王的大圣杯衰退,格尼薇娅咬牙切齿地念出了那个名字:“伏提庚......” “你这悖逆正道的恶龙,只有杀了你,真正的红龙才能降生在这个世上!” “就像那个令人厌恶的贤者,梅林·安布罗修斯所说的那样。” 400 有人送装备上门了 伦敦外的荒原和奇怪废墟上,李林和美露莘抬起头看着云中逐渐汇聚起来的盛景。 宛如龙吸水般的奇异景象,从数分钟前便开始持续,那种被命名为“龙威”的精神威压正在以每秒倍增的形势加剧。 起初只是令地上的活物不由自主地跪拜屈服,随后便加重到连死物都要倾塌的程度,原本迷宫坍塌形成的废墟便在这种影响现实的威压下,被二次破坏,形成宛如被重力高压的透明晶状体物质。 在这种情况下,就连那些在地表,或是在地底爬行的无辜虫子,都被这种龙威压到趴伏在地上,然后被不断加剧的重压粘成一团肉酱。 然而直到五分钟后,龙威还没有停下加剧的趋势,这片荒原甚至被硬生生压低了半米。 能在这片领域中保持站立的,唯有李林和美露莘两人。 前者是因为生命本质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目睹过真正太阳居屋奥秘的灵魂,已经无惧于这种龙威。 后者更是在龙这一物种谱系中占据极高的位格——作为地平线尽头概念的持有者,同时作为介壳种和古龙存在的阿尔比恩,也并不比岛之概念化身的白龙伏提庚逊色。 就是伏提庚憋了五分钟还没下蛋,李林有点等的不耐烦了。 果不其然,又过了一分钟,伏提庚还在上面憋大招,一声清越的鸣叫已经从远方而来。 驾驭着双翅白马的钢之军神兰斯洛特,还有作为新一代魔女转生的格尼薇娅带着滔天怒火联袂而至。 “一直以来庇护我等的军神啊,请您以神速对这两个胆敢违逆永恒最后之王的狂徒降下惩戒吧。” 带着深灰色斗篷的女性微微颔首,随后松开操纵天马的缰绳。 她放开了对身体的操控,从空中一跃而下! 作为长存在世间的不从之神,兰斯洛特·杜·拉克很清楚如今正盘旋在天空中的龙威是何等可怖的精神威压,是故她一点也没有小看,能够在这种威压下保持站立的李林和美露莘。 很快,兰斯洛特便通过她和妖精冥冥中的联系,看出了李林和美露莘的“身份”。 “妖精王奥伯龙......还有美露莘?” 兰斯洛特平稳落地,有些诧异的声音从斗篷下传出,“我听说美露莘已经被黑王子亚雷克弑杀,但妖精眼下容不得谎言——所以,你是另一个传说中的美露莘?” 回应了魔女呼唤,成为奔驰在大地上的不从之神的兰斯洛特活动着身躯,双腿迈开呈现即将奔跑的趋势。 “不,无论是哪个神话中的美露莘也好,都不具备任何的战斗力......你身后的奥伯龙同样如此——” 骑士右臂后仰,手掌似是握住了风雷,在收紧的瞬间响起了沉闷的雷鸣。 “所以,就像是童话一样消散吧!” 紧接着,兰斯洛特向着美露莘和李林的方向,掷出了手中虚无的投枪! 当虚无的长枪从骑士手中飞出的一瞬间,雷霆和飓风骤然浮现,撕裂了从天而降的龙威,为其开辟出一道真空的通路!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况兰斯洛特是传说中的骑士,哪怕成为了不从之神,她依然尊崇着属于骑士的美德。 而面对敌人,骑士所能给予的最大尊重,唯有用尽全力为其送上死亡。 降下的龙威被轻而易举地撕成碎片,在真空的通道中,虚无长矛显露出钢铁的狰狞锋芒,铁光自雷霆中寸寸乍放,响起了比雷鸣更加嘹亮的颂歌声。 “愿以此身向吾王起誓!” 兰斯洛特曾是被妖精抚养的骑士,是故她绝对不会对妖精出手,就连她的十三决议中,也是“非抗争精灵之战”。 所以她的投枪并非是对着妖精王奥伯龙,而是对着美露莘。 ——双尾人鱼美露莘是属于精灵行列的存在,但被诅咒变成双翼飞蛇的美露莘可不是! 至于投枪的余波是否会波及奥伯龙......那可和兰斯洛特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转瞬间,展露出森冷铁光的投枪距离美露莘的面孔已经近在咫尺。 尘埃落定! “结束了......这场闹剧。” 兰斯洛特平静地抬起眼。 “是吗?”美露莘好奇地看着被自己攥在手心的长枪,“可是为什么我觉得有些失望呢?” 紧接着,让人不安的愉悦神情,从那一张面孔上缓缓浮现。 一双手,就这样轻柔地按在了那柄由救世神刀重铸的长枪枪尖上,攥紧。 “一想到我将要披起你的名字,我就觉得有些辱没了我自己呢,真是弱的可怜啊。” 兰斯洛特愕然。 那张被斗篷隐藏起来的柔美女性面容,此刻被不由自主的恶寒攥住了,变得扭曲起来。 好像世事在某一刻发生了永久的改变那样。 并不是自己乘着白马从天而降,投出那柄以救世神刀铸成的长枪,一枪将美露莘钉死在地上;而是自己开着车唱着歌,吃着火锅然后被人劫了一样。 咱们的角色定位是不是出了问题? 当兰斯洛特察觉到不对时,美露莘的精致面孔已经近在咫尺。 草! 她怎么这么快? 兰斯洛特浑身汗毛倒竖,脚掌蹬地不假思索地向后跃起。 她同样持有神速的权能,虽然无法和黑王子相比,但也远远超过了绝大多数不从之神的速度。 无论如何,先拉开距离! 然而诡异的是,美露莘的面孔没有拉远也没有拉近——她依然保持着近在咫尺的距离,对自己露出好奇的表情。 “好慢啊。” 在神速的相持下,美露莘的声音依然不快不慢地传入到兰斯洛特的耳朵里,没有丝毫的失真。 不祥的预兆从兰斯洛特的心中升起,随后她便看见美露莘不紧不慢地调转着枪头,模仿着自己先前的样子,将长枪握在逐渐呈现异化的手掌里。 明明是不紧不慢的动作,速度却完全超过了兰斯洛特的思维,似乎她正身处一个静止的世界中,就这样等待着自己的死期到来。 “来了,接好。” 美露莘挥动龙爪,将掌中被层层钢铁包裹的长枪掷出。 轻而易举地进入了音障,踏入了悄然无声的境界里,随后再度加速、加速、加速—— 耀眼的光从长枪的表面升起,一枪,就将在大地上驰骋千年的兰斯洛特戳成千万块碎片! 在那之后,长枪去势不减,直接挣脱了星球的引力,洞穿层层大气,直到露出宇宙深处的原暗。 烈风呼啸着从天空中落下,将本就满目疮痍的原野搅成一片混沌。 但兰斯洛特没有死,或者说,美露莘在她的头颅即将被击碎时,轻描淡写地超过了长枪的速度,摘下了兰斯洛特的脑袋,将其连着脊柱一同抽出。 “兰斯洛特脊柱剑!好耶!” 美露莘献宝似的拿给李林看。 401 你,根本不龙 “借我玩玩。”李林眼馋地对美露莘说道。 谁能拒绝一把酷炫的脊髓剑呢? “这个不行。”美露莘甩着兰斯洛特脊髓剑爱不释手。 “可恶。”李林脸上恰到好处浮现出不甘、嫉妒、犹豫、怀恨在心等反派专属神色。 直到这个时候,被突如其来狂风刮落白马的格尼薇娅,才迫不得已中断了干扰降灵仪式的过程。 她原本希望兰斯洛特安静快速地解决李林和美露莘,反正不要影响到她中止召唤伏提庚的仪式,然而突如其来的狂风不仅将她先前的努力全都化作白用功,还差点将她从高空刮到地上。 使用飞行咒术重新坐回白马身上的格尼薇娅绷着脸,将阴沉的目光投向地面。 能让兰斯洛特使用这种声势浩大的权能攻击,想必对手也是非同凡响。 然后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个年轻的少女手里提着一根略微有些弧度的脊柱,在脊柱的上方连着的是一颗面容柔美的女子头颅,长长的麻花辫垂下来,就像是剑穗一样。 那张柔美的面孔上,眼眶中正汩汩流下猩红的血泪。 那是兰斯洛特用于掩藏自己身份的咒术被破除,真实暴露无遗的缘故。 “啊!” 格尼薇娅几乎要昏迷过去。 她怎么也想不到,败亡的对象居然是自己的守护者兰斯洛特。 而且还不是一个体面的失败,居然是被人抽出了脊柱,连着头颅一起在手中把玩! 格尼薇娅饱含恨意的目光死死剜向美露莘,然后顺势游离到了她对面的李林身上。 在看见李林的长相时,这位外表年轻的神祖、魔女,亚瑟王的王妃,侍奉最后之王的巫女,被一股油然而起的寒意攥紧了心脏。 “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啊!” “无论是谁都好,可是怎么会是你这个令人发指的男人!” 格尼薇娅歇斯底里地发出癫狂地嘶吼,比起兰斯洛特败亡时更甚千百倍的怨毒不加掩饰地直指李林。 “你应该被千刀万剐,你该被魔龙啃食心脏无数年,你这个背叛了王的贤者,长着鹿角的梦魔!” 格尼薇娅伸出手指着李林,震怒地咆哮:“梅林·安布罗修斯!你怎敢还有脸出现在我的面前!” 向来欺软怕硬的李林往后缩了缩,色厉内茬大嚷:“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吗!那你去找物管啊!你搁这里公报私仇是吧?!” 话已出口李林砸了咂嘴,品出味儿不对来:这人怎么知道自己开过梅林马甲的,不会她也和雷电真一样吧? 难道自己无意中给真正的老网骗顶了锅? 想到这里李林就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抽出久未用过的魔杖握在掌心,指向天空中的格尼薇娅大声喊道。 “格尼薇娅亲妈骨灰飞来!” 魔咒生效,顷刻间格尼薇娅感觉身体一凉,随后便见到一撮灰黑色事物飞到李林掌心。 李林从来不吃亏。 “梅林·安布罗修斯......” “我不叫安布罗修斯,我是托马斯。”李林张口打断格尼薇娅,“有人托我让你马斯,看啊,这是你亲妈的骨灰,可惜画质不如原神。” “小朋友,乱说话可是要死妈的。” 李林伸手将格尼薇娅亲妈骨灰捏成钻石。 然而格尼薇娅似乎已经完全陷入了半疯的状态,她喃喃自语地盯着李林,目光森寒阴冷。 “哈哈哈呵呵呵,我懂了——原来这时候的你还不是大贤者......对,只要在这里扼杀了你,一切都能挽回!” 她突然高举双手:“伏提庚!” 格尼薇娅不再压制伏提庚的降临,转而将圣杯内积蓄的魔力全数灌入召唤仪式中,转瞬间云中盘旋的龙威再度暴涨,苍白的龙瞳从云中探出,吐出腥臭的风暴。 在神祖的操纵下,原本被压制的伏提庚瞬间降临,以不从之神的形式出现在世上。 此刻,如同沧海般滚滚浪潮的云层被迫开,庞大到足以和伦敦城相提并论的巨龙从云中探下头角峥嵘的面孔,森冷威严的双瞳漠然地注视着地上的虫子们,狰狞的棘刺从它的头颅上凸出指向天空,形成一顶宛如剑戟交织的王冠。 不从之神——卑王·白龙伏提庚! 仅仅是呼吸,就引起全岛的气象系统紊乱,仅仅是注视,就让伦敦城中所有的生物不由自主地跪倒。 ...... 牛津,正在以黑色闪电飞行的黑王子突然从神速的状态下退出,满眼难以置信地望向伦敦的方向。 “那些疯女人在做什么?!这个等级的不从之神——” 哪怕是沃班侯爵,在讨伐不从之神时,也需要做相当充分的准备,而现在,深思熟虑的黑王子自然不打算折返,去和突然降生的伏提庚打个你死我活。 反正王立工厂的基业也不仅仅只是在英国本土。 这段时间的斩首突击过程,已经让黑王子的心态发生了完全的转变:凭借自己的权能,最该做的就是游走。 自认为处于安全距离的黑王子,开始站在空中围观起这场难得一见的战争了。 “格尼薇娅,或者爱丽丝......无论是你们谁召唤了白龙伏提庚,都希望你们不要太早就死了,也好让我看看伏提庚的本事。” ...... 伏提庚的目光越过了近在咫尺的格尼薇娅,落在地面上提着兰斯洛特脊柱剑的美露莘。 他能感受到,美露莘是和自己同格的强大龙种。 “你,根本不龙。”李林伸出手指着天空中的伏提庚。 李林突如其来的发作,让伏提庚森冷的目光看向了李林。 “让我来给你看看什么叫龙——”李林连咳两声清了清喉咙,“好消息,不要的妈可以换脸盆。” “坏消息,不要的脸盆换不回亲妈。” 李林的声音骤然变冷,纯白斗篷猎猎飞扬,头顶的妖精王冠冕大放光芒。 妖精王的权能是谎言和欺骗,而变化和抛却正是蛾的领域。 现在用于遮掩他们存在的权能被撤去了,换来的则是如同凌晨寒冷辉光般的迸发。 昕旦的寒凉辉光正从天空中堂堂洒落。 ——【晨之云雀】。 随后,金紫色的暮光骤然亮起,山楂花的气味前所未有地浓烈。 于妖精王的伪装下,鹿王相展露无疑。 “你果然是梅林!”看见鹿王相的格尼薇娅嘶声力竭地吼叫着。 妖精王奥伯龙的权能是号令幽界,而鹿王相的力量能够洞开幽界的门。 “伏提庚,芝麻开门了。” 随着李林双手合掌,在清脆响声中,铸日巨神·南阎浮提的双臂突兀地从空中探出,庞大的手掌按住伏提庚的双翅,随后重拳砸落! 咚! 伏提庚毫无抵抗能力地被李林从云中砸落大地。 远处牛津的天空中,正好整以暇看戏的黑王子一愣,随后难以言喻的恐惧从下半身升起直冲大脑。 “那是......那是——” 他不假思索地转身以最快速度,向着远方,逃! 被恐惧攫住心脏的黑王子满脑子只有两个字,将他自诩的惊世智慧搅成一团混沌。 “东皇!” 402 奥伯龙·伏提庚 黑王子仓皇逃窜,而这边无辜的伏提庚正在享受前所未有的待遇。 已经被三度蹂躏的平原再度扬起烟尘,南阎浮提的双臂抓着伏提庚的尾巴和双翅,狠狠将其贯在地上,如同抡起铜头皮带般将其抽的宛如陀螺般旋转。 边上的格尼薇娅也没幸免于难,庞大的伏提庚横扫时连她也一起卷了下去。 在这种纯粹天灾级别的无差别攻击下,就算是神祖的咒术也脆弱的宛如薄纸,不过此时李林倒是没有专门腾出手来炮制格尼薇娅——火力的宣泄点主要还是集中在伏提庚身上。 世界各地都流传着屠龙斩蛇的传说——无论是圣乔治斩杀红龙,亦或是李寄斩蛇,又或者是须佐之男诱杀八岐大蛇......这些神话实际上表现出来的就是钢之军神斩杀地母神的隐喻。 但无论如何,彼时的地母神还未背弃自己的天命,是故那个时代的她们较之现在更为强大也更为光明。 钢之军神屠戮龙蛇也并非是一蹴而就,圣乔治曾经在红龙前三度败走,李寄之前还有九个童女被大蛇吃掉,须佐之男杀八岐前,八稚女家已经死去了七位女儿,这实际上便是在隐喻时代更迭时的牺牲。 钢之军神身负时代更迭的天命,在完成天命前他们并不会真正的死亡,而是宛如钢铁般不受真正的创伤,就像某位名为上校的司辰那样。 上校在尚未成为司辰的时候,正是在诸位神灵的加护下,伏击了名为七蟠的古神,将祂的头颅全数斩落。 钢之军神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是要远远弱于龙蛇的,唯有在屠戮龙蛇的那一刻,钢之军神的气魄才压倒了神祖。 然而从来没有人以这般绝强的气魄,将龙蛇直接压制到无法还手。 两者的角色定位完全倒了过来——究竟是谁在讨伐谁? 威严的白龙已经遍体鳞伤,但是却没有流血的迹象,因为南阎浮提的高温在一瞬间就将它的伤口烧焦,堵住了血流不止的创口。 宛如钢铁般的鳞甲片片焦黑,峥嵘的长角折断,一只翅膀筋断骨折,只能无力地耷拉在身侧,原本是双瞳的部位只剩下了漆黑的窟窿。 伏提庚出场有多气势煊赫,现在被打到萎顿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样子就有多狼狈。 “死!” 李林瞪大眼睛,一拳将伏提庚的脖子砸断,另一只手从下往上将伏提庚的身躯捏成一团,顺势塞进墨绿色桌面,以防它回归神话。 刚降世不足十分钟的不从之神立刻倒霉地死亡,连句遗言都没来得及说。 这大概是最惨的不从之神了。 在李林将伏提庚尸块塞入墨绿色桌面的一瞬间,数据视野开始提供反馈。 【五阶密传:伏提庚·Vortigern】 【性相:刃、冬】 【等阶:残典】 【伏提庚已经逝去,龙的躯壳尚存于世,缔造岛的回忆仍有效力,现在我们就要拜请这一回忆。在悠久的过去中,我们的先祖曾经学到了这一技艺,每当我们说起时,一股特别的忿怒依然寄居在我们子孙的血管里。关于背叛和终结。】 【你可以将其锻入属于你的密传中,又或者,你可以将它蕴含的隐秘知识用尽。】 不远处的格尼薇娅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梅林·安布罗修斯是个可恶的花之魔术师,尽管他个人并不喜欢念咒,但无论是挥剑还是使用法术,都给人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梅林怎么可能会召唤这种大型机甲,把敌人一拳一拳活活砸死呢,这完全不符合他的画风啊。 似是察觉到了格尼薇娅的目光略有变化,李林露出反派特有的奸笑。 “等我变身后,就让你好好看看我的大虫子。” 话音落下,李林将手按在了墨绿色的桌面上,将伏提庚和奥伯龙两张密传拈起,投入桌面上方不知何时打开的半透明方框中。 明亮火光一闪而过,伴随着奥伯龙的密传消逝,李林的小白脸也在影影绰绰的林地幻像中融化,露出了他原本那张皮肤苍白的面孔。 霎时格尼薇娅亡魂大冒:“你你你你还说你不是梅林!” 李林没有回答她。 刚开始消散的林地重又变得浓郁起来,婆娑的树枝影影绰绰,先前那种泥泞滑腻的感觉重新从空气中出现,苍白如纸的月亮像是人脸般飘荡在枝杈间,树根和石头上的青苔像是盘根错节的黑色发丝。 而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些东西,一些介于生死之间的事物。 它们的存在,让幻象不再成为幻象,而是成为了真实的概念。 那是虫子,各种各样的虫子,有美轮美奂的蝴蝶,也有丑陋蠕动的毛虫,或是拖曳着黏液缓慢爬动的软体虫豸,也有迈动数百只节肢爬来的马陆...... 现在的李林,已经是活的林地了。 苍白寒冷的云霞缠绕在他的身侧,就像是一条无始无终的河流,原本的纯白斗篷变成了一片漆黑的黯色,细看那并非丝织物,而是宛如翅膀般的奇特构造,简直就像是将一片黑夜穿在了身上。 在那片飘荡的黯色外衣上,是宛如国王般的毛绒装饰,环绕着李林的脖颈在两侧肩头垂落,然而当集中注意力时,便能看见那披落的毛绒事物,实际上是一团不断蠕动的虫豸聚合物。 李林伸出手,他的手掌同样发生了异变,原本修长的手指变得尖锐,宛如虫子的利爪那样。 用于遮蔽面容的雾气散开,露出了那张带有邪异微笑的面孔。 这张新的脸与其说是接近奥伯龙,不如说在某种意义上和李林本尊更加接近。 灰色的短发上方,原本属于奥伯龙的帝冠一半沉入阴影里,却比先前要更具有无形的威严。 李林向前走出一步,黯色外衣微微飘荡,露出下面那纯白的衬衣,以及他完全异化的下肢——那是宛如龙爪般的怪诞结构,似乎还在时时刻刻地蠕动着,令注视者不禁想要挖出自己的双目。 仅仅是注视着,就有一种不可抑制滑向深渊的失控感。 【六阶密传:奥伯龙·伏提庚(Lie Like Vortigern)】 【性相:蛾、冬、刃】 【等阶:伪典】 【巨龙在遗忘中存在,蛆虫爬过历史的痕迹,在盲目痴愚的无光角落亦有所得:在尚未漆黑的时辰,于某处发生了一次谋杀。理发师的儿子出庭作证,这次谋杀并未发生。我保证以上所言皆非真实。】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戴着宛如被林地浸染的冠冕,李林对瑟瑟发抖的格尼薇娅微微鞠躬,“此身名为奥伯龙......” “奥伯龙·伏提庚。” 403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前一个单纯的奥伯龙赋予了李林怎么扯淡都不会被看破的脸皮,后一个融合了伏提庚的奥伯龙则是将真伪彻底混同在了一起。 孰真孰假再无分辨的必要,因为奥伯龙·伏提庚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从各个角度成立,这才是这一密传中所阐述的本质:“理发师的儿子出庭作证,我保证以上的一切皆非真实。” “所以请你细细说来。”李林躬身对眼前瑟瑟发抖的格尼薇娅说道,“为什么你会将我认做梅林·安布罗修斯——这是你单纯地认错了对象,还是说我曾在某个时间点见过你?” 格尼薇娅的表现很不正常,但她绝不是疯子,是故她三番五次将李林当做梅林·安布罗修斯一定事出有因。 如果是前者,就说明梅林·安布罗修斯和李林极其相似,以至于被禁闭起来的梅林试图在李林身上做手脚...... 如果是后者,那就说明格尼薇娅和雷电真一样,曾经见过某个时间段的李林。 格尼薇娅抿起嘴角,眼神畏惧地从李林头顶的王冠上扫过:“你,你就是梅林·安布罗修斯,这毋庸置疑——但是这个模样的你,我从来没有见过!” “是吗?” 李林伸手从脸上抹过,撤去奈落相,重新显露出头生双角,身披浓烈山楂花香气,被紫金暮光环绕的鹿王相:“现在呢?” “就是这个样子。”格尼薇娅肯定地说道,“从你现身选定陛下,到毁灭不列颠,将白垩之城从地上抹去时,都一直保持着这个模样。” 说着,格尼薇娅的表情又变的悲痛起来:“无论是兰斯洛特卿,还是崔斯坦卿,甚至是陛下本人,都将你视作照亮不列颠全境的灯塔,他们是如此的信任你,可你却将他们一个一个地送入火狱,让陛下和她的孩子在卡姆兰自相残杀,最后将我等珍视的不列颠毁灭殆尽!!!” 这和传说中的梅林·安布罗修斯大相径庭,的确倒像是李林会干出来的事。 鹿王相的金紫色暮光散去,李林重新展现出身披黯色外衣,顶戴破败王冠的奈落相,一巴掌把挣扎着要起来的格尼薇娅拍倒在地上。 “这是我觉得最可笑的一点。”李林突然说道。 “你突然窜出来,对我加诸一件尚未发生过的罪名,并扬言要我为之付出代价——”李林慢条斯理地说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种可能呢,正是因为你的横加指责,让我对此怀恨在心,所以特意回去报复呢?” “所以你才是罪魁祸首啊。” 李林三言两语将格尼薇娅说的脸色惨白:“既然历史是条河流,你就该知道对于我而言,梅林·安布罗修斯的存在只是午餐时间的幻象,就像是五分钟前诞生的尘世帝国那样,所以不要对我掺杂任何个人的情绪,否则我不保证属于你的历史会发生怎样可怕的变化。” 格尼薇娅冷笑着摇了摇头:“果然,唯独这独断专行的疯癫模样没有丝毫变化......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奇异而粗哑,就像是乌鸦在鸣叫,又像是日光炙烤的沙漠中掀起的砂石,这是和古英语大相径庭的语言,是名为“亚兰”的古老语言。 格尼薇娅并不知道这一段话的含义,她只是被梅林在思维中强行刻下了这一段话,照猫画虎地复读出来罢了。 “梅林·安布罗修斯曾经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世间罕有真正的长生者,他们大多都只是在自己的时间上爬行的蛆虫,看不见其他方向的光,真正的长生者总是在尝试向着其他方向钻营,从太阳被铸炉分裂起,所有的长生者都在试图拓宽自己。” “这就是长生者三定义中的第二定理。” 长生者有三要素,其一是令自己足够“长”。每一个长生者都在不遗余力地将自己的存在推往遂古,愈是古老的长生者,他们在争斗和裁定中的分量就越重;同时他们又竭尽全力掩饰自己飞升成为长生者的真正时间节点,为的就是防止被对手寻找到。 愈是古老的长生者,他们在布局和落子的时候就越发从容。 李林的优势在于他占据了足足五百年的隐秘历史。 而现在,长生者三要素中的第二定律也出现了,那就是令自己足够“宽”。 自真正的无敌骄阳被白日铸炉分裂起,诸多过去时代的黄金真理被逐一废弃,天动说和日心说被扫入尘土,真正的贤者之石再也无法被炼出,炼金术师们最多只能制造出名为阿佐特的溶剂......自1582年10月4日这一时间节点起,过去的长生者再也无法抵达未来,而未来的长生者也无法突破这一历史的壁垒。 是故长生者们不再一味地将自己的存在推至古老年代,而是将自己的存在向多方面拓展,在不同的历史中成为不同的自我。 亚伯拉罕·李林是梅林·安布罗修斯,也是奥伯龙·伏提庚,其存在的方式越是广泛,体量就越大。 司辰中的浪游旅人,就以面具之多闻名,其足迹遍布九块大陆以及七大历史,存在方式好似不断增长的万花筒。 看着李林陷入沉默,格尼薇娅再度不屑冷笑:“我以为你会做出什么反应,真是叫人讨厌。” “我还以为你会付诸行动,而不是动嘴皮子说说。”李林看着眼前这个十来岁的“王妃”反唇相讥,“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什么了吗?” “你以为我会心甘情愿为你当传声筒吗?”格尼薇娅不加掩饰地露出嫌恶表情,“我恨不得现在就把你扼杀......呃。” 她看着插入自己胸膛的黑色利爪,冰凉的感觉从胸口传来,仿佛有无数虫子正从胸腔中诞生孵化,迅速地将她的内里吃尽掏空。 格尼薇娅茫然地抬起头,眼瞳中的忿恨和怨毒迅速褪色,连同脸庞一起变得苍白。 “你......你。” 格尼薇娅嗫嚅着,嘴唇翕动着,似乎完全不相信李林真的会就这样杀掉她。 “我觉得蛮奇怪的。”李林诧异地旋转手腕,在格尼薇娅胸口搅动,让更多的血液从中喷涌,“你一开始就在挑衅我,扬言要给我点好果子吃,又摆出这一副如果不报复我就要杀你全家的模样——” “我难道看上去很像是那种只会桀桀怪笑,然后让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的反派吗?” “拜托,我只会把你挫骨扬灰,然后到你家掘地三尺,鸡蛋给你摇散黄,蚯蚓都给你竖着劈。” 李林摇了摇头,似乎对格尼薇娅的天真感到痛心疾首,看着她不肯瞑目的样子微微心软,决定了却她心中的执念。 “看你一副不肯死的样子,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一个秘密。”李林凑近格尼薇娅说道,“你一直想要复活的亚瑟王,其实只是最后之王的影子......真正的最后之王并不是亚瑟,而是名叫罗摩的阿三。” 格尼薇娅死死地盯着李林的脸,死活不肯撒手人寰。 啵—— 李林眼疾手快,乘着格尼薇娅快要咽气的时候,一把抓住她的头发,也将她的脊柱抽了出来。 “哈哈,现在我也有脊柱剑了!”李林挥舞着格尼薇娅脊柱剑,和美露莘手里的兰斯洛特脊柱剑交相辉映,“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嘛,你看我多心善。” 404 not found “黑王子......逃离了不列颠岛?” 爱丽丝公主一从床上起来,就听见侍女欣喜地对自己汇报这个难得的好消息。 “这个时候黑王子突然放弃自己的布局,逃离英格兰本土,他脑子坏了?”爱丽丝公主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把原因归类为亚历山大突发恶疾。 但无论如何,黑王子这么做,就相当于前功尽弃——爱丽丝公主大可以利用这段时间从容布局,无论是对王立工厂发动反击,亦或是重新联络自己的得力干部,缓缓撤出英国,都不会受到阻碍。 换而言之,现在就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你去联系那些没有暴露的魔术师和骑士们,然后把我们的资产和传承全部批次转移,所有人全都撤出伦敦,前往欧洲大陆。”爱丽丝公主没有犹豫,黑王子虽然疑似逃离,但并不意味着永远不回来,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好的。”侍女颔首。 “等等,还有一件事。”爱丽丝公主拉住侍女的手腕,示意她稍待。 她想起自己之前为妖精王召唤了不列颠岛的白龙伏提庚,伏提庚的破坏性是不折不扣的移动天灾。 无论如何,近在咫尺的伦敦都不会平安无事。 确切地来说,就算爱丽丝公主是从一片废墟里起床,她也不会感到奇怪。 倒不如说眼前这幅波澜不惊的样子,才叫人感觉分外奇怪。 爱丽丝公主闭上眼睛,随后顺着星标的联系,将自己的精神延伸过去,随后投放自己的星光体。 当她再度以星光体的形式睁开双眼时,看见的是乒乒乓乓正在击剑的李林和美露莘。 比起二十分钟前,这位妖精王浑身上下换了一个色系,从纯白的朦胧变成了黯色的邪异美感,身上多了许多虫子的要素,头顶冠冕也仿佛是从阴影中浮出。 白龙伏提庚荡然无存,似乎完全没有存在过的痕迹。 爱丽丝公主张口欲问伏提庚在哪,话到嘴边却看见李林和美露莘手里的长剑略有些眼熟。 “你们......拿的是什么?” 最终爱丽丝公主还是没先问伏提庚去了哪,而是忍不住内心的吐槽冲动,先询问起李林他们手里的长剑来源。 “你说这个?” 李林献宝似的将手中脊柱剑怼到爱丽丝面前,热情洋溢地对她介绍:“这是格尼薇娅脊柱剑,天下无二仅此一把,和那边美露莘手里的兰斯洛特脊柱剑成双成对,若是双剑合璧威力更是强增狂增劲增吔!” 顾不得感慨眼前事物过于血腥,爱丽丝连连后退:“快拿掉快拿掉我不想看。” 李林和美露莘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遗憾神色,看来爱丽丝公主不是我辈中人。 这边李林还在感慨遇人不淑,那边爱丽丝公主逐渐回过味来。 “你说......什么?格尼薇娅和兰斯洛特?” 爱丽丝公主下意识屏住呼吸,强迫自己瞪大眼睛去看,终于明白此前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了。 虽然所谓的“兰斯洛特脊柱剑”的剑柄是一个相当陌生的女性头颅,但李林手里的格尼薇娅脊柱剑的剑柄上,可不正是那个趾高气扬的神祖的脑袋吗? 甚至还不仅如此,当爱丽丝公主凑近前去时,甚至还能够听见空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哀哭——牺牲者的灵魂并没有散去,而是被某种恶毒到超乎想象的手段给拘束在了其中,宛如炼金术中的“活灵”般,在意识消散前做着永世难解脱的苦役。 “这是......神祖、魔女格尼薇娅的头颅。”爱丽丝公主声音艰涩地说道,“你杀了她,还有她的庇佑者。” 话音出口的瞬间,爱丽丝公主只觉得内心无比茫然——和自己,乃至自己的先辈们纠缠千百年的敌人,就这样被人杀死在了这里,以如此儿戏,如此恶毒的方式? 作为拥有一部分魔女血脉的爱丽丝公主,她甚至能隐约地感受到,被以这种方式击杀的格尼薇娅,将永远不再有转生的资格;她为了应对突发情况,事先埋藏在世界各地的数百具素体也将永不醒来。 至于另一位名叫兰斯洛特的不从之神......说实话,爱丽丝公主已经有些麻木了。 “那,伏提庚呢?”爱丽丝公主终于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艰难地打破了沉默。 “我怀疑你在没话找话。”李林不满说道,“我都变成这样子了,你觉得伏提庚哪去了?” “......哈,哈哈,这样啊。” 爱丽丝公主以手扶额,直到看到美露莘后,心中的错乱感才减轻了些。 ——不管怎么说,美露莘之前表现出来的高速和破坏性,拿下伏提庚、兰斯洛特和格尼薇娅,虽然有难度,却并非不可能。 “总之......既然你们已经成功讨伐了格尼薇娅,那魔导圣杯应该也已经到手了吧?”爱丽丝公主明智地切换了话题。 “什么魔导圣杯?我没见过。”得了便宜的李林矢口否认。 “真的?”爱丽丝公主悄然松了一口气,遗憾地摇了摇头,“既然那样的话,就只能便宜亚雷克那个家伙了。” “魔导圣杯是积蓄了十数位弑神者、地母神和不从之神生命力的容器,将其散入地脉是最奢侈的做法。” 爱丽丝公主意有所指地瞥了李林一眼,状若无意地说道:“我很快就要将正统贤人议会撤出英伦三岛了,只可惜,现在能和黑王子抗衡的弑神者只剩下了寥寥几位,倘若剑之王还在意大利就好了。” “冥王约翰·普鲁托向来和黑王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倘若前往美利坚,说不定就会被某个不知名的超级英雄打上门来。” “没有了剑之王,我们就只能投靠沃班侯爵,这位老魔王起码也算是我们的旧相识了,虽然严苛,但对有价值的臣子并不吝啬奖赏和庇护。” 爱丽丝公主目光流转看向李林:“除非......有一位能够抗衡数位弑神者联手的‘王中之王’肯接纳我们——不知道那位击杀了白莲王的东皇陛下,能否接纳我们成为大唐的子民呢?” “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上书谏寡人者,处一年以上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能谤讥于市朝,闻诸寡人之耳者,处三日以上十五日以下刑事拘留。” 李林张口就来。 405 求锤得锤 李林露出神秘莫测笑容:“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但万一沃班那个老东西大发善心了呢?” 爱丽丝公主左看右看,愣是没从李林这张带着邪魅微笑的脸上看出半点矫揉造作。 只能说奥伯龙的唬骗加成属实有些离谱。 没得到李林许诺的爱丽丝公主失望离去,但是她并没有放弃,毕竟妖精王只是“疑似”和东皇有关联。 在没有得到东皇确定的回复前,爱丽丝公主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而另一边的李林在确定爱丽丝公主真走了的时候,立刻对美露莘招手示意,让她和自己一起顺着地脉感应去找魔导圣杯。 ...... 化作闪电飞遁的黑王子骤然停下逃窜,脸色阴晴不定。 他意识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为什么,那名为南阎浮提的巨大机神,只显露了两条手臂? 为什么,东皇本尊迟迟没有真正出现? 一切的迹象似乎都在表明一件事:东皇李林根本不曾亲身来到英国。 那个人,只是通过某种手段,召唤出了有限制的机神手臂! 自觉猜到了事情真正来龙去脉的黑王子亚雷克冷笑一声,心头逐渐升起忿恨的情绪。 他重新化作闪电,向着不列颠本土施展出神速赶去。 “只要十秒钟,我就能重新回到现场,他们一定还没有走远!”黑王子在心中默数。 十秒钟稍瞬即逝,黑王子冷笑着解除了自己的权能,从神速的境界中退转,似乎已经见到了目瞪口呆的爱丽丝和格尼薇娅。 然而令他感到震怒和无来由惊恐的是,他眼前依然是一片无定型的云海,远处的英伦三岛还是那么远。 发生什么事了? 黑王子亡魂大冒,抬脚一步走出,重新进入神速的境界中,这一次他不再顾惜自己的身躯,直接施展出了远超先前的速度,一秒钟后黑王子已经跨过了第三宇宙速度的界限。 如此十分钟后,黑王子甚至已经听到了自己的大脑和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眼前的事物已经全然陷入了静止褪色的形态。 他退出神速境界。 眼前的云海依旧平静如渊面,他脸色苍白地回过头,发现自己距离先前只走出了数步的距离。 “你是谁?” 黑王子喘息了几下,对着头顶静谧的天空大声嘶吼。 “你们当时不是想见我吗?所以我就来了。” 一个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在黑王子的四面八方响起,天空中的云海变得单薄,就像是丝织物上的云彩纹饰那样,而悬浮在空中的太阳也变得矮化、通红,就像是油画上失真的日轮一样。 那是年的声音。 “你是......你是天工?!” 黑王子绝望地问道。 他想起自己和冥王前往唐的国土时,只见到了东皇、剑之王和韦勒斯拉纳,而那位称号为天工的不从之神却从未现身。 “嗯哼。” 年伸出手,赤红的火光从指尖升起,照亮了掌心那透明的立方体,以及立方体中面目绝望的黑王子:“明王圣帝,谁能去兵哉?” 白发红角的龙女站在岸边,缓缓地收紧手掌,将掌心的事物攥紧,捏碎。 那一瞬间,以整个英伦三岛为中心的海平面凭空下降数米。 年松开掌心,一枚昏黄色的琥珀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一个面目栩栩如生的人被镶嵌在其中,表情惊恐。 ...... “我找到圣杯了!” 李林面露激动神色,语气中透露神往,双手颤抖着从泥土中捧出一颗人头大的金色圆球。 这就是魔导圣杯的正体,宛如未孵化的胚胎般的形态,象征着孕育新生命的温床。 李林托举起金色圣杯,突然嗷地一声松开手。 圣杯落到地上,美露莘上前查看:“怎么了?” “他咬我?!” 李林恼羞成怒。 虽然并不破防,但是毋庸置疑让李林感觉很丢脸。 李林皱起脸,开始惨叫:“哼......哼......呃啊啊啊啊啊啊!” 一番鬼喊鬼叫抒发自己内心愤懑情绪后,李林感觉舒服多了,小心翼翼用衣服包裹着圣杯放进墨绿色桌面。 至此他们来到英格兰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除了没找到黑王子去哪儿之外,一切都很圆满。 ...... 美国,纽约。 前所未有的动荡从天空中迸发,而自由的住民们一边四散奔逃,一边还有余力掏出手机拍摄空中的奇景,纷纷将其转发到脸书和推特上博取转发。 浪潮肆虐,海量的蒸汽腾空而起,便形成了浓厚到令人窒息的大雾和灰黑色的云,而在云层之中,一个狰狞的轮廓焕发出了炽热的光芒,将一切照亮。 扩散的飓风向着四方吹卷,庞大的黑曜石巨人在云中举起投枪,指向自己的目标。 权能【超变身·Meta Morpho Seth】! 至于冥王约翰·普鲁托的敌人,却全然对自己面对的现状无所畏惧。 那是一个银发黑瞳的少女,然而她却表情淡漠,似乎对于四散奔逃的人们漠不关心。 直到约翰·普鲁托的化身面相【大魔法师】即将投出雷电时,银发黑瞳的少女才微勾起唇角。 “竟然不惜一切代价动用了大型歼灭权能,又或者在你的眼中,妾身竟然是这等祸国殃民的天灾?” “不过对此,妾身早就有所体会,只是凭借着这种权能就想留下妾身,未免太过理想化了。” 银发黑瞳的女神嘶声笑着,对着天穹中震怒的雷电伸出手。 纤细的五指张开,像是蛇张开了毒吻,将天空也要吞噬殆尽那般。 “蛇啊,上吧,我之利牙,洞开眼前的事物吧。” 于是无数细碎的尘埃从大地上升起了,那是零零碎碎宛如星辰碎片般的事物,可是四散奔逃的人们却凝固住了,当尘埃掠过他们的时候,他们的身躯也片片沙化,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混入了尘土中。 虚无的蛇在尘土中仰起头,将那一柄似乎要撕裂天地的雷枪吞食。 银发黑瞳的女神低下头,看着手腕上的表,等待着时针和秒针的重合。 倏尔,她抬起头,对着忿怒的约翰·普鲁托露出了带毒的微笑:“希望你玩的愉快。” 那一瞬间,整座城市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 ...... 17:00:00,冥王约翰·普鲁托发现了在纽约被当做信仰对象的不从之神雅典娜。 17:01:00,约翰·普鲁托与雅典娜交战;同一时间,冥王使用大范围歼灭权能【超变身·Meta Morpho Seth】,雅典娜使用权能【蛇】抵消。 17:01:05,雅典娜还击,冥王被短暂石化。 17:01:07,约翰·普鲁托脱离石化,纽约的三分之一市区被毁去。 17:02:00,雅典娜离开战场。 17:03:17,约翰·普鲁托追上雅典娜,魔王和弑神者再度开始战斗。 17:04:21,约翰·普鲁托再度被石化,同时使用权能【魔弹之射手·The Freeshooter】命中雅典娜。 17:04:27,雅典娜使用死之言灵。 17:04:44,约翰·普鲁托的化身由黑色巨人转为魔鸟。 17:04:51,雅典娜显露“雅典娜,美杜莎,墨提斯”三位一体的女神神格,约翰·普鲁托将所有的魔弹一并射出,命中雅典娜。 17:05:00,雅典娜重创逃离战场,作战结束。 406 我想写点纯爱 “然后呢,亚伯?我们现在做什么?” 美露莘对圣杯不感兴趣,但她对李林很有兴趣,毕竟那个同为龙种的老女人真的把李林看的很严。 “本来我最初是想干黑王子他娘的一炮。”李林皱起眉头不忘初心,“无论伏提庚还是圣杯其实都是顺带的东西......” 这就好像是把救公主的游戏主线放在了一边,去刷支线成就了一样。 你不能说玩家舍本逐末,毕竟支线成就比那干巴巴的主线可有吸引力多了。 但李林就是觉得很不爽,毕竟他是那种对路边母鸡动手动脚,被全天际省人追杀后怀恨在心,然后恼羞成怒开修改器一个一个点名的玩家。 为了爽,他可以放弃一切合理性。 “所以我们现在要离开吗?”冥冥之中感受到某个大龄龙娘正在逐渐逼近中,慌慌张张的美露莘突然拉扯李林,“我们走吧我们走吧。” “我无所谓,但是黑王子今天必须死。” 正在搜索猎物的李林绝不善罢甘休,如果不是对黑王子老家在哪一无所知,他甚至能过去把亚历山大他爹的骨灰再扬一次。 完了。 心怀鬼胎的美露莘双眼僵直,她已经能够感受到那近在咫尺的高温了。 “嗯?” 落日缓缓降下,逐渐接近地平线边缘,火一样的红光镀上李林侧脸。 他似有所感般抬起头,看见身披白色外套的年正站在他面前,笑盈盈地从头上摘下鸭舌帽。 “想我没?” 年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对李林露出一个微笑,几缕白色的发丝粘在她的鬓角,紫色的瞳孔里满是笑意。 李林揉了揉眼睛,顺手解除了自己的伪装。 年脸上的笑意更揶揄了几分,手里的折扇一摇一摇:“虽然你之前那张脸也很不错,不过还是现在这张脸看着更合适嘛。” 李林咽了口口水,目光下移:“你......你是不是垫了?” 年脸上笑意僵住。 啪。 轻磕手掌收起折扇,然后年扬起手敲在李林脑门上。 “我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呀!” 年张牙舞爪地朝李林冲来,然后一头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李林顺势低下头,下巴顶在年的头顶,声音低的只有两个人能够听见:“谢谢你,这么长时间来,多亏有你了。” 年被闷在李林的胸口,从鼻腔里发出疑惑的“嗯”? “你也知道,我清醒的时间不算多——”李林斟酌着说道,“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哪根脑筋搭错了会看上我......有话好说别动手!” 年哼笑着从李林下身收回手掌。 她轻轻地从李林的臂弯里挣脱出来,伸手怒搓李林狗头,轻声叹息:“你呀,活的比我还累。” “走吧。”年牵起李林的手掌,“我们是该好好走走了。” 美露莘在李林身后绝望地看着这一幕。 她拿什么和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年去斗? 但是美露莘绝对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她是龙,天然对赋予了自己灵魂的人怀着炙热的情感,长生种的感情,远比短生种来的热烈和久长。 “总会有时间的,总会有时间的......”刚出生不久的小龙娘咬牙切齿。 只是当她抬起头时,才发现了一个极其严峻的事实——李林和年去哪了.....以及她现在该去哪? ...... “我感觉好像忘了什么事情。”李林嘀嘀咕咕地说道。 “如果你忘记了什么事情却又死活想不起来,就说明这事情并不重要。”年随口说道。 年随口一句话打消了李林的疑虑。 此时他们正行走在一片空旷的原野上,远方夕阳正一点一点沉落到地面下,瑰丽的晚霞殷红了一片天空,风里传来野花若隐若现的香气。 “我们之前说到哪里了......对了。”年随手将扇子插在衣兜里,踢了踢泥土。 土壤中的铁便生根发芽,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破土而出,数次呼吸后,一张普通的长椅就出现在了原野上。 不管看几次,年的铸造过程依然是如此地大巧不工。 “坐吧。” 年靠在长椅椅背上,尾巴拍了拍椅子,示意李林坐在她身边。 李林侧过头去,看见年的尖耳朵微微颤动,朱红色的耳坠在风中摇曳。 “其实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的问题。” 年伸出手臂,白色的外套从她的手臂上滑落,朱色的花纹从指尖一路延伸到手肘,光是看着就感觉到无来由的炽热。 龙女转过头,对李林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不会真觉得我是那种......什么东西都看得上眼的人吧?那也太随便了。” “所以要说奇怪,还是让我看见第一眼就稀罕上的你,更加奇怪些啊。” 年掰着手指给李林看:“你看,我在地脉里睡了那么久,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稀罕的不像话——哪有人能像一颗太阳一样炽烈的?” “太阳每天都会升起,但天空里不可能一直密布着阴云。所以......如果你总是试图不让地面的人们看到自己的光辉,那会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很愚蠢。” 这段话年曾经在南海对其他人说过,那时他们以为年在自嘲,但事实上年说的不只是自己。 最贴切的形容对象,不是年,而是李林。 “所以我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你和我是同一种东西——无关乎种族,也和年龄无关。” 年就像是明媚的炉火般露出笑意:“世上没有两块一样的矿石,就算是最精湛的工匠,也打不出两把一样的武器......但锤和铁砧不是。” 工匠总是会重视更适合自己的火,而最适合年的火,其实并不是白日铸炉,而是李林。 傍晚的夕阳逐渐沉入地面,李林的胸膛里响起一声叹息。 “所以我们是怎么发展成这种老夫老妻风格的?” 李林疑惑地反问,“按道理来说,不该是有什么浪漫的情节,然后在星空下面深情一吻,或者是在什么地方交换誓言之类的吗?” 年诧异地看了李林一眼,大概是惊讶于他居然能思考到这层。 “首先,我是工匠,你也是工匠。”年语重心长地说道,“两个打工人之间还需要什么罗曼蒂克吗?” “其次,你是个神经病——道理这种东西,你平时也不讲。” 407 年宝的尾巴,嘿嘿 “不是。”李林死鱼眼中微微泛起智慧的光,“我是指陪伴的过程。” “要发展成老夫老妻的模式,就意味着我们得有一个漫长的陪伴过程——但凡是一见钟情,多半是被冠以罗曼蒂克的见色起意。” “哇浪,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哲理?”年怪叫一声,随后突兀地绽放笑容,仰起头看着天空中落下的夕阳,眼神逐渐放远陷入怀想。 “大概两者兼而有之吧。”年笑了笑,“你就没有发现,我对漫宿的存在一点也不意外吗?” “发现了。”热爱抬杠的李林针锋相对,“你是想说燧石?” 遍布泰拉大地的源石,乃至天灾,本质上是古神燧石的孑遗,是白日铸炉将其粉碎后的残躯;是故矿石病的本质,则是令感染者不可逆转地向着燧石的道途趋同进化。 这位名为燧石的古神,就算已经被白日铸炉四分五裂,可祂的影响依旧在泰拉大地上挥之不去。 所以源石并非是毫无知觉的东西,它们依然有自己的意识,在此前,萨卡兹就是最接近源石本质的种族。 李林终归要回泰拉一趟的,他继承了古神燧石的名字,背负了祂的天命,所以也承担起了这一责任。 “这是另一码事。”年摇了摇头,“更重要的是......” 她紫色的眼瞳里无来由地略过一抹沉重,将话茬接了下去:“更重要的是,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挣扎——我记得有和你说过,关于我的兄弟姐妹。” “嗯,嘛,啊。” 李林故作深沉地摸着下巴思考,“我逐渐开始理解一切。” 一看就知道他多半是把这些东西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们都是岁的一部分,在泰拉的一切活物中,它最年长。” 年笑着叹息,眼神里有说不出的疲惫:“他是我们的父母,也是更大的‘我’,他一旦醒来,我们将全都不复存在。” “这个时候长生就不再是长生,而是久远的苦役。除了开始的一千年,此后我一直在思考如何应对‘岁’。” 年指了指自己的头顶:“你能想象那个画面吗?当你抬起头,就能看见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我的妹妹已经被逼的快疯了,她坐在自己的画里百年不敢睡觉,深怕一闭眼就陷入岁的噩梦里,再也醒不过来。” “我比她好些,但没好到哪里去。我们的大限快到了,甚至一伸手就能触碰得到。” “在这种情况下,你出现了,带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味道。”年咬了咬手指,“岁再怎么强大,怎么可能去另一个世界把我抓回去?” “拉特兰的宗教中总是提到方舟。他们说大地是圆形的,就像是漂流在宇宙中的方舟,但对于我来说,你才是我的方舟。”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 “我想过弄一场轰轰烈烈的大爆炸,我曾经发誓要给岁尝尝苦头......哪怕我在那之后不复存在。” 年手臂曲起,手掌交叠抵在额头上:“我的兄弟姐妹中,有的活着活着就不想活了,有的活着却愈发热烈。你觉得我是哪一种?” “你是比较无所谓的那一种。”李林说道。 “一针见血。”年笑了笑。 她自知自己不是那种毫无乐趣,只求虚无的人,却也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热烈,因为她很清楚,当岁醒来,自己和留下的所有痕迹便会像一阵风消散无踪。 如此壮观的景象,如此热闹的人间,如此恢弘的文明,都将不复存在。 所以她能和每一个人都做朋友,却很少会和别人交心。 她就像是风一样走过每个地方。 年热爱麻辣火锅的缘故,是因为当辣味在舌尖跳跃的时候,能让她感觉到人间还活着。 正因为她自知如此,才热爱一切想要活着的人,才谋求务实的作业。 “一般情况下,我不会在意凡人的苦楚。”年的声音里多了一些微不可查的惆怅,“但你不一样。” “你当真有想过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吗?” “咱俩熟归熟,怎么突然骂人呢?”李林不爽地说道,“你这个别扭怪。” “屁咧,我多豁达啊。” 本能性地斗了句嘴后,年哭笑不得地摆手:“我没和你开玩笑——总之,看到你之后我突然发现,我的事儿都不算事了。” “漫长的年月里,长生种也会觉得孤单......如果能有相互理解的存在,那一定会很好。”年握住李林的手,“想要吃什么就去吃,以后的时间还长。” 虽然此前的数千年里她始终孤身一人,但此后的岁月里便不是,有人会陪着她一起照顾满天星辰。 一见钟情也好,余生陪伴也罢,都始于彼此理解。 “大概懂了。”李林伸手拆下撬棍递给年,“你想要这个?”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样真的很破坏气氛啊。”年的眉头跳动几下。 不知道是不是小别胜新婚的缘故,今天的李林比往日更加欠揍呢。 “诶打不着!”李林躲开年的抬手一棍,宛如脱缰野狗般连滚带爬数步。 年提着撬棍,看着李林的狼狈样子,突然哈哈大笑。 李林一脸茫然,不知道是自己的哪个行为戳到了年的笑点。 “咳嗯。”年清了清嗓子,将提溜着撬棍的手背到腰后,装模作样地对趴在地上的李林伸出手,“那么,亚伯拉罕·李林先生,我的学徒。你愿不愿意和你的导师共度接下来的一段美好时光呢?” 李林搭着年的手,皱着眉头从地上爬起来:“我还以为你会突然松开手让我摔一跤。”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啊,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憋着劲使坏吗?”年状若无事地将撬棍塞进衣袖里。 “那是我的。”李林斜眼看去。 “你叫它它答应吗?”年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李林决定回去就在撬棍握把刻上自己的名字。 “走啦,环游英国的第一站要开始咯。”掰回一城的年得意地笑,同时恶作剧般用肩头去顶李林,“快走快走,我要尝尝英国菜是什么味道。” 李林一个踉跄险些坐倒在地上,眼中逐渐浮出难以置信目光。 “呃?”年心虚地目光游移,“我也没顶那么重吧?” “确实没有,是我没站稳。” 小心眼的李林表示自己没事,随后来到年的身边,突然伸手捏住年的尾巴根部。 “噫!” 年身体一颤,背后的尾巴骤然绷直。 “嘿嘿嘿嘿嘿嘿——” 报复成功的李林撒腿就跑。 408 戴安娜王妃正在等着你呢 被好好折腾了一番后的李师傅被年重新拖回了伦敦。 伦敦上下洋溢着一股紧张的气氛,看上去似乎有什么蠢蠢欲动的事物正在孕育。 “怎么说也是这个时代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年双手举起背在脑后,刚教训了李林一顿后的龙娘显得神完气足,对伦敦城里的乱象品头论足,“现在这副样子,像是被飓风肆虐了一样。” “也有可能是女王死了。”李林随口说道。 “怎么突然这么说?”年诧异地看他一眼,随手拉住一个路过的行色匆匆的行人,“发生什么事了?” 披着大衣神色悲戚的男人上下打量年一番,目光在她头顶红色双角微微停留,最后内心的悲痛倾诉压倒了吐槽欲望:“......就在刚才,女王陛下去世了。” 年眨了眨眼睛松开手,示意他该干嘛就干嘛去。 回到李林身边后,一脸见鬼的年对李林说道:“真被你猜中了。” “嗯?”李林诧异地说道,“真死了?我现在有理由怀疑是戈尔巴乔夫打不过斯大林,开始摇人助拳了。” 话音未完,李林伸出手指掐指一算,面露惊色喃喃自语:“首相的头七是疯狂星期四,女王的头七也是疯狂星期四?!这不会是肯德基的阴谋吧。” “喂。”年拍了拍李林的肩膀,大拇指环过周围对他们投来愤怒目光的行人们,“虽然确实是好槽,但是这样下去我们有被人群殴的风险诶。” 如梦初醒的李林轻咳一声,向前走了一步,迎向压抑着怒火的人们,示意年看他表演。 “OK,众生们,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 吸引到其他人目光后,李林开始自己的即兴街头演说:“我们敬爱的伊丽莎白女王,她在位的时候大英联邦荣光不衰,因为她曾经承诺过只要自己活着,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她的子民,忍受寒冷和饥饿。” “所以预感到欧洲冬天没有暖气,女王抢先一步离开你们上了天堂。” “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女王去往天堂的路中并不太平,因为戴安娜王妃正在路边等着她。” “我知道你们很愤怒,但是别急。”李林伸出手制止冲上前来的人们,“因为还有两天就是911了,你们可以和美国人一起庆祝。” 话音未落李林转身就跑。 ——年见势不妙,在李林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动身了。 不到一秒钟李林已经冲到人群外围,乘着他们愣神之际,鼓起腮帮子蓄满一口口水,犹如天女散花般喷洒,所过之处鬼神辟易。 “哈哈哈哈哈诶呦卧槽嘿嘿嘿嘿。” 乘此机会李林也穿过人群包围,顿时如同龙入大海,甚至还因为速度太快在路栏上绊了一跤,转瞬间爬起后消失不见。 “名气太大,就是一种苦恼啊。” 脱困樊笼的李林和年重新在两个街区外会和,意气风发地对如丧考妣的英国人指指点点。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境下和您二位相见。”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长椅上响起,爱丽丝公主的星光体就坐在那里,在年朝着她投去目光后,立刻起身向着这边走来。 “诶唷她怎么还没走。”李林咬年的耳朵。 年的耳朵尖有些泛红:“你跟她很熟?” 李林打了一个寒颤,连口否认:“没有的事!不过是合作而已。” “你跟她合作了什么?” 李林暗暗叫苦,好在此刻爱丽丝公主已经来到他们面前。 “东皇陛下,天工冕下,真是不巧。这个国家世俗的领袖刚刚辞世,所以还请二位见谅。”爱丽丝公主微微鞠躬,目光特意在李林的面孔上停留。 只可惜李林死鱼眼腐烂青年的本相,和梦幻纯白的奥伯龙,以及化身活林地的奈落相落差实在太大了,爱丽丝公主完全没发现蛛丝马迹。 就是这个动作,让年的眉头微微挑起。 “好吧,是我唐突了。”爱丽丝公主遗憾地叹息,“真是抱歉,东皇陛下,我之前刚好遇到了一位妖精,您给我的感觉似乎和他有些熟悉。” “我想到女王的谥号了。” “......?”爱丽丝公主内心深处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这一刻她完全意识到了,论起疯癫程度,李林和奥伯龙不是一个档次的。 不过作为唐的东皇,想来为女王拟定谥号也未尝不可? “嗯,所以是什么呢?”爱丽丝公主露出礼貌的笑容。 年在内心微微一叹,如果爱丽丝公主知道李林是个什么样的人,应该直接堵住耳朵不听他一句话。 “伊丽莎白二世为了国家鞠躬尽瘁,在丈夫死后以身许国。可谓是清白守节,所以曰贞。”李林的第一句话就让爱丽丝公主瞠目结舌。 女王的丈夫比她早去世一年,而九十多岁高龄的女王就算想要续弦,也是有心无力。 “咳咳,咳咳咳。”爱丽丝公主只能咳嗽几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伊丽莎白二世严格尊崇议会立法,一生兢兢业业履行自己橡皮图章的职责,可谓是绥柔士民,所以曰德。” 李林兴奋地说道:“所以女王的谥号就叫大不列颠贞德王,怎么样?” 爱丽丝公主沉默,表情扭曲且嘴角抽搐。 要不是她真的打不过李林,这会已经上去动手了。 但就像过去清国人在他们面前没有什么发言权一样,现在爱丽丝公主同样在李林和年面前没有任何发言权。 就算李林真的赐予了女王这个侮辱性的谥号,那又怎么样?他们不还是得受着。 现在的大英帝国还能抵抗得住这位东皇几下折腾? 在研究了贤人议会传承至今的典籍后,爱丽丝公主不得不承认,东皇李林就是历代以来,最为强大的弑神者。 除非最后之王......不,或许就连最后之王也要暂避锋芒。 更何况,贤人议会也不像过去一样强大了——在黑王子的蹂躏下,现存的贤人议会实力不足原先三成。 在过去全盛时期的贤人议会,确实能够在沃班侯爵的威胁下,保护伊丽莎白女王,但现在他们已经大不如前,甚至自身难保。 “......我知道了,如果这就是您的意图的话。” 爱丽丝公主脸上升起一抹苦笑,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以如此屈辱的方式献上忠诚,还是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 这位贤人议会的议长起身,然后对着李林单膝跪下:“从今日起,贤人议会,乃至大不列颠全境愿意向东皇陛下与天工冕下献上忠诚。” 爱丽丝仍然玩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文字游戏——她不是向着大唐投降,而是单纯对李林和年献上忠诚。 “哦豁。”李林黑眸微微眯起,随后不动声色上身向着年倾斜,“她怎么突然投降了?” “我哪知道。这孩子是有什么毛病吗?” 年和李林窃窃私语,爱丽丝公主的处境则愈发煎熬。 几分钟后,年轻咳一声,对着爱丽丝公主微微颔首,示意她可以起来了。 爱丽丝公主微微松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便看见年施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昏黄色的琥珀,放在桌上。 那颗昏黄色的琥珀在阳光下微微闪烁,就像是一颗崭新出炉的星星。 爱丽丝公主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颗琥珀上,在看见其中镶嵌的事物时,瞳孔因惊恐而放大。 这种失神的表情足足持续了十秒,爱丽丝公主才回过神来。 逼得她焦头烂额的大敌,居然被以这种方式解决。 片刻后她神经质地笑出了声。 这个世界果然有够荒诞。 409 大不列颠的仰望星空养人啊 李林和年一起离开小咖啡馆,他们还带走了爱丽丝公主上贡的报销卡。 虽然这两人都有手搓金条的本事,但有人送钱也未尝不可。 此时正好到了饭点,城市华灯初上,属于都市的霓虹在夜空中涂抹。 “我要吃仰望星空。”年一进餐厅的门就开始大吵大嚷,“这可是英国名菜,不得不尝。” “我觉得您对名菜的理解似乎有什么误区。” 充当侍从的爱丽丝公主小心翼翼地进言,她发现年的性格虽然也有点不着调,但和李林比起来简直可以称得上善解人意、平易近人。 “......总之仰望星空其实并不是代表菜品,您现在还想吃吗?”废了一番口舌后,爱丽丝公主向着年投去希冀目光。 “你说得对。”年点点头,从善如流,“我吃两份,要辣的。” 爱丽丝公主决定收回前言,真就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给我来份惠灵顿牛排。”李林的声音适时响起,令爱丽丝公主心头一颤。 天晓得她听到从李林嘴里讲出一句正常的话,是多么令人感动。 尤其这还是在和年产生对比的情况下。 爱丽丝公主刚打算开口,意识到了李林和年处于轮流犯病的状态。 所以他们一起犯病的时候会怎么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爱丽丝公主便浑身打了一个寒战,连忙把这个想法塞到了脑海的最深处。 “惠灵顿牛排好做。”侍应生有些为难地说道,“但是辣味的咸鱼派就有些难度了。” “这什么破餐厅啊。”年双腿交叠,不加掩饰地吐槽,赤红色的手指对着那张菜单指指点点,“那你们上一份普通的咸鱼派吧。” 侍应生离开后,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罐辣椒老妈怼在桌子上。 爱丽丝公主已经麻木了。 ...... “一般。” 咸鱼派的杀伤力确实不凡,但是还没到猎奇的程度,总的来说有点叫人失望。 半个小时后,歪嘴龇牙的年抹了抹嘴角的红色液体,然后用叉子在李林的盘子里叉走了一大块牛排。 惠灵顿牛排的特点是表面包裹着一层金黄的酥皮,最大限度地锁住了食材的鲜香味道,年对此评价颇高。 可惜就是制作惠灵顿牛排实在费时费力,就算是餐厅有做好的半成品,也让他们等了四十分钟,不过对于吃完咸鱼派的年来说时间刚好。 “比咸鱼派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那你还点?爱丽丝公主不敢怒也不敢言,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 吃完后年和李林径直离开,来到对面不远处的中餐馆。 爱丽丝公主没跟去,她得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 “哇,英国菜做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进到灯火辉煌的中餐馆后,年的表情很明显放松下来,随后拉过一把椅子骑在上面,吐着红舌头。 “上火锅!不要鸳鸯锅不要清汤锅,给我上最辣的!”年一拍桌子,气势煊赫。 “好嘞——” 年向来是无辣不欢的个性,这段时间离开青铜城一路过来,口味寡淡到她嘴里能飞出鸟来。 这家开在伦敦的中餐厅老板来自于浙省温州乐清,但是后厨的掌勺大师傅却是川蜀菜系。一般情况下,他们做出来的菜,是分为正宗中餐和改良中餐的。 前者就是正经的中餐,至于后者,就像是左宗棠鸡这种不伦不类,口味酸甜堪比麦当劳鸡块的“中餐”。吊诡的是,后者居然还卖的很不错。 不过今天年的到来,让后厨师傅们彻底忙碌了起来——毕竟真的很少有人,进来就点最辣的红锅。 火锅上桌,红油飘香,麻辣扑鼻,底料堆了满满一锅。 迫不及待的年抬手就是一筷子夹过去。 仿佛是进行某种虔诚的仪式般,年夹着肉片在嘴边吹了吹,然后蘸满调料塞进嘴里。 麻和辣二种口味在舌尖上骤然迸发,年的眼睛瞬间睁大。 “嘶——”仿佛一股热浪从背上滚过一般,年支起身子,“对味了对味了对味了。” 理论上来说,她体内的温度高到甚至能直接连锅带桌一起吃,但用能力解决这事情,就好像是专门把快乐水摇散气再喝,这种异端被年见到只会当场打死。 李林伸手推过去一杯热水,年抓来一饮而尽。 辣味与热味中和,一种刺激感直接冲上后脑勺。 光洁的额头上生出细细密密汗珠。 “光是水没那味,有酒吗?”年喝了两杯后砸了咂嘴。 李林推过去两瓶二锅头。 吃火锅配红酒多少带点毛病。 年的酒品比她姐姐令要好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所以在灌了半瓶后李林就把剩下的一瓶拿了回来。 倒不是担心年喝醉了发酒疯,而是担心年等会酒后乱性。 关键是撬棍现在还在年手上,李琳从来没感觉自己这么被动过。 “发什么呆啊你。”年在白烟里抬起头,敲了敲桌子,“你不吃?” 担心被碾的李林如梦初醒,连忙动手和龙抢食。 酒足饭饱后李林和年纷纷瘫在椅子上不想动。 “好久没吃这么舒服了。”年挠了挠后脑勺,对走过来的服务生说道,“你们有什么想要的吗?” 见到服务生不明就里的样子,心情舒畅的年哈哈一笑,从衣袖里取出一枚圆形的铜钱,来到柜台前,塞进了摆放在柜台上的金蟾摆设嘴里。 她总是在心情不错的时候,会将自己一些随手做成的小东西赠送、流传出去。 这些小东西有的湮灭在时代中默默无闻,有的则被智者发现,成为了推动时代革新的楔子。 至于她现在随手送出的铜钱,只是能够让这只是死物的金蟾“活过来”,成为一个统合财务的“会计”罢了,虽然无法让人一夜暴富,但却会细水长流地积累财富,假以时日勤劳不堕,必有成就。 “走了。” 正当他们要推门离去时,外面有人喊着口号组成队形经过,像是在游行请愿。 侍应生走过去关上玻璃门,对年和李林说道:“他们是来游行示威请求提高个人工资、降低工作时间的,乘着这个机会,他们应该能让议院里的老爷们提出议案吧。” “也就是说他们没钱?”李林突然说道。 “是的。”虽然感觉李林的问题很奇怪,侍应生还是老实地回答道。 “没有钱,为什么不把他们在闹市的房子租出去,把他们空余的轿车租出去呢,这不就有钱了吗?”李林冷笑道,“这些昂撒白皮放着闹市房子不租,放着自己的轿车不去做事,跪在议员老爷们前面要饭,居然也有脸。” 410 雅典娜 此时的冥王约翰·普鲁托还不知道自己的盟友已经拱手投降,他还在追杀那条难缠的毒蛇。 雅典娜是一柱古老的神性,身具“墨提斯、美杜莎、雅典娜”三重面相,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可以被算作是三位一体的神圣体现。 而在更古老的传说中,雅典娜、密涅瓦、奈特、阿舍拉等诸多神性曾兼用一个名字,以上诸神皆是雅典娜,却又在天命更迭后皆非雅典娜。 时代的更迭对于一般人来说是难以察觉的,而对于不从之神和弑神者而言,他们的记忆中虽然有关于时代更迭的“情报”,却在关键时刻无法回想起具体的细节。 世事在某一刻发生了永久的改变。 对于雅典娜而言,这是残酷的,因为她意识到了天命的更迭来自于某个更原始的起源。 ——上校七步斩七蟠。 自从马尔杜克斩杀提亚马特起,钢之军神的天命就已经到来了。 雅典娜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切,所以她也做出了相应的牺牲,这牺牲包括她的母亲墨提斯,也包括她的原始起源美杜莎,至于奈特和阿舍拉等诸多神性更是被主动割裂,最后雅典娜甚至在哲学化的宗教中被视作“阿提南”——即男性化的勇气和战斗气概。 对于其他地母神而言,雅典娜无疑是幸运的,因为她意识到了这些,就像是看见了退潮的鱼一样。 但雅典娜同样也是不幸的。 就像是登上陆地的鱼,不能再被看做鱼一样,做出如此牺牲的雅典娜,也自然不能被看做神祖了。 如无意外,她将与那些曾经被统合在一个名字下的诸多神性一起,慢慢死去。 但是在一年之前,“意外”发生了。 那个曾经失落的“名字”再度开始明亮,金紫色的辉光令雅典娜从神话中醒来。 于是头脑中,那个至高无上的名字再度浮出,就像是它本来就存在于那里一样。 ——【两面双刃之神,因时允行之神,待于门关之神,割合剖聚之神。】 雅典娜从必死的回忆中闪回,被汗水打湿的白发像是系在脖颈上的套索,那股不加掩饰的杀意混合着澎湃的恶意宛如潮水般涌来。 “钢之军神,这个弑神的愚者同样具有钢的命格。” 此时,化为黑色巨人的约翰·普鲁托正行走在云端,随意地从空中掷下雷电构成的长枪。 ——五大化身·大魔法师。 青蓝色的闪耀枝条从天空撕裂的伤痕中探出,黑曜石的镜面转向大地,映出了那个满身创痕的白发少女。 暴烈的雷光已经锁死了雅典娜。 如龙翱翔在天上那样,带着煌煌浩荡的威严。 下一瞬间,浩荡的雷霆自空中呼啸而过,跨越蛇群的海洋,将一切阻拦在前方的事物尽数撕裂,击溃。 “——披坚执锐的女王诞生自蛇群中,她的第七名讳秘而不宣。” 雅典娜沙哑的声音从胸腔中响起,黏腻的血从她的额头上流下,那是一周前冥王的月光魔弹造成的致命伤。 这一枪的威力足以夷平加利福尼亚州全境,本来她应该死在那一枪下,然而她的母亲墨提斯替换了她,令雅典娜仅仅只是重伤。 就像很多年前,墨提斯代替她在宙斯的腹中死去一样。 伴随着饱含恨意的言灵响起,原本一片荒漠的大地被墨色的海洋浸染,在沸腾的海洋里,有无数扭曲的蛇升起,彼此纠缠形成一条七头七尾七冠的庞然大物。 还不仅如此,伴随着雅典娜举起双手,连天空也迅速地暗淡下来。 “山楂花的颜色和香气被双角利斧一分为二。仍有一位守门人驻守在太阳的居屋内。是故我将以此名驱散太阳恩惠,在此消灭镜子中的火。午夜的星辰以野火之名到来。” 这一言灵曾是雅典娜用于重现远古之夜的依仗,能够令光和火无效化,同时令与这两个要素有关的事物都停止运作。 只是在她想起了自己脑海中的名字后,这个言灵的本质就发生了变化。 就像太阳在被称作太阳之前,还曾经以数个名字被称呼过,铸造的火焰也曾经更加原始,带着烧破文明蒙昧的味道。 来自已逝诸神的力量沉沉落下,令悬浮在空中的黑曜石巨人一时间动弹不得。 举世阴暗,万物都笼罩在了黑暗之中,一切光亮被强行的吞没。 唯一的光源就只剩下了那条宛如巨大龙蛇的扭曲事物,它释放出灰白色的光辉,像是惨白的死尸一样翻滚着,张开满是触角的头颅向着空中的黑曜石巨人咬去。 紧接着,那无数道触须,就已经像是吞吃食物的蚂蟥群一样,贴在了黑曜石巨人的身躯上,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响起。 然而感到惊骇和恐惧的却并非是冥王,而是雅典娜自己。 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之前掷出雷电气势煊赫的黑曜石巨人,居然只是一具徒有其表的空壳! 究竟是什么时候......? 来不及思考自己的战果,墨色大海中的蛇群一瞬暴动,就要将雅典娜吞没进去。 然而就在那一刻,肃冷的宣告声在雅典娜的耳边响起。 与此同时,清冷的月光照亮了无边的黑暗。 冥王的身形从黑暗中现身。 权能【无形的再生·Invisible regeneration】。 这一权能篡取自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中的第四十六柱毕弗隆斯,冥王正是以这一权能悄然隐去了自己的身形,从天空中来到雅典娜的身后,随后发动了自己最强大的攻击权能【魔弹之射手·The Freeshooter】。 肃冷的宣告声从虚空中响起。 【月光的审判正在此处!】 【吾将汝之丑恶揭露无疑,此乃洞开真理之钥匙,乃奠定月下王权万世不易之础石!】 【以诸月相之名,将汝射杀!】 雅典娜悚然转头,清脆的钢铁摩擦声近在咫尺。 砰。 枪声同时响起。 那一瞬间,苍白色的一线月光升起。 撕破了昏暗的天地,所过之处,一切都被揭露无疑,一切阻挡都迎来了摧枯拉朽的毁灭。 哪怕是无数重叠在一起的毒蛇,也无法阻挡这一道月光,哪怕蛇的毒液和月光彼此互相洞开,可是这一线苍白色却愈发炽烈,就像是要从夜晚的月光变为炽热的日芒一样。 转瞬间,七头龙蛇的巨大躯干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昏暗的天地支离破碎,而那一道裁决之光已经突破了层层大气,在月球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痕迹。 然后,弹仓旋转。 冥王再度扣动扳机。 第二道月光穿膛而过,将雅典娜苍白失血的面孔照亮。 紧接着,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第六道! 冥王每开一枪便向前一步,直到最后一枪,几乎是顶在雅典娜的胸口开火。 沸腾的蛇海骤然僵直,随后溃散。 支离破碎的七头龙蛇痛苦痉挛,迎来了自己的毁灭。 冥王松开了手。 昏暗的天空一瞬间被光照亮,昏黄的光穿过云层,落在僵在原地的雅典娜身上,照亮了她分崩离析的躯壳。 不从之神跪倒在地上,难以计量的血从她的胸口空洞中涌出,冥王的连续六枪已经彻底洞开了她维持在身上的一切权能,将她的神核完全击碎。 然而冥王却悄然退后一步,隐藏在面具下的眉头微微蹙起。 又是这一招。 果不其然,在弑神者漠然的注视下,雅典娜沙哑的声音便再度在四周响起。 “一切过路的人啊!请你们细细观察,且看有无痛苦如我所受?” 瞬间,雅典娜支离残破的身躯宛如沙子般消散,而她的神性再度出现在数百公里外。 ——就像是蛇一样,从冬眠蜕皮的状态下再度重生! 411 其实我一直想养蛇的 司辰·蚁母从血中升起时,祂披坚执锐,但是祂的第七冠冕秘而不宣。 七对于蚁母,乃至信奉蚁母的宗教而言,是一个相当特殊的数字。 在诸多司辰中,祂是唯一一个以正教会形式,在醒时世界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崇拜组织的司辰,以那位受膏的弥赛亚为主,在醒时世界蚁母的形象因殉道受难而变得形容可怖。 除此之外,蚁母的形象总是和蛇密不可分。 蛇是勾引伊甸园中的亚当夏娃吃下智慧果的罪人;蛇是不容拒绝的访客;蛇是原始宇宙的形象;蛇是不死的象征。 吉尔伽美什王因挚友恩奇都的死去,而对死亡倍感恐惧,寻找到了不死药却被蛇吃下——所以蛇会通过蜕皮,从年老的自己中降诞新生。 雅典娜同样掌握了这一权能,故而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从死亡中归返。 冥王的拳头逐渐握紧:究竟还要多少次,这条滑头的毒蛇才会乖乖选择去死? 数百公里外,雅典娜的气息重现浮现,比起之前,她的气势更加衰弱了。 冥王面具下的脸庞阴沉:“雅典娜,退场的演员就该好好下去,而不是留在舞台上丢人现眼。” 转瞬之间,烈风跨越数百公里的距离。 死里逃生的雅典娜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看见身披斗篷的冥王近在咫尺,向着自己的胸口递出了拳头。 咚! 雅典娜娇小的身躯一瞬对折,整个人似乎都被冥王打的凹了进去。 然后,冥王面无表情地举起手掌,并掌成刀,对准雅典娜的头颅毫不犹豫地挥落。 鲜血飞迸。 那颗被截断的头颅凌空飞起,眼神呆滞,嘴唇在半空中犹自开阖。 接着沙哑的颂唱声便再度响起了。 “一切过路的人啊!请你们细细观察,且看有无痛苦如我所受?” 受膏的弥赛亚曾戴上荆棘的王冠,以极为可怖的殉道仪式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传说他在刑具上绝望地向着信奉的神祷告,又向着四周路过的行人倾诉,在断气七日后从墓地中复活。 冥王面前的无头躯壳再一次化作飞灰散去,而雅典娜的神性则在数百公里外再度重生。 “你还能这样做几次?”冥王自言自语。 只有雅典娜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是她最后一次复活。 舍弃了美杜莎的面相,换取到最后一次蜕皮求存的机会。 这一次在重生的瞬间,雅典娜抬起手,虚无的蛇群汇聚而来,形成了深紫色的镰刀。 长柄镰刀的刀刃向下劈斩,正好格住了冥王的手臂。 那是钢之神珀尔修斯用来斩下美杜莎头颅的“屠戮不死之刃”,珀尔修斯以这柄镰刀细心地划过美杜莎的每一个头,用刀刃上的毒将孕育在她身上的蛇群全数毒杀。 然而冥王却面无表情地踏前一步,像是丝毫不在乎自己般手臂下压,面具后的眼瞳注视着咬牙切齿的雅典娜。 “差不多得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不耐烦,就像是在训斥徘徊在汉堡店门口的黑鬼幼崽般:“你也该去死了。” “......为什么不能是你去死?!” 雅典娜苍白的面孔抽搐,显露出凶戾又疯狂的神情。 看似娇小的身体猛然向前撞去,白垩一般的色彩从身上浮现,化为细细密密的蛇鳞,要将眼前的碍事之徒撞开。 “因为,你的存在,对现世就是罪恶。” 冥王的声音从眼前传来,他伸出左手,攥紧成拳,挥打在雅典娜的小腹上。 弑神者那淡漠的声音还在响起:“因为不从之神就是天灾,而天灾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话是如此的理所应当,以至于根本无法反驳,也完全不能反驳。 不从之神的降下,对现世来说就是不折不扣的天灾。面对天灾,自然可以选择逃避,可倘若有力量,所想的便不只是逃避了,更是要击溃天灾,乃至于支配天灾。 这个道理,冥王约翰·普鲁托是从东皇李林那里学到的。 雅典娜感觉自己似乎是撞上了一座山。 小腹被重击的她踉踉跄跄地后退,而冥王则大步上前,黑色的雷电和劫火缠绕在拳面上,一拳就将雅典娜勉强支持的架势砸的支离破碎! “好了,雅典娜。”冥王从容地踱步向前,“该退场了。” 雅典娜的口鼻之间涌出鲜血,白色的发丝散乱地贴在她的脸颊上,她神色狠戾地注视着冥王:“痴心妄想!” 回答雅典娜的,是冥王从指尖射出的雷电,瞬间穿过挣扎的蛇群,命中雅典娜的身躯。 雅典娜伸出手,死死地握紧了化为实质的雷电,仍由自己的半身被雷电烧成焦炭,同时将右手的镰刀向着冥王的头颅挥去。 约翰·普鲁托毫不闪避,只是挥手一甩,将朝着自己脖颈落下的镰刀带到一边。 与此同时,冥王的手刀垂直落下,将雅典娜的手臂切下。 轰—— 失去双臂的雅典娜像个破布娃娃般落在地上,被冥王用脚踩住。 “真是难看啊,雅典娜。”约翰·普鲁托漠然地注视着脚下的不从之神,“现在已经不是你的时代,你的力量虽然奇特,但你的执念却还不如神祖。” 不从之神的力量和他们的执念直接挂钩。 被踩在脚下的雅典娜嘶声笑了笑,嘴角抽搐。 似是对眼前的一切感到失望般,闭上了眼睛。 “所以......你们才是愚者。” 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只是更原始存在流出的痕迹,只是被放在舞台上的小丑。 所以这一切都让我感到愤怒和可笑。 冥王垂眸,注视着不再说话的雅典娜,举起了手掌,随后挥落。 雅典娜残破的身躯在劫火中化为灰烬,除此之外并无异象产生。 面具下,冥王的脸色微微变化,这一次雅典娜并没有发动她的古怪权能,理应不能再度复活。、 然而自己明明是通过了一对一的方式击垮了雅典娜,星幽界的门扉却没有为之洞开。 出了什么问题? ...... 旧金山的街头,背着沉重背包的草薙护堂打了个寒战,他感觉自己背后的石板似乎更加沉重了。 正当他想要放下背包看看时,一个清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边响起。 “凡人,我乃女神雅典娜。我并没有死,只要你带我前往大唐,事成之后我封你做黄金圣斗士。” 412 未来永劫·遍照虚空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 原著的男主角显得意外地警惕,摆出一副不信谣不传谣的样子。 倒也不是草薙护堂的手机里有国家反诈骗中心,而是因为雅典娜这种冲上来就说“事成后封你做黄金圣斗士”的骗术实在是过于复古了。 “我知道。” 雅典娜的声音不折不挠地传进草薙护堂的耳朵里:“我从不欺骗凡人。” “我说这位......嗯,女神大人。”大概是草薙护堂发现在大街上和空气对话实在是冒傻气,作为擅长不给他人添麻烦的日本人,他立刻抱着背包躲到了巷子里,“喂喂?这位自称雅典娜的女神大人还在吗?” “凡人,我在。” 雅典娜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她此刻正依附在背包中的普罗米修斯石板上。 作为智慧的女神,她还没脑残到把自己的老底全都告诉草薙护堂的程度,总而言之,摆出这样一副高姿态虽然可能会被人当成骗子,但也有助于保持神秘。 “好吧好吧。” 草薙护堂双手合十对着空中一拍:“那么这位女神大人,你要我支付什么代价才肯离开我呢?五円硬币怎么样?” “带我去大唐。” “喂喂,你可是女神大人啊,要不要这么......”草薙护堂哭笑不得地摇头,“总之,我身上没钱。我要走了——” “凡人,屏住呼吸。” 雅典娜的声音骤然变得森冷,像是冬日的寒风一般瑟瑟刮过草薙护堂的面庞,将他惊吓的不自觉屏住呼吸。 草薙护堂睁大眼睛,张合着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似乎就连声音也被冻结了。 瞬刹之间,一道雷鸣从天空中响起。 “别出声,向上看。” 草薙护堂下意识地抬起头,灰色的迷雾像是海潮一样滚过他的双眼,于是他看见了那一道雷鸣的真相。 暴虐的雷光在云层之间穿梭运行着,像是游弋在云中的龙一般绵延千里万里,向着尘世洒落。 而在雷光和云层之间,一道头戴面罩,身披披风,宛如从特摄剧中走出的人影正站在那里。 天上有人? 而吊诡的是,除了他之外,似乎完全没有人认识到这奇诡的一幕。 不知道过了多久,草薙护堂才感觉凝固的时间开始流动,天空中的人影突兀地消失不见,晴空中的雷鸣也逐渐消退。 他踉跄着跪倒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你看见了。” 自称雅典娜的清冷声音重新在他的耳边响起:“那就是立于这个世界顶点的存在。” “他......他是神吗?”草薙护堂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自己的胸膛似乎都要被压瘪了。 “神?” 雅典娜的声音中多了一些嘲笑的味道。 “不,他们不是神,我才是神。” 草薙护堂张了张嘴。 他看得出来,雅典娜的状态并不算很好,而更令他感到在意的是,雅典娜的回答中提到了“他们”。 “所以他是什么东西?”草薙护堂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 “他是弑神者。” “他是魔王,是霸者,是统御一切众生,又杀戮一切不从者的王,是为了信念而战斗的愚者。” “如此这般存在,这个时代曾有七位。” “你之前见到的,正是其中的一位魔王,美利坚全境的皇帝,墨西哥和加拿大的保护者,洛杉矶之王。他的封号是冥王,冥王约翰·普鲁托。” 草薙护堂震撼地喃喃自语:“......统治米国全境的冥王?” “正确。” “等等,你刚才说这样的魔王有七位?”草薙护堂反应过来,“他们都杀了神?除了这位冥王外,还有谁?你说要我带你去大唐......” “的确如此,并且他们每个人都杀死了复数位的神明。”雅典娜的声音像是水一样流淌,“从前的确是七位,但现在不是了。” “现存最古老的弑神者位于东欧的巴尔干半岛,他的名字是萨夏·德扬斯达尔·沃班,被称为沃班侯爵,其封号为狼王。” “最擅长战斗的弑神者位于大陆的庐山,她的名字是罗濠,统领了全中华三成的方士,被称为白莲王,又因为她举世无匹的武艺,被称为武侠王。自两百年前起,便统治着清国全境。” “有一位并不擅长杀戮的弑神者出身自百年前的印度,她在机缘巧合下杀死了数位不从之神,她被称为爱莎夫人,封号为妖精洞穴的女王。” “所有的弑神者都是愚者,但愚者中也会有抬头看向未来的人,黑王子亚雷克在英国建立了他的王立工厂,被称为神速的贵公子。” “曾经意大利的剑之王萨尔瓦托雷·东尼一度被称为最年轻的弑神者,他总是出现在战场上,以各种缘由和不同的敌人相遇。” 草薙护堂沉默了一会儿后,抬起头:“可是还有一位呢?这才六个魔王啊。” “严格意义上第七位不能被称为魔王。”雅典娜的声音产生了不易察觉的动摇,“因为他是比众王(kings)更加耀眼的皇帝(Emperor)。” “皇、皇帝?” 虽然英文不好,但作为东方文化圈里的人,草薙护堂一瞬间意识到了区别。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魔王们吗?” 草薙护堂下意识回答道:“这怎么可能忘记啊!” “很好。那我现在告诉你。”雅典娜的声音像是雷鸣一样在草薙护堂的耳边响起,“最古老的弑神者沃班侯爵在他的手下仓皇败退,甚至一度丢掉性命。” “黑王子亚雷克曾和冥王约翰·普鲁托联手进攻,但最后的结果是黑王子和冥王重伤败退,甚至就连权能也被剥夺。” “剑之王向其宣告臣服,成为了他的附庸。” “是故他被称为万王之王,众王之王,统治东方世界的皇帝,大唐帝国的缔造者......” “未来永劫·遍照虚空......” 雅典娜的声音中透露出不可思议的神往。 “——【东皇】!” “什么啊......这位东皇陛下就连画风都不对了吧喂!未来永劫·遍照虚空什么的......”草薙护堂失神许久后,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诶,话说大唐重建了,那原来的清国哪去了?不是还有一位白莲王吗?” “自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雅典娜的声音响起,似乎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其权能被剥夺到无可剥夺,其灵魂被拘押奴役至不得解脱......如果不是东皇亲手虐杀了这在弑神者中也算得上最强的存在,其他魔王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屈居其下呢?” “所以你之前的话还当真吗?”草薙护堂沉默良久后精神振奋地说道,“只要我把你带到大唐,你就封我做圣斗士什么的?” “......所以你之前一直没信我是吗?” “我现在是认真的!” 而此时,远在英国伦敦的李林和年,接到了爱丽丝送来的请柬。 413 伦敦桥要倒下来 爱丽丝公主送来的请柬被密封着。 “这是白金汉宫发布的请柬,是邀请各国元首前来参与女王葬礼的。”爱丽丝公主这次不是再以灵体出行,为了表示自己的尊重,她特意亲自将请柬送来。 “刚好我知道你们二位就在此处。” 爱丽丝公主的礼数十分周到,李林和年对视一眼拆开各自的请柬。 伴随着统治英国五十年的女王辞世,这个国家被强行压下的诸多不稳因素开始浮出水面,譬如曾有着漫长历史仇恨因素的苏格兰和北爱尔兰、譬如向来面和心不和的澳大利亚和加拿大,譬如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想要挑战领头位置的印度...... 这些国家或是因某些历史因素,从日不落帝国时代遗留至今,或是干脆就是从其中独立出来,却又留在邦联中浑水摸鱼的投机分子。 在德高望重的女王尚存的年日里,他们还保持着安分守己的态势,一些动作不会放到台面上。 但谁都知道女王终有一天会逝去,伦敦大桥会倒下来。 现在当了七十多年太子的查理三世可不像是女王一样,他在王太子的位子上坐了几十年,倘若让他拿到《大宪章》所允许的权力,会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一定。 总之这一次出席女王的葬礼,不仅是白金汉宫和唐宁街对列国的试探,也是列国对于英国的试探。 至于爱丽丝公主,她看的则更加深远。 王室之所以能延续到今天,一方面是有着贤人议会的辅佐,另一方面则是黑王子的存在。 现在贤人议会被黑王子杀得只剩下不到三成,黑王子本人被年捏成琥珀收藏,可以说如果不是东皇在场,那么前天刚即位的英格兰查理三世,现在就能变成苏格兰的查理一世。 至于为什么查理三世会变成查理一世,那是因为苏格兰人把王室都杀个干净后,会遥尊他为查理一世的。 从前他们还算是一个日薄西山的病大虫,现在已经是纯纯的纸老虎了。 与其被过去的下属戳破皮,不如直截了当一点自己下台,还能留点脸面。 爱丽丝的算盘打得震天响,就是年的脸上逐渐浮出古怪的促狭笑容。 “你,知道这份请柬是谁起草的吗?” 年晃了晃手里的请柬。 “一般来说是唐宁街那边。”爱丽丝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白金汉宫会负责审查。但是我对他们说了,这是送给东皇陛下和天工冕下的请柬,所以应该是查理三世亲自手书的......怎么了?” “所以查理三世就是想让我们,还有你们英国的各个联邦国元首一起,挤在同一辆大巴车上,没有专车、专机、专属通道,然后徒步走到威斯敏斯特宫参加女王葬礼?” 年诧异地挑眉,把手里的请柬扔在桌子上:“你们胆子还蛮大的。” 爱丽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连忙伸手抓过那份金色的请柬,在看见上面的文字时,心头不禁升起怒火,随后便是极端的恐惧。 查理三世你个七十多岁的老东西,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你不会真以为这还是罗濠时代的清王朝吧! 你以为自己是在对谁示威?! “我,我可以立刻安排——”爱丽丝公主焦急地拦在门口,冷汗涔涔,“请您稍候!” “没事,我不生气啊。”李林突然说道,他诧异地看着两人,“为什么要因为这事情生气啊。” 爱丽丝公主松了口气,以她对李林和年的了解,一个人犯病的时候,另一个人总是正常的。 好在这一次,最重要的东皇并不感觉冒犯。 “感谢您的理解,我这就去安排......” “我觉得大可不必。”李林站在爱丽丝面前侃侃而谈,“我们隐藏身份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显摆身世,而是在这里见证新时代的到来,尤其是作为这场葬礼的主角,我觉得我们应该保持低调......嗯?” 年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死的人又不是你,你当个什么主角啊。” “难不成我是配角?”李林抬头挺胸,竭尽全力显露出一身正气,“我觉得我这浓眉大眼挺正派的啊。” 正在他们争论间,数位侍从自门外而来,他们对着爱丽丝公主微微躬身,随后对李林示意该上车了。 对于他们而言,别国世俗政权领袖的更迭并不放在心上,无论是清国还是唐国,本质都一样。 李林倒是没什么反应,但是越是如此,爱丽丝公主就觉得越发不安。 ...... 二十分钟后,众多加盟国元首们聚集在大巴车前,脸色各异,但大多都很复杂。 无论如何这个下马威都有些不太地道。 一行人陆续走上大巴车,诸位列次就座,美国总统排在最前,而李林和年的位置则排在第二。 其他人默不作声地将目光投向李林,不甘示弱的李林旋即转身和他们对视,大概是觉得和李师傅对视过于掉份,其他人又纷纷将头扭过去,得胜归来的李林显得意气风发。 车程很短暂,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正门就在眼前,查理三世正拿着属于他的国王权杖站在台阶上,朱红色的地毯从正门一路铺到门口,道旁两侧摆满纯洁鲜花,唱诗班那低沉哀婉的声音直入云天。 众人沉默着从车上走下,白发苍苍的美国总统走在最前面,他本身年纪也很大,所以走的速度略慢。 “我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查理三世的表情略微有些悲伤,虽然他的脸上还是挂起了微笑,两国元首紧紧地交握双手,三秒后查理三世退后一步,总统和唐宁街的女首相握手。 闪光灯亮起。 拍下照片后总统和查理三世一同离开,国王并没有留下来和其他人见面。 他需要高姿态。 女首相走上来,目光在李林身上微微停留,干练的脸上微微挂起一抹笑容:“你好,唐国的国王,很高兴我们能在这里看见你。” 她在等待李林主动伸手。 清国也好,唐国也罢,虽然并不是英联邦的加盟国,但是他们的到来还是能做些文章的。 爱丽丝公主虽然态度大有转变,但是唐宁街和白金汉宫不可能太过放低姿态。 “我也挺高兴的。”李林在女首相疑惑的目光中缓缓抽出撬棍,“不知道女王能爆出几颗舍利子?” 李林突如其来的行为,令周围的卫兵迅速上前,穿着红衣的武官试图伸手从李林手里拿下撬棍。 然而在他的手即将触及李林的一瞬间,无法形容的重压突兀地凭空出现。 咔嚓。 武官浑身上下的骨节都被突如其来的重压碾碎,整个人都像是被压缩一样,变成了一个不足小拇指大小的方块。 女首相的高跟骤然断裂,她捂着喉咙发出哀嚎,却难以自制地匍匐在地。 无论是卫兵、还是国家的元首,或者是无辜的路人,全部被庞大的力量压倒。 以威斯敏斯特教堂为中心,一瞬间整个伦敦的海拔骤然下降了五公分,所有的人都不得不匍匐在地,额头触及地面,以免自己被无来由的重压摧毁。 伦敦大桥的龙骨一点一点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金属的寿命在一瞬间走到尽头。 伦敦桥倒塌下来,坠落进泰晤士河里,却没有一个人能抬头看见这一盛景。 威斯敏斯特教堂里,并立而行的总统和国王齐齐跪倒,以极度屈辱的姿势仆倒在地上,年迈的查理三世甚至能听见自己鼻梁骨断裂的声音。 直到此时,年忿怒的声音才从天穹中滚滚落下。 “跪下!” 414 组织上已经决定了...... 重压落下的第十秒钟后,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华美的穹顶开始剥落,像是被时间摧垮的雕像一般。 神色不渝的年向前走了一步,宛如深海般的重压沉沉落在眼前跪伏的女首相身上,将她还未发出的哀嚎彻底压死在内脏里。 皮肉从骨架上剥落,她变成了一团缩在深坑中的坚硬事物——分明是血肉,却散发出如金属般的喑哑光泽。 远方的大楼一个接一个倾塌,转瞬间,伦敦城内便不再存在十米以上的建筑物,一瞬间城市的天际线变得无比光滑。 李林无奈地收回撬棍,耸了耸肩:“你动手太快了吧?” “有吗?”年双手环胸,诧异地挑眉,“但是和他们玩过家家,也太浪费时间了。” 正当李林不忿反驳时,爱丽丝的星光体出现在附近。 从那道扫过整个首都的重压出现起,她就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终于爆发了。 当她看见被压死在深坑里看不出人样的首相时,第一反应居然是庆幸:还好死的只是首相,刚即位的国王没出事。 但当她转头看见已经垮塌一半,只是在大咒术保护下勉强支持的威斯敏斯特教堂时,面露庆幸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 没人比她更懂这保护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大咒术,究竟具有何等强大的防御力。 这一咒术的根基就是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建筑图,每一根修建的铆钉和龙骨,都被数十名魔术师施加密咒,以符合秩序的方式一一搭建。 更重要的是,这一保护咒术的要素和“心脏”密不可分。 只要国王,贤人议会的议长,还有建筑师的后人心脏还在跳动,这一咒术就会一直生效。 除非有人能在同一时间,击杀国王、议长和建筑师的直系后人,令他们的心脏同时停止律动,否则这一咒术便永不停滞。 等等......好像贤人议会的议长是已经死了。 亚历山大·加斯科因!看看你干的什么好事! 爱丽丝是贤人议会的前任议长,在卸任后成为议会的特别顾问,又在贤人议会崩溃的当下成为代议长,但她的心跳确乎不再和咒术挂钩了。 如此,坚固的三角形就垮塌了一个角。 “希望两位手下留情不要杀了查理三世!”后方极快语速传来,急于查看查理三世生死的爱丽丝公主凑到李林身边,“当然如果你们要是杀了的话也和我无关请二位务必谅解!” 经历了这么多次前车之鉴,爱丽丝公主现在完全没有再给王室卖命的想法。 说到底,她的身体中也有十六分之一的王室血脉,虽然继承顺位排在几十名开外。 “那是个啥?”李林伸手推开眼前坍圮的瓦砾,开拓出一条几百米的通道,“现在的人都这么识时务为俊杰吗?” “我一开始的确感觉委屈但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所以不能怪我毕竟这一切都是查理三世自己搞的我牵线搭桥是他们过河拆桥!” 爱丽丝公主用平生最快的语速把自己的责任揭出去,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要躺就干脆彻底些。 最关键的是,以她这段时间对李林和年的了解,这两个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主。 遇到沃班侯爵或者剑之王这种弑神者,你摆出一副铮铮铁骨他们还会心生欣赏网开一面,遇到李林和年,他们只会觉得你这幅骨头捏起来比较有成就感。 两百米的通道转瞬即逝,两个以奇怪姿势趴在路中间的老头出现在眼前。 “他们为什么不用正眼看我。” 李林仇恨目光扫向地上的查理三世和大总统。 爱丽丝公主的脸上写满不可置信,她知道查理三世指定是没好果子吃,但是新大陆的大总统怎么也在这里? 看样子多半是遭了无妄之灾。 想到年纪比查理三世还大的老总统趴在地上半生半死,爱丽丝公主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反正这里也没有其他人,笑就笑了。 查理三世除了断了根鼻梁外,额头也因为磕的太快砸在地上出了点血,除此之外因为王室血统的庇护,倒是没有更多性命之虞。 李林蹲下身抓起查理三世的头发:“你就是当了七十多年王太子的查理三世啊,好不容易熬出头怎么就干出这昏招呢?” 天可怜见,他本来还想以个人名义赠送查理三世《斧声烛影》、《黄袍加身》、《殴帝三拳》、《传位十四阿哥》、《垂帘听政》等等诸多中国历史名著,希望他能以史为鉴早做决断,哪知道查理三世真是不负“查理”这个王号。 上任三天,解决温莎王朝一百年来五代君主的精神内耗。 这么看来,他可比前两任查理王有效多了。 “我看择日不如撞日,要不你个大孝子也陪着你老娘一起走算了。”李林挠了挠头,本想给女王遗体来个火化,结果这会儿都成女王酱了。 “那王位怎么办?”爱丽丝公主小心翼翼地问道。 “......救我。” 奄奄一息的查理三世对着爱丽丝公主求救。 “但凡有机会,我绝对不会签同意书让你继承王位。”爱丽丝公主憋住这么一句话,她只觉得心累。 自己替王室奔走,在弑神者和不从之神间走钢丝,为的不就是这张脸面? 结果自己一转身,你个老年痴呆国王,还有那个政治正确上台的首相,就打算给别人一个下马威。 不是所有国家的世俗领袖都是普通人,宣扬国王归国王,上帝归上帝。 东方向来是政教合一的天子——换而言之,只有伟力归于自身,才能统御那么大的一个帝国。 “我有个问题。”年好奇地问道,“这个国家真的需要一个国王吗?” “起码......现在还是需要的。”爱丽丝公主无奈地说道,“虽然越来越多的人,的确认为王室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那就是说需要个过渡咯?”年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嗯,的确是这样......您这是什么意思?” 李林和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开口:“我们已经研究决定了,就让你来当这个国王。” “当然,不会把你送上断头台的。” 李林饶有兴致地补充道。 爱丽丝吓得一阵高斯模糊,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有一天染指英国王位。 “可,可是我只有十六分之一的王室血统......” “你就说你前面还有几个继承人?”李林问道。 “三,三十四个。” 李林起身,伸手从脸上抹过。 ——奈落相。 奥伯龙·伏提庚。 黯色的外套如同云霞般披落,灰色的破败王冠宛如暗淡的星云在他头顶盘旋,修长的四肢变得更加异化,介乎龙和虫豸之间。 一张带着邪性微笑的熟悉面孔出现在爱丽丝的面前。 原本各个疑惑的关节一瞬间霍然明朗,从一开始就被蒙在鼓里的爱丽丝公主再度激动到高斯模糊。 “是你,大骗子奥伯龙!” 李林没有回应爱丽丝的激动反应,而是打了一个响指。 “好了,现在你是第一顺位了。” 是日,即日不到一周的查理三世在伦敦大地震中不幸罹难,王室损失惨重,而原本的高德丁公爵,人称【白之魔女姬】的爱丽丝公主继位,史称纳法尔一世。 同日,纳法尔一世向着唐帝国宣誓加盟,原属于英联邦的十五个加盟国在伦敦一同签署了加盟书,史称《伦敦协约》,成为了后世大一统帝国的基石。 次日,美国紧急启动预备方案,宣布弹劾现任总统,同时紧急冻结身在伦敦的现任总统一切权力,由第一副总统火线上任。 世界局势一触即发。 415 当世界局势一触即发时,我在做什么 第一天,世界局势一触即发。 第二天,世界局势一触即发。 第三天,世界局势一触即发。 第四天,局势啊局势,你怎么可以这样怠惰呢,不可再忍耐下去了,即日就必须爆发! 第五日,世界局势一触即发。 “所以你们又不接受和平,又不想跟我打,实在是让人很为难啊。” 李林坐在青铜城中心对白宫那边指指点点,同时对画面中心那个脸色苍白的玉米须子头肆无忌惮地口吐毒液。 “你是不是肾虚?感觉不如拜登......养生。” “你个——” 原本强作惊精神的特朗普二世噌地一声支棱起来,可惜他的话全被那边消音了。 视屏那边传来画外音,那是某个国务卿的声音:“东皇陛下,您给我们的信息已经经过了验证,但是合众国不会就这样无条件加入某个联盟。” “反正又不是绝无回旋余地。”李林表情显得非常自然,“再说了,抛开事实不谈,难道你们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又来了。 国务卿们面色难看:“那您究竟为什么强行要我们加入中天合盟?按照您的说法,现在吞并东亚和英联邦的中天合盟,已经完全有能力组成对星幽界的远征军了吧?” 那当然是因为玩战略游戏,就是要把所有的地块都涂满自己的颜色,涂不满开修改器也要涂,不爽不要玩! “是的,你的这个问题十分宽泛,就目前而言,我无法准确的告知你真正所需要的,也许在我告诉你答案之前,你应该尝试着自己去找寻那丝希望,或许,在遥远的未来,我是说有那么一丝可能,当你试图探寻那个答案的瞬间,你将意识到你是否真正地想要那一个结果,但说到底,这也是这片大地众多苦难的另一个缩影罢了。” “我们的意思不是......” “你们在质疑我对未来的理解吗,要知道早在114514年前我就开始了对未来的研究,而你们对此毫无建树。我不确定你是否真的对此一无所知,或是将它遗忘在某个不受重视的角落里。或者我十分怀疑你们并非对未来无法掌控,你们只是假作无法掌控,而借此与我交谈而已。不论你们面对的未来究竟如何,它又能对我的战略做出怎样影响呢?你们真的认为你们的未来能够做到这一切吗?相反,它什么都做不到。而我还有足够的力量,去改变这片苦难的大地。” 李林意义不明的凯尔希式回答让国务卿们的脸色宛如吃了屎般难看,片刻沉默后他们借口网络波动切断了通话。 “你们这是在给世界搞寸止是吧?”年一脸迷惑地走过来,看着刚刚结束和米国新任总统特朗普二世激情对线的李林,“这都一周时间了,怎么还是互相打嘴炮?能不能来点实际的。” “我也很疑惑啊。”李林挠了挠头,“按道理讲这位新总统应该像他老爹那样不着调,但现在看来这位新总统的文化造诣不一般。” 能连续与李林对线三天,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只可惜特朗普二世的精神铁壁最终还是被李林无情蹂躏。 只能说人和神还是有差距的。 ...... 白宫。 顶着一头如同燃烧火焰般的蓬松玉米须子头发的新总统,正目光呆滞地坐在自己的总统椅子上。 他呆滞地看着面前漆黑的投影屏幕,身边的国务卿们也大多脸色惨白,不断有医生进出这间办公室,准备时刻为新总统施加心肺复苏。 ——之前他不顾劝阻和李林连续对线三天,几乎被李林羞辱到精神摧毁。 特朗普二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掌摘下自己的眼镜,然后突然砸在桌面上。 他把目光从已经漆黑的投影屏上移开,仿佛被李林夺走了童贞,对于李林的话他听不懂,但是大受震撼。 ——什么叫最后之王,什么叫这个世界的真实,什么叫星幽界......这种突如其来的冲击,对于自诩为世界灯塔的合众国来说打击实在太大。 他们的确知道冥王约翰·普鲁托的存在,但归根结底这位“美利坚的守护者”,并不是任他们使唤的狗。 搞了半天,他们居然才是在井口里跳个不停的癞蛤蟆,纸盒子里的蛐蛐儿。 而在这种情况下,坏心眼的李林不仅丝毫没有退一步的打算,还赫然要求合众国并入唐帝国创建的中天合盟,并扬言这是为了和平。 本来特朗普二世的确是想和李林好好谈谈的,但李师傅这波恶人先告状外加连续不断的精神强暴,实是把他整麻了,简直比看了新堂老师的变身本还要震撼十倍甚至九倍。 “总统阁下,我们的弹药库里还有三万四千颗核弹。” 看上去这句话是在安慰,实则不然,国防部长的这句话是在暗示,别看我们现在手头有三万四千颗核弹,但对东皇和他的青铜城根本没威胁。 今天他们肯狠下心往唐国土地上扔核弹,明天青铜城就能开到他们头顶。 这种杀敌一百、自损十万的买卖有哪个人会做? 特朗普二世终于回过神来,哀叹一声。 我看这大美利坚啊,药丸! ...... 同一时刻,东京湾的京门跨海大桥上,数百条悬挂的钢索微微摇晃,黑色的人影闲庭信步于两千六百米的桥梁正中,往日车流穿梭的长桥上空空荡荡。 海波浩荡,天风疏朗,身披黑色披风的冥王缓步向前。 这位冥王出现在了这里,这也就意味着他终究还是抓住了雅典娜的尾巴。 而被冥王约翰·普鲁托堵在京门大桥上的,却不仅仅只是雅典娜而已,还有一位经过女神的紧急突击,从对神秘世界一无所知的纯真男孩,成为魔术师的草薙护堂。 “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寻求人类的庇护。”约翰·普鲁托的声音响起,他的手指抬起,在空气中留下漆黑色的痕迹,近似火焰和闪电,“何其可怜的东西,不顺从之神啊,你已经错过了我对你的善意——对于你而言,最好的结局就是不要降生、不要存在、回归虚无。” “不过好在你还有下一等的选择,那就是立刻死去。” 黑色的闪电像是火焰般飘逸地燃烧起来,哪怕还隔着数百米,草薙护堂的内心也像是被什么揪紧了。 “我们被将军了。” 一路和草薙护堂东躲西藏回到日本的雅典娜低语道。 “但还不是毫无希望。” 草薙护堂伸手拉下背包,拍了拍绑在胸口的普罗米修斯石板,四周的空气一阵扭曲。 初生牛犊的草薙护堂回想着脑子里的那些知识,摩拳擦掌,只觉得自己优势很大。 416 李林呢,救一下啊 草薙护堂觉得自己优势很大。 草薙护堂自信地抬头挺胸,那块能够篡夺不从之神权柄的石板正被绑在他的胸口。 空气中透明的星光也一闪而过,带着些许的寒意,像是没有温度的火焰。 普罗米修斯是人类文明的启蒙者,也是为人类盗来火种的智慧之神......某种意义上,他的火焰和某位已逝司辰的火焰有近似之处。 比起原著中的被动挨打,雅典娜的助力令这块石板发挥出更大作用。 就算不解放其中的神力,也能够提供相当程度的庇护。 “确实,我的权能已经寄放在普罗米修斯石板中了。”雅典娜似乎也被这种突如其来的热血感染,虽然没有固定的形体,依然在草薙护堂的耳边高声说道,“燃烧你的宇宙吧,我的圣斗士!” ...... 在雅典娜和草薙护堂给自己打气的时候,冥王约翰·普鲁托也已将视线投向了那片浩荡的寒冷星光。 权能在他的眼中升腾着,于视网膜上清晰地印出了非同一般的图像。 草薙护堂不起眼的胸口中蕴藏着纯净耀目的权柄,其规模甚至还要超越一般不从之神的力量。 “那是普罗米修斯之石板?以人类之躯驾驭窃神之物,很有勇气。” 约翰·普鲁托没有第一时间露出敌对的情绪,反而显得很感兴趣,“不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这件事,代表了怎样的意义吗?” 草薙护堂一愣:“代表着......我现在是你的敌人,我们这么聊下去真的可以吗?” 冥王很有风度地抬起手,对草薙护堂比了个“请便”的手势。 “大概是工具吧。”草薙护堂摇了摇头,“在半个月前我还是对此一无所知的普通人,所以这是再怎么样珍贵的事物,在我眼里也不过是工具而已,无论它是否和权能有关。” “你提到了权能。这很好。那么在你眼里权能又是什么?” “权能?”草薙护堂的内心一紧,他很清楚自己胸口的普罗米修斯石板上,寄宿了名为雅典娜的神力,但为了拖延时间,他还是佯作低头思考。 “权能属于神,后来属于魔王。你们一度统治人类。但就像是神明回到历史中,妖精退居星幽界那样,你们的统治也退居幕后,时代变了,卡密萨玛。” “足够正确的回答。”冥王低声嘲笑,“但再正确也毫无意义。你谈论的是权能的历史,而非权能的本质。你现在正将神的权柄握在手中,这是凡人难以企及的荣耀,但你却完全浪费了这份难得的机遇。” “你有感受到什么特别的体验吗?你对‘权能’有什么看法?你觉得此刻的自己是一位君王、或是行走在人间的神吗?” “算了。”约翰·普鲁托以摇头作为总结,“你对‘权能’一无所知。” 有那么一瞬间草薙护堂觉得战斗就要开始了,然而冥王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我再问你,你对弑神者的理解是什么?” “你们是魔王,是霸者,是弑杀神明的愚者。”草薙护堂深呼吸,“你们自称统治现世的君王,但我在此前的人生中对你们全无了解......” “那是因为我们统治的是非理性的事物,远超你们最深邃想象的时间和空间。”冥王回答,“我等的领地并非仅限于现世。” “星幽界?” 冥王颔首:“既然你对星幽界一知半解,又对权能一无所知,对弑神者的理解也流于表面......却胆敢站在君王的面前,展示那些借助外物才取得的微弱力量。” 约翰·普鲁托失望地叹息:“你甚至还觉得自己能够战胜整个世界?” 黑色的火焰从空气中升起,宛如闪电般击穿虚空,在死寂的大桥上留下一道深色的瘢痕。 转瞬之间,【大魔法师】的雷电已至。 冥王抬起的食指末端仿佛寄宿着流动的雷与火,黑色光芒流动时带着轻微的嗤嗤声,刺入音节的空隙间。 以草薙护堂现在被神力加持过的视力,空中飞行最快的棒球也缓慢如《黑客帝国》中的子弹时间,但是冥王指尖喷吐的雷电还是快到难以捕捉。 就算是极度增强的双眼,也只能勉强看见空气中那些若隐若现的线条,就像是雨水冲刷的痕迹。 耀眼的冲击一闪而逝,试图摆出防守态势的草薙护堂感觉像是被一辆压路机正面碾过。 还是那种从天而降向人飞来,精确制导,并且还上面坐着一个韩红的压路机。 “咳呃——” 草薙护堂眼前的景色一瞬间上下颠倒,足足过了十秒钟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死在压路机的碾压下,而是被那一道筷子粗细的雷电正面轰中胸口,在地上滚了二十多米远。 普罗米修斯石板在经过雅典娜的改造后,的确是最好的掩体。 掩体不需要令人安心的厚重,也不需要将人完全遮蔽。如果掩体本身足够坚硬,那么就能够无视掩体厚度,倘若使用者的速度足够快,就能够无视掩体的体积。 所以寄宿雅典娜神力的普罗米修斯石板,就成了对抗弑神者权能的最佳盾牌。 作为那道黑色闪电的发射者,冥王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一问题——他原本瞄准的是草薙护堂的眉心,却在穿过那片纯净星火时,产生了偏转。 在此基础上,草薙护堂奋力的躲避,令这一道闪电击中的不再是眉心,而是他胸口的普罗米修斯石板。 “这就是弑神者吗......立于七十亿众生顶点的魔王?” 草薙护堂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这很稀奇,让我对你们这样的叛逆者更多了一点好奇。”冥王点点头,“愚昧而又勇敢的人,虽然你并非神明也非君王,但是你的智慧令我决定给予你尊重。”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于是划破空气的不仅有雷电,还有歼灭的黑炎了。 一片黯淡的炽热吞没了草薙护堂的视线。 “喂喂喂,这绝对是犯规了吧!” 草薙护堂手忙脚乱地就地一滚,按照事先训练的预备方案,解放了雅典娜藏在石板中的权能。 ——权能·蛇。 于是坚硬的大桥开始隆起,青灰色的地面宛如干旱般皲裂——不,那并非是皲裂,而是灰白色的鳞片! 火焰落在鳞片上,留下一片烧伤的痕迹。 两千六百米的京门长桥,变成了两千六百米的大蛇。 而且不是一般的大蛇。 大蛇垂落在海中的首尾两端迅速开裂,就像是被泡发的蟹柳,天空迅速阴沉下来,那是积蓄了雷电的积雨云。 八头八尾的大蛇游弋在海中,对着踩在它身上的冥王发出了不悦的咆哮。 这片土地回应了雅典娜的权能,令她的权能得到加强。 “好机会,优势在我!” 雅典娜自信地说道。 “可是......为什么动用权能.....会这么累——” 草薙护堂之前从来没使用过权能,现在他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四个大只佬绑在亚马逊雨林里侮辱了三个月一样疲惫。 “当然了。”雅典娜的声音中带着冰冷的味道,“你又不是神,也不是弑神者,怎么可能毫无代价的使用权能嘛。” 草薙护堂喘息着:“你骗我!” “我怎么就骗了你呢?”雅典娜微笑着说道,“你可是我的圣斗士啊,就算没有小宇宙可以燃烧了......” 女神露出了尖锐的牙齿,嘶嘶地笑了。 “不是还有你的生命吗?” 下一瞬间,有雷光、火光之外的第三种光升起。 那是月光。 “权能是反逻辑和非现实的。”冥王一步一步行走在大蛇的身上,每走一步他的身躯就变大一分,最后已经化为十五米高的黑曜石巨人。 大蛇发出尖锐的痛苦嘶鸣。 “雅典娜的寄主,你先前将权能视作工具,这是现实的思考方式,但你现在却要用现实的手,去掌握非现实的刀剑。但这太过机械,只要我找到其中的漏洞,就会像坏掉的机器一样失灵。” 月光的魔弹射出,掠过大蛇的脖颈,一瞬间将八个头全部斩落。 “虽然你可以通过改变来适应状况,但我不会再给你适应的时间。” 第二发月光魔弹已经出膛,命中了无力躲闪的草薙护堂,一瞬间将他的大半个身躯撕裂。 在名为“草薙护堂”的漫天血雨中,一块光辉灿烂的石板从空中坠落,被一只略有些虚幻的手掌握住。 细看那只手掌并非是全然的虚无,而是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人皮。 披着人皮的雅典娜举起那块石板,深吸一口气。 “东皇救我!” 417 纯白、狼瞳、黑太阳和群鸦 李林从金紫色的暮色里走出,握住那块能够盗取神明权能的普罗米修斯石板。 雅典娜向他微微颔首,随后融入了那一片熔融的金紫色中。 失去了权能的供给,两千六百米的大蛇重新垮塌下去,皲裂的鳞片融化在地面上的纹路里,它重新变成了那座饱受创伤的跨海大桥。 “你来了,亚伯拉罕·李林先生。” 冥王约翰·普鲁托掸了掸自己的披风,随即握住了自己的枪,扣动扳机,在那之后纯白和苍蓝的二色月光大盛。 弹仓转动,权能被填充进去。 咔、咔、咔、咔、咔。 ——砰! 剩余的五道月光魔弹同时出膛,同时冥王伸手按在地面上,将整座跨海大桥视作自己的祭品,漆黑的劫火一瞬间覆盖了京门大桥。 “终于又见面了,东皇陛下。”约翰·普鲁托平静的声音响起。 他的身体融化在黑色的劫火里,随后数百米高的黑色巨人从火焰的潮汐中起身。 “啃食生祭之肉,鲜美之部位......如今吾乃神也!” 在黑色巨人起身的一瞬间,前所未有的大震动从地底升起——约翰·普鲁托已经失去了用来召唤地震和海啸的权能,现在的地震却并非是他所为。 海潮还在向上涌来,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海床中升起。 “月光指向了海水的泡沫,为这场狂猎降下了终结的帷幕。”在升腾的海水和火焰之中,冥王抬起双手,从胸腔中发出歌剧演员般的声音,“现在链条的位置已然逆转,在海水拥抱陆地之处,我见到皇帝的血荣耀了宝冠。” “时机已经到了。”黑色的门扉轰然洞开,沃班侯爵阴沉的声线从其中传来,随后巨大的空洞狼首从中探出。 惨白的头骨掠过波涛汹涌的海潮,风从狼吻中刮过掀起呼呼的空洞啸声。 “属于你的黄昏来临了,东皇。” 那是吞食诸神之王奥丁的魔狼芬里尔头骨,乃是名为【诸神黄昏之狼】的权能。 他的子嗣分别吞噬了北欧神话中的太阳和月亮,所以作为始祖的魔狼芬里尔,天然对于日月系权能有着克制效果。 ——李林在意大利米兰收服韦勒斯拉纳时,曾自称铸日者,那么他必然和太阳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他们不是为了追击雅典娜至此,而是以此为诱饵,对李林设下绝杀的埋伏! 为了一劳永逸地除掉东皇李林,两位高傲的君王甚至不惜联手伏击。 但这件事情还有一点令人生疑:在黑王子已败的当下,究竟是谁有这个智谋做担保,能够令诸位弑神者放下脸面和斗争心,一同迎战李林? “哼。”李林冷笑一声,“纵使我背负大唐龙脉,需一手托着青铜城......” 下一瞬间,第三个声音从黑色的门扉中传来,打断了李林的豪言壮语。 这道声线如此温柔,就像是春风或是春水般缱绻,它的主人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战场上。 “很抱歉......素未谋面的皇帝啊——但我曾经欠下琉璃公主的巨大人情,所以我不得不非出于本愿地参加这场战争!” 那是迄今为止还没有显露正体的最后一位弑神者,善良的爱莎夫人,移动的超级天灾,妖魔洞穴的女王。 她应悉多公主的请求,赫然进入了这场伏击战中。 “然而,然而。我却如此地厌恶战争,所以我只会使用三个权能,以报答琉璃公主曾对我的三次相助。” 依然留在过去时代,而没有返回现世的爱莎夫人叹息一声:“美丽的少女啊,打开密教之门吧!” ——权能【生或死·Live or Die】! 随后时间静止了,前所未有的冬相影响赫然降临! 【影响:严寒的气场】 【三阶冬相影响!】 【冬季穿透了衣物,穿透了皮肤,宿居在血管里。】 【一种三阶影响!力量与危险互相穿插,结为一体。】 在七位弑神者中,公认最为强大的弑神者乃是现在的东皇李林,任何一位落单的弑神者都无法逃脱被轻易碾压的败局——这是其他弑神者以自己的性命做注脚的佐证。 但论起麻烦来,还是这位爱莎夫人最令人焦头烂额。 “你知道么,其实我们这个世界的历史,早就已经被弄得千头万绪,一团乱麻了。” 沃班侯爵一边操纵着巨大的狼首吞食李林的金紫色暮光,一边从空中降下巨大的劫火,同时用索多玛之瞳封锁李林的逃避空间。 然而他竟然还有闲心和正面承受压力的冥王聊天。 草! 看不到表情的约翰·普鲁托在心里怒骂。 得不到抗压路回答的沃班侯爵并不意外。他碧绿的狼瞳向着李林瞪视过去,为冥王减轻了些许压力后,继续开口。 “归根结底,就是因为爱莎夫人这个令人恼怒的移动天灾,拥有关于时空和因果的权能——她每一次回到过去,都会对历史本身造成不可逆转的微小损伤。哪怕存在着历史修正力,但是‘命运’允许了她的行为,某种意义上就意味着历史也对其网开一面。”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爱莎夫人的扰动对于历史来说是微小的创口,但微小的创口也会变成留在世界身上的疮疤。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约翰·普鲁托说道。 但沃班侯爵却没有再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战场中央。 刺骨的恶寒就此降临在此地,翻涌的海潮甚至都陷入了诡异的凝固中,从虚空中流出的神性,并非是往日的春和冬,而是纯粹的寒意。 比黎明的寒凉更为冷漠,比沉默的灰烬更加死寂。 寒凉的虹光从空中粼粼洒落,在那一瞬间,整个日本列岛的温度降低了十二度,以京门大桥为中心,直径七公里的范围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空气似乎都被冻结成青蓝色的实体,在李林的面前凝结成一片光滑的镜面——像是新雪,也像是满月。 纯白之门的虚像坐落在战场中央。 就连隔了这么远的距离,约翰·普鲁托和沃班侯爵依然能感受到那渗入骨髓的寒意。 这道出现在空气中的寒冷门扉,隔绝了金紫色暮光,却也隔绝了空洞的狼首,甚至压制住了这片区域的权能运转,令一切静止下来,重回正轨。 天地澄澈,焕然一新。 某种无言的力量正无差别地压制着他们的所有人,令他们不由得保持沉默,就像是一片落在嘴唇上的雪,要将他们的嘴封闭、锁紧、愈合如一块畸形的瘢疤。 “这不是爱莎夫人的权能显现形式。”冥王发现自己的声音低沉的就像是冬日垂暮的太阳。 如果他的记忆不是出了问题,那么爱莎夫人的权能【生或死·Live or Die】,在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召唤来春冬二季,或是呈现出治愈一切的【长春】,或是呈现出冥府坠落般的【至冬】。 这个篡取自希腊神话中冥后珀耳塞福涅的权能,本不该呈现出如此怪诞,如此强大的“门”。 “当然不是。”狼王的声音则尖锐如冬日呼啸的寒风,“我们能说话,是因为我们都拥有着冥界的权能。而东皇,没有。” 谁也不知道爱莎夫人在数千年的时间逆行中,见到了什么东西,遇到了什么人,以至于权能发生了如此的变化。 但现在约翰·普鲁托,或者说安妮·查尔顿,开始真正认识到了爱莎夫人是如此的......令人感到心生寒意。 随后,爱莎夫人的第二声吟唱悠然响起。 “善果未熟之时当恶报临头,善果成熟之时则适逢善报,是故善人应有善报,恶人应有恶报。如斯因果,直至火狱净空——请授予加护!” ——权能【幸运圣者的恩宠·Grand Luck】。 这一权能源于佛教中的地藏王菩萨,将会赋予爱莎夫人幸运,以及给予阻碍者厄运。 这一权能单独使用,对同为弑神者级别的存在收效甚微,反倒会因为命数的纠葛祸及爱莎夫人自身,然而这一权能的麻烦之处是在于配合她的另一个权能。 大地下陷,地穴洞开。 ——权能【妖精境的通廊·Beyond the Timeless Horizon】。 由现实,前往非现实的门户,被打开了。 陆地和大海的交界处,群鸦的影子遮天蔽日。 418 搞快点! 爱莎夫人的权能全都是非自愿地夺取——或是因缘巧合,或是被动防守,或是一些荒唐可笑的境遇得到。 但这正是她被称作麻烦的缘故。 弑神者们只有在公平的条件下杀死不从之神,才会得到潘多拉的青睐,通过转生仪式成为弑神者。 换而言之,他们在弑杀神明的时候,都和“运气”这一缥缈的属性息息相关。 凡人的智慧也好,有朽者的力量也罢,这些东西在和不从之神相比时孱弱到可笑,所以运气才是决定他们胜利并生存的唯一条件。 在这种情况下,并不想成为弑神者的爱莎夫人却成为了弑神者——她的“强运”究竟可怕到什么程度,已经可见一斑了。 而众所周知的是,李林的运气一向很差...... 早在这场伏击还未发生,李林和年在伦敦度蜜月时,他就已经体验过“运气”在量化后带来的影响,而在经历了这些事情后,李林已经有意或无意地采取措施在规避这些短板:包括但不限于进行某些可疑的转运仪式,乘着事情还没爆发先把始作俑者打死,以及......拜请司辰·拾滩鸦。 在司辰中,拾滩鸦是象征变化无端的窃贼和密探,是飞在太阳前的信使。 而在更早之前,拾滩鸦实际上就已经让自己的眷属,成为了李林的信使——如果说运气也是能够量化的话,那么李林平时的衰运,实际上都是在为下一次的强运做铺垫。 “我觉得不太对劲。” 冥王已经不再费力抵抗那些洞开触碰事物的云霞,随着前往“非现实”的门扉开启,他感受到李林洞开事物的力量也在衰落。 但不应该,创造出如此多惊人奇迹,盖世伟业的东皇怎么可能会就这样坐以待毙? 他的巨大机甲呢?那座名叫长安的青铜城又在什么地方?更重要的是,立下誓言追随他的韦勒斯拉纳和剑之王为什么毫无反应。 那位和东皇李林共同执掌唐国一半权柄的天工冕下,此刻又在何处? “在偷家。”李林向着非现实的幽界坠落,他的声音在沃班侯爵和约翰·普鲁托耳边回响,“他们去往了你们的老家——对,此刻的长安城只有铸日机神坐镇。” “东欧、北欧、美利坚、印度——” 李林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倘若不是李林单人赴会,吸引住了他们,韦勒斯拉纳等人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消灭其他的反抗势力。 沃班侯爵只是漠然地看着李林,云深不知处的爱莎夫人没有给出回答,只有冥王,他隐藏在面罩下的脸变得前所未有地铁青,震怒和羞恼的情绪涌上心头。 狼王是行事老派的弑神者,他不会在意追随自己的人死伤——死光了再招募就好了。 爱莎夫人是心怀慈悲的真圣母,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不会顾及国家和民族,更何况她原本就是出身自印度的低种姓,后来又继承了主人的财富回到英国,甚至很多时候她并不身处在当下的时空。 在这种情况下,国家、民族、姓氏这些根深蒂固的东西,似乎都已经变得微不足道,毕竟在时线逆行者的眼中,这些被常人所看重的东西,就像是一帧帧接连不断的相片而已。 只有冥王约翰·普鲁托,以超级英雄形象出现的美利坚守护者,意识到了自己所看重的东西,已经被李林釜底抽薪了。 冥王是和亚历山大·加斯科因同代的年轻弑神者,比起剑之王也就大上数年。而在冥王以安妮·查尔顿的本相活动时,她芳心暗许的对象,就是一直以来作为她助手的杰克。 现在恐怕不仅仅是杰克,纽约、旧金山、洛杉矶......这些大城市都已经陷落在天工的造物中了。 甚至有可能,整个国家都已经...... 然而约翰·普鲁托什么都没表示,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扩大的地穴,任由周围的一切被地穴吞没进去。 “今天东皇一定要死在这里。” 最终他如此说道。 下一瞬间,星夜般的空间代替了现实世界的风景,而现世的景色宛如纸片一般在他们的脚下无边无际扩散,就像是色块堆叠混杂的海潮。 在海潮中,八条巨大的蛇首探出,狰狞冷酷的鳞甲轮廓在昏暗的宇宙背景下若隐若现,就像是庞大的移动山脉。 那是曾被御老公斩杀的蛇神,象征着原生信仰的地母,与提亚马特同为古神·七蟠形象之一的八岐大蛇。 御老公等人曾和李林签订过契约,咒缚的效力对于他们依然有效。 所以,御老公并没有出现在这里,哪怕他在这场伏杀中出力甚多......也依旧只是以八岐大蛇的形象出现。 李林有在咒缚上动手脚的本事,御老公自然也会有,不仅有,而且很大。 ——而现在他们正身处时空的罅隙、现世和幽界的通道、理性和非现实的空白中,这就是东皇李林最好的埋骨地了。 在这里诸位弑神者和不从之神,能够发挥出所有的实力,而李林则受限于曾经的“咒缚”,乃至于诸多权能的压制,实力大为下降。 无形的巨狼表面升起了青灰色的火焰,如同臭氧燃烧的气味呼啸而至,群狼长啸着向李林奔驰而来。 庞大的黑曜石巨人从虚空中扯下无数雷霆,乃至漆黑的劫火,一轮无光的太阳冉冉升起。 八岐大蛇怪笑着从天空中摇落腥臭的毒雨,随后飓风、地震、海啸三灾纷至沓来。 “我必在你们中间安置我的居所,我的心也不厌弃你们。我要在你们中间行走,我要做你们的神。” 然而在诸多色彩开始挤压那一线摇摇欲坠的金紫色时,李林的声音却从无尽光明中升起。 那遮天蔽日的鸦羽再度呼啸而至,像是暴雨一般从天顶降临、从墙上跳出,挤占着其他色彩所处的空间,如同雨水浇息焚城大火。 太阳褪色,狼群凋敝,天空蒙尘。 当暴雨般的鸦羽终于褪去,这里所有事物仍然一切如常,完好如初。 ...... 三十刹那前,在李林坠入那混不受力的虚空时,他对着眼前不断扩大的虚无之色说道。 “你的三次人情已经还清了。” “是的。”爱莎夫人的声音中多了名为歉意的味道,“十分抱歉,十分抱歉!” “不,你做的很好。”李林意味深长地说道,“请加大力度,打在我胸上吧。” 似是感觉到了爱莎夫人的震惊和茫然,有些焦急的李林震声催促:“搞快点!” 419 第四印记 在其他弑神者和以御老公为首的不从之神们眼中,爱莎夫人是以强运著称的弑神者。 而在潘多拉的眼中,最初的爱莎夫人......确实如此。 以正常的时间线来计算,爱莎夫人成为弑神者已经超过一百五十年,尽管她总是自称自己才十七岁。 然而在李林的眼中,爱莎夫人身上的时间线已经错乱到像是一团又一团缠绕在一起的发辫,难以言喻的色彩斑块混同在一起,形成了一件披在她身上的半透明斗篷。 这位时线逆行者的真正年龄,恐怕已经在一次次的溯回中长达数千年之久。 现存的弑神者中,唯有爱莎夫人最接近长生者的定义——一次又一次的溯回,令她占据的时间长度前所未有地长,存在的形式也前所未有地宽。 哪怕她的本意并非如此,但事实便是如此吊诡,无法形容的强运推动着她,身不由己地穿行在不同的时空中,为过去埋下一个又一个连她自己也不甚了解的道标。 有些“道标”被历史的修正力抹去,有些被同等级的存在发现,取代或者改写。 但大部分的道标终究存留了下来,成为一块又一块留在世界身上千头万绪的伤疤。 “所以我要你送我,回去到最早的历史开端——比现存的弑神者更早,比不从之神也更早,比最后之王更早,跨过这段混乱的历史,回到青史正确的时间。” 李林对眼前面容模糊不清的爱莎夫人说道:“以拾滩鸦的尊名为契约。” “以辖无主之神的名义,我会将你送往历史的发端。” 爱莎夫人伸出手指,随后无明的火从她的手指末端升起,那一件光影错乱的斗篷宛如翅膀般扬起,铺天盖地的向李林盖来。 风从未来而起,吹向过去的时代。 眼前的一切都在飞速褪色、倒退、抽离成抽象的幻景,光怪陆离如同水面上的阳光。 ——权能【妖精境的通廊·Beyond the Timeless Horizon】。 时间就像是干涸的海,而现在这些由无数现实和非现实事物组成的海潮,正在冲刷着李林的脚踝。 他曾经经历过一次时间溯回旅行,那时他占据了稻妻五百年的历史,以神樱树的躯壳勾连了整个稻妻列岛的地脉,获得了五百年的“长度”。 而现在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被拓宽。 数千年乃至数万年的时间里,他并非是连贯存在的,而是以不同时代中的不同形象出现。 李林既是活在十九世纪的绅士,也是十七世纪纵横大西洋的海盗,他的意识在十五世纪的法国宫廷间流转,随后在十三世纪的苏格兰湖边看见了自己的脸。 他在楼观道无穷的云雾中吞下名为辽丹的灵药,他在草原和大漠间被汉室的少年飞将军砍下头颅,他在滚滚的长河边看着袭来的胡人纵身一跃,他在赤壁焚烧天空的烈火中变成灰烬。 随后他的意识跨过了公元的界线,他随着伯利恒之星一起从空寂可怖的宇宙中落下,然后砸在王莽的大军中。 现实和非现实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李林拿起了正法之战中射杀持国百子的弓箭,他看见黑天在自己的面前展露宇宙般的形体。 李林在诸神黄昏中张开了自己的双翼,他大口吞食着世界树的根须,翅膀上挂满死去的神明和英雄的头颅。 他看见自己在鹿台的大火中张开双臂坠落,看见漫天的星辰都在旋转着落进火色里,烧成一片闪光的白色。 李林跨过了八千年的人类历史。 但是他还在逆行。 八千年的人类历史发端于一场长夜,长夜终结于野火边,跪在泥土里吃东西的人类用燧石敲打出火星的那一刻。 李林毫不犹豫地投向了那一片混沌的永夜里。 于是,又过了一万二千年。 混沌而愚蠢的巨物活动在那个年代里,那是它们尚被称为“神”的时代,而李林的意识就像是一片随时会翻转的舢板,艰难而坚决地向着神代的开端探去。 然后,他触及了终点。 ...... 空旷的宇宙中无数时光的残片、巨大的星际战舰与宏伟的古旧城堡,正如河流般向着四面八方流淌,群星的轨迹像是飞沫,包裹着这些宇宙中的孤岛。 在螺旋收缩的空间结构中,构成时间本身的线条闪耀,起伏不定。 然而在此处,李林也没有丝毫停留。 推动他前行的那种力量,早在八千年人类历史的尽头燃烧殆尽,而此后的一万二千年的黑暗年代,是全凭他一个人的力量独自走完。 而现在,在时间不存在,空间也不存在的奇点处,他还能继续走下去么? “可以。” 李林就像往日一样伸出双手,按在眼前无始无终的虚空上。 “我会在这里铸一条路,造一扇门出来。” 首先,是名为“惊神”的撬棍。 撬棍抽打在眼前的虚无里,绽放出璀璨的火星,火星一跳跃出来,就燃烧成一条被微弱火光照亮的路。 然后,是名为“悲叹”的长枪。 长枪被李林握住,向着远方掷去,就像是一颗流星般不复还,悬在他的头顶。 接着,是名为“心悦”的长剑。 七支剑在面前永无尽头的长路上画了一扇门,门框的边缘后透露出隐约的光。 李林伸手按向自己的胸口,刺入皮肤,穿过骨骼,捏住了自己的心脏。 那里有一颗岩神的心脏,曾经属于天理王座下的岩王帝君,现在属于亚伯拉罕·李林。 随后他抬起手,伸向自己的脊柱,指甲穿破皮肉,握住了脊柱的第三节。 李林感受着那股好像要令他眼珠掉出眼眶的痛苦,深呼吸。 他折断了自己的脊柱,将它从自己的身躯中抽出。 然后掐断了链接这颗心脏的血管,将心脏扯出自己的胸膛。 前所未有的大火从指缝间升起,将那颗宛如国际象棋中战车的金色心脏和脊柱一同铸合,形成一根金色的事物。 这是一根宛如古画中长锏的事物,却介乎金属和玉石的性质之间,繁复的金色纹路从根部直达末端。 ——【九思鞭】。 李林将这根长鞭捅进门的锁栓里,充作钥匙。 做完这一切后,他并没有因为失去脊柱而倒伏在地上——第四印记支撑起了他空洞的皮囊,令他还有余力做下一件事。 420 李林死了 铸的道途与其他有所不同,他们追奉力量,追奉某种强大到足以将自己改变的欲求。 绝大多数情况下,这种胃口极大的欲望指向的是司辰中的白日铸炉和狮子匠。前者胃口灼热且欲望惊人,常常谋求将事物改变;后者铸造出怪物,寻求将自身筋骨重铸的勇武。 领域中有铸的司辰,并不止白日铸炉和狮子匠,但是弧月和昕旦的侧重点稍有不同,祂们所执掌的法则更贴近于技巧和转换。 尽管在铸的领域中,转换和技巧同样重要,但就像是启之领域中,拾滩鸦总是让位于蚁母、弧月和双角斧一样,在铸之领域中,祂们总让位于独具匠心、残酷无情的白日铸炉。 是故所有的铸相门徒,都爱好空手塑形胜过使用工具,他们在触碰火焰后并不会被焚毁,而是像是龙一样和火焰共存。 所以铸之长生者要比其他的长生者更加高傲,他们认为自己的生命形式是比其他长生者更加完美。 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所有的铸相超凡者,都对传世奇物并不感冒,毕竟他们为了追奉力量,势必要毁坏一件又一件传世奇物,将其锻入自己的身躯中。 从他们得到第三印记,解开雄鹿之门的谜语,见到真正的漫宿起,他们即已经不算是凡人了——通晓者的灵性开始反哺他们的身躯,这时他们所追奉的欲望真正地开始影响到现实。 从第三印记起,每一重下一印记的获得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因为超凡者在道途上的上升,也意味着他们和辉光的不断接近。 譬如灯之道途的第四、第五、第六印记,超凡者会变得前所未有地好奇,他们逐渐会变得不仁,充满冰冷的理性,同时需要饮下他人的灵性和精神,将他们的智慧吞吃殆尽,作为自己灵躯壮大的资粮。 譬如杯之道途的第四、第五、第六印记,就需要吞吃他人的血骨肉,以满足被赤杯触碰后的饥渴,他人的血肉将会抑制他们身躯的干燥,同时促进身躯的异化。最终赤杯的长生者将会在飞升的时候诞下新的自我。 压抑自己的欲求,并不能令超凡者厚积薄发,相反这么做会让他们距离辉光越来越远,表现在他们身上,就是印记的退却,密传的遗忘,以及漫宿的排斥。 铸之道途的好处在于只要一刻不停地用火点燃自己,令自己在火中不断地毁坏和重铸,就能抵达下一个完美的境界,但李林的道途很明显和一般的铸之门徒又有极大的不同。 他的身上同时具备了三种不同的飞升道途。 其一是最基本的“白日铸炉”,即令自身在火焰中不断地毁坏和重铸,最后投入锤炼场的火中,在那里将自己铸成一件完美无瑕的工具。 其二是一直以来帮助甚多的“双角斧”,作为过去的钥匙猎人,李林在启相上具有得天独厚的禀赋,而双角斧的意义在于“起源和终结”,换而言之就是分割旧我和新我。 只要李林愿意将他的那些面相全部割舍,就能立地成为长生者,甚至双角斧的具名者。 其三则是相当没有存在感,却宛如宿命般纠缠不清的“燧石”,李林背负了祂的天命,但这条道路也是最混乱不清的,甚至可以说毫无希望。 因为燧石的天命藏在源石中,所以矿石病愈是恶化,在燧石的道途上便愈是精深,直到取代遍布泰拉的源石意志。 但那不是现在的李林能够承负得起的,最起码要等他跃升成为长生者后,才有可能背负得起整个泰拉大地。 每一条道途都是不折不扣的单行道,这就好像你在同时讨好三个富婆一样,刷了前者的好感度,后者便会吃醋掉好感度...... 所以李林的选择是他全部要。 从代表了源石技艺的撬棍“惊神”开始,到象征炼金术的长枪“悲叹”,再到代表了元素技术和魔神权能的救人剑“心悦”,一直到刚才代表尘世执政权能的长鞭“九思”......每一次的铸造都意味着李林将一部分的旧我割舍出去,却又将它们重新锻进自己的身躯里。 这世上或许会有那种为了回家不择手段,甚至舍弃一切感情不做人的“智者”,但李林从来不愿做智者。 “所以接下来......” 李林快意地想着,并掌成刀,从自己的大腿根部划过,在喷涌的炽热血液中,两条腿坠落下来。 失去双腿的李林在地上爬了几步,将双腿抱在自己的怀里。 “铸造开始!” 这一次铸造的对象,是他的双腿,和所有死在他手中的不从之神的遗骸,自然也包括了那些不从之神的权能。 血色的太阳开始逐渐西沉,在地平线的远端发出最后的微弱光芒。这是一种不似火焰的光,却因此令李林身周的火焰亮色更有层次,也令他本人不似真实,仿佛传说故事中才会出现的牺牲自我的君王一般。 在无人企及的时间发端,李林怀抱着的双腿开始融化,抽长,弯曲——不是像九思鞭那样的软状武器,而是坚硬的弧度。 就像是弓和箭。 失去双腿的李林快活地举起怀中的彤弓素缯,仿佛只要看着这对弓箭,就完全忘却了世间的一切忧愁一样。 【无忧】 【三阶铸相奇物。】 【特性:无怖。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此物在铸造时,因铸造者忘却了自己的忧虑得以成就,让我们没有挂虑地射出箭矢吧,从现在开始忘却自己的心跳和表皮。当此箭命中时,将会消弭一定范围内的影响。】 【特性:彤弓。它能射出的并非只有箭矢。】 【此物曾一度用于划分昼夜的边际,它所能射出的事物比你想象的更广泛。】 【特性:素缯。它能命中的并非只有目标。】 【此物曾一度用于框定国土的疆域,它所能命中的事物比你想象的更深刻。】 【特性:夺日。哪怕是太阳也能被射落,尽管射伤它的箭矢不知落向何方。】 【你所射出的箭总会追逐着光,但记得不要射出最后一支箭。】 【描述:某位皇帝以至忧愁的事物锻铸出它的形体。忧虑因未起的风暴而生,谁人的箭矢始终指向太阳?】 李林将代表了第五印记的【无忧弓】放下,随后似笑非笑地伸手抓向了自己的头发。 “接下来,就是第六印记了。” 他自言自语着,右手一使劲,将连接着无形脊柱的脑袋折了下来! 大概是身体强度远超过去的缘故,李林并没有立刻扯下自己的脑袋,脖颈上还有些许皮肉连着。 在头颅脱离身躯的一瞬间,李林如遭雷击般抽搐了一下,随后从腔子里喷出一大股血柱。 他摇晃着倒了下去。 半个脑袋像是破损的水袋般垂在边上。 亚伯拉罕·李林,死了! 421 第六印记(二合一 李林死了! 这个讯息从时间的上游开始疯狂传递,所有被他所占据的历史坐标,都开始重复不同的死法—— 淹死、斩首、活埋、炮烙、烧死、车裂、绞首......数之不尽。 有的李林被戴上了荆棘的王冠,钉死在十字架上;有的李林则成为在幽邃岩洞中的牲祭,被戴着面具的主祭开膛破肚;有的李林被绑起双手双脚,活埋在橡树之下;有的李林被灌入了致死量的美酒,躺在漏水的船沉入江底...... 他的痕迹飞快地从世界上被抹去,他的形象就像是一阵风般从所有人的心中消退了,再也不复存在。 无论是位高权重的魔王,还是满怀谋略的不从之神,亦或是寂寂无名的平民们,他们都忘却了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正在忙着处理文案的莉莉娅娜,手中的钢笔骤然一顿,在洁白的纸张上画出一道刺眼的墨迹。 随后这位一直在无休止加班的剑之妖精,顿时感觉自己的身体中涌上一阵疲惫,但在看清手头上文件的名字时,那些疲惫却飞的无影无踪了。 “《关于海关开放的批复文件》,我怎么会在处理这种东西......” 莉莉娅娜想要起身去休息一下,可是她的手指却鬼使神差地落在了文件表面。 “要不,把这份文件处理完了再去休息吧?” ...... 类似的情况同样发生在艾丽卡·布朗特里和清秋院惠那身上,她们同样是在处理手头工作时遭遇了突发性的失忆。 艾丽卡的情况要稍好些,毕竟她负责的是对剑之王原有势力的整合调度。尽管忘却了李林的存在,但本职工作的能力却没有丧失,甚至依旧按照着惯性做了下去。 清秋院惠那的情况则不容乐观,她的工作面向的是正史编纂委员会,而李林的存在消失后,正史编纂委员会的气焰便开始嚣张起来,甚至通过家族关系向着清秋院惠那施压,要她带着资源回到家族中。 忘却了李林存在的清秋院惠那有些动摇,但她隐约记得自己似乎是向着某人献出了忠诚,所以迟迟没有给出答复。 诸如此类的情况,还出现在唐国各地,好在大唐是二圣临朝的状态,少了李林一个还有年顶着。 ...... “嗯?” 沃班侯爵从短暂的失神中回转过来,随后碧绿的狼瞳径直瞪向不远处的冥王。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沃班侯爵的记忆并没有出现问题,他还记得自己是为了争夺最后之王的决战权,才会选在此处和其他弑神者放手一战。 眼下正是除掉冥王约翰·普鲁托的大好时机。 可惜偷袭这种行为对弑神者来说注定行不通,他们野兽般的直觉能够预见所有的偷袭,这也是为什么约翰·普鲁托分明持有超远距离打击权能,却不对其他弑神者进行狙杀的缘故。 迄今为止,能够通过偷袭杀死其他弑神者的,只有李林一个人。 果不其然,在索多玛之瞳逼近约翰·普鲁托背部的瞬间,冥王的披风化作一团黑色的劫火炸开,面具下的脸变得严肃起来。 冥王同样忘记了李林的存在,但他也认清了现在的情况,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虚无的狼群和苍蓝色的月光交错而过。 另一边的御老公就没有这么好的反击运气了,他在第一时间就被双方的交手卷了进去。 ...... “嗯?我这是......” 剑之王萨尔瓦托雷·东尼突然捂住额头,纵横交错的剑气也不由自主地迟滞下来。 浩大的浪潮以他为中心,澎湃汹涌地冲击着美国西海岸,无数道透明的剑气从他的身躯中迸射出去,将那些向他飞来的导弹凌空击毁。 “好机会!” 负责边防的国防上将在控制室里激动地挥舞拳头,原本苍白的脸色也被急促上涌的血色涨得通红。 虽然不知道这个堪比上帝的可怕男人究竟出了什么状况,但是比起先前,这绝对是一个反击的机会。 要知道他们赖以纵横世界的海军舰队,可是在一分半钟之内,就被这个男人用剑从海面上完整地抹去了! “核弹发射!” 一瞬间,数十枚搭载了大当量核弹的洲际导弹,向着东尼射去! 一颗颗巨大的灼热火球几乎是不分同时的出现,犹如太阳一般在天空中冉冉升起,炽热的闪光夹杂着各种致命的辐射,冲击波疯狂的席卷向四面八方! 反应区的压强瞬间增到几十亿大气压,犹如超强飓风般的冲击,瞬间将海面上的乌云撕得粉碎! 足足数十秒后,巨大火球的光芒才渐渐暗淡下来,转化为了巨大的暗红色云柱,直入天空。 在这一刻,似乎连天空都塌陷了。 爆炸的瞬间,先是出现了强烈明亮的闪光,而这强烈的闪光足以令直视的人烧瞎眼睛。 随后一团炽烈的火球从其中升起。 巨大的能量迅速冲向海面,紧接着又迅速被弹起反射,回到火球后使云柱变形、扭曲。 最后,升起的尘柱和烟云共同形成高大的蘑菇云,冲击波所到之处,响起如雷般的轰鸣。 核风暴和核尘埃迅速扩散,将原本天空中厚重的云层全部击碎! “成,成功了吧?” 国防部长松了口气。 在场的专家团们,目光死死的盯着作战室内的大屏幕。 “一定会成功!绝对会成功!” 一位学术著作等身的学者震声,“地球上没有任何生物能够面对核爆!而且我们发射了不止一枚核弹头!” “上帝保佑美利坚!” 国防部长死死地注视着眼前的屏幕,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然而就在他们等待着核尘埃彻底散去时,一个有些苦恼的声音却清晰地在控制室中响起。 “真是令人苦恼的麻烦啊......虽然神秘的当量不够,但如果你们一直这么锲而不舍地用核弹炸我,恐怕我真的会被你们拖慢几分钟呢。” 不过在那之前,恐怕人类就会先被自己的核弹波及毁灭吧? 随着剑之王的声音响起,天空中的厚重阴云骤然笔直地向着两侧分开。 “嘛,既然你们用出了自己的全力,那么我也要全力回应才对呢......毕竟还要多谢你们的核爆,让我想起了自己到底忘了什么。” 金发的弑神者青年在海面上爽朗地笑道:“那么便在此起誓吧,我不允许我不能切开的任何东西存在——” 赤红色的提尔锋落入他泛着银光的手臂中,黄昏落日般的剑气直入云天,将核爆残余的影响全数驱散! “而这把剑是能砍断,切开地上一切事物的无敌之刃!” 在国防部长如丧考妣的绝望注视下,那道黄昏般的剑气撕破了天空,跨越了整个美国的疆土,从五角大楼的天空中悍然落下,将弗吉尼亚州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 这个世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忘却了李林的存在,但是依然有极少的人在短暂的遗忘后,记起了李林的存在。 在次大陆上空,化身搬运太阳的白马的韦勒斯拉纳垂下眼瞳,注视着那些完全放弃抵抗,对着他不断膜拜的信徒们。 韦勒斯拉纳完全没想到,这些印度人居然会这么顺从,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就将他顶礼膜拜。 只能说印度独特的文化,让这些阿三飞快地接受了韦勒斯拉纳的统治。 然而现在韦勒斯拉纳却没有心思去理会地上那些狂热崇拜他身影的王酋们,而是皱起眉头。 他通过冥冥中的联系,猜测到了李林是在进行什么仪式,也意识到了李林此刻的状态并不好,随时都有可能真正死去。 “密特拉神曾经宰杀公牛,从它的腹中重铸日月星斗,呈现出复活的神迹。” ...... “亚伯?” 徘徊在爱尔兰荒野中的美露莘警觉地抬起头。 ...... 欧洲。 大地如地毯一样抖动,天穹上的群星变成猩红色,如熟透的野果一般坠落。 炽热而狂暴的风扑面而来。 仿佛是一轮巨大的太阳,正在大地上运行。 所有人,无论是普通人还是魔术师,亦或是大骑士,都只能绝望地看着那令人敬畏的庞大存在。 该如何去形容呢? 就像是火焰、奇迹、大地、战争、文明......乃至世界本身! 只是望着那头顶青铜日冕的巨龙,行走在大地上的巍峨庄严身影,脑海中所有的情绪便被干脆利落地摧毁了。 所能做的,唯有将额头死死地抵在地面上,才能免于被狂热的崇拜情绪夺取自我。 无论是北欧的魔术结社,还是东欧巴尔干的狼王势力,都在巨龙的践踏下被干脆利落地毁灭,而造就这一切毁灭的始作俑者,甚至连多余的注视也欠奉。 就像是带来诸神黄昏的神明般,只是漠然地向着尘世投去一瞥。 倏而,那行走在大地上的巨龙停下了似是永无休止的巡礼,向着天空抬起修长的脖颈。 与此同时,悬挂在其脑后的金属日轮骤然运转,含着些许笑意的声音从云层中落下,像是天鼓擂动。 “啊,真是能干。” 龙的眼瞳闪闪发亮,像是看见属于自己的珍宝般,流露出贪婪的喜悦。 就算全世界都忘记了李林,她也不会忘记,因为那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宝物。 不像萨尔瓦托雷他们,是在短暂的遗忘后,才想起李林的存在,年从来没有忘记过李林。 而这也正是李林胆敢孤身一人前往时间和命运的发端,在那里自杀,举行仪式的底气——他们彼此都无条件地相信着对方,相信对方会铭记自己。 年是李林最后,也是唯一的保险。 于是,须发皆张面目威严的龙抬起了眼眸,屈起手指,向着不可至不可知的远方,弹出! 咚—— 在那一瞬间,全世界的活物,都听见了那一声雷鸣般的心跳。 随后,所有的金属都开始以同一个频率震颤,从这个时间,向着过去疯狂地回溯。 以见证者“年”为基准点,命运的纺线骤然断裂。 随后,一个个在历史中死去的李林,以各种奇迹的方式被“复活”。 ——或者说,被重铸。 ...... 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已经断气七天的李林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抬起头,对着惊恐的罗马士兵和行人们露出一个怪诞的笑容,随后从钉子中抽出了手掌,将头顶歪斜的荆棘冠冕扶正。 在太阳洞中被开膛破肚的李林,在教众们畏怖的目光中平静起身,随后从密特拉教祭祀的手中夺过刀,将他的胸腹划开,将他体内的内脏摘下塞进自己空空如也的体内。 巨石阵的橡树下,泥土耸动,围绕着火堆行走的德鲁伊们惨叫着后退,看着已经一半腐烂的李林从泥中起身,恶臭的蛆虫从他洁白的骸骨中爬进爬出。 醉醺醺被沉江的李林在水底睁开了眼睛,伸手拉住靠近岸边的人的手腕,注视着他们青白色的面孔,嘴唇开阖,吐出的却是被泡的发烂的半截舌头。 ......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从未来而来,涌向过去李林断裂的头颅中。 在时间和命运发端的奇点中,血色的残阳燃烧着,将世界染为了赤红,光怪陆离的天地之间,只有远方的雷鸣和风声寂寥回荡。 随后在一片令人发慌的死寂中,李林倒在地上的躯体活动着手指,摸索着将垂下的头颅扶正。 但仅仅扶正还不够。 李林的手指灵活地在面部揉捏着,将两颗眼珠抹向脑袋两侧,随后将空瘪的眼眶捏合,按平在面部。 不仅仅如此,李林还将自己的鼻梁捏得高高的,同时拆开自己的颅骨和颧骨,沿着向着最前方凸出的鼻梁骨,将圆形的头骨变成了一个三角形。 两颗眼球镶嵌在三角形的两边,尖锐的鼻梁骨闪烁着金属的寒光,令人望之便产生无来由的畏惧。 现在看上去,李林的头颅就像是一把怪诞的斧头一样,稍显厚实的后脑部位是斧背,而尖锐的鼻梁则是用于劈砍的斧刃。 ——【恐厄之斧】。 这就是第六印记了。 422 【恐厄】 【三阶铸相奇物。】 【特性:厄难。传说太阳在那之后一直流血,有朝一日它会不再流血吗?】 【此物在铸造时,因对铸造者本身的恐惧得以成就,被此物劈砍的对象将陷入无止境的恐慌中,随之而来的则是无休止的灾难。】 【特性:裂分。贪求毁灭的狼逡巡而至。】 【有一位司辰寻求万事万物的终结,乃至于其本身的终结。被此物触及的事物将见到自己的终局。】 【特性:坚白。事物的对立属性被一分为二。】 【有一位司辰付出了不可思议的牺牲,不应结合之物终当不复存在,在双角斧的庇佑下,一切被斧刃触及的事物都能被再度分割。】 【特性:传说。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有可能是弥赛亚,也有可能只是盗窃的匪徒,在水中溺死的或许是绝世的诗人,亦或是有着魔力的妖僧。】 【你的存在痕迹已经不再局限于一个世界中,从现在开始,其他世界也开始流传关于你的传说。】 【描述:某位皇帝以至恐惧的事物锻铸出它的形体。然而恐惧乃是勇气的基石,有一位司辰在此处愈战愈强。】 化身为斧头人的李林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然而他的晋升之路是属于漫宿的体系,所以要跨出成为长生者的最后一步,就必须回到密教世界进行飞升仪式。 他穿过了位于时间和命运发端的门扉,一头将其正面劈开。 随后,重返未来! ...... 幽界。 正在混战的三人同时意识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然而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一瞬间,他们就被一种无来由的恐惧攫住了心灵。 首先意识到不对的是化身八岐大蛇的御老公,他本身已经在两位弑神者默契的打击中遭逢重创,是故在动心起念的瞬间,就意识到了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 为此他不惜硬吃了约翰·普鲁托的一发月光魔弹,试图撤出战场。 然而一只手却落在了他的脖颈上。 真的只有一只手,没有手臂,也没有手肘,只是一只手掌落在了他头颅和头颅之间的连接处。 那只手掌安静地从御老公的脖颈上划过,就像是要砍断什么东西一样,也像是在折断一根树枝那样。 没有权能的波动,就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御老公一声不吭地死了。 沃班侯爵汗毛倒竖:御老公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冥王约翰·普鲁托同样如此,他能接受御老公被人偷袭,或者是被人围攻致死,但绝对无法接受这种超乎他们理解的死亡方式。 死的诡异,死的蹊跷,死的令人心生寒意。 沃班侯爵咆哮着化为黑龙,想要通过幽世和现世之间的联系离开,虽然现世也未必就比幽界要安全,但属于弑神者的感觉正在不断地向他示警:留在这里就会像御老公一样去死。 百年前他曾经和罗濠教主在南海决战,吸引了全世界所有人的注意。 谁都不知道,那时沃班侯爵已经意识到了“命运”的存在。 命运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但沃班侯爵却一反常态地确信命运存在——无论是纺织三女神,还是驾驭命运天车的女神,都标志着命运是存在的。 罗濠则恰恰相反,她不信天也不信命,认为自己就是至高无上的天命。 现在不信天命的罗濠已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而确信命运存在的沃班侯爵看上去也将步其后尘。 “你到底是谁!” 沃班侯爵压抑着怒火咆哮,他能感受到那股似乎能切开一切东西的寒意,已经落在了自己的后颈上。 龙化的沃班侯爵猛地转过身,对着感应中的方位吐出炽热的吐息。 然而那阵风却轻巧地转过了龙息,沿着沃班侯爵的脖子吹过。 随后吹过龙角,龙翼,龙尾......寒风每吹过一个地方,沃班侯爵的身上便多出一道痕迹来。 啪——啪——无数声脆响接连而起。 沃班侯爵头角峥嵘的脑袋掉在地上,随后是颓唐的双翅,还有修长的棘刺长尾......但龙蛇化令沃班侯爵还没有立刻死去,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风向着冥王吹去。 ...... 月光已然从纯白转为了纯粹的苍蓝色。 目睹了沃班侯爵毫无抵抗能力的毁灭后,约翰·普鲁托自认为已经做够了防御措施,可伴着一声低沉却又响亮的长鸣,那些月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劈开一般向着两边散去。 冥王化作漆黑的劫火,一轮黑色的太阳冉冉升起。 随后,那道无物不摧的寒风显露了真容。 那是一把奇形怪状,令人无法注视第二次的斧头,仅仅是看清了斧头表面那黏腻的繁复花纹,就禁不住冲动想要将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 随后那柄斧头凌空劈下,在地上的沃班侯爵震怒的眼神中,黑色的太阳被一斧头劈开,看上去就像是撕开一张纸,或者是折断一枝花那样。 冥王的待遇要比只剩个脑袋的沃班侯爵好些——她是被腰斩的,所以那张用来遮掩自己真容的面具也失去了意义。 “约翰·普鲁托”,或者说真正的冥王,安妮·查尔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显露出了真容。 而直到现在,他们还是未能想起李林的存在,甚至连自己是被谁击败的都不甚明了。 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沃班侯爵眨了眨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原来是最后之王。” 在地上爬着的安妮·查尔顿自然没有办法回答他。 短暂的沉默后,沃班侯爵冷漠的视线注视着幽界灰色的天空:“能败在最后之王的手中,被他用救世神刀斩杀,倒也算是愉快。” 每一次最后之王的苏醒,都会持有名为救世神刀的武器——虽是如此这武器的形制却不拘泥于刀。 在最后之王以亚瑟王身份现世时,他手中的武器正是传说中的湖中剑,而在他入眠后,那些失却了灵性的“救世神刀”就被留在了现世。 救世神刀的过去身有很多,但真正的救世神刀只存在于当代的最后之王手中。 “今天终于知道了,我和最后之王的距离,竟然如此之大。” 423 决战白宫之巅 最后之王的袭击还在世界各地发生。 在曾为华盛顿的废墟上,踽踽独行的剑之王停下了看似漫无目的的行走,他的眼中满是得胜后的愉悦和疲惫。 曾经一度被称为新时代的罗马,世界灯塔的帝国,现在已经被剑之王一人毁灭,平心而论,在做下这么多杀孽后,少有人还能够保持不变。 然而东尼的内心却没有多大的负罪感——弑神者对普通人的态度大同小异,有些将他们看做民草,有些则看作是可再生的资源,有些会将他们当成需要庇护的弱小事物。 但无论如何,每个弑神者都知道,他们和普通人已经不是一个种族了。 所以东尼并不因杀戮感到痛苦压抑,他只是觉得有些没意思——他是秉持纷争和斗争的剑之王,所以渴求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一次旗鼓相当的战争。 这种倦怠同样表现在了他的脸上,淋漓尽致。 然后有声音突兀响起。 “倒是一个有胆色的愚者。” 突然拦在东尼面前的人影披着银色的甲胄,他带着厚重的面甲,以至于看不清五官,连声音也像是金属的嗡鸣。 “你应该知道,你们这些愚者都会被命运清算。” 东尼看着眼前的银色人影,沉默不语。 银色人影没有等到东尼的回应,声音低沉地笑了笑:“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那么就过来领死吧,当然,如果你要做抗争也随便——像你这样的愚者,我已经杀过不计其数个了。我知道你们这些愚者,总是不甘心。” 他向着东尼抬起手中的金色长刀,这把长刀没有刀镡,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根钢条。 东尼的胸口发出一声意味难明的叹息:“虽然以前我的确是那种......不由分说就会拔剑和人打起来的混混。但现在我在拔剑之前,起码也会问问对手的名字。” 剑之王摇了摇头:“所以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东尼是真的很好奇,所以他是诚心诚意地在发问。 正是如此,眼前的银色人影才感到出离的愤怒。 ——你怎么能不知道我的名字?你怎么敢不知道我的名字?! “那你就去死吧。” 银色人影挥动手中的长刀,向着东尼砍来。 随后天空中突兀地响起一声雷鸣,东尼抬起头,落入眼中的却是一片纯白。 因为苍穹中不知何时,已经被纯白的雷霆填满。 ——那是名为“救世神雷”的雷霆,象征着确定世间正法,肃清一切邪魔的正道,每一道雷霆都足以覆盖十几公里的地表。 “好吧,你说得对。”东尼点点头,“那你的确有不说出名字的资格,是我孤陋寡闻了。” 剑之王一向是知错就改的。 银色人影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然而在他意识到的时候,空气里忽然响起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 如血般的剑光凭空生出,在雷霆的映照下折射散开,显得极其诡异。 血红的提尔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剑之王的手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疯狂味道,宛如一道血色的长虹,将东尼的右臂和银色人影衔接在一起。 “提尔锋?” 银色人影带着惊怒的声音从面甲下响起,不是因为东尼的出招让他感到畏惧,而是因为东尼居然想用这种东西,来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是啊,面对最后之王的你。提尔锋确实不是很够看。”东尼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散去,他的眼瞳中燃烧着熊熊的战意,“但拖住你总做得到的。” 他伸出另一只手臂,握住背后剑匣中伸出的剑柄。 “重铸断刃吧,树中剑诺通。” 承载着七柄长剑的剑匣轰然开启,随后炽热如太阳的剑气从树中剑诺通的剑身上升起,笼罩住了银色人影。 “你以为这样能够阻挡身为最后之王的我?” 银色人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现在不觉得愤怒了,而是觉得很有趣。 “既然你知道我是最后之王,那你就应当知道,我手中的武器,是名为救世神刀的神兵,是受到诸天神佛眷顾的大秘宝,是助我讨伐一切魔王的宝具。” “世上一切武器一切神器的原型,就在我手中的救世神刀里。” 银色人影玩味地抬起手:“所以你要怎么用这些废铜烂铁,来阻挡我?” “所以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你今天肯定会失败,肯定会死。”银色人影说道,“用我的东西来杀我,这真的很有趣,又很无趣。” 最后之王秉持着盟约大法降生在这个世上,秉持的天命就是要肃清一切自称魔王的弑神者,还有背离外道的不从之神,以及永远试图脱离樊笼的神祖们。 为了完成这些伟业,最后之王手中的救世神刀,便统合了诸天神佛们送出的权能和神器。 无论面对任何的对手,最后之王都可以随心所欲地从救世神刀中,召唤出对应的权能和神兵将其毁灭。 除此之外,抛开这些外力的加持,他自身的能力自然也是极高。 至于有多高......大概就像是天那么高。 想用这几把剑就将他留在这里,这自然是很荒唐的事情,只是东尼的神情依然平静:“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你走两步。” 银色人影的杀意不加掩饰:“你真以为这就能困住我?” “当然。”剑之王笑出了声,看着自己的长剑一柄接着一柄飞出,“毕竟你又不是真的最后之王。” 那一瞬间,银色人影面甲下的脸瞬间变了颜色。 他意识到,这个看似没有丝毫智慧的弑神者,实际上早就是有备而来! 萨尔瓦托雷·东尼并非对自己一无所知,恰恰相反,他知道得太多了。 救世神刀扬起,和幻想剑巴鲁蒙克,还有虹霓剑卡拉德波加对撞在一起,无数道尖锐的嗡鸣响起,雷霆的天空下剑光不断,城市的废墟在一瞬间被细密的剑气切成粉末后扬起,如同狂风吹散时间之灰。 银色人影终究还是没能走出一步。 毕竟,他不是真正的“最后之王”。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所以你不惜毁灭美国,也是为了创造引出我的机会?” “所以你们和其他魔王开战,也是为了抓住命运的端倪,令我们出现?” “所以你的主人在时间和命运的发端假死,也是为了吸引我们,从而将我们一劳永逸地解决掉?!” 在剑气、剑光、剑鸣之间,银色人影声音凌厉地发问。 “是的。” 隔着雷霆、雷光、雷鸣的障壁,面露战意的剑之王声音沉稳地回答。 “这是对最后之王,乃至命运本身的决战。” “最后之王。不,罗摩的兄弟,为其背负一切罪孽的影子,拉克什曼。” 424 大器晚成 无论这个针对最后之王,以及命运本身的局究竟是谁设置的,此刻实际上都没有太大意义,但为了一些刨根问底的高位观测者,我们还是暂且对当时的情况做一个简单的复盘。 ...... “所以我们要对名为罗摩的最后之王动手?”彼时的萨尔瓦托雷·东尼摩拳擦掌,“听起来是个很带劲的对手啊——不过最后之王似乎和盟约大法息息相关,现存的弑神者数量越多,最后之王的实力也就会倍增。” “不,到那个时候,世上只会存在一个完好的弑神者。”年摇了摇头,“那就是你。” “为什么?”东尼怔怔问道,随后转头看向正在翻来覆去折腾自己鼻子的李林。 挖鼻孔挖的起劲儿的李林一个用力,随后鼻腔中两管鲜血蜿蜒流下...... 东尼不忍猝视地转过头。 “那是因为李林根本不是什么弑神者,他甚至都没有进行转生仪式。”年说道,“他甚至把潘多拉打了一顿。” 只不过这个消息一直没有传出来,以至于世人都以为李林是第七位弑神者,君临东方的魔王。 “所以他其实是不从之神?”东尼恍然大悟。 “也不算。”年摇了摇头,“这就是世界的悖论了——体量更大的我掩盖了李林的光辉,所以我被视作了名为【天工】的不从之神,被这个世界的命运纳入了观测中,而彼时相对暗淡的李林则成为了被忽视的对象。” “所以他和最后之王,其实是同一个种族?”东尼和韦勒斯拉纳面面相觑。 “但最后之王只能有一个。”年说道,“所以得将最后之王拉下来,但你们都知道,最后之王只不过是命运的傀儡,所以我们的大敌是命运本身和名为罗摩的最后之王。” 生死去来,棚头傀儡,一线断时,落落磊磊。 堂堂的最后之王居然只是命运的悬丝傀儡,听上去实在很可怜,但他们并没有可怜别人的余地。 “所以你们的任务,就是缠住罗摩,以及他的从神。”年为众人分配任务,“就像那个自称齐天大圣的猴子,有深沙神和猪刚鬣两尊护法从神一样,罗摩的护法神是他的弟弟拉克什曼,还有名为哈努曼的猴子。” “哈努曼有多强,我知道。”东尼兴致勃勃地举手,“传说他是孙悟空的原型,是最早的护法神,一切护法神的源头。” “这个交给韦勒斯拉纳,还有美露莘去解决。”年说道,“你去应对拉克什曼。” “他几把谁啊?” 大概是和李林相处久了,东尼的身上也染上了恶习。 “他是罗摩的兄弟,为其承载了一切业障污浊的影子,罗摩的一切能力他都能运用,只不过效果要弱上一半。” 年啪地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哈哈一笑,“当拉克什曼意识到你成为他威胁后,一定会第一时间出来讨伐你,一定要撑住啊,意大利的大哥哥。” “喂喂。”东尼不快地挠了挠头,“我说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怎么说,我也是得授了【纷争】的长生者啊——说实在的,我真怕一不留神,就把他打死了。” “一旦打死了他,拉克什曼就会立刻在罗摩处复生,所以你得自己张弛有度。”年毫无负担地挥了挥手,“罗摩就交给我来应付,其实我们压倒最后之王是毫无压力,真正的重担还是要落在李林头上。” “除非命运色诱我,否则我是不会屈服的。”李林正气凛然地说道,“我李某人和赌毒不共戴天!” “他不会卖了我们吧?”东尼仗着有韦勒斯拉纳坐在边上,隔着桌子对鼻孔插着纸卷的李林指指点点。 “如果有机会我相信他会的。” 年平静地说道。 这种言之凿凿让东尼无言以对。 只能说年对李林简直了如指掌。 “不过身处绝境的又不是我们。”年耸了耸肩,一手托腮对李林抛了个意味难明的眼神,“你自己把握机会。” 真正决定这场战斗的,不是身处当下的年——她可以团灭最后之王和他的小伙伴无数次,但是李林和命运的战斗却会从时间的起点开始,一路穿过一万两千年的蒙昧神代,乃至八千年的人类史。 如果说文明背后有阴影存在的话,那李林现在就是要和黑手一决生死,在时间的尺度上。 在如此漫长的时间跨度上,一次两次的死亡和失败已经无法决定整场战斗的胜负,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累计起来,却会动摇整个战斗的局势。 年不能参与到这场博弈中,否则便会影响到“李林”自身的纯洁性,如何与命运本身纠缠在一起,如何压倒它......这些只能看李林自己的手段。 “这么多成为长生者的方式,你偏偏选择了最困难的一条路。”年摇了摇头,“老实说,我对此也一点经验没有。整个漫宿中,上一个采取这种方式的存在,祂的尊名是狮子匠。” 众司辰之中,司辰·上校在斩杀古神·七蟠后,于海中升起名为迈锡尼的陆地,在那里建立名为迈锡尼的城邦。 随后祂成为希腊诸多城邦国家的守护神,绝大多数人将祂尊为宙斯,也有人称祂在那段时间里,曾以玻耳修斯的名字行走在尘世。 玻耳修斯的血脉向着东方开拓,建立了名为波斯的伟大帝国,而在那里,彼时尚为凡人的狮子匠曾尊崇上校的伟力,投入祂的门下,成为上校最得力的部下和门徒。 直到因为一个有关忠诚和背叛的秘密,狮子匠在数位司辰的支持下背叛了上校,用拳心碾碎了他的佩剑,以黄金将军的名义回到了波斯帝国。 在波斯众王的陵墓中,他飞升进入漫宿,在七大历史乃至无数条历史支流中,以各种形式,各种手段和上校进行无休止的斗争。 这是属于祂们的永恒之战。 李林得意洋洋:“这得归功于我从小就有敢于争先的精神。” 韦勒斯拉纳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李林清了清嗓子:“小时候我们都得上幼儿园,那个时候大家都在玩自己带来的玩具。” “但有时候孩子们会因为看上了其他人的玩具而起争执,他们会因为新奇的玩具争吵,打闹,甚至打群架。不要以为他们年纪小就什么都不懂,有时候幼年时期暴露出来的恶才更加纯粹,这也是我讨厌人类幼崽的缘故,不仅仅因为他们吵闹。” 李林不忘初心地diss了一下人类幼崽。 “那你呢?”年去饮水机那边倒了一杯可乐回到桌边。 “我不一样,他们玩的是玩具。” 李林说道:“我玩的是幼儿园老师。” “所以她们都夸我日后必成大器。” 425 刺猬猫没有间贴,就像是...... 就像李林自称大器晚成那样,他的确是在很久之后才有腾出手的余地——而这相对于身处现世的年来说,只不过过去了几分钟。 对于身在历史中,几乎要完全变成抽象的文明阴影的李林而言,则是长达一千二百年的单方面压制,才让他有一次不到一分钟的干涉机会,杀掉御老公,令安妮·查尔顿和沃班侯爵处于半死不活的边缘。 同时,这也成为了李林吹响反攻号角的征兆,因为年压制住了最难缠的最后之王本尊,罗摩。 在长诗《罗摩衍那》中,他是阿逾陀的国王,悉多公主的爱人,经历十四年苦行后屠戮无数罗刹的毗湿奴化身,注定要为世间带来正法的英雄。 在佛教的传承中,他是了结困苦,得悟解脱,成为人天应供的阿罗汉。 在崇拜他的罗摩教经典《罗摩功行录》中,他是理想中的王圣,是自我牺牲的君王,是维持正法正道的英雄,是颂念他名字就可以得到解脱的神明。 而眼前,阻挡在背负太阳的巨龙之前的纯白人影,不正是从传说中走出的罗摩王么? 他身形高大,皮肤白皙,鼻梁高挺,眼瞳炯炯有神像是明灯,长发在脑后束成长辫从华丽的头盔中穿出。 拉克什曼身上的银色甲胄本属于他,而在罗摩的身上,这身甲胄便像是辉煌的太阳! 最后之王肩头的披风烈烈向后扬去,宛如一片燃烧的火,明亮的救世神刀从他掌心垂落,仿佛握住了一线天光。 罗摩抬起了手,随后滚滚雷鸣声从地平线尽头而来,所有还残存着的人都止不住顶礼叩拜。 “那是什么!狂猎之王吗?” 有人胆战心惊地将额头贴在地面上,倾听着那从耳畔奔驰而过的隆隆马蹄声,感觉自己的皮肤和血液都在随之颤抖,他们不由得想起了流传在欧洲大陆上,名为“狂猎之王”的古老传说。 传说在欧洲大陆上驰骋着无形的猎人们,他们的身形和样貌均不可见,却永远会追逐着他们的猎物,率领他们的便是名为狂猎之王的君主。 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人们传闻狂猎之王是奥丁的伪装,而在不列颠,狂猎之王则被冠以了亚瑟的别名。 而此刻,狂猎的正体已经判明。 高亢刺耳的号角声掀起暴风,无数扩散的涟漪中,如有实质的声音升上天空,在云层之中不断的动荡着,撼动着群星。 ...... 在唯有李林能看见的墨绿色桌面上,刺目的辉光不断明灭着。 【某人已至。】 【征兆已经足够明显——号角轰鸣,群星暗淡,日光被掩,空气如刀刃般寒冷。一切迹象皆在表明,一位长生者已经近在咫尺!】 【一位对你敌意的长生者正在逼近!】 墨绿色桌面上传来令人胆战心惊的啸叫,而在右上角,一个半透明的倒计时图案骤然出现。 随后这段文字被明亮的光盖过,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如同刀砍斧劈般锐利的字迹。 在墨绿色桌面上,代表最后之王罗摩的卡牌正居于高处,似剑刃般的锐利笔触勾勒出罗摩平静悲悯的面容。 【长生者:最后之王·罗摩。】 【我们的敌人是根除魔王和不从之神的最后之王,罗摩,一位在命运麾下经历许多大战的刃之长生者。】 【他倾向于以救世神刀斩断一切敌人,但对太阳和命运的法则也不陌生。】 【他偏好于尊崇命运既定的轨迹,但也别小觑他为维持平衡所付出的决心。】 然而罗摩并没有出现在李林面前,这也就意味着“命运”绝大多数的力量已经被拖在了加持天命的罗摩身上,失却一锤定音机会的“命运”,只能被迫和李林展开漫长的斗争,随后在此后两千年的争斗中逐渐落入下风。 这种形而上的斗争令李林免于被直接按死,但是太长的战线也会令人有些无法首尾兼顾。 好在,首先熬不住的不是李林,而是命运本身。 对于命运而言,往前数尽一万二千年的历史,向后算尽八千年的人类史,都没有像李林这么异常的玩意儿。 谁能够完完整整活过这两万年,每时每刻都在和对手做着不死不休的算计和斗争? 就算是号称歼灭机制的最后之王,也无法承受这种程度的磨损——否则罗摩也不会在击杀所有的弑神者后,就陷入长时间的冬眠。 而李林呢?在往返了两万年的岁月数十次后,居然还是这么神采奕奕,最多只是在布局上出现了些许微不足道的漏洞而已! 要知道,原本操持着历史大势的命运,早就被李林四两拨千斤破坏了大局不知千百次了! ——八千年人类史的范畴内,现在尽数都是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群魔乱舞的画面。 被钉上十字架的耶稣挣脱束缚,对着围观的群众打了一套天父灭魔拳,自称自己已经不是昨日之耶稣,乃是天父的二儿子洪秀全,复活来到地上就是为了建立爷火华的地上太平天国。 通过三角贸易来到英国伦敦的非洲黑姑娘,穿着水晶鞋穿过白金汉宫的长廊,在阿尔伯特亲王的注视下戴上了维多利亚的皇冠,成为了日不落帝国的黑皇后。 法兰西皇帝拿破仑横扫欧洲,随后在见到一位外籍兵团的黑人男子时陷入爱河,教皇欣慰地为他们举行了婚礼弥撒。 酷爱剥印第安人头皮的林肯总统大谈政治正确,扬言要让美国再次伟大,在提倡商人们注重跨性别者权益的同时,还要求南方种植园主要尊重女性权益,多多购买女性黑奴,在她们摘棉花的时候配备致命节奏,加大生产效率。 穆罕默德目睹乱世民众颠沛流离,吃不饱饭,于是发愤图强成为养猪场主,二十年之后阿拉伯成为“世界猪圈”,直到后世阿拉伯地区仍然占据全球猪肉出口的百分之二十份额。 沙皇尼古拉二世从生下来起左手就印着一个共字,右手掌心有一个和字,三岁就当着俄罗斯衮衮诸公说出“俄罗斯要完”,从二十岁起就开始交党费。 ——维持大势很困难,但破坏大势对李林来说就好像是吃饭喝水般简单。 终于在某个时间节点,命运终于无法忍受李林宛如肿瘤般的存在了,在1795年这一时间节点,它决定毕其功于一役。 而在这一瞬间,李林的眼前突然一黑。 【秘境加载完成:乾隆余晖】。 426 没有间贴的第二天,想他 风声渐渐远离耳畔。 静静等待十几秒后,李林眼前的黑暗逐渐如同水墨般散开,他发现自己身上逐渐被诸多条条框框束缚。 那是命运的反扑,试图毕其功于一役地在这个秘境中将李林一举击杀,将这个已经被李林搅得一团糟的历史拨乱反正。 然后李林身上出现同样璀璨的光芒。 【当前时间:公元1795年。】 【地点:紫禁城太和殿......已抹去!地点变更为广东佛山!】 【身份:宦官......已抹去!身份重新加载为乞丐......已抹去!身份加载为道士。】 【当前世界观不允许其他超自然力量因素存在......已抹去!当前世界观不允许超自然力量出现!】 一道又一道无形的枷锁向着李林困缚而来,而李林同时伸手将他们更改的面目全非。 两万年的彼此争斗中,不是只有命运一个人掌握了这种能力,李林现在也会。 眼前黑暗徐徐散去,天光从头顶洒落,李林发现自己穿着一身道袍走在路上,小路上灰尘仆仆,风一吹扬得尘土满天都是。 这个秘境被命运隔绝出来形成了历史支流,倘若李林在此失败,那么先前两千年的压制优势将荡然无存,命运也将能够借助这一秘史对李林展开更持久的拉锯战;而倘若李林在此胜利,那么命运也将随着这一支流彻底覆灭,长达两万年的战争将落下帷幕。 李林来到路边不远处,接着水面找出自己的样子。 瞪着一副死鱼眼的青年穿着一身水色锦布道袍,头上戴着一顶宛如斧刃般竖起的高冠,冠冕后垂着两条长长丝绦。然而腰间却不曾缠绕道士所用的吕公绦,而是缠绕着一条装饰白玉的蛇形腰带。 单就这副打扮,看着像是古画里走出来的道门装束,然而背后负起的一口连鞘长剑,吞口上装饰着四色珊瑚,一看便不是道家所用的法剑。又多了几分游侠儿的气度。 除此之外,李林手中还多了一根实心的手杖,颇有分量。 命运创建的枷锁被李林扭曲和改变,但是大体上依然保持着强大的束缚力,恐厄之斧变成了一顶高冠,奥罗巴斯也陷入沉睡成为了李林的腰带,心悦长剑则是变成了普通的长剑,惊神之棍则是变成了手杖,这些传世奇物变成了一种可以被人理解的形式。 而悲悯之枪,无忧之弓,九思之鞭这三件“无法理解”的传世奇物则是干脆没有出现。 1795年,此时正是清高宗乾隆六十年,是这位十全老人文治武功,最后在位的一年,而此时在西方,如火如荼的法国大革命仍在进行,拿破仑·波拿巴凭借镇压保王党战役开始登上权力舞台。 而命运一开始为李林安排的位置,则更加令人得以深思——帝京紫禁城太和殿。 就像命运试图通过这种方式锁定李林的位置一样,李林也在反方向逆推命运的所在。 作为这一历史支流的缔造者,命运必须在这一秘境中占据最大的份额,而此时的天下,地位最至高无上的,无非就是“皇帝”了。 问题在于,这个历史支流的中枢,是明年即将继位的嘉庆皇帝,还是现在准备当太上皇的乾隆皇帝? 又或者......这个秘史的中枢并非是这两位皇帝本身,而是某位弑神者? 毕竟罗濠在这个时候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如果说她此刻身处清王朝的后宫里,以某位后妃的身份掩藏自己的存在,这也是非常合理的吧? 十几分钟后这条路上逐渐出现其他行人。 清朝中期对辫子的管控其实已经不那么严格,逐渐从最初期的金钱鼠尾慢慢趋向大辫子——毕竟就算是老满洲自己人也觉得这个发型实在是难看,一到夏天满头汗,摘下来又得遭人笑话,要是遇到满头癞子的,得被人在街头巷尾笑话老久。 然而李林的装扮还是吸引了其他行人的目光,不仅仅是因为他有头发。 更重要的是,李林的衣着打扮和精神气,与他们这些人格格不入,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人。 乾隆一朝,讲究的便是捞钱。 而捞钱的道路,不过是官、绅两条,所谓乡人口中的富商大贾,若没有个乡绅的地位,也不过是别人的口中肉罢了。 至于道士僧尼,除了那些大庙观的主持,领着许多庙产,可以安享清福之外,所谓的游方僧道就是那种连求当仆役也没有门路的,除了一个好听的名头外,其他和乞丐也没什么区别。 “你看我干嘛?”李林二话不说冲过去拉住一个人领口,“堂堂大男人居然偷窥我,真是卑鄙下流。” “什么?”被李林揪住的男人愣愣问道,随后反应过来,“你有病啊!来人!” 周围人群带着好奇和垂涎神色围拢而来,目光不仅仅只是在李林的衣服上打量。 李林惊恐地大叫一声,一脚踹在眼前男人裆下,随后将他推向人群中,转身就跑。 超自然力量的枷锁只是限制了李林的传世奇物,他已经臻至第六印记的身躯并没有被打回原籍。 所以这一脚并不仅仅只是踢爆了眼前男人的蛋,而是将他整个人踢成了一团赤色的云雾,随后狂暴的湍急气流冲击在因惊恐而驻足的小厮身上,将他打的满脸坑坑洼洼,接着一声不吭地倒在地上。 围上来的人群们惊惧地倒退,他们冲上来有多快,就跑的有多快。 “妖术,妖法!”闲汉们惨叫着四散奔逃。 不甘心的李林快步赶上,随机抓取一位幸运的乞丐,然后一脸嫌恶地甩了甩手,将蹦到手上的跳蚤甩掉。 “大爷,好汉!被杀我——”带着口音的乞丐张开嘴,露出一口残缺不全的黄牙,浓重气味弥漫,“小的愿意鞍前马后听您使唤啊。” “好说,你先把嘴闭上。”李林把头向后仰去,躲过那股浓重的气味,色厉内荏说道,“我要问你点事情。” “大侠您不杀我?”乞丐眼角流露惊恐神色,余光扫过倒在地上的尸体,以及砸出点点凹坑的地面。 李林略一思索:“看你表现。” 国庆节请一天假出去玩 如题,间贴没了,没什么乐子可以找,和同学们一起去滕王阁玩。今天请一天假。 话说我昨天晚上本来是掐着点更新的,结果还有极其反人类的审核机制,卡了不知道多久才发出来,给我整不会了属于是...... 就祝大家国庆节快乐吧。 427 没有间贴的第三天,想他 大概是把李林当成了那种问完就杀的恶人,乞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李林还没问,他就把自己知道的东西说了个底朝天。 本地属于广东府佛山镇治下,而乾隆年间,对于南方的管控逐渐松垮,导致南方绿林的势力大起,从而与广东府官绅勾结近百年,远的有广东巡抚,近的便有大侠凤人英,凤家雄踞佛山几十年,又兼任着五虎派掌门人,结交各路绿林同道,在佛山比官府还有权威。 江湖上所谓大侠,其实也不是靠着武艺来评判。 江湖武人本事高强,固然称得上一句赞,但绝世武艺能当饭吃么?显然不能。你武艺再高绝,没有给大家实实在在的好处,又有谁会捧你做大侠? 是故自古以来,江湖上口碑最好的大侠,还是得数那些聚贤庄、英雄庄的庄主,能供得起那些时不时上门打秋风的江湖同道们,这拿到手的实惠,可就要远远超过什么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了。 可要撑得起这种做派,那些所谓的当世赛孟尝、小旋风柴进们,如果没有横跨黑白两道的产业,兼着坐地分赃的地位,又怎能撒出去这些钱财来买好了? 说着说着,乞丐的声音便有些生涩,他指着自己的一条跛腿:“像我这般,便是恼了凤大侠的门客,被他驾马踩断了一条腿。赔了三两银子。” 李林神情一动:“哪条腿?” 乞丐生涩声音戛然而止,脸色不断变换,最后无奈苦笑:“您可真是会开玩笑......就是这条。” 他以为李林是在故意嘲讽他。 “一条断腿能换来三两银子也不错了,只可惜我那老子瞎了眼,非得夺了银子去赌......” 乞丐没有再说下去,他说这些无非就是打算在李林面前讨个活路,希望眼前这个一言不合把人打成血雾的邪门道士放他一条命。 李林摇摇头,不顾乞丐身上恶臭味道,伸手抓住他断腿,用力一捏一推。 “带路。去你说的凤老爷家。” 李林示意被接好腿的乞丐前面带路,同时内心热血沸腾,按照游戏的攻略方式,这什么雄踞五虎派的两广大侠,很明显就是需要攻略的对象。 “您想干什么?” 乞丐犹豫半晌后还是决定开口询问,眼前这个道士武功不凡,抬腿便将人踢成血沫,一伸手就把自己断了几年的腿骨接好,但看上去却像是个疯疯癫癫的癫子......无论如何,总不能看着这个道士去虎穴龙潭里。 看看四下无人,乞丐嗫嚅着说道:“凤老爷可不是什么善人......他那三个儿子一个爱财,一个好色,一个练武。爱财的,非要将人整到家破人亡,榨干最后一厘钱财;好色的,偏要将人家妻子女儿一同掠走,还要叫人家的相公在边上看着;练武的,专要拦住过路无辜人,将他们打的半死不活。至于凤老爷则是财、色、武皆全,所以人又称凤老爷叫凤霸天。”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依我看这凤老爷既然已经赚够了钱,又何必再谋财害命?” 乞丐欲言又止,他可没看出李林之前有多心慈手善。 “所以您这是要......”乞丐吞吞吐吐。 “自然是要度化这凤老爷全家。”李林一脸诚恳说道,“百因必有果,他们的报应就是我。” 李林示意乞丐在前面走:“当然,如果你说的要是假的,这报应就得落在你的头上了。” ...... 从这个不知名的小镇,到佛山本地大约花了一个多时辰,李林逐渐发现,这个秘境对自己身上的压制正在放松——具体表现在他能使用一些比较基础的密传,并且通过种种理由掩饰过去。 这一道秘史支流依然在压制着其他超自然力,例如灯相的求天问卜,便被压制到没有一点灵异;而刃相和铸相带来的身体素质加持却依然有效。 除此之外,对自身的无形之术也依然有效。 佛山镇上,酒楼当铺客栈食肆鳞次栉比,在十字街口,更是有一座坐北朝南的大酒楼,门面高大宽敞,高悬着一扇金匾,上书“英雄楼”三个大字,落款正是广州同知。 能让正五品的广州同知 “爷,这便是凤老爷的产业。”乞丐吞了吞口水,对着英雄楼投去钦羡目光。 李林伸手到他眼前摊开。 “爷您这是啥意思。”乞丐哭笑不得。 “你是不是傻。”李林理直气壮,“我饿了,给钱。” 边上有人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稀奇稀奇真稀奇——这道士却要向着乞丐讨口子。” 李林的穿着打扮和乞丐格格不入,两个人的组合早就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这会已经有人憋不住开始嘲笑了。 闻言李林转过头去,看着那个头戴六合一同瓜皮帽,腰间悬挂白玉佩的年轻男人,黑眸微微眯起。 天堂有路你不走,学海无涯苦作舟......既然如此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哎?看我做什么?”那人把手里的折扇啪地一声合上,朝着李林一指,“难道你以为我家老爷的英雄楼,是什么货色都能上去的?” 李林恍然大悟。 按照RPG游戏的经典套路,进城就该有人凑上来发布任务了,果不其然。 在众人震惊、嫌恶、惊悚目光中,李林走上前去,伸手掐住那人脖子,大声喊道:“我要领取任务!” 啪。 扇子和人头一起落地,血腥味浓重扩散开来,那人的一腔热血喷涌而出。 李林见状连忙伸手按住,只见原本如同喷泉的血柱被盖住,只有几股细细的血还在从指缝间吱吱冒出。 “我就不信了。”李林见状眉头皱起,双手并用,捏合颈部血管,将无头尸体颈部的皮肉揪起提在空中旋转,好似收紧垃圾袋口子般玩的不亦乐乎。 李林得意转头时,发现长街上所有人都离得老远,在几十米外围成一圈,向着自己投来震惊畏惧目光。 身边的乞丐已经呆住了,像是被李林的这一套连招夺走了童贞,动弹不得。 一时间佛山众人分不清,到底是李林这边更癫狂,还是积恶已久的凤老爷更坏了。 428 没有间贴的第四天,想他 这就好比一块屎味的巧克力,和一坨巧克力味的屎,正常人是不会非要在这两个选择之间做决定的。 但当巧克力味的屎和屎味的巧克力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就无所谓选择了——这个时候无论选择哪一个,都会吃到屎。 众人将李林团团围住,脸上满是畏惧惊恐神色,眼底却又不自觉流露出兴奋味道来,毕竟就算强龙也不敢压地头蛇,凤家在广东府横行霸道三十年,今天无论谁吃瘪,他们都有乐子看。 这些乐子人嗡嗡乱叫就像是蚊子,吵得李林心烦。 “按照剧情发展,这个时候应该有npc跳出来介绍背景。”李林心说自己真是仁慈。 “这是凤二少爷最器重的门客白宝箱!”乞丐终于反应过来李林杀了谁。 “这名字一听就是要被杜十娘沉进江里的命。”李林轻咦了一声,没想到这个世界人名字都还玩这么古早的梗。 思考中事态又有发生变化,李林当街杀人这早就已经有人通报给了凤家,很快啊,啪的一下凤二少爷就带着随从走了过来。 “奶奶的,居然真的杀了白宝箱!”用脂粉掩饰自己浓重黑眼圈的凤二少爷大怒,在看见李林玩弄白宝箱尸体这一幕后大怒变大惊,大惊变大恐,“娘的,这是哪里来的江湖妖人!” 凤二少爷目瞪口呆,大概是李林的手段太过反人类,脸色连连变化后冲到一边呕吐起来。 众人皆都噤若寒蝉,惊疑不定不敢作声。 “谁说我杀了人?”李林眉头微皱,顺手将人头在地上拍了拍,然后重新将人头按在白宝箱的无头身躯上。 灯相的无形之术依然被压制,但由铸相引申出来的金属技艺已经成为了李林的身躯之一。 细密的金属丝穿过白宝箱的血管,将已经被堵死的血肉重新贯通,随后借助着游走在大脑中的金属细丝,已经死去多时的白宝箱居然重新睁开了眼,在众人畏惧惊惶的注视下重新站了起来。 “你你你你你是人是鬼!”凤二少爷吓得腿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身边的门客也差不多都吓得瘫软,天上白日昭昭,可却又有无形寒气从他们的内心升起。 “我活了!”白宝箱,或者说被李林操纵着活动的行尸,凭借着遗留本能大喊。 凤二少爷大着胆子让身边的随从上去看,见到白宝箱脖子上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红色痕迹后,看向李林的目光便变得极为不同。 大概就是从玩弄尸体的妖人,变成了有道仙真的崇拜。 恰好在这时,一直跟随着李林的乞丐也适时出声:“凤二少爷,您兴许忘了,但小的这条腿当时便是被凤老爷的门客驾马踩断的。” 凤二少爷刚想撇嘴,就听见好事者在后面起哄:“这不是瘸子老张么?你那瘸腿呢?” “当然是被这位真人治好了!”乞丐大声说道,“俺就说了,真人乃是降世的神仙,比那晏公菩萨还要真,比辟支古佛还要灵哩,你们也看得了,平日里去拜庙,可灵异的却从来没见过,现在真神仙却在你们面前,又怎么不拜了?” 好事者哑然:“那,那能一样么......” 可是话虽如此,底气却愈发有些不足——毕竟他们看的真切,白宝箱先是被李林摘了脑袋,又是被李林一巴掌从地上拍活。 而此时又有骚乱声从远处升起,看方向似乎是从城南的北帝庙而来。 李林死鱼眼瞬间亮起,察觉到了任务线索的味道。 “同去,同去!”这下就连凤二少爷也一溜小跑着跟随李林了,毕竟北帝庙向来和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勾连,而眼前这位背剑道人却真有一手起死回骸的神通,如果能够借此机会学个一招半式...... 凤二少爷一走,原本留在此地看热闹的人群也蜂拥而去,一时间整条长街都被堵得满满当当,知道的是去看乐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隔壁薯片半价。 又过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泡在烟馆赌馆里的捕快才松松垮垮地拿着铁尺,打着哈欠从另一头赶来,在看见空无一人的街面时,不由得骂娘。 ...... 佛山镇上的北帝庙建于两宋之间,供奉的正是北方真武荡魔大帝,玄天真武祖师;在前明年间,广东府地方上的官僚乡绅们又募集捐款,修建了一座北帝真武的金身;到了清朝年间,这北帝庙又经历了数次修缮,最后形成了宏伟的宫观。 而现在,在宏伟的北帝庙门口,一起不亚于李林先前的喧嚣事件正在爆发。 一个头发散乱的中年妇女,左手提着自己的孩子衣服,右手拿着一把菜刀,正对着门内北帝金身不住磕头:“北帝爷爷,北帝爷爷,我这孩子才四岁,怎么就能偷了人家的鹅吃,连话都说不清楚,在财主老爷面前说胡话!居然说什么偷吃了财主老爷的鹅!” 还没等新来的观众问缘由,一直在围观的人便仿佛竹筒倒豆子般说得一干二净:“这是钟四一家的,就是常在那街角卖菜的四嫂。凤老爷这回娶了第九房小妾,要强买钟四家的菜园子修一座九凤楼呢。” 老秀才话头一起便停不下来:“啊呀,这九凤楼可了不得,可钟四家的菜园也只有两亩多些,地力极好,只要肯下力耕种总归是一幅产业,钟四如何肯卖?然而他也不过是不肯买了菜地罢了,又不曾忤逆凤老爷什么。” “那凤老爷也不知道怎的,居然遣人将他捉去,先是打,再是送到公堂上,又请了个自己的讼师替钟四掰扯,罪名还没定下来,先夹棍、板子吃了个全套。” 又有年轻秀才摇头晃脑地说道:“想来凤老爷这次也做的忒狠了些,那钟四的地连皮带骨怎么四五十两总有的,凤老爷却只肯出十两。衙门那边将钟四打了个半死,又说是什么判刑一年缓刑一年,叫他断了生计后半死不活地瘫在床上。” “刚好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说钟四的儿子吃了凤老爷的鹅,可笑不可笑?” 两位秀才相公摇着扇子哈哈大笑,看见李林的打扮时,眼底却露出一些鄙夷来:国朝正统便是读书,这种半真不假的道士想来也和绿林脱不开关系。 尤其是李林的头发,对比他们的金钱鼠尾,那是怎么看怎么碍眼。 “所以你们为什么不去衙门伸冤呢?”李林问道。 年轻秀才皱起眉头,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嗤笑一声:“我等和那钟四非亲非故,又有何可以分辨?同知衙门明察秋毫,自然是说了钟四有错,那就是有错,我看将来这出就算改成戏码,放到梨园里也可。你这道士却不要犯了王法!” “狗日的!”凤二少爷闻言迅速跑来,飞起一脚踢在年轻秀才背上,将他踢倒在地。 “啊呀——凤二少!”年轻秀才半天没爬起来,老秀才倒是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折扇也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凤二少爷犹自感觉不满足,指着两个秀才鼻子大骂:“你们那个狗日的,不过是我凤家养的两条狗罢了,怎么敢对真人乱叫,信不信老子今天就好好疼爱你们的儿媳妇!” 凤二少爷一边骂一边用眼角余光看李林,看见他脸色平静捋起袖子,吓得脸色转白。 “任何邪恶,终将绳之以法!”李林大声说道,然后伸出手按在两个秀才脑门上,在凤二少爷惊恐的目光中把他们的脑袋摘了下来。 这下就连寻死寻活的钟四嫂都呆住了,毕竟血都溅射到她脸上了。 下一瞬间,两个之前还在说大话的秀才又一脸平静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袖手立在李林两侧,看得令人心生寒意。 429 没有间贴的第五天,想他 钟四嫂被吓得手里的刀都拿不稳。 此时不远处拿着铁链铁尺铁叉的捕快缓缓赶来。 众人纷纷让开,心说难不成这位神仙还要摘了捕快们的脑袋不成? “我要报官!”却见的李林一马当先迎面而上,指着两个秀才对捕快们说道,“这两人诽谤广州同知衙门,我怀疑他们是反清复明的乱党分子,是和白莲教天地会勾结在一起的妖人!” 如果这两个秀才还能正常说话,肯定这会已经把李师傅骂到狗血淋头,然而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作出陌生的动作。 “康熙康熙,吃糠喝稀,乾隆乾隆,不如蝗虫,狗儿的,那弘历当初不过是胤禛养的一条狗!” “你敢骂圣上?!”捕快也没想到居然敢有秀才相公当面骂乾隆皇帝,还顺带着把已经死了几十年的雍正也骂了,顿时感觉头顶仿佛一盆凉水浇下,恶狠狠地抓住两个秀才的肩膀,“来人啊,带走!” 不一会儿,先前的两位人上人便被稻草塞住嘴巴,被数位捕快压着送往了衙门里。 转眼间七八位官差就只剩下一个——倒不是为了看热闹,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处理钟四嫂这档子事来的。只不过眼下处理那两个疯相公的事情更重要。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捕快很不渝地看着李林和跪在地上领着孩子的钟四嫂。 “好叫你知道。”凤二少爷觉得自己表现的时机到了,上前一步抖了抖衣服,“我家丢了只鹅,便叫人将那钟四的儿子带去问话,结果一问,那孩子便连连说吃鹅、吃鹅。” 凤二少爷一拍手:“四岁的小儿怎么能撒谎呢,想必......想必是记错了也说不准,兴许的确没吃鹅。” 他本来已经打算一口咬死钟四家了,突然又想起李林此刻就在身边,话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 “哎?竟是如此么?我还听说凤老爷将那钟四又抓去打了个半死......”围观群众里有人窃窃私语,凤二少爷气的脸颊通红,狠狠朝说话方向瞪去。 “天啊,北帝爷爷啊!您老人家大慈大悲,便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道再不准让穷人活命了哇!” 眼神枯槁的钟四嫂听着别人七嘴八舌,添油加醋,突然发作,拿起菜刀,“当家的被抓进牢里打了个半死,现在又说我们家小子吃了鹅肉,只有请您老人家为咱做见证了!” 这番话讲的颠三倒四,却给人一种异样的寒冷感觉,众人还来不及阻拦,便看见钟四嫂将自己的孩子狠狠贯在地上,举起菜刀劈向孩子的肚子! “啊呀!” 这一幕惊得所有人大叫起来,只有李林二话不说,抬脚就将那个倒霉催的孩子踢出数米远。 菜刀狠狠落在李林腿上,发出铮的一声响,钟四嫂被反作用力震得手臂发麻,再一看手里的菜刀刃口上居然多出了一个凹痕! “好俊的硬功!”一声喝彩从长街尽头传来,随后一道宝蓝色身影出现,目光一瞬不眨地停在李林身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看来今天合该我凤三发利市!” “凤三,你在这里发什么颠!”凤二少爷盯着自己的武痴弟弟大叫。 “我没兴趣和你搅闹,你昨天不是勾搭上了贾举人的小妾么?”凤三的身材比凤二高上半个头,眼神却看也不看凤二,抬腿就是一脚,向着李林头颅甩去! 凤家老爷凤人英有三个儿子,大少爷凤一鸣好财,二少爷凤二仙喜好女色,兼之喜好旁门左道,至于三少爷凤三威......见到有江湖武人,总是忍不住动手欲望,非要将人打死才罢休。 打死也就罢了,偏偏凤三威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打人之前还要先给自己找个对方“有取死之道”的借口,然后手段尽出。 什么唐三异世界同位体。 在李林神游的时候,凤三的鞭腿已经甩到了李林头顶,三少的脸上已经挂起了得意的冷笑——捕快就在边上,这个奇怪的道士怎么敢反击? 下一瞬间,凤三发现李林突然比自己高了。 “嗯?”凤三皱起眉头,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被齐根截断,就像是被利器砍断一样。 “你们都看见了是他自己动的手!”李林得理不饶人。 “看见了看见了!”凤二第一时间站出来咬死,让懵逼的捕快继续陷入懵逼中——短暂衡量后官差选择了两不相帮,反正都是凤家自己人。 凤二少爷却全然没有兄弟情义,他站在李林左侧看的清清楚楚,凤三的鞭腿在甩到李林额头的那一瞬间,李林的头颅有金属的色泽一闪而逝。 再接着,凤三就像是主动将腿送到了铡刀下一样,干净利落地被剁掉。 这也难免,毕竟李林的头现在就是恐厄之斧,虽然外形和普通人无有区别,但是本质已经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让凤二去安抚情绪不太稳定的凤三后,李林现在开始处理钟四嫂的事情。 李林走到那个被他踢出数米的孩子身边,伸手从他的胸口一划而过。 暗淡金紫色一闪而逝,孩子的胸腹仿佛被剪刀剪开般,血、肉、白骨向着两面敞开,就像一只被人取走珍珠的贝壳。 伴随着李林的种种“神异”逐步展现,他发现自己的密传,乃至无形之术正在迅速苏醒,效果正在迅速回转到正常状态下。 只是不远处的钟四嫂陷入了自我怀疑中——你他妈踢飞了我儿子,结果还是要迫开我儿子的肚子? 头一次目睹这一幕的捕快和凤三少爷则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搞了半天他们遇到的不是游方骗子,而是真神仙? 这种猜疑不定和惊惧的情绪,在孩子抬起头,好奇地玩弄自己满是胃酸的胃时,达到了巅峰。 “你们看。”李林一指孩子胃中的那些小疙瘩,“这是什么肉?” 张乞丐打着胆子走上前,一眼就看出不是鹅肉:“这不是鹅肉,是......是螺肉,是田螺肉啊。” “钟四家的儿子说的不是吃鹅,而是吃螺!” 钟四家的冤屈被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方式洗干净,然而这个时候却没有人再多去关注这个事情背后的真相。 当李林抽回手掌,孩子的胸腹完好如初,钟四嫂将其紧紧抱住后,先前陷入诡异寂静的人群全都对着李林磕起头来。 “神仙,神仙!活神仙!”其中尤其以被砍断腿的凤三少喊得最大声。 他手脚并用爬到李林身边,痛哭流涕:“是俺眼瞎不知道真神仙,求您饶了俺吧,把俺这腿接回来。” “神仙,真人!不要给他接!”张乞丐汗毛耸立,福至心灵地大喊,顶着凤家人杀人似的眼神,对李林磕头,“凤家都不是好东西,求求您为百姓们做主,收了这一家子孽障吧!” “你想重新站起来?”李林看着磕头如捣蒜的凤三说道。 “想,想!”凤三一听这话就觉得自己有戏。 “真人,使不得,使不得!”大概是意识到了神仙起了恻隐心,这下不光连张乞丐,就连钟四嫂都喊起来,“凤家的人都是蛆了心的孽障啊!” “都给老子闭嘴!” 凤二少爷的目光凌厉而又隐晦,他和凤三之间有罅隙,这不假,但是凤家的名誉却不能败坏。 然而这一次却没有多少人会在意他。 “神仙爷爷,是俺有眼不识泰山......” 冷汗涔涔的凤三眼底升起一抹怨毒,他暗中已经记下了这些人的名字,将来对这些有取死之道的人大事报复。 “但是我拒绝。”李林说道。 “谢谢神仙爷爷......嗯?”凤三错愕地抬起头,眼泪鼻涕糊在脸上,表情呆滞。 “我一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对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说拒绝。”李林说道,“而且你太反动了。” 430 没有间贴的第...... 这边李林无视了死皮赖脸缠着他的凤三少爷,然后将目光转向冷汗涔涔的凤二少爷。 “你爹在哪呢?” 凤二少爷浑身如遭雷击,他没想到自己这一路曲意逢迎,这位神仙还是要杀他的爹! 围观的捕快更是身体僵硬,按照道理来说,他现在应该冲上去把这个扬言要灭人满门的疯道士给逮捕归案,但凡人怎能够逮捕神仙? 别说抓李林归案了,这位神仙要是看他们同知衙门不顺眼......等等。 捕快满是皱纹的额头上冷汗蹭蹭往下淌——眼前这位疑似神仙的真人,无论是衣冠还是头发,都是明朝才有的,自然对入主中原百年的满清不会有什么好感,言语间对皇帝也殊无尊敬。 难道那两个突然发癫的秀才相公......自觉想到了某种可能性的捕快顿时连腿也软了,暗恨自己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李林诧异看他一眼,也不知道这个捕快脸色忽白忽黑在想些什么,但李师傅有个优点就是想不通的事情从来不去想。 不多时,在民众们的簇拥下,李林来到了凤府门口,一行闪着微光的文字从墨绿色桌面上跳出。 【你在命运眼中的存在提升了。】 李林冷笑一声,脸上浮现出傲然神色。 自己都和命运纠缠两万年了,还在乎这点关注程度? 但在这条秘史支流里,对于无形之术的压制稍有放松,命运的目光就逡巡而来...... 李林眼中逐渐浮现出阴沉神色,妈的,敢算计我?迟早给你头拧下来。 他完全忘了自己单方面吊打了命运两千年这件事。 在众人神色各异注视下,李林向前走出两步,背负双手,踢了一脚背着凤三少爷的凤二:“去开门。” 凤二眼底闪现出怨毒神色,硬着头皮走上前,将气息奄奄的凤三交给看门人,无视了他们震惊的询问,示意他们开门,顺便去通报凤老爷。 ...... 而此时,广州同知陈寿亭正在凤府中做客。 佛山镇号称天下四镇、佛山独富,南来北往的大富豪客遍地皆是,本地的乡绅也是坐地抽成,借着团练的名义拉起行会,无论是南面北面的商帮,还是跑江湖练拳卖解的江湖把式,到了佛山就得上门拜码头,这东西说黑不算黑,说白也不算白。 有这些乡贤带头,佛山镇上那些拍花子的、碰瓷的、骗子手、玩仙人跳的简直是层出不穷,也就差几个卖人肉包子的,不然可以拉起一波梁山水泊了。 这种地方,单一个七品的南海知县怎么管得过来,是故从雍正年间起,便新增正五品广州同知,衙门设立在佛山。 现在的这位广州同知陈寿亭,本是正儿八经的二甲进士出身,曾祖父在入关时开城门投了满洲,祖父在雍正朝以礼部侍郎致仕。 按照这样的家世,又是靠着科举正途出身,陈寿亭本该在官场上官运亨通才对。倘若在前明时,这位陈进士就该先当清贵言官,而后在京官这一路走下去。 然而在我大清一朝,除了雍正这位骨子里带着汉家子性情的爱新觉罗异类外,哪任皇帝不是对这些带着金钱鼠尾的汉臣小心提防再提防?哪怕有榜样孙之獬主动提出剃发易服,也绝不让这些汉臣自称奴才。 满汉大防这条是被他们拿捏死了。 而在诸位皇帝之中,尤其以这位六下江南的十全老人,爱新觉罗·弘历疑心病最重,不光大力重用满人团体,还将他老子提拔起来的汉臣势力一扫而空,倒是不亏他这位古往今来第一文字狱缔造者的名头。 自然这些汉人团体也被打入别册,能让陈寿亭在广州担任百里侯,就算是皇恩浩荡了。 陈寿亭也曾以名臣自许,自外放南海知县以来连续三次考评中上,按道理来说早该升迁,可他确实一连在南海县上熬了四任,从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熬成了古井不波的中年官僚。就连两广巡抚都有些看不下去,将其擢升为广州同知——好就好在地方够近,走出南海县衙,没三里路就是同知衙门。 熬了这么多年,陈寿亭也看开了,断绝了升迁的念头,也不费心捞钱,只是逢年过节收礼钱,便在这富庶之地赚的盆满钵盈。 至于刑名,防务这些同知管得着的,他也懒得管了,请了几个绍兴老夫子,自己一概撒手不管,倒是有些循吏之风。 此时外面闹得沸沸扬扬起来,一身青衣小帽,像个寻常举人相公的陈寿亭却神情自若,对着面前留着一部花白胡须的凤人英摆摆手:“何必慌张?黄冠羽客之流,若是真有神通,早该去紫禁城前伴君侍从,别的不说,先该杀杀那群喇嘛的气焰。” “要我说,不过是障眼法罢了,乡野粗人无知。” 凤人英沉重地笑了笑:“难说。” 心中却在盘算,自己得罪过的那些仇家。 然而眼前这盘棋确实下不下去了,数分钟后,四个健壮佣人,将断裂双腿气息奄奄的凤三抬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侍从,怀中抱着凤三齐根断掉的双腿,断面却光滑如镜,无论是鲜红的筋肉,亦或是惨白的骨茬,都亲眼可见。 “啊呀!” 陈寿亭吓得倒翻了茶杯,凤人英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按捺住了心中的愤怒,咬牙对陈寿亭带来的老夫子说道:“犬子出丑,倒是让陈大人看笑话了,先让陈大人去客房休憩吧。” 这位姓顾的老夫子也脸色发白,一眼也不敢多看,对着凤人英微微点头,带着已经走不动道的陈寿亭走远。 在陈寿亭离开后,凤人英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面孔上升起一阵青气:“混账东西!” 随着这声怒喝,摆在桌上的象牙棋盘便落在地面,摔得粉碎,黑白子混成一团。 “药用过了没有?!” “回老爷,药已经用了。”那个抱着凤三双腿的侍从说道,“只是凤三少爷似乎被某种东西吊着性命......无论用什么药,都不会好转。” “当真?” 凤人英的面色兀自黑沉下去。 “回老爷的话,当真。”那个侍从点头,“而且老爷,那个道人还将二少爷扣在身边。还集结了一大群刁民,堵在大门口。” “他妈的!”凤人英一拳砸在石桌上,将桌子砸出一个浅浅凹坑来,“来人,去把陈同知请回来!” 431 皇上,您还记得乾隆三十三年的拍花子吗 那边凤人英打算将陈寿亭请回来主持,这边陈寿亭走出一段路后,立刻睁开眼睛拉住顾老夫子。 “老顾,快走,晚了便来不及了。” “大人,您这是......” 顾老夫子疑惑地看着眼神清明的陈寿亭,不知道这位广州同知要做什么。 “糊涂啊你,老顾!” 陈寿亭捏着自己的下巴,只是说了一句:“乾隆三十三年妖党案!” “......大人明鉴。” 顾老夫子额头上瞬间布满密密麻麻的汗水,感觉一股森然寒意在自己的脖颈处挥之不去。 他在许多人幕下当过幕僚,自然知道那场波及浙江、江苏、两广、福建等地官场的大案。 乾隆一朝,最畏惧的就是有人借着宗教的名义谋反叛乱。雍正还有几分谈禅论道的文人风骨,到了乾隆,却从骨子里带着过度的防备敏感心理——除了那些远在蒙古青藏、排场奢华的喇嘛们,只要是汉地的,无论是和尚还是道士,都天然带着一股不信任的态度。 在乾隆眼中,唯有黄教的喇嘛算是自己人,道士和尚却多是汉人。无论满人贵族们亲近文人,还是和僧道交往,都会触及乾隆内心那根敏感的神经。 倘若有人假借神佛宗教之名集结百姓,那便不管是否有叛逆之心,直接抄斩。 乾隆三十三年间,浙江一带突然传出流言,说是有些游方的道士和尚,会剪掉路人的辫子勾魂拍花子。 ——事实上这种勾魂拍花子的流言直到二十一世纪都还有,只能说愚夫愚妇们两百年间也没什么长进。 按道理来说,这种没头没尾的谣言,只需要地方官出个告示,再抓几个造谣党便能解决,结果“勾魂拍花子”没能让乾隆动容,“剪辫子”一词却戳进了乾隆那条名为“满汉大防”的脆弱内心。 于是十三省督抚在圣旨之下,大肆查办,抓了无数的游方僧道严加审问。于是原本只是在乡下谣传的谣言,愣是变成了传遍大江南北的恐惧风波。 然而吊诡的是,一年过去了,游方僧道抓了不少,传说中的妖党确实是一个没见着,而军机处学士们最后审查的结论是:所谓“妖党”,只不过是那些被抓起来的僧道们经不住痛打,编造出来的谎言,纯属子虚乌有。 最后只能乾隆下旨,停止追查,顺便将所有负责此事的官员们全都除以“办事不力”的罪名,摘顶戴的摘顶戴,摘脑袋的摘脑袋。只是为这位老佛爷挽回一点面子。 想到这荒唐透顶的大案子,顾老夫子也不禁心生恐惧:“对,大人说的对,还是快走吧。” 凤人英这次想来是踢到铁板了,要是有心人拿此做文章,别说什么凤家五虎派,就连两广巡抚的顶戴都得摘下去。 两人从侧门悄悄走出,本以为能够借此机会溜走,却发现门口被人堵得严严实实,只能通过一个矮小的墙洞躬下身子爬出去。 陈寿亭眼神犹豫,心说自己堂堂一个五品官...... “大人快走,莫要迟疑。”顾老夫子示意自己把风,让陈寿亭先爬。 “罢了,老夫爬!” 陈寿亭嘴唇颤抖,眼睛一闭心一横,趴在地上就往外面钻。 眼前一黑,随后白光出现,随着光亮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好奇的声音。 “咦,怎么有人钻狗洞呢?” 陈寿亭心如死灰般抬起头,看见李林正好奇地向他投来目光。 事实上不止李林一个人,周围几十个人都好奇地观察着这个半个身子卡在狗洞里的广州同知。 尽享社死的陈寿亭面目呆滞,随后破罐破摔般拍击地面:“本官乃是广州同知,快拉本官出去!” “真的吗,我不信。”李林下意识抬杠,“你广州同知为什么要钻狗洞,让凤人英开门送你出来不应该吗?” 陈寿亭一怔,随后陷入思索。 好像确实是这样。 随后便是无尽悔恨,他妈的,若不是因为乾隆三十三年的妖术案乱了心智,怎么会落得这幅社死的下场? “而且你自己没带随从吗,非要我们拉你?” 李林适时补刀,让内心本就千疮百孔的陈寿亭恨不得以头抢地。 “总之,是本官疏忽了......”陈寿亭颓唐地抬起头,“先把本官拉出来吧......” “你怎么能保证自己不是去同知衙门报信的线人?”李林得理不饶人,随后为了显示自己的民主询问左右,“你们认识他吗?” 陈寿亭怀揣着希望抬头看向众人。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几乎所有人都摇头——毕竟这些普通平民,平时根本没机会见到他这个父母官。 倏而,陈寿亭苍白的脸上涌出一抹血色,他高兴地指着人群中蹦蹦跳跳的捕快和凤二少爷:“王班头,凤二贤侄!快拉我出去!” “是啊,是啊,李神仙。”王捕快满头大汗地在边上劝说,“这真是咱们的同知老爷!” “你说是那就是?”李林不屑地嗤之以鼻,“哪个同知会穿成这样?” “别说了......”陈寿亭哭笑不得,正想说些什么,突然感觉到一股拉力要将自己向后扯去,顿时慌张地用双手撑住墙面,“拉我出去,快拉我出去!” 王捕快和凤二少爷也来不及征求李林同意,两人一左一右拉住陈寿亭双臂,和墙内那头角力。 墙那头,原本用来放风的顾老夫子被人堵住嘴巴控制住墙角,脸色阴沉的凤人英怀抱双臂站在墙洞边上,注视着陈寿亭卡在墙洞里的半个身子。 “拉,给我拉回来!”凤人英示意那两个膀大腰圆的仆人用力。 不仅如此,他还对墙外喊:“某是凤人英,墙外的若是识相,速速松手,否则莫怪某的熟铜棍不留情!” 凤人英号称一条铜棍压两广,正是他凭借着手中的长棍,才让五虎派在经过了数十年的厮杀后成功转白。 听到凤人英的名号,墙外的凤二少和王捕快都不约而同地松了手——毕竟他们跟凤人英又没有仇。 只有陈寿亭脸色苍白,绝望地被向着洞里拖去。 直到李林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领。 啵—— 一声脆响,陈寿亭被李林从墙洞中拽了出来。 与此同时,李林伸出手指点在了墙面上。 随之而来的则是连绵不绝的崩塌声——似乎触发了某种不可描述的连锁反应,烟雾甚嚣尘上,随后整座雄伟的凤府在摇晃中坍塌了。 怒骂声,惨叫声,叱咤声,全都被埋在了突如其来的崩塌中。 惊魂未定的广州同知腿一软,看着就在自己脚后跟处发生的灾祸,吓得跪倒在李林脚下。 陈寿亭余悸未消地抬头看着眼前衣着不凡,仿佛从古画中走出的道人,嘴唇颤抖:“你,您到底是谁?” 李林脸上浮起一抹懂得都懂的得意神色:“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分解。” 432 真武白鹿 虽然说是下章分解,但李林知道关子卖久了就会变成谜语人,而谜语人向来是最令人痛恨的,李林对此也是深恶痛绝。 主要是因为他自己的性格不擅长说谜语。 如果能行的话,相信他会说的。 李林目无旁人地揽住陈寿亭肩膀:“我有些急事要做所以就长话短说了,你知道乾隆三十三年的妖术案吧?那其实是真的。” 如果不是李林揽住陈寿亭,他这会已经倒在地上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江南汉臣被那一拨妖术案拉下马九成,哪怕已经过去将近三十年,依然让陈寿亭畏惧到全身发颤。 “当时不是你们被杀的人头滚滚吗?其实这一切都是因为真正的魔教——五岳圣教在背后做操盘手。你不知道五岳圣教没关系,你总知道白莲教、天地会吧?对,五岳圣教是白莲教、天地会的总舵,他们的真实身份其实都只是五岳圣教的分支。而五岳圣教的组成成分便更加复杂,不止有和尚、道士,他们自称为方士。” 李林拍了拍已经有些宕机的陈寿亭肩膀。 “这些方士当时聚集江南,是因为听从了他们首领的号令,命令他们在此地围杀叛逆的白莲教徒,因为某些不方便告诉你们的原因,这场战争最后导致白莲教彻底并入五岳圣教。但当时的白莲教主并不打算就这样坐以待毙,于是他献祭了所有追随者的性命,召唤了他们所信奉的神明......” “——当来下生弥勒佛。” “后面呢,然后发生什么事了?”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一句话惊醒周围人,面露羞赧之色。他们居然都不自觉地听入迷了。 这可比茶楼里说书先生讲的段子有意思多了。 李林揽住陈寿亭肩膀转向另一个方向:“弥勒佛降世,那些残余的白莲教徒便化身刀枪不入的武林高手,然而五岳圣教当代的年轻教主并不畏惧这些高手,她想要挑战的是白莲教信奉的神明。在那一战后,当来下生弥勒佛入灭,而他的权柄便被五岳圣教的教主所取得。从那以后起,五岳圣教就彻底吞并了白莲教,这些方士的宗主也被称为白莲王,视作救度人间的当时世尊。” 陈寿亭心说这是哪来的疯子,怎么净讲些大逆不道的话,只不过在看见坍塌成千万块灰尘的凤府后,广州同知明智地闭上了嘴。 得罪乾隆他不会马上死,得罪眼前的李师傅他会死的很快且没有痛苦。 听得一头雾水的陈寿亭犹豫着开口:“所以您要......” 李林大喜拍着陈寿亭后背:“你怎么知道我要清君侧?” 陈寿亭眼前一黑,他抓着李林的手腕神色哀苦:“您,您不是认真的吧......难道您想说那个什么教主就在皇上身边?” 李林心说我哪里知道,但是不懂装懂这块李林是玩明白了:“那还用说!她现在就在乾隆的后宫里。” 陈寿亭面露骇然欲绝神色,不过转瞬后又想到自己和乾隆皇帝的后宫没什么关系,脸色逐渐平复下来。 “但是这和我一个小小的五品同知又有什么关系?”陈寿亭百思不得其解,面露苦笑,“我哪有去接近后宫的权力?” “你当然没有这个权力,但是‘祥瑞’呢?” 李林松开手,从怀里摸出一枚黄玉扳指戴上,径直走到不远处的北帝庙中。 看到他动身,所有人都跟着走,陈寿亭有心想走,却鬼使神差地跟着李林前行,反倒走在了人潮最前面。 穿着白衣蜈蚣扣的老庙祝,从没在这时候见过这么多人,看见李林时,更是有些讶异。 这些年来皇帝崇尚喇嘛教,打压汉人佛道,就连五台山千年古刹,也不得不为了求存而给皇帝的走狗们卑躬屈膝,而道门便更加凄惨。 在这种情况下,道士便在称不上羽客之流,说得好听点叫云水为家,说的难听,便是到处讨饭的乞丐。 乞丐怎么能穿的好? 如果像是老庙祝这种有庙有山门的道士,倒不必受那漂泊无定之苦,只是他们有钱,却也遭人惦记。 各路官府,绿林大豪,谁不惦记这份家财? 然而李林的打扮,简直就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神仙真人一样。 李林对老庙祝点点头,随后一推头顶冠冕,浓重的金紫色云霞从衣领、袖口、鞋底生出,浓郁的山楂花香气扑鼻而来,围观的众人目光恍惚,仿佛看见了天幕中暮色沉沉落下。 在所有人惊骇震怖的目光中,一道人影从金紫色的云霞中走出,与高台上威严赫赫的白面真武重合。 随后在一阵诡异的炽热后,真武北帝的金身面容,赫然变成了李林的模样! “啊呀!是北帝爷爷!北帝爷爷下凡了!” 老庙祝二话不说,直接叩首。 接着以钟四嫂、张乞丐为首,大批大批的百姓虔诚地下跪,对着李林的金身磕头。 凤二少爷更是委顿在地,肝胆欲裂,心中那点阴私的情绪荡然无存——真武北帝荡魔除恶,他们凤家便是被涤荡的对象,这是千夫所指的罪孽! 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就连陈寿亭也惊骇到难以自制:难道真的是真武北帝下凡惩奸除恶?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看见那团金紫色的云霞仿佛有了生命般收拢,逐渐汇聚,似绶带般环绕在台下人影的肩膀、脑后。 一对宛如白玉般的鹿角从人影的额头伸出,向后微微弯曲,垂下的眼瞳中溢满深紫色,如同一扇消瘦而待开启的门扉。 李林拍了拍已经呆滞到无法思考的陈寿亭,抬手一指自己头顶的白色鹿角:“乾隆六十年,两广之地现白鹿王,身披金紫云霞,实乃长生之兆啊。” “想来这位乾隆爷在坐了一甲子的皇位后,应该不会拒绝这样的祥瑞吧?” 陈寿亭深呼吸,他完全放弃了思考。 凡人怎么能揣度神仙的意图? 谁能想到这个世界上真有神仙? “您请说。”陈寿亭谦恭地垂下眼瞳,对着李林一拜。 “今年九月初九,乾隆会破例召开一次重阳朝会,宣告禅位诸事。”李林靠近陈寿亭耳边,细说着关于天命的细节,“现在是七月,所以你可以去准备了。” “递交折子,准备进京。” 433 火烧南岳八百里 李林和广东同知陈寿亭要进京了。 这个消息一出来,就引起了官道左右绿林大豪们的震动。 当然震动的也不止这些横行江湖的侠客们——那些读书的举人,乃至两侧的官员们,谁又敢不对头生鹿角,身披云霞的李林毕恭毕敬了? 乾隆六十年破例召开的大朝会,各地都在上贡各种难得一见的祥瑞,什么身后有五色花纹的鸾鸟、背后有河图洛书的王八、长着五色穗粒的麦穗......这些东西是比比皆是,但是谁能比得过一位货真价实的神仙呢? 这位统治了紫禁城六十年,自称文治武功、十全老人的皇帝在青年时代,亲手毁掉了雍正在圆明园中遗留下来的炼丹房,将那些只会鼓吹炼丹成仙的方士们赶出了四九城......但当乾隆自己老去的时候,却难以自制地想起了父亲带他去圆明园的那个下午。 弘历活的越久,就对死亡本身越畏惧,就越渴望有人能够认可他的功绩,历代英明的帝王都会陷入这个怪圈中,就像是一个命运编织的罗网。 而在此刻,广州同知的车架里,正和李林对坐的陈寿亭却显得有些坐立不安,这段时间下来,他早就绝了从李林身边逃脱的想法,只是怎么看李林,都不像是正儿八经去为乾隆皇帝祝寿的。 车架外面早就摆起了流水宴席,参加宴席的都是些广东府的举人、秀才,各自脸上强撑着一副恭维模样,做了好些首《送白鹿仙人入京》的七绝七律,眼神却不住往着车架内看去。 然而无论是李林,还是陈寿亭,却都没有下去的心思。 等到车架上路,杯盘狼藉的时刻,陈寿亭突然苦笑一声,摇头叹息:“广东府的举子们,怕是看陈某如看死人了。” 乾隆皇帝最是厌恶这种结交道人方士的官员,比之圣祖康熙爷年间犹过之而无不及——康熙年间,道人朱方旦号称一代术数大家,徒众数千,王公高官奉之如神,结果还是被一道圣旨砍掉了头。 陈寿亭猜的一点不错,只是这些微的眼神随着大路上扬起的灰土,转眼间就再难分辨出来,只有那一支马队远去的影子了。 ...... 正常情况下,一个普通人家做马车从广东府到北京城,大概需要三个月的时间,而走官道只需要两个月,倘若是水路,便只需要二十天左右。 此时正是八月初一,李林和陈寿亭的车架抵达了南岳衡山。 “我要在衡山修习一段时间,等着。”李林扶了扶头顶的高冠,对陈寿亭微微颔首便从车架上走下。 陈寿亭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见眼前再无人影。 这广州同知苦笑一声,表面上看似是他在主持着一切,但实际上他早就变成了一个身不由己的傀儡。 “大人......?”车架外有侍从悄声问道。 “且去驿站先等候着罢。”陈寿亭摆摆手。 ...... 南岳衡山,在湖广算是大富之地。不过比起以商业起家的佛山镇,衡阳却是全仰赖着每年来朝山进香的香客。 特别是每逢八月初一南岳圣帝成道之日,衡阳便成了湖、广、赣、皖四省的香客汇聚之地。 这样的朝山大典,一办就是三月不歇,衡山上下庙会市集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衡阳人有句俗话叫“南岳脚下不耕田,赶个八月吃三年”,便是南岳神事之盛的写照。 香客朝山之路极多,但最为重要的朝山之路,却是南岳大庙后的山道——自报信岭后观音殿盘山而上,沿着香炉峰宝胜寺,直上吸云庵,沿途又有丹霞、铁佛、湘南、高台、上封诸寺,主持禅院,坐收香火之利的僧院,有二百余处。 尤其以祝融峰为中心,所环绕的十九峰间,正所谓五里一观,三里一庵,香客的朝山号子更是与寺院中叩钟声、敲磬声、念佛声遥遥呼应,甚嚣尘上。 然而李林却没有沿着人最多的山道拾级而上,而是沿着西面取道云居寺,登上瑞应峰南台寺,再自藏经殿处绕行祝融峰。 【影响:颤抖的热力】 【二阶铸相影响!】 【迸出火花的可能性。迹象显著无误!】 随处可见大量的密氛和铸相、心相影响,李林随手采取了一些,塞进自己的墨绿色桌面里。 沿途背着灰布袋来上香朝拜的香客们,见到头生纯白鹿角,罩着金紫云雾,身穿青色道袍的李林,全都难以自制地下跪,也不管李林穿着打扮,口中菩萨、天尊念个一气,只顾磕头,抬起时却看不见李林痕迹。 【信仰】 【你经过了一个礼拜的地方。】 【性相:灯、心】 【性相:机会。未实现的潜力。】 【性相:弱点。使用得当,任何东西都可以作为武器。】 抽象的笔触飞快地在墨绿色桌面上勾勒出半透明的卡牌,淡蓝色的背景上,一双合十的手掌指缝间,升起白色的火光。 伴随着【信仰】的出现,李林身上的枷锁在迅速断裂,他一步走出,便走出了数公里之远。 那些跪地磕头,抬头却看不见李林踪迹的信徒们,顿时颂念佛号更加虔诚。 李林的身下,一只披着金紫色云霞的白鹿从风中出现,轻巧地托起了他的身体,一人一鹿乘着风逐渐攀升,节节飞起至南岳衡山群峰之间。 上绝重霄,下临无地。 头顶是浩荡的天风,脚下是呼啸奔涌的云海,以及冉冉而生的香火,以及数百数千连绵不绝的佛寺、道观。 斜坐在白鹿之上的李林,似是陷入困顿般,双眸微微合上,一只脚垂下在空中荡着。 然而在李林合上双目的瞬间,白鹿足下那翻涌的云海,便染上了一抹炽烈的绯红! 转眼之间,祝融峰、集贤峰、瑞应峰、掷钵峰间,绯红轻云如华盖般燃遍天空。 衡山群峰之间,升起如同将天空烧破的璀璨火色。 一片烈火熊熊的光明间,隐有青崖白鹿的腾跃之姿,然而转瞬即逝,再也无法看清那抹身披金紫云霞的曼妙影子。 整座衡山都在震动,而至于李林能看见的墨绿色桌面上,萨图恩权能化作的灯火正在大放光明。 与此同时亮起的,还有金鉴峰上人迹罕至的光明台,一圈圆融的金色光环冉冉升起。 【命运正在向你投来目光。】 “我拜请白日铸炉。” 半梦半醒间,李林双手放在袖中,喃喃自语。 一瞬间,墨绿色桌面上的那行字便被重新抹去,炽热的火光阻绝了来自紫禁城的视线。 随后整座衡山似乎变成了一座锻炉,而在锻炉之中,铸日机神的庞大身影若隐若现。 作为五岳中属火,象征重铸烈火的支柱,李林将铸日机神的“座”设置在了此处,在他说出“拜请白日铸炉”的密语后,就能够借此机会,打通这条秘史上的孔洞。 李林睁开眼睛。 满山满天漫卷的赤红火光中,每一个香客、僧人都毫发无损,唯有那庄严肃穆的寺庙被烧成了灰白的齑粉。 火烧南岳八百里。 434 明日满课 紫禁城,养心殿。 大清天子向来是最喜欢养心殿里的东暖阁。 倒也没有其他的原因,只不过因为这里是宫里头一个装了玻璃窗的,和其他的地方比起来实在是明亮轩敞。 东暖阁的窗前盘炕上设着一张红木小几案,这里也就常常也代替了养心殿,成了乾隆批阅奏折的地方。 这一日里,小几案上照例堆着尺许高的督抚奏折,其中一本便在这座宫殿的主人手里翻阅着。 统治代清固伦数十年的圣天子,已经没有了后世戏说里,那六下江南挥斥万金的风流样子,岁月已经在其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只是唇上的胡子还修整得精细,皮肤保养得也还不至于完全松弛。 不过,侍从太监们口中那些“万岁主子爷春秋鼎盛”之类的阿谀话,倒依然让这位大权在握的八旗之主心中颇觉受用。 当然这位乾隆皇帝,长得并不像张●立,也不像张●林。 这是一本署了广东将军、广东巡抚和广东同知三人官印的折子,联名报上了关于祥瑞“五色鹿”的事情。 乾隆自觉还是拿捏住了下面大臣们的阴微心思。 看完了这一封少见的三位地方官员联名上书“祥瑞”的折子后,倒也不至于像四十多年前那样,干脆利落地在折子上批了个“知道了”,或是干脆写一句“妄言祥瑞,以为朕是可欺之主乎”。 三位封疆大员,联名上书报告祥瑞,折子里面说的是有鼻子有眼,别说是在乾隆朝,便是在“祥瑞”扎堆的雍正朝也是一件稀罕事。 就算是平常一再标榜自己不喜大臣奏报祥瑞的乾隆,也觉得这大概不是几十年前的那些无稽之谈。 想了一想,心中暗喜的乾隆还是破例不再批复“知道了”,而是取笔写下朱批。 “此事你们所办的甚好,想来祥瑞之事亦有实,并非皆伪。既是实有,便当报与朕知道。总归你三个是老实的奴才。” 这样的朱批在乾隆眼里,已经算是了不得的褒奖话。 也亏是今天乾隆心情好,才肯多写这么几个字。 这奏折批罢,乾隆也觉得精神有些困乏,站起身来走动了一圈,便听见宫门外有太监来报,说是和珅求见。 到了乾隆这个年岁上,似和珅、福康安这样容貌俊雅、气概英武,年富力强的臣子,便成了他面前的红人。 听着和珅求见,乾隆笑了笑,随即准他入见。 和珅这里领了旨,满脸春风地快步走入养心殿,乾隆也重又坐在盘炕上,随手取了一本奏折来看。 一进来,乾隆目光还是不自觉地落在和珅面上。 ——那一张俊秀有神的面庞,虽然蓄了须,却更多了几分英武不凡的模样,标致俊雅兼而有之,只一眼看过去就叫乾隆心情舒畅了几分。 反正不像王●就对了。 和珅对于乾隆这样意味深长的目光,也是心知肚明,只是笑吟吟地打袖甩手叩头。 ——后世传说,乾隆年轻时曾爱上了雍正的妃子马佳氏,却致使崇庆皇太后钮祜禄鸩杀了马佳氏,而悲痛欲绝的乾隆便用朱砂在马佳氏的脖颈上一点,约定二十年后再度相聚,而这马佳氏的转世,无疑就是和珅了。 此处的乾隆既不像张●林,也不像张●立;和珅也不像王●。 转世之说当然是无稽之谈,但乾隆朝本来就是男风盛行的时代,至于自称“脏唐臭汉清鼻涕”的满清宗室会发生什么......自然也不必多说。 乾隆哼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漫不经心地将手里那封奏折摊开,只看了两眼,却是眉毛一挑,随即就将奏折朝和珅手里一递: “祥瑞,又是祥瑞!福宁这奴才也是个不省事的,朕将他当了湖广总督,便是看在这奴才老实本分。却不料竟然昏聩至此,连衡山大火这样的事情,也敢当作祥瑞报上来!” 和珅身为从粘杆处侍卫一步步走上来的军机大臣,对自己这个主子的心理一向把握得颇准。 而历来虽然五岳并称,唯有泰山、衡山,极受皇家重视。 东岳泰山是封禅的地方,重要性自不必多说,南岳衡山又有“寿岳”之称,向来是皇家祈福之地,最是得到皇家看重。 看了一眼奏折,心思灵动的和珅,腹稿就打出来了,沉吟着磕头说道。 “奴才与福宁没有什么交情,但是福宁素来是个谨慎的人,想来不会胡说乱道。 这奏折上面说衡阳百姓见着南岳大帝显圣,或许是愚夫愚妇无知附会。至于什么‘赤云满山’、‘数日不散’,照奴才的愚见,只怕是衡山大火,烧尽了山中寺院,小民无知,便将漫山火光认作是了赤云祥瑞。” 这一番话,说得乾隆微微颌首,深觉有道理。 说到这里,和珅又笑道:“不过据福宁的奏折,这场大火居然不曾伤及一人,这却肯定是主子的圣德泽被天下,便是衡山之神也不忍主子的好大盛世有这等惨事发生了。” 听着和珅这一通夹着马屁的分析,乾隆也觉得欢喜,不由得拊掌而笑:“好一个和珅,你的学问见识倒是又长进了许多!不过在朕看来,除了神明有灵,还是因为如今,正是南方气候湿润之时,便有大火也不至于酿成大灾。” 这里乾隆金口玉言下了论断,和珅自然是满面堆笑,连声附和:“究竟还是主子说得是。” ...... 就在这种飘飘向上、和乐融融的融洽氛围里,李林一行人抵达了北京城。 乾隆朝的“太平年月”,虽然从北到南,几乎没有一处府县不曾遭过天灾人祸,水旱蝗瘟简直是变着花样地来。 但是总有那么几处城市享有了豁免权,而显得分外可爱些。 被盐商们的奢靡花销而催熟的扬州就不用说了:这个十八世纪华夏大地上最繁华的运河都市,养育了最多的市民人口,涌现出了清代人数最多的音乐家、戏剧家、美食家、园林建筑家与文人书画家。 而京师,固然是数百年来被皇家、宗室、勋贵、京官们撑起来的一座大都会,但是民间的享受也不算差了。 走过卖瓜的摊子上,便听得卖瓜的汉子这样吆喝:“块又大,瓤又高咧,月饼的馅儿来,一个大钱来,管打破的西瓜,赛过通州的小凉船来!” 卖桃儿的自然也不肯落后,虽不比卖瓜的吆喝起来那股脆生劲儿,但他们吆喝起来就像是顶好的戏子在唱:“渴了水的来,蜜桃来喂,一汪水的大蜜桃酸来肉还又甜来,玛瑙红的蜜桃来哎,个儿大,汁儿多,错认的蜜蜂来搭窝!” 卖酸梅汤的与照顾旗人的冰镇奶酪铺子,自然也不甘落后,只是他们多半是有着自己门面的,吆喝起来反倒要拘谨一些。 “又解渴,又带凉,又加玫瑰又加糖,不信您就闹碗尝一尝,酸梅的汤儿来唉,另一个味儿嘞。” “冰镇的凌啊,雪花的酪,红梅的点儿啊,您请来尝一尝哪。” 也有好静的人,便到潭柘寺、卧佛寺去,和当家的老和尚扯一扯禅门的公案,再享用一桌做得极精细又质朴的素斋。 当京城人最喜欢的牛乳葡萄开始出现在酒楼的雅间上,书斋的果盘里,便有久居京师的京官开始抒发故乡莼鲈之思,顺道为这南方少见的佳果写几笔竹枝词。 而随着牛乳葡萄的出现,人们也就明白,夏日已尽,秋日已至,也该将箱子底下收藏起来的夹袍拿出来晒一晒了。 而就在九月初四的日光中,李林一行人驻足在了崇文门外。 435 朕,朕,狗脚朕! 京师南路崇文门,以地为名,不大不小也算是个衙门,被称为崇文门税关。 这个衙门在顺治年间草创,隶属于内务府下的满缺,有没有品级还是两说,属于是打发闲人去的地方。 然则时光流转至乾隆年间,仅仅只是崇文门税关这一个衙门,每年便是数十万两雪花纹银的进项,号称是京官中最肥之缺! 而这肥缺,自然是只能落在咱满人大学士,或者是八旗都统这种一等一忠心的爱新觉罗家奴手中,过去崇文门税关的职位被大学士傅恒牢牢把持,在他死后,这一职位落到了他的儿子富察·福长安手里,随后便一直被和珅把持到如今。 崇文门税关和别的衙门还有所不同。 河道衙门,盐事衙门也是一等一的肥缺,莫说是河道总督、盐务监督这种首脑,就算是下面的经办官员,都是赚的盆满钵赢,吃得脑满肠肥——但那些真正付出苦力的巡河兵丁,盐丁衙役,却大抵没有这些好处,还不如这些俗称二老爷的看门人收门房红包来得多! 然而崇文门税关却大大不同,别说是把着这一个衙门的大老爷,就算是下面看门的衙役兵丁,那也是根正苗红的八旗子弟,要是不入八分的镇国公、辅国公,就连当衙役的资格都没有。每日过路费固然先要孝敬和珅、福长安这些大头们,可下面的宗室子弟却也少不了。 旗人大爷礼节多,开销大,且不说远的熬鹰、遛狗、遛黄雀儿,就连嚼槟榔、抽鼻烟这种小事也要撑得起排场来——能用四面糖皮和田玉的鼻烟壶,那便绝不用水晶内画的,要是换了俏色玛瑙或是掐丝景泰蓝的,那他一准和人急眼。 让这么一群看也看不得、碰也碰不得的大爷们看门,那崇文门过路税可就是天高三尺,令人发指了。 只要打崇文门前过,别说是活人,就连死人出殡的棺材皮都能给你刮下三斤钉子来,而如此做派,八旗大爷们却仍然尤嫌不足,就连外官进京述职,都得被刮下一层皮——戏文里唱穷州县被堵在京城门口进不去,可是来源于生活的。 “当然,站在这群八旗大爷们的角度上,这么做也不难理解。”李林看着帘子外吆喝着的兵丁们,“毕竟这可是祖宗们提着辫子打下来的金瓯江山,爷们在这里拿几个税钱,那真真是连个利息都算不上。这天底下谁不知道大清江山永固,乾隆爷盛世万万年,就连两百多年后,还有阎崇年之流捧臭脚呢。” 陈寿亭在对面听得冷汗涔涔,嘴唇颤抖,一言不发。 “不过现在暑气未消,恐怕这些看门的兵丁,也不是那些好闲的旗人大爷,这些人,应该是旗人大爷们雇的。” 李林拍了拍陈寿亭的肩膀:“想来这些人又要给税关搞足银子,又要把旗人太爷们喂饱,还要给自己弄到好处,下手就更黑了好几倍。希望你有足够的钱。” 陈寿亭脸上的冷汗又流了下来。 此刻崇文门前早已排着了好些骡马车,那些车把式的头上小帽沿上,都插着小锭银子,这是方便税丁们按人头抽税。 这帽上银子也有讲究,一概用山西钱铺造的方锭子,而不是南边的小圆银锭,怕的是旗人大爷们手滑,这银子落地那就算白给了,还得重新备上一份。 而这些被旗人大爷雇佣来顶班的税丁,身上一个个不是葛纱就是羽缎的褂子,鞋袜也是一水的青缎面,比平头百姓用的浏阳夏布不知道贵了多少倍。 这样一身气派行头对比下,那些瘟头八脑的车把式,就只能更是小心谨慎,只是低着头,让税丁们挨个摘银子。 陈寿亭苦笑一声,掀开帘子从车上走了下去——李林这幅头生鹿角、身披云霞的模样,如果被那些兵丁们看见,那才叫真真的了不得。 如此一来,那些税丁们便不至于冲撞了磨刀霍霍的李林,陈寿亭一边挨着这些颐气指使的税丁们盘剥,一边暗中咬牙,脑补着李林将这些小鬼们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的情景。 足足一炷香后,陈寿亭才脸色苍白地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只觉得内心甚是滴血——他这两年以来的银子,足有五成花在了上下打点的过程中,而剩下的钱,还没见到上官,就被盘剥了一圈。 “好了,上仙。”陈寿亭感受着车马咕噜咕噜向前的动作,搓着手掌,“您接下来是要......” 也难怪陈寿亭会这么一问,他们接下来是要去专门接待地方州府的府邸中住,然而李林这幅头生鹿角,身披云霞的神仙模样,去哪里都注定会引发他人的围观。 难不成真的要让李林变成鹿,先去珍稀动物的林苑里呆上两三天? “我去后宫住。”李林丧心病狂地说道,“顺便找场子。” “啊?” ...... 圆明园。九洲清晏殿。 作为乾隆在圆明园的寝宫,这里的陈设比起养心殿来,更多了一分皇室奢华。 案上白玉炉中香烟淡淡涌起,乾隆正侧坐在塌上,身边是一个穿着素色旗装的妃子,正侍弄着一壶上好的茉莉龙井,正是旗人所谓的“龙睛鱼”。 这种掺茉莉花的龙井茶里,一向是茉莉放多了,花香就压过了茶香,本来只受不知茶味的旗人推崇。乾隆对这种味道向来不好,只不过因为身边这个妃子喜好,才挨不过脸色勉强喝上几口。 “翠莲。” 乾隆伸手盖在那仿佛圣洁如莲花的女人肩上,将她揽在自己怀里,湖风清凉,带着夏末秋初的最后一缕荷香而入。 就在此刻,仿佛有斤斤的伐木声从远处而来,让乾隆的脑袋一阵清醒。 动作更大的,则是乾隆怀里名叫翠莲的妃子,她警觉地看着门口,眼中戴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 很快这种慌乱就变成了十足的惊恐,惊惧的颜色也就从眼底遍布了整张姣好的面孔,甚至连身体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然后,身披金紫云霞,头生纯白鹿角的李林推门而入,眼中深紫色的光几乎满溢而出。 “说来话长,咱们纠缠了也不下几万年了。” 李林顺手把冲过来的太监苏拉们捏成星之卡比的模样——整个人就像是被压缩到了一个篮球大小,那张脸还活灵活现地,只是连接着脑袋的只有两只脚掌。 自从在“衡山悟道”后,李林对铸的理解已经出神入化,只可惜出神入化的地方很是恶趣味。 李林轻叹一声:“没想到你居然真会用罗翠莲的模样。” “既然已经被你找到了。”罗濠,或者说,借用罗濠模样的“命运”冰冷地回敬道,“那你还不动手吗?” “咦?”李林顾左右而言他,“你在和我说话?” 命运气不打一处来,胸口起伏不停。 “够了!”终于想起自己身份的乾隆喝道,“你到底是谁?!” “喔,差点忘了正事。”李林摩拳擦掌,短暂蓄力后一拳砸在乾隆脸上,“让你说话了吗?你这个老东西!” 乾隆猝不及防被一拳从塌上砸到地上。 “大......大胆!竟敢袭击朕......” 被李林一拳打得七荤八素的乾隆头昏脑涨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刚想开口质问,又被李林揪起胸口衣襟,邦邦邦邦连续四拳砸在脸上。 “朕,朕,狗脚朕!”李林又觉不解气,揪着乾隆辫子咣咣两巴掌,“你这个汉人不要太嚣张!” “朕是汉人?!”被打的满脸青紫的乾隆大惊失色。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叫陈家洛。”李林冷笑,把已经有些精神错乱的乾隆丢在一边,一屁股坐在命运身边,“从今天起,直到九月初九,我就住这儿了。” 命运低头不语。 看见这一幕的乾隆爷也意识到了李林恐怕是来者不善,当下也不顾及自己是否有被戴绿帽子的可能,当务之急是保住自己的脑袋。 问题是李林看见他这幅怂怂的样子,就有些手痒难耐。 “我刚才打了你几拳来着?”李林掰着手指算了一会儿后问道。 “七,七拳。”乾隆敢怒不敢言。 “多诚实啊。”李林含笑点头,“现在这样诚实的老东西不多了。” 于是李林箭步上前对着乾隆左右开弓又是三拳。 “朕......我已经如实回答了!”乾隆委屈。 “是啊,你不是自称十拳老人吗?”李林活动着手腕,“给你凑个整。” 436 竖起大拇指不只是夸奖,也有可能是瞄准 命运,或者说“命运”的具现化。 作为贯穿弑神者世界过去未来的中枢,甚至一度在最后之王未曾苏醒时,代替其作为联通下属无数平行世界线的“座”,它本身是无实体的。 然而它的确会回应来到它面前者的愿望,以他们想象的模样出现。 ——如果是成为弑神者的草薙护堂在这里,那么命运就该显化出“命运三女神”的模样;倘若是身为最后之王的罗摩在此,那它就该显化出印度神话中纺织宇宙万物命运“梵”的模样;假如是韦勒斯拉纳在此,那么命运就会以“密特拉”的面目与其相见。 归根结底,命运的视线开阔无极,一条时间上的胜败得失不足为虑。 然而李林的特异之处远胜于以上所有人,他既偏执又随意,既善良又暴虐,既谋求变化又彰显毁灭——在长达数万年的回溯中,李林每一次的抉择都不同,他所做出的决定就像是上帝扔出的骰子,无休无止的膨胀,直到将庞大的时间线都纳入自己的掌心。 他轻而易举地吞没了草薙护堂的历史,盖过了罗摩和韦勒斯拉纳的存在,最后将密特拉的世界线也吞吃殆尽。 所以命运以这副形象显示出来,并非是命运自己的恶趣味,而是李林将其所有的可能性拘押在了这一具躯壳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命运能做出的抉择也越来越少,就像是被堵死所有去路的水。 命运垂下眼睑,她穿过了李林不设防的精神防线,看见了那颗前所未有炽盛的太阳。 它亲眼看着李林的恒星吞吃着属于它的一切,将它所有的可能性如同薪柴般投入这颗太阳般的铸炉中。 “吾之光明,不如尔远矣。”命运冷笑着说道,它还能有什么选择? “然而我还是好奇......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命运坐直了身躯,直视李林:“你真的有想过自己究竟是什么吗?与禁忌的知识纠缠越久,自己也将异化为不可名状的禁忌,你和我厮杀了两万年,而论起回溯、跳跃、平行历史重置等,则要去到数十万年之多——不要说一般的人,就算是最后之王的精神,也会在漫长的时光中腐朽......” 李林身体微微后仰,像是被命运的话说的陷入思考。 命运心中微喜。 下一瞬间,一记重拳破风而来,砸在命运左脸上,将她的身体从床上砸到地上,和无辜的乾隆滚作一团。 “我是你爹。”李林活动手腕,冰冷说道,“你知道这几十万年我日不到老婆有多煎熬吗?” 倒在地上的命运张嘴,什么也没吐出来。 按剧情发展这里应该吐颗牙齿,或者吐口血什么的。 可惜命运这具身体比较抗揍,只有两种状态——要么保持完好,要么保持死亡。 想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的李林又转手,抓起边上无辜看戏的乾隆一顿痛打——比起没有打击感的命运,还是乾隆打起来更有手感一点。 ...... 九月初九,提心吊胆的陈寿亭仿佛上刑场般上了东华门。 从东华门开始,就是各路州府进京面圣,参加朝会的场地,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哪个敢违乱了次序?除非是有特别上贡的地方官,才允许走入东华门,隔着几百上千米的距离“面圣”。 这是往日他这种汉人文官求也求不来的机缘,可现在陈寿亭却巴不得自己离京城越远越好,一想到前天晚上,李林将他带入后宫,冒着大不韪的罪孽,坐在乾隆爷和妃子的背上吃晚饭,陈寿亭就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提前搬了家。 心里也不自觉在埋怨李林:既然有这种本事,为什么不直接把乾隆宰了,偏要将他留到今天? 当然这种小情绪,陈寿亭也不过只是在心底转了一圈,无论是脸上还是眼底都不敢露出半分,生怕被人看见,拿着这点情绪做文章。 而就在百官们吵吵嚷嚷的时候,一阵喧嚣声突然从太和殿中传来,像是浪潮般一声声迭起。 ......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从后殿走出来的太子,即将登基的嘉庆皇帝,脸上带着一块明显的淤青,脸上压抑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气。 如果说嘉庆这幅样子,还可以说是老佛爷发怒打的,诸位官员也还能当做没看见——那么某位十全老人,就已经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的惨烈了。 一顶玉草织成的夏用朝冠,端端正正地戴在乾隆的头上。 朝冠是清宫造办处的上好手艺,金线为缘,红纱作里,帽檐上的金佛、金舍林、东珠都是宫中最好的一批。 朝冠顶上那颗珍珠有寸许大,形如葫芦,是乾隆年轻时候泛舟御园偶然得到的,向来被他视为祥瑞之兆而镶在这顶大朝所用的朝冠上,轻易不肯戴出来。 此刻的乾隆,虽然那一点身为雄主的俨然气度尚在,可是脸上的皱纹却是多了好几层——仿佛一夜之间,那些被保养而掩盖掉的流逝岁月,转眼间就回到了他的身上! 就连他主持大朝会才穿的明黄朝服,此刻都有些晃晃荡荡地撑不住架子,只有朝服上那些五爪的金龙,五色云包裹的十二章纹,依然灿然如金,展示着皇家的威严。 如果没有他身边那个妃子的搀扶,此刻的乾隆就连站直都困难了。 到底是谁把乾隆爷折磨成这个惨样? 就像是在呼应和珅,福康安这些中堂们心中的疑问一样,一道身披金紫色云霞,头生纯白鹿角,眼瞳中满溢紫色的身影从乾隆背后转出。 “闹够了没有?” 大概是这里的文武百官给了乾隆信心,他居然推开了命运的搀扶,强撑着转过身来,怒目直视李林。 “朕乃大清之主,你难道真能以为,挟持了朕,便能一窥神器之重?”乾隆冷笑着甩袖,“博格达汗的勇士,成吉思汗的子孙们,还不出来将这妖人给朕拿下!” 清宫侍卫里,蒙古八旗从来都以其悍勇好斗,最得赏识,此刻听见乾隆召唤,大殿两侧顿时传来蒙语的回答:“主子,奴才们来啦!” 这些蒙古王公子弟,一个个拔出刀,越过班列向着李林冲来。 大概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能狠狠出一口这几日被折磨的恶气,乾隆皇帝冷笑着说道,义正词严:“你这妖人,自觉懂得些妖法,就敢冲进来挟持朕,为了自己一时权名功业的妄想,行此青史未有的悖逆之举,不计较身后之事,更不在乎这天下万民,一心要将朕缔造的这个太平盛世变作修罗地狱,实在是利令智昏!” 乾隆这边还在说话,那些凶悍的蒙古侍卫们距离李林只有数米,然而在他们接触到那看似柔和的金紫色云霞时,却毫无征兆地软了下去! 叭—— 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像是活物般咕涌着。 一时间,乾隆得意洋洋的声音,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戛然而止。 大殿中文武百官,全都心惊胆战地看着那滩曾为人的事物,看着被抽去所有内脏、骨头的血肉皮囊敞开着从玉阶上流淌下来。 短暂的沉默后,癫狂的大叫从福康安的胸膛中迸发出来,这位曾参与过大小和卓之战,镇压过数次农民起义的清朝名将,被眼前超越现实和人智的东西吓到失去了理智。 他疯了。 另一边的和珅也吓得魂飞魄散,不过胸膛中的忠心还是让他拽住乾隆的袖子,极尽全力从口中吐出支离破碎的词句:“主......子,快,快逃!” 曾经写过《阅微草堂笔记》的纪晓岚吓得满地打滚,擅长罗织文字狱,用人血染红自己顶子的刘墉刘罗锅,在极度的恐惧中撞向了金銮殿中的大柱......甚至都不需要李林动手,癫狂的文武百官们,就将金銮殿变作了人间地狱。 李林一屁股坐在龙椅上,对着一言不发的命运说道:“你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一定要挑九月初九吗?” “为什么?”纵使知道自己即将大败亏输,命运也不禁想问这个问题。 李林一边眯起眼睛,一边对着下面两股战战的乾隆竖起大拇指。 “因为九月九,是我老婆的生日。” “我要给她放个史无前例的大烟花。” 437 终末(上) 当我对你竖起大拇指的时候,并不一定意味着我是在夸奖你,也有可能是在瞄准你。 这句话李林没有说出来,但玉阶下强撑着大清皇帝尊严的乾隆,还有站在一边放弃抵抗的命运,居然都无师自通地意识到了。 ——终末将近。 区别只在于,爱新觉罗·弘历是绝望地大笑,而命运居然还有心思,睁大眼睛去看属于自己的“终末”。 下一瞬间,命运睁大了双眼,目眦欲裂,它意识到了李林要给予他们的结局是什么。 李林的领口、袖袍、眉眼、指缝间突然生出无数光,还有无数锐利的气息......这些光里逐渐染上了金紫色,就像是暮色时候的太阳;这些气息中带着山楂花的味道,随后斤斤的伐木声从李林的身体中传来,还有猫头鹰鸣叫的声音。 他头顶的一对鹿角在金紫色的暮光中有些扭曲,似变得更加修长,像是长剑,但更像是斧刃。 先前敢于直视李林的乾隆和太子两人惨叫一声,鲜血从他们捂住面孔的指缝中汩汩流下,无形的切痕正在他们的面孔上游弋,将一切无辜者的身躯切分再切割。 只有李林能见到的墨绿色桌面上,一张三阶的启相影响在半透明的虚框中烧成灰烬。 【影响:轻微的豁口】 【三阶启相影响!】 【框架扭曲——门扉爆开——蛇群自土中沸腾而出。】 【一种三阶影响!力量与危险互相穿插,结为一体。】 而现在,那道锐利的气息从李林竖起的拇指中飞起,顺着裂开的间隙进入了不可至不可知的某处。 ...... 广州府、佛山镇,北帝庙。 由于李林干过的好事太多,北帝庙的香火更上一层楼,浓郁的香火气息环绕在被李林重塑后,和他相貌肖似的金身下,像是一层浮动的云。 老庙祝的手中揣着一串线香,正要往铺设着黄布的案台上的香炉里放去。 但下一刻,一股极其威严的气势从他的头顶掠过,仿佛有一尊巨人正在起身。 老庙祝没有去看具体发生了什么,他闭上眼睛一个响头磕在地上。 老庙祝的决定做得非常正确,因为在他不曾看见的地方,那尊以李林面容存在的北帝金身正直起半身,左臂向前伸出,手掌弯曲,就像是握住了什么东西一样。 与此同时,北帝金身的右臂缓缓向后拉动,右手的指缝间似乎扣住了什么。 由数位弑神者权能,乃至不从之神遗骸所打造的,如此独一无二的无忧弓,第一次出现在世间。 【无忧】 【三阶铸相奇物。】 【特性:无怖。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此物在铸造时,因铸造者忘却了自己的忧虑得以成就,让我们欢快地射出箭矢吧,从现在开始忘却自己的心跳和表皮。当此箭命中时,将会消弭一定范围内的影响。】 【特性:彤弓。它能射出的并非只有箭矢。】 【此物曾一度用于划分昼夜的边际,它所能射出的事物比你想象的更广泛。】 【特性:素缯。它能命中的并非只有目标。】 【此物曾一度用于框定国土的疆域,它所能命中的事物比你想象的更深刻。】 【特性:夺日。哪怕是太阳也能被射落,尽管射伤它的箭矢不知落向何方。】 【你所射出的箭总会追逐着光,但记得不要射出最后一支箭。】 【描述:某位皇帝以至忧愁的事物锻铸出它的形体。忧虑因未起的风暴而生,谁人的箭矢始终指向太阳?】 某时某刻,天空中洒落的阳光,突然多了一抹暮色。 庙宇中,那层层叠叠的香火之间,多了山楂花的气味。 李林松开了手指。 紧绷着的弓弦擦过手指的指腹回弹,那一支瞄准了太阳的箭矢离弦而出! 素白的箭矢从赤红色的长弓中射出,乳白色的湍流从弓弣处扩散开去,随后一切陷入了寂静中。 一瞬间,整座佛山镇、不,整个广州府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不是他们保持对李林的尊重,而是在李林射出那一箭的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被寂静盖过,任凭车夫走卒张大嘴,任凭愚夫愚妇们手舞足蹈......所有的声音都被某物压制到静默。 随后,大海沸腾了。 西起湛江市,东至汕头市,八千里的海岸线,在一瞬间破碎断裂。 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将八千余里的海岸线当做弓弦般拉开,只为了射出一箭。 而现在,作为射出这一箭的代价,整条海岸线支离破碎,如千万块无人问津的尸骸。 这本该有毁天灭地的声势,可现在却被可怖的大静默盖过。 ...... 这一支箭在静默中前行,就像一阵风,或者是一道闪电。 它的影子在天光中闪没,像是一条游在“有和无”之间的鱼。 于是当它经过鄱阳湖的时候,翻腾的湖面突然平滑如镜,只有一道极细极细的白浪从湖的南岸伸向北岸,有小船正好挡在了那道白浪的路径上,然后被悄无声息地一分为二。 那道白浪是箭在现实中的千万道倒影之一。 随后整个鄱阳湖向着中间倾斜下去,露出湖底深邃的淤泥和丰美的水草,翻腾的湖水迅速地消失不见。 于是箭矢更快了。 ...... 一念之间,它穿行在长江的血脉中。 长江的江面上突然掀起大风,每一道波纹,每一朵浪花中都闪着一个耀眼夺目的轮廓,随后整条长江都变成了一条线。 李林的目光也一同进入了这奇妙的境界:天地万象都变成了一根又一根的线条,然而奇特的是,这种状态下的他却能从那些线条里看见天地的真实。 那些黄色的线应该是广袤的平原,青色的线应该是横贯九州的水系,还有点缀在大陆上的湖泊。 极偶尔出现的点点白痕,可能是那些繁花似锦的大城市,就像是扬州、杭州。 然后他进入了最粗的一条青线。 天空里没有风,就像是冻结的冰块,长江也趋于平静,就像是一方凝结的镜子。 这种绝对的安静却给人一种强烈的撕裂感,天空与长江仿佛要渐行渐远。 随后,长江碎了。 那只箭矢再度加速。 ...... 人世间仿佛被照亮,好像骄阳再度升起。 箭矢在经过黄河的时候,已经没有再度加速的必要,但李林想,所以这一箭便再度震碎了黄河。 千万道浊流不甘心地向着天空怒吼,随后天空中便出现了无数道痕迹。 那些痕迹在天穹中下坠,便变成了雨。 那些雨在半空中便被击碎,仿佛有人将天地当成大鼓敲响。 ...... 箭矢已经来到李林竖起的拇指间。 金紫色的暮光中,那只箭矢没有再度前进,而是停留在李林的指尖。 命运突然觉得身体微冷,它看着李林,由衷赞叹。 “好箭。” 438 终末(下) 好箭?当然是好箭。 李林切割下了自己的双腿,将其作为弓身和箭矢,又将数位不从之神的权能注入其中,再加之以钢之军神的遗骸,最终成就了这名为“无忧”的凶器。 这一箭从广东府射出,跨越整个大陆,凭空出现在了这里,将命运射得支离破碎,连同它所制造出来的历史支流蒸发殆尽。 这不是好箭,什么是好箭? 极高远的天空里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随后嘎啦嘎啦的声音从四周的虚空中生发,听的人毛骨悚然,心生寒意。 ——被李林重创无数次,以至于失去绝大部分力量的命运,已经不能在制作出逻辑完备的历史支流,因此它先是铸出了这片大地,然后用大地撑起了天空,借此稳定四时时序的轮转,框定了这一条秘史支流的框架。 然而现在大地支离破碎,数亿众生一瞬死尽,随之而来的便是天穹的崩塌,乃至框架断裂的连锁反应。 突然有明亮的火光从大地的尽头涌来,像是潮汐般将一切吞没。 那些沉寂在寂静中的人们,那些侥幸没有死在天灾下的人们,无论他们是否祈求神明,亦或是平静等死,都在那道明亮的火色中化为灰烬。 ...... 曾为紫禁城的荒野中,命运看向四周。 那些宏伟的建筑,还有在建筑中行走的众生,已经在箭矢命中的瞬间,被余波碾做不存在的齑粉。 天空,大地,还有人,都混同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离。 就像是一切还未出现的最初,天地混沌一片,彼时尚还迷茫的灵运行在渊面上那样。 原来死和生竟然是如此相似的,命运想到。 它如此想着,闭上了眼睛。 ...... 历史支流炸裂的余晖里,身披金紫色暮光的李林和身形虚幻的命运对立。 在最后的时光里,他们还有一段简短的交流。 命运问道:“你要怎么处置这个世界?” 李林说道:“铸日机神会留在这里。” 命运问道:“但那不是你。” 李林回答:“现在的我也不完全是我。” 命运说道:“有道理,但你是谁呢?” 李林摆了摆手:“想知道?我不告诉你。” 命运沉默了一会儿,骂了一句脏话,然后死了。 然后它的痕迹,那些留在历史中星星点点璀璨的火光,就像是一串春节一百响一样炸开,接连不断,在李林的眼中串联成了一条璀璨的火河。 当然也可以说是烟花。 很漂亮,也很壮观。 想来年会很高兴。 “生日快乐。”李林说道。 ...... “结束了。” 现世,年松开自己的手掌。 她直起身子,惫懒地挥了挥手:“你走吧,哎呀,再打下去就不礼貌了。” 第不知几万次被年摔到地上的罗摩,懵逼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在确认年不是在开玩笑后,皱起了眉头:“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没有必要。”年耸了耸肩,单手插在上衣的衣兜里,“命运已经死了,困扰你数千年的枷锁也被解开——你已经没有和我继续敌对下去的理由。” 罗摩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然——如果你真要为了证明自己,想要继续挑战的话,就请便吧。” 年将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辣味饮料一口气喝干,把手里的空罐头丢掉后,单手对着罗摩一抬,“不过我不觉得你会有活下来的机会。” “所以,你的意思是......”被年殴打到有些条件反射的罗摩下意识缩头。 “你自由了。”年说道,“从今以后想去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再强迫去夺取无辜者的性命,你从命运的枷锁里挣脱出来了。” 只是我自己还没有。年想到。 云散雾消,罗摩的银色面甲块块碎裂,像是沙砾一样从他的脸上坠落下去,露出他有些怅惘的俊美面容。 已经不再是最后之王的罗摩自嘲地笑了笑,随后真心诚意地伸手合十,对年深深鞠躬。 “感谢您,名为天工的神明。” 两道影子出现在他的身后,其中一道和他相貌肖似,身披同样颜色的银甲,那是他的弟弟,为他承受一切恶行孽障的血亲;另一道宛如猿猴,那是印度神话中名为哈努曼的猴王。 他们的面容平静,消弭了一切戾气。 随后云雾汇聚,他们三人的轮廓消失不见。 随后一匹白马从天空中奔来,一声嘹亮剑鸣从地平线尽头响起,还有一声满怀怨气的嘶鸣从云端落下。 他们是韦勒斯拉纳,剑之王萨尔瓦托雷·东尼,以及李林和年的造物,名为美露莘的龙。 “一切尘埃落定。” 年对他们笑着挥了挥手,然后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废墟里。 “米奇呢?”东尼左顾右盼,抓耳挠腮,“他不会回不来了吧?” “不,他好得很。”年指了指眼睛,“我看得见——从此刻向着过去,那壮观的烟花,简直就像是我那珍藏了一千年的二踢脚呀。” 其余三人虽然没有接触过二踢脚,但是却有相关的知识,当即在年吊诡的比喻下陷入沉默。 话音落下,众人眼前浮起宛如气泡般的无色星光,幽微圆融的星光照彻着他们的身躯,将他们引入某种不可言说的迷幻中。 “这就是漫宿?”东尼好奇地问道,“那我们离开后,这里会怎么样?” “确切地说,现在只是在穿越漫宿之门——”年挥了挥手,“至于这个已经被搞得一团糟的世界嘛......铸日机神会代替命运作为奠定世界根基的‘座’,而能坐上‘座’的只有李林一个人,在他未曾登上铸日机神时,一切将会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行下去......” 伴随着年的声音,他们的视角正在迅速升高,无色星光裹挟着他们的灵躯,以无法想象的速度从物质界脱离,那些熟悉的事物和景象正在变成抽象的线条,随后线条变成漩涡,变成蜿蜒流淌的河流,变成千头万绪的金色发辫——因人而异。 历史在每个人的眼中终有不同。 然后,他们看见了,那一尊三面八臂的机械巨神,有着忿怒相、悲悯相、威严相的庞大事物,正端坐在历史的尽头,向他们投来意味难明的一瞥。 随后,这尊名为南阎浮提的铸日机神伸出手掌,将整个世界收入了他的掌心中。 这就是弑神者世界留给他们的最后印象。 当他们再度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天地已经大有不同。 卷末感言 可喜可贺,这一卷又完结了,这一卷的篇幅要比以往大上三分之一,的确写出了我想写的东西,只不过中途发生的事情还是很多,包括罕见跳脸,以及刺猬猫大规模保护性封间贴,只能说心态对于写作的过程影响还是很大的。 良好的心态有助于一个健康的写作过程,上一本书对我的锻炼很大,话说李师傅也已经一百万字了,真是时间过得飞快啊...... 接下来就是密教卷了,李林将在这一卷成为真正的长生者,而在这一卷后,就是艾尔登法环......话说我到现在还没打过大树守卫,时不时上游戏就是四处乱逛,这真的合理吗? 此外,星期四和星期五这两天我有结课考试,所以按照惯例,请两天假。 <密教·流亡者和图书馆> 439 这一章没有数据 “你到底安排了些什么?” 在李林从漫宿中归来后第三个小时,流亡者终于不堪其扰。 送走了第三十八个上门汇报的清客后,她终于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将桌子上已经快冷掉的咖啡一口闷掉,随后开始质问李林。 她很快就庆幸自己吸了一口气,不然她可能会缺氧而死。 李林在沙发上和年瘫成一团:“找关系啊。你怎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你不会真的是文盲吧。” 忽略了那些可能会让自己高血压的话,流亡者平心静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狂怒——当然她娇小的身材就算狂怒,也像是一只护食的猫。 “我的意思是,你们到底在漫宿里做了些什么?” 对于流亡者她们来说,李林只是在鼠尾草燃烧的香氛中睡了一个晚上,而对于李林来说,距离自己上次看到流亡者她们,已经是足足一百多章前的事情了。 李林理直气壮地说道:“是你让我在漫宿里面找点关系,对抗敌人的!” 流亡者一时语塞,因为她想起来自己好像真的说过类似的话:当时她还在维也纳,满心都是如何对抗狄福尔,所以就和李林随口说了一句。 毕竟启相的超凡者在任何秘密组织里都算得上稀少,就是因为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地寻找到现世和漫宿的薄弱缝隙,所有的降灵仪式都离不开启相,因为启就意味着门扉和洞开。 一个启相超凡者,有可能是一个娴熟的锁匠,也有可能是一个狡黠的小偷——但他们的梦境都和门扉有关,且和漫宿息息相关。 好在此时星锑从厨房端来了两份水果蛋挞,流亡者掩饰自己慌张般拿起了一个放在嘴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所以你找到了吗?” “没有。”李林理直气壮地说道,“他们太拉胯了,我看不上眼。” 李林一边冷笑着拿起水果蛋挞,一边在空中指指点点:“连长生者都不是,你们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觉,怎么睡得着觉!” 大概是为了加强语气,李林说了两遍。 对于李林明目张胆水字数的张扬行径,年已经是司空见惯,用尾巴在沙发上把自己上半身支撑起来后接过了话茬。 “好了好了。”年从李林手里夺过水果蛋挞塞进嘴里一口吞下,“如果你们昨天也一起入梦的话,大概就能知道,漫宿里又多了两席长生者。” “两席?”维尔汀此时恰好从门外进来,平静面容上浮现一丝疑惑。 “其中一位向不容违抗之神献上了忠诚,另一位则在我的担保下进入了黄金将军门下。” 韦勒斯拉纳成为了上校的雇佣兵,而剑之王东尼则在狮子匠的门下学习反抗和纷争的技巧,至于美露莘,她正通过漫宿一路前往北境异种们的聚居地。 “......对立双刃?”流亡者满脸郁色。 她曾经一度想过成为对立双刃中的一极,这样她就必须和她的大敌、父亲狄福尔一同飞升,或是成为狮子匠的门徒,或是成为上校的士兵。 流亡者和狄福尔将会永恒地争斗下去,就像他们效忠的司辰那样,像一团火星般不期而遇地相聚在任何一个战场上。 这种永生对于凡人来说无异于修罗地狱,但在北欧人的眼中则是英雄的奖赏,换而言之,这种无间修罗般的苦役将会持续到其中一方被另一方杀死。 无论是狄福尔杀死了流亡者,或是反之,他们的“永生”都将会在那一刻终结,胜利就意味着死亡。 当然后来流亡者意识到了自己的血脉如此不凡,这让她找到了第三条飞升的道路,所以她一直没有和狄福尔正面交战过。 “是。”年说道,“一重历史只能有一对对立双刃,但狮子匠允许背叛。” 对立双刃在关系终结的那一刻会双双死亡,但倘若他们本来就已经向着另一位存在同时宣誓效忠了呢? 这也是为什么,几乎所有的长生者,都不会单纯地信仰某一位司辰,他们就像是中世纪的封臣一样,向着不同的封君宣誓忠诚,为的就是那一天清算到来时,能够顺利地改换门庭。 “也就是说,我们得到了一位长生者的臂助。”维尔汀娴熟地排除了干扰性台词,“所以我们现在也不是孤立无援的了。” 维尔汀用屁股想也想不到那两位长生者都是李林的人。 话音落下,维尔汀自己叹息了一声:“如果是灯相的长生者就好了......” “为什么是灯相?”不学无术的星锑凑过来问。 维尔汀眉头跳动几下:“因为灯的法则在漫宿中更广阔,他们在漫宿中的权力更大,具有高屋建瓴的视角,就像是发射到太空中的卫星......抱歉,你们应该不知道卫星是什么......” 维尔汀皱着眉头打算给在座的各位解释一下卫星是什么,身边传来一声嗤笑:“只有斯奈德这个文盲不知道。”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流亡者握紧拳头,总觉得今天的李师傅要比往日更加欠揍。 “......总之有位长生者成为我们的盟友,这是天大的好事,无论是应对重塑之手,或者是应对你的大敌,都能为我们提供周旋余地。毫不客气的说,一位刃相的长生者,能够甚至左右一场战役的胜负。” 维尔汀转过身,直视流亡者:“所以我现在想要确认的是,你还要走这条集齐覆画残迹的飞升之路吗?” 流亡者耸了耸肩:“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来自基金会的“司辰”没有多说什么,明智地略过了这个话题:“那么我们现在的目的地就很明确了——前往那些有可能收藏了覆画残迹的图书馆。” “就像我们在这里拿到《骄阳之书》一样?”流亡者说道。 “并不完全一样。”维尔汀示意星锑坐下,众人围着一张茶几坐好。 略微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经历后,维尔汀组织好了语言:“你们知道的,我们这个世界名叫‘正午’,据说这是为了纪念尚未分裂的太阳,但是从1584年10月4日起,过去骄盛夺目的太阳就不复存在了。也就是说,我们的历史从那一刻起翻了篇。” 听到这里众人非常配合地发出了阵阵轻呼。尤其以李林动静最大,他甚至站了起来。 “你有什么事吗?”维尔汀问道。 “我内裤卡在屁股缝里了。”李林回答道,然后用手拉了拉裤子。 “哦该死,我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正经话。”流亡者和星锑对视一眼,彼此露出了然的表情。 “我觉得你们应该夸赞我诚实。”李林毫不吝啬对自己的赞扬。 维尔汀好不容易制造出的氛围被李林破坏的一干二净。 440 最近的剧情日渐正经,怎么想都不太对 在一番打闹玩笑后,维尔汀终于重新板起脸:“总之......咳,在骄阳四分五裂后,过去时代的知识就不能使用了。” 她差点自己都没绷住。 “那些来自于太阳分裂前的知识,不仅有害,且大多有毒,具体表现在对于精神和肉体的摧残上。这些‘知识的毒’会以种种形式表现出来,要么是一整个街区的人全都都陷入离奇的沉睡中,或是一个码头的人都变得出离暴躁,又或者每到晚上,城市的小巷里都会出现瑰丽的幻象。” 维尔汀的双腿交叠,手掌合拢放在膝盖上,十指交叠,浅色的眼瞳环视着众人。 然后她用中文说了一段李林非常熟悉的话:“‘......仰道者企,如道者浸,皆知道之事,不知道之道。吾常闻,非人勤以求知,乃知者勤以求人也。然吾知其谬。其知者非求人,实乃出而逐人矣。其刻深无情者,如鹰犬逐兔。’” 维尔汀摊了摊手:“亚伯拉罕应该很熟悉这段话,但我要说的事情你千万别害怕。” “你放心,我们是密教头子,我们不会怕。”李林嘴贫。 “这段话出自九大图书馆中,位于中国的【翠仙圃】内秘藏的书籍《太平清领书》。在我的时代里,这本书辗转到了基金会,被列入第二类收藏书籍中。我有幸读过序章。” 李林坐直了身体:“为什么会是《太平清领书》......哦,我明白了。” 他的眼睛重新从深邃的黑色变成了死鱼眼,随后瘫软在了年的身上,被白毛龙女嫌弃的推开:“好热。” 只有身为文盲的流亡者和半文盲的星锑茫然地看着维尔汀,不知道她在和李林说什么东西。 倒是一直以来默默飞在星锑身边,像是个挂件的Apple先生用正宗的伦敦腔解释道:“女士们,小姐们,这和苹果某人的诞生有关。从牛顿爵士的时代起,关于炼金和生命炼成的亵渎试验就在各个教团中秘密流传。牛顿爵士深信东方的‘炼制不朽之术’和西方的炼金术有共同之处。” “所以他辗转得到了来自东方的古老文献,有的人称它为《大地七密教典(Seven Cryptical Books of Earth)》,有的则称其为《玄君七章秘经(Seven Cryptical Books of Hsan)》,因为它出自东方伟大的哲学家玄君(Hsan the Greater)之手,相传它的原本于公元前二世纪写就。” “但是女士,小姐们。牛顿爵士不仅在炼金术上颇有建树,他还是文字和密码学的大师,在繁复的追根溯源后,他终于确定了‘玄君’其实是在辗转抄写过程中的错别字——首先聆听这位伟大哲学家名号的人记错了。‘Hsan’并非是‘玄’,而是‘贤’。” “所以,‘玄君’的真名已经昭然若揭。”维尔汀颔首,在得到示意后接过Apple先生的话,“他就是活跃在东方大一统王朝‘汉’末年的秘密教团‘黄巾’领袖,大贤良师。” 在维尔汀说出这个名字后,一种无来由的心悸席卷了几乎在座的所有人,仿佛秘密的历史被揭开帷幕,尘封多年的陈酿扑面而来。 “但历史总是错综复杂的。”维尔汀停顿了一会儿后继续讲述,“在《三国志》,或者更广为流传的故事《三国演义》中,大贤良师,也就是玄君,曾经一度得授名为《太平清领书》的秘密典籍,这就是《玄君七章秘经》的原型。但是谁传授给了大贤良师关于起死回骸、点化行尸的无形之术呢?” 维尔汀耸了耸肩:“自然是来自九大图书馆之一【翠仙圃】的管理员,此人在历史中同样留下了语焉不详的名号‘南华老仙’,传说他是飞升者,他的肉身在林地的淤泥中变化为蝴蝶。” 维尔汀没有说出的是,【翠仙圃】的技术大多秘密而又离经叛道,而他们传授的知识则与林地密切相关......考虑到牛顿爵士在制作Apple先生的时候应用了从【翠仙圃】辗转流出的知识,或许Apple先生也没有那么看起来无害。 “可是我们也没法去中国啊。”流亡者愣愣地说道,“更何况我们连这个图书馆在哪里都不知道。” “是这样的,但图书馆之间有时候会互通有无,有迹可循。”维尔汀说道,嘴角微微勾起笑容,“更何况在我的年代里,基金会作为‘众图书馆之馆’,秘密记载了每个图书馆的驻地,为的就是在浪潮到来的时候,藉由那些图书馆的旧址穿过历史的门。因为图书馆是独立于历史的。” 她抽出地图,在波斯的方向粗略地画了一笔,然后再在亚历山大港的方向勾勒了一笔,随后黑色的笔迹出现在第比利斯和格陵兰岛的一处小岛上。 “九大图书馆中并不总是安全的,它们的知识不仅有毒而且有害,更何况图书馆的管理员也有可能不欢迎我们进入,除此之外,有些图书馆哪怕只是知道名字,都会被它缠上。” 维尔汀在说到这段话的时候头微微抬起,看向窗外洒落的阳光,以及在阳光下微微闪亮的大清真寺穹顶。片刻后她回过神来。 “这是我列出的四个图书馆,在波斯的故土上,有着名为【群狮迷宫】的图书馆。庇护那里的司辰是狮子匠,在置闰发生之前,它属于骄阳。” “于亚历山大港,有一座隐形的图书馆,其名为【无形的塞拉皮雍】,他们传授司辰学和铸之密传,白日铸炉和祂的具名者庇护着那里。” “在第比利斯——哦那是我们时代的名字,在你们的时代,它应该叫梯弗里斯,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两种名称被同时应用。这是因为那里流传着一条来自【底格里斯授业座】的律令,传说这样就能使他们避免被顽强的诅咒缠上。” “最后则是处在格陵兰岛的【寂静书局】,但我记得在当下这个时间,它似乎还处于半重建的状态......如果我们能为他们提供帮助,相信会很快得到回报。” 维尔汀丢下笔,严肃地看着众人:“我个人倾向于在【无形的塞拉皮雍】和【寂静书局】之间做出选择。” 前者是因为地理位置更加接近,而且李林和年在白日铸炉那边拥有显而易见的特权,在图书馆里说不定也是如此。 后者是因为图书馆正处于半重建的过程中,因此雪中送炭更能被人记住。 “我们去塞拉皮雍。”流亡者没多想就做出了决定,“其实我还是清算人的时候,就已经接到了前往塞拉皮雍的邀请,但我并不知道它其实有这种地位......” “现在去也来得及。”维尔汀说道,“不过我希望,事后我们一起去一趟寂静书局。” “我没有意见。”流亡者好奇问道,“不过我能问问为什么嘛?如果不方便回答的话就算了。” “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维尔汀短暂沉默后说道,“其实一开始我并不打算将这些东西全盘告知,但是......浪潮要来了。如果不能利用图书馆进行避难,我们将会被全盘洗去。” 她翻转手臂,在手腕的辉光钟上,一个数字正在闪烁,像是悬在头顶上的利剑。 “距离下一次浪潮到来还有九十六个小时,所以我们须得加快速度。” “基金会的建立离不开寂静书局,可以说寂静书局的重建导致了基金会的昌盛,帮助寂静书局就是在帮助基金会。” “我们该开始行动了,各位。” 441 亚历山大港 夜幕覆盖阿尔及尔的大清真寺,凉风浸透蓝紫色天鹅绒的窗帘,指针指向制花人的时刻,空气中传来奇异的芬芳。 莱斯特和凡妮莎留在了阿尔及尔,他们并不知道“浪潮”即将到来的事,听上去这似乎有些残忍,但在隐秘世界中,这反而是常态。 追随者、信徒,就是在必要的关头被舍弃的牺牲品,一切只为了更大的功业。 将最后一袋打包好的行李提上前往亚历山大港的列车后,维尔汀反手拉上列车的包间大门,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包间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大概是因为他们将莱斯特和凡妮莎留下,面对暴雨的缘故。 尤其是星锑,这个快乐的摇滚歌手无精打采地靠在车窗边。 当然像李林和年这种没心没肺的人不在此列。 注意到众人的态度,维尔汀无言地摇了摇头,伸手将头顶的礼帽摘下放在桌上,银绿色的眼瞳中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诸如此类的生离死别,她已经经历过数十次,而更可悲的是,往往当事人并不能意识到这种“生离死别”,反倒是她这个旁观者注视着这些触目惊心的事。 所以她很早就学会了,在时代倾覆时保持面无表情。 伸手在桌面上敲了敲,吸引了注意力后,维尔汀开口说话:“对于亚历山大港这座城市,你们了解多少?” “我拥有的知识仅限于对【无形的塞拉皮雍】这座图书馆的了解,但对城市本身的知识则全盘来自书本。”维尔汀摇摇头,“知识不能落实在地上,就和开在画里的花无差别。斯奈德,你能否给我们一些意见?” “我想想......”流亡者用指甲剥开一个橘子,扯下一瓣果肉放进口中,感受着酸甜的口感。 “亚历山大港的猫有很多。” “这算什么注意事项啊。”星锑闷闷的声音从另一边传过来,在火车咣当咣当的声音中显得有些含混不清。 “这恰恰是最大的注意事项。”流亡者说道,“猫是狮子匠的最微小造物,它被视作一种庇护。所以亚历山大港不允许杀害猫。” 窗外的景象在缓缓后退,远处的山脉在地平线上起伏,更远处则是青灰色的海,尽管没有触及到湿润的水汽,流亡者依然感觉到自己像是在触摸水体。 “而我的大敌厌恶猫,这是他的其中一个弱点。所以我一度想过去亚历山大港避一避——我在世界大战前就收到过邀请,当然现在去也不算迟。” “除此之外,我们在阿尔及尔怎么做,就在亚历山大港怎么做。”自从意识到自己背后有几位长生者站台,流亡者的底气就足了起来,大有一种“我为血裔,当镇压现世一切敌”的气魄。 “但需要尽快。”维尔汀适时说道,“因为我们还需要等待夜晚——无形的塞拉皮雍只会在夜晚出现。” “为什么?”一直以来难得没有发表意见的李林适时问道。 “没有为什么。”维尔汀说道,“大概这是塞拉皮雍的规矩。” “这是什么破规矩。”随后李林用手肘怼了怼边上聚精会神捏手办的年,“我命你速速夺了这图书馆的鸟位,封我当图书管理员。” 也不知道李林为什么对图书管理员这么感兴趣,但现在的问题在于年的脸色黑了下来。 年捏着手里小人断掉的胳膊,眼睛里闪过一抹凶光。 在年小姐拳头硬起来之前,李林极为做作地哼哼唧唧倒在年的大腿上:“别捏小人,捏我。” 年小姐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最后抿起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用手指对李林指指点点。 被李林一打岔,包间里的沉闷气氛顿时一扫而空,维尔汀叹了口气,将流亡者给自己的橘子塞给星锑,唱片骑士接过橘子,对她笑了笑,显然已经走出了心结。 ...... 前往亚历山大港的列车行驶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列车进入了亚历山大港。埃及的大都市。 金色的大灯塔。磨光的红色花岗岩组成高大的庞贝柱。繁华的城市中心区沿着海岸线一路排开,意大利式、罗马和希腊时代留下来的建筑在海风中变得湿润。太阳将光辉洒落在那些建筑的上面,当列车经过长桥的时候,十万只猫的叫声连成一片。 这不得不让列车员挨个挨个地前往包厢,对那些乘客们告知猫在亚历山大港的特殊地位。 指针指向五点整的时刻,李林一行人在亚历山大车站下车,当车门开启的时候热浪扑面而来,比起阿尔及尔尤甚,空气就像震颤的火炉那样散发着微光,世俗的信仰和文明的需求交织在一起,金黄色的建筑物在棕榈树的掩映下自有一番气度。 流亡者压低声音:“不要对阿拉伯人的伊玛目做出评价,也不要用手对他们指指点点,还有英国人,也得小心,塞拉皮雍我从没来过,但是有邀请的话,我们的机会能大一些。” 维尔汀提着手提箱打量四周:“即便身处其中,塞拉皮雍也是隐形的,我不确定我们是否进入了其中,或许我们在下车的那一刻就身在其中了。” “您怎么看,天工小姐?” 维尔汀将目光转向有些神不在焉的年,轻声问道。 说实话,她并不习惯年用这幅年轻靓丽的人形和她们相处,主要是因为维尔汀更熟悉年泡泡的样子...... 年耸了耸肩,示意自己爱莫能助,然后对远处某个方向招了招手,接着毫无征兆地从他们身边消失不见。 “年不见了!”李林大呼小叫,然后跑向路边的垃圾桶一脚踢翻,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将头探入,似乎认定了年藏在其中。 “怎么想她也不可能藏在这种地方吧!” 流亡者一把抓住李林将他从垃圾桶中拖出,随后对着维尔汀示意快走。 行人们锐利的目光落在脸上并不好受。 维尔汀带着星锑落荒而逃,流亡者紧随其后。 “你啊,真是能给我整出点新花样!”来到一处十字路口的拐角后,众人终于逃过了行人们火辣辣的目光,流亡者埋怨地对李林说。 厚脸皮的李林表示心理素质良好:“谢谢夸奖。” “我没夸你......算了。”意识到和李林争论没有意义,流亡者从衣兜里取出那张对折的信纸。 信纸上有类似印刷体的字迹,但流亡者确定那是手写的,她轻声地读了出来。 “......图书馆需要采购一批关于冬日意象的书籍,我们总该在火灾后做出决断的,清算人少有对于知识的尊重,但岁月在某种意义上与知识等重,我不否认这种看法,但我对狄福尔不予置评。” “恐怕你是其中的例外,这就和你母亲的血系有关,我不该在这里说太多,这只是一次关于图书的交易......” “进入塞拉皮雍?永远不要用进入这个词来形容它,就连眼神好的人也常寻找不到它的入口,如果你真的要进入,那么我会给出一个相对可靠的办法。” “塞拉皮雍的代表是阿拉伯茉莉,而它的意象是玫瑰,这很奇怪对吗?但孪生子的法则还在影响着亚历山大的守护者,所以你须得于夜色时分(最好是逸法之时!)手持阿拉伯茉莉,循着夜里白花的香气寻找,这是最有可能找到入口的办法,不过也难讲,总是要靠运气的。而时运总被司辰的律法所影响。” 流亡者收起手中的信纸,看向李林:“所以年小姐可能已经先我们一步前往了塞拉皮雍,我们得去买点阿拉伯茉莉了。” 话音落下,她一马当先走进了街角的花店。 442 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阿拉伯茉莉,又被称作小花茉莉。 在一些野女巫的草药书中,它被视作和月亮、夜晚以及女性身体机能挂钩,长期被女巫们用来制作调节身心的精油。神秘学家们坚信这种仪式能够有助于她们触及到灵性的门关,更容易抵达漫宿的边境。 当然,这种有着娇弱白色花瓣的茉莉还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中国茉莉。 那首传唱在古老帝国江南一带的民歌《茉莉花》正是在歌颂这种花色娇弱,却气味清幽芬芳的花,倘若有什么能让现如今一片混乱的阿拉伯,和东方的明帝国达成共识,那大概就是对于茉莉花的喜爱了。 据说最早的茉莉花来自于林地的淤泥中,源于林地之井的造物,和名为丝毧的司辰关系密切。 花店里的窗帘被风吹的飘扬起来,戴着浅灰色帽子的花僮正在柜子边打盹,书桌上放着一本《笑话大全》。花架上放满了蓝紫色的薰衣草花和粉白色的绣球花,地上则是几种说不出名字,但是香气扑鼻的花卉,红色和白色的玫瑰花在玻璃边的阴影中,杜鹃花则被放在了铺设了黄色绸布的柜台上。 他们要找的小花茉莉则在一处角落里独自芬芳。 那是一种白色的花卉,带着清雅芬芳的香气。 “哦呼!” 正在柜台上打盹的花匠一个趔趄,看见自己的店面中来了一群客人,一下子睡意全无:“你们要买什么?” 李林一马当先走出,在众人还未来得及开口之前伸出手,挑逗般勾起小花匠的下巴,眼神中流露出三分玩味两分调笑一份戏谑:“买你。” 小花匠的脸从睡意惺忪逐渐变成惊愕,随后从惊愕中浮现震怖神色。 “额,我们的同伴有点问题。不用去理他。”流亡者一巴掌按在李林脑门上,无视了李林吱哇乱叫的模样,“请给我们来上......额,三十朵小花茉莉。” 谁能保证一朵茉莉花就能帮他们找到塞拉皮雍的门?反正流亡者也不缺钱。 “你......你们不会真的要买我吧?” 小花匠走过去把他们要的小花茉莉包起来,抱到柜台上,看着流亡者拿出钱夹,余悸未消地问道。 “你来解释。”流亡者叹了口气,抬起腿试图踢李林一脚,被李师傅快速避开。 李林也叹了口气,走上前去看着小花匠那深褐色中带着些许期待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玩弄农具的感情。” 在小花匠反应过来之前,李林拔腿就跑。 众人忙不迭夺门而出。 “你给我站住!”流亡者气急败坏,“咱们今天指定得好好谈谈!” “你让我停我就停那岂不是很没面子!”李林大叫。 “老天啊......我觉得他们两个这样子其实更丢脸。”星锑一边跑一边对维尔汀吐槽。 跑出一条街后李林率先停下,拿起手中的白花一脸神色肃穆。 看见李林不再逃跑,流亡者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放慢脚步后缓缓来到李林身边。 “你......” 流亡者小脸紧绷,难道李林已经触摸到了【隐形的塞拉皮雍】的门扉? 却见李林昂起头,一脸神采飞扬地说道:“这天杀的小花,真他妈的香,干,活着真好。” 闻讯而来的维尔汀和星锑一脸迷惑:现在是感慨活着真好的时间吗? 几只油光水滑的猫从街角的餐厅中跑过来,尾巴竖的高高的,娴熟地蹭着李林的裤脚。 “这是餐厅饲养的猫吧,这么粘人......”维尔汀羡慕地嘀咕着,看着李林和流亡者被越来越多的猫环绕其中。 她钦羡地伸出手去,可惜那些猫对维尔汀并不怎么感兴趣。 来来往往的行人们也投来羡慕的目光——这次大抵不是带着敌意和拷问,而是羡慕——亚历山大港有不计其数的猫,很少有人能同时受到这么多猫的钟爱。 而在隐秘的世界中,猫象征着这座城市的庇护法则,得到猫钟爱的人,必然也受到这座城市守护者的注视。 流亡者一边柔和地推开凑上来的猫,一边有些急切地对李林说:“快想想办法啊。” 她总不能真的直接抬脚把猫踢开吧? “为什么是我?”李林斜眼看她。 “我错了。”流亡者干净利落地认怂,她知道李林小肚鸡肠,特别记仇。 “这还差不多。”李林见好就收,伸手从墨绿色桌面上抽出那根银色的蜡烛。 【迷雾之角】 【性相:地点。一切事物皆有其所在之处,如此物位于此处。】 【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在晚上更容易被绊倒。一根毫不起眼的蜡烛偶然插进了地面上的一个裂缝里。只会被毛色极灰的猫偶尔地看到。】 李林和流亡者在离开维也纳的时候,在荒野上遇到了一只毛发积灰的猫,它带领着他们穿过了林地和现实的稀薄边境,令他们跨越了现世和非现实的界限,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抵达了正在下着暴雨的罗斯托克,在那里他们遇见了正好穿越时代暴雨,从英国公海出现在此处的维尔汀。 随着李林抖动蜡烛,稀薄的林地幻象如同雾气般升起,扩散,像是海潮般向着四面八方涌去,然而在下一瞬间,苍白的月光和漆黑的林地阴影便像是遇到光的鬼魂般烟消云散。 因为一根庞大的立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带着波斯式风格的半透明人像从立柱上浮出,在蜡烛银白色的烛光下撩动着自己的卷发,对李林他们露出似笑非笑的怪诞笑容。 在立柱边缘是仿佛由粗黑线条勾勒出的“杂草”,看上去就像是缺乏渲染材质包,用像素堆叠的廉价图像,星锑好奇地摸了摸,发现手掌依然能感受到草叶边缘的锯齿感。 大概是星锑的动作有些显眼,一只仿佛犬类的黑色兽类跑了过来,它看上去像是一只消瘦的狼,头颅部分却显得拉长(几乎全是烟雾状的骸骨),像是燃烧着火焰的灯笼,如同蛇一般的细长舌头在空气中扫动着,它的眼瞳像是两颗燃烧的星星,下半身是和“杂草”类似的粗放线条。 星锑略为心虚地看了看流亡者和李林,却发现流亡者神色严肃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们站在李林身后。 【迷雾之角】银白色的烛火照出了塞拉皮雍的外围,却也吸引到了这些徘徊在塞拉皮雍外围的异种,这些名为“烟犬”的事物,是锤炼场的边角料,和他们光辉灿烂的同类不同,这些白日铸炉冶炼的残渣被赋予了类似裂分之狼的特质,显得阴冷而凶险。 每一只烟犬,都相当于第三印记的超凡者,而最麻烦的是,烟犬是群居性的...... 流亡者沉下心,看着被银白色烛火照耀的地方,一双又一双的“星星”浮现出来。 “我很抱歉......”星锑声音颤抖地说道。 “这不怪你。”流亡者低声说道,“我们不是用正常的办法敲开塞拉皮雍的门,自然会受到其他的考验。” 流亡者捋起袖子,抽出自己的枪,用手指叩开保险,枪口向下。 【迷雾之角】的光带他们进入了现世和非现实的夹角,他们在现世中的存在被“隐秘”了。 如果在往日,流亡者完全可以暂时退去徐徐图之,但是现在他们没有这种试探的时间。 李林看了一眼边上紧张的流亡者,突然把自己手里的蜡烛塞给她。 “你干什么?”流亡者吓了一跳。 李林没理她,大踏步朝着面前窥伺的烟犬走过去,伸手揽住了它细长的脖子,卡得烟犬的舌头吐出来。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李林便用手指去戳烟犬下半身,同时声色俱厉地威胁到:“这里是亚历山大港,我老婆是白日铸炉的长生者,而我是白日铸炉和双角斧的选民,身负燧石天命者,我劝你们不要不识好歹!” 维尔汀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她从来没想过有人敢威胁异种...... 紧接着,更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本已经围拢来的烟犬飞速散开,就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夹着尾巴逃跑,几秒之内,除了被李林抓住的那一只,其他的烟犬全都跑得无影无踪。 443 穿越图书馆之门 烟犬们重新化作烟雾散去,它们忙不迭地逃窜,就像是遇见了天敌一样。 只有李林手里的这只烟犬,被李师傅的黑手掐住了命运的咽喉,四肢不断挣扎,却无法逃脱。 还没等众人松一口气,就看见那些猫们从各个角落里窜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将李林团团围住,它们的眼瞳里闪烁着贪婪和饥饿的情绪,目标却不是李林,而是他手中提着的烟犬。 被李林掐住脖子的烟犬连一声哀鸣也没有来得及发出,就在猫群中沉没——在银白色蜡烛的烛光下,那些组成它四肢和身体的粗狂线条,正在被猫群撕扯下来,缝合在它们的身上。 几秒种后,猫群散开,环绕着李林快活地竖起尾巴转圈,和他保持着极为亲近却又若即若离的距离。 那条被李林掐住脖子的烟犬已经不复存在。 原本想着抚摸猫猫的维尔汀只感觉牙齿缝中冒出一股森然寒气......这些被称作“猫”的生物绝不像它们的外表那样可爱迷人。 她险些忘了,猫是狮子匠最微小的造物,而这同样意味着,猫同样可以被视作是“怪物”。 更不要说,在亚历山大港,猫意味着庇护的法则。 想到这里,维尔汀转头看向李林,正好看见李林正蹲下,给了面前露出肚皮的橘猫一巴掌。 “咪?” 露出肚子求撸的橘猫睁大眼睛。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李林蹲下问猫。 橘猫茫然地看着李林,摇了摇头。 流亡者心头一惊,这只猫听得懂人话。 李林眉头一竖,抬手又是一巴掌:“让你不知道!” “喵呜!”橘猫翻身就跑,另一只没有领会过李林淫威的黑猫跑了过来。 李林毫不客气地又是一巴掌:“去,把它给我抓回来!” 黑猫晃了晃脑袋,咬住橘猫的尾巴将它拖了回来。 “让你跑!”李林施展连环巴掌,不光是猫群看的胆战心惊,身后的流亡者等人也同样心惊胆战。 “不跑了?” 李林抬起手,橘猫浑身一颤,疯狂摇头,肚子上肥肉一颤一颤。 “让你这么听话!”李林挥出巴掌。 橘猫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眼睛中隐隐浮现泪光,下意识地缩起头,却发现李林没有像之前那样,而是手掌缓缓落在了猫的脊背上,顺毛抚弄。 一时间所有的猫们都兴奋起来。 李林在其他猫群钦羡的目光中,一把抄起橘猫抱在怀中,伸手一挥:“前面带路!” “喵呜!”猫群纷纷应和,仿佛汇聚成一条花色不同的河流向前而去。 “我们边走边说。”流亡者连忙举起银白色蜡烛,示意众人跟上,同时急切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名思义,它们是带路党。”李林脸色瞬间变化,对着前面带路的猫猫们指指点点。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猫能够帮我们找到塞拉皮雍的入口。”维尔汀充当起了李林的人肉翻译官,“因为这些猫是狮子匠的造物,又是庇护亚历山大港的法则,它们天然就能够穿越隐秘的帷幕,找到无形的塞拉皮雍。” “我就是这个意思。”李林毫不羞耻地将功劳拿到自己头上。 众人跟随着猫群前行,无形的塞拉皮雍在银白色蜡烛的烛光下显露出冰山一角——巨大的柱廊轮廓在银白色烛光中稍纵即逝,就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庞大巨兽,他们如今正穿行在柱廊之间。 然而在烛光的范围外,他们却行走在城市的上空,脚下是棕榈树和建筑物的夹角线,他们在匪夷所思的角度中前行,在夜空中如同星辰一般移动。 终于他们停留在了某处,这里是塞拉皮雍的其中一扇边门,六根希腊式的立柱撑起了庞大的穹顶,绵延到他们脚下的台阶重重叠叠。猫群到这里就散开了,融进了晚风和夜色里。 被李林抱在怀中的橘猫跳了下来,在他们跟前徘徊打转,然后晃动自己的尾巴。 唯有李林能看见的墨绿色桌面上,突兀地响起了钟表般的咔哒声,随后桌面上升起了无数丝线,勾勒出了塞拉皮雍的平面图轮廓。 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圆形的花坛,但是却令人无端地产生一种炽热的“感受”,就像是被火焰烧灼皮肤,滴落滚烫的黄铜一样。 当李林将目光移到桌面上时,前所未有的数据瀑流涌入了他的双眼。 【无形的塞拉皮雍】 【性相:地点。一切事物皆有其所在之处,如此物位于此处。】 【塞拉皮雍几乎无从找寻......即使身在其中也是如此。不过,启的追奉者常会用蚁母的律法自我宽宥,铸的匠人则偏好铸出道路,遁入黑暗的鼹鼠则用无处不在的猫找到通路。】 【“当无法观察时会有什么”?】 【当前图书馆受到白日铸炉的庇护!祂的具名者现今仍然徘徊在此处。】 【当前图书馆的学识为司辰学!】 【司辰学:“司辰们的律法、抗争与显灵。什么将我们造就成现今这样,禁令与法则,以及扮演恰当角色的恰当方法。”】 【性相:秘史、铸、刃】 【你需要掌握‘渊深曼达安语’才能够学习这一学识!】 很快,李林的眼前再度浮现出了干旱沙漠的幻象,低垂的太阳悬挂在沙漠和天空的交界处,昏黄色的沙尘扬起又落下,一颗巨大的栖木在地平线上扭曲,黑色的乌鸦和有着鲜艳羽毛的鸟在风中飞起,随后蛇嘶嘶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这种幻觉般的灼伤痛楚,在李林掌握亚兰语的时候同样有过,只是这一次比亚兰语更加灼痛。如果说亚兰语是沙漠中骄盛的烈日,那么这种语言就像是在沙漠深处神殿里燃烧的炉火,虽然不及太阳炽热,却更加狂暴,像是某种隐秘的闪电和火焰。 这一语言不再是宛如黄沙般灼热,而是像是砂子堆砌的塔。 【学问:渊深曼达安语】 【曼达安语是位于波斯最偏远地区的诺斯替派教徒所用的语言。渊深曼达安语只流传于该教派里的一个支派,但讲这种语言的学徒也一度出现过。】 【这种语言的发音与亚兰语正好有相似之处,足够让人以此入手学习;但这也并非易事。部分典籍需以渊深曼达安语翻译才能解读。】 【渊深曼达安语具有更强大的力量,无形之术和密传在使用渊深曼达安语时会更为有效!部分无形之术唯有用渊深曼达安语才能生效!】 【你学会了渊深曼达安语。】 【“聚 首 于 此,为 不 焚 之 神 的 语 言 献 上 我 等 的 追 思!”】 在李林完全理解这一语言的瞬间,他穿过了图书馆的门。 444 铸炉记得太阳 这仅仅只是一种感觉,就像是掠过皮肤表面的风——这风寒冷刺骨,可是一瞬间就变得炽热如同火焰。 “火是严冬,却是带有温度。火是暖春,却会耗尽一切。” 李林抬起自己的手腕,发现一行金色的灼痕从手肘的末端延伸向手掌的根部,那是渊深曼达安语的铭文,其含义正是这句话,对于铸之准则的注解。 这是一种“恩赐”,正常的通晓者在探索漫宿,或者是一些人迹罕至的藏宝地时,常会用这种方式将那些难以解读的知识,以这种伤疤的方式留在身上,相当于以“武力”的方式留住了知识。 这是源于司辰中上校的教诲——每一次伤疤都是严苛的教训,而每一次教训都让人更接近辉光一分,辉光并不意味着仁慈,辉光之中全无仁慈。 传说上校在斩杀古神·七蟠前,彼时尚为女祭司的蚁母为其熄灭了双目,祂的全身上下都是背信弃义的神灵们留下的伤疤,这些伤疤令祂满身创伤,却也藉此伤无可伤,所以祂的智慧是如此精深老辣,因为这其中付出了惨烈的牺牲和教训。 在北欧的神话中,上校以独目老人奥丁的形象出现,他被倒吊在树上,以此换取了原初卢恩的智慧。 【五阶秘传:裂变法术。】 【等阶:伪典。】 【性相:铸】 【破坏一样东西,你就能得到片段。破坏那些片段,你就能得到尘埃。破坏尘埃,然后再破坏它的残余。就这样,你得到了火。】 【当前密传需要掌握学识:渊深曼达安语才能被解读!】 来源于惊鸿一瞥的文字像是火焰般熄灭,源于白日铸炉的教诲已经变成伤疤落在了李林的手臂上。 “他妈的,我什么时候受过这气?” 被痛击的李师傅恼怒地四处张望,发现自己在穿越门扉后来到了一处满是蜡烛和青铜器的大厅里,这里似乎是一个展览的圆形厅室,然而此地空无一人,只有烛火在镜面中闪烁着摇曳的光。 “不出来是吧?” 李林忽然闭口不言露出冷笑,大踏步走过去将镜子扶正,看着自己的面容在镜子中呈现诡异的扭曲。 当然没有人回应他。 李林双手伸向裤子,作势要抽出撬棍。 眼看撬棍即将抽出,李林突然停手,眼神敏锐地扫过大厅——依然没有任何人出现,晚风吹动轻纱窗幔,烛火摇曳中闪烁着微红的晕色,令人目眩神迷。 “敬酒不吃吃罚酒。”李林冷笑一声,不再遮掩,一把将撬棍抽出。 “你在干什么?”在他抽出撬棍的刹那,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戴着礼帽的维尔汀出现在大厅中。 在看见李林后,她脸上的表情明显放松下来,然而在看见李林手里的撬棍后,她的表情又变得有些怪异,不知是火光映的还是憋的,满脸通红。 “你来了。”李林压低声音,丝毫没有被撞破的尴尬,“已经三百年了,终于有人将我放出来,我曾经承诺过,只要有人将我放出,便会让他实现我三百个愿望......” “等等。”就算是逻辑思维缜密的维尔汀,也被李林这一手搞得有点绷不住心里的吐槽欲望,“你别以为我没看过神灯啊......还有什么三百年,我们明明只分开了不到三分钟,另外三百个愿望又是什么鬼,不应该是你实现我三个愿望吗?” “那是在过去。”李林一边将撬棍插回去,一边毫不脸红地说道,“在最初的一百年里,我发誓只要有人将我放出去,就实现他三个愿望;然后的一百年里,我发誓只要有人将我放出去,就让他实现我三个愿望;现在我只想让放出我的人,实现我三百个愿望。” “这个版本的灯神我也听过。总之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到瓶子里去呢?”维尔汀垂下眼睑,然后抬起头直视李林的死鱼眼。 李林黑眸微微眯起,维尔汀的吐槽资质确实不凡,只是这人怎么这么容易抬杠? 小心眼的李林对此怀恨在心,并决定接下来给维尔汀一些颜色看看。 ...... 无形的塞拉皮雍其范围囊括整个亚历山大港,这对于混迹在亚历山大港的密教徒来说都知道,问题在于,塞拉皮雍的门路纵使曲折难行,就像是地狱的狭长小路一样。 流亡者不确定自己现在是否身在塞拉皮雍中,但是当她看见那个正在朝她招手的女人后,她意识到自己确实进入了塞拉皮雍。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将那根朱鹮的尾羽放正,然后抚摸了一下脖颈上的那串廉价珍珠项链,随后大踏步向前走去,走入那一条洒满了阳光的柱廊。 ——这相当匪夷所思,因为现在外界的亚历山大港正处于夜晚,而这条柱廊中却洒满了灿烂的阳光。 “真高兴在这里看见你。”坐在柱廊中长椅边的女人起身,她有着一头长长的红色头发,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穿着一身合适的暗色女士西装,面庞综合了西欧和中亚人的特点,看上去颇具有文学气质。 这就是神秘世界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九大图书馆中寂静书局的决议会成员。她自称瑟琳娜·布莱克伍德博士,有人说她是长生者,有人也说她是来自于北方的异种——异种们身带无可解脱的原罪,所以才能进入接纳不洁者的寂静书局。 无论如何,现在这位布莱克伍德博士都身在此处,而且对流亡者颇为友善。 “确切地说,我曾和你的母亲相处过一段时间——那个混账拿走了她的巴拉卡,她本该升得更高,当然或许她本心并非如此——总之我对那个混血贵族没有什么好感。” 布莱克伍德博士直截了当地说,她将手边的甜冰茶递过去,放在流亡者的面前,“尝尝吧,来自于四十年前亚历山大港最著名调酒师的作品,从殖民地战争爆发后,这种味道就不复存在,对我来说它比酒更珍惜一些。” 流亡者有些坐立不安,她曾经以狄福尔的名义和图书馆的外围成员打过交道,对方的倨傲让她印象深刻。 然而布莱克伍德博士却和想象中的形象截然不同。 “所以我现在算是在塞拉皮雍了吗?”流亡者问道。 “确切地来说,是的。”布莱克伍德博士补充道,“不过只是外围,这里的阳光来自于1400年,骄阳尚未分裂的时刻。” 她笑了笑:“白日铸炉至今仍然记得太阳。” 445 间贴要回来力? “你的意思是......” 流亡者小心试探,将“自己其实没有听明白布莱克伍德博士在说什么”这一事实遮掩起来。 “字面意思。”布莱克伍德博士笑了笑,她已经看出了流亡者掩藏在平静言辞下的窘迫,但她没有点破,“白日铸炉总是爱着太阳的。当然这爱很奢侈,就像是火一样滚烫,你也知道太阳因此而分裂。白日铸炉一向不偏爱图书馆,但是这座图书馆却在寂静书局衰落时长期幸存下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座图书馆里有骄阳的残余?”流亡者问道。 “也许,只是我的猜测,但猜测总不会付诸实际。”布莱克伍德博士摇头,“如果我能做到,我会直接把采购部的人叫来......骄阳的残片,被密教徒称作尸骸火花的事物,还有《骄阳之书》,以及那些过去时代的黄金真理......可惜我不能那么做,因为白日铸炉庇护着这里,这就又意味着骄阳时代的残留可能比我们想象得更多。” 流亡者抿了一口甜冰茶,没有显露出任何表情,但是她的内心却在震颤。 因为瑟琳娜·布莱克伍德博士所说的《骄阳之书》,此刻正在李林的手中。 “为什么?”流亡者斟酌着问道,“这些知识应该是有毒的吧?”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这证明着你终于在思考方式上远离了你父亲那个混蛋。”布莱克伍德博士哼笑着说了一句,她抬起头看着柱廊外阳光下静谧的黑森林,森林没有任何回应,就像是沉睡中的庞然巨物。 “有毒,没错,但是对你来说有益。因为你看不懂那些文字对么?” 流亡者不确定布莱克伍德博士是在夸奖自己还是在讽刺自己,总之听着不像好话。 “这对你来说恰恰最好,因为那些文字只要在足够明亮的灯光下就能看明白,而他们能够淬炼你的灵魂——或者说灵躯、灵质——璨光者的灵躯如此强大,以至于他们能做到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问我这些,是因为你遇到了它们?让我猜猜看,《骄阳之书》的残页?” 流亡者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在话已出口的同时,流亡者内心反而变得镇定起来。布莱克伍德博士问出这句话,就意味着她并不知道自己在阿尔及尔干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们已经拥有了完整的《骄阳之书》。 布莱克伍德博士又露出她那意味深长的微笑:“因为这些残页太多了,真正含有知识的又太少。兜颈贵胄们不说‘知识就是力量’,而说‘力量就是知识。’所以仿造的假货也越来越多。当然我随时会欢迎你出售这些残页,只要它们是真货,你又找得到我的话。” 流亡者轻轻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件事已经被揭过。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布莱克伍德博士说道,“暴雨就要来了,恐怕我们接下来详谈的机会不多。” 流亡者眉头微微蹙起:“在阿尔及尔......我遇到了一个秘史的长生者。他告诉我不要杀死狄福尔,还说这是另一重历史中的我对我的告诫,你怎么看?” 自从伊本·阿迪姆博士在阿尔及尔堵住她和李林,将那张纸条塞给她后,流亡者就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 “哦,这么说你是遇到了一个自称秘史长生者的家伙了。”布莱克伍德博士挑起眉头,“这人说不定会后悔的,不过也难说,因为秘史长生者不存在于当世,也可以说秘史长生者根本不存在——对于活在当下的人来说,这些人就像是一种无法达成的期许一样。” “他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流亡者说道,“他自称阿勒颇人。” “那恐怕是真的。”布莱克伍德博士短暂沉默后说道,“他也是这个图书馆的访客之一......但无论如何,另一重历史中的你,和现在的你其实并不会有太多关系。他不想要你杀死狄福尔,或许是因为他自己是靠着成为对立双刃而飞升的。” “也就是说,对立双刃的路已经被堵死了。” “但他并不能对你做什么,你是自由的。”布莱克伍德博士伸手拍了拍流亡者的肩膀。 这算是安慰么?流亡者不得而知,但布莱克伍德博士的善意相当珍贵,容不得她不重视。 “感激不尽。”流亡者说道,然后她敏锐地回想起布莱克伍德博士所说的话中提到了暴雨。 “你刚才说暴雨,是我所想的那个浪潮吗?” 布莱克伍德博士的表情变得严肃,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流亡者:“恐怕正是如此,你已经认识到了暴雨的存在?那你得留在图书馆里了,否则随着暴雨的到来,你也将患上暴雨症候......或者说,时代病。” “这是什么病?”流亡者下意识问道,“我是大地之血。” 大地之血的优先级远胜于尘世几乎所有的血脉,虽然古神已经不复存在,但祂们仍然有归来的可能。 “对,但这不意味着你能在现世中自由行走。”布莱克伍德博士像是想到什么,冷笑着低声说道,“恐怕能够自由行走在历史中的,只有自诩为飞鸟的那群人,试图培养的‘司辰’了......但那终究只是个传言,不是么?哼,我不该说太多了。” 她指着阳光明媚的柱廊,流亡者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在纤细的指尖所指之处,黑森林的顶端徘徊着灰色的云气,毫无征兆地,雨声在流亡者耳畔响起。 与此同时,布莱克伍德博士的声音响起:“你看,下雨了。” ...... “下雨了。” 在一处有着玻璃橱窗的咖啡馆外,穿着深色风衣,带着高高丝绸礼帽,有着笔挺胡子的“阿勒颇人”正对坐在自己对面的维尔汀说道。 他们坐在暴雨中,面无表情地相互对视着。 伊本·阿迪姆博士手中的怀表咔哒咔哒地转动着指针,维尔汀手腕上的辉光管时钟数字正在不断跳动。 咖啡微苦的香气在空气中四散开,人潮熙熙攘攘地在他们身边穿过,随后仿佛是幻觉般,街道上出现了断裂的黑影,黑影转瞬即逝,但是雨声更大了。 很快,第一个患上暴雨症候的人出现了——他的五官在雨中变得模糊不清,但是和他相处的人们并没有觉得异样,他们融入了更多的人群中,然后成为没有面孔的群像。 啪。 阿勒颇人合上手中的怀表。 “这一次的暴雨症候,是‘平凡’。” 446 1945年的源氏有想过用刀弹反原子弹吗? 雨还在下。 名为暴雨的奇迹乃是古神的孑遗,彼时名为浪潮的古神同时执掌着有关月亮、欲望、水体等多种复杂的权能——直到司辰赤杯诞生,将浪潮饮尽。 一个时代的垮塌总不可能悄无声息,那些显耀的时代在暴雨中能支撑更久,它们倒下时就像灯塔熄灭在黑夜里;那些不出名的时代则暗淡而迅速,就像是在修建在沙滩上的城堡被潮水冲垮。 而暴雨症候,就是时代崩塌的余响,就像是一个时代在崩解时的哀嚎,它平等地反映在每一个生活在当下的人身上,展现出种种在常人看来怪诞的面貌,呈现不同寻常的体征。 “不,或许在暴雨中,我才是那个被视作异类的东西。”维尔汀的眼瞳里倒映出寡淡的情绪,“它是荒谬而可笑,不可言说的癔症。执迷者举杯高歌,知真相者心碎成肓。” 暴雨症候的患者大多难以察觉自己,但所有人知晓,患者的归途指向同一个地方——那场从1999年末席卷而来的浪潮。 上一次维尔汀遇到暴雨症候,是在1960年代的伦敦,在滂沱的暴雨中,街道被溶解,宛如波普艺术的色块沿着地面和建筑物的线条,从大地向着天空延伸,茫然无知的人们在逆行的潮水中被感染,不同时代的建筑和美术风格被叠放在一起,就像是艺术家打乱了自己的油画。 对于这场暴雨,无知的患者健康受损,清醒的观众心碎而亡——暴雨症候扭转了他们的某个认知,他们会将无法食用的黄金和白银烹饪作为餐肴,然而人的肠胃终究不能进化出消化金属的机能,所以仅仅一个小时内,伦敦城中就有二十万用餐的居民因食用金属而死。 而那些难能可贵保持清醒的人,在雨中则更加凄惨,他们中有的被暴雨抹去了存在,有的则更加干脆,在异化的社会中被碾成齑粉。 那些社会恶习被替代了,成为了人类社会中正常运转的一部分。这个精密运转的齿轮,就在一根楔子中卡死。 “平凡。”这个词令人深恶痛绝,却又深觉无力。 每个人在幼年的时候,都以为自己会拥有整个世界,就像莎士比亚笔下所述:“我虽身在果核之中,却仍自比为宇宙之王”。然而随着年岁渐长,你就须得接受“平凡”,不仅仅是自己的。 你会发现,曾经无所不能的父亲,只是个在上司面前赔笑,酗酒易怒的老男人;记忆中温柔美丽的母亲,常因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纠缠不休;那些美丽的梦想渐渐褪色——现实是赤裸且丑陋的东西。 于是“平凡”包裹了绝大多数的人,只在午夜梦回时,他们还能从深深的梦境中惊醒,因不知名的缘故,在追逐幻影时潸然泪下。 而被冠以“平凡”之名的暴雨症候则尤为怪异:它似乎认定了,现代社会不需要任何的个人特长,所以它迅速地令患者们失却了自我,就像是一具又一具的蜡壳一样。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到你的基金会去?” 阿勒颇人将手中的怀表合上,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或许不该由我来问这个问题——但是总归要有人来问的,你活跃在这个时代已经太久了,很多人不希望看见你一直如此。” “那么你又是为谁而来呢?” 维尔汀垂下眼瞳,随后抬起,目光直视伊本·阿迪姆博士:“忘却会?遗忘家族?利米亚教团?无敌太阳神教?绳结姐妹会?” 一个个曾经显赫,或是仍在煊赫的名字从维尔汀的唇齿间迸出来,就像是寒冷的刀剑一样锐利刺耳。 “以上皆有,以上皆非。”阿勒颇人身体向后仰去,手指敲打着藤质的扶手,“基金会的行动并不总是一帆风顺,而你敌对的也不仅仅只是重塑之手。” “而且......在你尽早做出决断之前,你还该担心一件事情。” 阿勒颇人伸手点了点桌面:“你的二重身(Doppelganger),恐怕并不能维持多久。” ...... “我们现在正在进入塞拉皮雍的深处。” 维尔汀对李林说道,她行走在前,李林跟在她身后。 “进入——深处——”李林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 维尔汀停下脚步,转过半个身体,银绿色从瞳孔边缘晕染,像是雨水在纸张上洇开。 少女抬起手指,像是敲击门扉一样敲了敲空气。 “这里应该有一扇暗门,我不确定。” 维尔汀合适地退后一步,示意让李林来打开门。 “求我。”李林得意洋洋。 “求你。”维尔汀娴熟地说道。 李林狐疑看去,目光在维尔汀这张平静到过分的脸上来回打量,可惜维尔汀深谙面无表情这一技能的使用方式。 “我拒绝。” “为什么?”维尔汀那张平静的脸终于出现了情绪波动。 “因为我很不爽!”李林振振有词,“两章前你抬了我的杠。” “维尔汀”嘴唇颤抖着,她抬起手指着李林,想要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来,看上去就像是便秘多年的患者。 “诶,指不到我。” 李林仿佛顽童般左右摇晃、反复横跳,就是不让维尔汀的手指指向自己。 噗—— 就像是一个泡泡炸开般,眼前的维尔汀消失不见,变成一团散乱的光影。 “啊?!” 李林的脸色一下子耷拉下来,年突然不见也就算了,现在维尔汀也是这样消失不见。 “该死的。”李林恶向胆边生,四处转来转去,找不到发泄对象的李师傅越想越气,决定直接给白日铸炉打电话。 李林掏出《骄阳之书》,还没来得及高呼白日铸炉尊名,这间大厅中突然荡漾起浓烈至极的茉莉花香气。 随着浓烈的茉莉香气而至的,是一阵炽热的风,所有的木制品都在变得枯黄,敞开的百叶窗哗啦哗啦作响,那些金属变得灼热,仿佛被放在中午的阳光下。但很快,茉莉香气就盖过了金属的灼热气味,李林手臂上的灼痕散发出深红色的光,浓重强大的铸相影响突兀产生。 紧接着,一切都安静下来。 所有的火把和蜡烛都在低沉下垂,光焰忽明忽暗,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窗帘和纱幔像是被燃烧般变得明亮,在所有的镜面反光中,倒影出一个模糊的形象。 ——那是一个戴着黑色面纱和茉莉花冠的高挑女人,她正向着李林伸出手。 墨绿色桌面上,所有的卡牌都镀上了一层铜色的镶边,而在右上角的空白处,一张描绘着头戴茉莉花冠的女性卡牌,正在大放光明。 这张卡牌与李林之前所见过的任何卡牌都不同,因为它只有短短的两句简介。 【覆痂者·梅里古尼斯】 ——这是她的名字。 【白日铸炉的具名者】 ——这是关于她的注解。 一位从属于白日铸炉的具名者,就这样出现在李林的面前。 方舟沉船,无心码字 痛,太痛了。六十多抽一个六星没有,甚至只有一个陪跑五星!鹰角!你欠我的用什么来换!剧烈的痛楚叫我码不出字,所以请假。 反正月初的请假条不用白不用......话说论文开题报告这东西一般要写多长,总不可能直接叫我们把论文全写出来吧。 447 我要把你妈妈抓走 说是出现倒也不确切——因为这位具名者没有固定的形体。 她只存在于千万道镜面的反光中,烛火摇曳,热风席卷,将她的形象投射到李林的眼瞳中,当她出现时,那些火光全都平息下来,火把也无声低垂,就像是在恭候国王的莅临。 事实上的确如此。 覆痂者·梅里古尼斯......这位面纱女士就是白日铸炉在现世的代行者,庇佑整座亚历山大港的守护神,以及这座图书馆的赞助人和保护者。 而一个不怎么为人所知的秘密是,覆痂者并非只是梅里古尼斯的尊名,在某种意义上,覆痂者是梅里古尼斯的姐妹或者半身,她们是孪生性质的。 就像是司辰中的海之双生子那样,她们同样具有双生性质。 也就是说,覆痂者和梅里古尼斯同为白日铸炉的具名者,而她们的目光中总有一半停留在亚历山大港内。 当李林采用威逼利诱的方式,强行叩开塞拉皮雍的门扉时,面纱女士的目光就已经投在了他们身上。 是故每一个拜访者都找到了自己的访客——流亡者遇到了停留在此,对其抱有善意的布莱克伍德博士;维尔汀则遇到了同样对未来知之甚详的阿勒颇人;就连星锑和Apple先生也到了专门馆藏音乐的区域;年更是早早就被拉到了贵宾区吃香喝辣......字面意义上的吃香喝辣。 唯独李林,他最早进入大门,却从图书馆的最外侧开始进入,期间维尔汀曾一度用二重身想要和李林通个气,但在塞拉皮雍,这种连无形之术都算不上的小把戏并不能通用。 塞拉皮雍的形制和其他图书馆是大有不同的,因为它没有确切的形体,是故无论是盛放知识的书架,还是用于休憩的廊道,都曲折难行如同地狱小路。据说白日铸炉在设计这座图书馆时,曾一度利用了重铸漫宿的图纸。 面纱女士的意图昭然若揭,她就是想看看李林能够凭自己的力量走到哪里。然而她万没想到李林一怒之下,掏出了《骄阳之书》准备给白日铸炉打电话。 很显然李林并不是那种懂得敬畏的主,他脸色黑了下来,在想象中冲上前去推搡面纱女士:“你哪来的啊?这活是你领导指使你干的吗?会不会当向导?会不会整活?” 大概是没想到李林胆子这么大,面纱女士的身影有些动摇,一时间大厅中点燃的蜡烛开始炽盛,火焰的灼痕出现在大厅的墙壁上,铸相影响前所未有的浓烈,炽热的风呼啸而至,而一连串佶屈聱牙的古怪啸声从风中贯进李林的耳朵里......感觉就像是用熔融的金属浆洗耳朵一样。 作为白日铸炉的具名者,面纱女士自然也使用渊深曼达安语。 虽然一开始就没有敌意,不过具名者的架子总是要端着些的。 “我于灯塔上纵观,于图书馆中等待,一切拜访者中,无耻之徒唯你一人。” “说得好!” 李林一怔后拍手叫好,然后拉出墨绿色桌面把《骄阳之书》变成半透明卡牌,放进弹出的框中:“但这毫无意义。” “我在此拜请白日铸炉......” “我收回前言。” 面纱女士立刻改口。 李林狐疑看她一眼,重新把已经卡片化的《骄阳之书》拿出来捧在手里:“这样啊......那行。” 这下轮到面纱女士感到疑惑了:李林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吗? 漫宿里的居民们早就已经传开了,关于李林在雄鹿之门前对格里比斤斤计较的暴行,藉此,一些好事的学徒在拜访林地时,还从林地的有翼生物们口中得知,李林曾一度在林地公然侮辱林地司辰,甚至导致了数位具名者因此而产生战争。 总之在李林自己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的名声很早之前就已经一路向着不可挽回的深渊滑落......而这种形象,在赤红教堂传出的一则秘闻后变成了铁证。 ——李林在幻境中,狠狠地羞辱了两位司辰的化身。一位是守夜人·瞳中扉,另一位是伟大母亲·赤杯。 睚眦必报、小肚鸡肠、毫无下限、不择手段......总而言之李林的形象在漫宿中早就是一片狼藉,然而越是如此,却越有几个存在,对他更加垂青。 其一就是不焚之神·白日铸炉。 作为最早从辉光中降下的伟大实体之一,白日铸炉乐于见到一切改变——这其中包括向好,也包括向坏的变化,毕竟铸的准则中向来包括创造,也包括毁灭。 李林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在彰显力量,以及带去了数之不尽的变化,无论是在被称为“正午”的密教世界,还是在其他的世界都是如此。 其二在于应时允行·双角斧。 李林的身上背负着旧日古神的天命,这毋庸置疑,而且李林并不仅仅只是在践行白日铸炉的准则,他毁灭了旧的事物,创造了新的事物。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之于双角斧的意义,比白日铸炉还要重要的多......漫宿居民们口中有一个关于李林的不解之谜,那就是他为什么会成为白日铸炉的践行者,明明双角斧付出的要更多。 看上去就像是某些三流爱情小说里会出现的桥段,只不过没人敢说败犬是谁。 正常情况下,两位司辰的庇佑足以让李林在漫宿和现世横着走,但是还有一位司辰和李林臭味相投——那是被称作拾滩鸦,或者是拾荒者的司辰。 这位司辰象征好奇和渴求,代表着变化无端的命运,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位司辰的爱好同样下流无度,而且非常过分。 总之,辖无主之神·拾滩鸦似乎对李林有着特别的偏爱,甚至送出了一只直属于自己的信使——这是何等的殊荣? 尽管拾滩鸦从来没有在明面上放出话来庇护李林,但祂的态度早已不言而喻:老兄,你也不想自己在做瑟瑟事情的录像,被当成秘史在全漫宿播放吧? 某种程度上,这比白日铸炉和双角斧还要令人忌惮。 当然这不意味着面纱女士会惧怕李林——哪怕李林现在的生命性质正在逐步升华,但是她依然不会畏惧一只会飞的蚂蚁,具名者和长生者之间的差距,要远远胜过长生者和学徒之间的差距。 她愿意退一步的原因是,她和李林本来就没有你死我活的过节,甚至还有相当大的可能性会成为同僚,既然如此,不如提前卖个好。 面纱女士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李林跳脸嘲讽两句的准备,但是她们没有想到的是,李林居然会这么好说话? “为什么?”面纱女士的身影从火焰中走出,她看上去像是一块黑曜石的塑像。 “因为识时务者为俊杰。”李林平静且理所当然地说道,“你是具名者,你坑了我,而我也坑了你,现在我们扯平了。至于扯平后我会做出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长生者看上去拥有着漫长而无边际的寿命,但实际上却受到限制颇多——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甚至不能被允许居留在漫宿里。 这也是为什么相当一部分长生者,对能够在锤炼场附近拥有一块属于自己封地的年,如此嫉妒的缘故。 他妈的,凭什么?就因为她作为铸之长生者有头发? 说穿了,长生者不过是漫宿这一个大公司中的牛马,打工人......而与之相对的,司辰就像是高高在上的董事会成员,在没有大事时祂们并不出面,平时也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祂们制定的规则,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整个漫宿。 而具名者,就是公司中的高级主管,他们是司辰的从神,是执掌了某种或某部分权柄的次级存在,是漫宿运转中某些工序的参与者。总之位高权重,和长生者全然不同。 李林直挺挺趴下,抬起头看着面纱女士在空中飘荡的裙摆:“白日铸炉远在天边,具名者近在眼前,我现在要向你献上忠诚!” 话音落下,李林一边爬起一边嘀咕着:“果然没有内裤这种东西......” “如果你想看,可以去看你妻子的。”面纱女士抬起手扶了扶头顶的茉莉花冠,有点好笑地说道,“那么,你现在该如何向我表示忠诚呢?” 司辰们并没有对此做出回应,这也就意味着祂们并不反对,不反对就意味着支持。 “Madam,this way!” 李林一脸狗腿地凑到暗门边,抬脚把门踹开。 ...... 暴雨中,维尔汀和阿勒颇人仍在对峙,突然,不远处的咖啡馆大门被巨力踢开。 趾高气扬的李林站在门口,伸出手指着阿勒颇人的脸,神情傲然。 “接下来,轮到你承受苦难——我要把你的妈妈抓走!” 448 囚徒 一时间暴雨倾盆落下,四野一片寂静。 维尔汀目光在李林身上停留一瞬间,随后又转移到他身后那道仿佛烟气飘摇的身影上。 阿勒颇人怔怔地看着李林:“怎么会......” 装着醇厚咖啡的杯子被惊慌失措地打翻,苦涩的液体泼在雨中失却了颜色,阿勒颇人那根修剪精致的一字胡颤抖着,像是一条被雷击中的毛虫。 “不应该——不应该啊......不应该是这样的!” 阿勒颇人转过头,仔细地看着维尔汀的脸,又转过头直视着李林,脸色变得灰暗下去。 “你们究竟是什么时候成为同行者的呢?” 伊本·阿迪姆博士疑惑地自我询问,他的声音近似于喃喃自语,在场的众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你们的历史本该毫无交集......基金会的司辰和光辉灿烂的具名者,怎么可能互为臂助?” 他陷入了某种短暂的迷茫和自我否定中,而这种情绪对于一个长生者而言太过罕见。 “研习诸史的学者总是知道越多,离清醒也就越远。”维尔汀突然笑了起来,她揣着双手,从桌后站了起来,“数千历史支流里,总有你穷极不到的可能性——比如说现在,你能告诉我,现在是第几历史吗?” “当然是第......”阿勒颇人表情阴晴不定地说道,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对这一重历史的记忆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模糊了。 “第——” 他再一次尝试开口,却说不出关于这一重历史的任何话语,最终只剩下呓语般的喘息声。 似乎他关于这一重历史的记忆,已经在某一刻被彻底抹去了。 阿勒颇人的身影变得有些模糊不定。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维尔汀似是在验证某个猜想,“你来自于哪里?” “......那又怎么样?” 阿勒颇人并不想要再在这个问题上和维尔汀纠缠,或者他已经在短暂思考后,确认自己无法回答出这个问题。 他转过身,直视着李林,以及他背后那道似乎并不存在,却又无处不在的影子。 他对李林依旧如此礼节周到,显得甚至有些卑下,然而语气中却带上了一些焦急,甚至有些质问的味道。 “亚伯拉罕阁下,您当真要选择和这个基金会的‘司辰’同行吗?” 他摘下头顶的礼帽,态度谦卑到近乎恳求:“您本该和我们一同前行——就像您创立重塑之手时那样,高举秘法和重铸的旗帜......我原本以为,这个时候的您,也会和我所熟知的您一样。” “嗯?” 面纱女士对此毫无感受,所以首先感觉到震惊的是维尔汀,她从阿勒颇人的话中听到了足以令人震撼的讯息。 ——李林居然是重塑之手的缔造者?! “这么说是不是挺冒犯的?”李林上下打量阿勒颇人一番,语气变得纠结,“你这样子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下手诶——要不你还是展现的嚣张跋扈一点吧?” 现在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吗? “喔。”面纱女士的身影在李林背后浮动,就像是一个背后灵那样看起来毫无威胁,“作为一个管理员,我不能对正在拜访图书馆的访客动手——塞拉皮雍的律法如此。” “真没用。”李林撇嘴评价。 面纱女士晃了晃手指:“如果你想要挑战白日铸炉的律法,请便。” “那算了。”李林秒怂。 好在怂的并不止李林一个人,阿勒颇人和维尔汀跪的更快。 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李林结束和面纱女士的短暂交流后,看着阿勒颇人,目光逐渐变得冰冷:“你很好运。” “恐怕的确如此。”阿勒颇人颔首。 面纱女士已经明确地表示出了送客的倾向,李林的性格众所周知,而维尔汀现在举动,也和背叛无异。 屈指算来,因丽姬娅俱乐部那群天孽者而死的“前钥匙猎人”,加上被狄福尔追杀的清算人前太子,还有这个走向背叛的“司辰”,以及宣扬叛逆的唱片骑士......虽然最后的星锑看上去很像是个添头,但不可否认,这支流亡小队,简直就是背叛者的集结地。 再留下去,就不礼貌了。 “看来历史并非是我所想的那样,但也绝非你所理解的那般脉络清晰。”阿勒颇人说道。 维尔汀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她的神色有些怪异。 “比如说,我们的记载,并不是完全一致对么?仔细想想看,你记忆中的基金会,和现实已经产生了多大的差别?” 阿勒颇人深深地看了一眼维尔汀,最后摘下礼帽对李林一鞠躬,随后退入暴雨的雨幕中。 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面纱女士的影子。 一位具名者或许会因为某些事情投下目光,但是并不会长久地驻留在此。 当然,面纱女士并不是就这样把李林扔在了这里,她的莅临让李林身上的伤疤产生了新的变化。 这是一种类似于直觉的感受,就像是李林身上长出了一个新的器官一样——他的皮肤表面无时无刻都在传来被火焰烧伤的灼痛,然而他现在却能够看见塞拉皮雍的建筑了。 李林伸手去拉维尔汀,可少女却甩开了他的手。 一直以来保持着冷静和镇定的少女,此刻已经握紧了拳头,她脸色阴沉,表情扭曲。那种表情只会在看仇人,或者是怪物时出现。 “你在发什么癫?”李林好奇地问道。 “你别过来......让我静一静!” 维尔汀厉声喝止李林的动作,她痛苦地用手指揪着自己的头发,银绿色的眼瞳中此刻布满血丝。 “历史,历史是错的......它不像我想象的那样被颠覆过一次,也不是被司辰们所改变!” “所以,所以这里不是正常的历史,它是囚笼,是失落的......我该怎么描述它?阿勒颇人已经疯了,我也快了。” “他来自另一重历史,可现在却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出身——就连长生者也会迷失在这里,现在暴雨落下,我要怎么才能出去?” 她歇斯底里地对李林咆哮:“你懂我的意思吗?!你不懂......你这个一无所知的疯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所做过的一切都会变成无用功。” “重塑之手被你替代了,我又会被谁替代?” “不,你怎么会懂呢?” 她脸上的愤怒表情一点点收敛下去,最后变得无奈和绝望。 维尔汀几乎是叹息着坐在雨中,看着暴雨中熙熙攘攘的无面行人,平凡的症状正在迅速蔓延。 暴雨落在她的发丝间,顺着她的鬓角洇湿了她的瞳孔。 “这个世界是破败的,这一重历史也是失落的!我们都是囚徒啊。” “......逃不出去的囚徒。” 449 深邃而又黑暗的...... 李林诧异地看了看维尔汀。 随后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阴狠起来,手缓缓伸向裤裆抽出撬棍,声色俱厉:“这里只需要有一个发颠的就够了!” “你画风和我重合,这本书里不需要有第二个神经病——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李林一手握住撬棍,用撬棍弯曲的那一头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另一只手掌,双眸眯起,怨毒目光从其中不加掩饰射出。 维尔汀一个激灵,在看清李林表情后迅速恢复冷静——毕竟她还不想被李林用这种荒诞的理由做掉。 “抱歉......我......” 终于恢复基本的思考能力后,维尔汀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已经无害化,然后从地上站起,雨水就像是廉价的装饰物一样从她的身上脱离,看上去暴雨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甚至连“打湿”这种物理现象都不存在。 毕竟她还身在塞拉皮雍的范围内。 然而当她的思绪回到刚才时,那种无来由的无形恐惧似乎依然如梦魇般,令人毛骨悚然。 “细说发生了什么。” 李林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团队中最理智的智者差点变成仅次于自己的神经病。 这就好像是楚轩在打完丧尸后,变成了祝觉一样匪夷所思。 维尔汀示意李林来到桌边坐下,他们先前的骚乱,对于近在咫尺的咖啡馆并无影响,来来往往的行人对此熟视无睹。 略微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后,维尔汀开口说道:“你应该知道多重历史吧?” “知道。”李林无所谓地说道,“这里是第七重嘛,快进到重点部分。” 李林的干脆利落让维尔汀欲言又止,她本来还打算和李林科普一下多重历史的存在——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轻而易举接受这种设定的。 现在看起来李林比自己更早意识到这些,而且他还保留了更多的记忆,比如说:第七历史。 “第七历史是失落的历史,就算是离经叛道的伦敦学派,也没有多少学者会认同有七重历史,就连基金会的文献中,也没有关于第七历史的记载。” “那你以为这是第几历史?”李林问。 “第五......第四也说不准。”维尔汀很明显自有一套判决标准,而她并不想在这方面和李林纠缠。 生活在河里的鱼怎么能够认识整条河流呢?他们这些人只是走在名为历史的单行道上,又怎么能够意识到还有其他的路? “但怎么说,一位研习诸史者也不可能会失陷在这里。”维尔汀竭力地描述着某个可怕的可能性,“除非历史生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有什么东西蛀空了它,让一些很基本的事物发生了变化。比如说时间,比如说对星辰和宇宙的认知,比如说生命的起源。” “你还记得的罗斯托克吗?在那里我们遇到了制草人的信徒。” 李林点头,毕竟不是谁都能忘记那么生草的过程的。 “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我来说说我的记忆。”维尔汀闭上眼睛,片刻后她睁开,说出了截然不同之物,“在那里我被告知林地的根基出了问题,制草人在一次可怕的欺骗后陷入了迷惘中,而人类的起源也从介壳种变为了虚无。” 不能说和李林的记忆没有差别,只能说是完全不搭边。 看上去如果是以维尔汀为主角的话,这本书的画风会立刻偏向不可名状和黑暗化。 “不用再去求证斯奈德或是星锑——我已经尝试过很多次,我们的记忆大体上相同,但在一些关键的节点截然不同。如果我们都没有问题的话,我想大概就是世界本身出了问题。” 维尔汀手指着暴雨倾盆的天穹,脸上带着古怪的微笑:“天要么是疯了,要么是病了。” “你觉得我们这个世界一共有几个小时?” “我猜是二十一个。”李林一边掰手指一边说道。 “现在确实是二十一个小时。”维尔汀说道,“但从来如此么?有几个小时已经失落了,就像是我们这一重历史一样。生活在这一重历史的人对此一无所知,包括斯奈德他们,能够意识到的唯有你和我......或许还要加上年小姐。” “这对生活有影响么?”李林问道。 “没有,因为某些东西在它们失落后替代了它们,填充了那些空洞,这是很异质的事物。”维尔汀说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从来不在晚上八点以后做任何事情。因为这是属于那些事物的时间,如果不是在塞拉皮雍,我甚至不会对你们说起这些。因为知识有毒。” “我会对你说这些的原因是,我意识到了无论是重塑之手还是基金会,恐怕都是在逃跑。你成为了重塑之手的缔造者,那么重塑之手内,必定有人已经消失——或许是阿尔卡纳,也有可能是勿忘我。” “我们既然已经成了被困在这个历史里的囚徒,总得想着要跑出去。” 维尔汀站直了,像是强迫症般,一遍又一遍地掸着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表情平静,声音却斩钉截铁。 “在此之前,不要飞升。” “我们不一样!”李林震声。 “你确实和我们不一样。”维尔汀没有反驳李林,“你记得历史,也记得一些其他的事情......我还记得,你当时在罗斯托克和阿尔及尔,如此漫长的时间里居然没有浪潮袭来的迹象,就像是刻意为你的成长留出时间和空间一样。” “但对我和斯奈德来说则不同。”维尔汀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提起手提箱,“那些不可言说的,黑暗而光滑的东西,它们从太阳的尸骸中孵化,占据了所有的空洞......塞拉皮雍的司辰学对其有效,所以我们必须第一次就来这个图书馆。” 在说这段话的时候,维尔汀的眼神发直,似乎只是在单纯的背诵、默念,而对这段话的含义一无所知。 “The♂Deep♂Dark♂Fantasy?”李林疑惑复述一遍。 这怎么听着有点哲学呢? 似乎察觉到了李林的疑惑,少女抬起手指点着自己的太阳穴。 “我做过脑桥切断手术,一旦遇到必要的情况,可以主动中断自己的思维,然后用这种方式说出那些有害的知识。这样对于我和听众而言都是保护。” 维尔汀摇了摇头,现在想来,面纱女士退去不仅仅只是感到无趣,她可能是预见到了自己会说出一些有害的知识,所以才消失不见。 那些替代了世界一部分的不祥事物,就连具名者也觉得麻烦和恶心。 不再去思考这些事物,维尔汀看向李林和他手里的撬棍:“我们现在就去找斯奈德......所以能把你手里的棍子收起来了吗?” 450 他妈的,又是坐忘道! “李林和维尔汀联袂而至,布莱克伍德博士问询两股战战,望风而逃。” 维尔汀和流亡者对大言不惭的李林行注目礼,不是谁都有勇气在当事人面前说出这种话的。 很显然李林的这番话并不是随便玩玩,而是很认真地在玩,既然认真了,那就得做戏做全套。 李林抽出撬棍对相顾无言的布莱克伍德博士步步紧逼,令原本镇定的布莱克伍德博士脸色大变,坐在边上的流亡者连忙起身拉住李林,以免假戏真做。 ——吓吓布莱克伍德博士还行,要是真让李林冲上去,就得不偿失了。 流亡者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说到底,现在的她已经不会再随意地相信某个人,在一路走来的同伴,和此前素未谋面的布莱克伍德博士之间,她相对来说更信任前者。 事情的局面,总不能都让一个人全盘掌握。 “呃?”出乎意料的是,在最初的惊吓过后,布莱克伍德博士仔细地端详了一下李林,随后脸上露出了然的余裕,“你应该是那个......亚伯拉罕·李林吧?” 这是四百多章以来第一个准确喊出李林全名的人。 李林狐疑看去:“呀呵?你知道我?” “倒不如说,不知道您的人才是屈指可数——”布莱克伍德博士打了个响指,圆桌边上出现了几张椅子,她为李林倒了杯饮料,“自您在雄鹿之门前,对具名者格里比做出那种事之后,您的大名便在深入漫宿的学徒中无人不晓。” “哪种事?”流亡者一愣。 作为清算人,他们和司辰中的昕旦签订了契约,能够通过灰烬账簿买卖寿命,但同样他们也被禁止进入漫宿。 虽然流亡者脱离了清算人组织,但这一契约依然束缚在她的心脏上,她能够行走在林地的模糊边界,但是一旦真正进入漫宿......可不会有多少长生者卖大地之血的面子。 所以她并不知道,李林当初在雄鹿之门前做了什么。 “大概是......殴打具名者格里比,逼迫他承认自己的地位,在回答出了格里比迄今为止最为晦涩的谜语后,依然拒绝进入雄鹿之门成为通晓者,直到司辰的意志亲自落下。” 布莱克伍德博士言语中不加掩饰透露出羡慕、钦羡等情绪:“向前数尽一切历史,有谁能够做出如此壮举呢?” 她举起手中的茶杯:“我提议敬李林先生一杯。” 一连串马屁拍得李林飘飘欲仙,眼白迅速消退。 李林换了个姿势——身体微微后仰,黑色瞳孔仿佛深邃渊面,平静面孔上恰到好处浮现一抹微笑,举起手边杯盏在唇边抿过,随后不着痕迹放下。 流亡者和维尔汀无言地交换了目光:在这种状态下的李林出乎意料的靠谱,也让人升不起对抗的心思。 无形的柱廊外阳光不复存在,黑森林已经被暴雨笼罩。 做个最坏的打算,那就是除了九大图书馆之外的一切都已经被浪潮冲刷殆尽,那么当这一次暴雨结束后,他们该何去何从? “暴雨结束后,我们会身处哪个时代?” 李林言简意赅地问道,同时眉头微微皱起:大概是许久没有进入这种状态,有些太过安静了。 布莱克伍德博士想要再说些什么客套话,但是在李林的那双平静眼瞳前,却不由自主老老实实地告知:“应该是第一次世界大战。” “为什么?” “因为时代灯塔的存在。”布莱克伍德博士语速极快地说道,“你可以将它理解为支撑时代的‘支柱’,有可能是几个人,也有可能是某件事,总之它们支撑起了一个煊赫的时代,令浪潮不至于迅速将时代吞没。” 流亡者无言地摇摇头,这个信息她此前并不知道,而布莱克伍德博士也没说。 “第二个问题。” 李林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你对司辰学了解多少?” “这是伟大之术的一部分。”布莱克伍德博士又说出一个此前从未见过的设定,“你们应该知道无形之术、密传和影响的关系吧?那就是一个等边三角。密传乃无形之术的根基,无形之术产生出相应的影响,正确的影响能够寻找到对应的密传。” “但研究无形之术的所需,即便穷极十世人生也难以得到成果——而对应无形之术的,就是组成这个世界的真正根基,我们称其为伟大之术。伟大之术的构成,是对隐秘世界的客观描述,换而言之,它们仅是密传,顾名思义,有形有迹且能把握。” “事关伟大之术,共有九种,它们被珍藏在九大图书馆内。其中三者为光、三者为夜,三者不计。” 布莱克伍德博士语速极快:“光之技艺是神秘主义、炼金术以及隐秘世界的众神欲望以及祂们之间纷争的知识。它的本质是对隐秘世界奇迹的痴迷。所以深入研究,会陷入不可抑制的入迷中,融解在想象中的辉光里。” “光之技艺包括【群狮迷宫】的照明术(Illumination);【第五杯修道院】的盗火术(Ithastry);以及【隐形的塞拉皮雍】的司辰学(Horimachistry)。” “与之相对则是夜之技艺,代表着于梦境中漫行、死亡、静默以及虚界与蠕虫的相关知识。它们昭示着隐秘世界中的恐怖。是故深入研究者常常被恐惧攫住心脏,在夜幕落下时不堪其扰。” “夜之技艺包括【谎言之墓】的夜游术(Nyctodromy);【吸器】的■■■;以及我们,【噤声书局】的静默术(Hushery)。” “剩下的三种技艺不在光和夜晚的划分中,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安全,甚至因为正是如此,它们更加危险,因为入迷和恐惧交替出现,折磨学者的心灵。” 中间有一段,布莱克伍德博士的声音变为了嘈杂的杂音,听上去像是某种尖锐而不和谐的嘶鸣。 然而诡异的是,无论是维尔汀,还是流亡者都对此熟视无睹,似乎刚才的杂音不存在一样。 不仅是她们两个,就连布莱克伍德博士自己,看上去都没有意识到。 “司辰学,重点在于司辰的律法,以及如何成为合适角色的方式......换而言之,就是政客们的行事方式。而你身负了数位司辰的钟爱,真的还需要扮演这种角色吗?” 布莱克伍德博士循循善诱。 李林点点头:“感谢您的告知,现在我要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希望有空能在噤声书局看见您。” 随着他起身,维尔汀和流亡者也忙不迭跟上,和布莱克伍德博士匆匆告别后,这条无形的柱廊重新归于寂静。 阳光暗淡寒冷,柱廊外黑森林在雾气和雨声中变得模糊,就像是卧在山脉间的巨大生物。 布莱克伍德博士看着他们的身影消逝,片刻后,她的嘴角一点一点裂开笑意,这笑容愈发夸张,从嘴角延伸到耳根。 她投射在地上的影子愈发怪诞,就像是某种寄居和伴生的奇怪物种。 ...... “你的态度有些不对。”流亡者跟在李林后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布莱克伍德博士在撒谎。” 仍然还未从那种状态中完全退出的李林言简意赅地说道。 “她在哪些事情上撒了谎?”维尔汀在另一边问道。 “全部。” 李林看着面前闪烁的墨绿色桌面,回答道。 请假,写实训报告 如题,今天要写写实训报告,然后明天要准备论文开题报告和文献综述,今天没时间写了,就这样先请一天假。 今天总决赛,原神哥是真的有点东西,让我大开眼界。 他妈的,为什么我不能用脑电波变出稿子,我但凡能用脑电波变出稿子,我一天写他三十万字(恼)。 451 无所谓,我腾不出手 流亡者和维尔汀的身体骤然停止,她们的脸上恰到好处浮现出迷茫神色。 随后迷茫转为阴沉,阴沉变为后怕,眼瞳中不约而同闪过惊惧。 纵使他们已经距离布莱克伍德博士甚远。 但是此刻她们的内心依然被一种如水的凉意浸透。 ——无论如何,李林在关键事务上的判断从未出错过。 这就大概是“顺境靠维尔汀,逆境靠流亡者,绝境靠李林”了,在这种情况下,无脑跟李林虽然会吃点亏,但最终是赢到底。 无形的塞拉皮雍外,雨水丰沛,天色沉郁,而在这种日子里,衍生出的情感大多复杂纠葛,就像是一团乱麻横阻在人的心口,叫人悲叹不休。 维尔汀一言不发,转头看向外面的滂沱大雨,仿佛铅灰色的海水正躲在厚厚云层后,地面上的湍急水流沿着路边沟渠奔向出水口。 “也就是说,我们此前得到的信息得全盘推翻了。”维尔汀说道,她不愿让自己的想法左右李林的判断,但这句话她不得不说。 谁知道布莱克伍德博士对流亡者说了些什么? 流亡者吐了口气:“这样......也好。” 她本来就对布莱克伍德博士的话半信半疑,与其在其中像是水中萃血、沙里淘金、壳里拾粒般选取可用的知识,不如将它们全盘否定,按照自己的双眼去选择。 说完后,流亡者的脸色突然一变,她想起自己最初,正是想通过布莱克伍德博士的邀请函进入塞拉皮雍。 幸好李林采用了暴力破解的方式叩开了塞拉皮雍的门......歪打误撞让其他人避开了布莱克伍德博士。 想到这里,流亡者看向李林的目光也越发复杂——难道这家伙真的是大智若愚,表面上用疯癫的样子迷惑了所有人,实际上却通过自己的方式在做决策? 这时流亡者注意到李林背对着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她好奇地转过去,却看见李林正在龇牙咧嘴地挖鼻孔。 被窥见自己动作的李林心中一急,就要拉住流亡者,被一脸惊恐的流亡者躲了过去。 “你挖完鼻孔都没擦手!”流亡者高声喊道。 “现在的重点不是在于挖鼻孔和擦手啊!”维尔汀也高声喊道。 她发现流亡者有被李林同化的倾向。重点表现在找不到重点。 为了快速制止闹剧发生,维尔汀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丢给李林,然后乘着双方还没有提出下一个话题前,迅速抢占智商高地。 维尔汀对李林问道:“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布莱克伍德博士不会影响到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吧?” “无所谓,我会出手。” 李林说道。 “我认真的。”维尔汀重复强调,“现在是你决策的时候。” 李林受宠若惊:“那你还真是瞎了眼,呃,有眼无珠,嗯也不对......” “我猜你想说慧眼识人。”维尔汀叹了口气,自己也被李林绕进去了。 “对对对,我就是想说这个。”李林恍然大悟,“凡是敌人支持的,我们坚决反对,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坚决支持。” 维尔汀神色一动,想起之前布莱克伍德博士说的话。 “那个女人不是建议我不要钻研司辰学?”李林恶狠狠地说道,“还没有人能够阻止我想干什么......这个公务员我考定了!” ...... 星锑猛地睁开眼睛。 光线映入她的瞳孔中,微微收缩后迅速褪去了梦醒时分的残余茫然,她用手撑起自己的身体,然后回忆起了先前的境遇。 ——仿佛天地震颤,万物痴狂般的共鸣存在于一切事物间,而某种力量维持着这一共鸣。风暴即鼓点,雷鸣即心跳。在暴雨的轰鸣中仍有什么不变之物存在,其永不休止如盛满鲜血的鼓。 无论她怎么回想,都无法回忆起自己在那间狭小房间中具体做了些什么,只记得那是一间装饰着桃花心木和翠绿画框的房间,而地板苍翠欲滴像是草地上抽出的新绿,一把半旧不新的琴被倒着悬挂在墙壁上,她似乎是触摸了那一把琴。 她想不起那把琴的具体模样,然而她的手指指尖依然记得那份震颤,如同触摸了仍有余震的琴键,或者是一次静电的亲吻。 这很奇怪。星锑思索着。 她的记忆对此模糊不清,但身体却记得那份痴狂的震颤,就像是心脏和皮肤留下了属于韵律的印记,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愿意,可以再度复现出那似乎要让万物随之起舞的震颤轰鸣。 她看见Apple先生正趴在一块白色的绸布上,叶片像是涂抹了某种植物营养素,显得精神焕发。 星锑张了张嘴,决定还是不打扰Apple先生睡觉了。 这是一间不算大的卧室,星锑确认了自己的衣服只是变得凌乱,没有被更换的迹象后,深呼吸,然后推开了门。 筷子和勺子齐飞,红油共蒜蓉一色,刺鼻的辛辣气味和滚烫热浪扑面而来,在一阵浓郁的气味后,星锑看见了坐在桌后的人。 年小姐身穿西装,白色柔顺的头发梳成马尾,红色的龙角上套着类似戒指的金属装饰物,就连耳坠也换成了闪耀的水晶链子,红色衬衣前打着一条深绿色的领带,下半身则扣着一条镶嵌碎钻的女士皮带,笔直的裤线到脚踝部分被剪开,露出龙女光洁的小腿,一双黑色的高跟鞋被蹬在脚下,显得和年平时的风格截然不同。 看惯了年和李林平时的二流子风格,突然来一手社会精英风,让人有点不太习惯。 更让星锑感到格格不入的是,年穿着这身衣服,抬头挺胸地坐在热气蒸腾的红油火锅前,左手长勺右手筷子,神色严肃地往火锅里夹......牛蛙? “醒了?坐,乘着李林他们没来,正好和你说些事。” 年捋起袖子,露出遍布赤红色花纹的手腕,一块表正在她手腕上忠实地工作着。 星锑在年的左侧坐下后,那张长桌上出现了散发着黄油奶香的煎蛋,还有煎到焦黄,肠衣微焦的香肠,以及一盒热牛奶。 “还没吃饭吧?正好把早餐解决了。” “你之前昏过去了。”年一边专心对付着自己的火锅,一边对星锑说道,“那里是专门用来存放关于‘鸟语’和‘音乐’的馆藏......你在过量的心相影响下得到了第三印记。” 452 傲慢的演奏家 正常情况下,抵达第三印记和成为通晓者是两个概念,或者说后者才是真正的第三印记,因为唯有在穿过雄鹿之门后,司辰才会投下目光,触碰到学徒。 但星锑的运气太好了。 她接触到过量影响的地点是在无形的塞拉皮雍,而在这座图书馆中,白日铸炉和狮子匠的目光时常徘徊......正好李林和年都在此处,是故在那一瞬间,其中一位司辰的目光投射在了星锑的身上。 司辰是不讲道理的,所以星锑没有经过雄鹿之门,也没有回答过格里比的谜语,就得到了第三印记。 当然,在目光放在整个醒时世界里,这种好运气的超凡者也不在少数了——倘若将目光再度放长远些,那些能够穿过雄鹿之门的通晓者,又哪个不是能力和运气兼具的了? 和他们比起来,星锑的运气也不过是尔尔。 “可是我完全没有觉得,自己有发生什么变化。”星锑说道。 “嗯......你觉得第三印记是什么?” 年吐出嘴里的牛蛙腿骨,那双紫色的瞳孔朝星锑看了过来。 “一种器官?” “我会给这个答案打七十分。”年的眉头微微挑起,星锑给出的答案意外的不错,“当然事关第三印记,没有人能给出一个标准的答案,对于追奉启明的学徒而言,第三印记是强烈的求知心;对于追奉铸之准则的人来说,第三印记是对火焰的迫切需求、乃至对于力量和改变的痴迷......这应该是一种抽象的欲求,当然也会反映在肉身上。” “我不太擅长打比方,就好像是鱼有腮,而龙有翅膀一样,第三印记是你探入漫宿后的收获,这的确可以看作是一种进化,是你更适应漫宿和隐秘世界的‘器官’......总之你的认知没有问题。至于为什么我会给出七十分,因为我们的道路不尽相同。” 年很少和一个对象解释这么多,大多数情况下她只是乐呵呵地说些俏皮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容易相处却难以深交的对象。 星锑眨了眨眼,她的目光停留在洁白绸布的桌面上,那里有一束盛放着沾水杜鹃花的青铜花瓶,花瓶的表面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让她有些目眩神迷。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和我说这些。”星锑按了按头顶的帽子,疑惑地问道,她并不觉得自己和年的关系有好到这种程度。 “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 年耸了耸肩,在星锑惊悚的目光里单手伸入炽热的火焰中,在那里准确地托起了火锅底部,然后一手端着火锅的边缘,将其中仍在沸煮的食物吞吃殆尽。 明明是衣冠楚楚,危襟正坐的优雅女士,却以如此不加掩饰的姿态进行着一次饕餮,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熔炉般吞食矿石作为燃料般,令人望之生畏,令人目眩神迷......恨不得投入其中! 不愧是龙啊。星锑在心中感慨。 “但是现在是暴雨期,所以我决定在这段时间里找点乐子,也就是拍电影。”年小姐,不,现在该尊称为年导了,严肃地看着星锑,“我已经决定了,就让你来当主演。” “就是......你在船上和李林演的那些吗?” 星锑有些羞于启齿将那些玩意儿称为电影。 “那哪能啊?”年导震声,“那都怪李林自己不行!这次我们采取了全新的拍摄方式,具体措施是把李林优化了。” “对了,说起李林。”星锑突然想到,“维尔汀她们去哪了?” “她们在和李林一起补课。”年随口说道,“来图书馆,不学点东西回去,不是亏本吗?” ...... 此刻的维尔汀正在某处密闭的房间中学习司辰学——作为伟大之术的其中一门,它象征着司辰的律法,抗争与显灵。有关什么造就我们,我们是什么的知识,禁令与法则,以及扮演适当角色的方法。并不是只有塞拉皮雍教授司辰学,还有另一座被称为【群狮迷宫】的图书馆也会传授这门伟大之术。 它所对应的准则是秘史,铸和刃,根据每个人的侧重点不同,它所呈现的特点也有不同。 例如维尔汀,她更长于秘史,所以在这几天的恶补中,她对历史的隐秘更加深入了。尽管秘史作为准则的力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维尔汀本身就是相当异质的存在,被基金会冠以司辰别名的时线行者。 她有种感觉,似乎自己可以用“司辰学”中的某些方式,穿过时间和历史的漏洞......就像是被称为蠕虫的生物一样。这种感觉随着她精研司辰学的程度深入而增加,很快,维尔汀就在自己的手背上留下了一个“印记”,象征着她已经在伟大之术的四个层次中抵达了“活动”阶层,创造了属于自己的神秘术。 很快,随着维尔汀抵达“活动”阶层后,流亡者也触碰到了这一门槛。 ——她学习的场所和维尔汀截然不同,不是在密闭的书房里,而是在一处颇有历史年代感的角斗场中,抬眼望去,大理石的台阶上凝固着深色的血迹。 尽管流亡者已经决定走上血裔之路,但她对于“角争”的概念却并不陌生,她不适合待在书房中安静学习,更适合在角斗的战场上。 甚至比起维尔汀,她还要更早触摸到“活动”阶层,只是在谋求一个突破自我的契机而已,就像是打磨一柄利刃一样颇具耐心。 ...... 维尔汀和流亡者都在努力学习,李林也要当加把劲骑士。在思考一番后,他破天荒地决定用日记来记下自己努力的过程。 “在塞拉皮雍图书馆的第一天,打手冲。” “在塞拉皮雍图书馆的第二天,打手冲。” “在塞拉皮雍图书馆的第三天,打手冲。” “在塞拉皮雍图书馆的第四天,打手冲的间隔中看了一会图书馆的构造图,掌握了司辰学,打手冲以示庆贺。” “第五天,打手冲。” “李林啊李林,到图书馆的机会来之不易,其他人都在学习,你怎么能这样荒废时间呢!” 有着紫色天鹅绒的大床边,李林正一脸悔恨地写着日记,写完这一行字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时,房间的门敲响了,李林站起身来走过去开门,看见布莱克伍德博士正站在门口,对自己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如果嘴角咧到耳根也算是微笑的话。 这本该是极其惊悚的一幕。 “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么?”不知道怎么找到这里的布莱克伍德博士,发出了仿佛虫豸嘶鸣般的奇异嗡鸣。 “我腾不出手。”李林面色坦然地回答道,“还有,你出去时最好把门给我带上,我要手冲了。” 453 律令 下一瞬间,李林抽出撬棍,当头砸落! 那双死鱼眼不知何时已经变作宛如深渊般的漆黑,比之夜色更甚数分——然则在漆黑的渊面中却又闪起金色的光,那是火焰,也是太阳。 满是死乞白赖嬉笑的脸上,此刻面无表情,闪烁着黄金炽色的眼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威严,像是皇帝,也像神明。 【伟大之术:司辰学】 【性相:秘史、铸、刃】 【当前等阶:创造。】 【“司辰们的律法、抗争与显灵。什么将我们造就成现今这样,禁令与法则,以及扮演恰当角色的恰当方法。”】 伟大之术的四个层次依次递进,宛如昭示链接大宇宙和小宇宙的树干,而这棵树的树根不在下而在上,从下至上分别是象征着表现世界的“活动”层;形成世界的“形成”层;创造世界的“创造层”;进入根源世界的“流出”层。 而此刻,李林距离触及至高天“流出层”唯有一步之遥——不仅仅是因为他持有着墨绿色桌面,还因为他早已经稳稳站在飞升的门槛前。 伟大之术同样暗示了飞升的层次,就生命层次而言,李林也早就进入了第三位格。 所以当他收起那副癫狂的模样后,展露在布莱克伍德博士眼前的,便是如同巨龙和皇帝般威严可怖的面貌。 咚! 不是撬棍和骨骼相接时发出的声音,而是膝盖触及地面的声音。 在李林的撬棍命中布莱克伍德博士的额头前,她便因难以言喻的重压跪下......仿佛山峦和大海在一念之间被挟来至此,又像是无数无量的刀剑被灼烧成炽热的铜浆从头颅之上倾落,一切事物都在重压下摇摇欲坠,濒临崩解。 金碧辉煌的墙壁迅速褪色,铺设着紫色天鹅绒的大床裂解如尘埃,天花板在轰然声中土崩瓦解,随后一切事物变作的尘土都坠落,像是暴雨。 无论那是活物还是死物,都在重压之下俯首。 这便是征服。 ——第一律令·皇帝。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铁青色的鳞片从李林的手背上泛起,像是一层流水般的波痕,顺着手臂延伸至肩头。赤金色的光在鳞片的缝隙间次第亮起,宛如因愤怒而欲要喷发的火山。 深红、铁青、赤金。三种色彩在李林的身躯上交替闪现,像是火焰烧过青铜的表面,难以言喻的伟力自他的骨血中迸发。 三面八臂的铸日机神留在了弑神者的世界,将那个世界收纳在它的掌心里。在宇宙和世界的尺度上,它距离李林太远,但它毕竟曾由李林亲手铸出。 “已有之物,后必再有。” 不仅仅是惊神在啸叫,其余五件被锻入李林身躯的奇物同样在震颤,依照着李林的意志产生迅速而敏捷的变化,将纤细的人类身躯,铸造为更强盛且更完美的事物。 已行之事,后必再行! 李林那只被狰狞甲胄覆盖的手掌按在了布莱克伍德博士的额头上,随后将她的头颅如捏碎沙土般攥成细砂。 而这仅仅是开始,随着头颅被捏碎,臻至每个微观单位的“铸造”开始发生。 难以想象的高温从李林的指缝间升起,幽深的青色在其中一闪而逝。 炉火已臻至纯青。 这便是破坏和重铸。 ——第二律令·熔炉。 “住手!” 仿佛千万虫豸的嘶鸣一同响起,“你难道不想要和你的爱人一同飞升吗?!” “继续。” 李林的声音从森然的面甲下传来:“你只有一句话的机会。” “漫宿的律令不容违抗,司辰学正是如此。”从李林的掌心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要对抗律令的不能是律令,你该用漏洞。” “蠕虫学?”李林将这个不该说出的词汇说出。 “雄辩术。”布莱克伍德博士的嘶鸣从李林的掌心响起。 “你的雄辩切实有效。” 李林将手中的布莱克伍德博士甩掉,像是丢弃一团废渣般。 如果布莱克伍德博士的雄辩术没有起效,她现在已经被李林铸成其他的什么东西了。 “那正是它的意义所在。” 蠕虫学,正是九大图书馆中,最危险的【吸器】所执掌的学识,先前还在无形的柱廊中时,布莱克伍德博士甚至无法说出它的名字,其他人听到的只是一团嘈杂的杂音。 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这门学识所研究的正是关于蠕虫和虚界,这些不该研究的东西。而就算抛开这些东西,【吸器】本身也算不得那么安全,就算梦见它,也不是一件好事。 蠕虫学是这门伟大之术的名字,在九种伟大之术中它属于夜之技艺,而雄辩术是它的分支之一。 这些知识都来源于司辰学,它提纲掣领地对其他的伟大之术做了一个介绍,令人不至于对它们一无所知。 布莱克伍德博士被捏碎的头颅边缘长出细细密密的半透明肉芽,空气中闪过一些明亮的丝线,那是一种被看见就忍不住要打喷嚏的东西——孢子。 “司辰学”中有对应的答案:那些事物属于一位来自虚界的司辰·戴冠之孳。 同样,祂也是【吸器】的主人。 随后,令人感到相当不适的一幕出现了。 布莱克伍德博士的身体像是一团感染病毒的聚合物一样蠕动着,她垂下残损的头颅,将肢体和那些孢子捏合在一起——这种感染的过程持续并不算久,却令人相当不安。 “如果你再不快些,恐怕就得和你的雄辩术一起去虚界了。”李林阴阳怪气地说道,“还是说你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我,我现在逐渐开始理解一切?” “抱歉。”布莱克伍德博士用手掩住自己的面孔,将那些被李林以暴力摧毁的五官像橡皮泥一样捏回去,她的态度还是那么谦卑,甚至不忘记恭维李林。 “您的伟力超乎了我的想象。” “也超乎了我的想象。” “嗯?”布莱克伍德博士怀疑自己听错了,目光从李林的脸上一扫而过,可惜没有任何发现。 惋惜了一会后,布莱克伍德博士说道:“漫宿并不制止异性相爱......但异性相爱本身会造成悲剧,你们因共同的欲望走到一起,也会因为欲望而自我毁灭。因为力量生诞力量是危险的,两个长生者不能再生下一个长生者,因为这样你们就违逆了律法。两个长生者不能吞食自己的子嗣,因为这样你们就触犯了天孽。” “律令是不能被另一条律令对抗的,司辰学的尽头可以被看见,但漏洞不会。” 布莱克伍德博士说道:“请容许我为您讲解这门学识——有关蠕虫、虚界和一切不应研究的禁忌,以戴冠皇帝和光明果的名义。” 454 当代大蠕 好家伙,原来祂们是想收买我......我堂堂燧石的继承者,两位司辰的选民,怎么可能就这点身价? 得加钱! 李林恍然大悟,于是上前一步厉声喝问。 “祂们给了我多少身价?” “啊?”布莱克伍德博士失语。 “快说!”李林声色俱厉,“我可是燧石的天命人,双角斧和白日铸炉的选民,你要不让我满意,将来戴冠之孳进不来就得怪你!” 在诸位司辰中,虚源之神最为险恶,这些司辰起源于虚界,掌管业已经失落的时辰,即便是其他司辰也无法干涉祂们,并且被严苛禁止与祂们来往。 当然有禁止的律令,就有违反的例子——“甘美多汁之神”环杉就曾在林地,与虚源司辰中最为险恶的树中牝马秘密相会,这个秘密本身便具有愚弄的伟力。 哪怕得知这个秘密也是极度危险的。 而现在,除却最危险的树中牝马没有表态,剩下的戴冠之孳和光明果都向李林抛出了橄榄枝。 光明果的危险之处尚不为人知,但戴冠之孳的危害却是人尽皆知。 ——有许多时节会影响到醒时世界,导致醒时世界的凡人们过于绝望,或者过于痴迷。抛开其他不谈,李林现在便是在等待一个时节,能够让他完成飞升仪式的最后一步。 而在诸多时节之中,名为“疾病肆虐”的季节,便是受到戴冠之孳的意志而生。戴冠的皇帝敲响了瘟疫的大钟,要叫疫病的众卿前往凡世,若有人生病,就将他的灵魂和尸身一并夺来。 在这个时节中,就算是接近飞升的半神,稍有不慎也会被戴冠之孳的无形孢子感染,成为这位虚源司辰的一部分。 倘若让这位司辰大张旗鼓的进入漫宿,那么无论是生者还是死者,恐怕都会被这位“感染嬗变之神”吞没转化,是故司辰中的双角斧一直以来都在看守着门关,与看守林地之井的丝毧一起,提防着戴冠之孳的入侵和感染。 戴冠之孳的征途,便在纯白之门前止步,也正因为如此,象征着“话语”的雄辩术,无法穿过纯白之门在居屋内生效。 布莱克伍德博士突然笑了笑:“看来您对我们很有了解......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敢给,您敢拿吗?” “啧。” 李林脸上浮现出伎俩被看穿后的不爽。 他要更多,可以,戴冠之孳和光明果当然给得起——但蠕虫比虚源神更加令人厌恶,造成的破坏和影响也更大。 而作为研究禁忌的蠕虫学,就像高等数学一样知道越多越恐怖,李林或许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漫宿会检测他的行程码,到时候绿码变红码就搞笑了。 至于为什么布莱克伍德博士会这么肆无忌惮......那是因为噤声书局的前身就是一个天孽者建立的修道院,而这个修道院接纳修士的标准是:无罪者不得进入。 这里可不是指杀人放火偷盗抢劫的罪名,而是违反漫宿律令的“罪”,包括但不限于犯下天孽、杀死漫宿住民、对某位司辰的选民进行刺杀、破坏大功业......以及谋求现有秩序的改变。 至于建立这个修道院的天孽者,如果没有意外,她也应当还活着——以丽姬娅的身份。 “这样的话,我们的交流就更方便进行了。”布莱克伍德博士拿出一块深红色的东西,看上去像是陶瓷的碎片,“这就是我为您带来的东西,它记录了蠕虫学中的一部分天灾术。” “天灾术是什么?”李林斜眼看她,“我对蠕虫学没有兴趣。” “吃了就知道了。” 布莱克伍德博士把它递给李林,当这块残片入手时,有一种异样的温暖,仿佛它还活着一样。 至于李林的话,布莱克伍德博士只当做是男孩最后的倔强,毕竟所有人在接触蠕虫学前都是一副威武不能屈的铁骨铮铮模样,但事后基本上都会说真香......有谁会拒绝炫酷的地震和火山喷发呢? 【长生者的残片】 【性相:杯、冬】 【性相:残骸。别人曾用的肉身。】 【残量极少,味道出乎想象,仿佛生食香料。一部分回忆藏在其中,让它会变的很有嚼劲。】 【吃下这块残骸后,你将得到一部分长生者的记忆。】 在隐秘世界中,吞吃其他人的身体并不是一件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倒不如说一些知识和技艺只能够被通过这种方式继承,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够做到这种事。 吞吃残骸得到回忆的过程并不好受,就像是穿梭在狭长幽微的隧道中,只有少数人能够穿过肉身和灵躯的折磨,将那份回忆带回来。 这种人被称为“灵媒”,或者一个更通俗易懂的名字“食尸鬼”。 这是因为他们体内的某种血脉在作祟,而拥有这种血脉的生物,在灰原上的异种行列中被称为“精灵”,它们能够食用已死者的残骸获取回忆,将这当做一种传承的仪式。 所以在正午的世界里,半精灵这个词汇,也可以指代那些拥有“精灵”血脉,混迹在醒时世界的人类社会中的食尸鬼们。 而在他们的价值观中,一片封存了长生者回忆,乃至蠕虫学中有关天灾的尸骸残片,绝对称得上是无价之宝。 李林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林地的幻影突兀地变得浓郁起来,婆娑的树枝影影绰绰,泥泞滑腻的感觉从空气中出现,苍白如纸的月亮像是人脸般飘荡在枝杈间,树根和石头上的青苔像是盘根错节的黑色发丝。 从林地中爬出了各种各样的虫子,有美轮美奂的蝴蝶,也有丑陋蠕动的毛虫,或是拖曳着黏液缓慢爬动的软体虫豸,也有迈动数百只节肢爬来的马陆...... 李林褪去了狰狞威严的青铜甲胄,他的身形变得纤细修长,成为了活的林地。 苍白寒冷的云霞缠绕在他的身侧,就像是一条无始无终的河流,原本的纯白斗篷变成了一片漆黑的黯色,细看那并非丝织物,而是宛如翅膀般的奇特构造,简直就像是将一片黑夜穿在了身上。 在那片飘荡的黯色外衣上,是宛如国王般的毛绒装饰,环绕着李林的脖颈在两侧肩头垂落,然而当集中注意力时,便能看见那披落的毛绒事物,实际上是一团不断蠕动的虫豸聚合物。 李林伸出手,他的手掌同样发生了异变,原本修长的手指变得尖锐,宛如虫子的利爪那样。 用于遮蔽面容的雾气散开,露出了那张带有邪异微笑的面孔。 灰色的短发上方,深黯的帝冠一半沉入阴影里,却比先前要更具有无形的威严。 李林向前走出一步,黯色外衣微微飘荡,露出下面那纯白的衬衣,以及他完全异化的下肢——那是宛如龙爪般的怪诞结构,似乎还在时时刻刻地蠕动着,令注视者不禁想要挖出自己的双目,仅仅是注视着,就有一种不可抑制滑向深渊的失控感。 奈落相——奥伯龙·伏提庚! 李林毫无犹豫地将那块安静的残片塞进了自己的“围脖”里,当赤红的尸骸残片接近时,那一团黑色的聚合物张开了狰狞的口器,将其一口吞下。 原本维持着镇定的布莱克伍德博士一瞬间失了颜色,比之先前更甚。 “你还说你对蠕虫学没有兴趣!” 布莱克伍德博士面部扭曲地大声喊道,“你这个骗子,简直就是蠕虫中的蠕虫!” 455 绝世大蠕! 蠕虫中的蠕虫。 密教世界的经典骂人台词——蠕虫本来就是惹人厌恶的东西,而蠕虫中的蠕虫更是如此,只有少数几个人能够享受到这种高级待遇。 十七世纪时,著名的古董商人、神秘学家和历史学者克劳德·海索曾经在书信中咒骂自己曾经的好友朱利安·科塞利,而后者飞升为了长生者。 再往前追溯,“褪皮”,也就是李林在维也纳秘境中遇到的那个兜颈贵胄,在叛离家族投奔轰雷之皮时,曾被其他贵胄们在《长诗》中脏话连篇的辱骂。 ——当然兜颈贵胄们骂自己的同胞很带劲,对轰雷之皮是一个字也不敢提。 李林没说什么,眼皮微微合上。 布莱克伍德博士眼前景象一花,顿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再站在李林面前,熟悉到令人生厌的无形柱廊和炽热阳光重新出现,远处的黑森林云山雾罩,散发着令人沉寂的气息。 她又被送回来了,送回这个摸不到界限和边际的监狱里。 布莱克伍德博士的脸皮颤抖着,像是有无数虫豸在皮肤下穿行,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被欺骗而感到愤怒,也因为自己莫名其妙回到这里而感到恐惧。 她很清楚,刚才,塞拉皮雍的管理员“覆痂者·梅里古尼斯”并没有将目光投向此处,所以将她送回来的人只有一个。 ——亚伯拉罕·李林。 但李林怎么能拿到塞拉皮雍的权限? 除非他在司辰学上一步登天,成功嵌入了塞拉皮雍的齿轮中,成为了无形图书馆的一部分。 ...... 从第三律令·灯塔的状态下退出后,李林的眼前也看不见了那些金色的齿轮,只剩下那根代表着亚历山大时代的灯塔还在闪烁,像是一根蜡烛。 比起杀戮果断的前两个律令,第三律令·灯塔没有任何的攻击效果,所换取的则是超乎想象的加成,以及在亚历山大港的极高权限。 只要李林进入到这一律令状态,亚历山大灯塔的辉光就能加持到他和其他人的身上,让司辰的律法降临此地。 换句话说,李林现在也算是个考编人员了。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当李林从灯塔的加持下退出后,封存在长生者尸体残片内的记忆便像是风一样纷至沓来。 他进入了长生者的记忆里。 ...... 当李林再次睁开眼时,看见的是一幅祭祀场面。 以祭祀的规格来说,甚至算得上是红火——穿着介于灰色和棕色布料的巫觋们披散着头发,环绕着一堆看不清楚轮廓的东西舞蹈。 舞蹈,曲调,文字,是人类和神灵沟通的方式和渠道,而这种舞蹈充满了一种野性的奔放和不羁。 其中的一些动作,压根就不是人能做出来的,李琳甚至看见他们折断脚踝和手臂,任由血腥的气味扑鼻而来。最开始他们踏在地面上的声音还算得上小,后面似乎愈来愈投入激情,以至于脚步踏在地上如同雷鸣。 舞蹈极其的野性,每一个人都像是竭尽全力来释放自己的野性美感。 还有人在旁边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鸟鸣,其中的情感却很丰富,包括了“喜怒哀乐衰”五种,甚至更多。 那些巫觋,暂时就称呼他们为巫觋,他们手拉着手,跳着,蹦跶着,丝毫不介意自己身上肌肉皮肤撕裂的鲜血,流在地上。 这样流血,人不会失血过多而亡,但是有可能累死。 【这是在封印。】 一个念头从李林的胸口升起,这当然不是他自己的念头,而是“长生者”的认知,不仅如此,李林还从中感受到一种鄙夷、轻视的态度,随后又一句话出现。 【保存术。】 九大学识中的保存术由【底格里斯授业座】传授,它能够无差别地弥合一切让人出入的洞口,无论那是蛇还是蠕虫,或者是从漫宿中降下的灵体,这种仪式从石源神还在的时候便流传下来,而保存术就是诸如此类技艺的集合。 这位长生者对于这种堪称矫枉过正的仪式相当反感,于是他离开了。 紧接着是一片混沌的深黑——长生者似乎在海面上漂流了很久很久,直到一段漫长的时间后他才踏上陆地。 【二十年。】 又一个念头从李林的胸口处升起,他在混沌一片的海面上行船了二十年,才抵达自己的目的地。 眼前画面重又亮起,一个看不清长相的老印加人坐在面前,将手里塞满了致幻药物的玉米烟斗在火上点燃,深青色的烟气嗤地一声炸开,将长生者和老印加人的身躯全部包裹进去,浓重的烟气里,长生者的意识放松下来。 这些特制的茄叶不能让长生者产生生命危险,但是对于感官明锐的长生者来说,算是一种极佳的官能刺激,能够让长生者饥渴的欲望得到暂时的替代性满足。 老印加人开始说话。 他的嗓音很奇异,像是一种慵懒的嘶鸣,令人听了不禁还想听。 他说:“当帕查玛玛从地底出来的时候,世界就开始震动了,因为那龙是托着大地的柱,这龙永远存在,玉米就在她的背上长出来,因为这龙,大地上的动物和人才能活,这龙就叫帕查玛玛,她的儿子是太阳因帝,女儿就是月亮基利亚。” “这龙就是地震,就是地的母亲,人得祭祀她一千件衣服,一百颗心脏和十头羊驼,用火在地里焚烧,又要将灰洒在沟壑里。” “不然帕查玛玛就发怒,她要毁灭一千又一百个城邦,将祭司和战士们全部埋死,她要掀起地震,将田烧成灰倒在湖里,要叫太阳也无光。” “因为怠慢龙的后果是可怕的。” “帕查玛玛在地里游的时候,你就要观察,看她是纵游还是横游。如果是纵,你就不能横着走,如果是横,你便不能直着行,因为帕查玛玛是好发火的。” “帕查玛玛是维系地的龙,她捆绑着大地就像是战士用绳索捆住头颅,祭祀用头发束住骨笛一样。” “地里是有水在流的,帕查玛玛就在那里游,你不能跨过那些水,也不能越过那水波。要是阻碍了水在流,帕查玛玛就发怒。” “地里是有创口的,帕查玛玛就在那里走,你得细细看大地上的疤,不能去触碰,要是撕开了那旧伤,帕查玛玛就发火。” “地里有帕查玛玛在钻,人就不能挡帕查玛玛的路。谁要是挡着她的路,帕查玛玛就生气。” 老印加人的声音像是一阵混着烟气的风,长生者的感觉像是飞上了天,他的目光从高空看向大地,看向这一片郁郁葱葱的丛林大地,从远处闪着太阳光的金字塔,到散发花蜜香味的湖中神殿,再到城市中心那升起的烟柱。 长生者越升越高。 当他的视角继续拔高,即将触及太阳暴烈的辉光时,他终于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因为大地是有弧度的,地平线的边际微微弯曲,像是一个圆润的弧形。 【大地怎么会是圆的?】 一个疑惑的念头从长生者的胸口跳出。 ——天上的太阳尚未分裂,大地和海洋平坦无垠。在这个时候,大地是平的,才是确凿无疑的真理。 随后他意识到了老印加人说的话,他看见了“帕查玛玛”。 李林也看见了。 他的视角在这一刻超拔出了长生者的躯壳,从更高的尺度看向地面。 那些繁华的城市、还有璀璨的湖泊和郁郁葱葱的森林,以及建立在湖面上反射在太阳光的金字塔,以及在行道上行走的人们,以及更遥远的其他城邦......数之不尽的生物和非生物,它们正坐落在一片弧形的“大地”上。 这一片弧形的大地,就是帕查玛玛。 或者说,按照太阳分裂后的后世地图来看,帕查玛玛,就是整个南美洲。 它正蜷缩着,沉睡在无边的海洋里。 ——世界上最大的蠕虫,正在做梦。 456 你说机械做的蠕虫会梦到电子蝴蝶吗 似是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高处看它。 帕查玛玛动了一下。 真的只是动了“一下”,于是从巴西高原的内布里那山,直到郁郁葱葱的亚马逊森林就颤抖了一下,距离不知多高多远的距离,李林都能通过长生者的视角,看见大地上的事物像是跳了起来。 【大地震。】 一个念头从战栗的长生者胸口跳出来,他几乎要惊骇到清醒过来,然而他已经看见了帕查玛玛,所以帕查玛玛也看见了他。长生者只能颤抖着保持着和太阳肩并肩的视角,看着秘鲁和巴西的海岸线开始波动,随后磅礴的云从里约热内卢的海岸升起,卷向阿根廷的山脉。 不,那不是云,而是海水。 帕查玛玛,或者说南美洲动了一下,导致原本的海岸线产生了变化,而引发的连锁反应则牵一发动全身。 数千万亿吨的海水被帕查玛玛的尾巴扫动,在半空中便成了滂沱的雨。 李林感到长生者内心油然而生的恐惧,以及心态逐渐发生的变化——这些变化过去曾发生在不知名的长生者身上,现在这份颤栗的回忆通过长生者的残片传递给了李林。 哪怕历经千百年的时间,长生者的恐惧依然像是梦魇一样缠绕着他,直到他失落也不放过,这份对蠕虫的恐惧一直深深地刻在了长生者的骨血里。 四周的环境暗了下来,天空中的骄阳辉光也变得忽明忽暗,就像是接触不良的电灯,满天的星辰都在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像是在笑。 【看啊,看啊,又一个可怜人呐。】 【错了,错了,依我看是有缘人才对咧。】 【实有慧根:心地无非自性戒,心地无痴自性慧。善哉善哉。】 【这个人资质不错,要我看再等个一百年......不,五百年就够了。】 【我实在的告诉你们:你们的装饰不该是外面的发型、金饰、或衣服的装束,而应是那藏于内心,基于不朽的温柔,和宁静心神的人格,这在天主前才是宝贵的。】 千千万万个不同的声音在长生者的耳边回绕着,就像是千千万万道风回旋着,眼前的景象也回旋着融在一起,就像是一团被粗鲁泼在一起的油漆。满天的星辰们不再笑了,他们安静下来,看着长生者,或者说长生者背后的李林,一张又一张千篇一律的脸惨白的像纸。 那些脸越来越近。 一声惨叫从胸膛中迸发出来,长生者挥散了眼前浮浮沉沉的青色烟气,癫狂地冲出幻象,手掌掐住印加老人的脖颈,嘎巴一声把他的头颅连着脊柱从身体里拔出来。 印加老人的脸上带着迷醉的笑意,他的嘴还在一张一合,像是被砍下脑袋的鱼。 长生者突然觉得很饿。 【我饿了。】 他呆滞地说道,然后将饥渴的目光投向了地上和手中的两半人。 长生者张开了涎水直流的嘴,一口咬在了印加老人的头顶,老人的头皮有些臭,里面甚至还有一些没洗干净的头皮垢,但这不重要。 锐利的指甲划过头皮,手掌一捋就将上面的头发烫了个干净,长生者将枯皱的头皮塞进嘴里咀嚼着,木然地垂下眼睛,扑向那个连着脊椎的头颅。 头盖骨被长生者用拳头敲开,他就像是吃罐头一样按着眼眶的位置,用嘴吸里面的脑浆,人的大脑很大,长生者很满足。 但这还不够,长生者用指甲扣了扣空空如也的老人头颅,将里面最后一点黏在头骨壁上的东西刮了下来吃掉。 紧接着他把老人的腔子也吃空了,剩下一堆骨头。 长生者升起一堆火,把老人的骨头放在里面烧,大火烧了二十个昼夜,只剩下一团白色的灰。 他用手剥开火的余烬,将这一把灰放在手心里舔舐干净。 这时一个东西从阴影里走了过来——说是走或许不太确切,甚至李林也不确定那是不是人,因为他的样子就像是一条直立起来的软体动物,他移动过来的方式也不像是走,而是类似用下体游动。 长生者没有抬起头,所以李林也不知道这东西的长相。 那个东西笑了一下。 【你和我原来并无区别,身为高贵的造物,贪恋地上的乳汁,变成了这个模样。】 【像你这样的祭司,放在过去是要被丢进火坑里的。】 那个东西从背后拿出了一个锅,锅中冒出热气腾腾,长生者接过了锅,将它打开,里面有一个载浮载沉的人头,细细碎碎的玉米飘在上面。 这个人头和印加老人有些相像,只是比他更年轻,应该是他的儿子。 【理发师的儿子进行了一次谋杀,现在我们正是在复刻这桩历史上有名的罪行,这就是仪式本身了。】 【祭司的儿子是高贵的,他同样继承了他父亲的血和知识,所以要得到完整的学识,就只有用这种仪式了。】 被蒸熟的人头散发着异样的味道,然而长生者却活动了一下喉头。 这是一种特权——就像是祭祀完成后,参与祭祀的王和祭司能够分享剩下的祭品一样,这是在分享神灵的恩赐。 不光是分享祭品的祭司,就连被蒸煮献祭的对象也是如此:不是勇猛的战士、或是智慧的贤者,他的心脏就没有被黑曜石刀剖开的资格,他的头颅就不能被烹煮,就没有资格和玉米一起同煮。 【吃了他,你就是我们的下一个管理员了。】 ...... 李林睁开眼睛,面无表情。 他砸了咂嘴:“一般。” 人肉并不好吃,不然人们就不会想方设法去驯化猪羊牛去吃了。 李林能说出这个感想,自然是因为他也吃过,只不过吃的不是别人的肉,而是他自己的。 纯属好奇。 至于这个长生者......他一开始只是为了传承“知识”,因为【吸器】的知识是被记录在大脑和心脏里的,所以下一个学者想要掌握知识,就必须要完完整整地吃掉上一个继承知识的人。 只不过后来长生者吃嗨了——长生者因欲望而得到承认,因远超常人的欲求而飞升,所以他们欲壑难填更甚凡人。 所谓的长生者,他们的欲望和胃口,只会令有朽者们感到陌生和惊恐。 当然这位不知名的长生者下场也不是太好:他的残片会出现在这里,已经说明了他就像上一个被吃掉的印加人一样,也被人分而食之了。 李林摇了摇头,把那些不快的记忆甩出去,看向墨绿色桌面。 【你已得到伟大之术:蠕虫学的断章。】 【你已被帕查玛玛注视!】 【你正身处无形的塞拉皮雍中,帕查玛玛没能看见你!】 【当前学识可被编纂为密传,请为其命名。】 李林垂下眼,明白了密传和伟大之术间并没有不可逾越的沟壑,毕竟伟大之术是知识,而知识自有其力量。 毕竟密传和伟大之术实际上都是知识,它们的区别就好像是每一篇密传都是单独的学科论文,而伟大之术则是独立的学科大类,就像是物理学、汉语言和法学一样。 等等,好像清算人是在用伟大之术中的【静默术】......替代思考一下,清算人们岂不就像是在用高等数学杀人? 对了,还有帕查玛玛...... 李林一边把这份密传命名为【地震术】,一边心里发狠,等待你醒过来找我麻烦,不如等老子从漫宿里飞升回来。 等成为长生者了,就去找个世界来锻进惊神,然后砸在帕查玛玛身上! “等我出关,就把你们全杀了。”李林咬牙切齿,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威胁他。 等我打完副本,第一个就打你。 请假,生病了 昨天半夜气温骤降,感冒了,鼻塞很严重,鼻涕流个不停,脑子昏昏沉沉地写不出东西,请一天假。 昨天发现一本从道诡异仙归来的路明非,真的癫到我乐了,话说现在路明非的数量已经多到可以自证传说多元了罢......某种意义商来说也可以算是无尽战神。 妈的,真叫人手痒难耐。让我忍不住动笔欲望吔! 457 如果每天睡到中午再起,就能省下一顿饭钱 但话虽如此,却不可贸然而行。 这里的贸然而行指的是李林控制住了蠢蠢欲动的双手,不去试图想象着帕查玛玛那黑暗光滑的身体,不时蜷曲舒张的无数触须,以及那庞大邪异的滑腻模样。 不然他怕自己忍不住冲一发。 将注意力从蠕虫移到蠕虫学中的地震术上,李林发现了些异常:蠕虫学似乎并不只是禁忌的知识——它的目的就是通过描述那些禁忌反常的现象,以这种反面教材来告知学习者远离危险。 蠕虫学的本意是好的,但学习它的学者们并不这么认为,就好像人类幼崽总会忍不住用鞭炮炸茅坑,用手去捏狗屎,用火去烧裤裆,以及在爸爸修灯泡的时候摇晃梯子,哪怕事后会被父母追着打,但孩子们通过这种方式学习永远是反方向。 下一次他们还会用鞭炮疯狂炸茅坑,用手疯狂捏狗屎,用火疯狂烧裤裆,以及乘爸爸修灯泡的时候疯狂摇晃梯子——别以为人类幼崽不会记仇。 所以掌握蠕虫学的学者们也是如此,他们都是潜在的癫子,很难说这不是受到蠕虫学有关知识的影响。 知识自有其力量,所以愈是研究那些知识,便愈是偏向那些知识渴望将他们塑形的模样。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满腹经纶的博学者,会比一字不识的文盲更危险——因为当他们认识到这个概念后,他们将会瞬间被攫住,随后堕入比死亡还要更死的境地里。 地震术已经被转化成密传,而密传是超乎常人理解的“知识”,这就比它原来的模样要安全太多了。 言归正传,所谓的地震术,其实是印加祭司和异教徒们,对帕查玛玛的长期观察而得出的一系列规律。一片活的大洲身上总结出来的规律,令他们更靠近世界的真实。 通过依靠这些规律,他们得以自如地唤起地震——从摧毁一栋楼房到波及一片大陆。 在确认了一遍后,李林弹动手指,将从弑神者世界篡夺的权能【深底的使徒·EarthSea Shaker】,与【蠕虫学·地震术】一起投入到研究栏中。 这个密传来源于弑神者世界的弑神者之一,冥王安妮·查尔顿,在一次埋伏和偷袭中,她的大部分权能被李林篡夺,其中就包括这一源于提亚马特的权能,因为二者都是引发地震和海啸的密传,所以得以匹配研究。 墨绿色桌面上,半透明方框中,时钟无形地旋转着,左上方象征着萨图恩权能的灯火幽幽闪烁着,李林坐在自己的床头,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平视。 永远恒定着昏黄温暖灯光的房间中骤然一暗,随后亮起,如此循环往复。 就像是有无形的太阳在李林的身上轮转着那样,伴随着无形指针的转动,半透明方框骤然开裂,结合了权能和伟大之术的新密传就此诞生。 【五级秘传·大地箴言】 【等阶:正典(封存中)】 【性相:燧】 【大地曾用这种语言说话。现在这些话还能循着脉络进入大地深处,但需要代价。】 【一位失落的古代司辰递给了你,有关于祂的一星火种,你尽可将它作为燃料添进你的火里,又或者你能够藉此向着白日铸炉提出某些条件。随你选择。】 “燧石还能诈尸的?”李林大惊失色,险些从床上掉下去。 倒不是他大惊小怪,而是这件事本身很淋异——与还在转动的转轮、注定要回归的骄阳、还有和守夜人疑似融为一体的逆孵之卵不同,燧石是彻彻底底地被白日铸炉盖过光辉而后粉碎。 前者代表着铸相的准则替代了燧相,而后者意味着燧石所有的一切都被白日铸炉毁灭。 所以转轮还有一些残留的信仆,而指向燧石的仪式则完全失去了效力,有关于祂的律法也被毁掉,所有信仰祂的信徒都在那一瞬间被白日铸炉的火烧死。 如果说泰拉大地的源石是司辰·燧石最后的孑遗,那么在密教世界“正午”,燧石怎么才能够分出自己的力量,把两个与祂完全不相干的密传,变成属于祂自己的专属密传? 原本兴致冲冲的李林顿时笑容敛去,对着眼前空气说道:“你找茬是吧?” 当然不会有人回应他,毕竟燧石死得很透彻。 喊了几声后没有回答,李林悻悻然收口,毕竟这样看上去有些丢脸。 不过转念之间,李林的脸上再度浮现出浮想联翩的笑容:毕竟这是燧石的密传,也可以看做是燧石的一部分,已知燧石是阴性司辰,那么把燧石揉进自己的身体就等于......嘿嘿嘿嘿。 按正常人的思路来说,自己被燧石当成传承天命的对象,已经相当令人感到畏惧了:毕竟醒过来的大概率不是自己,而是复苏的燧石。更不要说此刻燧石还有余力插手密传合成过程,一点一滴往里面掺沙子。 正常情况下,此时的最好选择就是找白日铸炉,但李林不是正常人。 “深蓝,加点!” 李林大喝一声,将这一密传和自己的专属密传合并在一起。 这一次的密传合并过程相当顺畅,也没有出现之前的时间流逝现象,萨图恩灯火跳动一瞬后,墨绿色桌面上只剩下了一张密传。 【五阶专属秘传:纯青祝。】 【等阶:伪典。】 【性相:铸、燧】 【五种毁灭技艺,七种重铸技巧,九种升华之术。炉火已瑧至青色。】 【当前密传进阶进度:1/5,0/7,0/9】 又是几个看起来就很叫人绝望的数字进度,不过好在铸相密传向来简单直接,单从文字描述上已经表明了,李林正在飞升的边缘。 而先前被燧石强行扭转的密传,此刻已经汇入了“五种毁灭技艺”内,成为了这一密传下属的技艺之一。 并不是随便哪一种密传或者权能都可以令数字进度发生变化,李林在回归后将绝大部分的冗余密传合并了,却没有得到丝毫反馈,直到今天。 李林握了握手掌,感觉自己似乎多了一种无形的感官,令他能够感受到世间万事万物中“力”的流向。 他好奇地伸出手指敲在墙壁上。 随后毫无征兆地,经历了无数年月都完好无损的房间突兀地垮塌下来,不仅如此,“力”的传导还顺着四周八方延伸出去,将数十间连同在一起的房间一同毁掉,一直触及到灯塔秘仪的边缘才停止。 咚—— 一声沉闷的钟鸣在李林耳边响起,他的眼前浮现出巨大的金色灯塔,讯息传递。 【隐形的塞拉皮雍】对李林的暴力行为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并对李林的行为表示出强烈抗议。 458 以血蒙眼! 具体的抗议是指把李林踢出房。 有些学者一直认为九座图书馆都是活物,另一些人则持反对意见,如果图书馆是活物,那还要图书馆管理员干什么? 谈起隐秘世界,总有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物,他们就像是端坐在云端王座的皇帝和神明那样,攫取着尘世世界的权与力,世上的一切东西都是他们掌心的玩物,或者说是餐盘中的食粮......因为他们手中执掌着能够修改历史的权柄,甚至能够左右司辰的部分意志。 如果说隐秘世界有什么人是真正可以被称为“权力者”的话,那么除了九大图书馆的管理员之外,不做他想。 但如果图书馆是活物,那么管理员的地位就从隐秘世界的皇帝,一落千丈成了图书馆的仆从,被图书馆呼来喝去端屎擦尿的奴仆......令人感到无边幻灭。 但是唯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意识到,以上两种说法兼是又兼非。 图书馆的确是活物,却和一般意义上的活物完全不同,很难用一般的语言去形容它,但在亚述语和渊深曼达安语中有一个特定的词汇专门指代这种状态。 ——第三态。 在这种状态下的图书馆,虽然保持着静默的死亡,却依然能像是梦呓一样表达出自己的些许意志;而它虽然能藉由这种方式隐晦地表达意见,却模糊的就像是两根蜡烛投下的影子一样并不清晰。 如果不是李林在司辰学上已经进入了【创造】层次,得到了名为“灯塔”的第三律令,他也不能触及到图书馆的深处。 而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满目疮痍的圆形角斗场——焦黄的大理石表面布满了漆黑的灼痕,像是被炮火洗了几十遍一样,残缺的武器像是尸骸一样倒插在地面上,沉默的就像是碑林。 李林好奇地拔了下手边的哥萨克弯刀,刀刃入地十几公分,在将它抽出来的时候,已经饱经创伤的刀刃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咔啦卡啦地从手柄上坠落。 “终于来了啊你。” 熟悉的声音从对面的武器坟墓中传来。 那个声音的主人正从剑戟交织的王座上起身,短发随着她的动作飞扬起伏,她的眼神笃定而锐利,像是一块铁在磨砺许久后终于绽放出了自己的锋芒。 流亡者活动着手腕,抽出腰间的手枪,同时左手垂下一把锐利的短刀。 “我们等了你足足三个月!” “三个月?”李林一怔。 坐在观众席上的维尔汀平静颔首,表示流亡者没说假话,顺便做了些许补充:“事实上,是半年的时间。塞拉皮雍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愈是靠近中心便愈是接近停滞,对于我们而言度过了六个月,但对你而言可能只是几天。” 维尔汀没说的是,对于同处图书馆的她们来说都过了六个月,对于外面的人可能过了更久。 见到李林的震惊不像是作伪,流亡者暂时压抑住了内心蠢蠢欲动的战意,耐着性子对他解释。 流亡者和维尔汀的补课并不算持续太久——伟大学识的要求极其苛刻,有学者耗尽几乎一世人生也无法入门,可拥有资质的人只要一瞬间就能感受到其中不同寻常的部分。 活动。形成。创造。流出。 三个月的时间,维尔汀率先迈入了形成层次,得到了属于自己的两个律令。 有关秘史的修习就是如此的看重天资——只要有足够的资质,就能在这条看似没有力量的准则上得到回应。 而与她相反的是流亡者——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她都在压抑自己的锋芒,等待着一个有足够分量的对手为她开锋。抛开热衷于拍摄烂片的年导,李林就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令流亡者没有想到的是,李林闭关的时间比她还要久,居然用了足足半年......难道他是那种耐得住性子的人吗? “该死,你知道我这半年是怎么过的吗!”流亡者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快要坏掉的气息,她右手的枪口直指李林脑门。 “且慢!”被枪口指着的李林身体一颤,抬起手表示自己还没好。 “你还要干什么?”流亡者不耐地问道。 “你手里的刀看着有点眼熟。” “这是我在这里找到的武器。”流亡者指了指这片满目疮痍的角斗场,“如果我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它就是那把清算人之间口口相传的‘酒鬼的手术刀’。” “酒鬼的手术刀”,或者说“比德之刃”,一直以来流亡者都以为它是纯粹的传说——盖因这柄武器的使用者并不存在。 传说比德是一位十八世纪的图卢兹外科医生,却酷爱用截肢的方式对待自己的病人,他惯于收集刀具,而这把手术刀是他最爱的一把,被其切开的对象会永远血流不止,伤口愈合的时间要比正常情况下更久。 一说“比德”是阿拉伯语中的一种蚊子,它会贪婪地吸尽过路人的血,以此代指手术刀切开皮肤后血流不止的特点。 从这个方面看,比德之刃大概是一把兼具刃和启的武器。 如果到此为止,那么这把武器也不过是一件奇物,仅此而已......但流亡者的父亲和大敌狄福尔,却将比德列为司辰·上校的具名者。 如此一来,这件武器就被拔高为传说中的神器了——不是所有的武器都能被冠以具名者的名号,更不要说,它曾被这位具名者亲手使用过。 “你知道吗?”李林突然开口,“蚊子会在吸了你的血后产卵,这就意味着你有三分之一是它们的父亲。” 流亡者被突如其来的冷知识说的一愣。 下一瞬间破风声正面传来,李林踏出一步,挥出手中撬棍! 完全来不及反应的流亡者只能愣愣看着撬棍劈向自己的额头。 嘴角掀起一抹笑容,李林正欲说些什么,脚下突然在一把武器上一绊,惨叫一声后面部朝下拍在地面上。 流亡者一时不知道该先扶起李林,还是先乘火打劫一脚踩上去。 正在犹豫中,却见趴在地上的李林撑起身体,顺势快速做起俯卧撑来。 “一,二,三,四......十!” 十下俯卧撑做完后李林潇洒起身,脸上毫无半路摔倒时的尴尬,除了两行滚烫的鼻血潺潺流下外一切都很完美。 “来战!”李林声如雷震,如果那两行鼻血没有乱飞就更好了。 “你要不要先擦擦?”流亡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吐槽的想法。 “好啊,好啊......” 李林点头,随后左手猛然抹过面部,将满手炽热的血甩向流亡者的眼睛! “啊!”流亡者惨叫一声。 “哈哈!我的这招以血蒙眼如何啊!”李林得意地哈哈大笑,随后挥舞撬棍猛地扑上。 一边旁观的维尔汀无声叹气......在面对李林的时候,居然不把他会用阴招的可能性考虑进去,流亡者多少是有点不知死活了。 459 如果给外道魔像套上须佐能乎,能打败哥斯拉吗 流亡者捂着被李林一腔热血糊住的双眼狼狈后退,同时右手抬起循着地面上传来的震动连连开火。 从枪口中喷吐出的炽烈火光撕开了剑戟交织的坟墓,将已经满目疮痍的角斗场撕开一道又一道的沟壑,鸽子的振翅声突兀在李林耳畔响起,周围的气温却突然骤降,将触目所及的景象笼罩在灰白色的雪里。 静默落下的雪色里,抹去双眼处血痕的流亡者身影浮现,她像是含着满腔怒气,从娇小的身体中迸发出宛如古钟的轰鸣声。 透明的气浪扩散开来,将李林滴落在大地上的血瞬间吹飞,流亡者含怒而来,将手中的枪口对准了李林那张贱兮兮的脸,随后不假思索扣下扳机! 枪火迸射。 反正她很清楚,李林绝对不会有事。 “真来啊!”李林吱哇乱叫,蹦蹦跳跳躲避着那一道在武器坟墓中闪转腾挪的多次跳弹,最后还是没避开被咬在了屁股上。 “你等着!”李林脱下裤子试图转头看自己的屁股,同时嘴里不忘记放狠话,“等年回来了有你好看的!” 流亡者身上杀气一点一点收敛回去,愣愣地看着宛如小猫追逐自己尾巴般,追逐自己白花花屁股的李林,突然觉得浑身无力。 自己到底是多想不开,才叫李林来当陪练? 然而就是一愣神的功夫,绕着自己白花花屁股转的李林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头角峥嵘,身披青灰色鳞甲的威严生物。 原本纤细的手掌瞬间被细密的鳞片覆盖,那张贱兮兮的脸此刻已经被掩藏在了古奥森严的铁面下,炽热的呼吸如同风一般环绕着他的身躯旋转不休,而在那张峥嵘的铁面下,属于皇帝和神明的眼瞳中绽放出属于太阳的光。 撬棍不知何时已经被收回,那威严的生物站在流亡者的面前,一点一点地从右手掌心抽出了生有四色珊瑚,身负煌煌荧光的七支剑。 虚幻的白蛇之灵温顺地缠绕在他的身侧。 “用惊神的话,再轻也会砸断你的脊椎。”他的声音像是大钟轰鸣,又像是闷雷在云端滚落,“所以用心悦正好......能够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将你从虚界前拉回来。” 第一律令·皇帝。 仿佛闷雷般的心跳从李林的右手处传来,那是心悦永不止息的搏动,地面上的尘土被悄无声息地震起又坠落,剑戟交织的武器坟墓正在共鸣。 “你的第一律令还挺酷的,这就是偏向铸的司辰学体现么?” 流亡者伏低身子,深深呼吸,下一瞬间她的身体化作一道曲折的线条,在空气中划过如同闪电的痕迹。 叮—— 清脆的震颤声骤然出现。 像是山寺檐角下悬挂的青铜风铃,也像是水滴落在青石路面上,一开始只是起于微末的风,可下一瞬间便转化为汹涌澎湃的海潮! 数百数千道连绵不绝的震颤声出现在同一点,比德之刃扬起复又落下,看不清楚握住它的人来自何处,维尔汀竭力睁大眼睛,却只能看见那曾切开无数人皮肉的寒冷刀刃刺出、落下,如蜿蜒在云中的雷电。 几次呼吸后,震颤声便从细雨变为了滂沱,又从暴雨转为了海啸。 锐利刺耳的声音几乎要叫人昏厥过去。 然而那道环绕着炽热焚风的高大身影依然矗立,虚幻的白蛇之灵缠绕在他的肩头,他在这场剑刃的滂沱暴雨中没有其他动作,只是反握着那把自掌心中抽出的七支剑,就像是一尊金属铸就的雕像。 然后下一瞬间他动了。 比起流亡者的动作,李林简直就像是在公园里舞剑的老大爷一般缓慢,然而滂沱的暴雨没能阻遏住他,一丝一毫也没有。 他转动手腕,将反握的七支剑改为正握,随后如同掸去灰尘一般,挥向满天的剑雨。 滂沱剑雨戛然而止,那刺耳的啸声骤然止息,维尔汀皱着眉头,感觉胸口极闷。 流亡者踉踉跄跄地后退——这一次李林没有再用以血蒙眼的白烂招数。 他依然站在原地,剑尖向下,肩头缠绕的白蛇之灵瞳孔微微开阖,威严的就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皇帝。 “他妈的,你到底第几印记了!”流亡者大喊。 她虽然已经决定不再成为狮子匠的士兵,但是曾经进入四座狮子匠神庙的经历依然如同印记落在她的身上,再加上流亡者的大地之血,在醒时世界她本该没有敌手才对。 “印记这种划分方式对我们没有用的。”维尔汀忍不住起身对流亡者喊道,“把他当成狄福尔!” 不是要让流亡者真的杀李林,而是她倘若不抱着满腔杀意,就无法真正越过那一道森然的剑围。 “我知道了。” 流亡者再一次深深吸气,就像是要将整个场地的空气吸入自己的肺部一样。 她没有再展现出那超乎想象的高速,而是宛如击剑选手般挪动着脚下的步伐向着前方迈去。 然而她每踏出一步,大地便震颤一下,阻遏在她前方的刀枪剑戟如叩拜君王的臣子般倒伏下去,偶有触及她的小腿,便宛如触碰山岳的虫豸般粉身碎骨。似有千钧伟力加持在她纤细的身体上,令她无坚不摧,千军辟易。 大地之血。 此刻大地之血已然陷入了沸腾状态。 随后比德之刃划过一道弧线,刺向李林那张庄严忿怒的铁面。 七支剑上的心跳骤然如雷震,剑刃翻转刺向流亡者持刀的左手手臂,倘若她执意刺下,那么在比德之刃触及李林额头之前,七支剑的剑尖就会刺穿她的手臂,四色的珊瑚将会把她的左臂撕得稀烂后,再修复成一团七拼八凑的稀烂。 流亡者的手臂停滞在七支剑的剑锋前,但是比德之刃依然在向下。 深紫色的光从比德之刃的柄部盛放开来,她打开了一道细小的门扉,这道门扉很小,甚至不足以令手指深入,但却能容纳比德之刃末端最纯粹的杀意。 要杀人,何须千刀万剐?只需要一寸铁就够了。 这就是她磨砺了半年后的刀锋,只为了杀死狄福尔而准备的杀意。 然而李林依然无动于衷,因为缠绕在他肩头的白蛇之灵倏然弹起,将那一寸杀意吞下后消失不见。 从七支剑的剑身处传来奥罗巴斯痛苦的嘶鸣声。 ——痛,太痛了! 在奥罗巴斯吞下杀意的刹那,流亡者松开了握住比德之刃的左手,后退半步抬起了蓄势已久的右手。 在这一瞬间,她再度展现出先前的神速,扣动扳机。 砰—— 李林的额头向后仰去,那双宛如太阳般炽热的赤金色眼瞳微合。 随后他直起身,那一枚嵌在眉心的子弹正在缓缓地......开花。 那枚盛开的子弹一点一点消融在了李林的眉心里,只有退出大地之血沸腾状态的流亡者清楚,自己射出的子弹已经被炽热的温度“杀死”了。 第二律令·熔炉。 “精彩!精彩!” 只有一人的决斗场里突然爆发出激烈的掌声,一身西服的年导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沓里窜出来,手里还抱着一台摄影机。 一脸惨白像是被榨干的星锑憔悴地跟在后面,Apple先生倒是油光水滑,看样子这段时间保养得非常不错。 “首先恭喜我们的小流亡者成功地完成了自己的淬火仪式——你现在大概也成功进入了形成层吧?” 年随手把摄影机塞在星锑的手里,然后拍着手走上前。 流亡者点点头,从地上站起来,拍掉身上的灰。 她成功地得到了属于自己的两条律令,前者令流亡者能够将杀意凝聚成实质的武器,后者能够令她射出的子弹必定命中。 “这说明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年踌躇满志地说道,“不过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 “什么......” 流亡者还没说完,便见到退出第一律令的李林如梦初醒般大喊大叫:“我睡了多久?” “你醒了?现在已经是2022年了,你的论文答辩准备好了吗?” 年的声音在李林耳边响起。 460 哥斯拉会被奇迹与你弄死吗 李林闻言大吃一惊,随后吐出舌头翻起白眼:“啊,流亡者何时进来的?今天很好残阳啊。我看见一棵树雷普一匹马,道格拉斯七分熟便够。嘿嘿嘿嘿,终局凄美呀!” 不去理会被戳破后装疯卖傻的李林,年导把墨镜摘下后甩在他怀里,环视众人后说道: “暴雨结束了。” 漫长的雨季终于迎来了终结,原有世界的一切事物都在暴雨中溶解,外界的人们在暴雨症候中癫狂至死,最后变成时间灯塔里微茫的一线绿光,就像是雨夜咖啡馆前的昏黄灯光里模糊不清的夜色一样。 除了李林外,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暴雨结束后的世界会有一段稳定期,这让他们能够乘时间做许多事情。 “倘若将整个时代作为一本书纵观下来,那么第一次世界大战绝对是无法逾越的墙。”维尔汀说道。 对于凡人而言,第一次世界大战是痛苦而惊惧的颠沛流离,但对于神秘学家和超凡者而言,这恰恰象征着机遇的到来。 司辰间的抗争,漫宿住民们的下注,具名者们的显灵,以及长生者们的布局谋划......无形之术的气息还未散去,而伟大学识的帷幕也在战争中拉开一线。新晋者妄图在隐秘世界更加深入,而学徒们谋求在其中升得更高。 其中最为兴奋的莫过于流亡者——一战时期她还没和自己的大敌彻底闹翻脸,这也就意味着她不会遭到清算人的追捕和袭击。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流亡者要回归到狄福尔的麾下,在她已经多次进入司辰神庙,发下背叛誓言后,她身上角争的概念几乎已经实质化——狄福尔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一战期间的我们怎么办?”流亡者伸手指向维尔汀和星锑,“你是来自1999年的政府老爷,她是来自60年代的摇滚歌手——这个时代都不存在你们,但是我们却存在于过去。” “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双手抱胸的年突然说道,“因为外面的世界不是第一次世界大战。” “嗯?”维尔汀皱起眉头,“不应该这样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怎么可能直接被暴雨冲刷掉?这种显赫的时代灯塔——” “外面是第二次世界大战。” 年看着若有所思的维尔汀和愣在原地的星锑:“这也是我要找你们谈谈的缘故......为什么暴雨会冲向未来?”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规模比第一次世界大战更庞大,但它对李林和流亡者而言,是“未来。” 但对自更遥远未来而至的维尔汀和星锑来说,则是已经被确定的“过去”。 “这很合理。”维尔汀结束沉思后说道,“我也没有经历过第二次世界大战。” “嗯?”流亡者诧异地问,“你不是按照顺序一路穿越的吗?” “当然......不是。”维尔汀无奈地笑了笑,“我只是......穿行在暴雨形成的时代空洞里而已。” 这些空洞本质上是蠕虫穿行在历史中的通道,所以维尔汀并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出现在哪里。 在她出现在罗斯托克前,她还在英国公海上和星锑一起逃避重塑之手那些非人门徒们的追杀。 正常人根本无法理解这种时间穿梭过程中的痛苦——就像是在无定型之物的体内穿行一样,每前行一步都无比困顿。 “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起码避免了时间悖论。”一脸像是被榨干的星锑对此下了结论,“无论是第一次大战,还是第二次大战对我们实际上都没有太大变化。” “也对,起码我们的人脉还能用。”流亡者耸了耸肩,“希望过了这么多年后,那个老东西已经撤销了对我的通缉呢。” ...... 亚历山大港。 新的战争实际上是上一场战争的延续,法国的元帅说那场合约并非是带来永久的和平,而是仅仅二十年的休战。 他说对了。 慕尼黑的不安气息令人感到如此不适,激进分子们在酒馆和咖啡馆中频频汇聚,秘密警察们之间暗流涌动,国会大厦前频繁爆发挥舞旗帜的游行,上一次战争留下来的病灶终于炸开,鲜血淋漓。 所以战争就这样轻易地再度爆发了。 英国人的军队紧张地在图书馆和花园的边境行走,他们脸上的表情非常难看,流亡者站在塞拉皮雍的边缘走廊注视着他们,等到他们完全离开后才示意动身。 一直到二战之前,亚历山大港都还是繁荣的贸易港口,商人们非常富裕,且享受着天生的特权——这种特权不是出身高贵,而是因为殖民地遗留下来的制度让外国人不受到埃及法律的约束和管辖。这些商人住着豪华别墅,拥有私家花园,出入高档消费场所,在高雅的咖啡馆里闲谈,在海滨的沙滩上漫步。 这座城市拥有多种种族的人——希腊人,阿拉伯人,土耳其人,亚美尼亚人,法国人,犹太人,这让这座城市有独特的文化氛围。这座城市成就了康斯坦丁·卡瓦菲,狄福尔有一段时间很喜欢他的诗集,尽管他从不在流亡者面前推崇卡瓦菲。 但现在这些气氛变得萧条下去了。 路上行人行色匆匆,除了闹市区以外的其他街区大多洋溢着一种紧张的情绪。 “我们再确认一遍。”流亡者对凑拢过来的众人说道,“我们的目的首先是在市场上找到那一件丢失的覆画残迹;其次,是重新集结我们的人脉关系——如果在这个时代还有的话。” 【隐形的塞拉皮雍】当然曾经有不止一件覆画残迹,但是相对于其他图书馆,塞拉皮雍并不是那么热衷于收集覆画残迹,毕竟它的顶头上司白日铸炉,并不是很喜欢书籍这种东西。 更何况对于塞拉皮雍的庇护者,“面纱女士”覆痂者·梅里古尼斯而言,覆画残迹这种意味着上个历史残留的东西,实际上是不完美的残渣,所以绝大部分的覆画残迹,都被塞拉皮雍用来修复历史了。 只有少数几件相对重要的覆画残迹被保留下来,就像是标本那样。而在利益的交换下,“面纱女士”覆痂者·梅里古尼斯终于允诺提供给流亡者一件“足以打动丝毧那无名具名者”的宝物。 “面纱女士”覆痂者·梅里古尼斯承诺:这件覆画残迹依然留在亚历山大港,只是在三十年前被交易出去,需要流亡者自己去寻找。 “听上去挺傻逼的,不会真的有人去市场里一个个找吧?”李林在边上站着说话不腰疼,浑然不觉流亡者已经露出了危险的眼神,发出令人怒气涨满的笑声,“噗噗噗噗噗。” “那说说你的意见。”流亡者压抑着怒气对李林说道。 “我李林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对那些自以为是的人说不!” 461 当别人干饭的时候,我在干什么 李林在流亡者冲过来肾击他之前大喊:“所以我们为什么不问问万能的面纱女士呢?” 他掌握了“面纱女士”覆痂者·梅里古尼斯专属的召唤仪式。 当然这不意味着这个召唤仪式是“面纱女士”专门给李林的......毕竟李师傅是那种一有空就恨不得天天打电话骚扰上司的人,之前在塞拉皮雍他甚至想直接和白日铸炉对话。 “面纱女士”还不至于这么挑战自己的理智下线。 李林掌握这个仪式,是因为他目睹完了“面纱女士”覆痂者·梅里古尼斯的显灵过程,就像当时他目击黑蛇降诞一样,从而将整个复杂而庞大的秘仪过程抽象成独一的仪式。 李林献宝似的把这个仪式的要求对自己的同伴们说了一遍。 ——“面纱女士”覆痂者·梅里古尼斯是白日铸炉的具名者,在这之前她们曾是海之孪生子的具名者,这也就意味着她同样具有“双生异象”,在灯塔或是燃着火光的房间内成功召唤她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而“面纱女士”偏好杜鹃花,执行仪式者须得将切碎的杜鹃花投入火盆中,随后用海水洗净的黑曜石刀在自己的身上划出伤口,用熔融的铜液将伤疤烧灼。 这一切仪式在逸法之时的效力最盛,“面纱女士”覆痂者·梅里古尼斯必定会回应——就好像是在信号基站边上拨打她的私人电话一样。 当然就像是所有的秘仪一样,拜请“面纱女士”的学徒须得献出自身的健康作为召唤的祭品,愈是唤起,便愈是虚弱。 “你已经召唤过了吗?” 流亡者转怒为喜,作为亚历山大港的庇佑者,就算他们不主动寻求其帮助,也意味着他们有了在这座城市中立足的底气。 “没有。”李林眼睛一斜,“难道因为我是神经病,所以你们就觉得我会没日没夜玩命儿给面纱女士打电话,直到健康降到零翻车?” 难道不该是这样吗?众人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想到。 相处日久,怎么看李林都会是这么做的货。 “荒谬绝伦!”李林震声,“如果你们这群家伙都能猜到我的举动,那我还怎么自称神经病!” “你们不要小看了神经病啊!” 这特么莫名其妙的骄傲感是怎么回事? “总之我们现在有一张王牌了。” 流亡者挠了挠头,抬头看向天空中那仿佛血和火燃遍的晚霞,他们在一个傍晚进入了塞拉皮雍,当他们离开图书馆的时候,也是一个晚霞瑰丽的傍晚。 “先找一个落脚点吧。”年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然后自由行动。” “我没意见。”流亡者表示肯定。 ...... 亚历山大港沿河路边坐落着许多家餐馆和旅店——通常情况下,餐馆和饭店的职能是重合的。 街道两侧已经亮起了璀璨的灯光,三三两两的行人从路灯下走过, 轮廓也被洒落了一层淡淡的尘埃,他们的边缘散发着微光。 星锑一开始选择的是本地最大的经营鱼的饭店“Fish Market”,这家饭店提供上等的住宿条件,以及久负盛名的米饭和沙拉,但最闻名遐迩的还是他们提供的鱼——顾客们在水箱边缘选择自己想要的鱼,随后让侍应生估价现杀。 抛开食物的美味与否,这种购买过程也显得乐趣盎然。 “只是鱼还好啦。”年曲起手肘靠在桌子边缘,看着薄暮下棕榈树叶掩映着夜空,“如果没有那些太腥的,我都能接受。” “生蚝和墨鱼怎么样?”维尔汀端着一盘带壳的生蚝走过来,“当然是烤制过的......如果我们中有要吃原汁原味的,请自便。” “加点蒜蓉。”年若有所思地接过装满生蚝的盘子。 “我听说这家的海产相当好。”星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点了两份墨鱼面......也许我还应该来点冰淇淋?冰淇淋总是能让人感到幸福。” “有一说一,确实。”流亡者落座后目光环视餐桌,不见李林人影,“亚伯拉罕他人呢?” “管他干什么?先吃饭先吃饭啦。” 年左手抓着生蚝,右手用指甲划开贝类的壳,将贝壳内里的软肉吃尽。 此时,正好店家推荐的墨鱼面和冰淇淋上桌了——墨鱼面裹着浓郁鲜美的酱汁,里面混着大块的墨鱼肉。鲜奶冰淇淋上黄桃果酱和香草籽,清甜的奶味在舌尖上化开,带来一抹丝滑和冰爽。 ...... 与此同时。 李林站在路灯边的阴影里,周边的一切都在灯光里变的朦胧如纱,而他所在的这一片地方变得愈发昏黑,就像是被光遗弃的午夜。 但辉光并不意味着温暖,愈是光明,愈是不仁。 相反,阴影却意味着仁慈和庇护。 “我想我们已经十年没有再见过面了,亚伯拉罕先生。” 阿勒颇人站在无边的夜色里,他戴着一如过去的丝绸礼帽,留着修剪精心的胡子,眼神悲悯而又温和,像是看着命运凄惨的牺牲品。 李林好奇地转头看了看四周,光明和阴影的分界愈发严苛,他已经看不见来时的路。 “十年。司辰们的抗争愈发严苛,但我想这样子的抗争不会再有了——隐秘世界正在落下帷幕,无形之术的成果正在逐渐融解,我想伟大之术同样如此。时代在变化,那些有关夜色,辉光,还有许多过去的真理将不再辉煌。” 李林张了张嘴想嘲讽对面,还是忍住了。 伊本·阿迪姆博士花了好大力气铺设这种环境,也没有什么恶意,就为了铺垫一下。 自己这一开口气氛全给破坏了不太好。 “亚伯拉罕先生,您是有远见的人,无论是举起秘法旗帜的重塑之手,还是隐于更幕后的姐妹会和太阳教,都承认您的光辉。但您对那个自称‘司辰’的人又了解多少呢?能穿行在历史空洞中的......真的是人类吗?” “要你废话?” 才过几个段落,李林本性便逐渐压抑不住,目光也渐渐不善起来,他最讨厌谜语人。 伊本·阿迪姆博士依然保持着那副谦恭而又悲悯的模样,注视着李林。 “您有考虑过,她口中所说的基金会,到底是什么组织么?为什么在这个时代,却没有这个组织的前身?” “与其说她是自由地穿行在暴雨中,不如说,是她追逐着暴雨......甚至可以说是她,引领着暴雨。” “ 您真的有想过,维尔汀是什么东西吗?” 462 如果狗头叠了三百万层Q,能一下打死哥斯拉吗 李林眼神逐渐由不善转为恼怒。 不仅仅是因为阿勒颇人拿这种读者们早就能猜到的东西反复讲谜语,更因为他饿了。 一想到其他人都在餐厅里干饭,而他却被迫站在这里吹冷风,甚至还要被蚊子咬,李林的拳头就不自觉握紧。 更可气的是面前喋喋不休的谜语人,还是活了不知多久的大叔......你但凡换个雌小鬼来李林都愿意和他扯皮下去。 “所以?”李林嗤笑一声打断了阿勒颇人的比喻,“首先我们先排除蠕虫的可能性,其次排除掉司辰的可能性。” “这并不明智。”阿勒颇人默默地摇头,“或者说这是异类之间的惺惺相惜么?” “呀呵你居然还敢回嘴?”李林斜眼看去,“我劝你说话之前想好自己的立场,要不然你们忘却会的人都别活了。” ——忘却会,隐于历史幕后的黑手。同样,也是伊本·阿迪姆博士所属的秘密教团。 他们在隐秘世界的势力,或许不如崇拜赤杯、环杉和双角斧的三相密教“绳结姐妹会”,在其他历史的权势也不如曾敬拜至尊司辰骄阳,后又崇拜骄阳面相的“无敌太阳神教”,但有一点让他们永远保持着相对超然的地位。 那就是忘却会真正的成员,都是长生者。 他们之中,有的还隶属于当下的司辰序列,而有的早早就喝下了忘却泉水,让自己被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遗忘,从而不再侍奉司辰和具名者们,成为游走在世界边境的“无名氏”。 少有人敢这么威胁一位忘却会的成员——醒时世界还没有人能够承受忘却会的怒火,除非他是李林。 被偏爱的确可以有恃无恐。 所以阿勒颇人很明智地没有在这方面上和李林纠缠口舌,他怕李林真的一个电话打给白日铸炉。 白日铸炉很可能并不会就这件事情回复李林,但作为一个乐见改变的司辰,祂万一想做点什么......那对于忘却会而言将是毁灭性的,就像是在第四重历史中,敬拜白日铸炉的“受控之火”悍然发动了对整个欧洲大陆的战争一样。 而受控之火......他们在这一重历史中被称为“重塑之手”。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阿勒颇人最后只能无奈地退后一步。 维尔汀的身份他无法点破,一旦被说出,有可能引发不可逆的变化。 “我知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李林反唇相讥。 “有人想要激活她。”阿勒颇人拐弯抹角地给李林提示,急的鬓角汗都下来了。 “所以?” 阿勒颇人松了口气:“他们比我们更不可控。”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我还以为浪游旅人把你们都玩成了愤世嫉俗的变态呢。”李林尽显尖酸刻薄本色。 阿勒颇人深呼吸。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并且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和利米亚教团接触......现在家族和利米亚教团的权势都已经从巅峰跌落,很少还有人记得这段堪称屈辱的历史。” “很不幸,我就是其中之一。”阿勒颇人在停顿了一秒钟后说道。 “看上去你还挺引以为荣。”李林用最简短的词汇戳伊本·阿迪姆博士的肺管子,而且他成功了。 这的确不是什么光荣的经历,所以忘却会,以及忘却会的前身——被称作遗忘家族的不死者教团,一直试图将这件事情从教团的史书上抹去。 当然他们绝不可能成功,因为这和一切秘史的源头,被称为“浪游旅人”的司辰息息相关。 ——司辰·浪游旅人将这些不死者们聚集起来,带领他们穿行在林地和现世的表皮下,乃至于历史和历史的缝隙间,然而在林地的当涂却将他们无情抛弃。 失却了司辰的庇护,不死者们顿时发现自己被无穷无尽的“光辉怪物”围攻,在性命垂危时刻,有人发现只要抛却双眼就可以活命,而只要饮用名为“忘川”的溪水便能够被世界忘却,从而安全离开。 第一批付出惨痛代价的不死者们从而得到启发,他们摹刻下蜈蚣——浪游旅人的面相之一,将其作为自己教团的标志,但却选择划去蜈蚣的双眼,其一是为了对浪游旅人的报复,其二则是告诫后来者不要忘记牺牲。 遗忘家族的成员们从未忘记浪游旅人,正是因为祂的启发,他们才得以实现另一种意义上的不死;但他们也从未原谅浪游旅人,这位司辰恶意的玩笑令他们几乎全部死去。 遗忘家族后来势力扩展到大马士革、底比斯和阿勒颇,他们一度和占据远东次大陆的兜颈贵胄发生战争,那时他们的权势惊人,而在十六世纪后,他们的权势骤然跌落,有人猜测这是因为骄阳的分裂,导致他们传承的秘仪和无形之术失却了效用。 在遭受重创的情况下,遗忘家族的部分后裔,和同样在文艺复兴时期衰退的另一个密教组织——利米亚教团的部分成员组成了新的教团,即现在的忘却会。 “我们绝非无的放矢。”阿勒颇人说道,“我们继承了遗忘家族的传统,如无必要,我们不会说起那些有意义的名字......而您的队伍中每个人都很不简单,很不简单呀。” 研习诸史者掰着手指对李林说道:“‘天工’年,威名赫赫的炽热者,漫宿中炙手可热的显贵,受到白日铸炉、狮子匠、弧月和昕旦的四重庇佑......所有的铸相司辰都爱她如爱惜自己最珍惜的工具。而她的具名者是谁?坩埚公!白日铸炉最显赫的具名者。” “才过了多久?她就在狮子匠的麾下打了好几场大仗,正法之战,诸神黄昏,封神之战.......这些决定历史走向的战争中总是少不了龙的身影。” “但是盯着她的人最多——受控之火,高贵之举那群骑士,以及受上校赐福的无尽军团们。他们渴望屠戮一条龙,来成就神话中的伟业。” “然后是您,身负燧石旧日天命的选民,白日铸炉偏爱您,而双角利斧偏爱您更甚于铸炉。长生者的席位早有一席虚位以待,而就算是具名者的席位,也已经为您安置已久。” 阿迪姆博士咽了口唾沫,在心里说道:而且您还疑似和骄阳密切相关。 “但这样,势必引起更多长生者的仇视——就我所知,数位灯之长生者已经准备对您动手......或许他们已经动手了。” “接着,是流亡者。我曾在阿尔及尔和您见过面,那时第一重历史里的流亡者已经成功飞升,那个男性的他成为了隶属于狮子匠的对立双刃之一,但这一重历史中的她是女性,所走的道途比任何一重历史中的自己都要坎坷崎岖。” “然而这意味着她的成就也将远胜前者,因为她的血裔,她的大地之血源于转轮和燧石。当您铸起门扉,且将其唤起,她也将在转轮和燧石的荫庇下升的更高。” “但是她的大敌,以及其他历史中的流亡者,并不需要这样一位血裔。” “最后,那个苹果......”阿勒颇人砸了咂嘴,用真切动人的嗓音说道,“何其甜美,令人不禁想起那更光明的年代。” 阿勒颇人抬手举起,指着天上的月亮:“光明果的一部分知识就藏在其中,翠仙圃的道士们不会容许这些伟大的知识外流。他们已经从明帝国辽阔的疆土中动身,不日即将抵达亚历山大港。” 伊本·阿迪姆博士注视着李林,情真意切地说道:“您需要帮助!” 李林若有所思:“所以星锑呢,有谁要找她麻烦?” “谁?” 阿勒颇人疑惑地问:“你们的同伴中有这样一个人吗?” 463 在同体型情况下,哥斯拉打得过卡兹吗? “他妈的,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到处都存在着对星锑的迫害。” 李林捶胸顿足,“我的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射出来,你们对透明人的迫害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真是虚界空荡荡,蠕虫在人间。” 伊本·阿迪姆博士欲言又止:“额......总之我认为,我们应该把目光从无关紧要的人身上移开。有些危险已经迫在眉睫,这才是当务之急。” “我还以为你会说星锑才是蠕虫。”李林装作随意地说道,“你可是秘史长生者。” “我是秘史长生者和她有什么关系......”阿勒颇人一头雾水,随后恍然大悟,“哦拜托,您不会真的以为蠕虫会藏在随便哪个无名小卒的身体里吧?天下哪有这么离奇的事情。” 他们在谈笑风生间又迫害了无辜的星锑一波。 ...... “李林怎么还不回来?”年小姐皱起眉头。 “这个问题早在半个小时前就应该问了好么?!” 星锑一脸看白痴的表情,在被年抓壮丁拍了大半年电影后,她现在和年的相处方式愈发随意起来。 “反正也没有什么危险......”年嘟囔着在边上的水盆里洗了洗手,“我去找他。” “我去吧。”流亡者举起手,“我觉得亚伯拉罕他可能只是单纯......迷路了。” “为什么这么说?”年好奇地问道。 流亡者叹了口气后起身:“只是没来由地相信他掉链子的能力而已......” “你说得对。” 年不得不承认流亡者言之有理,维尔汀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于是她们目送流亡者离开饭店。 “话说,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有共识啊!”星锑嘴角抽搐着。 年转过头看着星锑:“这孩子......或许能训练成吐槽役。” 维尔汀微微颔首:“这像是李林会说出来的话。” “喂!” ...... 另一边流亡者没走出几步路就被人堵住了去路,此时的她和隔了两条街的李林一样,都站在路灯下的阴影里被迫听人扯皮。 但李林能够随意翻脸,阿勒颇人还得好声好气地伺候着他,流亡者并没有这个余裕。 面前一个四肢茁壮的女人挡住了流亡者的去路,她看上去神情不善,脾气也不太好。 “快离开这儿,快。”名叫欧索丽娜的女人催促流亡者,“这座城市现在再危险不过。” “还有什么比狄福尔更危险?”流亡者皱起眉,“我可是有......” 她下意识收口,并不打算将自己有具名者庇护的背景说出去。 “狄福尔?天啦,现在谁还会在意他这个老东西!”欧索丽娜的声音像是哗啦啦滚落的煤炭,洪亮的就像是钟鸣,“你的那些同伙们都要遭殃啦!” 只思考了不到一秒钟,流亡者便断然拒绝:“如果我没有将他们作为同伴的话,那么我的确会这么做的......可现在不行。” “哦,你这个愚蠢的小东西。”欧索丽娜肥厚的嘴唇嘟噜着,像是忍不住要掀起嘴唇露出长长的獠牙一样。 “我的老朋友,大可不必如此焦急。”流亡者微笑着踮起脚,拍了拍欧索丽娜的肩膀,“你绝对不知道我的盟友是谁......他们都有何等的力量,来见见他们吧?” “听上去就像是一个蠢蛋找到了另一群蠢蛋一样。” “别这么说,我们都可各取所需。”流亡者大笑着将欧索丽娜带进了他们的包厢里,“来,向各位介绍一下——我的一位老朋友,她叫欧索丽娜,虽然脾气有些暴躁,不过绝对值得信任。她就像是最趁手的工具一样可靠!” “欧索丽娜,她们是我在维也纳后结识的伙伴,同样值得信任......欧索丽娜?” 流亡者看向身边微微颤抖的健壮女人。 “‘天工’女士?” 欧索丽娜吐出连她自己也不大相信的词句,“是您么?” “没错,是我。”年摆了摆手,笑容绽开,“你是黄金将军的造物......对吧?” “是,很荣幸能被您记住——”欧索丽娜深呼吸,“如果您在这里的话,那我们这一仗还有得打。” “第二次世界大战?”星锑如同触电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就在这里?!” “你不知道?”年诧异地看向星锑,然后懊恼地挠了挠后脑勺,“你可是六十年代的人啊。” 二战时期的亚历山大港是英国皇家海军的重要军事基地,而轴心国意大利的口号就是“再度将地中海变成意大利的内湖”。 虽然看上去这只是世俗政权的争斗,但事实上这一切是司辰意志相互抗争的体现。 ——象征着暴力和虚无毁灭的裂分之狼,象征着威权和稳定统治的上校,以及象征着勇气和革命抗争的狮子匠。 三位司辰的意志在大地上彼此倾轧纠缠,所表现出来的就是战争的具现化。 “司辰们的争斗只会在这里展现冰山一角,但重点却不仅仅如此。”欧索丽娜摇头,“天工女士,您在塞拉皮雍待的时间有些久了......狄福尔和他的清算人已经算不上最紧迫的威胁。” 欧索丽娜看向星锑......身边悬浮的Apple先生。 “据我所知,明帝国境内的道士们正在以最快速度来到这里——他们甚至都不在乎自己藩属国的叛乱,也要收回翠仙圃流出的知识。” “而您离开漫宿很久了,有些人已经蠢蠢欲动,觊觎您的权势和地位......高贵之举的那群骑士,还有臭名昭著的三圣公司,他们或许已经抵达了亚历山大港。” “如果没有意外,那么在这里将会爆发二战开始以来最大的神秘学战争!” 欧索丽娜语气沉重:“也许在一周之后,也许就在下个小时。” ...... “战争已经开始了,早在您离开塞拉皮雍的围墙之前,数位璨光者就已经占卜出了今日的到来。” “对于这些璨光者来说,这就意味着漫宿已经成了他们的主场——我殷切建议您不要在这段时间里入梦。” 伊本·阿迪姆博士摇了摇头,“不过亚历山大港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的灯塔从为天空立法的时代起,一直庇佑着这片海,没有任何光之扈从能够毫发无损地进入到这里,除非他得到了准许。” “但是除此之外,我还需要提醒您一件事情......最为激进的那些人,他们正在谋求着维尔汀的嬗变。暴雨期已经结束了,他们的面前将再无阻碍。” “你是说维尔汀所属的,那个看起来就很可疑的基金会?”李林问道,“他们听上去简直比你们忘却会还要可疑十倍甚至九倍。” “基金会,他们用这个名字来称呼自己吗?”阿勒颇人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意味深长地看向无边的夜色,“那群背信弃义的天主教士和印加魔法师组成的团伙......在这个时代,他们仍然自称【吸器】。” “对,就是传授蠕虫学的【吸器】。” 请假 这学期结束了,开题答辩也结束了,明天回家,今天出去寄东西,忙了一通后发现忘记剧情怎么写了。深表歉疚。所以请两天假,等我十二月份恢复双更(震声)。 还有一件事,我要问个问题:假如哥斯拉被赚上梁山,宋江能把它坑死吗? 谢谢朋友们。 464 哥斯拉会长智齿吗 亚历山大港外黑暗的汪洋上,于灯塔无法触及的黑暗水面,辉煌涡轮机的声音是此处唯一的噪音。 一艘四四方方、形制古怪的船正平静地行驶在黑暗水面上,没有掀起一丝波纹,就好像是航行在冥界的卡戎渡船那样。 除了以“火焰、梦蚺和愤怒的光”作为动力的辉煌涡轮机始终在不休运作外,这艘船的船员们并没有待在自己的岗位上各司其职。 他们都穿着深褐色的长袍,戴着厚厚的兜帽,围绕着一根被油布罩住的事物周而复始地转圈,口中念念有词,眼瞳中闪着诡异的光。 除此之外,这些船员们都在以相同的声音说话,听上去就像是一个人的声音在无数次重叠后的样子。 倏尔,其中一个人停了下来,他从那件事物边上拿起一个盒子,将它掀开后,里面是一小瓶透明的液体。 那个被操纵的水手神色肃穆地举起那瓶液体,随后在一个简短的祷告后,将其倾倒在被油布罩住的事物上。 被油布罩住的事物在一瞬间大放光明,尽管在无边夜色和油布的双重遮掩下没有变得那么光辉灿烂——但依然让不幸目睹这一切的几个船员瞎掉了眼睛。 他们双眼的玻璃体被一瞬间烧化,只剩下黑红的可怖窟窿。 然而没有一个人因痛苦喊出声,船的甲板上依旧保持着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一道炽白色的光突兀地落在东方的海面上,哪怕距离着数海里的距离,也能看见那片水面被灯塔的强光照彻到一片纯白。 ——“漂白”。 亚历山大灯塔的强光令那处海域的所有东西,在一瞬间同时失去了自己的颜色,然后令他们融解在炽盛的辉光里。 没有任何动作,这艘四四方方如棺材的船甚至连涡轮机的声音都压倒了最低,就像是一副真的棺材般在海面上随着平静的波涛随波逐流。 一直到他们远离了那片被漂白的海,一个声音才幽幽响起。 这个声音稳重而慢条斯理,听上去就像是颇有阅历的中年人。 “这并不现实......我并不足以真正突破亚历山大港的灯塔。” “所有长生者都不能,除非他们得到了邀请。”第二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轻柔如晚风,甜蜜如花蜜,令人不禁想起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或许忘却会......又或者无尽军团——” 第三个声音时断时续,像是那个说话的人喉咙不太好,声线也沙哑。 “前者或许有,但他们不会给;后者就算有,他们必不会给......勒庇爵,我想你的门徒瓦兹内奉献自己将你从虚界捞回的那一刻,你就应该不会对这些密教抱有幻想才对。” 第一个声音重又响起,无形之中点出了第三个时断时续声音的身份。 ——圣勒庇爵。存在于坎普萨达的基督教历史圣人,他本是罗马审判基督教徒的法官,却因为在审判时,遇到了虔诚的基督教徒特里丰,在其慷慨陈词下被当场感化,于是勒庇爵宣布皈依基督教,两人一同为主流血致命。 在同一天与他们一同殉道的,还有来自巴勒莫的牧羊女宁法。三人被处以极刑后的尸骸埋在同一个墓穴里,后来被一同封圣。 他们在后世的史书中被称为基督教的三圣人,至今仍然受到崇拜。 但事实究竟真的如此吗?在隐秘世界所记载的历史中,他们同样被称为“三圣”......即便在密教组织中也臭名昭著的“三圣公司”正是以他们的名义成立,但他们在被称为基督教的三圣人前,先是“绳结姐妹会”的三圣人。 就像是无敌太阳神教融入了基督教中一样,绳结姐妹会也一样。但是比起一度失去信仰对象的前者,后者则一直把持着整个教会的解释权,直到圣勒庇爵从中叛离独立出去,创建了令三圣分裂的分支教会“真实姐妹会”。 这个教派又被称为“密传默观修会”,在世俗世界中,他们用以遮掩耳目的幌子是离经叛道的基督教分支,加尔文宗。 绳结姐妹会一向信奉象征少女的环杉,象征母亲的赤杯,以及象征老妪的双角斧,同样他们也将与环杉、赤杯关系紧密的司辰·轰雷之皮一起崇拜......但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去敬拜代表光和残酷无情的守夜人·瞳中扉。 这位司辰却被圣勒庇爵追奉......很难说这不是受到无敌太阳神教的影响。 一直以来,无敌太阳神教就对绳结姐妹会那潜移默化却又难以阻挡的影响深恶痛绝,而很显然他们的计策成功了——圣勒庇爵的叛离令正处于扩张状态的绳结姐妹会饱受打击,原本的附属组织“三圣公司”顺势独立出去,发展成一个庞然大物。 这一切当然没能落在太阳神教的头上,所以暴怒的圣特里丰就对叛逃的圣勒庇爵进行追杀,直到在圣勒庇爵进行仪式的时候,将他勒毙在自己飞升的祭坛上。 借助这一功勋,圣特里丰得以在赤杯的沃灌下重回青春,随后他投入了制花人的门下,在那里他撕裂了旧的男性自我,诞下了属于新的女性自我,成为了一名赤红长生者。在此之后,三圣中剩下的圣宁法在飞升仪式中失败,她本该死去,却未能死去,而是在环杉的荫庇下以林间新芽的形式长存,成为了环杉的长生者。 圣勒庇爵本该魂归虚界,但是他的门徒中有一位天资卓绝的学徒瓦兹内,他本该像圣宁法的门徒希帕提娅一样成为长生者,却为了将圣勒庇爵从流放中取回,燃尽了自己的光——而圣勒庇爵虽然返回,但他的光也在虚界中变得寒冷,升入了司辰·上校的门下。 “我知道......但罗慕路斯会允许的。”圣勒庇爵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位传说中被狼喂养大,建立了七丘之城,乃至奠定罗马基础的先祖王,正是无尽军团的军团长,司辰·上校显赫的具名者。 “但‘日记作者’似乎不这么想——似乎你也并不能占据优势。”第一个声音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璀璨者’埃弗雷特·拉比多。差不多得了。”第二个声音响起,“你是我们之中唯一得授许可的客人,所以我们一直以来对你保持着尊重......” “‘玫瑰女巫’菲奥娜·艾尔郡。我无意冒犯。”被称为埃弗雷特的灯之长生者沉声回答,“但是你要知道,我所面临的风险远胜于你们。” 玫瑰女巫不再反驳。 事实上的确如此,当抛却身体的灯之长生者,从漫宿中来到醒时世界后,他们必须寄身在一件被仪式圣化的礼器上——这同样意味着处于“附身转居”状态下的璨光者有可能被人伏击摧毁。 而埃弗雷特·拉比多正是附身在被圣化的船灯上,并在表面上涂抹了对于弧月信徒地位神圣的“透指毒素”。 “但你的帮手......不止我们。”圣勒庇爵沙哑的声音响起,他似乎正处于和另一位灯之长生者激烈对抗的过程中,所以说话很艰难......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他当时被勒死导致的后遗症。 “你是说那群从明帝国来的道士们?”埃弗雷特的声音变得怪异,“我对他们的技艺一无所知——事实上长生者之下的学徒们,无法在这场战争中起到作用。” “如果我说他们能够请下司辰呢?”玫瑰女巫的声音适时响起。 良久的沉默过后,埃弗雷特的声音重新出现。 “那样的话,就不得不和他们谈谈了。” 465 如果哥斯拉出轻语,能打死出了心之钢的初号机吗 亚历山大港的东方,一行穿着和本地格格不入的人们正在无边夜色中前行。 他们之中有男有女,在最前方领头的是一个头发胡须全白,眼角额头却没有多少皱纹的老人,看上去精神矍铄,每走一步都仿佛丈量好一般分外严谨。 老人披着绣有仙鹤、松树、日月、云彩的对襟紫色外衣,头顶戴着四四方方的丝绸冠冕,双手怀抱着一块青绿色的方形玉石,脚下穿着千层底的布鞋,以及洁白的套袜,目光凌厉就像是刀子。 跟随在他身后的年轻人们也迈着步调一致的脚步,他们的脸上面无表情,手中都捧着一块颜色趋近的玉石。 在队伍的最后,跟着一个用白色绸布罩住脸部的高大女人,她没有捧着那一块玉石,而是右手举着一面红色的手鼓,左手有规律地在上面敲打着。 “咚!咚!咚!” 除了有节奏规律的鼓声外,队伍中没有第二个声音,就像是一群行走在夜里的鬼。 无论是夜晚还是白昼,都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这行沉默的人们自一个月前从东方的明帝国出发,没有理会国内接连发生的暴动和叛乱,对大明天子的呼救也置若罔闻。 他们沉默地穿过动乱之地,穿过那些爆发反明斗争的藩属国,穿过两军混战的战场......无论是明军,还是叛军,或者是普通人挡了他们的路,都会沉默且坚定地仆倒在他们脚下然后死去。 这些翠仙圃的道士们登上了前往苏伊士运河的船,在经历大半个月的海上航行后,于红海入海口转陆路,前往疑似存在失落知识的亚历山大港。 他们不分昼夜地行路,看上去只是在行走,速度却极快。有好事者跟随在他们后面,却在短短几个小时后就放弃了这愚蠢的行径,看着这些道士们消失在黑夜里。 “停下。” “咚。”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队伍最前方的高功道士,和队伍最后方举着红色手鼓的高大女人不约而同转身,在黑夜中朝同一个方向看去。 当头上盖着白布的高大女人垂下手的时候,才能看见她尖锐的手指甲,以及长长裙摆下宛如马蹄的脚掌。 高大的女人用手指甲掐着手鼓的边缘,只剩下铃铃铃铃的清脆余响扩散开去。 “外道。” 身穿紫衣的高功道士垂下手掌里的玉圭,从口中吐出两个字。 盖着白布的高大女人身体微微晃动,遮住面目的纯白绸布上逐渐如同墨水沁开般,浮现两个猩红的隶书大字。 ——“邪魔”。 邪魔外道。 但他们仍没有离开这里,咚咚的鼓声也没有响起,直到一个划着小船的水手靠近岸边。 那个水手从小船上走下来,站在无边的黑水中,一点沉下去的迹象也没有。他的眼睛和嘴像是窗户般透露出光,照亮了他身前的空气。 众道士们依然一言不发地站在黑暗中,他们的面目惨白,手中的玉圭散发出诡异的绿色荧光,看上去就像是没有四肢漂浮在夜色里的鬼魂。 “你们就是翠仙圃的道士......”埃弗雷特的声音像是震动空气般出现,“但你们要怎么对付你们的敌人呢?” “我无意与你们敌对,但我厌恶变数。” “我希望我们能够合作。” 高功道士冷笑一声:“与你何干?” 他从帽檐抽下一根白色的发簪。 这根发簪被高功道士握在手里,周围的气温骤然下降了几度,那是一根用指骨雕成的短笛,仅仅是注视,就令人心头不禁升起一阵寒意。 高功道士将骨笛凑到嘴边,作势欲吹。 埃弗雷特一声不吭,被他附身的水手眼瞳和嘴处的光瞬间消失,维持着他不沉没的力量也在同时抽走。 水手咕嘟一声沉没在无边的黑水里。 高功道士冷笑一声将骨笛重新插回发髻里:“不足道也。” 邪魔外道,不足道也。 随后手鼓的鼓声再度响起。 咚,咚,咚。 ...... 四四方方的棺材大船上,埃弗雷特的声音重新响起: “很危险,他们的危险远超我的想象。” 圣勒庇爵没有回应,玫瑰女巫艾尔郡的声音响起:“你遇到了他们。”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是的,他们的手里有两件奇物。”埃弗雷特的声音依旧沉稳,完全听不出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般,“那个萨满女人的手里拿着的疑似王皮之鼓;那个领头的老道士头上是平旦夫人的骨笛。” 传说轰雷之皮在被赤杯剥皮成神后,他剩下的皮肤被取来制作成鼓,供奉在库伯勒的神庙里——这件事情在后世被抽象化成“马西亚斯在阿波罗的音乐比试中落败被剥皮”这一神话。 对应阿波罗的是司辰·赤杯,而被剥皮的乐手马西亚斯则是司辰·轰雷之皮。 很明显那位用白布遮住五官的高大女人,手里拿着的手鼓,并非是真正的轰雷之皮......但高功道士头上的骨笛,确实是一位具名者亲手制作的奇物。 ——平旦夫人,人称摩根女士,传说她是诞生自大海却追逐潮汐的人鱼,常与海之孪生子作姐妹,也与弧月作情人。 更重要的是,她是曾犯下天孽的罪徒,丽姬娅结社的一员,手持钥匙者。 一旦那根骨笛被吹响,平旦夫人就能隔空摧毁埃弗雷特附身的船灯。 所以埃弗雷特才会二话不说直接切断联系,随后将被他附身的水手直接摧毁,不让那个高功道士找到联系。 “我要你去联系三圣公司。” ...... 与此同时,一只肥硕的渡鸦落在李林的窗前。 “呱呱呱呱。” 这只渡鸦是拾滩鸦赠送给李林的信使,多日不见它愈发肥壮了。 渡鸦拍了拍翅膀,一根黑色羽毛落下在空气中烧成飞灰,随后勿忘我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出现。 “有什么事是值得你大费周章,动用信使来联系我的吗?” “而且我不是已经给你打了电话?你为什么还一定要用信使来通讯?你不知道你这只信使是特别贪婪的那种吗?” 李林笑了笑:“你能主动和李叔打电话,李叔很高兴。” “但你说话的语气,李叔不喜欢。” 466 哥斯拉会被勇次郎发现心中的雌吗 影像那头勿忘我的呼吸声愈发沉重,像是在被人用烧火棍狠狠拷打。 “你......算了。” 勿忘我欲言又止,他深知和李林争论,就好像是和人讨论大便如何烹饪一样——无论你怎么把一坨答辩粉饰包装,它都不可能变成口吐而出的道理。 “所以你又想要做什么?”勿忘我在酒吧吧台后深呼吸,擦着酒杯的手微微用力,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冷笑来,“你现在可危险着呢......除了漫宿里的那几个老东西外,我听说还有三圣公司和不灭军团都在蠢蠢欲动。” “哦,还有那群专门受雇猎杀长生者的图拉古拉里,你猜他们多久才会来?” 图拉古拉里,或者说投枪手。他们从上校麾下的持盾蛇卫那里学到了利用神圣武器的技艺,通过这一技艺,他们得以猎杀长生者。 李林没回答,勿忘我知道他在听。 “阻拦图拉古拉里,我们办不到,重塑之手虽然是唯一一个站到台面上来的教派,但是对这种雇佣兵我们无能为力。” “但三圣公司,我们能帮你废掉它。” 勿忘我眯起眼睛,看着在灯光中旋转不休的人们,有一个新来的舞娘正在舞池中不休地点着足尖旋转,周围的人们痴迷地看着她掀起的裙摆。 他咬紧后槽牙:“至于不灭军团......也不用你去操心,我们自有一笔帐要算。” 沉默,长久的沉默。 就在勿忘我等待的过程中,影像那头突然传来嘻嘻哈哈的嘻闹声。 “你干嘛哎哟......哈哈哈。” 怒气冲冲的勿忘我一把将擦拭已久的酒杯摔在吧台上。 喧闹的舞池为之一静,随后重新在舞娘的跳跃中变得欢腾起来,只有几道含着隐约畏惧的目光向着勿忘我这边投过来。 勿忘我突然笑了笑,他对着那些人微微颔首,然后从吧台下面摸出一台黑色的电话机,在上面拨动了几个号码后,拿起电话放在耳边。 “喂?是维也纳防缴局支部吗?我要向你们举报一个名为‘三圣公司’的组织,对,你也可以叫他们‘T.R.N.有限公司’......他们一直以来都在贩卖那些市面上被禁止的佐料和食材......对,就是那些和神秘息息相关的东西。” “除此之外,他们还在受一些危险分子的指使,对社会秩序形成了巨大的威胁......如果你需要证据,我会给你们证据的,但防缴局做事还需要证据么?三圣公司的驻地在......” “我?不不不,好先生,你无需在意我,我只是一个热心的维也纳群众而已。” 勿忘我将这台黑色的电话机挂断后重新推入吧台下,心情愉悦地敲打着桌面。 有时候密教组织之间的竞争,并不只是无形之术和密传上的战争,合理借用官方势力,也是打击对方的良好手段。 作为站到台面上的密教组织,三圣公司就像是站在黑暗森林中却举起火把的猎人——实际上他已经是暴露自己的猎物了。 而同样,重塑之手的驻地“瓦尔登湖酒吧”不是秘密,但因为有一位研习诸史者的存在,重塑之手的驻地便在她的庇护下被掩蔽。 狗皮膏药一样的三圣公司,接下来会在防缴局接连不断的打击下自顾不暇。 “那么要着手对付的,就是不灭军团了。” 勿忘我坐在吧台前,双手十指交叉,眼神沉坠如铁。 纵使重塑之手已经三度衰落,但每个人都没有忘怀那来自另一重历史中沉重的背叛。 ...... 亚历山大港的灯塔下,李林满是怨念地盯着略微起伏的地平线。 明明自己刚才和年气氛正好,却被欧索丽娜这个力气惊人的女人从房间里拖出来,说什么“床榻之欢在这时候是愚蠢的,当务之急是对付前来的敌人”。 等等,欧索丽娜真的能算女人? 李林怨念神情中多出一抹质疑。 灯塔另一边,被李林暴揍一顿的欧索丽娜缩在墙角,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看到她这幅样子,李林就气不打一处来,拳头刚刚握紧时,却听见咚咚咚咚的鼓声在耳边响起。 “你听见鼓声了吗?”李林放下捋起的袖子,问抱头蹲防的欧索丽娜。 “没有。”欧索丽娜如实回答。 ....... “我听见鼓声了!”旅店大房中,昏昏欲睡的星锑骤然精神起来。 “你确定?”房间中保持清醒的其他人都振奋起来。 自从知道他们面对的敌人,是复数位在漫宿中分外强大的灯之长生者后,她们就不敢轻易睡觉——一旦她们的灵躯在梦中被灯之长生者看见,也就意味着灯之长生者能够触及到她们了。 “我确定......等等,好像还有其他的什么声音。”星锑皱着眉头,不确定地说道,“好像有人在唱歌?” ...... “咚。” “咚。” “咚。” 亚历山大港外,在正好能看见灯塔的一道大堤上,高功道士正坐在临时堆成的土坛上,而随行的道士们正跪在地上,捧着手中的青玉圭高举过头,口中念念有词。 但他们并非是仪式的主导者,仪式的主持者,是那个手拿赤红色手鼓,有着尖锐指甲和马蹄,用白色绸布遮住五官的女人。 她抬起手指,在手鼓上一下又一下地敲着,然后围绕着高功道士一圈又一圈地打转。 随后,古怪的声音从她的胸腹间响起,听上去就像是两个人在合唱一般。 “哎——” 尖锐的刺挠声,虫豸的嘶鸣声,还有风的呼啸声都在一瞬间被压下去,只剩下高大女人从胸腹间发出的叹息声。 “你看着啊,文王的拉马啊,鼓震鞭子颠!” “咚!” 鼓声急促而沉闷,就像是心跳一般,也像是云层后滚动的闷雷。 “林前转过三道门,拉马我为帮兵。” “咚!” “有拉马这回我左手拿起文王的鼓啊——” “咚!” “武王的智鞭右手都擎。” “咚!” “颠动了林间马儿啊,这回调动兵。” “咚!” “接待你们林中老仙单是听。” “咚!” 与此同时,一十八位手捧青玉圭的道士们对着坐在法坛上的高功道士齐齐一拜! “弟子奉太上三五都功经箓,一请无为度人羽化天尊,急急如无极高真律令!” 467 哥斯拉打得过两个小时后的纳什男爵吗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转为连绵而急促,就像是云中的雷霆显露出峥嵘的一角,又像是临近巅峰时的心跳声。 轰雷之皮的皮肤的确已经被剥落如马西亚斯般褴褛,他的皮传说被制作成了王皮之鼓,放置在库伯勒的神庙内。 当第一历史中无影帝国的皇帝试图派人前来夺走它时,王皮之鼓轰然作响,将前来施加暴行的军队全部震死,然而王皮之鼓最后还是被无影帝国夺走,以象征延续的心相准则庇佑了伟大的无影帝国一千年。 ——直到这一千年完了,那撒旦必从监牢里被释放,出来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国,就是歌革和玛各。叫他们聚集争战。他们的人数多如海沙。 警醒风暴依旧在不休不息地旋转轰鸣,但祂的皮却不知去向,有人说赤杯收回了曾经具名者的皮,有人说祂的皮已经四分五裂丢失在世界各地。 而现在这一面被翠仙圃众道士从图书馆中请出的手鼓,则是仿照传说中王皮之鼓所作成的礼器——跃动之壶。制成时不仅拜请了轰雷之皮的神力,还缝入了一片擂击者的心脏表皮。 被纯色绸布盖住五官的高大女人伸手敲在赤色的手鼓上,她的指甲在鼓面上画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如果有人能够看到手鼓的内里,就能发现鼓皮的里侧已经不知何时变成了遍布纹理的人皮,各处不断搏动,就像是长满了密密麻麻血管的心脏一样。 诡异的二重唱再度从她的胸腹间响起。 “老仙呀弟子啊养兵千千的日啊,用兵啊老仙也要一时功。” “劳动你大报马呀二灵童,千里镜当先跟着耳顺风。” “咚咚咚!” 伴随着激越的鼓声,此刻另一种声音却随之出现,那是道士们的吟唱,他们有节奏地将手中的青玉圭拍打在地面上,四周有无形的气流一卷而过,海浪拍打着防波堤的声音远去了,砂石和枯草却随之倒伏下去。 林地的幻象凭空出现,月光变得惨白,像是一块剪纸一样悬在天上,时不时被空气中浮游的如头发般的褐色事物遮掩。 空气也变得滑腻起来,似乎手一捻就能捻出青苔上的水来。 梆子声无缘无故地响起,有翼生物的振翅声愈发响亮,几乎要压倒手鼓的鼓声。 高功道士坐在临时堆成的土坛上,平静的脸皮突然开始抖动,他宽大的紫色外袍下不断地有起伏出现,像是有一条条粗大的虫子在下面钻行一样。 老高功道士的颧髎穴和四白穴交界位置,无端地裂开两道伤口,但是却没有鲜血流出的痕迹,只有两道懵懂的目光从那伤口中探出——随后密密麻麻的复眼从伤口中长出、萌发,就像是春天的草芽一样。 随后这些复眼彼此粘结吻合,表面微微隆起弧度,反射着夜空中一道又一道掠过的闪电,就像是有无数切面的煤结晶。 老道士的身后隆起一个巨大的凸包,他的肩胛骨像是被什么东西撑开一样,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头顶白色绸布的高大女人突然脚踩地面。 宛如黑色马蹄的脚掌从裙摆下露出,踩踏着尘土。 马蹄声笃笃响起。 闭着本来双目,却睁开一对漠然复眼的老道士注视着高大女人的动作,身体中异变的速度瞬间变慢,挣扎的表情也逐渐放缓。 随后手鼓声再度响起,压过了梆子声。 “咚!咚!咚!” “爬山之虎钻地龙,高山下走路山行。” “你们千军万马奔大营。” “这才叫车头吊桥如擂鼓,马走黄沙日头闷。” “有拉马我为帮兵,接待你们林中人马呐下山峰!” 同一时间,十八位手捧青玉圭的道士再度起身,对着高功道士齐齐一拜。 “弟子奉太上三五都功经箓,二请静虑深秘藏顿天尊,急急如无极高真律令!” ...... 被四重雕像拱卫的亚历山大灯塔下,海浪一波接一波地拍打着碎石绵延的海滩。 亚历山大灯塔曾经被“一场无法遏制的火灾”烧毁过,连带着整座城市一起险些化为灰烬,有愚蠢的学徒记录下了当时的场景,他用腐蚀性溶液将它刻在山石的石壁上,在他做完这一切后,整个人被从天而降的闪电劈死。 在他被闪电劈死后很久,一个名叫埃弗雷特·文赞特的冒险家从安纳托利亚的一处悬崖下发现了这不同寻常的文字,在那里他同样被闪电劈中却幸而生还,将这份用失落语言记载的故事誊抄回去,将其命名为《文赞特铭文》。 七年后的同一天,这位冒险家死于床榻上,而埃弗雷特家族中的一位年轻人,在梦见“没有门的居屋”后得到了文赞特的手抄本,以及一小块来自他祖父文赞特的遗骨。这块骨头虽然小,却依然炽热如火锤和扳机,只要利用得当,可以敲开醒时世界绝大多数的门。 这个年轻人的全名是埃弗雷特·拉比多——在通过发掘与之对应的希腊语神殿铭文后,他终于破解出了《文赞特铭文》所用的语言,即已经失落的弗里吉亚语,这种语言自有魔力,比起干燥的亚兰语和干涸的富奇诺语更深奥。 直到漫长的研究终于得到回报,知识宛如瀑流灌入他的灵躯,他完全解读了先祖留下的笔记,从中得知了一个太阳立法时代前的秘辛——隐秘世界的神明们共有三十位,而现如今司辰的席位业已圆满。但在太阳分裂前,被学徒们称为“骄阳四子”的司辰们就已经存在了。 骄阳四子是如何在太阳那堪称可怖的分裂中存活?祂们又是如何跨过了具名者的分野,进入了更光明的境界?祂们利用了什么,令自己得以在司辰们的倾轧中能够得利,攫取属于自己的权柄? 司辰和具名者之间并非全然界限森严,有一条迈向更高席位的道路,众司辰们为其戴上重重枷锁,称之为天孽,此为众司辰律法中最严苛者,触犯者即刻褫夺身份,打回原籍。 然而被禁止的事物自有其力量,埃弗雷特·拉比多将其铭记于心,直到他抛却了自己孱弱的凡俗身躯,以璀璨耀眼的灵躯穿过三尖之门......他成为了一名灯之长生者,从此长居于漫宿。 这位被称为“璀璨者”的灯之长生者,现如今正在尝试跨过天孽,借助它更进一步的方法,但他也因此露出痕迹——灯之长生者之间的攻讦往往更加要命,这也是他为何冒着巨大风险从漫宿中降临,转居在被圣化的船灯上。 因为他被玫瑰女巫艾尔郡,还有圣勒庇爵抓住了把柄。 灯之长生者的思考总是如雾如电,转瞬之间他的目光就借助召唤出来的灵体,在高高的天幕里注视着正在起坛做法的道士们。 似有雷鸣声从云端传来。 那是轰雷之皮的神力,就像是鼓点一样敲击着雷雨色的天幕,黯色的天幕下。深红色和绛紫色的云彼此侵染,远海的海平面上掀起一个危险的弧度,风暴因轰雷之皮而起。 “他们比我们想的更危险,更有恃无恐——”埃弗雷特对玫瑰女巫说道,“有谁敢让所有林地司辰的神力,落在自己的身体里?区区一个通晓者,居然有这样的胆子......我佩服他,也嘲笑他。” “就像你试图触犯天孽一样?”玫瑰女巫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出现。 埃弗雷特沉默,再说话就不礼貌了。 468 今天不玩哥斯拉了 埃弗雷特和这群正在做法的道士们现在并不知道,具体离他们不到十米远的距离外,李林正蹲在灯塔基座边上钓鱼。 “你在干什么?”欧索丽娜记吃不记打,好奇问道。 “我在钓鱼。”李林白她一眼,可惜白眼的动作太过用力以至于眼珠翻面翻不回去了。 李林不得不停下钓鱼用手掌捂住眼皮揉搓眼球,将眼珠子转回正位,顺带瞟了一眼墨绿色桌面。 一张三阶心相影响正在缓缓成型——在它边上还有数张同类型的影响。 就算有着灯塔秘仪的隔离,天空中的云层也在迅速翻涌、变色,层层下压,像是被人擂动的鼓皮一样震颤着形变。 “有鼓声。”李林扔掉钓竿侧耳听去。 “哪来的鼓声,你快钓鱼吧。”欧索丽娜口水横流。 还是那句话,如果她长得不像个坦克,李林有啥好吃好喝的早就给她准备上了。 可惜她浑身上下带着股军事化的美感,只能说要强度有强度,要颜值有强度,感觉不如年小姐......好用。 “我真的听见了!”李林震声,“你没听见一定因为你是肥猪,体重要按吨。” “你在质疑我——狮子匠的造物?” 欧索丽娜哪怕被李林暴打,也一脸不服输地盯着李林,如果她不是长得跟坦克似的,这本该是极好的傲娇模板。 可惜她不是,李林深刻怀疑狮子匠的审美观有点问题,他对密教世界观下的兽耳娘已经绝望了。 与其让她们化成人形,干脆还是用原型报恩来得好——起码兽控们吃这套。 “那你是在质疑我——狮子匠的亲儿子?”李林忽然想起自己还有这个设定来着。 欧索丽娜大怒:“你怎么敢......” “哦不对不对不对。”李林一番思索后示意自己说错了话,“狮子匠是我儿子才对。” “我要让你......”欧索丽娜握住拳头刚想从地上起来,就被剧烈的震颤掀翻坐倒在地。 李林一惊一乍:“地震了?!” 云层乍破,雨点如同重拳般砸下,雷霆如同鼓震,雷雨的气味倏忽而至。 许多伟大的事物,他们一朝逝去时就像山崩,但真正的影响却会像细雪落在土地上一样深远长久。 灯塔的光已经无法庇佑他们了。 ...... 萨满的歌声还在持续,她的裙摆像是蝴蝶一样翻飞,而马蹄般的脚掌却接二连三地顿落,鼓声变得连绵且急促,像是龙在云层中游弋一样。 雷雨的气味前所未有地浓重,海平线上巨大风暴接天连地,狂风呼啸,暴雨滂沱,海浪拍打防波堤,灯塔的光在云层中明灭。 道士们拜请得到的司辰神力中,要数飞蛾王最为邪异,这位司辰几乎在一瞬间就将他们拉入了林地,就连坐坛的老高功道士也被飞蛾异化。 似乎有什么东西无时无刻地在他皮肤下游动,好像有事物要从他的身躯中孵化出来一样——那是传说中人类的先祖,名为介壳种的有翼生物。 介壳种并未灭绝,而是存在于人的内里,所以愈是靠近林地,人便愈是返祖。 而丝毧神力则显得相对没有存在感,只是这种“存在缺失”自无声无息间要了道士们的命——十八位手持青玉圭的道士现如今只剩下了七位。 有十一位道士在进行仪式的时候悄然消失,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消失的......甚至在所有人的记忆中,他们的十一位同伴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 丝毧的神力将这十一个主持仪式的道士从醒时世界彻底拉走,不复存在。 而现在第三位司辰的神力也已经降临了,比起飞蛾王的邪异,丝毧的无声无息,轰雷之皮的神力声势浩大到几乎要将海天倾覆过来,而随着鼓声的轰鸣,灯塔秘仪则在司辰的注视下摇摇欲坠,只需要再加上一根稻草,就能强行叩开亚历山大灯塔秘仪的偏门。 本应守护亚历山大港的具名者,“面纱女士”覆痂者·梅里古尼斯没有任何动作。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哎老仙啊,拉马这回我都远,接着你们人这八百里啊。” “紧接着人呐五百抵功啊。” “老仙你们往前走,往前行。走过三里桃花庙呐,路过五里杏花林,桃花庙里出美酒,杏花林里出美容。一路有花也有草,你别看了千军万马奔大营!” 鼓声急促中,众道士第三次下拜,将鼓震痴狂的影响全数导向老高功道士的身上。 老高功道士的肚皮像是吹气胀满的气球一样隆起,他的身体各处都发出隆隆的轰鸣声,身躯骤然拔高了数十公分。 他身上的皮肤像是被波浪推行着,展开骇人的抖动,人皮的纹理分毫毕现,像是随时都有可能炸开一样。 “弟子奉太上三五都功经箓,三请神霄应元普化天尊,急急如无极高真律令!” 七位道士对着老高功道士稽首一拜,啃食带着潮湿气味的泥土,以遏制自己要手舞足蹈的欲望。 大地在轻微地震动着,分不清楚是因风暴而起,还是因为女人踩踏地面而起。 在狂风暴雨中,高大女人的头上,那块纯色的绸布依旧盖的无比稳当,手鼓声隆隆响起, “我着老仙啊,你们扎营别扎林中井,林中之井出混龙,人马喝了混龙水,人困马乏怎出征?” “要老仙你们扎营扎在高山地,高山地上出青龙,人马喝了青龙水,人欢马载好奔烈营呐!”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高功道士忽然抬起头,白发白须像是被风吹着向上飘去,他双眼微微闭合,嘴唇随着鼓声的节奏翕动着。 众道士再也无法压抑住自己的身躯,他们一个个起身,手舞足蹈地环绕着做在法坛上的高功道士跳跃、拍手,用力踩踏着地面,哪怕胫骨因大力骨折,也没有停下环绕蹦跳的动作,他们的眼瞳里带着恐惧,脸上却全然是欢喜的神色。 “弟子奉太上三五都功经箓,四请青皇妙生无何有天尊,急急如无极高真律令!” 469 薛定谔的二五仔 分明是风雨如晦的夜色,众道士和高大女人的声音中却无端地多出了欢悦来: 空气中浮现粘稠的蜜糖气味,地上的杂草和藤蔓开始疯癫生长,众道士的耳边传来鼓声和蜂鸣声,似有无形的巨大虫豸在他们身边飞速盘旋环绕。 道士们一个接一个地拿起玉圭,敲打着自己敞开衣襟的胸膛,他们不知何时已经在仪式中变得遍体鳞伤,他们的衣服血迹斑斑,手臂上已经刀痕累累,混沌的渴慕驱策着他们已经失去控制的皮囊,令他们循着本能缓解身体和灵躯的痛苦。 “痛啊,痛啊!渴啊!渴啊!” 众道士们甩着沾满鲜血的头发,发出癫狂的哀哭,但越是如此,他们的舞蹈便愈是夸张,连周围的植物都为之惊惶不已,海浪也为之平息。 突然,鼓声和玉圭敲击的声音全部停止了,只剩下快要把人逼疯的寂静。 高功道士一把抓起放在面前,已经变得色彩斑斓的玉圭,将它掷向眼前一片虚无的黑暗,随之而起的还有众道士们虔诚的高呼。 “弟子奉太上三五都功经箓,五请护国庇民嘉佑天尊,急急如无极高真律令!” “奉请天尊,来入我身。兵马到处,雷火随行。神兵火急如律令!” 一声清脆的喀嚓声从面前的虚无处传来,随后才是接连不断的轰鸣声,一直以来似远似近的亚历山大灯塔的光开始倾斜扭曲,大块大块陷于黑色的海洋被纯白的光漂白,受轰雷之皮神力影响被驱策的风暴骤然垮塌下去,变成一片倾落在海上的暴雨。 海洋和陆地的距离从未变得有如此接近,分明是泾渭分明的海陆此刻却仿佛拥抱在了一起,有什么东西将它们粘结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海洋和陆地的性质甚至也在发生不可逆的变化——防波堤变得绵软湿润,就像是波涛拍打的海洋;而海洋则变得坚硬干燥,令人不由自主想要走上去远行。 陆地和海洋的性质在孪生子的神力下发生了逆转,在月夜完满时分,于陆地拥抱水体之处,于灯塔之下,双生子的神力尤其强大。 水手们常常会在出海时祈祷双生子的庇佑,在西方她们常常被视作赫卡忒;而在东方她们的形象就更为统一,信奉她们的信徒遍及闽浙沿海到吕宋半岛的辽阔海域,将她们称为妈祖,或是天妃娘娘,或是......护国庇民嘉佑天尊。 风暴因轰雷之皮而起,因双生子而熄——老高功道士如果不想正式和塞拉皮雍开战,那么任由风暴和海啸散去是最好的选择。 司辰的律法没有办法正面突破,但却可以用同质的力量叩开,林地是混沌而狂想的风暴,翠仙圃证明了自己的学识和力量,所以司辰学构筑的灯塔秘仪已经为这群翠仙圃的道士们开了一扇偏门。 灯相构筑的幻象支离破碎,夜色下灯火通明的亚历山大港出现在眼前。 参天的灯塔近在咫尺,还有两个正扭打在一起的人......嗯? 画风微妙地产生了一些变化。 老高功道士疑惑地从法坛上走下来,目光从欧索丽娜粗壮的身体上一掠而过,然后落在气喘吁吁的李林身上,目光微不可查一变。 “你是明人?” “对对对。”李林一边大叫一边示意老东西过来搭把手,“快把她按住!” 老高功道士眼瞳微微收缩,挥了挥手,无形的力量将欧索丽娜从李林身上拉开,老道士只是往她脊背上一拍,就把这头变成人形的剑齿兽慑服在地。 “你为何在这里?”老高功道士状若无意地弹了弹指尖。 “被她拉出来的。”李林斜眼看向欧索丽娜,回答相当诚实。 老高功道士点点头,随后伸手拍向李林额头。 下一瞬间,李林的脖颈发出咔嚓咔嚓的断裂声响,整个人弯折似的向后倒去,而老高功道士则死死捂住小腹,口鼻间溢出大量的漆黑液体,他拍向李林额头的手掌齐根而断,就像是被锋利的斧头砍断一样。 李林的脑袋已经不知何时变成了恐厄之斧的模样。 周围的还在抽搐的道士们向前扑去,原本被压在地面上的欧索丽娜一声咆哮,冲进人群里。 披着纯色绸布的高大女人拿起手鼓,却没有敲响——她很巧妙地站在亚历山大港的边界上,抬头望着云层翻涌的天空某处。 “天尊临凡?” “司辰附体!” 一片混乱的人群中,李林和老道士跌跌撞撞双向奔赴,然后仿佛被泥头车创到一般双双跌坐在地上。 老道士捂着被李林不讲武德暴击的下体,双腿在地上如蛆虫般抽搐,比起身体上遭受的痛苦,他更在意眼前的这个斧头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李林伸手把自己被打的差点断开的颈椎扶正,左右活动了一下斧头后发出笑声:“桀桀桀桀桀,没想到居然遇到个林地赘婿。” 老道士人狠话不多,可惜遇到了李林这个斧头人,吃了个闷亏。 说他是林地赘婿也没错,他们这次带来的道士几乎全部在仪式中被转化成了牺牲品,林地司辰的力量仅仅只是在他身上停留了短暂一瞬间,却造成了长久深远且不可逆转的变化。 比起那些生不如死的年轻人们,老道士在仪式中幸存下来,看似是捡各位司辰手指缝里漏下来的边角料,实则收获多多。 比如说,他现在就可以抛却自己褴褛般的肉身,一步跨越从通晓者到介壳种的蜕变过程,直接飞入林地去享受他那黑暗混沌的永生。 或者再进行一次苦修,像圣宁法一样成为一具行走在林地和醒时世界的抽芽行尸。 又或者选择投入丝毧的门下,在隐秘之中与世长存。 但需要抓紧时间......否则这股力量就会退转,影响就会消散——说到底能够提供这种仪式的时机,很少。 老道士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他退后一步,用漆黑的复眼注视着李林:“现在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他决定抛弃自己回收知识的职责,转而投入飞蛾王的门下——林地的环境错综复杂,在那里光明果也无法找到他。 至于为什么投入飞蛾门下的道理也很简单:他们最先拜请的是飞蛾神力,所以飞蛾驻留在他脑海中的低语时间最长,现在老高功道士已经抑制不住这种蜕变的冲动了。 在这种情况下,老道士还有理智提醒一下李林,已经可以算他修持有道了。 只可惜他面前的人是李林。 470 真人无上德,世世为仙家 李林看着朝道士们扑去的欧索丽娜被无形的力量重新压在地面上,然后众道士们开始继续他们癫狂而跃动的舞蹈。 墨绿色桌面上关于他们所用的仪式已经显露无疑——他们正在利用上一次大仪式残留的影响,完成和漫宿的再一次沟通,为临时改变目的老道士打开前往林地的偏门。 欧索丽娜追悔不迭深恶痛绝,埋怨自己为什么会信了李林的鬼话,以至于被压在这里,只能看着老道士把他们玩弄一番后潇洒飞升。 但想到这里,欧索丽娜还是不甘心地看向李林,她迫切希望李林能像他自己说过的那样站起来,给嚣张的道士们一点好看的。 ...... 五分钟前,并不平静的海滩前,李林坐在灯塔的基石上望着远方的海面钓鱼,欧索丽娜则京张兮兮地看着周围,宛如一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炸毛的大猫。 “真无聊啊。” 李林一双死鱼眼盯向海面,困意如同潮水般涌来。 “如果你觉得无聊,可以出去把它们全部打死。”欧索丽娜咧了咧嘴,她用了“它”这个不加掩饰的蔑视称呼,足以证明她对那群敌人毫无好感。 不过考虑到她的真实身份......作为狮子匠造物中最光辉耀眼的剑齿兽,的确有这个资格去蔑视只能在地上活着的人类。 “对了,你是异种吧?”李林没话找话。 “我不喜欢这个带有侮辱性的词汇,我们一般自称高贵之血。”欧索丽娜仰起脖子。 “高贵之举教团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李林哦了一声随口问道。 阿勒颇人曾经说过,高贵之举教团、无尽军团和受控之火实际上都是觊觎年地位的教派......而现在受控之火在这重历史中成为了重塑之手,正和有着新仇旧怨的无尽军团打出狗脑子来,只剩下别称“奋进会”的高贵之举教团了。 考虑到灯塔秘仪外面的动静,有可能是翠仙圃的那群道士们在敲门,李林觉得自己有必要问问。 “你居然会问这个?”欧索丽娜诧异地砸了咂嘴,随后啐了一口在海里,“什么高贵之举......一群小偷罢了。” “就像是次大陆的那群蛇人偷窥了黄金将军制作我们,从而学会了制作狮子和其他怪物一样;奋进会这群人同样偷窃了不焚之神的技法,但他们的灵感却来自于受控之火,总而言之,是个七拼八凑的小偷,和他们的祖国不列颠如出一辙。” 欧索丽娜很少会说这么长一段话,看来她对奋进会这群人的恨意倒是不浅。 奋进会真正的起源在何处,现在已经无从考证,但他们确实是得到了一部分受控之火的遗产,从而宣称“在七重历史中保护英国”,他们的擢升仪式也显得颇为大胆——放一把神秘的大火,旨在将他们转生为超越人类的高贵之物,但大多数情况下这只会让他们变成一堆难称高贵的灰烬。 “所以你要对他们动手?”欧索丽娜问道。 “我有一个计策。”李林眨了眨眼睛说道,“无论外面是翠仙圃来的道士,还是高贵之举那群骑士,都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话说到这里李林豪情万丈:“这亚历山大灯塔后,便是塞拉皮雍铁壁!敢犯亚历山大港土地者,梅里古尼斯必击而破之!” 如果是流亡者她们,在李林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就会知道李林在扯淡,接下来一个字都不要信。 可惜欧索丽娜信了。 “真的?快告诉我。” 李林斜眼看去,心说这孩子或许能拿来当祭品卖了。 “我的计策是苦肉计,你苦一苦当肉。” 没人反对李林的绝妙计划,主要是欧索丽娜不算人。 欧索丽娜情绪激动,但李林不为所动,这是必要的牺牲。 ...... 墨绿色桌面上,属于这一仪式的信息正在如流水般显现,翠仙圃的道士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底裤都已经被李林看光了。 【你直面了高阶秘传!】 【当前仪式为飞升:蛾舞。】 【我的皮肤如树叶颤抖,我的眼睛如珍珠漆黑,我的足音轻如黑夜,且正融入夜色。现如今我正收敛自己的秘密,如藏起黄金和墨玉般秘而不宣。而见证我这一切的助手将为之欢喜,他的名字在法力显现之地高高悬挂,如被介壳种啜饮的花蜜,且他们将被切分为七。我曾像猎物一样被追猎,而现在时移势迁。】 【主导何人?被害者为谁?祝词为何?见证者何人?呈上何种法力?我可变为何物?】 【当前仪式需求为主导者、助手、秘传、见证者、对应影响、欲望。】 【当前仪式主导者为:元清子!】 【你可通过诵读祷文抢夺仪式的主导权!】 破案了,墨绿色桌面已经把解题思路明明白白放在上面了。 不过这位道号元清子的老道士也还算幸运,毕竟上一个当着李林面这么做的长生者,已经死的连骨灰都找不着了。 想到这里李林张口欲说话,却被不知何来的风吹得踉跄后退,定睛看去才发现,那七个道士的脊背弯曲出一个弧度,胸腔扁下去,就像是眼镜蛇一般昂起头来,对着天空吐气,发出咔啦卡啦的怪声。 “咤,咤,咤,咤,咤,咤,咤。” 他们吐出的风带着腥臭,就像是尸臭一般冰冷;可空气中蜂蜜的气味却愈发浓郁,像是有看不见的蜜蜂在采蜜、酿蜜,嗡嗡声如幻影般在耳边此起彼伏。 风保护着他们,令仪式得以进行下去,而伴随着他们的吐气,一些青绿的嫩芽正从道士们的口鼻眼耳中长出,如春天的青翠禾苗一样长势喜人;他们的头颅和胸腔也在不自觉地变大、丰满,那是因为他们的身体已经不再存在血液和骨肉,取而代之的是藤蔓和种子,而流淌在其中的正是这些植物的组织液。 他们早就在上个仪式结束前,就被青皇妙生无何有天尊,或者说司辰·环杉的神力转化为了抽芽行尸——在翠仙圃下名为茅山的分支学派,就擅长用铃声和符咒祷文,操纵这类行尸。 老道士元清子又一次坐在土坛上,他的脸变得怪异而棱角分明,腹部涨大,皮肤下探出数十条绵软的触手,背后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开来一样。 他的身体因剧烈的疼痛而颤抖着,可他欢喜的声音却传了过来,如虫豸的嘶鸣般重重叠叠。 【寂寂至无踪,虚峙劫仞阿】 【豁落洞玄文,谁测此幽遐】 【不生亦不灭,欲生因莲花】 【真人无上德,世世为仙家】 摆出怪异姿势的七位道士们用尽全力唱和着元清子的声音:“真人无上德,世世为仙家!” 在这诡异的和谐一幕中,一个噪音突然闯了进来。 “他妈的,就凭你也想修仙?” 471 吾道成矣! 元清子睁开眼睛望着天空。 他原来的双眼已经瞎到不能看见任何事物,但新的双眼却能看见更多,在那双复眼里,他看见了天上翻滚着各种绚烂美妙的色彩,这些色彩里有无数道丝线垂下,落向广阔的人间,连在每一个人身上。 每个人身上都有九道这样的丝线,他们串联在一起,那个人才算是完整的。 老道士转动着无机质的复眼,在他的眼中,那些环绕着他的道士行尸们,身上只剩下了几根粗大的丝线,这些格外粗长的线从天空上垂下来,链接在他们的额头和肩上,让他们抽搐着前行。 他又转头看向站在一边没有动作的萨满女人,看见她身上也缺失了几根线,但却有几条多出来的线缠绕在她的身上,替代了那些缺失的东西。 原来如此。 老道士心想:这就是准则的样子。 那张非人的面孔笑了笑,裂成三瓣的口器窸窸窣窣地流下黑色的涎水来,他又转头看向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欧索丽娜。 在介壳种的视界中,被压在地上的东西有一身漂亮的金红色鬃毛,在夜色里飘荡着就像是火焰一样炫目,但最吸引目光的还是她那从嘴唇中延伸出来的锐利獠牙——她就像是一团火球一样燃烧着,令人禁不住要靠近。 真是美丽的怪物啊。老道士这样想到。 欧索丽娜的身上每一条线都要比凡人身上的更粗更长,但它们并非来自于天上不同的地方,而是源于同一处。元清子下意识地抬起头向着天上的那一处看过去,随后发出了恐怖至极的哀鸣。 “叽叽叽叽吱吱吱吱!” 老道士惨叫着用胸腹上长出来的几十条软趴趴触手,捂住他那双宝贵的复眼,他背后即将诞生的翅膀也一阵瑟缩,似是遭受重创。 “你这样的蠢货也敢窥伺我的主人吗?”欧索丽娜呸了一声,幸灾乐祸地笑道。 “只不过......是极远地看了一眼。”元清子喘息着吐出人类的言语,看向欧索丽娜,翻转手掌。 无形的重压再度出现,将这头不服输的剑齿兽压进土里。 老道士甚至没有时间去取欧索丽娜的性命,这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并不充裕。 窥探狮子匠的行为触痛了元清子,但也促进了他蜕变的过程,令元清子能够暂时取回自己的些许理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行为并没有引来本地主人的反击,甚至根本没有出现。 那些和他们抱着相似目的密教团体,也还来不及赶到。 老道士朝着埃弗雷特·拉比多灵体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屑地笑了笑。 虽然是赫赫有名的璨光者,但在拜请司辰神力的伟大仪式下,他也只能退避到影响余波无法触及之处。 仪式,影响,见证者,牺牲品,乃至于至关重要的知识和神力......都齐备了,无一错漏。 这是他的天运啊! 是天要让他成仙! 众天尊早就看的清清楚楚! 成仙的机会就在眼前,谁会放弃这百世难得一见的机会,去找回不知在哪的典籍?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元清子嘶声大笑着:放弃了自己的使命又怎么样?现在他就要跨过仙道的天门了,又有谁能够找到他。 翠仙圃,还是狮子迷宫,或者是塞拉皮雍?他们都绝不可能前往林地,找到自己的踪迹了。 “吾道成矣!” 老道士欢喜地笑道。 他就要跨过天门,羽化成仙了。 感受着脑海中不断响起的轰鸣声,老道士飘飘欲仙地张开缠绕着丝线的手臂,欢喜地看着那上面的丝线一根接着一根的断裂。 “好,好啊!” “凡人身具七情六欲,九窍齐全,所以不得长生;若要成仙,势必精进一道,断绝其余,方能羽化。” 伴随着那些线的断开,老道士的形象愈发怪诞,就像是一团黏糊糊湿哒哒的黑暗肉块,然而却有一双翅膀从他背后努力地挣开来。 比起那堆仅仅是看着就令人头晕目眩的癫狂肉块聚合物,这双翅膀有着极其美妙的浅灰色,形状不断变化如流动的云霞。 一条粗大的灰色长线,正在逐渐取代其他丝线,不断向着天上云层中最大的灰色延伸而去。 然而一个令人讨厌的声音突然在元清子的耳边炸响:“他妈的,就凭你也想修仙?” 这个声音太讨厌了,一下子就把元清子从飘飘欲仙的境界里拉回来,随后他想起来了那是谁。 充斥恶意和怨毒目光向着声音方向看去,落在李林身上。 元清子知道李林身上有着司辰的庇佑——还特么不止一位,所以贸然窥视一定得不到好下场。 但头脑中不断轰鸣的风暴却在驱策着他的好奇心:即将跨过天门,羽化成仙的自己,还看不得一个凡人了是吗? 所以他睁开了复眼,同时挥动密密麻麻的手臂,试图将李林身上的准则扯掉。 即将杀死复数位司辰热爱的选民,这种壮举令元清子的内心怦然而动,他甚至在幻想等自己跨过天门后,羽化天尊是否会给自己额外的奖赏。 然后他看见了一团玫瑰色的太阳。 然后他再也看不见了。 “是天黑了吗?”几乎已经完全变成介壳种的元清子摩挲着口器,脑海中还残留着那颗太阳的玫瑰色,下意识想到。 随后他意识到,不是天黑了,是自己瞎了。 他那双因飞蛾王神力赐下的宝贵复眼,在看了李林一眼后,彻彻底底瞎了! 难以言喻的恐惧攫住了元清子的内心,他甚至来不及报复李林,满脑子只剩下了跑。 往哪儿跑?往天上跑!只要他飞升的够快,这个人就抓不到自己! 极度的恐惧中,元清子突然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无比的轻盈,他晃动着背后的双翅,他能飞了! 但还不够,他还需要时间让自己的翅膀变硬,才能够穿过天门,飞入林地。 现在的他,就像是刚孵化的蛾子一样,翅膀绵软,无法飞得很快、很远。 时间!时间!或者要有足够的养料! 元清子飞了出去,落在其中一个道士的头上,他裂成三瓣的颀长口器从道士的眼眶里钻了进去。 他能够感觉到,只要自己啜饮了花蜜,就能够让自己的翅膀迅速坚硬起来! 然而在他吸取饱含营养的花蜜汁液时,一只手却悄然落在了元清子的额头上。 李林饱含深意的声音如炸雷般在元清子耳边响起。 “我的皮肤如树叶颤抖,我的眼睛如珍珠漆黑,我的足音轻如黑夜,且正融入夜色。现如今我正收敛自己的秘密,如藏起黄金和墨玉般秘而不宣。而见证我这一切的助手将为之欢喜,他的名字在法力显现之地高高悬挂,如被介壳种啜饮的花蜜,且他们将被切分为七。我曾像猎物一样被追猎,而现在时移势迁。” 【主导者已变更】 【当前仪式主导者:亚伯拉罕·李林!】 随着声音的缓缓道来,加诸在元清子身上的力量瞬间被抽夺一空! “不!!!” 472 太素紫圣金祖天尊 在力量加持被褫夺的一瞬间,已经褪去人身,转化为介壳种的元清子脑瓜子嗡嗡作响,像是被人用一百万匹的拳头敲了三天三夜。 怎么会这样呢?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已经濒临飞升的羽化仙,居然看了一眼一个凡人就瞎了眼睛,而更令元清子惊惧的是,仪式的力量居然能被人剥夺?! 这还有天理,这还有王法吗?! 钻研了一辈子翠仙圃秘传《道藏》的老道士怎么也想不明白:仪式分明是作用于主持者,指向某位天尊或者帝君的双向通道,其中所献上的法力和礼器,无一不和主持者息息相关......换而言之,就是为了主持者量身定做。 难道这世上还有第二个我?这绝不可能。 这才是老道士元清子感慨天命在我的缘故:他既然能在天尊的神力下存活,那就意味着天能容他。 否则林地的天尊们早就在仪式中将他的性命也一起取走,又为何能够允许他借助祂们的神力飞升? 天能容我,我便能活! 可现在天都要我成仙——你为何要阻我?! “你这妖孽,你这妖孽!” 不断扑打着翅膀的元清子嘶声叫着,他抽出口器,将已经被他吸干的抽芽行尸丢到地上。 失去仪式并不意味着绝境,只要补足相应的养料就足够——至于养料从何而来,眼前的抽芽行尸是一部分,已经门户大开的亚历山大港又是一部分! 只不过是吃人而已,吃的多些,也就足够了。 元清子的大脑从未如此清醒过,他嘶嘶地笑着:“既然如此,那这仪式便送你了吧。” 此刻李林已经取代了他先前在仪式中的位置,所以即将飞入天门的人将会是李林。 老道士并不觉得嫉妒,因为在先前的短暂碰撞后,他已经知道李林身上的赐福与林地完全对冲......换而言之,就是李林和林地天生八字不合。 在这种情况下,李林这不叫飞升,而是上门外卖。 林地的司辰们会很喜欢这道大餐。 就连他背后的司辰也无法指摘什么——因为这是他自己跑到林地里面去的。 而元清子自己,在献祭了李林之后,自然能够再度飞升! 只要我的道德水准够灵活,就不会被眼前的困境阻碍。 元清子嘶笑着扑到第四具抽芽行尸身上开始啜饮花蜜。 “每当我觉得是他乡遇故知,想要给你点尊重的时候,你便开口说话了。” 李林慢悠悠地说话,绕着老道士转圈。 瞎了眼的元清子当然无法看见李林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如果他看见了,就不会觉得自己的如意算盘还有实现的可能性。 深沉的夜色里突然出现金紫色的暮光,一对白玉般的鹿角从李林的额头上长出,这对鹿角微微弯曲,呈现分叉,无数繁盛的山楂花在鹿角上盛开,金紫色的云霞如同绶带般缠绕在李林的身边,浓郁的山楂花气味挥之不去。 那是死和终结的气味。 ——司辰·双角斧。 或者用翠仙圃的话来说,太素紫圣金祖天尊。 萨满打扮的高大女人退后几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远远目睹这一切的埃弗雷特觉得自己快要瞎了,他内心复杂到很难用言语表达——敬畏,嫉妒,暴怒,渴望,恐惧......兼而有之。 欧索丽娜作为唯一一个没有受到影响的友方,突然就明白了自己之前有多幸运。 双角斧的神力降临在此,一瞬间老道士发觉,自己心心念念的天门,居然已经距离他无限远。 这下他就算再瞎,也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了,同时他也知道了,垂青于李林的天尊究竟是哪一位。 《天尊宝诰》有云—— 【志心皈命礼:一切诸仙神,其中最古者。】 【真空妙相天人师,无上玄元大法主。】 【先天五太之素,显灵踪于阎浮。】 【金光烁处,日月潜辉。鹿角旋时,鬼神失色。】 【因时允行道君,太素紫圣金祖天尊!】 元清子的呼吸乱了。 “你休想阻挡我成仙!!!” 他嚎叫一声扑了过去。 ...... “轰!” 巨大的轰鸣声从窗外传来,星锑刚想起身,就被流亡者一手按到在地上,随后刺耳的爆鸣声从头顶掠过,令人牙酸和头晕目眩的气浪一波接着一波,犹如没有尽头的海潮。 随后军队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慌乱的呼救声和火焰爆炸声不绝于耳。 “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星锑抱着头缩在地上,火药的气味前所未有浓烈。 “是战争!”流亡者蹲在墙角,一手按住维尔汀,一手挡在星锑的头顶,天花板正在摇摇欲坠,这幢建筑物随时都会垮塌。 “不是战争。”坐在椅子上的年摇了摇头,“这是内乱。” “什么内乱......”星锑还没说话就被流亡者按住,示意她们安静。 话音刚落,一根苍白的长矛从窗外射入,贯穿了整栋建筑物。 在苍白色的火焰和剧烈的轰鸣声中,半条街道,连带着未能逃离的平民都被埋葬在火焰中。 ...... “小心,恐怕那位火之长生者没那么容易就受伤。” 在英国人的军队里,两位身穿军装的军官正在低声交谈,在炮火和枪械的轰鸣声中,他们的声音依然能像是钟声一样清晰地传到彼此耳边。 “但那只投枪能让她感到麻烦。韦兰先生。” “我想是的......但还不够。霍克博尔德勋爵。此外,我更希望您能称呼我为上尉。” 被称为韦兰先生的古板男人穿着海军上尉的制服,看上去大概在四十岁左右,留着修剪完整的胡子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身材高大他的眼瞳里偶尔会闪过一丝橙红色的光,举手投足间带有不予言表又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来自奋进会,或者说高贵之举教团。他并不是在开战后偷偷潜入这里的老鼠,而是在二战开始后,光明正大驻军在此地的英国海军。 从某种角度来看,英国人还是非常幸运的,至少这里有一位铸之长生者,自愿成为他们的海军舰长。 这也是为什么韦兰上尉有资格调动这些军队的缘故——表面上他仅仅是上尉,但作为长生者的权势,让他成为了此地的最高世俗领袖。 至于另外一位和他对谈的男人,他同样也是长生者。 “波辛德的霍克菲尔德”,来自遗忘家族。 或者用更确切的话去定义他——前遗忘家族成员。 因为他触犯了天孽。 他吞吃了自己的子嗣。 473 哥斯拉会被天道超三段抓取吗 “好的,韦兰上尉。” 波辛德的霍克博尔德身材高大,他的长相兼具西欧和中亚人的特点,额头饱满、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嘴唇略薄,两撇如同刀子一样的胡须微微上翘,发际线相当危险。 霍克博尔德有一双深蓝色的眼瞳,所有和他对视的人都容易被那摄人心魄的气势夺走心智。 他穿着法国的军装,披了一件大衣,腰间悬挂着一把纤细的指挥剑,军靴下钉着厚厚的铁掌,磕在路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霍克博尔德同样也是一位铸之长生者,他曾经一度从属于遗忘家族,而现在却因为违反教团的戒律从中叛变。 作为叛离教团的长生者,霍克博尔德现在享有相当程度的自由,但是同样也需躲避教团和漫宿中派出的追杀者。 所有人都以为他在欧洲大陆上分身乏术,但少有人知道霍克博尔德已经和奋进会有了联系,藉此辗转来到亚历山大港。 “感谢您,霍克博尔德勋爵。”韦兰上尉一丝不苟地说道,“想来我们得做好准备了,就像是之前我们击退遗忘家族派来的投枪手那样。” 提到投枪手,霍克博尔德的眼底略过一抹不快的阴沉。 “只是违反了‘银之锁链’而已。”韦兰上尉微微偏头,“对于高贵的绅士们而言,这无可厚非......只要记得克制。” 在说到最后时,就连韦兰上尉这种古板的军人脸上也露出了一抹促狭的微笑,只是这抹微笑很快就消失在胡子下面了。 “但是无论如何,召来投枪手猎杀一位高贵的勋爵,这都是奋进会远远不能容忍的,更何况我们还达成了合作不是么?这并非高贵之举。” 霍克博尔德咳嗽一声,微微颔首。 他总不能说,自己其实违反的并非仅仅是“银之锁链”这一道誓言这么简单吧? 遗忘家族有数十条或大或小的戒律,在这之上还有三道最主要的誓言:银之锁链、铁之锁链、白骨锁链。 遗忘家族坚持称这三重誓言源于上校和蚁母斩杀古神·七蟠时,为了保护自身、先祖和后裔所发的三重誓约,所以无论是新晋成员,还是像霍克博尔德这种元老,都必须尊崇三重誓言,一旦违反,轻则流放,重则献祭。 在这三重誓言中,白骨锁链要求教团成员不得和司辰做交易。然而作为学徒,要避免和司辰的关系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事关白骨锁链,教团的指南书中收罗了不计其数的赦罪方法和例外情况。 这一重誓言也是最容易被原谅的。 毕竟遗忘家族从建立开始就和司辰有脱不开的关系。 铁之锁链则变得严苛起来,这一重誓言要求成员永远避世。所以每一个正式加入教团的成员,都用代号彼此指代。对于违反这一重誓言的成员,他们会被施加鞭刑或者流放。 至于银之锁链......或许是因为执行起来最为容易的缘故,对于它的管控也最为严苛。 银之锁链要求教团成员不得异性交媾:“因为将降临的虽并不必然是天孽,但仍是严重的危险。”为了应对因钻研无形之术而愈发异质的欲望,教团鼓励同性之间互相解决欲望。 对于违反这道誓言的成员,遗忘家族会对其毁容,戴面具,以及严厉的训诫——这些训诫会以伤痕的方式留在他们的身上。 至于霍克菲尔德,他不仅仅违反了银之锁链这么简单:他不单只是和异性交媾,还吞吃了自己刚出生的子嗣。 是故他已经触犯了漫宿的律法,是个犯下天孽者。 奋进会对此一无所知,毕竟有谁会将这种事情大肆宣扬?而波辛德的霍克博尔德又有着英王和法王的血统,有着英国授予的勋爵爵位,换而言之,他拥有高贵之血的传承。 英王的血统中有着铸炉的火;法王的血统中有太阳的余晖。 而奋进会本来就是宣称在“七重历史中保护英格兰”的组织,既然有着高贵之血,他们互相搭上线也是应有之理。 “恐怕我们对这位新晋长生者依然有所低估。” 韦兰上尉的呼吸声粗重了几分:“所有人退后到两个街区外,准备高压水炮,准备填充杜姆弹。” 一连串清脆的上膛声。 特质的杜姆弹脱胎于英国的达姆弹,在制作过程中混入了珍贵的炼金材料,以至于能够对无形之术产生效果。 它们的射程也特别远,射击精度同样很高,可以说除了产量低以外,这就是一种完美的子弹。 韦兰上尉对身边的霍克菲尔德示意:“接下来是您的时间了,霍克菲尔德勋爵。” 霍克菲尔德微微颔首,眼底闪过一抹暗红色,等到军队完全撤出街区后,向前踏出一步。 他张开双手,对着烈火熊熊燃烧的大街向下一按,从嘴唇中迸出一个充满力量感的亚兰语词汇。 “枯朽!” 一瞬间,遍布整条长街的火焰无声地枯萎下去,然而气温却在迅速诡异地升高,空气变得粗粝充满干燥感,火焰的颜色从苍白转为枯焦的灰黄色,仅仅只是注视火焰跳动的幻影,就足以令人产生头晕目眩、口干舌燥的幻觉。 仿佛有一轮枯黄色的太阳高高悬挂在头顶,辽阔的沙漠幻象难以遏制地浮现在眼前。 霍克菲尔德没有放松,他再度向前踏出一步,浑身上下升起不容拒绝的威严感,又一个亚兰语词汇从他口中说出。 “困顿!” 风声呼啸而来,庞大的幻象一闪而逝,哪怕是全程注视的韦兰上尉,也感觉到内心有股难以言喻的疲累感油然而生,似乎想要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直接放弃战斗选择投降一样。 霍克菲尔德的眉毛微微皱起,他能感受到在火焰内,似乎有一个庞大的实体,就像是龙或者是火炉一样,非但没有被自己的力量压倒,反而越烧越炽。 这位犯下天孽的长生者吐出一口气,伸出五指对着眼前的火焰再度按下,庞大的火光从他的眉毛、口鼻、眼瞳里升起,同时喷出炎热的火气,似乎身处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边缘。 霍克菲尔德站在煌煌的火场中央,炽热的火星从他的衣角坠落,皮肤上隐隐有黄铜的色泽闪烁。 他张开口,吐出第三个词汇。 其声音古老如洪钟,比起亚兰语要更为古旧,就像是火石碰撞时发出的敲击声。 这是不焚之神所使用的语言,对古老年代的追思:渊深曼达安语。 “夺日!” 474 哥斯拉会被蓝银缠绕控制住吗 渊深曼达安语?! 在这里动用这种古老语言......真是不计后果的行为。 韦兰上尉嘴角微微抽搐,不着痕迹退后几步。 他毫不怀疑,如果他先前没有命令军队撤出战场,恐怕军队会先被各种光怪陆离的影响毁灭。 此刻伴随着古老语言的响起,无数的色彩仿佛被随意涂抹般出现在韦兰上尉的眼前,然而这也只是转瞬即逝的幻象。 随着幻象消散,绵延在长街上的火场迅速消失,无数火光向着霍克菲尔德的身体投来,如同乳燕还巢般在他的身边环绕不休。 连温度都瞬间降下来。 然而下一瞬,在地面上,骤然有一道耀眼的光轮升起,直入天空,有一个面容模糊的人形从其中伸出手,他的身材并不算高,但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感,似乎只要站在他面前,就要不自觉地下跪。 “太阳王,路易十四。”韦兰上尉略微失礼地砸了咂嘴,“传说他是残阳的具名者,但他的光芒却更像是骄阳。” 在那道耀眼的光轮中,霍克菲尔德伸出手掌,那道疑似为太阳王的身影同样伸手,令那璀璨的光轮飞速逆行。 随着炽盛光轮的逆转,太阳王的光辉由炽盛转为暴虐的昏黄,一张淡漠冷酷的苍老面孔便浮现出来,从高空向下俯瞰。 暴虐的夕阳之光坠落在此。 可是就在那一瞬间,万丈火墙再起,吞没了从天而降的夕阳光辉。 在霍克菲尔德和韦兰上尉阴沉的注视下,龙种从火焰中舒展身姿,巨大的青铜日轮悬在脑后,威严而狰狞的铁面覆盖在巨龙的面孔上。 纷飞的灰烬和尘埃在一次呼吸的时间里变化了形体,庞大而庄严的躯体从废墟中拔地而起,龙种威严肃冷的面容在金属太阳的冠冕之下须发皆张。 随之响起的,是仿佛整个世界倾塌时发出的哀嚎声,所有的金属似乎都在祷告。 两位铸之长生者听得很清楚,那是名为解踪语的古老语言,向来只流传在遥远的东方大陆,其年代比之渊深曼达安语更为古老,几乎和最古老的伐诃语同龄! ——【铸,乃众相之柱。】 ...... “解踪语。” 欧索丽娜在脑海中想着关于它的情报。 “......于野兽的踪迹里,于他介壳的盘旋中,于卵之脉与壳之影,多目者发现了那可为历史之天兆。” 传说在介壳种尚存在的年代里,在林地尚未完全陷入黑暗的时代,在逆孵之卵还悬挂在天空边际的时候,名为多目者的有翼生物从历史和司辰们的行为中得到灵感,他将这些征兆汇聚成文字,因而惊动了林地和漫宿。 在多目者将这些天兆汇聚成文字的时候,林地的天空中下起了谷物的雨,所有的漫宿住民都在嚎哭——因为他们秘密自此不复存。 这一语言要比渊深曼达安语更为古老,也要早过法老宣称的弗里吉亚语,除却司辰们所使用的伐诃语外,它就是存在于世上最古老的语言。 为了保守漫宿的秘辛(在众司辰的要求下),多目者将解踪语的文字写法左右颠倒;为了印证历史的天兆(在辉光的意志下),多目者保留了解踪语的发音方式,随后最古老的解踪语只在翠仙圃和狮子迷宫中流传,而被称为甲骨的文字则在醒时世界诞生。 多目者本人则在创造语言后死于被火焚烧,一说他没入火焰后彻夜飞旋,未曾被火吞没,藉此升得更高,成为了飞蛾王麾下最具智慧的具名者。 时至如今,足够深入林地者,还能够听见漫宿住民们那时的嚎哭,以及多目者振翅时的余响。 而作为翠仙圃的秘传,所有的无形之术和伟大知识,都需要解踪语才能解读和释放。 譬如现在。 澎湃的气浪浩浩荡荡地从虚无中迸发,林地幻象垂落复又升起,有翼生物的振翅声如同梆子声单调地敲响,空气中的黏腻气味宛如凝胶般灌入肺部,几乎要使人窒息。 解踪语的声响有如雷震,那是在东方被称作“大雷音”的技巧,在远东次大陆则被称为“狮子吼”。 “告知凌霄,妖孽祟世:事清原明,雷公诛邪!司雷神役速速领命,神霄应元普化天尊火急如律令!” 东天掀起浩荡大风,中天响起隆隆雷声。 介壳种伸出它数十条软软的臂膊指向天空,裂成三片的口器嘶声吼叫,用解踪语将这些翠仙圃密传的无形之术颂出。 “天帝承风,有令穹窿,以汝名字,在吾掌中!把握天地,皆护我躬,雷师往来,知汝姓名!” 随后雷霆轰鸣,风雨大作,元清子再度请下轰雷之皮的神力,要将李林硬生生劈死。 成为羽化仙,并不意味着要将过去的本事忘得一干二净——介壳种并未灭绝,而是存在于内,所以要褪去人的凡俗肉体,才能溯本归源羽化登仙。 而在林地五位司辰神力中,单以直接的杀伤力论,自然要以轰雷之皮的大雷霆为最甚! 无论是在拜请神力祛除疾病时,亦或是在遇到强敌时,轰雷之皮的力量永远都是那么好用,好似雷霆鞭笞万里,所过之处无有不服! 这也是为何在翠仙圃,乃至翠仙圃下属的分支教派中,涉及轰雷之皮的“雷法”永远是重中之重,位列诸法中最殊胜。 但就这些要杀了李林是不够的。 元清子拍动翅膀飞到后面,对不远处的高大女人喊道:“萨满,萨满!此刻不出手更待何时?” 高大女人的五官被白色绸布盖住,但从她微微摇晃的身体可以看出她犹豫了。 “你还在犹豫什么?你现在要是不动手,我们全部都得死!”元清子咆哮。 高大女人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抬起手,对着手中的手鼓轻轻一敲。 “咚!” 元清子心中喜悦,他仿佛被无形的愉悦溢满,有了萨满的帮助,他的雷法就能够更上一层,一定能将李林劈死在这里。 然而剧痛感从他的背后传来,随后清脆的撕裂声响起。 元清子这才意识到,那欢悦的鼓声并非针对李林,而是针对他自己! 他妈的,有二五仔! 475 还是我更可怕一点 “你背弃了我们的盟约!” 骤然遭受重击,连翅膀都差点被李林撕掉的元清子愤怒大叫。 “你这个和蠕虫为伍的萨满,怎么敢背弃和翠仙圃的盟约!” 见状李林震声为其辩护:“见到敌人强大力不可敌时,加入敌军有什么错!” 他气势汹汹,一时间元清子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阿打!” 老道士说不出话,李林可不会这样,怪叫声中他抬起脚就是当胸一踹,一个大飞踢将只剩半边翅膀的元清子踹出十来米远。 先是被同伙在至关重要的时刻背刺,然后失去对介壳种至关重要的翅膀,又被李林如此重击的元清子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几十条触手自暴自弃地在地上拍打。 还没等他缓过气,李林又是一个箭步上前,顺手抽出撬棍顶在元清子的额头上,露出狞笑。 “桀桀桀桀桀,老东西你还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你不能了!” “像你这样可爱的大扑棱蛾子,天生就该被我踩死吔!” 目睹了全过程的欧索丽娜和萨满女人噤若寒蝉,一方面是因为李林的残暴比反派更像反派,另一方面则在于李林的变态程度令人匪夷所思。 ——他是从哪儿抽出撬棍来的? 变态气息扑面而来,察觉大势已去的元清子摩挲着口器,黑色复眼中闪过一抹怨毒。 “中国有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李林吹了一口手里的撬棍尖端,凶器表面闪过一抹诡异的光。 元清子刚想开口扯两句,李林蹭的一声把自己的脊柱抽了出来插在路边,然后慢条斯理地从自己身上拆下各种器官,临风一晃后便变成各种奇形怪状的武器......包括但不限于手臂变成的长枪,双腿变成的弓箭,脊柱变成的长鞭,同样是手臂变成的七支剑,以及把自己颅骨拆开后又捏合的斧头。 用鼻梁骨作为斧刃,血红的眼珠卡在两侧,李林阴恻恻地靠近元清子。 “眼下的各种刑具,我想,一定能敲开阁下的嘴。” “我希望你能够好好跟我们合作,我们是不会亏待你的。” 元清子咽了一口唾沫,这个动作没做完就被李林一棍子抽在脑门上,因为三瓣嘴很难把口水完整咽下去。 “我,我有选择的余地吗?”元清子不死心地问道。 “我的背后是翠仙圃......你或许不知道,但你要知道,我们在远东的势力是何等庞大......天师府甚至能和凤阳朱家平起平坐,而这只是我们在世俗政权的一个小小分支而已——” “你或许没有弄清楚重点。” 李林拍了拍手,剩下四具还未曾被元清子吞食殆尽的抽芽行尸沉默地走了过来,他们的头颅饱满,眼神呆滞,皮肤光滑。 “你要干什么?”老道士感受到了不妙。 “我平生便是最佩服那些硬汉,而那些硬汉们面对拷问时的风骨更是令我心折......所以我便敬服他们,誓要从这些硬汉中找出真真正正的硬汉子,而你,无疑便有硬汉的潜质呀。” “什,什么?” 退去人身,以有翼生物存在于世上的元清子,本以为自己将成为不移不变的完美生物,可在他听闻李林那阴恻恻的声音时,还是禁不住颤抖,畏惧了。 李林看了一眼微微颤抖的萨满,嘿笑一声:“我曾经在维也纳,给过一个不知死活的清算人头目‘极限侮辱’——便是将那不知死活的猪狗啫啫扯下,塞到他的口中,令他在维也纳所有市民警察的眼中求死不得......嘿。” 站在不远处的欧索丽娜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你他妈的,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子做啊......”元清子吓得瞪大眼睛,“我,我可是翠仙圃受箓天师......我,我有当代皇帝特赐的豁免权......我还有羽化天尊的关照,你他妈的不可以这样子做啊!” “嘿,你便放心吧。”李林拍了拍手,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我当然不会这样子做了,区区的极限侮辱,怎么配招待你这样的硬汉呢?” “你这不拜天尊的野蛮人......” 如果不是已经成为了有翼生物,此刻元清子大概已经大小便失禁了。 “嘿嘿嘿,元清子,你便继续吧。因为一会当你这硬汉求饶时,我会感到更愉快。”李林看了看天空,埃弗雷特的灵视仍在那里徘徊,“这地方是你自己走进来,就连翠仙圃也找不到此处,所以我有足够的时间,将你这硬汉的骨气毁灭呀。” “你这要下无间虚界的蠕虫!” “哈哈,好一个道士呀,那便开始罢。”李林对着萨满示意。 “咚咚咚!” 鼓声再一次响起,萨满拿起手鼓,诡异沙哑的二重唱再一次响起,元清子先前感受过的“天门”气息再度出现,而且从未有过如此的浓烈。 “哎——你看着这才拉了马儿,我都为帮兵,叫声老仙往前要走往前行啊。” “你看,来到了斑纹洞主的大门庭,道有土地老爷站当中。” “土地老爷你看笑盈盈,站井边把这青苔放头顶,我这有当先上前拜三拜,这才放过五老仙祂们下关岭诶——” “咚咚咚!” “哎你看这回拜啊,头道的门那君你们别去等啊,又拜你们二道门君别去拦,再拜三道门君你听言,把那五位老仙请下前。” 一轮强劲的音乐响起,好像就是先前仪式中所唱的歌。 随之而来的则是林地气息的逐渐浓厚,一瞬间,元清子发现自己又能看见了,他还没来得及狂喜,便看见天上那五团颜色极其浓重的云团压得格外低,几乎要接天连地一般。 然而金紫色的暮光却阻遏了云层的坠落,将祂们死死挡在天上。 那就是唱词中的“门君”,也就是《天尊宝诰》里的“因时允行道君,太素紫圣金祖天尊”,司辰·双角斧。 然而没有代表启的神灵准许,林地司辰的神力便无法穿过天门,来到醒时世界。 而更在此刻,四具被种子填满,头颅涨大如匏瓜的抽芽行尸走上前。 “道士,喜欢这首歌吗?先前你差些就在这儿飞升了呀。” 元清子比李林还清楚这首唱词的含义,而现在他突然全身刚毛倒竖,冷汗狂飙。 前来的四个行尸究竟是变成怎么样的了? 哗!原来是被林地力量所感染,变成抽芽行尸的有道仙真。癫狂的眼神,愉悦的表情,欢快的笑意,无所拘束的动作,已知他们是抽芽行尸中的极品了。 看着这眼前曾是活人的四具抽芽行尸,比元清子看见附庸国叛乱的十万军队更恐怖,更可怕呀! “嘿嘿,在正午世界......和漫宿住民交媾已经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我清楚你最想要飞入林地成为介壳种,所以就找来了林地抽芽行尸中最凶残的四位来招呼你。” 李林示意抽芽行尸们拿起他身体转化的传世奇物,嘿嘿笑道:“可别小看他们啊,当他们拿起传世奇物,就如同操线仙娥玛丽内特、第二干渴者伊泽姆一样厉害啊。” “每个抽芽行尸都有过人之处,他们每个都有独门绝技,斗志和韧性更是技惊四座,秘密性相抗病大师,更能给你带来意外的惊喜呀!” “你,你不能......” “为什么不能?”李林指着天空,神色傲然,右手拿着从年那里抢来的摄影机,“我不仅要让众司辰们看见,我还要将它拍下来复印无数遍,分享给世人品鉴啊。” 伴随着李林的响指,行尸们缓缓向前,他们喃喃的嘶吼声回荡在老道士耳边。 “饿啊,痛啊......师傅,为什么要骗我们呢......” “哦,师傅,你浑身上下都是甜美的不凋花蜜呀。” “我说!我说!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老道士吓得亡魂大冒,挥舞手臂惨叫。 李林无动于衷:“嘿,你还记得么,你说你背后的翠仙圃很可怕,天师府也很可怕,林地的司辰们更可怕......但你便是没有认清一件事情呀。” 李林猛地抬起头,露出饱含恶意的笑容。 “——那就是和他们比起来,还是我更可怕一些。” 476 有倒霉蛋,我不说是谁 接下来的事情便不必多说,即便老道士不开口,李林也能用各种手段从他脑袋里敲出知识来。 往远了说,有各种作用在思维上的魔咒密传,往近了说,还有许多关乎灵魂的权能,单单只是密教世界,就不缺少洞开思维拷问灵躯的无形之术。 而在得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信息之后,李林也很诚实地给了老道士一个痛快——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塞进墨绿色桌面一条龙服务,就连飞蛾想要把他从虚界捞回来都不可能。 从残存的灵躯,到还算完整但是带着一些可疑液体的尸体,再到那些翠仙圃的不传之秘,乃至飞升时的仪式和材料......此刻已经变化成了卡牌,整整齐齐地码在桌面上。 但在庆祝收获之前,李林先得解决眼前的麻烦。 “你......不能带走维尔汀。” 李林点了点萨满,“然后你可以走了。” “告诉基金会,或者说吸器——让他们安分守己些,否则我不介意把这些事情捅到司辰那边。” 李林的眼瞳像是没有界限的渊面,他站在灯塔的基座上,四座没有面目的雕像矗立在昏昏默默的天空下,在天与地的交界处,大海上掀起了惊涛骇浪。 “您的意志。” 来自吸器,或者说来自这个时代基金会的萨满女人没有说话,她的纯色绸布上缓缓浮现字迹。 李林突然产生好奇:“你为什么要遮住脸?” “因为代价。”萨满女人盖住五官的绸布再度浮出字样,“这是我所学得蠕虫术的代价。” “不能让任何人看到我的五官,否则我就会成为‘非蛇之蛇’复苏的洞穴。” 非蛇之蛇,也就是蠕虫的别称。 “你的蠕虫学是什么?”李林又问。 萨满女人脸上的绸布出现文字:“【虫洞学】。” 虫洞学,在整个蠕虫学分支下也算得上“恶毒”的学识。 仅仅是了解这种知识,思维就会发生不可逆的变化,而在深入学习之后,学者的身躯将愈发非人——通常情况下他们会变成类似无数囊肿空洞堆叠在一起的惊悚模样,到了这种程度,他们的身躯实际上已经成为了开在醒时世界的一道错误门扉。 但是能穿过这道门扉的只有蠕虫。 所谓的萨满请神不过是幌子,无形之术的本质是通过她的空洞身躯,令司辰和蠕虫的目光得以投下。 李林没有要求萨满留下她的学识,蠕虫学的传承必须要上一任死去,下一任才能通过进食遗骨得到。 主要是李林不饿。 在萨满离开后,李林抬起头淡然说道:“我不喜欢有人站的比我高。” 真身正在数十海里外的埃弗雷特·拉比多突然浑身一凉。 灯之长生者的视角相当独特——他的本体已经从漫宿中降下,转居在被圣化后的船灯上,但他却仍然能够通过反光的镜面传递自己的意识,如此辗转层层加码,灯之长生者的目光便能够跨越极远的距离,将数十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区域收入眼底。 更显要的璨光者甚至能将这个数字再度扩大。 而作为尊名为“璀璨者”的埃弗雷特·拉比多,他能够轻松在地中海,将自己的目光投射到整个欧洲大陆,又或者轻而易举地,将一座维也纳大小的城市所有人全部洗脑,又或者深入到他们的梦境之中,藉此在潜意识中播撒病毒、改变认知,从而形成质变,将整个城市中的所有人都变成自己的下行身躯。 这是一位真正的长生者。 察觉到李林后,埃弗雷特·拉比多挑了挑他的墨镜,随后意识下沉,就要直接和李林的灵躯对撞! 这也是灯之长生者在位格相差过大时最爱做的事情——当双方的灵躯不成比例时,强大的那一方不仅能够将弱者完全击溃,还能够藉此掠夺一切。 俗称,胜者通吃。 埃弗雷特当然知道李林非同凡响,但长生者又有哪个是混上来的?漫宿的司辰尊位有且仅有三十,祂们的具名者数遍七重历史也只有二百一十位。 类似长生的存在有很多,但他们终究不是真正的长生者。 真正的长生者掌握权柄,他们在漫宿中高高在上,为所欲为,行所欲行......他们有永恒的寿命和足够的权力去实现自己的欲求。 而在一千四百又七十席长生者中,灯之长生者尤为特殊——他们抛却了孱弱的肉身,以强大的灵躯穿过顶点之门,而后他们再不复还,就此长留在漫宿之中,或是从辉光之中汲取知识,或是从林地边缘走过,遵行守夜人·瞳中扉的教诲为新晋者照明驱暗。 这也是为何年在漫宿中的地位如此特殊——她以一位铸之长生者的身份,达成了许多灯之长生者也没有资格的成就,绝不仅仅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有头发的炽热者。 精神世界的风起云涌在物质世界没有掀起一粒微尘,长生者的灵躯如星辰般倒映在李林的双瞳中,尔后迅速湮没在那双如渊面的瞳孔里。 ——如果他完整地看完了元清子和李林的争斗,他就不会这么贸然地采用这一方式。 灵躯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李林的眉心,并没有想象中孱弱的灵躯对撞,而是仿佛进入了不可触及的虚空中......就像是进入了连墨玉灯也照不亮的世界里。 埃弗雷特正在疑神疑鬼中,突然感觉视角一变,似有千钧重压落在身上迅速下坠。 还没等他分析出具体情况,灯之长生者那宽阔的视角就被压缩到不足数米,仿佛身处深海之中,又像是在觐见更尊贵的存在那样,无法抬起头来。 ——第一律令·皇帝。 钟声浩荡。 有什么东西大放光明! 那一瞬间,贸然闯入李林意识的埃弗雷特,看见了他此生见过最为璀璨的事物——比起他曾在穿过三尖之门时见过的灯之司辰,要更加光辉灿烂! 至少他所追奉的灯之司辰,脚底仍有细不可查的阴影。 埃弗雷特的灵体痛苦后仰,依附在船灯上的光芒也变得忽明忽暗,在那一瞬间他脑海中有关于亚伯拉罕·李林的影响被全部粗暴地抹去,只剩下那一颗如同炽烈骄阳般熊熊燃烧的恒星! “埃弗雷特!你在发什么癫?” 两位灯之长生者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试图搞明白埃弗雷特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还在漫宿中和名为“日记作者”的璨光者作战,然而就在刚才,埃弗雷特留在漫宿中的精神印记险些融解。 “我错了!我错了!” 埃弗雷特嘶声抽泣着,虚幻的泪水一滴一滴地从船灯表面滴落,他几乎睁不开双眼,往日光明灿烂的双瞳现在暗淡无光,这就是他贸然直接和李林灵躯对撞的后果。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灵体正在不断消融,缩小,就像是被融解的蜡烛。 无形的精神风暴鞭笞着海浪,埃弗雷特的痛苦咆哮声如惊雷般响彻漫宿边境。 “骄阳——那被置闰的太阳已经归来!” 477 纷争 此时正是深夜。 但是今天晚上有很多人睡不着了。 ...... 在烟波浩渺无定的大西洋上,穿过重重的礁石群和追猎航船的海中生物,再度过巨大无边的海中漩涡,以及不定时掀起的风暴,循着没有规律出现的灯塔航行,只要运气够好,就能够找到过去哥伦布曾在海上惊鸿一瞥的西海域群岛。 哥伦布将其称为印度,麦哲伦称它为百慕大,德雷克船长为其冠名“薄暮”......每个曾在历史上声名大噪的航海家都有一次机会见到它。 西海域薄暮群岛的最中心,是名为午的海港小岛,一开始在这座岛上的是远离尘世的异种们,后来不愿意侍奉司辰的长生者们来了,他们在这里举行盟约,宣誓不向任何一位司辰效忠,也宣誓远离醒时世界的是与非。 这就是名为“忘却会”的长生者教团最初雏形——他们保持着这种原始的议会体制长达数百年,或许更久,直到遗忘家族和利米亚教团的势力从巅峰衰落,仓皇来到午港,向着长生者和异种们寻求庇护......在一番侵吞和利益的交换后,真正的忘却会诞生了。 他们继承了绝大部分利米亚教团和遗忘家族的财产,包括他们的典籍、传统、知识,乃至他们得以避开司辰耳目的关键所在。 ——名为忘却的泉水。 利米亚教团的驻扎地在罗马帝国行省西斯班尼亚·加拉埃西亚,在那里有一条名为利米亚的河流,据说这条河流就是神话中忘川的原型,饮下它的水能够令记忆丧失。 遗忘家族则拥有自林地流出的溪流,这条无名的小溪能令饮水者的存在感丧失殆尽。 在混合了午港上原有的泉水后,真正的忘却泉在机缘巧合下诞生,以此为基础,忘却会就此脱离了司辰的注视。 在午港的最高处,那幢有着翠绿色和朱红色点缀的小楼上雕刻着忘却会的象征——闭合的眼瞳。 然而在月光的照耀下,那只闭合的眼瞳下方正在流淌着虚幻的泪水,就像是在为什么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哀悼一样。 忘却会的长生者们环绕在那堵墙下,月光在他们的身边扭曲形成光怪陆离的幻象,但是他们的眼中依然充满着悲痛的情绪。 “我真的痛恨这种共感......可恶。” 高大树荫下,鬓角带着狐狸面具的清秀少年,一边用宽大袖子擦着眼角的泪水,一边不自觉地用穿着白色足袋的木屐踩踏着地面。 忽明忽暗的萤火虫环绕在他的身边,忽高忽低地飞翔着,就像是夏夜时的星辰一样。 “我很早就和议长说过了,这种该死的共感有百害而无一利,唯一的效果就是打断我宝贵的自娱自乐。如果你要在今年底动用你那宝贵的一票,我绝对附议,红。” 另一边,一位穿着十八世纪英国贵族服饰的英俊男人连声哀叹,他有着深蓝色的明亮瞳孔,一头打理得规规整整的金发,穿着敞开胸膛的白色衬衣,帽檐上插着一支盛开的玫瑰。 大概是感情特别丰富的缘故,他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抽抽噎噎地对正抹眼泪的狐狸少年“红”说道。 “才不。”狐狸少年抽噎着摇了摇头,“我还等着要在其他议题上用呢,班克罗夫特勋爵。” 也不知道这两位长生者是怎么边哭泣边交流的。 午港的长生者将自己的泪水滴入那一眼名为忘却的泉水里,然后将其喝下,随后他们就拥有了彼此共感的能力。 其他的长生者没有理会这段对话,他们一边忍受着共感带来的悲恸,一边通过这种方式和传达共感的同伴沟通,试图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很快,伴随着香薰和灵性的注入,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在午港上空盘旋着,带来了他们的同伴——研习诸史者,伊本·阿迪姆博士的留言。 “我的同行者们。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和你们对话,但是我无从选择。” 阿勒颇人的声音平静,完全不像共感中传达的悲恸万分。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骄阳回归的事已经暴露在了司辰的眼中。我在此宣布退出忘却会。” 四下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只剩下风呼啸离去,将徘徊在空气中的香薰气味一扫而空。 “感谢您,研习诸史的学者,阿勒颇人,伊本·阿迪姆博士。”留着一部花白胡子的老人撑着手杖走上前,对着忘却会的标志深深鞠躬,“您的牺牲,忘却会永记不忘。” 狐狸少年“红”和班克罗夫特勋爵终于明白了,为何伊本·阿迪姆博士会用共感的方式,传回这段话。 如果不是无计可施,阿勒颇人当然不会选择背叛忘却会,但是“骄阳疑似复活”这件事情,牵扯到的干系实在太大......不光是漫宿中那些真正显耀的具名者们会因此大动干戈。 就连司辰们,甚至都会因此坐不住。 前提是,“骄阳复活”这件事有迹可循,而非是疯人的胡言乱语。 而让阿勒颇人冒着牺牲风险,甚至不惜背叛以保全忘却会,也要传回的消息,怎么可能是空穴来风的无稽之谈? 山雨欲来。 短暂的沉默后,所有的长生者都不约而同地向着那一只闭合的眼瞳行礼,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伟大的研习诸史者,伊本·阿迪姆博士,您的牺牲,忘却会永记不忘。” 随后,喧嚣声从午港的各处出现——比起对同伴的哀悼,他们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得做。 那就是如何应对“骄阳复活”这件事。 ...... 事实上,不仅仅是位于午港的忘却会,醒时世界各地的密教团体,都以各种方式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天启”。 烛光摇曳的密特拉寺庙中,铺设着金箔的天顶发出嘎啦嘎啦的可怖摇晃声,当太阳神教的教徒们闯入摇摇欲坠的礼拜洞时,却发现烛心的火焰冷冽如清晨的雪。 当一个大胆的教徒冲上宰杀公牛的柱台时,他突然陷入了灼热的幻象里,在一阵欢愉的呼声中,他在太阳洞中变成了一滩炽热的灰烬。 老司祭走上去,用手杖拨开灰烬,在那里发现了一枚完整的镜子。 ...... 位于大马士革的偏僻小镇,突然在一场寒风中灯火通明,绳结姐妹会的信众们面带担忧地注视着老嬷嬷走上圣坛,然后在大出血中作出关于太阳的预言。 很多年前,她们也是如此环绕在老嬷嬷的身边,聆听赤杯的女祭司说出关于太阳分裂的预言,并对此幸灾乐祸。 ...... 远东次大陆的兜颈贵胄们在地震中醒来,他们惊慌失措地向着众司辰祈祷,可得到的回应却语焉不详。 ...... 在阿姆斯特丹的海面上,名为赫伯·斯坦顿号的巨大游轮停泊着,今夜这艘世所罕见的奢华大船被一个叫丽姬娅的秘密结社包下,而她们的古怪要求,是让这艘船上的所有人全部离开。 在赫伯·斯坦顿号的巨大游轮甲板上,七把椅子环成一个圆圈,而丽姬娅们正坐在上面彼此对谈。 倏尔,她们所有人都停下了交流,不约而同地望向亚历山大港的方向。 一阵时长惊人的寂静后,一位精神矍铄,衣着黑白分明的老妇人开口说话。 “看来以智慧著称的璨光者们,也只是稍显好运的愚者。我真后悔没有亲自去,吃掉那个大胆的钥匙猎人。” ——【持钥匙者】施鲁塞尔女士看上去追悔不迭。 “......我本不欲对此作出评价。”一个长相精致,目光炯炯,眉心处有朱红色痣的印度女人接过话茬,“但很显然,漫宿里的同僚们也要坐不住了。如果我不表态,丽姬娅就该保持沉默下去。” ——【眼镜蛇之子】苏洛恰那·阿摩伐舍正在发表意见。 在这个印度女人说话的过程中,她边上坐着的一位活泼矮胖的奥地利妇人,正大吃大嚼着一只动物的前爪。 ——【怪物之母】厄喀德那饥肠辘辘。 “我要说的是,丽姬娅将对此做出应对——从现在开始,我们将不再出借钥匙,除非司辰要求。” 这个夜晚,有许多隐秘在世界表皮下的惊涛骇浪,在醒时世界的各地掀起。 而在漫宿中,有更大的纷争开始出现。 478 长生之战 “骄阳——被置闰的太阳已经归来!” 漫宿的边境,绵延数万个梦境和下层维度的战场骤然在埃弗雷特·拉比多的嘶吼声中一滞。 除去被三位璨光者驱策着,在梦境和下层维度中依旧抵死厮杀的漫宿生物大军外,这场战争的主力,即三位璨光者全部陷入了短暂的静默中。 然而被灵性所干涉的梦境却在同一时刻染上了三种辉光的色彩——属于“日记作者”拉尔斯·韦斯特格伦的明黄色,“玫瑰女巫”菲奥娜·艾尔郡的浅粉色,以及圣勒庇爵的淡白色! 三位璨光者即便内心因为震惊而暂时停止了召唤物的厮杀,但他们在灵性、梦境、维度上却不约而同地展开了更强烈的倾轧。 “日记作者”拉尔斯有着方正古板的面容,粗黑的眉毛,以及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还有唇上宛如周树人般的一字胡。 他穿着一身漆黑色的大衣,袖口领口处镶嵌着闪光的宝石袖钉,身形高大,眼睛中的光线锐利如同刀刃。 伴随着灵躯倾轧,他的双眼前难以自制地浮现出了纷飞的玫瑰风暴,耳畔充满诱惑力的絮絮低语声,以及鼻尖嗅闻到迷幻醉人的甜蜜芳香,似乎要将他的灵躯不可逆转的向着香甜的昏黑梦境中拉去。 这是来自司辰·制花人门下的长生者,精通杯之诱惑和灯之幻象的“玫瑰女巫”菲奥娜! 与此同时,“日记作者”拉尔斯的身躯仿佛被无数道绳索凭空收束,虚幻的枷锁如影随形般顺着他的四肢蔓延而来,勒紧了他的脖颈,令已经放弃肉身的灯之长生者也真切感受到了窒息的痛楚! 不仅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种各样酷烈的死法开始在“日记作者”拉尔斯的身上出现,令他方正古板的脸上也出现了痛苦的表情。 这是来自于司辰·上校门下的长生者,先被勒毙又自虚界归来的圣勒庇爵! 这些各式各样的“死亡”,正是他在虚界中的所见所闻,尽管被带回的只有少数,但仍然足以让同为灯之长生者的“日记作者”拉尔斯感受痛苦。 这些死亡现在还是幻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将会变为真实。 不过,虽然“日记作者”拉尔斯处于下风,但圣勒庇爵和“玫瑰女巫”菲奥娜同样不好受。 “玫瑰女巫”菲奥娜齐腰的瑰丽金发像是被锋利的刀子划过般断裂,她富有女性魅力的身躯则在寒冷的辉光中瑟瑟发抖,精致美好的容颜则在突如其来的寒风中出现了宛如瓷器般的裂痕,像是有无形的刀剑劈斩在她身上一样。 圣勒庇爵那披着褴褛法袍的身影则像是水波一般剧烈动荡,一时间他所召唤出来的各种死亡方式,居然有一部分反馈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日记作者”拉尔斯曾在漫宿的中心,名为“聚点”的子午线处探险长达十年,在他平安归来后得到了不为人知的宝贵知识。 ——“世界上存在地图,存在传说,存在蕴含传说的地图,与有关地图的传说。漫宿的面相存于所有这些之中,如同水存于沼泽、杯盏与天空中。” 漫宿永远在始终不断的变化,没有人能够绘制下漫宿的全貌,他们只能够通过漫宿的倒影,拼凑出它的地图。 这是“日记作者”拉尔斯得到的宝贵天启,他潜心钻研漫宿的形象,并将它记录在了自己的灵躯中,带着这份珍贵的知识穿过顶点之门飞升,而他同样能够通过“对视”或者“梦境”的方式,将自己遭受的伤害转移或者返还回去。 与此同时,“日记作者”拉尔斯还伸出手掌,按向暂时停止交战的召唤物大军,艰难地用弗里吉亚语开口。 “表里互替。” 在他说出这个弗里吉亚语单词的瞬间,那些不断作用于他身上的死亡方式,又有三分之一被转移到了无辜的召唤物大军身上! 这些死亡方式如同屠刀般,精准而迅速地收割着看似强大的漫宿住民们—— 怪异的林地异种被粗暴地撕下还未成型的双翅;狡诈的抽芽行尸们的涨大头颅一个接一个地炸开;健壮的擂击者被无形的刀刃千刀万剐,或像是被虫豸蛀空般只剩下一层破破烂烂的皮;散发虚幻光晕的迹形则在一连串清脆的碎裂声中烟消云散;徘徊无定的险恶亡灵们则被突如其来的风暴摧毁殆尽...... 只有少数几个攀登了升华之路,成为司辰·残阳侍从的镜中少女,才能在接连不断的死亡潮汐中安之若素,任凭那些死法在自己银白色的身躯上施展,却像是镜中倒影般无动于衷。 凭借着这种方式,“日记作者”拉尔斯迅速维持住了自己的状态,将局势拖入了自己最擅长的消耗对线。 司辰·上校浑身受尽创伤,故其伤无可伤,每一道惨痛的疮疤都意味着一次沉重的教训。 而作为同时受到上校和弧月宠爱的长生者,这种特性也反映在了“日记作者”拉尔斯的身上,这就意味着他比别的长生者更能应对眼前这种场面。 很快,三者中最年轻的“玫瑰女巫”菲奥娜·艾尔郡就支持不住,在一阵凄寒料峭的狂风中,她的灵躯在迅速地缩小、融化,像是一根已经燃尽的蜡烛般光线微茫,随后在扭曲的光线中迅速破灭。 “玫瑰女巫”一退出战场,落在圣勒庇爵身上的压力就成千上万倍增加,于是没过多久,两位长生者的灵躯便同时归于暗淡。 然而在他们灵躯破碎的一瞬间,千万片鲜艳欲滴的玫瑰花便在虚空中盛开,浅粉色的光迅速扩散开来。 啪! 玫瑰风暴呼啸而至,从千万片翻飞的玫瑰花中,状态完好的“玫瑰女巫”菲奥娜·艾尔郡再度从历史坐标中归来! 很明显,她早就预备好了复活手段,而她之所以不立刻从历史中归来,就是为了抢在圣勒庇爵和“日记作者”拉尔斯同归于尽的时候,占据有利时机复活。 然而她曼妙的身躯却在浮现的那一刻,重新出现了虚幻的透明,似乎并未完全能够从她自己占据的历史坐标中复苏。 “糟......了。” “玫瑰女巫”菲奥娜表情僵硬,思绪仿佛在无穷无尽的膨胀,似乎灵躯的每一寸都被异质的知识填满,就连她的颜色都从浅粉色变成了近乎纯白色。 她意识到自己已经中了后手。 现在她被卡在了即将复活成功的边缘,既不能成功回到当下的时间节点,又不能退回到自己留在历史中的坐标。 本能地,她举起手臂,将手指放在脖颈边缘,一刀切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玫瑰女巫”菲奥娜·艾尔郡再度回归历史道标。 接着,她在历史中顺流而下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就像是她所追奉的司辰·制花人那样,“玫瑰女巫”菲奥娜同样拥有类似的特性,而这能够令她在历史回归的时候,以旁观视角观察自己的行为,以便随时作出改变。 而当她睁开眼睛的瞬间,映入她眼瞳中的,是一位留着时髦短发,戴着墨镜的优雅女士。 这位女士站在他们的战场中央,饶有兴致地看着“玫瑰女巫”菲奥娜自我了断。 在这个过程中,她既没有出手阻碍,也没有加速这一过程。 这带给“玫瑰女巫”菲奥娜的不是安慰,而是十足的惊惧。 因为那是灯之具名者“巴尔多梅人”特蕾莎·加尔米耶。 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静静地观看着三位长生者的生死争斗。 这种惊惧,在特蕾莎·加尔米耶抬起头来的时候到达了巅峰。 因为特蕾莎对着身处“历史”中的菲奥娜·艾尔郡打了个招呼。 “你好。” 479 具名者到来 她怎么能看见历史中的我? 这是“玫瑰女巫”菲奥娜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随着特蕾莎摘下墨镜,和历史中的“玫瑰女巫”菲奥娜对视,这位来自于司辰·制花人门下的长生者顿时在海量的辉光下,陷入了非生非死的长眠状态里。 就像是掉入琥珀中的昆虫一样。 而对于灯之具名者“巴尔多梅人”来说,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就在特蕾莎·加尔米耶轻而易举令“玫瑰女巫”菲奥娜陷入长眠的同时,“日记作者”拉尔斯和圣勒庇爵也同时从历史道标中归还,而两者看见特蕾莎时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日记作者”拉尔斯长松了一口气,微微放松了绷紧的神经;圣勒庇爵那张褴褛法袍下的青白面孔,则瞬间变得惊惧起来。 没有迟疑,圣勒庇爵在一瞬间选择了自尽。 等到圣勒庇爵的辉光完全消失后,“日记作者”拉尔斯才略感疑惑地询问:“为什么?” 他是在询问特蕾莎·加尔米耶,为什么不一鼓作气,像拿下“玫瑰女巫”菲奥娜那样,控制住圣勒庇爵,反而要让这位棘手的长生者逃掉。 特蕾莎缓缓戴上墨镜,平静地转过头,和蔼地笑了笑:“没有必要。” “日记作者”拉尔斯不说话了,他仍然不明白特蕾莎放走圣勒庇爵的缘故,但是对于具名者的敬畏让他保持沉默。 如果不是因为亚伯拉罕·李林,导致他和特蕾莎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他甚至没有资格平等地和特蕾莎对话。 璨光者和璨光者之间亦有高下尊卑,而长生者和具名者之间的地位差距尤甚;虽然特蕾莎·加尔米耶从来不以具名者自居,但她毫无疑问是守夜人掌上最耀眼的光。 有传闻说她甚至将要参加由守夜人·瞳中扉主导的隐秘巡礼。 “还有什么问题么?”特蕾莎推了推眼镜,“恐怕我剩下来的时间不多——而相对的,你的时间也未必会有。这大概是司辰们的玩笑,我也说不准,总归是要抓紧些的。我想我们大概只有一百个眨眼的瞬间可供聊天,尽量选择重要的问。快些。” “日记作者”拉尔斯一瞬间在心中转过了无数个或大或小的疑问,他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在极短的思考时间后,拉尔斯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伟大的【巴尔多梅人】,我想询问的是......有关于‘璀璨者’埃弗雷特·拉比多说出‘骄阳即将归来’后的漫宿情况。” “明智之举——我该这么说吗?” 特蕾莎摇了摇头,她的目光注视着那些如气泡和星云般,在漫宿边境浮沉的下层维度和梦境。 “我力劝你不要去关心司辰的动向,又或者你可以亲自去询问守夜人·瞳中扉,但我不建议这么做。现在你该远离林地,以及漫宿的所有门关,向雅努斯祈祷或许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但你得祈祷司辰们不会将目光投向你。这一次司辰们的怒火比往年更甚,也许还要超过路权战争的那一次......让我想想,至少不焚之神在那一年没有亲自动工对吧?” “还有,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远离漫宿,灯之长生者的特权就是待在漫宿中,死亡和失落固然是向下的,但高处的危机更甚以往。毕竟很少有什么事情能让复数司辰同仇敌忾了,又或者你可以去蠕虫展馆,或者升华之路,赌一赌上校和弧月是否会偏爱你。” “现在,跑吧。跑的越远越好,醒时世界对你来说是拘束,也是一条活路。” 特蕾莎每说一个字,“日记作者”拉尔斯的内心就沉重一分,他仿佛听到沉重的雷鸣声在耳边炸响,又像是被刀刃穿过了胸膛。 刹那之后,他意识到一件事:真正的战争要开始了。 那一瞬间,“日记作者”拉尔斯的内心又想起了一则流传在他们那个年代,被神秘学家广为传播的预言:日出为血,骄阳将从血中升起,却既无鲜血的颜色,亦非夜晚的时辰。 这则预言将骄阳归来称之为“第二拂晓”,而在第二拂晓到来之前,还需要有四场大战。 又或许,这就是其中之一? 意识到这一切非同寻常后,“日记作者”拉尔斯飞快地向特蕾莎行了个礼,随后毫不犹豫地穿过漫宿边境的无色星光,穿过重重叠叠的下层维度,穿过无数人的梦境,穿过那些堆叠在一起的秘境和时空夹角。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放弃灯之长生者在漫宿中的特权,以灵躯降临在醒时世界! 在“日记作者”拉尔斯离开不久之后,特蕾莎·加尔米耶的面前突然浮现出恐怖而诡异的漩涡,林地的幻象前所未有地逼近,苍白如纸张的月光像是鬼魂一般飘荡游弋,窸窸窣窣的虫豸嘶鸣声如影随形而至。 随后漩涡扩大,有什么东西从其中探出。 那是一颗混合了虫豸和爬行动物的怪诞头颅,在头顶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触手状刚毛,而他漆黑的双瞳却好像是两颗有着无数截面,反射着无数光点的黑色宝石,散发着无法形容的吸引力。 他的身躯由丑恶和美好两部分构成,而与其蠕动的肥大腐烂身躯形成对比的,则是那两片宛如云雾的巨大翅膀,左半边呈现无光的喑哑黑色,就连特蕾莎的光落在上面都没有丝毫反射,右半边则呈现素净的苍白,就像总是照耀林地的那一轮惨白月光。 正是飞蛾王的第一具名者,和特蕾莎·加尔米耶有新仇旧怨的异结翼! 然而林地的幻象还在飞速扩大,有单调到令人作呕的梆子声从幻象中传来,随后无数仿佛镜像反转般的虚幻文字,从幻象之中凸显出来,这些文字似乎由纯粹的光芒组成,像是飞禽走兽留在地上的痕迹,也像是天象在水面上的印痕。 伴随着这些虚幻文字的出现,漫宿钴蓝色的光骤然开始剧烈扭曲,从中倾下由谷物形成的暴雨。 ——昔作字,天雨粟,鬼夜哭。 仅仅是注视着这些文字,特蕾莎身上的光便在不断衰落,暗淡,就像是独行于深邃幽寂的隧道中一样。 飞蛾王的具名者并不止来了异结翼一位! 创造了解踪语,为人类揭明历史天兆的多目者,也来到了此处。 然而特蕾莎·加尔米耶只是再度摘下了自己的墨镜,露出和善的微笑。 “你们大概并不了解秘密的意义所在......这也难怪。接下来我会给你们上一课的。” 480 抗争 司辰的抗争究竟是怎么样子的? 对于醒时世界的住民来说,这种抗争通常表现在万事万物的客观规律对抗上——如下落的水抗拒重新升起,如海水试图拥抱陆地却难以得到回应,如树叶在风中打着旋落下,又被一点火星点燃。 司辰们激情中较弱的那些构成了星球的自转、年景的好坏、熔炉的转变。 祂们是如此长久地维持着意志的对抗,这构成了维持这个世界的基础。 元清子先前被司辰·飞蛾赐予了一双复眼,所看见的九种丝线,实际上就是九种准则在人身上的体现,这实际上也是一种司辰间默契的对抗。 至于三位长生者之间的交战,乃至特蕾莎·加尔米耶和异结翼、多目者在漫宿边境的战争......就更是司辰们对抗的体现。 而现在,天黑了。 可现在是深夜,天空本来就该是黑的——怎么还能更黑? 陷入迷惘的埃弗雷特·拉比多抬头看向一片漆黑的天空,虚幻的身体剧烈地摇晃着,如同被雷电劈中一样。 那些被他控制住的水手们也和他一样,呆滞地望着夜空。 有什么东西不见了——月亮! 月亮不见了! 不仅仅是那一轮月亮,还有漫天的星辰,也在同时消失不见了。 象征着月亮的司辰有弧月和海之双生子,而象征着星辰的司辰有制花人和白日铸炉,现在这些司辰竟然消失了。 这意味着什么? 然而埃弗雷特的眼前却出现了更多光怪陆离的景象:那漆黑一片的天幕在他眼前旋转着散开,露出黑暗无际的云层,以及云中那不断涨缩、不断吞吐着的不定型黏腻事物。 不,那不是云层,而是天幕背后的宇宙真实......被称为林地的广袤黑暗。 “哈,哈哈。” 哈哈两声从埃弗雷特的口中发出,他本能地想要移开眼睛,却无法停下看向天空的动作。 伴随着埃弗雷特开始哈哈发笑,周围的水手们也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笑了起来,这笑声就像是有传染性一般,带着难以言喻的欢悦和癫狂,飞快地在整艘船上蔓延开来。 “哈哈哈,嘻嘻嘻,呵呵呵。” 怪异的嬉笑声环绕不绝,伴随着嬉笑声到达最高点时,那个笑得最大声,宛如孩童般拍手的水手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还能略微保持清醒的埃弗雷特陷入了荒诞的自我欺骗中。 他能清楚认识到,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惊恐、害怕、愤怒......可在他的内心中,这些情绪却荡然无存,只剩下了荒诞不经的喜悦。 在埃弗雷特看不到的地方,他头上那根属于守夜人的线,正一点一点地被拨动,扯到代表林地的广袤黑暗中去。 “嘿嘿嘿,嘻嘻嘻。” 荒诞不经的笑声从林地的边缘传递开来,草绿色的气味如影随形,填满了人的鼻腔。 “林地之基”制草人,正在逐渐醒来。 ...... “月亮呢?星星怎么也不见了?” 刚想说什么话的欧索丽娜顿时被眼前的一片漆黑所笼罩。 “别大声说话。”李林伸手一巴掌甩在还想嚷嚷的欧索丽娜脸上,语气平静,“这是司辰之间的抗争。” 刚想要发怒的欧索丽娜顿时被李林语气中的寒意吓得瑟缩回去。 “你现在顺着原路回去,无论路上遇见什么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管,闷头一路返回亚历山大港,去找年。” “告诉她,远离海洋......不,远离一切水体。” “那,那你呢?”欧索丽娜下意识问道。 “如果你想听实话,我可以告诉你。” 一片漆黑中李林负手而立,虽然看不见他的具体动作,但李林的声音却保持着诡异的镇静。 “——只是你真的确定要听?” 欧索丽娜深呼吸,一言不发地掉头就走。 虽然只是短暂相处,但她已经见过李林多次化不可能为可能。 她相信李林一定能成功归来——这是她作为狮子匠亲自制作的剑齿兽的直觉。 等到欧索丽娜消失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后,李林偏向头,看向海洋的方向——伴随着黑暗的降临,一直以来吹拂而来的海风已经消失不见。 李林知道,那里已经不存在“海”了。 广袤的地中海在一瞬间变成了另外的什么东西。 或者说,就在刚才的短暂瞬间里,全世界所有的大型水体都干涸了,只剩下曾为“海洋”的虚无。 ——这是海之孪生子的意志。 祂们继承了古神·浪潮对于水体的权柄,但祂们依然饥渴干涸,无法餍足。 祂们又渴又饿。 李林保持着沉默,退后一步,正好退到灯塔的基座,那四座没有面目的雕像后面。 那是拱卫着亚历山大灯塔的四座雕像,也象征着骄阳的四个面相——亚历山大灯塔曾被大火焚毁过一次,而在它重铸之后,边上多了四座没有面目的雕像。 鉴于密教世界的历史就像是绳结一般千头万绪错综复杂,真正的历史真相,常常藏在看似玩笑的故事和谚语中。 这场无法被任何方式制止的大火,应当指代了将骄阳裂分的置闰过程。 窸窸窣窣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最终停止在了灯塔基座外,在短暂的停顿后彻底归于寂静。 海之孪生子的觊觎终究有限度,但祂们不会是第一个到来的司辰,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李林不清楚其他司辰是什么态度,但双角斧无疑会选择站在他这一边......至于白日铸炉,这位亲手置闰了骄阳的不焚之神,带给李林的感觉就像是久别重逢的陌生人一样若即又若离。 一方面,李林需要的东西,白日铸炉永远都是予取予求,但另一方面,白日铸炉却从来没有要求过李林做过什么,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疏远。 李林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在埃弗雷特喊出那一句话后,他就成为了黑夜下的第一主角,在事情尘埃落定前,他哪里也去不了。 “你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李林的身后响起。 无需任何外力,李林自然而然理解了那个声音所说的话。 “做人要潇洒一点,我喜欢一朵花,没必要把它摘下来;我喜欢风,难道叫风停下来等等我?我轻轻地走又轻轻地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李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入手坚硬的胸肌触感让他感到安心。 这些司辰怎么都喜欢玩一惊一乍的。 而且讲的话比我还尬。 李林转过身想和站在自己身后的司辰正面对线,却发现怎么都无法转身,于是只好低头看墨绿色桌面。 萨图恩之火化作的灯盏光芒摇曳,照亮了墨绿色桌面上几乎爆满的影响。 整张墨绿色桌面出现轻微的摇晃,但不同于以往,这一次,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你 接触 了一位 司辰 !】 481 莫道李林一只眼 “你很明智,起码你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头看我。” 背后的那个声音充满玩味地说道。 李林翻白眼:要不是现在转不了身,否则指定给你点颜色看看。 很恶趣味地站在李林背后的司辰目光游弋:“因为那些回头看我的人,都已经永久的失去了光明。” “所以?”李林狐疑地半侧头表示质疑,“你现在想做个好人?” “那取决于你。”司辰哼笑着说道,“一个即将穿过三尖之门的有朽者,真是有趣......喔,那个受虐狂来了。” “受虐狂?” 李林一怔,正在思索司辰中有哪个爱玩字母圈的,就听见笃笃的声音回响在他的耳畔。 一道模糊的发光人形出现在李林面前。 但除此之外再无特征:无论是长相、还是声音,亦或是容易辨认的特点,都被掩饰在光中。 “这谁?”李林不懂就问。 “用你们的话来说......千夫长、护民官、玻耳修斯。或者,上校。” 李林平静地打量着眼前的模糊人形,那道人形也在打量着他。 黑眸微微垂下,李林哼笑一声。 “怎么?你想拦住......” 身后司辰的话没说完,李林一个大蹲,接着头也不回向后跃起。 站在李林身后的司辰仿佛未卜先知般飘起,恰好和李林保持着先前的距离,继续站在他身后。 李林站稳身形后,隔着亚历山大灯塔和四座雕像,手指勾动:“你过来啊!” “嗯......”司辰沉吟着开口说话,“所以你想挑衅祂?” “不急不急,跟他耍耍。”李林说道,“更何况不是还有你吗?” “有意思。” 司辰不说话了,祂也挺好奇李林要怎么和上校打交道。 李林的挑衅对于上校的化身而言就像是耳边风,那道模糊的发光人形微微颔首,向前走来。 四座雕像微微震颤,随后不再出现反应。 ——上校通晓辉光。 很快上校便来到李林面前,微微歪头,示意李林还有什么伎俩可以尽快用出。 “嗯?骄阳四子这么拉胯?”李林诧异问道。 “你的想法有些偏颇。”司辰说道,“祂们只是腾不出手。” “可恶......”李林如同故事中被打败的经典反派一样发出悲鸣。 悲鸣完后李林尤不死心,死鱼眼看向上校问道:“那你现在要干什么?” “他自然是想带你去蠕虫展馆。”身后司辰含笑说道。 “你是哑巴吗?”李林大怒,恨铁不成钢般伸手狂拍上校肩膀,“自己不会说话——淦!” 咔嚓一声脆响。 李林茫然地看着自己的两只手腕齐根断裂,那两只手掌正在上校的肩膀上变成细碎光尘,簌簌坠落。 数秒钟后,李林独有的病变大脑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怔怔问道:“你他妈来真的?” 上校微微歪头。 “我超,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李林嗷嗷惨叫,跌跌撞撞奔向身后的司辰,“快把我的后宫还给我!” 穿着一身灰色长袍,脸上皱纹能多得夹死人的老太太呵呵一笑。 她的身材并不算特别高大,背着一个挎包,胸前挂着一个方盒子,头上戴着中东风格的帽子。 她有一双猩红的无机质眼瞳,再往下则是异质的,如同蜈蚣的口器。 一只停在她肩膀上的小鸟拍了拍翅膀。 下一瞬间,李林的双手再度完整出现,就像没有被损坏一样。 满血复活的李林连声谢谢也来不及说,再度噔噔蹬蹬跑回上校面前,伸手虚点发光人形眉心。 “你这个家伙害人不浅啊!”李林咬牙切齿地说道,“双角斧托我给你带个话!” “我是浪游旅人。”身后司辰纠正道。 “嗯?”李林诧异看去,语气由笃定变得狐疑,“你这么老......真的不是双角斧?” 众所周知,双角斧是一切活物中最年长者,所以祂是个老太太也非常合理。 “双角斧现在可腾不出手来帮你。”浪游旅人语气诙谐说道。 “那就浪游旅人吧。”李林从善如流,继续保持威胁姿态手指上校,“我,向愿者与不愿者叙说之神,永不停步之神,永不疲惫之神......” “等一下。”浪游旅人拍了拍李林的肩膀,“这好像是我的尊名。” “先借我用用,到时候还你。” 李林震声:“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我们不会和哪个自命不凡的小屁孩讲话,你不过是一个化身,而我这边可有一个活的司辰!” “我劝你好自为之!” 四周为之一静。 随后,站在李林身后的老妇人哈哈大笑。 她拍着手走到李林面前,看向那个散发着微光的人形,摆了摆手:“离开这里吧,千夫长,这么有意思的人,现在是越来越少了。” 散发着微光的人形无动于衷。 老妇人微微摇头,背对着李林的面貌开始扭曲,猩红的色彩从祂眼中闪过。 散发着微光的人形如一个气泡般被戳破,消失不见。 “我有个问题。” 见状李林举手提问,“建立迈锡尼时期的上校和蚁母,打得过极度忿怒情况下的狮子匠吗?” “喔,一个有趣的问题。” 老妇人伸手掸了掸自己的灰色长袍,那只有着漂亮花色的小鸟飞起来落到她的头上。 浪游旅人慢悠悠地说道:“大概是不行的......狮子匠的愤怒令他愈战愈强,而上校的阴谋遂时间流逝而愈发老练,至于钥匙巨蛇......我更好奇你为什么不是祂的眷属。” “按照我的想法,你应该在幼妹群中再生才对——哦,对了,是同为启的神灵改变了你的命运,从表象上看应该是双角斧,但我猜应该是弧月才对。” 李林大惊失色:“什么,弧月酱居然在关注我?” “嗯?你怎么总是能给我弄出点新花样......” 浪游旅人诧异地感慨:“严格意义上来说,你的命运被更改过,从被蛇吞下的钥匙猎人,变成了现在的你。但那也是启之神灵才做得到的事,是谁把你的准则从启更迭为了铸?” “不会真是弧月酱吧?”李林狂喜。 “现在追究这种事情已经没有意义。”浪游旅人晃了晃挂在脖子上的单反相机——考虑到秘史司辰的特性,在二十世纪初拿出一台单反相机也很合理。 “当下最重要的事是,如何在接下来的质询中保存你自己,今夜还很长。” 李林好奇问道:“还有谁?” “我连时间的尽头都不知道在哪,又怎么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呢?”浪游旅人笑了笑,“而且作为你回头看我的代价,我现在要收取报酬了。” “报酬?脱氧核糖吗?”李林瞪着眼睛说白烂话。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老妇人笑了笑,“我要你的眼睛。” 这位唯一徘徊在醒时世界的司辰露出了“温和”的微笑:“当然,一只就足够了。” 482 司辰抚我顶 “嗯,嘛,啊......” 一番简短的思考后李林抚摸着下巴,“如果你给我好处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那算了。” “你怎么不讨价还价一下?”李林义愤填膺,“你是不是把白日铸炉给我的好处都吃回扣了?” “不不不。”老妇人笑得前仰后合,她愉快地摆着手,“只是逗一逗你很有趣,仅此而已,毕竟这样的机会并不多,不是么?” 司辰耸了耸肩膀,那只叫做笑鸫的颜色艳丽小鸟扑地一下飞起,在他们头顶旋转了一圈后,洒下薄薄的光雾。 李林扫过去一眼。 【历史支流】 【性相:秘史】 【五大历史被编制如千头万绪的金色发辫,除此之外,还有无数若隐若现的支流。这是其中之一。】 老妇人示意李林坐下,不知何时,这里出现了两把椅子。 伴随着椅子的出现,远处的黑暗突然消失,像是被刀破开一样,海潮的声音重新没入耳畔,月光从云的缝隙倾泻下来,荡漾在浪花与潮汐之间的银白里。 在两张椅子的中间,摆放着一座篝火,四周错落的阴影落进那抹温暖的色彩里,令那一抹鲜艳的火光更加明烈。 “在这里,有些话才能说。”浪游旅人笑呵呵地摆手,将长长的袖子掖好放在一边,“你难道就没有觉得,这个夜晚过得太长了吗?” “这意味着什么?” 司辰自问自答:“意味着‘时间’已经开始崩溃了。” “众神在万神殿中暴烈的争执,祂们的意志令万事万物随之歪曲,首先崩溃的是现实。” 浪游旅人的声音和缓低沉:“祂们选择在夜晚八时之后进行这场对抗。” 李林若有所思。 夜晚八时之后,就是已经失落的小时,本来就是一段混乱没有法度的时间。在废墟上发起战争,总好过在繁华的城市里发起战争。 “弧月取走了月亮,制花人和白日铸炉取走了星辰,天空再度荒芜下来,双生子拿走了世上一切的水体,随着物质被抽走,那些形而上的法则也开始崩溃......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这样大动干戈?” 浪游旅人露出蜈蚣般的冷笑,“骄阳仅仅是其中一个原因,还不是最主要的。” “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在什么情况下,他们会选择将自己的象征也从这个历史中撤走?” “战略转移。”李林回答。 “好词。可惜祂们配不上。” 浪游旅人冷笑,“依我看,‘逃亡’更加确切。” 李林:“怎么你们也兴流亡这套?润的时候能不能带带我?” “你走不掉。”浪游旅人露出怜悯微笑,“你还有你的同伴,只有在失落的历史中得以存在......你想去其他的历史?在去往那里的一瞬间就会暴毙。” ——因为命运。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其下碾过多少骸骨,之中亦包括你和我。 钥匙猎人的命运已经宣告终结,在更加光明的五大历史里,他是个已经去往虚界的亡魂,而这里是失落的历史,扭曲的命数才得以存在。 “所以在今夜之后,一切将不复存......众神将变作纯然的象征,除去模糊的意志外再不会有回应落下。双角斧将切断最后一道门,就此第七历史和第六历史一样,与五大历史再不相干。” “但你们总归要个看门大爷吧?”李林问道。 “你总是能把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说的令人发笑。”浪游旅人锐评李林,但很快祂也同意了这个说法,“是的,正是如此。第七历史是最年轻的历史,所以很多东西都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蠕虫战争、历史的发端、介壳种和人类的起源......在司辰们离开这里后,总要有人代替祂们的。” 李林第一次把眉头皱紧了。 他抬手示意浪游旅人暂时保持安静,而这位司辰也非常给面子地保持了静默,同时看着李林抽出撬棍往自己的脑门上砸了一下。 如深渊般的双眼重新恢复平静,死鱼眼中逐渐升起光彩,耀眼灼热如恒星。 司辰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没说什么。 【第三印记】 【咒缚:太阳】 【太阳曾有三种形态,太阳曾有更加荣耀的冠冕,在它尚未分裂之前。】 【在解放咒缚的状态下,你将拥有太阳的力量。】 墨绿色桌面上,代表李林自己的模糊卡牌正被大量的影响环绕,一张接一张的高阶影响在他身边化为飞灰湮灭无存,就像是投入炉心中的燃料一样。 李林没有理会浪游旅人的小动作,他正借助着这种状态进行超乎寻常的思考,他的视角正在不断拔升、拔升、拔升...... 那些先前无法理解的东西如同洪流般贯通。 ——他明白了。 为什么原定守护亚历山大港和图书馆的具名者不出现?为什么林地司辰会这样爽快降下神力?为什么各方长生者都在向这里聚集?为什么具名者们开始互相攻击? 因为司辰要从这一重被放弃的历史中抽离,祂们在选择替代祂们的使徒。 司辰们没有输给蠕虫,也不会输给蠕虫,只是第七史已经在无休止的战争和回溯下成为了废土。 想必在司辰们的眼中,已经在蠕虫的啃咬下满是空洞的第七史,已经没有被拯救的价值。 司辰们将从这一重历史中退出,祂们会成为纯粹力量的符号象征,祂们的尊名依旧会机械地回应祈祷,但不会降下意志......而如果要令这一重历史不至于被蠕虫彻底蛀空坠入虚界,就仍必须将几个最重要的历史节点钉死。 为了做到这一切,必须有人去替代司辰——他们将成为这一重历史中的“司辰”,其地位远胜于具名者,却要逊色于真正的司辰。 真正的司辰高于漫宿,自然也高于历史。 历史在祂们的意志下被编制、重构、消解,如千万条璀璨的金色发辫。 “你支持我攫取这一重历史中双角斧的尊位?”李林的声音冷不丁在浪游旅人面前响起,“那么年呢?她是白日铸炉选定的使徒么?” “恐怕不止。”浪游旅人叹了口气,“你知道她受一切铸相司辰的钟爱么?” “若离了铸炉的首肯,谁能将自己从火中重铸?若无有狮子匠的勇气,谁能愈战愈强?若没有弧月的启明,谁能在内外之间得到平衡?若离开了昕旦的法则,谁能再度重现变化?”司辰语气揶揄地诘问,“但谁能担得起这火的温度呢?若是寻求剧烈的改变,野蛮的破坏必不可少。” 李林啧了一声:“我要怎么做?” “替其分担,如孪生子;替其改变,如炉中火;替其受过,如天上月。” “如此,你们的神座将坚固,你们的权柄将至大,你们将缅于饥渴而无法自拔,然正因饥渴,你们的力量将日渐孳长。你们自然将免于被天孽攫住,因为这是历史中唯一的特例,你将如骄阳,则她将饰演铸炉。” 浪游旅人诡秘地笑了:“附耳过来,我将为你传授【双生之秘】。” 483 大秘 悠扬婉转的鸟鸣徘徊在李林的耳畔,像是一万万不同种类鸟雀的齐鸣络绎不绝。 ——鸟鸣。 随着这合唱的响起,李林的眼前浮现出遥远的花园,他的身体在逐渐发生变化,从一个高大的人变为一只娇小的鸟。 玫瑰色的火焰从他的翅膀上升起,像是一颗明亮的流星越升越高。 【四阶秘传:左蜂鸟】 【等阶:伪典】 【性相:蛾】 【即便我们的祖先死去,但他们同样存在于我们的内里,分裂的太阳之下,群鸟盘旋聚集。我的翅膀舒展,身披辉光,双眼闪耀,名字的每个音节都带着甜味。】 【“Animagus”。】 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一形态,但有些语言须得在鸟的身躯中才能理解。 遥远的花园从未遇过如此逼近,眼前的幻景也像是真实,而伴随李林一起飞翔的,还有一只颜色艳丽的小鸟。 笑鸫和左蜂鸟一起越飞越高,它们穿过花园之城中瑰丽而又破败的建筑废墟,最后停留在一栋光辉亮丽却衰败残落的花园大厦外墙上,那里灯火通明,传来令人热血沸腾的鼓点声。 这是九大图书馆中,唯一一座不欢迎安静的图书馆(可能也是世界上唯一的),而它的名字只在英语中有意义。 ——“Crossrow”。拜访这座图书馆的访客大多失却人形,但他们的热情高涨如敲击的鼓点。 “这里是第一栖木的所在点。通常情况下凡人无法触及之处。”笑鸫对左蜂鸟说道,“这里的房间永远宽敞明亮,守护这里的具名者是一个特别的镜中少女,她自称‘日落西莉亚’,没有任何一个镜中少女像她一样热爱音乐了。有人认为她是埃拉伽巴路斯的女儿,也许她还是制花人门徒的姐妹。” 墨绿色桌面在左蜂鸟的面前翻转,显露出当前的所在地。 【第一栖木“Crossrow”。】 【性相:地点。一切事物皆有其所在之处,如此物位于此处。】 【第一栖木位于弥阿,化为鸟形的司辰在此交换秘密。所有听见秘密的凡人将会被无情抹去。】 【“重生总是会到来,我们无法过多干涉它”。】 【当前图书馆受到守夜人·瞳中扉和浪游旅人的庇护!一位特别的具名者现今仍然徘徊在此处。】 【当前图书馆的学识为鸟鸣!】 【鸟鸣:“音乐,谜语,杂记。关于栖木、格里比、裂缝、浪游旅人、介壳种和其他的一百零五件事。”】 【性相:心、蛾、秘史】 【你需要掌握‘拉姆桑德语’才能够学得这一学识!】 李林的目光借助左蜂鸟的双瞳看向那幢温暖光明的图书馆,哪怕只是停在图书馆的外墙外,都还能听得见那激越的鼓点和连绵不绝的音乐声。 在众鸟的合唱中,浪游旅人所许诺的大秘辛悄然而至。 “双生女巫和双生巫女生于不同的子宫,祂们一为怪物,一为公主,然则祂们生来谋求结合,如人以针线缝合肉体,以激情缝合灵魂。” “祂们最终因绝望投入吕底亚的海,于那里祂们溺毙了凡人的自己,于那里祂们找到了画中之河的暗流,进入漫宿。这便是第一例双生异象。” “但在此之前,尚有骄阳和白日铸炉;在此之后,也有逃离第五历史的蛇人。所以双生意味着结合,意味着禁忌又非人的欲求,意味着莫大的力量。” “仔细聆听——” “我们不可分离,我们不可触碰,我们如月与海之珍宝。你须寻找辉光与三瓣之门,于彼处怀揣欲望,谋求触变,然则不可独自而行。你须召来七钥,令七重之门为两人敞开。” “你须铭记——” “炽热者当焚烧不变;炽热者当谋求改变;炽热者当终结永夜。你须取得纯青之术,将其以司辰的名义改变;你须与爱侣同行;须于正确之时,高呼伐诃的名字,并以龙的身躯穿过天门。” “不可遗忘——” “如此,你将拟作太阳,而她将扮演铸炉,你须得以最酷烈之仪式开启自我,而她须得洒落泪水,你将死去,你将复生,你将攫取双生之王权。故你将在水域拥抱陆地处寻找门户。于那里唤起司变革之众神的气力,焚尽旧的自我。” “如此——” “新的至尊将再度自辉光降下。” 浪游旅人的声音如同漩涡般将李林的思绪裹挟在其中,而在短暂的晕眩之后,一切黯淡下去,只剩下那些字符闪闪发亮。 一万万合唱的鸟雀、光辉灿烂却衰败的花园之城、以及灯火通明和令人精神振奋的鼓点......全部都变成了天空中旋转着的星辰漩涡,随后它们苍白的悬挂在天上,无力地对着夜幕下的人微笑。 篝火在眼前哔哔啵啵地燃烧着,老妇人的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可可,她面带微笑地啜饮了一口,看着李林睁开眼睛。 “你醒了。” 司辰呵呵地笑着:“第一栖木的感觉不错吧?” “你怎么也说谜语?”李林不忿反问,“信不信我......” “欸,这可不能怪我。”司辰面露怀念地说道,“因为真正的秘密很难用语言表述出来,在我说出它的一瞬间,听者就会被融解。所以所有的真理只能被以这种方式来表述,根据解读的方式不同,得到的‘真理侧面’也不同。辉光自高处堂堂落下,但在守夜人的提灯中,还不是分为了七种色彩么?” 提到这里,司辰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俊不禁地笑了。 “你知道朱利安·科塞利么?那个蠕虫派的年轻人。” 朱利安·科塞利,十七世纪的术士,永生不死者,司辰·裂分之狼的门徒,传说他与忘却会共进退,却并非忘却会的同僚。 也只有浪游旅人能心安理得地叫他年轻人。 也不知道朱利安本人在知道浪游旅人会提起他时,内心是什么反应。 “朱利安在飞升前曾经拜访过弥阿——当然那地方我不会常去——那时他被绝望所困,濒临毁灭。所以他在万念俱灰之下,草草写下了自己的遗属。将无形之术和漫宿的危害告知了自己的学生,在那之后朱利安于绝望之下孤注一掷飞升。” “在那份遗嘱中,朱利安以白日铸炉置闰骄阳举例,告诫学徒远离这些危险有不切实际的无形之术......然而他的学生,乃至后世的学徒们都理解反了朱利安的意思。他们将绝望的遗嘱全盘推翻,甚至从中悟出了铸相的密传。” “朱利安在绝望中告诫学徒,但他的学生还以此为荣——‘天啦,我们的导师真是太厉害啦,他居然知道怎么炸太阳’!” “他大概很后悔把这份遗嘱草率地给了自己的学生,因为这份遗嘱还被学生冠以《须知六函》的名义出版了。” 浪游旅人津津乐道地讲着长生者的八卦,乐不可支。 484 如果可以我想成为刷卡器 “这是只属于你的飞升仪式。” 上一刻嘲笑完长生者朱利安·科塞利的浪游旅人,毫无征兆地将话题转向了祂之前分享的秘辛。 “因为它对应了你和你的爱侣——那位长生者,所以其中明面上包含了两个仪式。” 浪游旅人放下了手中的热可可,猩红的眼瞳里闪着玩味的笑意,老妇人帽檐上垂下来的宝石挂坠微微摇晃。 司辰竖起两根手指:“其一,名为置闰。为的是重新展现太阳被分裂的可悲命运。这是属于你的那份仪式。对应了弧月和昕旦——这两位司辰将会在那时到场。” “其二,名为日落。为的是拟造白日铸炉在置闰太阳后的悲恸,通过逆转白日铸炉所拥有的最高之秘,达成抗逆的成就。” “因此,还有第三个仪式包含在其中,那就是抗逆——狮子匠将在这个过程中到来。” “白日铸炉的最高之秘是什么?”李林好奇问道。 没别的意思,他就是单纯好奇,绝对没有打探白日铸炉和骄阳之间爱情纠葛的意思。 当然,如果白日铸炉把“如何分裂骄阳”写进祂的最高之秘里,李林会觉得很失望。 ——连我这种神经病都能猜到的最高之秘,那还叫最高之秘么? 显然不能,显然不能呀! 浪游旅人顿了顿,眼皮微微抬起,似是在回忆。 片刻后祂笑了笑:“很难用人类的语言来描述它......你听得懂伐诃语么?” “不会。”李林理不直气也壮,“你教我。” “不,这不算难。而在你的飞升过程中,这更是必须掌握的语言。”浪游旅人摆了摆手,“但是伐诃语是最古的语言,也是神灵本身,如果你有幸前往孔雀之门——扯远了。你已经掌握了渊深曼达安语和亚兰语,这些语言本来就是知识和力量的重要部分,说出它们的词汇,就能做到种种不可想象之事。” “所以我不会教给你完整的伐诃语,我只会交给你它的语法——至于其中哪些拥有力量,那些会招致灾祸,须得由你自己判断。” 浪游旅人身体微微前倾:“听好了——” 先前的漩涡再次出现,漫天苍白的星辰打着旋儿没入浪游旅人的指尖,随后风声开始出现。 继而在风声之后,是眼前哔哔啵啵的火焰燃烧声。 盖过火焰舔舐燃料声音的,是仿佛接天连地的海洋潮汐。 最后出现的,是沉默悠远,如同地壳移动的深邃共鸣声。 风、火、水、地。 四大皆空。 在一片无声的昏昏默默中,真正的声音开始出现。 那是早于诸神自血中诞生,便流传在太阳居屋中的语言。 【学问:伐诃语】 【这是早于诸神自血中诞生,更早于猿人直立行走前,就能在太阳居屋里听到的语言。】 【如果你学会了艰深的梵语,或者在手边有对应的工具,就能借此对照,掌握一部分对照的伐诃语。或者前往孔雀之门。】 【伐诃语具有极其强大的力量,无形之术和密传在使用伐诃语时会更为有效!部分无形之术唯有用伐诃语才能生效!】 【你学会了伐诃语。】 【“我是伐诃,是语言亦是女神。我是进入秘密之光的唯一入口。我在你们这些直立猿猴存在前就受崇拜,到你们化为丑陋的灰烬后依然如此。听着,我会证明这点。”】 然而和其他语言不同的是,李林的记忆中并不存在任何一个伐诃语词汇,但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将正常语言翻译成伐诃语。 用一个形象的比喻就是:当李林使用渊深曼达安语或者亚兰语时,是直接无缝交流;而当他试图说伐诃语时,就像是通过同声传译在讲话。 “现在你已经懂了伐诃语的语法......白日铸炉的至高之秘唯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解释。” “它的字面义是【铸炉无悔】。” “【铸炉自光而来,铸炉终结长夜,铸炉乐于改变,铸炉从不后悔。或是不能。】”浪游旅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看着李林说道,“以上是白日铸炉最高秘辛的第一句,但接下来的话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 现在司辰们还未完全成为抽象的力量符号,所以现在讨论这一秘辛,只会让白日铸炉得知这一切。 “关于这一秘辛,今后我们会有时间去详细讨论。现在让我来告诉你关于飞升仪式的详细部分。” “首先,你需要将你的欲望培植到最高,完成七重触变,即第七印记。你还需要找到丽姬娅们,令她们全数到齐,献出手中的钥匙,为你打开漫宿的七道门关。” “其次,你需要和你的爱侣一起穿过顶点之门——需得注意的是,你们都必须保持龙的形态,即抛却旧的自我。” “接着,你得在岛上进行飞升仪式,在足够的影响和正确的时分下,司铸的神灵们将应召前来,在那里你们由地上升至辉光,又要从辉光降下......如此你们能成为唯二的长生者,在你们真正替代这一重历史中的司辰们之前,暂时行驶一些权力,使这一历史不至于坠落到虚界里。” “我有问题!”李林仿佛蓝猫淘气三千问一般高举右手,“年已经是长生者了,还能刷业绩?” “她没有经历过飞升仪式,不是么。” 浪游旅人悠然自得地说道,老妇人脸上的笑纹像是一幅魔性的画卷,同时具有着和蔼和凶厉的二重属性。 “对于众神而言,提拔和宠爱一位天生的长生种,只是举手之劳......甚至只需要模仿司辰或是具名者曾经做过的事,也能得到相应的力量和权柄。遗忘家族们称其为‘模仿律’,利米亚教团则称之‘偶像律’,有些哲学家坚信其为诺斯替的流出。所以长生者实际上就是众神的附庸。” “但她和你不是。” “她是天生的长生者,却自外而来。” 蜈蚣般的口器窸窸窣窣地摩擦着,轻吐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语言:“所以你们才一直没有被天孽找上——因为你们两者皆非漫宿的住民,如铸炉和骄阳自光界落下一般。” “所以我能在顶点之门那里反复查她的应到和实到?” 李林一句话把浪游旅人营造出的气氛破坏得干干净净。 浪游旅人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热可可,幽幽地看着李林:“......我觉得你缺少一顿毒打。” 485 漫长一夜 浪游旅人所讲述的密传在一番解释后,终于呈现为一份繁复到极点的仪式。 和它比起来,无论是过去黑蛇科西切主导的转生仪式【蜕变:鳞虫】,还是之前老道士主持的飞升仪式【蛾舞】都显得太过粗陋了。 不仅是在仪式的需求上相形见绌,他们所蕴含的“内核”就有天壤之别。 科西切的转生仪式内核在于“蜕变”,他能够通过精神上的倾轧来进行寄生,一旦他人对他的思想产生认同,就会在潜移默化中偏向他的思维方式,黑蛇本人则藉此完成一次次的转生,如蛇脱壳一般。 而科西切用这一套的对象通常是他的信徒,导致这一招基本上是无往而不利,直到他遇到李林翻了车。 老道士元清子的飞升仪式内核在于“升华”,如同名字一般穿过天门、辉光和火焰,却不为其吞没,最后成功转化成有翼生物飞入林地,享受黑暗而又漫长的永生。 至于李林的飞升仪式......基本上就是整个大活——如果不是在已经快要失落的第七史,司辰们绝对不会容许这种行为的发生。 盖因其模拟的,乃是“骄阳被白日铸炉置闰,却又自血中升起,最后再度从辉光降下”这一过程。根据遗忘家族提出的“模仿律”,这一行为本身便具有难以想象的力量,几乎可以说是对第二拂晓的排练。 别说用它飞升成为长生者,就算是成为具名者,也是绰绰有余。 还是让我们来看看李林的专属仪式罢—— 【飞升仪式:拂晓】 【你掌握了一个飞升仪式,该仪式需要你与一位相同欲望的爱侣共同主持!】 【你需要在正确的时节进行仪式!当前时节为“测绘地图的好日子”。】 【你需要在正确的地点进行仪式!当前地点不符合。】 【你需要在足够的见证者中进行仪式!当前拜请神力:0。】 【你需要以正确的语言主持仪式。】 【你须得以正确的形体穿越门关。】 【你需要令自己的欲望达到七印,即令自身处于拂晓前夕。当前等级:第六印记。】 【你需要提供臻至纯青的铸之密传,你的炉火尚未纯青。】 【当前仪式主导者:亚伯拉罕·李林,年。】 就算经过了解释,还是一坨谜语和谜语混合在一起的产物,好在浪游旅人有问必答,在司辰一番紧急的课外辅导后,李林终于明白了仪式大概的流程,以及各个步骤所对应的知识。 否则到时候他没有对应的认知,可能会失去对仪式的操作,导致把举行仪式的地点炸到天上去。 首先,他必须在正确的时间里提供正确的影响——和其他人不同,李林的飞升仪式不需要足够强大的影响,但必须直接指向司辰。 因为在今夜之后,司辰们将会从第七历史中抽离,而祂们的力量会留在这里成为纯粹抽象的符号,所以还按照原先思维行事的密教徒们估计会吃一大波亏。 而正确的时节也有严格的要求,按照浪游旅人的意见,李林最好在“野心勃勃的时节”外带炎热的天气下进行仪式。 前者对应了一位比较险恶的司辰·扶摇蜘蛛,祂的尊名是攀宇翥寰之神,谋求统治之神,野心勃发之神。 作为来自于虚界的虚源司辰,正常情况下扶摇蜘蛛应当受到树中牝马和戴冠之孳一样的待遇,然而就像是戴冠之孳催生出了“疫病横行的时节”一样,扶摇蜘蛛也催生出了属于祂的时节。 众司辰应允了这一时节的存续,在这一时节中,无论是飞升还是晋升都得到了相当的便利,用数据的形势来看,至少能顺利个百分之三十......当然,这个时节也会诱发下属的背刺和二五仔的频发出现。 ——你想往上爬,你的下属也是这么想的。 而后者,炎热的天气代表了铸之力的强盛,在神秘学的领域中,将其称为“白日铸炉的气候”。 至于正确的地点,浪游旅人给出了三个可供李林选择的地方:英国的伦敦,荷兰的阿姆斯特丹,以及最后的格陵兰岛。 伦敦是当前世界上最大的都市——并且在未来相当一段时间里它仍然是,漫长时间里存留下来的巫术和魔法痕迹在这座城市中堆叠,留下的气味就像是尘埃中缓缓开启的一瓶好酒。 至于阿姆斯特丹,这座城市曾经繁荣,后又衰落,但是它依然是极为发达的城市。更重要的是,无论是伦敦还是阿姆斯特丹,那里都常驻着一位丽姬娅成员。 “眼镜蛇之子”苏洛恰那·阿摩伐舍现居于伦敦,有一家自己开的夜总会。 “平旦夫人”摩根·勒菲有一艘自己的游艇“蓝宝石号”,她常与女巫作情人,与弧月作姐妹,周游于阿姆斯特丹外的海面上。 她们都有迅速联系到其他丽姬娅成员的方式,平旦夫人能够通过吹响自己的笛子通知其他成员,而苏洛恰那则是本世纪丽姬娅选择出的“发言人”。 李林需要丽姬娅全员到齐,为他献出七把钥匙打开漫宿的七道门关。 至于格陵兰岛......浪游旅人推荐它的缘故是九大图书馆中的噤声书局位于此处,从这座已经衰落至半开放的图书馆中,他们能够找到更多机会。 正确的形体则要求李林通过司辰学第一律令,将自己的旧形体改变为新的形体——即龙形,唯有以这种形态他才能执掌铸的权柄。 密教世界中并非没有龙,最后一条龙在十七世纪于菊花朝廷,也就是日本京都被幕府将军拍卖。 而考虑到力量领域的划分,密教世界的龙一般情况下分为三种:属于蛾之领域的蜕变种;属于铸之领域的炽热种;以及最后,属于冬之领域的异种。 李林和年自然是属于铸相领域的炽热种。 蜕变种,它们看上去就像是不断蜕皮的有翼生物,在幼年时期没有翅膀的时候常被认为是“Wyrm”,意为一种无手无脚的龙,飞鸟派系的长生者们猎杀这种龙以填充自己的收藏库,至于蠕虫派的长生者,他们将这种龙称为“妖蛆”,试图将其纳入自己的麾下。但值得注意的是,这种被称为“Wyrm”的龙,和真正的蠕虫依然有着极大的差别。 至于异种,它们可能是最接近传统认知中的龙,它们居于爱尔兰、德国一些罕为人知的森林和旷野中,在过去它们还会居留在井口和海中。东方还存留着对它们的崇拜,哪怕这些龙已经不再出现。 “我想你已经掌握了这些知识。”浪游旅人起身,“我们今后可能不会再见面,但是可以通过信使互相联系。就用拾滩鸦送给你的那只渡鸦,它认得我。” “至于这重历史中的凡人们,还有长生者们,他们对今晚的认知只会停留在‘过了一夜’的这种程度上,而具名者们......呵。” 浪游旅人露出了一个促狭的微笑。 “他们或许能做些什么,但是已经太迟了,对,太迟了。除去被指定的那几个外,少有具名者能够逾越这个界限。” “细说。” “这还用得着细说么?”浪游旅人挑了挑眉,“林地的位置将会由制草人承担,而守夜人·瞳中扉的位格由特蕾莎·加尔米耶来接手......这个草台班子你总要好好思考怎么办的。” “天亮之前,我还有些时间,得去找你的那几个同伴们谈谈。特别是那个叫维尔汀的......东西。” 李林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浪游旅人招手让那只飞了很久的笑鸫停在她肩上,略微思考了一番后淡淡回答。 “被称为司辰的蠕虫,很讽刺,但也有趣。不是么?” 486 弃绝诸史者(二合一) 是夜,极其漫长。 火焰,熊熊燃烧。 三位炽热者的意志在这座城市内部彼此倾轧,亚兰语、渊深曼达安语、解踪语三种古老语言的余音纠缠在一起,形成刺耳的杂音,周围的建筑废墟简直被火焰和风暴重新蹂躏了一遍,漆黑的焦痕随处可见,熔融的金属浆如同海潮一般在焚风下高低起伏。 天空的各个角落中,升起了内圆外方的赤红色柱状物,它们的形体如同一根短棍,可表面的温度却高到空气扭曲,不祥的暗红色盘旋在它们的周围,似乎随时都会爆炸,释放出足以将城市从地上抹去的伟力。 那是被年称为“量子二踢脚”的奇怪造物。 明明同为铸之长生者,可她不仅以一敌二不落下风,在她展露出龙种的真身后,局势甚至变成了年压着两个长生者打。 她甚至还有余力布置出这些看似诡异实则也非常诡异的“量子二踢脚”,慢慢断掉两个长生者的退路。 美中不足的是,在这这种情况下的年,已经没有余力保护住剩下的人——换而言之,她们甚至有可能会被年自己的技能余波误伤。 这大概也是年一贯以来的烦恼:倘若在战场上出工不出力,那看起来就像是在光明正大摸鱼;如果轮到她出手,说不定队友遇到的危险会比现在还大。 所以年向来觉得自己的摸鱼行为有理有据。 而这次亦然,如果不是维尔汀在紧急时刻掏出随身不离的箱子,把其他人都装了进去,恐怕最先遭殃的就是星锑和Apple先生。 流亡者凭借大地之血倒是未必会被一波带走,但留下几道足以危及性命的伤口也是有可能的。 在将她们装进自己的箱庭后,维尔汀拉下了自己的帽檐,看着将整个城市几乎都要烧尽的大火。 眼前的事物突然带上了一层极其浅淡的灰色。 就像是暴雨将落未落前的天幕。 她提着手提箱,穿行在凝滞的时间暴雨中,四散飞溅的金属液体,以及倾塌的建筑物残骸。 那些怪诞的东西凝固在时间的缝隙里,就像是人类噩梦中最深沉的怪异。 而在沉默行走了很久之后,她终于抵达了城市的边缘。 在那里她眨了眨眼。 眼前的灰色瞬间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 似乎整个世界中其他的东西都不复存在,只剩下了这座城市一样,维尔汀皱着眉头,不知是否要下定决心走出去。 “我力劝你不要这么做。” 下一瞬间,浪游旅人苍老的声音就在她耳畔响起,“当然如果你愿意就这样踏进夜色,我也不会置喙。” 维尔汀的肩膀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她平静地转过身,拉下自己的礼帽。 在看见浪游旅人的相貌后,她微微一愣,随后从记忆中选出了某个可能性。 “您是......浪游旅人?” 话音落下,不待浪游旅人承认身份,她便再度皱起眉头,顺着内心某种冲动开口询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是1999年末么?” “确切地说,是每个时间点。”比起对李林的和颜悦色,时不时开个玩笑,此时浪游旅人的态度颇有些审视和公事公办,“从你自你母亲的身体中离开,在说手术台上睁开眼的那个时候,我就在窗外看着你。” 伴随着司辰的低语,维尔汀的眼前骤然浮现出一个画面:那时她被一双带着赤红色手套的双手从手术台上抱起,眼前飞快地掠过母亲的模糊面容,随后是一阵天旋地转,在那个时候,她瞥见了无菌玻璃外有一个穿着白色外衣的老妇人,正向着自己投来意味难明的目光。 那是1999年的最后一天,千禧年的前夜。 然后画面飞快倒转,就像是录像带倒带的过程。 1991年,苏联解体,当她骑着名为“红色弩箭”的魔法扫帚从白雪覆盖的红场上一掠而过时,不经意间低下了头,看见在克里姆林宫尖顶上缓缓落下的红旗边上,有一个带着围巾,穿着花色衣服的老妇人。 1989年,正在倒塌的柏林墙下,维尔汀正仓皇地逃窜,在她后面跟着重塑之手的非人门徒们,他们从阴影中挣脱抽出黏液般的手臂。基金会的成员们正在远处接应他,在普通人无法看见的视角下,秘术震荡弹和净化火焰正剧烈地交锋,在火光和法术的余波间,维尔汀的余光看见了一个坐在咖啡馆里,表情平静啜饮苦涩液体的老妇人。 1986年,苏联军队逆行开拔,奔赴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在保持绝对安全的范围外,维尔汀转过身离去,远处天色晦暗暴雨即将落下。在她转身的瞬间,看见切尔诺贝利的住民中,有一个身穿土著民头巾的老妇人。 1984年,美国洛杉矶运动会的观众席上,她正提着自己的箱子艰难的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各种皮肤颜色不同、瞳孔颜色不同、头发颜色不同的人在她的眼前像是浮光掠影般闪过,其中有一个穿着红色短袖,身材肥胖的老妇人。 1979年,两伊战争期间,伊玛目霍梅尼从巴黎返回德黑兰的机场上。维尔汀在二楼的房间透过窗户向外望去,看见这位伊斯兰宗教先知穿过狂热迎接他的人群,然后她垂下窗帘,准备在这个时代的活动。而在隔了两个街区的对面楼房,一位矮胖的老妇人正在准备午饭。 1973年,越南战争结束。美国的时代广场,反战与和平的呼声直入云霄,维尔汀在人群中的欢呼声中迅速拐入一家商场,甩掉一直在追逐她的黑衣人们,正好和一位正在挑选衣服的老妇人擦肩而过。 1970年,华沙犹太人起义纪念碑前细雨蒙蒙,德国总理维利·勃兰特对其下跪。维尔汀正装做记者对其拍摄,几次欲盖弥彰的快门声后她放下相机,看见对面有一位也拿着相机的老妇人对自己微微点头。 1969年,人类第一次以科技手段触及月球,而在神秘学意义上,他们成功触摸到了林中之井——即赤杯和丝毧的圣地。当然这么做的代价是沉重的,阿姆斯特朗成功登上了月亮,但是回来的却不是原来的他。维尔汀在确定这一事项后转身离去,看见一个老妇人正对着报纸看的聚精会神。 1963年,马丁路德金的演讲致使二十五万人进行了史无前例的大游行,他们其中大多数是黑人。维尔汀则作为一个资助者的身份隐于幕后。天气炎热,她没有参加游行,在街道的边缘,一位老妇人正用相机对他们进行实时拍摄。 1953年,一位伟人辞世,他来的时候俄国一穷二白,他走的时候这个国家已经成为世上举足轻重的两极。红场上自发为其送行的人们熙熙攘攘,维尔汀双手插兜站在路灯下,回想着1991年时她从红场上空掠过时看见的萧条景象。一位老妇人从她眼前走过,两人没有目光交集。 1949年,在明帝国的废墟上,一个新国度诞生了。不再是奴仆的人民们汇聚在旧日的皇宫前,齐声高呼万岁,维尔汀面带微笑看着人们从她面前走过,轻轻鼓掌,她确信如果时间能够来到新世纪,这个崭新而充满生命的国度必然繁荣昌盛。一位老妇人挥舞着手绢对她的同胞们喊着什么,那些中年妇女们走过来把老妇人拉进了队伍里。 时间如河流,但在维尔汀的眼中却如暴雨,她在暴雨的洪流中逆行,位于世纪末的灯塔向她投来微茫的绿色光芒。 在每一个时间的片段里,都有这样一个老妇人存在。 直到今天。 “为什么?”维尔汀深深呼吸,“因为我被基金会冠以了司辰这个僭越称呼?” “只是其一。”浪游旅人摇头,“还有其二,你的本质。” “我想你应该猜到了一些......但是并不确定,对么?” 维尔汀保持沉默,也有可能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你所想,那的确是对的。”浪游旅人的面孔隐藏在一片夜色中,当维尔汀试图回想起来的时候,她的记忆里总是存在一片迷雾,“但这就更令我感到有趣了——毕竟蠕虫本质上是从已死司辰身上诞生的蛆。或是来自于骄阳,或是来源于七蟠,只是后者身上的太过孱弱,前者身上的又难以捕捉。” “但你这样的特例绝无仅有,绝无仅有。” 浪游旅人足足用了两个形容词以表现自己对维尔汀的重视程度,“更不要说你是我一直观察成长的对象,我对你的考察期比另一个考核对象更久。” “您这是什么意思?”维尔汀微微皱眉,她发现浪游旅人好像不是单纯来找她麻烦的。 “只是考核。”浪游旅人简短的讲述了一下这重历史将要面临的状况,以及祂所做出的决策。 维尔汀在听完之后沉默了很久,第一句话是:“我无法理解,但是大受震撼。” 她仔细琢磨了两遍后还是感觉有点麻,以至于动弹不得。仿佛被人夺走了童贞。 ——是不管怎么想都很离谱的玩意儿。 事实证明正常思维下,浪游旅人这个一拍脑袋想出来的决策,真的是一个能够让听者陷入极度震撼的,也只有李林这样的人才会第一时间接受,甚至兴致勃勃地和浪游旅人讨论如何爆祂们金币...... 这大概就是可以被称为“神性”的玩意儿?还是说你们这群司辰本质上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乐子人? “我有的选择吗?”维尔汀苦笑,她伸手按了按自己的丝绸礼帽,“既然这样,那我可以先预支一点收益吗?毕竟我对另一位竞争者一无所知。” “事实上,我本就是来让你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浪游旅人嘴角微不可查地绽放笑意,“她早已在属于她自己的历史中生根发芽,成长为一处可以触及的期盼,而你亦当如此。” 浪游旅人向前一步,伸手按在维尔汀的额头上。 【维尔汀,非蛇之蛇,穿行在时间空洞,时代暴雨,时光灯塔之中的行者,未来却已来的“司辰”。】 “我在。” 维尔汀的声音响起。 【汝将擢升。】 滴答、滴答、滴答...... 死寂中,只有细碎的秒针声音在前进。 那声音从维尔汀的手臂上传来,清脆而响亮,仿佛时间在向前奔跑,一步,一步,将现在甩在了过去。 将一切变得面目全非。 时间的洪流中,只剩下浪游旅人的声音在不紧不慢地响起。 【吾乃游遍九大陆,遍及光界,虚界,醒时世界之浪游旅人;吾乃窃取景色,蛰去太阳辉光,创造画中之河之景象窃贼;吾乃报复弥阿,降下风沙,睚眦必报之蜈蚣;吾乃引领巡礼,遍唱史诗,挟来太阳之笑鸫。】 【吾乃向愿者与不愿者叙说之神,永不停步之神,永不疲惫之神。】 【如此,非蛇之蛇,吾将为汝赐名。】 【汝将为一切历史之敌,汝将为最末之活物,汝乃自我吞噬者乌洛波洛斯,汝乃不可视、不可言、不可触、不可知之蛇。】 【是故,汝之尊名当为“弃绝诸史者”!】 【汝乃四十九秘史之最末。】 【汝之名为维尔汀,弃绝诸史者·维尔汀。】 【未来天命,授之汝也。】 浪游旅人的声音消散无踪,随之一起消逝的,还有浪游旅人的身影。 这位司辰就这样彻底消失不见,从第七历史中潇洒离去,算上此时还在漫宿互殴的其他司辰们,浪游旅人甚至可能是走的最早的一位。 只剩下若有所思的维尔汀站在原地发愣。 浪游旅人在离开前,将一些必要的消息告诉了她——当然这些消息同样告诉了她的那位竞争对手,也可以被称作“大敌”的重塑之手首领,曾经在各个历史中追杀维尔汀的“研习诸史者·阿尔卡纳”。 这些消息包括如何攫取司辰们在这重历史中的位格和力量,以及相关的飞升仪式,还有如何消灭对手谋求晋升。 现在她们重新成为了你死我活的竞争对手,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做出个了断。 这大概可以算是浪游旅人最后的一点恶趣味吧。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一件事:李林去哪里了? 紧急请假,没电了 不知道楼下出了什么事情,没电了,现在电还没来,但是我已经困的有点受不了了,今日无更,明天补上。 据说是楼下开关出了问题,正在找人去修,最近几天天气骤冷,导致我现在躺在床上码字,好处是很温暖,坏处是愈发怠惰,困意上头。 紧急连热点发一下请假章。 487 长生者生态论 这里维尔汀犯了一个常识性错误。 那就是在长生者,或者说更异质的存在【蠕虫】眼中,时间并不是不可触摸的事物。不同的长生者们,因其飞升道途的不同,所得到的“视角”也各不相同。 例如“日记作者”拉尔斯,“玫瑰女巫”菲奥娜,圣勒庇爵这种因为追奉启明,飞升为璨光者的长生者,在他们的眼中,时空呈现出一种如同镜面的断片,要他们从中取出一小片,并不会比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取出一封文件更难。 如果是像韦兰上尉,波辛德的霍克博尔德这种投身熔炉与火,因追奉力量而谋求改变的炽热者,于他们的眼中,历史就像是一截连续性的金属管,不仅能够触及,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将其改变。 至于未曾穿过辉光与顶点之门,直接飞入林地的有翼生物,蛾之长生者们......时间在他们的复眼中呈现出万花筒般的瑰丽模样,而他们则是趴伏在时间根末处向上啃咬的虫豸。 长生者的欲望远胜于有朽者,他们的感官也完全因蜕变而不同,在漫长的时间里,他们的生死观也变得大为不同,因他们所接受的“真理”不同,他们所展露出的神性真身也截然不同。 这就是为何,历史上少有直接登神,一步登天的例子。 因为贸然地被司辰提拔,接受到超过自身承受能力的“神智”、“真理”,是会因为疯狂而自我崩解的。 而这样的疯人,通常是蠕虫的寄生对象之一。 所以信奉蚁母的信徒会通过一系列被称为“苦修道”的形式,在自身上洞开可怖的伤口;信奉上校的士兵们要在密闭的房间里用布蒙住双眼,在身上刻下永不背叛的疤痕誓言;追奉轰雷之皮的信徒会进行狂热的舞蹈和鼓乐,以取悦这位司辰;信仰守夜人·瞳中扉的信徒们会不断地攫取知识...... 在东方,不是也有打坐、辟谷、服气、运转河车之类的修行么? 这些行为的本质,是通过仪式和修行,令自己的身心更贴近对应的神性和辉光,从而为接下来的转变和飞升做好铺垫。 这在翠仙圃,又被称为“筑基”。 维尔汀的本质是如此的不同,她天生如此,所以没有必要再进行一次蜕变和升华。 换而言之,已飞升者,要么升得更高;要么先打回原籍降生一次,再进行飞升。 基金会对她所做的那些,就相当于是一次“不完全的降生”,将蠕虫这个“悖论”卡在了另一个悖论里。 所以维尔汀先前的定位很尴尬:再往上一点,她就能像其他蠕虫一样,在醒时世界兴风作浪;再往下一点,她就像普通人一样纯属自娱自乐,也没什么追求,等到死了用泥土填满口腔,往虚界一躺就完事了。但她就是上不去,下不来,卡在那里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浪游旅人的评价确实没问题,基金会那群人确实是搞出了个“悖论中的悖论”来,相当于给蠕虫套上了套马杆。 这甚至是值得司辰去学习的操作,这样司辰们就能够控制一批蠕虫去打另一批蠕虫了。 而浪游旅人所做的事情,实际上可以归纳为两个步骤——“解放”、“赐名”。 ——“解放”的本质,是为维尔汀解开束缚她自己的“降生悖论”。 ——“赐名”的真意,是为维尔汀再度戴上名为“长生者”的冠冕,为“不定形的悖论”确定意义。 而现在维尔汀还没有适应长生者特有的感官,所以她并不知道,在那层灰色的帷幕外,自己正在被李林带头围观研究的事。 ...... 将时间倒回五分钟之前,浪游旅人结束了和李林的对谈后,将他顺手送回了燃烧的城市中心。 司辰对正在交战的长生者们并不在意,就算这三个铸之长生者里只有一个是正常的,也只是让浪游旅人多看一眼的程度。 包括年在内,谁都不知道一位司辰悄然来过又离开,似乎只是火焰一个闪烁的瞬间,只有三人的战场里就悄无声息地多出了第四个人。 大概是浪游旅人的恶趣味,李林出现的位置,恰好是那位吞吃了自己子嗣的天孽者,波辛德的霍克博尔德背后,距离他仅有一步之遥。 李林出现的一瞬间,年就把握住了这个时机。仿佛天崩地灭般的轰鸣从四方而来,随后赤红色的不祥火光在空中掀起毁灭的浪潮,火光瞬间带来了巨大的热量,宛如太阳般的恐怖温度瞬息而至! “量子二踢脚”被点燃了。 这位穿着尖头军靴,军装外还披着浮夸大氅的天孽长生者迅速意识到了“异数”的产生。 在同一瞬间内,霍克博尔德嘴唇上那两撇如刀刃一样的胡子轻轻颤动,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做出了决定。 ——硬抗身后的一记偷袭,然后将那个偷袭者一起拖进年的AOE里! 正常情况下,被偷袭者应该会立刻回过身来,反击偷袭者,这是受袭者的本能。 而训练有素的老兵则会压抑住这种本能,强迫自己去面对威胁更大的正面攻击,这就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毕竟,如果这个偷袭者真的有绝对的把握重创长生者,先前有太多的机会了,他现在动手,就意味着在平时他并没有把握伤到长生者。 然而作为高傲的铸之长生者,霍克博尔德在这个基础上做出了更加激进的决断,那就是拖着偷袭者一起冲进爆炸里! 铸之长生者虽然在战场上,稍稍逊色于将自身化作武器的刃之长生者们,但却拥有着远超其他准则的武力,以及极强的适应环境能力,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高傲会让炽热者习惯于一脚踩进那些看起来相当显眼的陷阱里,他们将会更受到刃之司辰的宠爱也说不定。 他们的高傲远胜于人类,更近于巨龙。 那几可被称之为自负的情感,令霍克博尔德连头也不回,而是嘴唇翕动,为自己套上一层又一层的增益,凝视着天空中降下的烈火。 同时他伸出了手掌,准备在遭受到袭击的一瞬间就抓住袭击者。 下一瞬间,预料之中的袭击如期而至。 霍克博尔德的脸上还残留着难以言喻的高傲表情,接着在远处韦兰上尉的震惊注视中,一声不吭地倒在地上。 在他背后,李林缓缓将撬棍放回原位,大放厥词。 “怎么会有人蠢到一动不动让我敲啊?” 488 中国有句老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韦兰上尉立刻选择了撤退。 能够一击击倒霍克博尔德,连神性真身都还没来得及放出来,就将其打入昏迷状态......这种程度的攻击,好比是有人当着你面,徒手一拳打出了简并态物质一样惊悚。 何止是匪夷所思?简直是匪夷所思! 这会儿如果韦兰上尉是那群璨光者,说不定他还会因为好奇多留一会,在搞清楚大概情况后再行撤退。 然而作为在狮子匠和白日铸炉麾下打过许多场大仗的前朝老兵,韦兰上尉迅速尊崇了自己的本能,保持着高度警惕的同时,一边在附近空间布置出一重重的炽热火墙,一边伸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以渊深曼达安语庄严宣告。 【吾之真理,如此伟力,不言而明——其目如火,其心如炭,其身如钢。】 【炉火炽盛,烈火升腾。愈烈愈高,如我重生。】 【吾乃“上尉”!】 在宣告其尊名的一瞬间,韦兰上尉展开了一直以来都没有解放的神性真身。 韦兰上尉那坚忍不拔而又古板威严的面容,一瞬间被橘红色的火焰覆盖,变得模糊不清,他仿佛一团巨大的火焰般迅速膨胀,几乎可以和显露龙种真身的年相提并论。 他的面容是一团时时刻刻在变形的烈火,而一顶宛如橄榄枝编织成的银色冠冕正悬在他的头顶,在这冠冕的四周,旋转着一圈金红色的火轮。 在火轮的边缘,有一些细碎的文字,这些文字在烈火的照耀下显露出不逊色于阳光的辉煌色彩。 四条粗壮的臂膀从虚空中伸出,一只手拦在韦兰上尉身前,掌心向外,表示勇气;一只手曲起高举过头握拳,表示决心。 第二对手臂要比第一对更长,左手持握着一把没有尽头的纤长军刀,象征战争;右手则握着一把看上去极为粗犷的锤子,象征重铸。 在人形的半身之下,则是非人的躯壳。 那是身披青灰色甲胄,生有两对粗壮腿足的巨龙半身,而自巨龙半身背后延伸出现的,则是向着两侧张开,几乎和烈火融为一体的巨大双翅。 ——双翅的表面浮动着一层闪烁着辉煌颜色的火焰,每一朵火焰之间都在互相碰撞、摩擦,这种既为整体,又为个体的对立差异感,带给注视者一种极为怪诞的感觉。 这些火焰有时汇入到旋转的火轮中,有时却又保持着难以察觉的静止,形成了极为突兀的矛盾感受。 ——烈火之貌;戴冠之辉煌大轮;象征了“勇气”、“决心”、“战争”、“重铸”的四臂;人面的炽火大龙;宛如军队般不休运动和无限静止的烈火...... 这就是韦兰上尉数百年来,对于“力量”、“铸造”、“战争”三大真理的理解,并将其在神性真身上表露出来,就是那些环绕在火轮边缘,周而复始旋转的细碎文字,除了韦兰上尉自身以外再无人能够解读的文字。 本应如此,如果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李林的话。 在墨绿色桌面提供的无缝翻译,以及建立在伐诃语语法高屋建瓴的解读下,李林一眼就看穿了那些辉煌文字的本质。 ——这些文字,实际上就是韦兰上尉数百年来每时每刻的“日记”而已。 这也是为何韦兰上尉一直不愿意展露神性真身:一方面,在双方神性真身的对撞下,相当于每时每刻双方持有的“真理”都在进行辩驳,一旦落败,便意味着遭受重创;另一方面,神性真身被击垮,长生者便无法再度通过历史坐标,自死亡中归来。 而在展露出如此庞大神性真身的一瞬间,韦兰上尉便再度后退! 这位长生者压根就没想和眼前的敌人抵死交战,而是选择了火速撤退——与其庞大的神性真身相比,他的速度也快到令人瞠目结舌,顷刻之间便逼近了城市的边缘,在注视者的眼瞳中留下一道醒目的灼热火痕。 韦兰上尉的本能曾经让他在数次大战中生还,这一次也不例外。 在他撤离战场的同一瞬间,一道锐利的剑光便从黑夜中飘出,如同自虚无中诞生的星光般,由远及近瞬息即至,轻而易举地追上了他的高速,然后一剑劈落! 直到剑光落下,干脆利落地从韦兰上尉身上削下一层鳞甲般的火焰后,韦兰上尉才察觉到,真正的攻击已经到来了。 如果他未曾展现出神性真身,没有在展露真身的一瞬间选择撤退,这一剑将会从他的左肩劈斩下去,将其上半身彻底劈开。 “咦?” 一声疑惑的询问从剑光中升起,随后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掌伸出,握住了那道飘忽不定的剑光。 “居然没有命中吗?明明那一剑是瞄准着你的翅膀去的,跑得真快,我见过的龙和巨人都比不上你呢。” 有着灿烂金发的青年手持长剑,困惑地挠了挠头,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既然这样,那我多砍上你几剑也是可以的吧?虽然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不过嘛......” “【剑之王】萨尔瓦托雷·东尼,请多指教。” 韦兰上尉的内心瞬间沉了下去,他当然认识这位名叫萨尔瓦托雷·东尼的意大利青年。 同样作为黄金将军的士兵,这个不知何时成为刃之长生者的青年甫一参战,便在数个战场上取得了堪称辉煌的胜利。 其尊名【剑之王】,毫无疑问是在诠释他个人勇武的极致,正和黄金将军所秉持的理念不谋而合。 韦兰上尉怀揣着沉重的心情看向李林那边,然后他的心态便跌到了谷底。 有什么是比对面站着三个敌对长生者更加难受的事实?那就是对面又多了几个长生者。 他妈的!这长生者是从地里冒出来的白菜吗?! 在看清楚站在李林身边,身穿简朴白袍,腰间悬挂金色短剑的少年战士后,韦兰上尉眼前一黑。 他当然认识这个少年战士,或者说,漫宿里就没几个人不认识这位的。 这位灯之长生者是极为特殊的存在,因为他虽然成为璨光者,却拥有媲美刃之长生者的灵躯,换而言之,其辉光酷烈到甚至令刃之长生者也要退避三舍。 其尊名为【侍奉太阳者】,其人自称“韦勒斯拉纳”,即波斯神话传说中的军神。 而另外一位疑似长生者的存在,则显露出略微虚幻的形体。 ——她显露出几乎破碎的虚化身躯,面容柔美如上佳的瓷器,穿着一身白紫色的菊花朝廷式和服,宽大的振袖上有类似雷电和神樱的纹样。 这位疑似长生者的存在,伸出虚幻的手指,从年身上略微漆黑的鳞甲上抹过,在其拂过之后,鳞甲上漆黑的灼痕便消失无踪。 似是察觉到韦兰上尉的目光,这位疑似长生者的东方女人侧过脸,对着韦兰上尉轻轻一笑。 ——前雷电将军,依附于圣遗物而存在的游魂,被打回原籍的长生者。其名雷电真。 韦兰上尉头皮发麻,以最快的语速咆哮。 “......投降!”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东尼的提尔锋从空气中显露出修长的剑身,而剑锋正直指韦兰上尉的咽喉。 而韦勒斯拉纳的短剑,也不知何时出现在韦兰上尉的身后,神俊的白马嘶鸣声响彻云霄。 这一对分别效忠于伤疤护民官和黄金将军的对立双刃,居然同时将矛头对准了无辜的韦兰上尉,而只要韦兰上尉的投降再晚一些,他就会被双剑捅穿! 489 威严满满! 在一群长生者的围攻下,韦兰上尉的投降实属迫不得已,情有可原。 上一个自大的长生者,现在已经躺在路边,完全人事不省了。 而现在,在韦兰上尉主动交出了自己最近的五个历史坐标后,他终于被允许解除神性真身,重新显露出自己那副古板威严的军人模样。 神性真身虽然能够令长生者拥有远超平时的伟力,然而一旦被击碎,就意味着彻底向下坠落入虚界,无法复还,而韦兰上尉交出的五个历史坐标被他人占据后,就意味着他倘若在死亡后复还,至少也需要经过半个世纪的蛰伏,才能完全将自己的炉芯烧旺。 在取得许可后,韦兰上尉脱下军帽,对李林微微颔首——他看得很明白,这群人都以李林为首。 “先生,您的领导气质令我心折,我失败了,而您的力量远胜于我。您是如此具有贵族气度,哪怕您还未飞升。” 韦兰上尉在众长生者的围观下走到一边,“我击败过许多长生者,甚至远比长生者更棘手的敌人,但像您这样的人绝非只是燃料,您理当会作出如狮子匠般的宏伟功业,如果我们的意志不曾敌对,我想我们会成为极好的朋友。” 这位军人将军帽带回自己的头顶,扶正:“这一次失败令我铭心刻骨,波辛德的霍克博尔德,我无法将他带走,这是我的失职,但我已经尽力,我回去后,会将这个消息告诉我身后的奋进会,至于遗忘家族,我们不会另行通知。” “先生,虽然我们曾为敌人,但奋进会永远欢迎像您这样的绅士......在亚历山大港外,有一艘无需人工操控的军舰,您可以开着它前往伦敦,那是您赢得的战利品。等到了伦敦,您会知道我们在哪的。” “愿我们在未来再会,先生。” 说了一大段话后的韦兰上尉伸手按在胸口,随后一大团炽热的火焰凭空从他的心脏处升起,炽烈的火焰迅速而贪婪地吞食着长生者的身躯,一瞬间,便将这位长生者烧成了灰烬。 而这个过程没有人打断。 “他的确是一个知道进退的战士。”韦勒斯拉纳点头表示赞许,“不打没有意义的战争,这非常合理。” “你们出来的太早了!”东尼则对此大声抱怨,“但凡晚一些,我就能痛痛快快打上一场。” 雷电真没说什么,只是向着面目狰狞的李林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结束了?”恢复人形的年小姐挑了挑眉头,轻松自如地收回了自己的尾巴。 李林扭曲的表情慢慢恢复正常,仿佛没气的气球渐渐复原。 “你在勾引我?” 李林斜眼看去,年小姐意味深长嗯哼一声,随后想起过去经历的李林一个寒颤噤口不言。 他不想再体验一下盆骨被突然变成龙的年坐碎的感觉。 虽然的确很刺激,很刺激,很刺激。 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对了。”顾左右而言他的李林终于想起自己在干什么,“美露莘呢?她现在在哪里?” “如果没有错的话,她现在应该还在异种王庭读大学。” 李林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什么,为了确认他又问了一遍韦勒斯拉纳。 “您没记错,她确实是在读大学。” 韦勒斯拉纳补充道,“还是噤声书局。您是在疑惑她为什么要上大学吗?” “不,我是在想她还没上过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那她读完书后能拿到本科学位证吗?”关注点清奇的李林提出了更加清奇的问题,“她甚至都没经过高考!” “嗯......”韦勒斯拉纳沉吟一会,“所以您的意思是......” “他妈的,凭什么?!”因嫉妒而形变到无能狂怒的李林大吼大叫,“我都还没大学毕业,她为什么就能报送重点!” “他妈的,忍不了了,老子一拳把漫宿打爆!” 李林冲出两步,发现没人拉住他后悻悻然回到原地。 “异种王庭有完备的法律保障体系,作为趋近成熟的有翼生物,美露莘直接可以进行大学阶段的学习。” 韦勒斯拉纳似乎做过相应的研究,说的头头是道,“而且已经过了十多年了,她还没毕业。” 得知美露莘还没毕业的李林老怀甚慰。 心情大好的李林提议去围观维尔汀。 “为什么?”感到好奇的年小姐随口问道,“话说维尔汀去哪里了?我应该没有伤到她们才对。” “因为你的火差点把她们全烧焦所以她跑了然后刚好撞上在蹲草丛的浪游旅人哦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我跟浪游旅人聊了很久那是因为之前我在亚历山大市边上遇到了翠仙圃的道士们有个老道士要飞升然后被我打死了还有一个吸器的萨满也被我赶走了他们是要让维尔汀觉醒因为维尔汀其实是蠕虫而浪游旅人找我是因为这一重历史要完蛋了所以司辰们要全跑路于是她推荐我还有你上任鹅城啊不上任漫宿我说我也不是谦虚祂说组织上已经决定了就让我来当于是我当时就念了两句诗。” 一口气说完两百多个字的李林一如既往地思维混乱,好在年微微一愣后就理清楚了李林到底在说什么。 其余的人一如既往地放弃思考,毕竟他们也不指望能够听懂李林在说什么,反正他们只要听指挥就够了。 只有年叹了一口气:“你啊,总是能给我弄出点新花样......算了,还是先去见见维尔汀吧,希望她能给我们一个解释,还有你,等会也要给我好好讲一讲前因后果......这个晚上实在是太多事了。” 于是当笼罩维尔汀的灰色薄雾散去时,映入她眼帘的就是一群表情各异的围观群众。 目光移动,很快聚焦在了李林身上。 年虽然也有相当的恶趣味,但她也不至于想出这种惊悚的环节,所以一定是李林干的。 “你在干嘛呀?面试结束了吗?”李林阴阳怪气地回应。 “请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这样会让我很困扰......”维尔汀无奈地以手扶额,顺带提了提自己的礼帽帽檐,放下手掌的时候顺势扫了一眼周围,“刚好,我也有些事情想要和你们说。找个地方谈谈?” “那正好。”年挑了挑眉头,走过去拍了拍维尔汀的肩膀,“刚好我们也有些事要说。” “喂,哪里奇怪了!”只有关注点依然很奇怪的李林叉腰大叫,“我明明威严满满!” 490 话疗 通常情况下,李林的满满威严是会被划分到“淫威”这个行列里,和年的龙威常常呈现相反的境遇。 但在某些特殊时候,这种情况会反转过来。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韦兰上尉承诺给他们的“军舰”,这艘看不出什么年代的舰船似乎是由蒸汽驱动,在一堆粗大外露的轴承和齿轮间,维尔汀甚至还看到了疑似差分机的产物。 第七史的科技树不能说很歪,但也可以称得上是群魔乱舞。 一方面电力已经在大面积使用了,另一方面蒸汽科技树还在大行其道,甚至据说在一些明帝国的附属国里,还存在着匪夷所思的生物科技树...... 例如在吉隆坡和吕宋,出租算力的湿件计算机更是随处可见,还有走投无路的贫民一家,为了节省生活成本选择把全家人移植到一个身体上,这种行为甚至被称为“孝悌”的典范。 输入奋进会的暗号口令,船舱内部的活塞大钟顿时开始工作,沉闷的钟声循环往复三次,在轻微的震动中,他们顿时感觉这艘军舰活了过来。 ——的确不是错觉。 甲板和船体上,不知何时出现的细小银色纹路如同呼吸般有规律地明灭,伴随着蒸汽炉芯的运作,自一开始就被锻入这艘大船内部的“活灵”也随之缓缓苏醒过来。 距离这艘无名的活军舰预热还需要一段时间,维尔汀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辉光管时钟,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打开箱庭后,流亡者和星锑两人率先走出,而后则是摸不清楚头脑的欧索丽娜,和漂浮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Apple先生。 “我在半路上遇到了她,所以顺带把她拉进来了。”维尔汀伸手按住自己的丝绸礼帽以防被风吹走,“剑齿兽在黑夜里容易迷路。” “一眼顶真,鉴定为纯纯的废物。”李林找到机会就落井下石。 好在大家都习惯了李林的言论,李林的挑衅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波。 “正好,我们现在可以开诚布公地聊一聊了。”年示意李林别捣乱。 “可恶,你们明明都是我的翅膀......” 李林发出不甘心的悲鸣,直到东尼因好奇投来目光后才脸色大变:“女留名字男自强!”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李林的行为令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活跃了些许......至少这里看起来不是那么像审讯台了。 “我要从1999年末说起,但是我的记忆中有多少错误,我自己也分不清。”维尔汀沉默了一会儿后率先开口,“我的母亲......我从有记忆的开始就在寻找她,从暴雨的时代空洞中寻找她的痕迹,她是否真实存在过?世上没有任何的痕迹证明,但是我的一切都来源于她,包括这个箱子。” “直到现在我也无法记起关于她的一切,但我愿意相信她存在。” “至于基金会......如果它真是你们所说的那个吸器的话,那它的危险自然远超想象——因为在我所阅读的记录中,基金会继承了九大图书馆的所有遗产。” “而蠕虫——”维尔汀的眼睛略微虚化了一瞬间,她摇了摇头,“我觉得我不是。” “你觉得你不是,那就不是。知道为什么吗?” 李林突然开口。 深夜的海风呼啸着刮过甲板,让在座各位的头发都有些凌乱不羁,而李林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些话明显不怀好意,维尔汀眯起眼睛,已经做好了李林即将喷出毒液的准备,也许对有些迷茫的她来说,被怼两句会是好事......说不定? 下一瞬间李林接过话茬:“因为我是我一切因果的指向,我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我是我所有选择的后果,我是我。” 曾为蠕虫,现为长生者的少女愕然。 船上几乎所有的人全都陷入了震惊中。 主要是这话,不像是李林能讲出来的。 因果,或者说社会关系,就是世上的一切。 ——漫宿无墙,爱亦无疆,这是选择。 特蕾莎·加尔米耶曾经是凡人,她有一个深爱的伴侣,然而她选择了飞升成为长生者,只能坐看着自己的爱侣被现世的防缴局迫害至音讯全无。 但她依然爱着那个男人,哪怕作为灯之具名者的她内心本不该有怜悯和仁慈。 ——渡海而来,一同溺亡,这是因果。 海之孪生子曾分属两个子宫,那是她们一为吕底亚的公主,一为女祭司的孩子,生下来就因为超凡的预言天赋被称为“怪物”。直到吕底亚陷入了十三年的大旱,国王在绝望之下决定献祭其中之一。 她们最终因为禁忌的爱,选择一同溺亡在爱琴海的潮水里,不复归还。 ——这些都是社会关系,也就是因果的总和。 例如罪人当配狼首,流亡者因为自己的母亲早死,又对父亲日益的压制而不满,以及试图寻找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不得,最后选择了偷走灰烬账簿,背叛了自己的父亲和血亲。 这漫长一路颠沛流离,但她从未对自己的选择后悔过。 例如星锑为了歌颂自由,自愿放弃优渥的生活,选择来到英国外的公海上演奏叛逆的摇滚乐,成为一个离经叛道的“唱片骑士”......这也是她做出选择后的结果。 例如韦勒斯拉纳为了一个许久之前做过的承诺,选择远度重天来到这里;例如萨尔瓦托雷·东尼渴望抗争和战场,选择投身至无限的血与火一样;例如雷电真宁可抛弃自己的身躯,也要谋求一个令子民们不被拘束的梦想未来...... 他们因为种种原因相聚,彼此交集。 人的每段关系都是一个由此及彼的直线,无数因果便是无数道线,那些线总会在某个点相遇,也等于是指向那个点。 而那个点就是自己。 所以我就是“我”。 我是维尔汀,那维尔汀是谁? 如果这一重历史最后没有掉进虚界里去,那么在很多很多年后,千禧年的前夜里,将会有一个女孩从手术台上诞生,她的母亲没有来得及看她一眼,就因为仪式的副作用变成了“悖论”彻底消失,不复续存。 基金会的学者和导师们狂喜地将她抱起,那些年里她被培养成一个合格的时线溯行者,被冠以“司辰”的名号。 某一年,在她还在基金会里读书的时候,因为好奇暴雨和孩子们一起跑了出去,然后在暴雨落下的一瞬间,她绝大多数的朋友们都融化在暴雨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孤单地坐在雨中。 维尔汀不是叫做“维尔汀”,且拥有她记忆,能够穿行在时代暴雨和空洞中,和她一模一样的人。 因为容貌可以复制,天赋和记忆可以继承,而名字可以更改。 维尔汀其实不只是“维尔汀”,她还是继承大愿,要弃绝余毒肃清诸史的“司辰”;是铭记被遗忘者姓名,要将他们悉数挽回的时代灯塔;;她是被时代选定,救赎他人的方舟她是那个被选为仪式祭品,从来没见过一眼的女人深爱的孩子;她是李林的朋友。 ——她和整个世界互为因果,所以绝不是破坏一切的蠕虫,而是不可替代的“维尔汀”。 甲板上很安静,很安静。 李林突如其来的话让所有人陷入了思考中。 流亡者伸出手指不自觉地卷着自己鬓角垂落的头发,洁白牙齿咬住自己的下嘴唇。 星锑弹动着手指,像是想到了一首激昂的摇滚乐曲。 韦勒斯拉纳面露思索,似是想起了自己堪称漫长的生涯中,究竟有什么值得互相肯定的事物。 东尼破天荒地保持了沉默。 雷电真同样如此。 整个甲板上被一种奇异的氛围笼罩,只有年,从一开始就不曾陷入任何遐想中,而是对李林露出了肯定的笑容,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落竖起了大拇指。 她比李林更早,更早就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迷茫过。 年就是年。 直到李林煞风景的声音响起:“所以你们要尊重内心的选择,比如现在v我五十去吃肯德基疯狂星期四。” 491 远程呼叫 某种意义上来说,李林的话疗确实有卓有成效——比基金会里那些挂着恁多头衔的心理辅导专家们强多了。 而在维尔汀放下心结后,李林眼前也出现了关于她的信息。 【某人已至。】 【征兆已经足够明显——诸史中存在的空洞,时代灯塔的倒塌,千禧年末的暴雨无声落下。一切迹象皆在表明,一位长生者已经近在咫尺!】 【一位对你友善的长生者近在咫尺。】 伴随着截然不同的介绍词,闪着微光的笔触于墨绿色桌面上无形勾勒,一张混合了绛紫色和深粉色的卡牌在微光闪烁后出现在桌面上。 抽象的笔触迅速勾画出带着丝绸礼帽,领着手提箱的少女侧影,其背景是灰色的暴雨,以及正在融化的街道,天幕中隐隐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微茫的绿色光芒从其中洒落,将少女的剪影衬托的形单影只,却又一往无前。 【“弃绝诸史者”维尔汀】 【性相:秘史、冬】 【等阶:长生者】 【于蠕虫爬行过历史的空洞,于时代灯塔倾塌的时刻。维尔汀发现了那可称之为未来的天命。其必将跨过千禧年的尽头,穿过无数的暴雨,因其已找到了自己命定的终局。】 【性相:司辰注视。】 【黄沙漫漫,废城倾颓。太阳在沙漠的天幕边低垂,如一颗遍体鳞伤的卵。空气中有纸张烧焦的气味。流浪的牧人从不去走蜈蚣爬过的路,从弥阿的年代起,蜈蚣百爪下的沙砾便带剧毒。】 【当前投下注视的司辰为浪游旅人!】 除此之外,墨绿色桌面上还堆满了之前的战利品,例如翠仙圃特有的学识,老道士掌握的密传,以及浪游旅人传授的双生之秘,飞升仪式等等。 作为强迫症的李林一看见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就头皮发麻,遂放空眼光开始用手拖动卡牌进行整理。 心情变好的维尔汀没有在意李林逐渐变得空洞的目光:“浪游旅人为我准备了一条登神之路,我的对手是那个阿尔卡纳,就是重塑之手的阿尔卡纳,也就是说在这条登神之路上,一定会有一个人倒下。我知道李林可能和她在罗斯托克做过交易,但是......” “嗯嗯嗯。”目光变得空洞的李林没有理会维尔汀在说什么。 维尔汀看了一眼李林就知道,他此刻肯定又在想什么完全无关的事情了,叹了口气。 “司辰和我讲了一些事情,虽然我觉得祂和李林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还是我来讲吧......” 她把蠕虫肆虐第七史,历史已经没有拯救必要,司辰们全体跑路,跑路前打算抓几个倒霉蛋垫班的事情粗略地讲了一遍。 “对,就是这样。” 回过神来的李林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愣愣接道。 听闻此言,在座的各位更是如丧考妣——登神听起来是件无上光荣的事情,但要看在什么时候。 这个时候司辰让他们登神,基本上就是找个替死鬼帮祂们擦屁股,和事业单位里把事情搞砸后拍屁股让人背锅的上级领导没差别。 更要命的是,司辰们足足有三十位,算上已经逝去的司辰,也拢共只有三十六席,过去这个数字看上去有些太少了,而现在他们觉得这个数字实在太多了。 就算是把星锑算上,他们的人数也最多只能填充其中的三分之一,而且还缺少几个至关重要的准则需要填补。 “而且最令人担忧的还不止于此......”韦勒斯拉纳适时给同伴们的内心补上一刀,“鉴于司辰所述,绝大多数的具名者在祂们的路上走得太远,已经无法再度转圜,但被抛弃的具名者们肯定不这么想——他们或许会是我们的敌人了。” “不过有一点需要注意,那就是漫宿。” 流亡者低沉地笑了笑,嘴角微微勾起:“虽然清算人无法进入漫宿太深,但我们也会偶尔通过学徒来求天问卜,通常情况下漫宿为那些人提供了太多便利,而在今晚,会有多少个学徒被牵连死去?更何况现在漫宿内部已经一片混乱,就连长生者也要逃亡,谁知道有几个具名者能在相互厮杀中存活下来?” “而且就算漫宿中的战争告一段落,他们也无法大张旗鼓地进入醒时世界,而只要找到正确的应对方法,就算是具名者的化身,也可以被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击溃。” 流亡者的语气中满是笃定,她的眼睛闪闪发亮,意识到了这是自己的绝佳机会。 有些人面对机遇畏首畏尾,而她不。 “那么接下来我们是去阿姆斯特丹还是这个历史中的伦敦?”年示意李林保持严肃,“你来决定。” “那当然是伦敦!”李林震声,“一个不去伦敦的密教头子,不是合格的密教头子。” 众人面露难色,很想提醒李林,伦敦和合格的密教头子之间没有什么必然性联系。 不过,去伦敦和去阿姆斯特丹两个选择之间,的确没什么先后关系,在浪游旅人给出的备选方案里,这两个是同样重要的。 但是考虑到现在世界大战的背景,已经被党卫军拿下的荷兰,未必会给他们带来什么优势——虽然元首一直以来都对黑魔法、巫术和神秘学颇为热衷,但那是建立在能够为其所用的境地下。 相比之下,伦敦虽然局势紧张,但还相对安全一些。 恐怕在二战的紧要关头,防缴局对于密教和巫术团体的搜捕镇压力度也会减弱。 李林刚想开口,忽然看见眼前浮现出无色星光,然而这一次他的灵性却没有深入到漫宿中去,而是被无色星光裹挟着,跨越了漫长的距离,出现在一处烛光摇曳的房间里面。 在汇聚成圆形的烛火中,有一个穿着深红色斗篷,手持银制匕首的人正在念念有词,举行仪式。 在李林穿过无色星光,意识降临到小房间里的一瞬间,那个身披斗篷的人瞬间狂喜地抬起头。 扬起的斗篷下,露出莱斯特那张沧桑了些许的面容,然而从他口中发出的,却并非是莱斯特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的,有些沙哑的声音。 莱斯特的眼瞳中,仿佛有光溢满。 “我终于联系上您了,亚伯拉罕·李林先生。请容许我做个简短的自我介绍——我是探险家拉尔斯·韦斯特格伦,漫宿的同僚一般叫我‘日记作者’。” 492 伦敦:? “你打错电话了,这里是大吴疆土,想尝尝我的古锭刀吗?” 李林习惯性地噎回去。 “?” “日记作者”拉尔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阴曹地府门口走了个来回。 收回灵性结束降灵仪式后,李林睁开眼睛,对围住自己的众人耸了耸肩:“一个想要加入我们的灯之长生者,他是莱斯特的导师,因为特蕾莎的提醒,他现在正在绝赞充当随身老爷爷角色中,我让他去伦敦等我们。” 暴雨的规律到现在还无迹可寻。但根据维尔汀的说法是,无论是向过去或者向未来,都会引发大规模的人类消失现象——仅限于意识到“暴雨”现象的人。 而没有意识到“暴雨”现象的人,则会患上某种症候,然而因为暴雨落下的时间跨度常常有几十年之久,导致没有意识“暴雨”的人也很难完整度过这几十年的漫长时光——他们或是在这几十年里因为暴雨症候而死,或是在几十年前被倒溯为还未出生的状态。 例如维尔汀上次穿行暴雨,自六十年代的时间空洞来到二十年代,中间就溯行了数十年的时间,如果她没有在那时把星锑带入箱庭,那么星锑也会在暴雨中消失不见,原地可能只会留下一颗Apple先生......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Apple先生认识到了暴雨的存在,然后被一同抹去。 留在阿尔及尔的两个信徒中,精于杯之准则的凡妮莎患上了名为【渴血症】的症候,为了缓解这一症候,她前往了大马士革,加入了那里的绳结姐妹会分支。李林对此做出高度评价,指示凡妮莎过去把绳结姐妹会的血全吸光——反正吃大户不心疼就对了。 而精于灯相的莱斯特则患上了【阅读障碍】,具体表现在他一夜之间变成了个文盲......现在莱斯特正在随身老爷爷的指点下,重新学习语法和文字,其痛苦过程,如同复习了三个月的考研学生还在背abandon一样。 不知道等他动身到伦敦这段时间里,他能不能学会abandon。 登神仪式事关重大,不可不防——维尔汀需要干掉自己的大敌,而李林甚至还需要等待合适时机......总之就是要啥没啥,静待天命。 综上所述他们决定前往伦敦。 连夜就走。 ...... 伦敦,伦敦,伦敦。 二十年前世界上最大的城市,现在也依然如此。 不可否认,新大陆的那些城市正在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崛起,但是它们在历史的底蕴上仍然要远远逊色于伦敦。 从亚历山大港前往伦敦其实仅仅只用了不到四天,剩下的一半时间是用来绕过德国、意大利以及英国本土的侦查网络和潜艇部队——一艘没有名字、编码的军舰,无论是哪一方都很有兴趣顺手把它击沉。 考虑到他们没有一个合理的身份,最后只好抛下这艘开起来很省心的军舰,直接跨海登陆伦敦。 讲真,比起海面上拉起的布防,现在伦敦的岸上边防就松懈太多了,颇有一股宋钦宗的美感。 李林已经是第三次来到伦敦。第一次多数时间他还是待在魔法界里兴风作浪,让两代黑魔王以及知名不具的邓布利多疲于奔命,第二次倒是有一段好好游历的时间,可惜那时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世纪,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更何况那时女王都已经寄了,而现在伊丽莎白都还没成年...... 头顶流动的昏暗天空与想象中的伦敦别无二致,战争的气息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这座繁华的城市,熙熙攘攘的人流穿过狭窄拥挤的甬道,远方的风中有冷冽的气味,随着金属哐当碰撞的声音接连响起,一列地铁从远处的黑暗中驶出。 世界上的第一条地铁线路在1863年的伦敦试运营,此后四通八达的地下交通线在伦敦铺设开来,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设计的问题,导致这些地下交通的过道狭窄,拥挤,十分阴冷——而且唯独这点一直到一百多年后都没有变化,就像纽约地铁随处可见的污垢一样令人恼火。 再度随着拥挤的人群穿过幽暗狭长的隧道,李林等人终于真正来到了这个时代的伦敦城。 地面上的空气湿润,似乎刚下过雨,行人们行色匆匆,看上去并不愿意在街上逗留太久,街边有几家关门大吉的店铺,穿着黑色警员制服的巡警正站在路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巡视着。 大概是这么多一群人凑在一起的场面比较少见,本来有些昏昏欲睡的大头巡警瞬间精神起来,三步并做两步迅速来到他们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后要求查看身份证明文件。 李林大怒,想要冲过去给巡警绊一脚,被身边同伴们死死拉住。 “算了算了,我们不和他一般见识。” 没有看见这一幕的巡警浑然不觉,他正试图从流亡者那里要点实质性的好处。 在看了巡警搓动手指的暗示后,流亡者脸上微笑不改,从衣兜里取出钱夹,拿出几张纸币递过去。 大头巡警见好就收,迅速拿过好处后干咳一声,快速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三级警员,菲利普。” 小肚鸡肠的李林悄悄记住大头巡警的名字和样貌后离去。 吸收这次教训后,流亡者痛定思痛,决定众人要保持一定距离——这样既能够不吸引注意力,又能够及时反应突发情况。 这里的突发情况特指李林抽风。 与此同时,韦勒斯拉纳和东尼也悄然脱离队伍。 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要离开伦敦,而是作为对立双刃,他们彼此都有着自己的人脉和关系,与其让他们死死绑定在一起,不如放他们出去自己发育。 穿过一条街道,外加上少了数人,原本投诸在他们身上的目光也瞬间减少下去,除了被年和流亡者一左一右夹在中间的李林。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有一群人正一反常态地聚在那里。 流亡者正想要走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又被一个带着鸭舌帽的青年男人拦住去路。 “别去那,小姐,先生。” 青年男人敞开上衣,露出上衣内襟里,镶嵌着银色星星,环绕刀剑的双色盾牌纹章。 ——防剿局。 明显是便衣的男人轻咳一声,绿色眼瞳注视李林三人:“那里只不过是在表演街头魔术,街头魔术而已,没什么好看的,知道吗?” “现在赶紧回去吧。或者绕远些。” 493 面试 流亡者和他对视一会儿后,轻轻点头表示自己懂得都懂。 见到流亡者如此知天命、识时务,防剿局的便衣警探微微颔首,重新退回人群中,就像是溶于大海中的一滴水一样消失不见。 “我们走。”流亡者对年小姐低声说道,“绕过去再看看。” 年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李林一言不发地看向成群拥簇的人群,目光中则流露一丝疑惑。 在数据视野中,一张半透明的密氛缓缓地出现在墨绿色桌面上。 那里居然会产生密氛......这说明多半已经在谈论怪力乱神的事情,无论真假。 而防剿局作为官方关注“密教”犯罪案件的政府部门,居然只是监视而非直接上去驱逐、抓捕,已经说明态度非同一般了。 “防剿局,或者说夜勤局。”流亡者一边压低声音说话,一边压低帽檐打量路过的行人,“其宗旨是保护公民免遭隐秘的,乃至超自然的危害所威胁,但很明显防剿局所做的并非只是如此——它借助那些东西在影响其他国家的政局,干涉他国内政......抱歉。” 流亡者带着他们越过前面几个围观的人,绕过可能会被防剿局密探察觉的视角,从一处空隙中穿了过去。 “他们抓捕学徒,但是不抓捕学者,像我们这些人也不会被抓捕......但有时候也难讲。尽量不要和他们打交道,但如果真的万不得已,我还有些不知道管不管用的人情——嗯?” 流亡者的尾音上翘,从鼻腔里擤出一个疑惑的音来。 防剿局的秘密警察的确没说错,眼前的确只是一个穿着老旧西装,戴着半破礼帽的街头魔术师。他提着一根手杖,另一只手中正翻动着花色不同的纸牌。 那些纸牌像是蝴蝶一样从他的手指尖翻飞着,神乎其技地从手指翻转至手背,延伸至手臂,几乎到手肘的位置......却始终没有坠落掉下。 倏尔他停下动作,那么多张纸牌温顺地从他的指缝中流下,淌入他的破旧礼帽中。 纸牌似乎无穷无尽,而礼帽内的空洞也似乎无穷无尽。 周围的人愈发聚集,窃窃私语声愈来愈响,却恰到好处地环绕成一个圆圈。 啪。 一声不算响亮的声音响起,魔术师的手指中夹着一张翻面的纸牌,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最后目光落在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年身上。 他把这张纸牌递了过来。 然后被李林劈手夺过。 魔术师愕然地伸出手指,目光游移,欲言又止。 “......算了,你也行。” 他有些气馁地摇摇头,把礼帽倒过来,然而倾倒出来的却并非是纸牌,而是无数的白鸽。 在人群的惊呼声中,李林突然感觉有人在拉自己的手腕。 李林下意识转过头看了看饶有兴致的年,由衷感叹:“你好骚啊。” 年缓缓转过头,露出似笑非笑表情,目光缓缓下移:“嗯?” 嗯?不是年? 李林揉了揉眼睛,目光下移,看见一个表情讶异的魔术师正站在自己面前,用力拉着自己的手臂,却纹丝不动。 魔术师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魔术”已经被看破了,发觉自己拉不动李林后,他对着人群中挥了挥手,顿时有两个男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毫无障碍地穿过了漫天飞舞的白鸽,一人抓住李林的一个肩膀,将他直接抬走。 “我们也走。”等到李林被扛走后,年对着流亡者说道。 流亡者对着防剿局密探所在方向努了努嘴,示意年小姐跟她来。 防剿局密探会在这里,就意味着官方实际上早有准备,甚至有可能已经把那个魔术师和他背后所属的“教团”登记在案了。 “先找那个防剿局的谈谈......我担心现在英国对待超自然事物的态度有所变化。” 她们唯一不担心的就是李林。 或者说遇到李林,担心的应该是对面。 ...... “该死,真重,这人是吃什么长大的?” 扛着李林的男人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地,身后的同伙不满地抱怨了一声:“嘿,我还扛着他呢。” “早知道就让魔术师多叫两个人了。” “他要是能使唤得动别人,还至于来街头表演魔术招徕新信徒吗?” “我都听得见!”最前面不断伸手抖落纸牌的魔术师忍无可忍喊道,“你们能不能给我点面子,宁可背地里说我坏话?” “恐怕不行。”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已经整整两年没说过假话了,都是当面说的。” “所以你们才会被我带出来......”魔术师叹息着说道。 他们旁若无人地争吵、拌嘴,而周围的路过的行人却对他们熟视无睹,视而不见。 他们在继续行走了大概四分钟后,停下脚步,来到一家垂挂着厚厚灰色帷幕的店铺后门。 魔术师停下洒落纸牌的动作,伸手掀开帷幕,两个男人扛着李林径直而入。 棕色的蜡烛在墙壁两侧闪摇曳闪烁,黯色的天花板上似乎镶嵌着玻璃,反射着暗淡的烛光,他们从其中穿行而过,来到一处空旷的仓库里。 仓库里摆放着几张桌椅,两个男人迅速把李林放到椅子上,然后互相帮对方揉搓着手臂。 “行了行了,赶紧走远点。”魔术师不耐烦地挥手赶人,“到隔壁你们滚到床上去我都不管,别在这里祸害新人。”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对魔术师挤眉弄眼吐舌头,然后趁他还没发作的时候一溜烟跑了。 魔术师叹了口气,解下西服挂在椅背上,从帽子里掏出一个咖啡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后,对坐在椅子上的李林示意: “来点?” 暂且不去讨论咖啡壶里为什么会倒出红茶,这件很值得吐槽的事情,察觉到要素的李林精神大振。 “原来是红茶啊,我还以为是英国佬特有的吃屎喝尿呢。” 魔术师吓的手一抖。 “你好。”感慨完的李林目光移动到魔术师身上,“很高兴见到你,今天天气真不错,吃了吗?” 听闻这些问候的魔术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看着一脸真诚的李林,只好下意识回答:“是啊,是啊......” “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东西。”李林板起脸,“你是不是正宗米字旗的老伦敦人啊?” “啊?”面对突发恶疾的李林,被打断说话的魔术师不知所措,再次下意识地问道,“那,那怎么说?” “你应该说“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李林一脸鄙夷地看过去,“你是不是初中英语没毕业就出来了,连问候都不会。” 494 为了拯救即将废弃的社团,总有人得站出来成为偶像 这边李林正在接二连三地拷打某个秘密社团的招待员,而另一边和防剿局接触的流亡者则全然不同。 防剿局的办公大楼位于泰晤士河边缘,与苏格兰场相去不远。黯色的建筑物外墙像是披了一层夜幕,大楼墙壁上窗户很少,门框上悬挂着防剿局特有的标志——镶嵌着银色星星,环绕刀剑的双色盾牌纹章。 “我们夜勤局已经很久没有主动上门的‘客人’了,欢迎。” 穿着玫红色长裙的卷发女人在一间专属办公室里接待流亡者和年,并和她们先后握手以表热切欢迎。 这位一眼看上去地位不低的年轻女人眼睛里有别样的神采,精神奕奕像是要放出光来,她戴着一串名贵的珍珠项链,耳坠则采用低调的蓝宝石,手腕上则戴着一串镶嵌祖母绿的手镯,浑身上下珠光宝气却又富有格调。 作为这个时代的女性,她的身高达到了罕有的一米七五,身材前凸后翘,皮肤光滑紧致,浑身上下散发着三十岁女性特有的魅力。 然而最吸引人的还是她身上那股特有的热忱,以及举手投足间洋溢的高贵气质,令人无法忘怀。 一言以蔽之,这是一个富有的,令人看过一遍就无法忘记的女人。 “我是夜勤局高级警司康妮·李。叫我李警司,或者康妮夫人都可以。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咖啡我推荐蓝山,茶我这里有最好的正山小种,又或者你们更喜欢锡兰口味的?”康妮示意流亡者和年坐下,然后从柜子里拿出茶叶,“如果你们都不反对的话我建议尝尝这个,来自大吉岭的上品红茶,据说有葡萄的香气。” 流亡者对边上的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促狭的微笑。 前言收回,对康妮·李的印象还得加上一条:富有掌控力和权力欲望,时时刻刻“帮”他人做出决定。 当金红色的茶汤在白色骨瓷杯中冒出热气时,康妮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富有探究意味起来,她坐在那张宽大书桌后,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眼神停留在年的头发上一瞬后,又将目光看向流亡者。 “虽然你们已经说过了自己的来意,但我还是想再确认一下,你们是来和夜勤局谋求合作的,对么?” “确实如此。”流亡者回答道,“我看见防剿局似乎对无形之术......” “哦,不,不,不。”康妮笑着抬起手打断了流亡者的话,“容我不礼貌的打断一下您的发言,但您最好注意一下,自从《神秘事物和超自然保护法令》通过之后,我们就不称呼它为无形之术了,影响不好。” “而且防剿局......”康妮的上半身微微仰起,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至少我们官方不会用这种称呼,虽然它很快就会真正落实了,但至少现在还没有,对么?” 康妮·李的强势令流亡者颇为惊叹,并暗中决定在撕毁合约的时候,让李林过来和她对线。 “你说得对。”流亡者从善如流,“所以你们对此的态度是什么呢?” “不支持,不反对,不主动,不负责。”康妮·李如是回答。 “啊这......” 康妮很满意流亡者脸上这幅欲言又止的表情,她举起杯子啜饮了一口其中带着葡萄香气的茶水,缓缓开口。 “所以这些秘密团伙才大行其道不是么?如果放在十年前,我们绝对不会这样。” “现在他们只需要登记、登记、登记......甚至只需要口头确认一下,就能成为合法的行会或者是别的什么,总之很随便。” ...... 另一边的仓库。 魔术师正结结巴巴地对李林叙述他们的宗旨。 “我们,额,我们组织的目的是为了让我们内在的‘灵智’更接近于顶点,也就是辉光之塔的最上一层。我们认为每一个人的内心自性都是从辉煌的光中流出,所以我们都有向上攀登,回归辉光顶点的冲动,这就是欲望。” “欲望越是满溢,改变的可能性也更强烈......为了谋求改变,超凡者和神秘学家可以不择手段。我们认为这是人的欲望太过狭小的缘故,就像是开裂的镜片一样,所以我们自称【辉煌裂片】结社。” 李林跟个好奇宝宝似的探头问:“你们社长是不是叫异客啊?” “这可能让你联想到了熟悉的人,”魔术师抬头推了一下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白色的光,“但可惜并不是。” 一提到结社和他们的宗旨,魔术师的表情就变得狂热起来,口吻也有些神神叨叨。 “那你们的社长是谁啊?”李林问道,“第几印记了?追奉什么准则,谋求什么欲望啊?受到哪个司辰触碰了啊?” “这......”这下魔术师的脸色就青白下去,嘴里也尽数是一些半懂不懂的高深莫测的话,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了。 “总,总之,我们结社是受到防剿局管辖的正规结社,为了国家在战场上对抗第三轴心的邪恶野心,能获得的支援远超想象,也有正规的晋升渠道......” “哦。”李林听明白后恍然大悟,随后噗噗嗤笑,“我倒觉得像是招不到人强行找的借口。” 被李林玩弄在股掌之间的魔术师直接忽略了,李林说出“印记、准则、司辰”这些他本不该知道的隐秘知识,而是脸上青筋条条绽起争辩: “招人......怎么能算招不到人!有资质的学徒都他妈被官方收罗起来,要么就去参加大结社了!我在街头表演混杂了密传的魔术,还不是为了选出有资质的人......” 说到悲情之处,魔术师忍不住悲从中来,双手抱头哽咽痛哭。 李林看了一眼墨绿色桌面上微微发亮的【翠仙圃学识:林地学】后,继续满脸不爽地问道:“那些大的结社又去哪了?” “除了下伦敦还能在哪?”魔术师愤怒拍桌,“妈的,在上伦敦连发展信徒都要被人盯着。” 无视了hp-1的桌子,李林继续循循善诱:“下伦敦在哪?带我去看看。” 魔术师虽然觉得刚招徕的信徒有些太自来熟,但是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于是点点头:“行。跟我来。刚好附近就有个下伦敦的入口。” 五分钟后,仿佛去做贼般的魔术师和李林一前一后,从仓库里偷偷溜了出来,鬼鬼祟祟地靠近路边的花店,在一阵观察后,魔术师快步走过去,拉起花僮的围裙,压低声音说道:“给我们一人包两只新鲜玫瑰,一朵白,一朵红。” 495 下伦敦 “红玫瑰和白玫瑰是货币——”魔术师接过花僮递过来的玫瑰,顿了顿补充道,“货币之一,当然只在下伦敦通行。” 他把包好的两朵玫瑰递给李林,示意他跟上自己,两人穿过花店中盛放的花朵和琳琅满目的花架,从那些繁复的货物中小心翼翼侧身走到花店后铺的尽头,那里有一块铺下来的毛毯,毯子上满是灰尘。 魔术师伸手掀开毯子,弯腰从下面显露出来的洞口走了进去。李林随后跟上。 “你大概很难理解下伦敦是什么......老实说我也很难用语言给你描述它的整体,所以我们一般都会带着新入门的信徒去下伦敦一趟,不仅仅是为了增长见识,还能够免去很多口舌,顺带为新信徒开拓一下眼界。” 魔术师一边尽量放缓说话的速度,一边尽可能快地穿过这条狭窄向下倾斜的甬道,他走到尽头有些锈蚀的铁门前,用力扭动把手将它打开。 门后是潺潺的水声,像是有一条奔流的大河。 “你应该坐过伦敦的地下铁交通吧?那么你也应该知道在更久之前,地下铁还没有被建造起来的时候,我们通常通过泰晤士河进行交流。” 他双手用力推开沉重的铁门,将它完全向着两侧敞开,一条滚滚奔流的黑暗大河出现在眼前。 湿润的水汽沾湿了衣角,落脚处是有些潮湿的石板,这里是一个小小的码头。 铁门在他们背后合拢,两侧的墙壁上突然点燃了灯火,照亮了眼前停泊的小船。小船中没有船夫,也没有船桨,就这样在奔流的黑色大河中安稳地停泊在岸边,没有一丝一毫要消失不见的迹象。 魔术师拍了拍衣服,跨进小船里坐下,示意李林坐到他对面来。 等到李林坐下后,魔术师才缓缓地开口:“这就是泰晤士河——流淌在伦敦地下,通往‘阿瓦隆’的真正的泰晤士河。” 伴随着他轻柔舒缓的声音,小船轻轻地离开了码头,顺着“泰晤士河”的波涛向着更深处的黑暗滑落。 ...... “泰晤士河?泰晤士河当然只有一条——你当我会这么说吗?事实上我们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善意的事实,就像是保护血肉的皮肤那样,但看见了皮肤的存在就能否认血肉么?不能。” 防剿局的办公大楼中,伴随着舒缓的音乐,高级警司康妮·李拉开抽屉,将一封用火漆封好的文件从宽大的桌面上滑了过去。 流亡者接过文件,用手撕开封面,里面是一叠照片。 “起码从玫瑰战争时代起,下伦敦就存在了。”康妮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对着流亡者努了努下巴,“那时我们不叫它下伦敦,我们叫他‘阿瓦隆’,或者‘卡美洛’,以及别的从神话中选取的一百个名字。” “下伦敦只存在于伦敦的地下,它是伦敦的双生幻象吗?不是。它就坐落在那里,从前异教徒和走私犯们通过坐船,顺着第二条泰晤士河前往那里,现在我们修建了地铁。” “下伦敦是伦敦的影子吗?不是。”康妮伸出第二根手指,自顾自地说着,“从某种意义上它比伦敦更怪诞,更繁华,却不知来历。一些已经被文明世界遗弃的东西汇聚在那里,他们有自己的律法,但是没有警察。有人在梦中梦见了下伦敦,他说自己梦见了一个浑身烟气的女人用大锤一夜之间凿出了伦敦,此人后来死于一场失火。” 流亡者指尖一挑,勾出来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具已经烧成焦炭的尸体,却依然给观看者一个奇怪的感受——那人在笑。 那已经被烧成焦炭的尸体,似乎在梦中平静地笑了。 “很遗憾,其中并没有任何超自然力因素。”康妮平静地抬了抬手,“你可以看看下一张。” 流亡者拿出下一张照片,那是一片起起伏伏的山脉,她把相片凑到眼睛上看,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那是一座城市。”年突然开口,把手伸到相片的表面点了几下,“这里,这里,这里,连起来看。” 康妮拍了拍手掌,脸上浮现出惊讶的表情:“确实如此,但它不是下伦敦......让我想想怎么描述它,它是下伦敦出现前的城市,是被下伦敦压成废墟的上一座城市,它曾经的名字是哈拉和林,忽必烈汗之前的蒙古帝国首都。大汗在一桩神秘的交易下放弃了它,在北京重新修建了仙都。” 流亡者皱起眉头。 康妮见状满意地点头,她以为流亡者是被自己的话催生了思考。 事实上,流亡者皱眉是因为她完全听不懂康妮这些历史上的长篇大论,她向来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也就是说,突然出现的下伦敦压在了哈拉和林上面,将其压得粉碎。”康妮伸手,两个手掌一上一下重叠拍打,发出啪的一声,“也许未必至粉碎殆尽的程度,但至少是代替了它存在于伦敦的下方。” “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个好消息不是么?至少那些误入下伦敦的倒霉蛋不必面对蒙古人的弯刀。” 康妮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看看下一张照片。” 模糊的相片上有七扇不同材质和纹样的门。康妮示意流亡者把相片放到桌子上,她用手点着上面的门扉,娓娓道来。 “第一门关为铜,其为从不被出卖的人而开。” “第二门关为镀金,只为最优秀的浪漫主义者而开。” “第三门关为象牙,它永远对最优秀的小偷敞开。” “第四门关为玻璃,为那些能够看到最细微细节的人而开。” “第五门关为纸,它被用作邮政。” “第六门关为钢,通向不为所知之处。” “第七门关为牙,为最伟大的下伦敦人准备。” ...... “......如此,七道门关塑成下伦敦,有人称它们在一定程度上对应漫宿的门关,但有确凿的证据吗?没有吧。” 魔术师笑了笑,他们在不久前弃船再度陆行,沿着漆黑向下的甬道走了足足有十分钟,虽然空气重新变得干燥,但水声却愈发剧烈,以至于不像是河流,更像是大海。 “但这不意味着第一次拜访下伦敦就能得到礼遇,至少我当时走的只是一扇偏门而已。不过我们还是可以去看看。” 魔术师止住脚步,伸手来到封死的石壁前,摸索了一阵后将一块砖按下去,伴随着咔啦卡啦的声响,他们面前的厚重石壁倒塌下去,七扇不同材质的门扉一字排开,从左到右分别是永恒与铜之门关、浪漫与镀金之门关、窃贼与象牙之门关、微末与玻璃之门关、纸门关、未知与钢之门关、伟大与牙齿之门关。 它们在一个广阔无人的空间里静默着。 魔术师转过身,想招呼李林离开,准备动身前往通向下伦敦的偏门,然而金属嘶鸣、齿轮转动的细碎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 他僵硬地回过头,看见七道门关在眼前次第打开,下伦敦的灯火星星点点,缀在门后温暖的黑暗里,像是一片昏黄色的星海。 下伦敦的气味如风一般扑面而来。 496 强盗进村 “这......这。” 魔术师结结巴巴地左右转头,目光在李林和敞开的七道门关间移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些隐秘的知识,隐藏在残卷之中的密传像是闪电一样在他的脑海中闪过,强烈的情感几乎要让魔术师呕吐,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剧烈,就像是鼓声一样拍打着肌肉和皮膜。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是有多么不正常了。 “这什么这,是不是还要我报一下自己的资质和实力,一群人冲出来纳头便拜直呼恐怖如斯啊?” 李林冷笑一声:“花里胡哨的磨蹭什么,赶紧前面带路。” 魔术师欲言又止,他很想提醒李林对下伦敦的礼遇保持敬畏和尊重,但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阻止他发出声音,就像是一块哽在喉咙里的骨头。 【翠仙圃。】 【性相:地点。一切事物皆有其所在之处,如此物位于此处。】 【黄昏昭示傲慢、怜悯、仇恨和恐惧。一切事物皆有其黑暗一面。】 【“塞拉皮雍有它的红茶,授业座有疗愈药茶,而翠仙圃晾晒他们自己的药草。”】 【光明果掌控这间道观,但是参观此处可能是安全的,因为光明果与众道士们如此安排。】 【当前图书馆的学识为林地学!】 【林地学:“原始森林的学识,少有记载,常被感知。”】 【性相:蛾、心、杯】 【你需要掌握‘夜魄语’或‘解踪语’才能够学习这一学识!】 得益于无私奉献的翠仙圃成员,即将飞升又被李林拽下来的老道士元清子,李林现在一跃成为了翠仙圃中的黑户,不仅能够调用诸多元清子过去掌握的知识,连翠仙圃本身特有的学识和伟大之术都能轻松掌握。 李林每每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感动起来——他妈的,什么叫老乡千里雪中送炭! 这群司辰要是都像元清子这样,他该能省多少心!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这群司辰要都像是元清子这样缺心眼,那省心的估计是蠕虫们了。 林地学顾名思义,能够让李林掌握林地相应的学识,受限于元清子本人的学识,这份伟大之术仅仅到飞升为止便再无下文,但是用来惑控一个第一印记都没有的密教徒确实是信手拈来。 魔术师的眼神略微恍惚后,便自顾自地忽略了意识中的断片,嘴角微微勾起和善的微笑,示意李林跟他来。 他们行走在陈旧却明亮的长街上:千万盏灯火悬挂在长街两侧的墙壁上。将那些铺设在地毯和油布上的零散货物照的闪闪发亮,旧的马灯和一堆擦得铮亮的金属徽章堆叠在一起,一大把玻璃珠和廉价的银质刀具放在边边角角上。一块红色的绸布上摆放着一小堆光滑的带肉贝壳,贝壳随着不同的角度看过去会发出不同颜色的光。一张纸片放在绸布上,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假星。 穿着破烂羊皮大衣的摊主将目光看向李林,发出粗哑的询问声:“要买吗?一百回声十个,它分泌的汁水用来粘东西很不错。” “这能吃吗?”李林问道。 摊主一下怔住:“我不知道,我没尝过。” “不,谢谢,我们没有需要。”魔术师匆匆赶回来,拉住李林就走。 他们还看见了许多只有在下伦敦才能看见的杂货:一种名为航星橙的橙子,其表皮放射出诱人的香气,其颜色让人不禁回想起记忆中明亮的太阳;一根又一根手指大小的玻璃蜡烛,据说这是光荣之手的变体,能够让人在没有天日的地底看见前路;一小盒名为寻玫蛆的蝇蛆,它身体的每个环节都闪烁着彩虹的色彩,而且时刻不停闪动,摊主毫不避讳地拿出心脏的切片喂给它们吃,并说这样子这些蛆就能长成闪歌蝇——一种闪耀着虹彩的漂亮苍蝇。 这是一个混乱却自由的大市场,人们称之为大巴扎,在大巴扎的每一条路口,都有一个两人高的圆形邮筒,魔术师将手里包好的两枝玫瑰丢进邮筒,片刻后邮筒震颤着吐出一叠厚厚的信封,魔术师伸手打开信封,从里面倒出一大把圆形火漆样的东西。 【回声:下伦敦的法定货币。】 【性相:铸、心、杯】 【一次铸造的产物,一点多余的慰藉,一份不切实际的幻想。】 “每一次我们都得带两种颜色的玫瑰,这个规矩从玫瑰战争的时代起就存在了,据说这是为了致敬两个尊贵的王冠。”魔术师耸耸肩。 他指向远处阴影中高耸的大钟楼:“在这里,体面的公司挤在摇摇欲坠的工作室和简陋的办公室里,这里的租金是天文数字。但那些饥饿的人却能在尖塔的阴影下快速获利,无论你做什么,都不要坠入爱河。” 魔术师示意李林有样学样,然而让他怔住的是,还没等李林把玫瑰扔出去,一封薄薄的信封就从邮箱里吐了出来。 信封自动打开,一张坚韧的卡片从里面掉了出来。 【塑造者通行证】 【性相:铸、启】 【一个锁在火焰和烟气中的秘密:一个女人在一夜之间凿出了这座城市,为了宣誓她对太阳的爱。但是太阳终究分裂,她的心也粉碎如雪。】 【所有争执,所有努力,所有错误。但你于此通行无阻:一切事物都是徒劳,一切事情都会变好。】 “我的老天爷......”魔术师瞠目结舌,尽管被控制着思想,无法察觉到其中的异样,但他还是顺着本能感慨,“你到底是什么人啊!这一张通行证,能在大巴扎里最好的地段买上一块一百年的大店面。” “刚才外面那些东西,你想要多少就可以拿多少,一分钱都不用付。” 李林的表情一下子变化了。 如果魔术师和李林素有交情,他就应该知道这句话是不该讲的。 “真的?” 魔术师只听见一声询问,随后便看见李林的样貌瞬间变化,从脸色苍白的黑发青年,变化成身披黯色外衣,四肢纤长异化如虫豸肢体,却又如同龙爪的妖异青年。 如同薄纱般的羽翼在他身后缓慢飘荡着,灰色的妖精王冠冕浮现在他的头顶,一半沉入阴影中,如同一圈暗淡的光环。 ——奈落相:奥伯龙·伏提庚。 带着邪性的微笑在李林的面孔上如同面具般浮现,随后那团缠绕在他肩头的虫豸聚合物嘶鸣一声,化作千万条阴影扩散开去,所过之处如同强盗进村,在摊主和行人们惊恐震怒的眼神中,迅速将他们摊位上的东西一扫而空! 同一瞬间,李林的墨绿色桌面上,一张又一张的卡牌正在出现。 “看我干什么!”面对着那些愤怒和阴冷的注视,李林高高举起手中的通行证,高声叫道,“这可是高贵的通行证!我劝你们最好不要想不开,臭外地的到咱们伦敦来要饭来了,老爷拿你点东西是抬举你们!” 李林面露凶光,尖锐的手指扫过每一个摊主的面孔,尖锐的指爪距离他们的眼珠近在咫尺,而被李林指到的每一个人都在忌惮中咬牙切齿地低下头去。 有几个摊主面露杀意,然而这份杀意在看见李林手里的通行证后瞬间萎缩,变成屈辱而不堪忍受的表情。 不一会儿,李林就将整个大巴扎里摆地摊的摊主们打劫了个遍,每个人都不得不在李林的恶毒淫威中忍气吞声,低下头来。 497 我暗狐沉船了 李林毫不留情地将摆地摊的摊主们打劫了一遍,而且看这样子,也绝不可能将东西还回去。 魔术师震惊中突然感觉一阵毛骨悚然,他意识到那些怀恨在心的摊主已经记住了自己的长相——他们当然无法报复持有通行证的李林,但是报复作为带路人的他绝对很轻松。 魔术师悲哀地意识到:只怕自己下一次进下伦敦,就会被人套上麻袋不知道丢到哪条泰晤士河里吃板刀面...... 想到这里,魔术师也不禁悲愤交加,冲上去就往那个死死盯着自己的摊主脑门上来了一耳光:“让你瞪我!” 反正李林在身后,一不做二不休。 那些租不起铺面,只能在外面摆地摊的摊主的确不敢有丝毫反抗,然而当魔术师偶然转身的瞬间,却看见了长街两侧位于光滑明澈玻璃窗后,占据巴扎巷优越地段的店铺内,那些衣着考究的绅士们对他投来嘲弄的注视。 这份嘲弄的意味不仅仅针对魔术师自己,也平等地蔑视那些惨遭李林毒手的摊主们。 ——这是一种上等人对下等人的天然蔑视,因为隔着厚厚的金属铁门和光滑的玻璃窗,所以它们能够安之若素地坐在铺设着柔软毛毯的椅子上,对着窗外的一切报以冷笑和嘲弄的目光。 魔术师松开了揪住摊主衣襟的手指,他转过头,看向那家商店的名字,把他读了出来:梅威尔帽店,你至高无上的荣耀。 里面的先生拿起一顶放在衣帽架上的奢华软帽,他对着魔术师微微躬身,嘴角勾起如同钩子般的弧度,这让魔术师骨骼发冷,感觉大脑像是被蠕虫填满般无法思考,眼前发黑。 下一瞬间,清脆的玻璃声从面前传来。 异化如龙爪的纤细指爪穿透梅威尔帽店的玻璃橱窗,在四散纷飞的碎片中攫住那位先生的脖颈,在他还没来得及呼救前,冰冷的指爪已经顶住了他的喉咙。 “你——” 绅士瞳孔因惊恐而缩小,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下一瞬间,尖锐的拇指就穿刺了他的喉咙。 一位能够在巴扎巷内拥有属于自己店铺的太平绅士居然死了。 然而死亡却并非是终点。 在所有人惊惧恐怖的注视下,那个被穿刺喉咙,垂下脑袋的绅士身体如同过电一般哆嗦了一下,随后四肢弹起。 这位太平绅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对着李林微微躬身,他的脖颈依然带着那个不那么容易愈合的伤口,一滴滴翠绿的汁液从伤口的边缘渗出。 【召唤物:抽芽行尸。】 【性相:蛾、冬】 【等阶:第二印记】 【林地中的植物覆满了这具尸体的器官,缠住了它的心脏,在它的颅骨中胀大如一颗匏瓜。它的双眼散发狡诈之气,动作仿佛一抽一抽的提线木偶。它的骨头是腐木,很快便要扎地生根,不过在那之前,它会是一名迅捷且低调的仆从。】 翠仙圃掌握着能够将活人迅速转变成抽芽行尸的学识,具体的方法是通过林地的力量,迅速催生植物替代对应的内脏,从而将其变为听从命令的活尸。元清子曾经用这种方式,将跟随他前来举行仪式的学徒们全部转化为抽芽行尸。 只要一直提供对应的林地影响,抽芽行尸就不会被内在的林地植物涨破表皮,变成一棵连通醒时世界和林地的植物。 “请进,两位先生。” 被转化为抽芽行尸的太平绅士看上去除了脖子上的那个伤口外,和先前并没有其他差别,他主动上前两步,拉开了梅威尔帽店的大门,请李林和魔术师进去。 他们进去后,梅威尔帽店的大门随即关上,魔术师注意到破碎的玻璃橱窗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变得光滑完整,而厚重的姜黄色的毛绒窗帘悄然垂下,隔绝了内外左右的全部视线,边上的壁炉炽盛地燃烧着,温暖的气氛徘徊在四周,令人心生暖意。 窗外的喧嚣声已经远去,魔术师搓着手掌,在地上跺脚,想是靠这种方式祛除那侵入骨髓的寒意。 “很少人能够事无巨细地查知下伦敦发生的事情,不过也有些东西可以。”绅士就像是对待老朋友一样亲切地而快速地说道,“前提是你得找得到它们,刚好我有些门路,你们想要快些的,还是稳妥些的?” “如果要快些,那你们可以直接从后门走,去奥利弗拉姆拍卖行......那里有一位真正的‘信使’,据说能够通过它觐见到下伦敦真正的主人。” “如果要稳妥些,那你们可以从另一扇门走,我会把一份亲王的请柬给你们。但我并不知道亲王什么时候会召开晚宴。这两种方法都能够帮助你们快速进入下伦敦真正的中心。” 绅士示意李林快些做出决断,而魔术师完全被他忽略了。 李林搓了搓手指。 魔术师正好看见这一幕,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开口询问。 “你是不是傻?”李林向他投去鄙夷白眼,一手接过绅士递过来的赤红请柬,抖了抖后放进桌面上,“成年人做什么选择?不会全都要?” 【一份前往“泰晤士亲王夜宴”的请柬】 【性相:杯、启】 【夜宴中的泰晤士亲王永远有你所欲求之物,而你所行之处必然无所禁忌。】 【只需静待时机。】 现在这份请柬还没有到生效的时间,而奥利弗拉姆拍卖行的拍卖会即将开始,忠心耿耿的抽芽行尸店主陪同他们打开了那扇镀金的小门,目送他们走下旋转向下的石质楼梯。 ...... “所以下伦敦意义非凡......但是你们已经不再执法抓捕密教徒了对吗?”流亡者竭力表示自己听懂了康妮的话。 康妮笑了笑:“当然......不是。狄福尔小姐。” “你,叫我什么?” 流亡者皱起眉头。 “也许你应该看看这个,有关狄福尔家族的文件——它关乎你的父亲、家族、血脉、先祖,以及可能存在的血亲。”康妮将一封陈旧的信件递给流亡者,然后对坐在边上探头探脑的年微微颔首示意。 “不过现在我们没有太多聊天的时间,因为就像你的问题一样,我们现在即将要动身去抓捕密教徒了。” 康妮拿出一枚镶嵌着金带的怀表打开看了看。 “这是临时起意?”流亡者用手肘顶了顶年的胳膊。 “不,不不。事实上我们早就准备要在这时候做一次突击搜捕。只是我个人抽出了一些时间而已。” 康妮从大桌后面起身,目光居高临下俯视娇小的流亡者,“因为我认为这有助于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当然也有助于你。” “我?”流亡者笑了。 “对。”康妮点头,指了指那封信件,“因为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这份信件的流出地,在那里还有一批有关狄福尔家族的东西......” 流亡者意识到自己似乎被拿捏了。 良久沉默后,她开口询问:“目的地?” 康妮的嘴角微微翘起弧度。 年见状悄悄把一直在自动拍摄的摄像机换了个方向。 “下伦敦,奥利弗拉姆拍卖行。” 498 怎么说话的,没有母亲的东西 “所以你们有快速到达下伦敦的办法?” 把玩着那封信件,流亡者不甘示弱地诘问康妮,“政府老爷们总是有自己的门路对吧?” 面对流亡者的诘问,康妮微微地勾起嘴角,眼神里充满了难明的意味。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修建地铁?” 她扭动腰肢走到门口,右手搭在门把手上用力拧动,似是想起什么转过头,对流亡者露出笑意:“如果想知道更多,你总是要付出些什么的,比如合作......就从这一次开始。” 流亡者目送着这个充满魅力和统御力的女人走出门,然后用力握拳一砸大腿。 ——砸桌子怕被康妮听见。 “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流亡者大恼,“我感觉她在嘲笑我!就因为她长得比我高?” “有没有一种可能。”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摄像机,抬起眼睛看了流亡者一眼,幽幽地说道,“康妮觉得征服你比较有成就感,在各种方面上。” “?”流亡者大惑,“征服我?我有什么好征服的,她是不是有病......嗯?” 反应过来年意图所致的流亡者面色大变,她眯起眼睛:“你说的不会是那方面的征服吧?” 年兴奋地一拍手,唯恐天下不乱般眉飞色舞:“那还用说!果然?” “果然你个大头鬼啊!”流亡者气的咳嗽,“我还真的谢谢你没有把我绑起来送到她床上,然后躲在床底下偷拍剪辑成小电影!” 年眼神一闪,若有所思,流亡者见状以手扶额,直呼上当。 ——完了,还给这个烂片导演有所启发了。 年凑过来,试探着问道:“要不......” “对不起,做不到。” 流亡者干脆利落予以拒绝,同时快步起身离去。 与其和年这个烂片导演讨论这种没底线的事情,她宁可去和“有可能”觊觎自己身体的康妮·李对线,起码后者真的能给她好处而且流亡者自信不会掉坑里。 跟年在一起,容易被这个有超强行动力的家伙真的抓去拍电影。 门外康妮正在整理配枪,看见流亡者绷着脸的身影后露出促狭笑意。 流亡者黑着脸拿出信封在康妮眼前一晃:“我需要你好好给我解释这个东西。” 康妮举起手:“当然,当然,路上我们会有很多时间的。” 这个可恨的女人伸手撩了撩头发。 防剿局并没有倾巢出动,另一位姓韦克菲尔德的督查坐镇本部大楼,这位悒悒不乐、表情冷淡,有着宽厚下巴的男性督查。性格似乎完全是康妮的反面,然则就算是高傲的康妮·李也向来不否认这位督查的能力。 “扎迦利·韦克菲尔德。”督查和流亡者握了握手,“我听说过你,以及你的父亲——” 他顿了顿:“非要说的话,我希望清算人全部都死干净......所以你可以相信夜勤局,至少是我领导下的夜勤局。” 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后,韦克菲尔德督查便单手插兜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留下气氛略有些尴尬的现场。 防剿局的众人面面相觑,隐晦地将目光投向流亡者。 “不用管他。”康妮哼了一声,“我还是那句话,哪天我听见他死在下伦敦或是别的什么地方,我一点也不会伤心,只会感慨那是他应得的结局。” 防剿局两位领导者的争端由来已久,所以谁都没有敢在这个时候插嘴,而是静静等待着康妮发泄完。 只有流亡者若有所思地和年对视一眼,意识到了韦克菲尔德督查是在表态:在这场清算人之间的战争之中,他愿意站在流亡者这边......而算上本来就态度暧昧不清的康妮,防剿局,或者说伦敦夜勤局上层,居然全部都愿意为她大开方便之门。 一时间,流亡者的内心产生了一阵明悟:或许,她和她父亲的追逐和逃亡,就会在这座城市落下帷幕。 五分钟后,他们登上了前往下伦敦的地铁专车。 在地铁专车的车厢里,流亡者当着康妮的面打开了那份信封,抽出其中的信纸开始阅读。 “......阿喀琉斯(希腊神话中的英雄)有脚踝,巴尔德尔(北欧神话中的光明神)有槲寄生,每一种图拉古拉里(追随上校的投枪手)的毒药都有其弱点,一切药草都带有其毒性,这句话本身也意味着,一切毒药都有益处。” “有关椿象,我得和你谈谈,这是一种微妙的产物。它总是和一种蘑菇孢子、另外一种毒药共同调制,前者只生长在接触战争古老力量的特定石头阴影下,后者在弧月的信徒中地位神圣,被冠以新月的名字,也就是透指毒素。” “朱利安·科塞利说‘别从事物错误的地方下手’,这话着实不假。吃下这种药剂能让人更接近虚界,或是说别的什么,少数的人在吃下它后看见了纯白的门,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成为了徘徊在那条路上的亡者。但是我们还是相信它能够带来力量、缓解痛苦、规避死亡,因为科塞利曾是唯一一个藉此而活的。或者用学徒的话来说,长生。” “但长生并非美事,无形之术的收益太小,风险太大。” “我忘记了一些事,包括椿象的几种调制配方,据说最原始的秘方已经和图拉古拉里一起失落——但我要说的是,在半个世纪前,你的堂兄还接待过一位意大利象棋大师。他从他的祖国带来了一份蘑菇的菜谱,由巴托洛米奥·斯嘎皮发明的菜谱改编而来,其中有一个关于椿象的正确配方。” “图拉古拉里从上校的造物中学习技艺,而上校尤其酷爱下棋。这是巧合吗?” “蘑菇的孢子让我联想到另一位戴冠的皇帝,月亮又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呢?司辰们的交易中有这样的事物吗?有些事情不能深究。” “忘却会曾经一度被图拉古拉里狩猎,我一直没能够确定这种药剂的成分,波辛德的霍克博尔德声称‘寒武纪真菌’是这种蘑菇孢子的正确名字,但他早就和忘却会分道扬镳,众所周知他向来热爱诽谤,此言不可全信。” 信纸的第一面到此为止,看上去似乎作者只是在论述一种“有可能”让人一步完成飞升的药剂,但流亡者从里面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图拉古拉里、朱利安·科塞利,以及波辛德的霍克博尔德。 尤其是最后一个,因为陷入昏迷的霍尔博尔德,正被年拘束着。 到时候可以详细盘问他。 流亡者不动声色地按耐住内心的兴奋,将写满字迹的信纸翻面。 接着第一句话就把她震惊了。 “狄福尔家族的血脉和拉维林的血脉一样久远,那时他们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疯狂,他们的血脉来自于至尊太阳,但现在却饱受裂分之苦。我们的血脉则源于安泰俄斯,是因为转轮仍在倒影中转动吗?” “但我们无疑没有母亲。” 499 而我必将自由 流亡者觉得自己被无端辱骂了,但她没有证据。 因为这封信件的作者本人疑似所谓的“狄福尔家族”成员,要是这么算的话,他是连自己也一起骂进去了。 但流亡者还是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她按捺着性子继续看下去。 “......拉维林的族人因‘拉维林病’和他们的红酒而著称(也许我真该在那时候和你喝上一杯,但最好不要),最后的拉维林族人在一个世纪前还在出没他们举办的宴会和沙龙,但那时他们的头骨已经发生了可怕的变形,他们的獠牙刺破嘴唇,并且畏惧光,当然我得和你说,辉光不是仁慈的,这就是为什么光明圣山的信徒们喜欢用弯刀来诠释他们的《可兰经》,他们的巴拉卡(颅内之光)总是异于常人。” “我知道一种叫‘铜梨’的良药,它不仅仅能够治疗血友病,但它并不生长在我们这重历史里,也许永远都不会。树中牝马对我们所有人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也许我该叫她德墨忒尔,但这个名字总是被牝马和环杉滥用,我不想再提到第二遍了。” “拉维林的族人们因他们的血系而癫狂,但我得说狄福尔家族也不差,至少我们每个人在生下来的时候都谋杀了我们的母亲,这总是因为大地之血的缘故吗?但我并不愿意将其称呼为天孽,安泰俄斯的血系怎么会随着转轮一同终结呢?难道风暴的皇帝不曾继承大轮的位置?难道大轮不是依旧在月亮的影子中转动吗?” 信件的背面文字写得极其密集,而且字迹相互勾连,隐约透露出作者在写就这份信件的时候激动不安的心绪。 “奋进会,我还得谈谈关于他们的事情,一直以来他们在英国和所谓的法定领域里和我们作对,没有尽头的争斗。我很想说我们的家系里流淌着纷争的血统,这大概是因为赫拉克勒斯扼死了安泰俄斯的缘故,但赫拉克勒斯向来尊敬他的强敌。这是一份赠礼,我得说。” “关于狄福尔——我是说那个自我放逐的清算人领主,你还记得他吗?我忘了我大概是在什么时候见过他,也许是二十年,或者是更久之前,但不会超过三十年,我们一向彼此保持距离。我听说他找了个巴拉卡异乎寻常的女人作情人,据说他是在安泰俄斯的神殿里找到了她,在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死因如我所想,难产。” “没有一个狄福尔家族的产妇能够从产床上活着下来。” “这只不过是又一次失败的实验,巴拉卡和大地之血并不息息相关,璨光者们大都抛弃肉体,但至少安泰俄斯的血又一次在分支中奔流了,我不会祝福那个女孩。这会显得我像个女巫,尽管我从来没到过富奇诺湖,但我在飞升后就确实会讲干涸之语了。” “信纸快写不下了,在这里我最后要向你提问,作为我们四十年前对谈的结语:光明圣山和燧石的信仰依然在下伦敦流传,但是众所周知,下伦敦本身则是由铸炉一力造就,这是她默许的行径,尽管她的信徒们并不这么想。血总是浓于血,大地之血则更甚,是因为燧石曾为白日铸炉的导师吗?是因为光明圣山曾为太阳的女儿吗?” “四十年前你就‘纷争’对我提问,现在轮到我用‘血’向你提问了,特里丰。” “祝安好,你的,康丝坦丝·狄福尔。” 信纸的落款上敲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印鉴,很难辨别那究竟是什么图案,流亡者只感觉手里的这份信件重于千斤。 一时间她只觉得悲愤交加:比她得知自己的过去时,更加愤怒,更加悲痛。 愤怒在于自己的母亲居然只是个“实验”的牺牲品——她和自己的大敌之间真的有任何感情可言吗?还是说他欺骗了她,只为了让他的血脉得以延续? 悲痛在于大地之血的诅咒竟然绵延如此久远,就连自己的大敌也一度抗争,却最终屈从于欲望——这种抗争已经刻在了她的血脉深处,以至于她几乎能够感受到血管深处奔涌的悲怆。 流亡者突然想起在自己还称呼那个男人为“父亲”的时候,他带着自己读关于蒙古人的诗集,那个男人用坚冷的声音读着上面的字句。 “何处有那等有识之士?他深思熟虑地去洞察那幻化的天命,及那渺茫轮回的残忍和奸诈。迄至他发现,其和风不敌其热风,其所得不抵其所失;其酒力仅持续个把钟头,由此而起的头痛却是永久;其收获仅化作一阵风,其财产仅化作一场灾难。心啊,不要低吟,因为尘世仅仅只是幻影。灵魂啊,不要悲伤,因为凡间仅仅是虚无。” 现在她懂了,这其中满是对血脉不公的忿怒,和对天命的怨怼。 那个男人怎么会轻易接受这种命运?所以他逃离,背弃自己的名字,直到他以清算人的名字响彻整个欧洲,然后半是因为爱情半是因为欲望,重新坠入了天命的罗网里,这就是狄福尔家族世世代代的悲恸了。 就像是那个素未谋面的拉维林家族一样,他们因司辰的血系而荣耀,也因司辰的逝去而失落——狼曾经冠带太阳的冠冕,而后太阳流血致命,所以拉维林家族堕落为狼的异种,饱受裂分之苦。 而大地之血则因燧石的四分五裂而彼此分离,因转轮的转动而绵延不熄,只是需要牺牲一个女人而已。 而已。 这个名叫康丝坦丝·狄福尔的“女巫”或许也一度寻找过,能够解决这一病状的良药,她几乎就要成功了,最后却被告知这种名叫“铜梨”的药并不生长在这一重历史中,险恶的树中牝马对所有人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 流亡者将那张信纸对折,无声地笑了。 原来自己的大敌也曾经痛恨过自己的血脉,试图通过自我放逐来终结血脉的诅咒,但是阴错阳差却造就了清算人的名声。 现在她知道了大敌也曾不安痛苦过。 ——但是这和自己要杀掉他有任何关系吗? 她抬起头,露出一个微笑。 “你没事吧?”康妮·李问道。 流亡者将信纸放进自己的衣兜里,贴身放好后,认真地看着康妮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必将自由。”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地铁到站了。 500 年 “我想唱歌。” 李林看着人来人往的地下广场,不禁有种高歌一曲的冲动。 “千万不要,算我求您。”魔术师回想起刚才巴扎巷外面的一通乱象,畏惧地咽了口唾沫,双手合十就差给李林磕一个了。 李林砸了咂嘴,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地下广场的尽头突然点亮一盏昏黄色灯光,于是嘈杂的地下广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人们纷纷从怀里摸出面具戴在脸上——更多的人原先脸上就戴着面具,然后按照顺序从小门鱼贯而入。 这个过程井然有序,就好像是去流水线上工一样迅速。 “糟了,我不知道还要戴面具。”目睹这一幕的魔术师下意识地慌了神,滴滴冷汗从脑门上渗出,“这么说来我们违背了‘律法’?” 但这也不能怪他,毕竟魔术师连第一印记都没有获得,对于无形之术和密传的了解也仅限于浅尝,加入的组织更不是什么大型教派...... “别慌。”李林抬手示意魔术师看好了,然后在魔术师惊恐的目光中抡起拳头,突然出拳将路过的两人接连砸倒。 李林吹着口哨把两个路人踢到路边,从他们脸上摘下面具。 左边的中年男性路人颧骨突出,皮肤苍白粗糙,头顶发际线极其危险;而随他一同前来的女性伴侣则要显得更加年轻,说不上美丽,但她白皙红润的皮肤和标致的五官,看上去让人有种想要把她一口吃掉的冲动。 目睹这一暴行的路人们不动声色地远离了李林,却没有一个人对此提出异议和打抱不平,他们漠然地从面具下投来一瞥后,便加快速度走进了拍卖行的小门里。 暴力、盗窃、欺骗,这本来就是下伦敦的“律法”之一。 李林把女式的面具丢给魔术师,自己则戴上那个男性路人的面具,这些面具并非奇物,但却是“律法”所规定的着装打扮。 他们迅速跟上其他人,走进昏黄的灯光中。 当魔术师的指尖触及昏黄灯光的一瞬间,一种天旋地转的晕眩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内脏,他下意识地向身边伸出手,然而在触及李林手腕前,那种晕眩失重感就消失不见。 魔术师惊魂未定地摔在柔软的沙发上,狭小的包间内只听得见他急促的呼吸声。 短暂的几秒种后,他像是触电般从沙发上弹起,瞪大眼睛打量四周:李林不见了。 ...... “我们要前往的目的地是奥利弗拉姆拍卖行,它是专门拍卖古玩、香水、标本、珍本......以及隐秘物品的拍卖行。” 康妮压低声音对流亡者说道,“同样他们还接受定向的寻物委托。”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流亡者希望得到更多关于狄福尔家族的信息,她可以代为接触。 戴着面具的流亡者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她不会主动把把柄递给康妮,她们之间的关系还没好到那种可以托付内心的程度。 为了缓解有些僵硬的气氛,流亡者开口找了另一个话题:“所以防剿局到底要做什么?看起来你们并不像是要对奥利弗拉姆拍卖行动手。” “正是如此。”康妮·李微微点头,“我们这一次只是为了突击抓捕,一个没有登记的非法组织罢了。” 没有登记的非法组织......流亡者不知道是先吐槽没有登记,还是先吐槽非法组织好。 “等等。” 康妮刚想说说关于这个非法组织的大致情况,突然看见了路边躺着的两个无辜路人,她快速走上前几步,从衣兜里拿出照片比对后,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哭笑不得的神色。 “文森特。” 康妮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下属过来把这两个被扒的精光的男女铐起来。 有些秃顶的文森特快步跑了过来,在看见两个赤条条的昏迷路人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看上去,他们像是遭到了火并。”文森特有些委婉地说道,“不过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毕竟他们都是没有登记在册的超凡者。这个男人来自马穆拉俱乐部,一个酷爱决斗和残酷仪式的军人团体,他们的据点位于慕尼黑——德国的慕尼黑。” 言下之意,这个来自于密教团体·马穆拉俱乐部的超凡者,很有可能是一位纳粹间谍。 这个被扒的赤条条的男性身体上全是累累的伤痕,有些伤痕像是荆棘的刺,顺着肌肉的纹理蔓延开去,有些伤痕已经结上了厚厚的疤,仅仅是注视着就能感受到雪和金属的气味。他的手臂要比正常男性稍长一些,手指的尖端更尖锐,像是随时都可以捅进他人喉咙的匕首一样。 这是一个追奉刃之道路的超凡者,而他已经将自己的身体磨砺成了武器。 这种人要么在搏斗中杀死对方,要么在战斗中被对方杀死,至于被毫无反抗之力地打入昏迷状态......这种情况少之又少,更何况他并非孤身一人前来。 康妮指了指这位男性超凡者身边的女人,眼神冷淡:“血杯教会——最近在东城区和平民区大肆作案的非法组织,她们以往主要对那些站街女动手,但现在却逐渐将目标放在了医院这边,因为一个大医院能够满足她们各方面的需求。” “当然,血杯教会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是假名的组织,并不是她们的真实身份,她们只是一个更大组织的下属分支而已。至于这个大型组织,我想你也听说过她们的名字——姐妹会。” 姐妹会,或者说,绳结姐妹会。 又是一个熟悉的名字,和特里丰息息相关的名字。 绳结姐妹会的三圣之一,据说已经飞升的赤红之长生者。 “能够在这里找到突破口是一件好事。” 康妮颔首,漂亮的眉毛皱了起来,“但是能够将两位第三印记的超凡者毫无反抗地击晕,起码是第五印记之上的存在,要么是异种,要么就手持一件三阶以上的传世奇物,要么就持有相当高级的密传......无论是哪种可能,这次行动都会相当棘手。希望你能够全力协助我们。” 流亡者笑了笑。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有种感觉,这两个超凡者可能并不是火并,而是遭到了某个性格恶劣的家伙的无妄之灾。 “年小姐已经进去了。”康妮突然提醒了流亡者一句,“我们也该动身了。” 防剿局的众人走进了奥利弗拉姆拍卖行的小门里。 ...... 装饰豪华的包厢内,魔术师被无穷的恐惧湮没,他在沙发上坐立不安,犹豫着是继续待下去,还是孤注一掷开门出去。 有几次他几乎就要将手放到门把手上了,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这一冲动。 包厢内只有一个金色的沙漏用作计时工具,当沙漏上方最后一点沙粒即将流失殆尽的时候,魔术师终于按奈不住自己的情绪,起身来到门边,伸出手。 就在此刻—— 门开了。 “来嘛,我的包厢还蛮大的。”李林抓着年的手腕,把龙女往包厢里拖。 “哎哎哎你干嘛。”年欲情故纵半推半就,“还有人在呢。” 忽略魔术师存在的李林陡然一惊,目光瞬间转为阴冷,向着边上的魔术师看去。 “我什么都没看见!”魔术师惊恐地意识到自己可能要被灭口。 这份惊恐在李林从裤裆里抽出一根撬棍时达到了巅峰。 没人能接受被一根藏在裤裆里的撬棍活活敲死的死法。 501 拍卖是密教传统,不可不尝 “我说停停。”年伸手按住了撬棍,示意李林稍安勿躁。 她上前一步,凝视着惊魂未定的魔术师。 刚从死亡撬棍威胁下逃出生天的魔术师顿时又感觉浑身一僵,仿佛是被某种无形的庞大存在注视一样动弹不得。 他能理解李林给他带来的威胁,因为他亲眼见过李林在街上癫狂屠戮的模样——尽管对于李林的印象每时每刻都在改变,下限也在不断刷新,但起码内心有所预估。就好比只有心理安慰效果的扎洞安全套一样。 而现在年带给他的震撼则前所未有。 仿佛有飓风从耳边刮过,又像是海潮呼啸澎湃而至,更像是火山即将喷发前的阴沉天幕......龙种庞大肃冷的威严深入到他的意识之中,事无巨细地检索着每一寸的灵躯。 魔术师一瞬间仿佛被浸入深海,又像是被投入火山般,单薄的意识瞬间远离了自己被反复蹂躏的身体,随着他陷入昏迷的刹那,自年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顿时烟消云散。 “我发现了一点东西。”年提起浑身瘫软的魔术师,一把将他扔到沙发上,“这个人的灵躯里有另一个璨光者留下的星光道标。” 璨光者,或者说灯之长生者,他们一般只会待在漫宿中,而伴随着“亚历山大之夜”后司辰意志的抽离,那些在漫宿中地位高贵的“光之扈从”将是第一波在动荡中陨落的存在——一部分温和的具名者们会强迫他们站队,而更多的具名者们将会如狼似虎地将璨光者们吞吃殆尽。 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直接在漫宿的动荡中被波及死去。 而现在留在魔术师灵躯中的星光道标依然稳定明亮,意味着这位不知名的璨光者最起码状态良好。除此之外,年无法得到更多的信息。 毕竟炽热者和璨光者的长处并不相同,她更擅长直接把对方捏死,而不是在灵躯和精神上做精细的工作。 如果韦勒斯拉纳在此,说不定能够顺着星光道标摸过去找出更多痕迹;如果是“日记作者”拉尔斯,估计能直接顺藤摸瓜把对方藏身地也找出来,直接展开精神领域的星光之战。 “听起来挺吓人的。”李林微微点头表示敬意,“一个扮猪吃老虎的角色一直跟着我,像是要伺机而动从背后捅我一刀。” 他的语气里一点被吓到的情绪都没有。 “你听上去也没被吓到。”年适时吐槽。 “我为什么要被吓到?”李林如遭到侮辱般瞪大眼睛,“分明应该是他怕我,而不是我怕他!这里是醒时世界,该滚的是他们长生者吧!” 鉴于李林说的过于有道理,年一时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词汇。 但年小姐也不需要用言语反驳,而是乘着洋洋得意的李林不防备时,用尾巴缠住了他的腰。 “你......你要干嘛?”李林颤颤巍巍地举起手,“这,这不好吧?” “刚才是谁拉我进包间说有好康的啊?”年露出揶揄的坏笑。 好在此时倒放在灯台的计时沙漏,终于落下了最后一点金色砂砾,在砂砾落进下方沙漏的一瞬间,清脆的木槌敲击声传遍了所有的包厢。 在听见木锤敲击声的一瞬间,李林感受到有一股微弱的力量在扯动自己的五感,似乎要在自己的意识外构筑一条通路,但这种联系并不紧密,只要被连接者愿意就可以主动切断。 至于李林,能做到的就更多,他甚至得控制着自己的意识,不要让内里全部顺着通道涌进去......不然今天的奥利弗拉姆拍卖行,将会盛开一场人头爆炸的烟花盛会。 李林若有所思地转过头,问坐在身边的年:“你想看烟花吗?” “总感觉你在说一些很血腥的东西噻。”年小姐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快看拍卖会的主持人,很有意思的。” 当李林不再抵抗,任由自己意识被拖动的瞬间,他的眼前瞬间出现了一架木质高台,昏黄的灯光洒落在高台上,照在本次拍卖会的主持者身上,将他本就油光水滑的毛皮衬托的如同一段黑色的丝绸。 “喵呀?都到齐了呀。”主持者抬起前腿,挠了挠自己的耳朵,一甩身后的两根尾巴,飘上了木质高台。 奥利弗拉姆拍卖行的主持者是一只猫......或者说“异种”。 【你直面了一只异种。】 【异种:猫又。】 【少有异种会漂洋过海来到另一块大陆上,但被菊花朝廷暴政迫害的异种不在此列。】 【猫或是来自于黄金将军的锤下,或是来自于林地。前者是制造怪物的边角料,昭示制造怪物者最微小的忿怒;后者生于漆黑亚麻丛中,总是带来始终为否的答案,当心它吃掉你的脚步声。】 【性相:蛾、心】 【等阶:第三印记】 一只画风和西方世界格格不入的异种,但是它猫形的外表和可爱的动作,让绝大多数人忽略了其危险的本性。 “喵呀,所以咱废话不多说,直接开始这一次拍卖咯。” 猫又卷起木槌敲在桌台上,猫脸上人性化地露出一抹嘲弄的微笑:“第一件拍卖物,来自亚历山大港,九大图书馆之【无形的塞拉皮雍】的珍藏——格里斯的吉他。” 伴随着他的声音,一把古典式样的吉他出现在木质的高台上,这把吉他表面光滑,散发着隐约的温和光泽,边缘有着石榴和杏仁叶的纹样。 没有任何人去触碰它,但是令人迷醉的琴音却突兀地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仿佛雨后的茉莉气息一样清新动人,然而当琴音散去,眼前浮现的动人幻象却早已消失不见,只有在捻动指尖时,还能感受到那沁人心脾的湿润。 当余音彻底消散时,在场所有的超凡者和神秘学家都发觉自己的灵躯得到了滋养,有伤势的得到了愈合。 竟然是连身躯和灵躯都能够同时治愈的心相奇物! 至于少数灵识更加敏锐,正在因晋升陷入疯狂症候的超凡者们,更是意识到了自己体内的饥渴得到了餍足,就连疯狂症候也暂时消退了! 一瞬间,所有的参与者眼神都凛冽了起来,就算抛开其他要素不谈,这件能够治疗身躯和灵躯,压制疯狂症候的传世奇物起码在三阶以上。 虽然还不知道持有这件传世奇物,需要付出的代价几何,但是这群超凡者们已经准备好了贪婪的争夺。 而在李林的眼中,这件古典式样的吉他,正在不断地刷新出文字,昭示其本质。 【传世奇物:格里斯的吉他】 【性相:心、杯】 【性相:覆画残迹。历史原本的走向并非如此,仍有事物存留下来,且他们的痕迹远要比想像的更多。】 【性相:悔改。曾经,这被串成一种不同的结构。】 【此物曾经被以一种完全不同的角度悬挂起来。】 这是一件覆画残迹。 502 胶水 流亡者和康妮所在的包厢内,气氛如同沉凝的胶水般粘着,雕刻着镶金边花的红酒柜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霜,沉寂和寒冷的氛围在空气中缓缓蔓延。 “所以,你想要这个奇物?”康妮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好闻的香气钻入流亡者的鼻腔里,“但这是另外的价钱。” “我的确想要。”流亡者笑了笑,状若无意地伸手从面前扫过,“不过我会自己去拿。” “容我确认一下。” 康妮的表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 流亡者把玩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来的“比德之刃”,微微抬起眼睛:“难道您想不染血,就拿下您的目标吗?那未免太奢侈了些,政府老爷。” 就在她们交谈的过程中,这把“格里斯的吉他”已经被某个不知身份的人拍走。 奥利弗拉姆拍卖行虽然需要参加拍卖者亲自到来,但无论是出价还是拍卖过程都隐蔽而迅捷,效率还要胜过一个世纪后的线上拍卖。 这件覆画残迹最后以“二十年的寿命”和五十枚斯宾特里亚古金币的价格成功交易出去,值得一提的是,出价者提交的寿命却并非是来自清算人的灰烬账簿,而是另一种载体。 这种名为“不老泉”的乳白色液体同样来自司辰·昕旦,是故其使用方式和灰烬账簿一样繁琐,饮用者需要用数十倍的烈酒将其中和。 贩卖不老泉的组织名为“雅典人”,这个组织主要徘徊在苏联以及西亚,尽管和清算人彼此敌对,但因为业务范围的缘故却很少真正起冲突。 当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流亡者还是清算人的太子时,她曾经一度和“雅典人”的首领苏斯金交战,但在她叛离清算人后,苏斯金给过她不少帮助,令她在流亡初期能够免于被倾巢出动的清算人找到痕迹。 拍卖仍在继续,又是三四件稀奇古怪的物品被交易出去,像是“格里斯的吉他”这种奇物终究太过少见,但其他的稀奇事物也足够吸引他人注意了。 密教的晋升,归根结底是自我的跃升,而自我跃升的道路就潜藏在蕴含隐秘知识的秘史之中——这些稀奇古怪的事物大多源自于偏僻的历史角落、文明边陲,顺着这个轨迹寻找,很容易得到失落的密传和尚未被发掘的传世奇物。 珍奇的事物一样接一样地出现,康妮一直保持着异样的镇定,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拍卖会的进程,直到第十三样拍品被呈上台来。 一直以来挂着嬉笑表情的猫又变得严肃起来,他注视着那张被放在托盘中呈上来的璀璨事物,轻声开口。 “第十三样拍品,来自光明圣山的心脏,一颗美丽绝伦的钻石。它的名字是【热望(passion)】。” 李林的眼前如同瀑流一般刷新字符,墨绿色桌面头一次发出轻微的震动。 【奇物:“热望”,光明圣山的碎片】 【性相:灯、铸、心】 【一个秘密:太阳曾与大地有过一个子女,但祂们终究分离。山的形体碎裂如砂砾,冷酷无情者最终毁于悲伤,希望最后毫无意义,但爱情自有力量。四十个世纪后,燧石的律法仍在此处通行,原始、但颇有成效。】 【集齐三颗钻石,你将执掌整个下伦敦。】 无需再更多的描述了,每个超凡者都沉默地注视着那颗在托盘中盛放着,却依旧保持搏动状态的璀璨钻石,这颗钻石的外形就像是一颗心脏,但它确实有着光辉灿烂永恒不朽的外表。 每个下伦敦人都知道,关于光明圣山的传说,传说祂曾是太阳的女儿,又在一场超乎想象的大火中被重铸,因此拥有了阴性和阳性的双重特征。祂曾一度在熔炉中死去,却又以更加光辉灿烂的样子重生,祂旧形体上脱离的每一块都能赋予死物以生命。 那些被赐予永生的活物虽然能够拥有漫长的生命,然而他们最终却缅于落入噩梦、恐惧和悲怆,因为他们的生命源于光明圣山的旧形体,而祂的旧形体在火焰中四分五裂。 正如它的名字一样,“热望”。 热切的,美丽的,危险的,绝望的。 但是依然没有人能够拒绝这颗钻石般的心脏,半是因为长生,半是因为不可知的深邃欲望,传说英国无敌的舰队纵横在海上,所依仗的正是以光明圣山钻石为心脏的引擎——辉煌水轮机。 奋进会的成员们倾尽全力以火焰再造它的性质,令其辉煌燃烧如太阳,以此为动力的军舰被称为“无畏”。 然而这颗钻石心脏的价值还不仅仅如此——在下伦敦,这座光明圣山的碎片有更为强大的力量,它是象征“世界创口”的一部分,持有者到哪里都百无禁忌,甚至能够间接影响到下伦敦的“律法”。 执此钻石,就攫住了下伦敦的心跳,握住了整个下伦敦的权柄。 康妮终于起身,注视着那颗钻石,她伸手按住了门把手。 在木槌落下的那一瞬间,她抬起腿一脚踢开了包厢的门,与此同时抽出了已经打开保险的手枪,对准台上惊恐万分的猫又,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伦敦夜勤局!全体都有,动手!” 在康妮开门的一瞬间,拍卖场的各个包厢内都传出了骚动声,随后爆炸声、轰鸣声、枪击声、冷兵器碰撞声几乎同时响起,橘红色的火光从某个包厢中一闪而逝,随后奥利弗拉姆拍卖行的灯光开始摇摇欲坠。 面对突如其来的骚动,防剿局很明显早有准备,他们并没有将所有的超凡者一网打尽,而是盯紧马穆拉俱乐部和血杯教团的成员进行攻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后者在一瞬间伤亡惨重,醒悟过来的残党则利用拍卖行复杂的环境,试图将其他组织也一起拖下水。 与此同时,这两个组织也开始反击。 首当其冲的就是康妮·李。 这位防剿局的高级警司提前动手,打了马穆拉俱乐部和血杯教团一个措手不及,抢占了先机,但也正因为如此,她现在成为了众矢之的。 在康妮扣下扳机的一瞬间,眼前霍然被黑暗笼罩。周围的声音忽然消失殆尽,连同感知也随着意识一同在黑暗中远去,冰冷的触感从心脏位置的皮肤悄然传来,随后一股无法抵挡的磅礴大力在她胸口迸发,几乎将她的身体前后贯穿。 康妮眼前一黑,踉跄地连续退后,险些坐倒在地上。 作为高级警司和富有的女继承人,康妮对于无形之术和秘密历史的了解足够深入,但论等级,她仅仅只是第三印记而已,也从来没有谋求过成为通晓者。 所以在面对有备而来的马穆拉俱乐部教徒时,康妮在一瞬间就吃了大亏,如果不是她身上带着一件心相的二阶奇物,恐怕刚才她已经死了。 “康妮·李......真是好运。” 那个身材高大的金发男人甩掉手掌上的鲜血,他穿着一件合体的衬衣,袖子捋起到手肘部位,两条小臂的表面满是累累的伤痕,一道狰狞的疤痕从他的额头斜向下划过嘴唇,将他本来还算英俊的面孔变得极其狰狞。 这是一位信仰伤疤护民官,也就是司辰·上校的虔诚信徒,而那一道横贯面部的伤疤则是一次残酷决斗后留下的印记。 胸口几乎被贯穿的康妮眼前阵阵发黑,她捏住胸口的吊坠,向内灌入灵性。 一瞬间,康妮胸口狰狞的伤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她小腿、手臂,背部同时出现的许多伤口。 这件心相奇物的效果,是将足以致命的伤势,转化为许多次能够承受的轻伤。 这位来自马穆拉俱乐部的刃相超凡者,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乘胜追击杀掉康妮·李,因为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流亡者。 503 无聊,我要看到血流成河 没有更多的交流,或者说,“交流”在这位名为路德维希的决斗者的思考回路中根本不曾存在。 他只是睁着双眼,默默地从流亡者娇小的身体上扫过,寻找那些脆弱的部位——脖颈、声门、脊柱、下腹部、大腿神经血管密集处、迷走神经......路德维希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从这些部位上掠过,等待着出手的时机。 上校的士兵们擅长玩弄阴谋,但对战斗和杀戮也毫不陌生,在确定找不到偷袭的可能性后,路德维希垂下了眼眸。 与此同时,黑暗重新袭来。 在同一瞬间,流亡者左手把玩着的比德之刃骤然发出了一缕难以分辨的哀鸣——那是她以极速挥动手腕,对刀刃本身造成的压迫感! 她完全没有依靠自己的视觉,而是循着自己的杀意随性地挥动刀刃。 轰! 就像是打雷了一样。 刀刃和手掌的边缘交错而过,发出的却是令人心肺颤栗的震荡,巨响从每个人五感的最深处升起,就好像是恐惧和绝望陡然碰撞在一处,令每一个尚能思考的意识陷入呆滞。 那是,杀意和杀意的对撞! 正在流亡者身后被防剿局成员接应的康妮瞬间眼前一黑,即便已经在接受治疗,她的身体竟然也不由自主的一阵抽搐,甚至能感受到心脏在恐惧的痉挛,呼吸困难。 流亡者眼前的黑暗骤然破开,满身伤疤的路德维希皱着眉头后退拉开距离,发出了战斗开始以来的第一次问询:“比德?” 作为流传在上校信徒中的传说,具名者比德的名字可谓如雷贯耳,一直以来他们都在寻找“酒鬼手术刀”,也就是“比德之刃”的下落。 “比德。” 流亡者点头,缓缓抽出自己的象牙柄手枪,当着路德维希的注视对他接连开火。 铅和银的子弹在枪膛中顺着膛线飞旋射出,对准了路德维希的额头疾驰而去。 从爆炸和火焰毫发无损冲出的决斗者,在面对这几颗小小的子弹时却变了颜色,他身体微微前弓,抬起手臂交叉护在前额。 子弹轰击在决斗者的手臂上,留下凄白色的印痕,隐约的阵痛在蔓延。 然而在枪火迸射的同时,流亡者已经踏步冲前,将右手的比德之刃改为正握,凭借着身高的优势,自下而上捅向路德维希! 这一刀能够将他开膛破肚! 沉默的决斗者发出咆哮,他松开交叉的双手,在一瞬间抬起左膝,向流亡者顶去,同时双手曲肘下砸! 这一记膝顶一记砸肘,能把一个皮糙肉厚的异种活活砸死!更不要说身材娇小的女人。 路德维希抬起手臂硬接流亡者几枪,就是为了等待她自投罗网的时机,这就是上校的士兵在战斗中的狡诈计谋。 原本占据主动优势的流亡者瞬间落入下风。 不料受制于人的流亡者瞬间松开左手握着的枪,抬起左手按在路德维希的膝盖上,在止住前冲倾向的同时借势抬起右腿,一脚朝天蹬踢在路德维希的下巴上,踢得决斗者的脖子向后一扬,组成的攻势全部垮掉,整个人向后倒去! 流亡者得势不饶人,蹬地前冲,空着的左手再度探爪抓住路德维希的手腕,眼角有凶厉的寒光一闪而逝。 “你的指导人是雅宁斯?那今天我就让你见见真正的大师。” 马穆拉俱乐部在战前是一个广受盛名的决斗者爱好团体,但其真实的背景是退役老兵组成的互助会。他们有些来自中东战场,有些则是从新大陆返还,有些则是从索姆河和凡尔登战场险死还生。在那里他们惊讶地发现,所有的生还老兵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某个存在的崇拜。 这个崇拜的形象视信仰各有不同,但却有一个相同的特点,那就是浑身疮疤,双眼目盲,几乎毁容的形象。 他们中有一位学识渊博的贵族翻阅了他手边所有的藏书,最终从一本名叫《王冠之胜利》的禁书中找到了对应的答案——所有这些目盲耳聋,浑身疮疤的形象都对应了同一位神灵,祂曾有许许多多个名字:千夫长、伤疤护民官、测绘师、护国明王、奥丁、珀尔修斯......隐藏在这些名字下的真正尊名是“上校”。 这位名叫戈特洛布·雅宁斯的贵族成为了马穆拉俱乐部的指导人,以上校的名义为马穆拉俱乐部的老兵们授勋,然而少有人知道雅宁斯的格斗技术来自于流亡者的教授,这也是为何在罗斯托克,雅宁斯伯爵的管家会立刻将雅宁斯的私宅和一份准备好的行医执照提供给流亡者。 路德维希之前所用的技巧,几乎全部都来自于清算人组织,而作为清算人领主的接班人,流亡者说要让路德维希见见“祖师爷”,就绝非空穴来风。 流亡者抓住路德维希的手腕向外一翻,同时右手持刀直刺决斗者的腋下,赫然是要用比德之刃卸掉他的一条胳膊! 决斗者一直以来竭力保持镇静的脸色终于大变,他咆哮着抬起右手并掌成刀直刺流亡者的面门,一抹霜白的寒芒从指尖延伸出来,竟然比流亡者刺向他胳膊的速度更快。 刃相的密传大多是一套及时有效的训练方法,譬如马穆拉俱乐部总结出的名为“持盾蛇卫行动”的密传,这套严苛的训练长达四十四天之久,而训练的结果则是令人的皮肤武装起来,每一根手指都能化作致命的矛尖。 路德维希正是依靠着这一密传的训练,才得以在防剿局第一波的打击下幸存下来。 而现在,这种严苛的训练成果,也令他得以在流亡者凶厉的攻击下存活。 流亡者当然不打算就这样和他以伤换命,发挥身材小巧的优势一个矮身,锋利的刀子一抖,径直刺入了路德维希坚韧的皮肤。 得势不饶人的流亡者低低地笑了一声,拖动手腕瞬间发力,比德之刃虽然没有将路德维希的左臂卸掉,却从他的三角肌一路向下,将他的前臂外侧肌肉群如切开皮革一般撕扯断裂! “唔啊!” 路德维希仓皇后退,剧痛之下手掌难以保持平衡,从流亡者的鬓角擦过。 飞来波女郎式的短发在空中扬起,流亡者鬓角的羽毛装饰骤然断裂,锋利的指尖划过她的面庞,留下一道寸许深的伤口。 只是一个照面的交手,一位第四印记的刃相决斗者,上校门徒就被废掉了左臂,而流亡者仅仅只是多了一道无伤大雅的伤痕而已。 此刻的决斗者左臂无力地垂落,只好就地打滚拉开距离,断裂的手臂肌肉用不上丝毫气力,更重要的是留下了一道血流不止之伤,其剧痛令饱经苦练的路德维希也面色发青,身体摇摇欲坠。 在防剿局干员簇拥下的康妮却看的面色潮红,她眯起眼睛捂住自己的胸口,刚刚愈合的伤痕有些发痒。 504 今天打农药连跪六把,六把! 流亡者在这边大开杀戒,顺带征服了某个防剿局警花的心。 拍卖行的另一头,李林和年小姐则人手一个摄像机,一边旁若无人地拍摄血腥场景,一边交流关于下伦敦的情报。 也不是没有不长眼的人想要浑水摸鱼,看见他们两个人打算上来干一票的,可惜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李林和年小姐的配合默契无边,凡是冲上来自寻死路的,都被他们现点现杀做成了遗物。 最坏的是,李林还玩钓鱼执法这套,为了取信于人他甚至还从地上抹了点泥沙和血迹在身上,见到人就慌慌张张地跑过去,一脸苍白虚弱的模样,嘴里还碎碎念个不停。 “我需要帮助,我需要帮助。我需要帮助?我需要帮助!” 正在交战的双方看见这样一个衣着凌乱,双目无神的家伙踉踉跄跄跑进他们的战场中央,第一反应都是先把这个出来搅局的家伙送走,然而当他们不约而同集火李林时,边上好整以暇拿着摄像机拍长镜头的年就会抽出短棍,一个接一个地敲爆他们的脑壳,然后等待着他们的准则析出凝结成遗物。 接着这两人找到下一个目标,再一次故技重施。 为了麻痹别人,李林和被操控的魔术师轮流出场,一边盯紧之前已经成功拍得奇物的人薅羊毛,一边逐渐向着钻石“热望”所在的高台靠拢。 一片混乱的拍卖场里,无形之术和仪式咒缚齐飞,灯相的辉光,冬相的寒意,刃相的刀锋交错,种种神秘术的效果彼此倾轧:幻象扰乱着所有人的五感,刀子一次又一次穿刺着饱经锻炼的肉体,令人烦躁的鼓点如同雷鸣一般反复响起。 寒意冻彻了窗户,空气锐利好似刀刃,令人每呼吸一次都像是在吞下铁片般难受;五感在光线中动摇,烛火和镜面的反光逐渐汇聚在一起,混合变成令人头晕目眩的幻象;薄雾和微光翻涌着,烟气垂落如帘遮蔽了人的视线,大块头的密教门徒怒吼着四处奔走,用手掌捏住敌人的脖颈然后折断;所有人的欲望都被挑动着,变得癫狂而忿怒,不同的影响正在加剧,催化着混战的烈度,而防剿局的成员也开始伤亡。 那颗璀璨的钻石“热望”还停留在高台上,并非是无人问津,而是因为谁先冒头想要去抢夺,就会遭到在场所有人的集火。 上一个试图乘乱夺走钻石“热望”的超凡者,这会已经倒在高台下面,胸口都析出遗物了——这位启相的超凡窃贼大概是以为自己的本事足够高,以至于想要从众目睽睽之下取走钻石,然而还没等他登上高台,就被眼明心亮的灯相超凡者控制住了五感,然后一头从自己打开的门里栽了出来,落到地上被一刀攮死。 至于捅死这位启相窃贼的灯相超凡者,也没能顺利带走钻石。 启相窃贼很明显是身负教团之命而来,所以在他死亡的一瞬间,就有其他超凡者一拥而上,将捅死他的凶手群殴致死。 到了这种地步,已经完全不存在任何和解的可能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马穆拉俱乐部和血杯教团的反击卓有成效——他们成功地把所有人拖进了这一趟浑水中。 然而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两个密教组织的意图却也落空——他们不仅没能从下伦敦入手,里应外合破坏伦敦的防线,还被防剿局用一颗光明圣山钻石钓了出来。 没错,这颗钻石来自于防剿局的库藏,通过康妮·李的私人渠道辗转从国防部来到下伦敦的奥利弗拉姆拍卖行,从而登上拍卖台。 本质上这也是一次大型的钓鱼执法,只不过效果也太好了些,不仅仅钓到了马穆拉俱乐部和血杯教团,还引起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密教组织的注意。 “辉光学派”、“真实修道会”、“神圣伤口会”、“福音十字”、“辉煌裂片”等等这些小型组织也就算了,但重要的是,连遗忘家族和兜颈贵胄都派出了学徒试图分一杯羹。 很明显康妮已经无法控制局势,当前她所能做的最好决策,就是借此优势,将在场的所有密教组织成员全部杀光,再把屎盆子扣在马穆拉俱乐部和远在大马士革的绳结姐妹会身上。 不远处的流亡者正缓缓将手掌从路德维希的胸膛中抽出,这位已经抵达第四印记,经过了名为“持盾蛇卫行动”的密传锻炼的决斗者,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被流亡者击杀的命运,他奋战到了最后一刻,但是无济于事。 状态完好的决斗者尚且无法对流亡者造成什么伤害,在被废掉一条手臂后,就更是陷入死地,能够抵御火焰和爆炸的皮肤在“比德之刃”前就像是一张脆纸,流亡者干脆利落地用这把武器洞穿了他的胸口,将决斗者的心脏从中取出。 这颗心脏已经结合了决斗者的灵性和密传,如果在经过铸相的超凡者和神秘学家加工后,或许能够成为一件二阶的奇物。 而就在这一刻,康妮·李做出了决策。 沉默中她举起了手中的枪,向着天空,扣动扳机。 崩! 震耳欲聋的声音如同雷鸣般,升上天空,自一切杂乱的余音中响起,如此清晰,笼罩了整个战场。 这位防剿局的高级警司浑然不顾自己身上正在飙血的伤口,而是抬起手指向了前方。 昭告,战争开始! “夜勤局,开火,一个不留!” “听从您的命令。” 巨大的轰鸣声从奥利弗拉姆拍卖行的墙壁外侧传来,随后整座大厅都在摇摇欲坠,而此刻,伴随着康妮的命令,那些暗中布设在拍卖行外侧的枪炮终于派上了用场,事先驻守在那里的防剿局警员们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对着奥利弗拉姆拍卖行的所在地倾泻火力! 每一枚迸射出的子弹,都由奋进会的修士在上面铭刻了铸相的密传,而炮膛的内核更是由【熔炉技术】改造而来的动力源,以此催化出最为酷烈的火焰,制造出足以扰乱绝大多数无形之术的强大影响。 ——在第四重历史中,帝国正是以此提前引发了“铸炉革命”,从而掀起了颠覆整个欧洲大陆的“路权战争”,那时的奋进会还未和重塑之手反目成仇,他们也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即“受控之火”。 直到帝国战败,受控之火失控,铸炉吞噬了王室中的最伟大者,历史被重新编纂和奠定。 但有关于铸炉的技术仍然流传下来,且大多完好,在经历了奋进会的改造之后,变得更加适合这一重快要失落的历史。 “你这个疯子!” 正在交战的超凡者们惊恐地注视着几乎要将半个下伦敦照亮的火光,大声咆哮。 “你就不怕把自己也给炸死吗!” 他们已经无暇顾及更多了,康妮·李在外面布设的火力阵地,连她自己也包括了进去......这真的值得吗? 505 今天去考公 如果这些密教徒们能够活下来,并在夜勤局的秘密审判法庭上活着出庭的话,他们一定会当面质问康妮·李这个问题。 而那时康妮的答复只会有一个。 “计划的成功与否对我而言并不重要,但没有你们这些人,对我而言很重要。” 奥利弗拉姆拍卖行内,在康妮命令开火的一瞬间,一部分防剿局的警员们毫不犹豫地撤出战场,甚至完全不顾对手的回击,对于他们而言,真正会危及他们性命的不是这些密教组织成员的无形之术,而是外面自己队友倾泻的火力。 被这些无形之术命中后,或许会痛不欲生,但被外面的炮火轰中,毫无疑问会死的不留全尸。 而剩下无法抽身的警员们则破口大骂起来——因为他们意识到康妮居然想要把他们一起牺牲掉,甚至不惜把自己当做诱饵留在火场里! 然而还没等他们完整骂完一句话,便绝望地发现康妮·李已经消失不见。 康妮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人拎了起来,眼前天旋地转,等到这种令人恶心的晕眩感消失后,她才意识到刚才是流亡者拎着她一口气冲出了已经被轰成废墟的奥利弗拉姆拍卖行,躲在了一处无人的糖果商店里。 “你......”康妮刚想说话,就被流亡者的脸色噎得说不出话来。 流亡者的表情极其难看,像是吃了压缩毛巾一般隐隐发绿,哪怕外面炮火隆隆,她隐含着怒气的声音依然传入了康妮的耳边。 “是你下命令开的火?你之前为什么没有说?” 康妮神色镇定,深呼吸了一下:“因为夜勤局的内部有内鬼。” 她左右转头看了一下,确定附近没有其他人后如实说出缘由:“我知道他们大概是什么身份,但是无法确定具体是谁,所以我才要韦克菲尔德督查配合,就是为了借这个机会将他们和这些丑恶的密教徒一并除掉。” “他们中有些是其他国家的政府组织派来的间谍,有些则是密教组织的保护伞,有些则本身就在暗中研究无形之术。” “真正信得过的人,我一开始就把他们安排在外围,随时可以撤出战场。为了让内鬼们继续战斗,无法脱身,所以我必须身先士卒,这样才能让他们相信,我不会放弃他们。” “那些布设在外面的火力阵地,实际上是韦克菲尔德督查运送下来的,只是将他们的指挥权交到了我的手里。他是奋进会的成员。以及......为了瞒住内鬼们,我没有对所有人说出实情。” 想不到这还是个清官。 流亡者本能地扯动嘴角想要露出嘲讽的笑容,但她发现自己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知道你是绝对不会死在这里的,至于你的朋友,那位年小姐......我很抱歉。但是曾作为清算人的你,应该能理解的吧?我有只属于我的敌人,而你也有你的大敌。” 流亡者的脸部肌肉终于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她从鼻腔里发出两声沉重的哼气声,可表情却不像是愤怒。 她的眉毛下垂,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形成一个很复杂,很怪异的苦笑。 康妮突然意识到流亡者的态度似乎并不是愤怒这么简单。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流亡者苦笑着说道,“当然我也不会帮你说话......” 至于为什么,那是因为李林和年还在拍卖行里面——区区铭刻了铸相祷文的炮弹,怎么能够奈何得了他们久经锻炼的肉体? 但是李林和年是那种会吃亏的主吗?绝对不会,绝对不会呀! 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地报复回来。 意识到有些不妙的康妮想要询问原因,流亡者却已经转身重新冲进了被炮火覆盖的废墟里。 她得和李林解释清楚,她这是清白的。 ..... 【影响:蒸腾的热力】 【三阶铸相影响。】 【这是火山的边缘散发出的气息!】 【一种三阶影响!力量与危险互相穿插,结为一体。】 一瞬间,数张强大的三阶铸相影响出现在墨绿色的桌面上,而巨大的冲击力随之而来,绝大多数的密教徒都在倾泻而下的炮火中绝望死去,只有少数几个第三印记以上的超凡者凭借着高深的密传效果活了下来。 一个穿着深褐色风衣,鼻梁高挺眉眼深邃,留着灰色长发的男人,他的身形在轰鸣的炮火中不断地闪烁着,炽热的风扑面而来,而这位遗忘家族的学徒却安之若素,就像是一只扑入火中旋转飞舞的蛾子一般灵巧,未曾被火吞没。 不仅如此,这位学徒还有余力对处在火海中心的李林脱帽致意。 而另一边则是一位身材削瘦,两颊消瘦,穿着麻布单衣的年轻女性,她并不算美丽,浑身缠绕着一股忧郁的气质,眼瞳中被深紫色的光芒盛满。她分明是赤着双脚穿行在火海里,可是却像是行走在平地上一般飞快,在经过李林时双手合十微微颔首,随后便穿过一道又一道凭空打开的光门迅速离开。 这位启相的学徒来自于远东次大陆的兜颈贵胄群体,而她在确认夺走钻石“热望”的可能性渺茫后,甚至就直接退出了战场。 除了李林和年以外,能自由开启“门扉”的这位启相学徒,才是这个战场中最自由的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李林和年也没有拦下她,因为这位启相的学徒什么东西都没带走。 倒是那个来自遗忘家族的蛾相超凡者,大概是仗着自己已经第五印记的缘故,不仅持有着先前拍下的覆画残迹“格里斯的吉他”,还打算继续争夺钻石“热望”。 除此之外,已经熊熊燃烧的火场里,还有三个存活的人。 其中一个正愤怒地从火焰中起身,他的表皮都已经在烈火和爆炸中变得干枯卷起,眼珠也被烧化成玻璃状,然而他的身躯却在不断地变形,就像是被投入炼钢炉中的金属一样,他的喉咙中发出了粗哑的咆哮声,迈动脚步时发出的声音就像嘎啦嘎啦滚落的煤块。 这是一个铸相的超凡者,也就是这批内鬼中一直在研究无形之术的那个——他险些就在火焰中直接被焚烧,然而作为追奉铸相准则的超凡者,火焰不仅能摧毁,也能重铸。只要他不曾被火焰烧死,就能从中汲取更大的力量。 现在他已经快要得到第四印记了。 另一位超凡者则是在火焰中四处流淌——这位血杯教团的教主,或者说,来自绳结姐妹会的修女在战争开始的第一时间,就把自己变成了一滩赤红色的液体,她快活地在所有人的欲念中成长,饮用着那些因欲望而互相杀戮者的干渴,用以令她自己得到餍足。 她拍下了相当一部分的拍品,而伴随着她的流动,那些珍惜的拍品正一点一点沉入她的身躯中消失不见。 最后一位则是一个衣冠楚楚,戴着单片眼镜的瘦弱男性,他提着一根手杖,眼神淡漠地站在一片火海中,无数个镜面的闪光组成了他的形体,令这位“辉煌裂片”结社的创建者在火焰中愈发高大,影子愈发飘忽不定。 这位已经得到第五印记的灯相超凡者,并非真正地来到了这里,而是借用了自己的虔诚门徒——那位可怜魔术师的躯体。 但此时他的身躯却变得无比瘦弱干枯,简直就像是一具尸体,如果不是倒映在单片眼镜上的猛烈光芒,简直可以直接躺进太平间享受火化服务一条龙。 说不定还会被无良医院当成木乃伊粉卖掉。 最后则是疑惑的李林和愤怒的年小姐,他们是这个地方画风最格格不入的。 “发生甚么事了?” 当隆隆的炮火覆盖了整个奥利弗拉姆拍卖行的时候,李林只来得及问出这样一句话,然后就听见年小姐愤怒的咆哮声。 “他妈的,老子被卖了!” 506 冷血爆头狂 年出离的愤怒。 主要是因为向来只有她卖别人的份,从来没有她被卖的时候——在泰拉时被自己的兄弟姐妹们追着打是不算的,那大多是因为年先往他们的屁股下面塞了二踢脚的缘故。 有来有往,就不算是吃亏。但是这一次她甚至都还没拿到好处,就被那个叫康妮·李的女人给卖了! “奶奶滴这一群龟儿子......姓李的没一个好东西!” 年捶胸顿足,由于她相当愤怒的缘故,导致火场里的温度一瞬间再度飙升,刚从火中爬起来的那个防剿局内鬼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就在骤然提升的高温中变成了一滩焦黑干燥的粉末。 “哥,不中嘞。”李林鹤立鸡群般举手,“哪儿没有好人坏人,俺平时有偷井盖儿吗?” 年若有所思一怔:“你这哪来的口音?” 或许是他们过于格格不入的画风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又或者是因为刚才收到无妄之灾的防剿局内鬼做了前车之鉴,在短暂的交流之后,三位学徒就向着他们看过来。 下一瞬间,没有征兆的袭击如约而至。 首先,是那位已经得到第五印记的结社之主,对着李林捏了捏自己的单片眼镜边缘,随后火场中的火焰瞬间变得更加明亮,就像是一张曝光过度的相片一样刺人眼目。 然后是燥热的空气瞬间变得湿润,然而每一次呼吸都令人感觉愈发干渴,四肢产生了奇异的瘙痒,手指渴盼抓握住什么一样异动。流淌着的赤红色液体表面露出了一张隐隐约约的面容,令人不禁想要投入其中。 最后是那位有着灰色长发的来自遗忘家族的学徒,他抬起手臂对着年的方向卷曲手掌,随后空气中凭空响起了长笛吹奏的声音,似乎所有的事物都在这单调恶心的长笛声中悄然远去,一切事物的意义都随之消失。 年只是无趣地翻了个白眼,缓缓抽出了她一直藏在袖子里的短棍。 “咦?”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李林弯下腰从脚边捡起来一面巴掌大小的手镜。 【二阶灯相奇物:迷途之镜】 【性相:灯】 【多重景观、迷乱视觉!盯着我,以你五感的融解取乐吧。】 【无论保存在哪,都可见之于瞳孔中的细碎反照,可用它来开启漫宿中的一扇门扉,也可以凭借其中的法力,沟通他人的意识。】 这面手镜有着堪堪足以一手掌握的手柄,这能让人很好地握持着它,然而它的镜面上却倒映出截然不同的无数个景象,在这么多的景观中,有三个最为显要——分别是流淌的赤红色液体、通体斑驳正在处于蜕皮阶段的软体生物、以及一个模糊不清的发光人形。 当李林握住这面手镜的一瞬间,他和眼前的三位学徒之间就有了一种心心相印、血脉相连的感觉,一瞬间他们意识到,奥利弗拉姆拍卖行能够不露面地“实时”控制整个拍卖过程,正是依靠了这面迷途之镜。 “这件奇物非常适合我!” 从自己孱弱的身体中离开,转居于下属身躯中的结社之主前所未有地产生了贪婪的强烈欲望,他清楚自己渴望占据这一面镜子,就像是饥渴的人渴望一顿餍足那样。他知道这多半有那位绳结姐妹会的学徒因势利导的缘故,但是结社之主并不在乎。 就算没有杯相影响的催化,在经过理性的思考之后,他也会做出这个决定。 然而下一瞬间,他看见李林把那面手镜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你......” 结社之主抬起手想要说些什么,却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中涌出一样,紧接着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颗静静燃烧的玫瑰色恒星。 在绳结姐妹会和遗忘家族两位学徒惊惧的注视下,魔术师的头颅突然涨大、膨胀,随后眼球突出,颧骨变形,像是一颗破碎的西瓜一般爆炸了。 而在四散飞溅的脑浆和血液之间,一道璀璨的光扭曲着消失不见,只剩下一道隐约的哀嚎声在火海中回响。 没有求饶,也没有辱骂,两位学徒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逃跑——绳结姐妹会的学徒迅速顺着缝隙向外流淌而去,而遗忘家族的学徒的身上则飞起灰白色的蛾子,整个人如同马赛克一般逐渐淡化、消失不见。 然而在结社之主死于大脑爆炸的一瞬间,同样的命运也降临在了两个学徒的身上。 赤红色的液体迅速地干涸,无声无息地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不见,灰白色的蛾子们则是在火焰中迅速被点燃,随后一个接一个地坠入火海中,一声不吭地死去。 ...... 康妮·李注视着冲进火海中的流亡者背影,眼神阴郁如同雨云。 她意识到流亡者的态度并不正常,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但她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而流亡者刚才露出的表情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怜悯。 她在怜悯什么?怜悯我吗? 康妮·李感受到内心涌出了一抹无端的愤怒,和自己被轻视而感到的不满。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嘭”,就像是水泡爆开,又像是戳破薄膜时发出的声音。 康妮转过头。 她看见了远处一个正在整理炮管的防剿局干员突然瞪大了眼睛,随后他的头颅就像是烟花一样炸开,破碎的眼珠在高压下弹落到地上。 没有异样,没有哀嚎,也没有质问。 在他的身边,又有两个人的头颅“嘭”地一声炸开,他们的无头身躯倒伏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就像是点燃了火药的引线,又像是推到了第一面多米诺骨牌那样——“嘭”、“嘭”、“嘭”、“嘭”! 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那些听从康妮指令退出战场的防剿局警员也好,还是那些一开始就埋伏在外面的警员也罢,他们都毫无异样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头颅爆炸、死去。 康妮的内心涌出了愤怒、悲恸和惊惧,她很想说些什么,也很想阻止这一切,但是不能。 她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只有自己的思绪在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奔流,这能够让她看清楚这场儿戏般的死亡全过程,却无法对此作出任何干涉。 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了,流亡者所说的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 火场中,流亡者终于看见了百无聊赖的年,以及坐在年身边闭上眼睛的李林。 下一瞬间,李林睁开眼睛,那面迷途之镜表面突然绽开了无数道裂缝,随后变成了无数块碎片,摔得粉碎。 507 找到她 这面镜子碎的很彻底。 哪怕以年的眼光来看,也没有重新修复的可能性了。 这是一种相当奢侈的用法,就是把一件奇物中所有的法力全部用光,彻彻底底的竭泽而渔,换来一次超乎想象的爆发。 很少有超凡者和秘学家会这么做,除非他们在晋升关口,而且选用了某种极其酷烈的仪式,或者为了缓解自己已经偏离道路的欲望,又或者他们拜请的对象要求极其严苛。 火场在流亡者面前如同活物般退开一片空地,燥热的空气慢慢转变成如同暖阳般的气候,李林从火场里拖出三把还没被毁坏的椅子,把其中一把放到流亡者面前,亲切地说道: “斯奈德,你坐啊。” 流亡者被李林的亲切问候吓得一个哆嗦。 “别在意。” 年坐在另一把椅子上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坐下,随后用手画了一个圆圈。 火场再度如同活物一般汇拢而来,在门扉的尽头彼此连携,最后堵住一切可能传来窥伺眼光的角度。 熊熊燃烧的烈火里三把椅子形成三角形,李林、年还有流亡者各坐一把,火焰温顺地环绕成一个圆形,将他们框在里面。 奥利弗拉姆拍卖行残损的徽标悬挂在墙上,深绿色的盾形背景上有一本两页摊开的书册,下方是一个正在冒出烟气的神灯,徽标的边缘已经在火焰中被炙烤的漆黑,一滩褐色的血迹覆盖在徽标表面,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高台上的尸体大都残缺不全,那块璀璨夺目的钻石“热望”已经被李林收入囊中。 这个画面很有一种令人吐槽的既视感——如果李林有一个名为“雪境生存法则”的技能,就更有吐槽欲望了。 “我没想到她的行动会这么快。”流亡者按着眉心说道,“当我意识到李林也有可能在里面的时候,已经晚了。” “只怕那个娘儿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老子算在里面过?”年双手抱胸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这笔账我会单独和他们去算的。” “我以为这一次已经算是报复了。”流亡者耸耸肩,示意自己完全没有站在康妮那边的想法。 “这只是李林的回击而已。”年抬起右手,将垂下的鬓发捋开,“连他都还没有报复完毕呢......这事情想说揭过还太早。” 简单地交流了几句后,三人之间的关系就重新变得融洽起来——毕竟在只见了一面的康妮·李,和彼此有过命交情的流亡者之间选择谁,早就不言而喻了。 就在这里借此机会,他们对情报和资源也做了一个交流分享。 年将那把“格里斯的吉他”交给了流亡者,而流亡者也将自己所知关于下伦敦的情报和盘托出,顺带着把康妮给她的那份信笺也递给了李林。 “......我所知道关于下伦敦的事情就是这些了。” 流亡者从口袋里摸出个橘子,指甲盖在橘子表皮轻轻划过,却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将它剥开,而是将其放了回去。 “我同意替康妮动手,是因为她承诺过奥利弗拉姆拍卖行有关于狄福尔家族的事物。” 流亡者冷静地竖起拇指,指向周围沸腾的火海:“但现在她恐怕是无法兑现自己的承诺了......怎么样,关于这个康丝坦丝,你知道些什么?” 她看向正把信件对准光源睁大眼睛,试图从里面破译出什么密码的李林。 这个问题很没营养,因为关于绳结姐妹会和圣特里丰的事情,她都知道个大概......所以流亡者也没对李林抱有任何希望。 “康丝坦丝?她是璨光者,但是因为大地之血的缘故,她有影子,而且也没有进入漫宿。” 李林把信件递回去。 “嗯。”流亡者接过信件对折,随口说道,“不知道也是难免......嗯?” 她慢慢回过味来,皱着眉头注视李林:“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因为她是安德烈的导师——”李林这一次倒是破天荒没卖关子,主要是因为他急着把这些破事办完出去报复康妮,“安德烈就是那个辉煌裂片的结社主,你没看见他,是因为他已经被我爆头了。我从他的灵躯里得到了这些信息。” “还有吗?” 流亡者下意识问道。 “你想知道啥?”李林掰着手指头说道,“康丝坦丝的住宅地址?从属的教团?追奉的司辰?还是交往的好友?” 流亡者和年小姐对视一眼,彼此面面相觑。 她们不知道李林怎么就把一个灯之长生者的户籍给开了。 “别卖关子。”年用尾巴抽击李林后脑勺。 李林身体一晃一晃,脸上浮现出漫不经心的表情:“康丝坦丝追奉的是司辰中的制花人,她和绳结姐妹会中信仰赤杯的那一支关系较好,但和另外两个教派的关系也不错。在绳结姐妹会的三圣人中,她和特里丰交情甚笃。她现住在威斯敏斯特的牛津街附近,经营着自己的一家灵媒商店。至于安德烈,他只是在康丝坦丝的商店里购买了一颗水晶球后,才走上了探索漫宿,发掘自己欲望的道路。” 一位真正的灯之长生者,却没有进入到漫宿之中,而是在醒时世界经营着一家名不见经传的灵媒商店,为各个不同的主角提供金手指......这一看就是哑舍剧本。 至于李林实际得到的信息,远比他说出来的更丰富。 墨绿色桌面上,一张属于康丝坦丝·狄福尔的卡牌正在散发着微光,明黄色和深蓝色的星空背景下,是一个戴着眼镜的长发女性的侧脸。 【某人已至。】 【征兆已经足够明显——烛火的明亮,玻璃的碎裂,露珠的反射。一切迹象皆在表明,一位灯之长生者已经通过醒时世界的媒介投下注视!】 【一位对你有兴趣的长生者已经投来注视!】 【“灵媒”康丝坦丝·狄福尔】 【她是一位女巫,也是大地之血的血裔。但她总是自称灵媒。作为一位灯之长生者,她像所有的同类一样抛却肉体,但她也因大地之血得到制花人的钟爱,从而得到了第二次的降生。】 【“灵媒”康丝坦丝·狄福尔擅长照明术,也精通其他的光之技艺。她擅长星光和梦境的战斗,但对力量也不陌生,小心她在现实世界的盟友。】 【她是为数不多能够进入林地的灯之长生者,也对林地的基石和起源知之甚详。】 【她知道关于丽姬娅结社的历史,以及其中一位丽姬娅成员的所在地。】 【找到她。】 508 无题 墨绿色桌面很少用这样态度明显的词汇去指代某个事物。 但是就在今天,短短的十几分钟内,连续出现了两次——一次是在钻石“热望”出现的时候,一次则是现在。 这意味着它们对李林的重要性无与伦比。 “我已经让韦勒斯拉纳和东尼往那个方向去了,但是不会太靠近。”李林恹恹地开口说道,“灯之长生者对于自己的安全非常重视,所以太过靠近,会被她察觉到。” “事实上,如果不是你的位格足够高。”流亡者若有所思地补充道,“在你说出她名字的时候,就应该被她感知到了吧?” 凡有言,必被知......这一特性所有长生者都具备,但其余长生者仅限于他们的尊名被呼唤的时候,唯独灯之长生者,就算说出的只是他过去用过的名字,也会产生模糊的感应——这种感知距离他越近,就越强烈。 “但下伦敦不一样,你意识到了吗?”年转头看向李林,眼睛微微眯起,她这句话是对李林说的。 李林仰起头,片刻后那双死鱼眼已经变得深邃悠远,如同一片无光的黑夜,又像是沉寂漠然的渊面。 “对,下伦敦是不一样的。” 李林平静地看着燃烧的天空,看着阴暗天穹中那如同繁星闪烁的光点,那些光点大多是一种矿物,有些则是靠着食用矿物而生存的软体动物,它们在吃掉那些矿物后,身上会长出发光的壳来,就此固定在岩石的穹顶上,直到死去和岩石融为一体。 它们被称作窃光贼。 “这里盛行的律法名叫‘燧石’,而城市的心脏则被称为‘光明圣山’,这座城市本身则由白日铸炉在一夜之间凿出。” 李林淡淡地说着话,起身将椅子丢进火海里,木质的高背椅在火焰里发出哔哔啵啵的爆裂声响。 “所以?”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流亡者也学着李林的样子,将椅子丢进火里去,随口问道。 “所以这座城市本身,就是一件大到超乎想象的传世奇物......或者说覆画残迹,因为旧日司辰的律法依然在此通行。” 李林走过去拍了拍年小姐的肩让她起来,伸手拿起最后一把椅子毁尸灭迹。 “......你的意思是。”流亡者的脸色只能用精彩来形容。 “我会在这里晋升。”李林说道,“不过那还需要一些时间,所以得先用信使和浪游旅人沟通一下,以免丽姬娅的人找我们麻烦。” 他走进火海里,随便捡了一块发光的骨头——那是防剿局那个铸相内鬼的遗骨,触手火热仿佛煤炭。 这块骨头本身的品质已经能够用来制作二阶的铸相奇物,但现在李林选择了另一个用法,他攥紧手掌将它捏成细碎的粉末,随后就地勾勒出一只振翅欲飞的鸟儿。 墨绿色桌面上,属于他信使的卡牌大放光芒。 “嘎——嘎——” 粗哑的声音仿佛自颅骨中响起,随后则是扑棱扑棱的振翅声,紧接着灰黑色的羽毛从铸相遗骨的灰烬中升起,一阵潮湿泥土的气味充斥在空气中。 阴影涌动,一只肥硕的渡鸦从遗骨的灰烬中飞出,它超乎想象的巨大。 李林鬼鬼祟祟凑过去:“来点色图。” 渡鸦直呼上当,振翅欲飞却被李林掐住命运的脖颈,只好缩着双爪被李林拎回。 从暗黑深邃的大佬气质到不择手段的下作转变,李林只用了一句话。 “我这份口信可是要给浪游旅人送去的。我劝你最好认清自己的地位。对了,运输费让浪游旅人付。” 他到这个时候还不忘记让别人代付运费。 不断挣扎的渡鸦顿时闭口不言,小小的鸟眼中透露着大大的无奈:但凡李林早点说,它难道还不会乖乖送信,还敢要报酬? 抓着渡鸦嘀嘀咕咕了一顿后,李林将渡鸦重新给放飞。接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还在燃烧的拍卖行旧址,发现康妮·李已经离开不见,防剿局干员的无头尸体横七竖八在地上躺了一堆。 康妮一个人没有办法带走这么多尸体,她只能带走他们的准则析出物,以免让他们重新在下伦敦的密教徒手里被迫发光发热。 不过考虑到密教人就算是尸体也要上去啃一口,骨灰也要磨成粉泡饭的行事风格,这些防剿局警察估计还是逃不过发光发热的命运。 就像现在,已经有许多人,或不是人的东西将这里团团围住,他们默然地站在火焰的阴影里,等待着火焰熄灭的一瞬间,就对那些尸体大快朵颐。 当然,更多的目光则是投射在了李林等人的身上——毕竟他们是唯一从火场里活着走出来的。 意味难明的注视中,李林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在年和流亡者好奇他要做什么时,他来到了防剿局警员们的尸体边上,缓缓抽出了撬棍。 校准了一下气管的位置后李林掣棍而入! “?!” 流亡者顿时感觉浑身恶寒,连连后退数步。 李林献宝似的将那一具被撬棍捅进气管的尸体探出火圈,钓鱼似的在半空中晃荡,试图通过这种方式钓上不知死活的密教徒们。 目睹李林暴行的密教徒们两股战战地侧开身形,为他们三人战战兢兢地让出一条康庄大道。 毕竟他们是看着李林从什么地方抽出撬棍,又全程注视着李林用这撬棍玩弄尸体的。 “你回去之后好好洗一下。”年目不斜视地说道。 作为知道这个撬棍来龙去脉的知情人,她这方面受到的精神冲击要更大一些。 “凭什么?”李林振振有词,“你平时拍的电影我都没洗眼睛。” 年小姐眉毛一挑:“所以你对我的电影到底有什么评价?” “依托答辩。”李林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顺便用手去揭开两边密教徒的兜帽。 “嗯?” 四周的气温骤然升高,年的危险注视向着李林扫来。 “我的意思是说,依托年导演的优秀指导,你指导的电影能够给观众们带来满意的答案这点自然无可辩驳。” 李林震声回答。 他们的身形在街道尽头逐渐消失,而在确认他们没有回返的可能性后,这些已经等待的饥渴难耐的密教徒终于一拥而上,扑向满地横陈的尸体。 509 老三样 康妮的行动不能说是失败,但和成功也丝毫不搭边,流亡者不确定防剿局还会不会接纳自己,但是李林强烈建议她再去试试。 毕竟现在的防剿局,并不是康妮·李一手遮天——虽然大概率还是有钱有势的康妮笑到最后,但至少现在,扎迦利·韦克菲尔德督查还牢牢地把持着防剿局的大权,考虑到康妮的部下们都在下伦敦死了个干净,现在韦克菲尔德督查估计就偷着乐吧。 对于李林的幸灾乐祸,流亡者表示难说:她和韦克菲尔德督查没有交集。 年小姐则表示思维不要太僵化,没有什么人是灰烬账簿打动不了的,就算韦克菲尔德督查是青天大老爷,他的顶头上司难道也是吗? 越是身居高位者,越是畏惧死亡。他们掌握着真正的权力,但是却买不到能在醒时世界多活一刻的余裕。 这些权力者,并非对无形之术和密传一无所知,他们当然知道醒时世界的表皮下有着何等光怪陆离的事实,但是修习无形之术的代价是巨大的,能够得到回报者却寥寥:修习守夜人之术的学徒得用刀划开自己的眼球玻璃体;修习刃相密传的学徒则时刻面临死亡的风险;修习杯相仪式的学徒需品尝种种痛苦和欢愉,随时都有可能被自己的情人生吞活剥;修习林地法术的学徒更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直接疯掉...... 每一步都好似走在刀刃上,每一步都鲜血淋漓。 作为权力者,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修习无形之术,他们大可以利用手里的权力,找到真正有所成就的密教学徒,帮助他们举行仪式,得到真正的好处,这在某种意义上称得上是一种互利互惠。 而流亡者手中还剩下五十多年的灰烬账簿,就正好能够满足他们的私欲。 韦克菲尔德不愿意同流合污,那就去找公爵,找首相,找他妈的国王! 一年不够就十年!不信这些当权者不动心。 下伦敦和上伦敦的通道并不止有泰晤士河和地下铁交通,千百年来伦敦的住民们在地下凿出了许多条狭窄的小路,这些路并不总是存在,所以需要时时刻刻用启洞开通路,用铸维持通道。 他们一路从下伦敦掘回了上伦敦,并且这种行为本身就产生了大量的密氛,以至于他们三人光天化日之下凭空出现在伦敦街头上,居然没有一个路人提出异议,而是迅速地绕开。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这些目击者内心会毫无疑问,恰恰相反,目睹这一幕的路人内心应该满是疑惑,但在大量密氛的影响下,路人们的脑内想法大都变成了“我超这什么怪物怎么从地下冒出来了,真特么奇怪,这是不是政府在做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行我得快跑别引火烧身”等诸如此类的自圆其说。 就连远处巡逻的警员也远远退开许多距离,生怕自己沾染上不清不楚的麻烦。 “你确定这里就是牛津街附近?”流亡者微微皱眉,左右顾盼,试图找到一个显眼的地标来确认方位。 “不用这么麻烦。”李林摩拳擦掌走向巡警,自告奋勇凑上前去问路,在看清警员胸前名牌后,李林脸上逐渐浮出阴恻恻笑容。 李林前进速度极快,在流亡者和年小姐意识到他不只是去问路这么简单的时候,他已经逼近了这位名叫菲利普,曾经在十七章前得罪过他的大头巡警。 那边隐约察觉到不对的大头巡警刚举起手,连嘴都还没来得及张开,就被李林一巴掌按在后脑上,咣地一声砸在面前的路灯杆上。 菲利普的鼻梁狠狠撞在灯柱上,鲜血四溅。 李林墨绿色桌面上的密氛正在以稳定的速度燃烧,银白色的烛光环绕着他,把他的气质衬托的就像是什么大人物一样。 略微估算一下,大概还要十来分钟的功夫,才能把这些密氛消耗干净。 “快说!你把那批货藏到哪里去了!” 癫狂的李林抓住菲利普的脑袋,往灯柱上疯狂敲打,恶狠狠叫嚣道。 这血腥暴力的一幕倒是引发了许多人的围观,然而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这些人也只敢站在外侧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那家伙真可怜,明明只是个巡警......居然得罪了地位更高的大人物。” “嗯?你怎么知道他得罪了大人物?” “你这不是废话么?看那个揍他的,如果不是大人物派出来的打手,怎么敢袭警的呢?” “你说的太对了哥。” “真可怜......” “笑死,这条黑皮狗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好死捏。” 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以及逻辑自洽的窃窃私语声环绕在街道两侧,众人对着李林暴力袭警的一幕指指点点,但就是没一个人站出来。 “本以为会有人站出来大喊,任何邪恶终将绳之以法。”李林狂妄大笑,手脚并用,上下夹击,令本就痛不欲生的菲利普鸡飞蛋打。 突然,李林注意到桌面上的密氛燃烧速度突兀加快,原本一分钟一张稳定消耗的频率,现在瞬间加速到十秒钟一张,而属于“康丝坦丝·狄福尔”的卡牌正在微微发亮。 这意味着这位灯之长生者,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甚至有可能正从她的灵媒商店里出来看热闹! 恶气得出的李林见好就收,对着倒在地上的巡警补上一脚后,乘着密氛还未烧光迅速逃离现场。 ...... “水晶灵媒”商店,专业出售黄水晶、紫水晶、白水晶以及欧泊石。在小小的店铺招牌下,用红色的墨水写了一句:今日有少量优质琥珀到货。 康丝坦丝的灵媒商店在牛津街不算特别有名——因为竞争的同行太多了。 毕竟这里是历史悠久的伦敦,这种如同红酒般迷蒙的神秘气息自然能够吸引无知的爱好者,所以投机者、骗子和真正的灵媒们都纷至沓来,如同怀揣好奇心的乌鸦一般云集在此,通过一些或是骗术或是半吊子占卜的方式谋取利益。 那些热心的同行们奋力内卷,而康丝坦丝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时甚至连送上来的生意都能撂挑子不干,态度极其敷衍。 同行们纷纷私下议论:与其说康丝坦丝是个灵媒,不如说是一个水晶商人。 但没有人知道,这位在他们口中被贬低的对象,实际上是一位真正的“先知”,一个真正知晓禁忌的“女巫”,一个知晓世界表皮之下的真相,穿过漫宿顶点之门的“永生不死者”。 用明国的话来说,就是“世有真人近在咫尺而不知”。 这位有着一头漂亮棕色长发,笑起来总是眯起眼睛的年轻女人,此刻正坐在自己商店外支起的摊位前,深紫色和绛红色的天鹅绒一前一后地摊放在桌面上,一叠堆放整齐的塔罗牌、一颗拳头大小的澄澈水晶球,还有一根黄水晶灵摆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天鹅绒桌布上。 正是灵媒们用来混饭吃的老三样。 510 三个上单来抓中路 所谓老三样,就是先拿出塔罗牌抽卡唬住顾客,再拿出灵摆疯狂旋转装腔作势,最后用水晶球一顿神神叨叨,把内心惴惴不安的顾客情绪安抚稳定。 这么一套流程下来,基本上所有的顾客都可以被拿下。 至于为什么......能来到牛津街的光顾者,要么自己就对神秘颇有兴趣,要么就是看了两本有关占卜的书后觉得自己天赋异禀,换句话说,这些人本身就是灵媒和占卜师们的潜在顾客。 既然有这个基础,那么被人一通忽悠后瘸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不过这条牛津街上的灵媒和占卜师大多都是骗子,或者就是用自己捏造的一套世界观把自己都骗过去的疯子。他们其中少数有几个,倒是真的在梦境和遐想中触碰到了林地,或者是前人的梦境中,得到了相关的隐藏在世界表皮下的些许知识......这也意味着他们的灵躯被世界之上的辉光洒落、侵入,所以这些少数者,他们的占卜倒是相对来说较为灵验。 不过,也仅仅是“灵验”而已。 他们的成就也就止于这个层次,难以迈上那条覆盖着银色大气和钴蓝色月光的路,也难以触碰到那一片昏暗如同发辫缠绕的林地,更不要说去攀升到世界以西那一片寂静如新雪的纯白大门了。 真正决定修习密教之术的,千万人中难出其一,他们无不是在看见了世界污秽表皮下的光芒后,被其触碰导致产生了足够异质、足够强烈的欲望,进而谋求进一步的攀升和改变,为此付出诸多代价......其中或有形销骨立如骷髅者,也有耽于官能享乐溺死者,亦有奉祀烈火以焚身者,他们在普通人的注视中无疑是愚蠢的,然而在康丝坦丝的眼中确实是值得尊重的。 尽管他们的成果未必称得上可喜,得到的收益也谈不上回报,可是那毕竟也是沿着辉光向上攀登。 也正是因此,真正的密教修习者绝不会来到弄虚作假的牛津街——时间在他们的眼中是宝贵的资源,浪费时间来这里,无异于自杀。 也正是因此,就连神经敏感的防剿局,在局势最为紧张的时刻,也没有大张旗鼓地进行排查,只是安排了一个便衣警察佯装成同行入驻这里。不过依康丝坦丝的眼光来看,这个叫做斯宾塞的男人,占卜的准确度倒是要胜过这条牛津街上所有的占卜师。 也正是如此,康丝坦丝才会一反常态地隐居在此处,干起了她的老本行,一边研习伟大之术中的“照明学”,一边试图触类旁通,对其余的光之技艺进行钻研,从而谋求更深刻更迫切的改变,以躲避那些追猎者。 这些追猎者中,有些是来自于漫宿的“同行”,有些则是学习千夫长技艺,试图以此愉悦上校的图拉古拉里,有些则是藉此机会想要报复的秘密教团,种类繁多,手段也同样繁多。 而这时,三个猎人走上岸......不对,三个开挂的人正向她走来。 李林并非什么事情都没做,恰恰相反,揍了之前敲诈勒索的巡警一顿后他神清气爽,顺带让韦勒斯拉纳和东尼两人早就埋伏在周围的街区里,有一组对立双刃,他们产生的影响足以干扰到康丝坦丝的战略转进。 这是因为这位曾是大地之血的璨光者,不同于埃弗雷特·拉比多、圣勒庇爵、菲奥娜,还有“日记作者”拉尔斯这种已经抛却肉身,以灵躯存在的璨光者,她在制花人的庇荫下进行了史无前例的第二次降生,这能够让她更深入了解照明术和其他光之技艺,但也不再像是灵躯时的灵活,并且因为她抛却了大地之血的缘故,她的身体也不再能够摧垮钢铁,胜过刀刃了。 李林带头,径直向着康丝坦丝的摊位走来。 他身上还残留着那种密氛的气味,以至于康丝坦丝如此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她从摊位前抬起头,将目光投向李林时,甚至还能看见他身边尚未完全散去的暗淡烛光,以及如同火焰般灼烧后的炽热感觉。 ——这是个真正的密教研习者,又或者,他刚从一场有神秘因素的大火中死里逃生? 康丝坦丝百无聊赖地猜测着,将目光投向李林身后的年。 ——咦?这是什么,用来掩饰的幻象?戳一下看看。 “哼。”跟在李林身后的年小姐微微皱眉。 “怎么了?”缀在最后的流亡者察觉到了异样。 “那个璨光者看破了我的伪装,这可是特蕾莎帮我做的。”年小姐挑起眉梢,抬起手和面色紧张的康丝坦丝打了个招呼,“证明她水平不赖了。” 片刻后年小姐压低声音:“不过如果她技艺再精湛些,在看李林的时候就能查觉出端倪来......这么久以来,落到李林手里的璨光者没一个好下场。” 而不远处的康丝坦丝咽了一口唾沫。 ——大火。 足以将整个世界烧成灰烬的烈火。 但不仅仅如此,还有从烈火和长夜中升起的钢铁都市——金属被烈火改变了形态,投入到炽热的熔炉中,从而失却了他们的旧形体,然而烟气如帘垂落,大量的矿石滚动着向下进入到锤凿、扳机、燃机和钻子中,以最暴烈的形式融解。琥珀色、白色和蓝色的火焰欢腾着向那些事物扑来,然后煅烧的启迪令无数座高楼自烈火中拔地而起,都市之上的霓虹光刺破了无边的长夜,所有的长夜必要终结。 康丝坦丝攫住了手边的天鹅绒,幻象,幻象还在继续蔓延。她的心跳几乎停止了,指尖出现枯败的征兆。但她还能够凭借着照明术的造诣继续探索下去。 于是她看见了,被烧成满目疮痍的大地在火山的运动下隆起,剧烈的裂缝从地脉的深处出现,火焰和岩浆沸腾着涌出,但钢铁的都市却并未垮塌,白垩色的巨兽从地底的烟气中钻出,它背负起了整座钢铁都市——或者说它就是这片大地本身,而钢铁都市就建筑在其上。 那巨兽戴着威严肃冷的铁面,须发皆张好似风暴,其胸腹高高鼓起,那张位于胸腹上的巨口无休止地吞吃着烈火和金属,喷吐出炽热的熔渣和灼目的光,它的下半身永远藏匿在灼热的烟气里。 而年的眼前也不可遏制地出现了幻象。 ——那是个女性吗?还是说那是一盏灯?深蓝色的光,只会出现在早冬清晨的薄雾和梦境中明亮的大气里,或者是出现在林地缠绕的须发和被称作“转轮之寺”的苍白巨石下,其飘忽不定如烛焰的中心,其笃定无疑如琥珀的内里。 其光芒遥远而瑰丽,如同琥珀、欧泊石和教堂的彩色玻璃,但是其中的一线逐渐变得轻柔和缓,如同一场悲切的哭泣之后,残留在眼瞳表面的雨水,似是触手可及,但实则遥不可及。 这盏灯摇曳着,诱使着巨龙的深入。深入到林地的漆黑发辫,深入到遥远莫名的慰藉里,深入到欲望深处那浩如星光的微末触须之中,深入到已经被遗忘的天命和古老到不会再提起的历史里,深入到浩瀚而无有穷尽的赞颂、暗示和感叹里,深入到每一处模棱两可的欲念,记忆和思考片段内。 而高傲的巨龙自然不会拒绝回应......直到李林煞风景的声音出现。 “老板,你这琥珀多少钱一斤啊?” 511 方舟卡池毕业! “便宜。”康丝坦丝下意识换了个重心朝向,一拍膝盖,“上个月刚进的货,十五块钱你挑三个走。” 说完后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那个高傲的龙暂且不论,这个应该只是普通密教徒的人,是怎么闯入两个长生者之间的对抗的? “这么贵?你这琥珀皮是金子做的,还是琥珀里子是金子做的?” 李林不等康丝坦丝反应过来,大马金刀来到她摊位前坐下,震声训斥:“你卖这么贵,有没有一点经商的良心?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大英帝国怎么才能完成伟大复兴,重建日不落的辉煌?” 身后流亡者和年对视一眼,心说不愧是李林,三句话之内把一个长生者压得屁都不敢放。 康丝坦丝嘴唇颤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年,确认她没有上来动手的倾向后,开始反驳李林:“我又不是英国人,我只是个普通的商人而已——” 这句话没问题,注意到这边产生争执的其他灵媒和占卜师们也微微点头,他们都只是混饭吃的普通人,这种国家大事与他们并不相干,他们也对此不感兴趣,倒不如说英国在欧洲战场上不断撤退溃败,为他们增加了许多谈资和潜在顾客。 只有对面那个防剿局的便衣警探抬起了眼睛,朝着李林的方向看过来。 李林哈哈一笑:“本以为抓个小贼,没想到捅了老窝。” “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李林兴致勃勃张开手臂,竖起右手食指,“我听说大英帝国被纳粹在法国领土上打败,当时忍不住大笑起来,大家不了解国家而妄下论断,任何话题都可以提,但这是碰都不能碰的话题。” “当年,英国小孩和德国小孩比智商高,看谁能够先把一杯水烧开。德国小孩只会把水放在炉子上烧开,而英国小孩小孩选择发表新闻发布会,表示强烈谴责这种技术垄断行为,并向德国要求收购这种技术。可见德国小孩不知道变通,所以长大后被油包黄纸裹起来放进了青岛的下水道,而英国小孩知道变通,后来进了议会当首相。” “你们或许不知道,当年丘吉尔年轻的时候,第一份工作是刷马桶,他的师傅手把手教他刷马桶,让他把马桶刷的光亮如新到能喝里面的水。说完就在马桶里面倒了一杯水喝。丘吉尔听了师傅的话后大彻大悟,天天把马桶刷得干净能喝,后来当上了首相。” “议会军队面对纳粹无论是小赢,中赢,还是大赢,都要给他们迎头痛击,日不落帝国的公民们,你们要自信!给纳粹一点小小的英国震撼,我想这才是英国公民心中真正的声音,我觉得这就是一种自信。” 李林滔滔不绝讲着超越世代的毒鸡汤,康丝坦丝坐立不安如同椅子上爬满爆浆大蟑螂。 她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感受到社会险恶。 偏偏在李林正气十足的宣讲中,本该阴阳怪气的言辞也变得正气盎然起来,不知道底细的还真以为他是什么狂热精英分子。 康丝坦丝也不知道为什么,先前明明正儿八经的星光对决,就被这样一个活宝搞得气氛全无。 “唉......” 这位二次降生的璨光者眼皮耷拉下去,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将自己披散的棕色长发束起,然后收拾了一下自己面前的老三样。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群人就是来找自己麻烦的——但无论如何,只要他们没有直接动手,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康丝坦丝就承认自己失败了:她的本质是投入制花人门下的璨光者,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大可以抛却这具肉身,通过她售出的镜子、水晶球和灵摆潇洒离去。 “水晶灵媒”商店的门面并不算大。一张极其宽大的褐色圆桌占据了最中心的空间,上面零零散散摆放着刻印着卢恩文字的黑色圆石,以及记录着恶魔和天使名讳的“魔法书”,几叠散乱的精装塔罗牌。边上三层高的货架上分别陈设着黄水晶、紫水晶和白水晶,紧紧相邻的另一个货架上则摆放着已经打磨完成的灵摆和水晶球。 墙面上则悬挂着数面镜子,这些镜子都被垂下的同色绸缎遮住了镜面,以至于刚进门的顾客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挂在墙上的镜子。 顶上悬挂着一盏镶嵌蜡烛的“吊灯”,数百根蜡烛在顶上静静地燃烧着,散发着柔和稳定的光亮,令人不自觉地忽略某些异样的事物。 康丝坦丝·狄福尔来到柜台后,拿起本来摆放着的一块金属板放到柜台下,目光疑惑地从李林脸上扫过后,停留在年的脸上。 她对着年微微躬身。 “高傲的龙啊,你身上的热力惊人,且先前的那个灯之幻象相当精妙。那应当是一位璀璨耀眼的光之扈从,或是光辉灿烂的灯之具名所为。龙啊,你的气度令我折服,谁人能像你一样劈开大地,缔造城市,以白日铸炉般的气力燃烧呢?我要向你表示敬意,我也要向你表达歉意。” 年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接受了康丝坦丝的道歉。 “但我还有一事不解,如渡鸦渴盼秘密般,我也要向你们询问为何前来。龙啊,你和你的同伴又是因为什么,以至于要寻找我的踪迹,甚至不惜带来了大地之血的继承者?” 康丝坦丝从一开始就感受到了大地之血的“气味”,毕竟她也曾是大地之血,尽管抛弃了这一血脉成为了璨光者,但这不意味着她是瞎子。 没等流亡者开口,康丝坦丝就摇了摇头:“制花人不可能伤害你,祂也不可能找到你,尽管其手中永远有你所需求之物。我不会受到类似的限制,但这同样也意味着我并没有你们所需的事物。” ——背反律。 正如圣勒庇爵下至虚界又活着归来后,得到了对于死亡的严苛教训;“日记作者”拉尔斯得到弧月宠爱,灵躯中带着“表里互替”的知识穿过顶点之门;玫瑰女巫菲奥娜从制花人之术中得到了灵感,令自己能够自历史坐标中归来时得到更高视角...... 康丝坦丝抛却了大地之血,从制花人门下得到的,就是这一被称作“背反律”的权力。 ——制花人手中永远有令人渴求、需求之物。但祂无法伤害到人,也无法触碰到人。 康丝坦丝“悖离”了其中一条准则,从而她也借此“悖反”了另一条准则:她将永远不再持有他人所需要的事物。 绝大多数情况下,能够让康丝坦丝使用这一权柄的对象,他们所需要的都是康丝坦丝的命。 而在康丝坦丝的权柄作用下,无论是奋进会,还是图拉古拉里,亦或者是忘却会,他们都会惊愕地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何,完全丧失了伤害康丝坦丝的意志。 然而就在康丝坦丝等待权柄生效的时候,又是李林一屁股坐在了她的面前。 青年幽深的黑色眼瞳直视她的双眼。 “不,我所需要的东西你一定有。” 512 燧石竟在我身边 “告诉我照明术,还有苏洛恰那的俱乐部所在地。” 李林注视着康丝坦丝的眼睛,震声说道。 康丝坦丝大惊失色,顿时脸色灰白下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没道理的,没道理的呀......” 她知道问题的答案,也正是因此,她的内心才感到无比的震撼。 背反律的权柄能让她永远处于不会被人需求的状态下,也就不会被他人所伤害、所威胁,这看上去是一种在消极不过的应对方式,可在康丝坦丝看来,确实是保护自己的最好屏障。 而现在,李林越过了这一围栏,向她进行了索求,这就意味着“背反律”被人突破了。 李林语言上的索求很快变为行动,而受到“背反律”限制的却变为了康丝坦丝,这位作茧自缚的璨光者怎么也想不明白,眼前的年轻男性为何能够突破自己的背反律,想来想去也只能得出两个并不是特别靠谱的回答。 ——要么,这个年轻男性和某个位格高的吓人的存在有所接触,并且得到了一份赠礼;要么,这个人掌握了夜之技艺中的蠕虫学,并且将蠕虫学钻研到了极为精深的层次,利用某个漏洞绕过了背反律。 无论是哪个猜想,都意味着极其危险。而康丝坦丝非常不愿意冒险,她宁可花费更多更多的时间,去慢慢消弭可能的危险性。 从这个方面来看,她或许相当适合成为政府官僚......? “苏洛恰那,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名字,并且执意要去她的俱乐部,但我想你们一定不会平静地上门拜访她。”康丝坦丝面露难色,“所以你们务必不要告诉她,是我说出了她的所在地。” 【轻浅酌者】。“眼镜蛇之子”。丽姬娅结社中执掌黑夜之钥的成员。兜颈贵胄“舍沙蛇王”的女儿。天孽者。疑似司辰·昕旦的具名者之一。夜总会蜕衣俱乐部的老板娘,热衷于发现有资质的新人...... 在前面数个声名显赫的头衔对比下,最后那个“蜕衣俱乐部的老板娘”显得相当不起眼,但是在苏洛恰那·阿摩伐舍的眼中,这个可能才是最重要的头衔。 康丝坦丝说出了这家夜总会的所在地,这家夜总会所在的位置相当出乎意料——就和夜勤局办公大楼隔了两条街。 看上去苏洛恰那就像是在故意跳脸嘲讽防剿局一样,不过考虑到她的身份,这么做倒也正常。 无论是她在醒时世界的身份,还是隐秘世界中的地位,亦或者是漫宿里特殊的待遇,都足够她藐视一个小小的防剿局了。 就是康丝坦丝不是很高兴。毕竟苏洛恰那·阿摩伐舍的脾气可不算好,用小肚鸡肠来形容都算是夸张了,搞不好哪天晚上她就会来报复自己......想到这一点的康丝坦丝决定尽快搬家,这个地方是不能再呆下去了。 康丝坦丝在说出苏洛恰那的情报的时候百般煎熬,不过她在交出照明术的时候倒是分外爽快。 “啪。” 那块沉重的金属铜板被她重新拍在桌面上,递给李林:“你要的照明术,就在这里了。” “为什么你这次给的这么痛快?”流亡者禁不住问道。 她也是目睹了康丝坦丝之前在说出蜕衣俱乐部位置时,那副便秘模样。 “因为我已经掌握了照明术,正在试图掌握其他的光之技艺。” 康丝坦丝瞅了一眼流亡者,也没有因为流亡者的身份表现出特殊态度,而是有些平淡地解释道:“光之技艺中包括照明术、司辰学和盗火术。它们分别属于狮子迷宫、塞拉皮雍和第五杯修道院......但很显然我并没有进入塞拉皮雍的资格,也没有得到第五杯修道院的许可。只有这一块从群狮迷宫中找到的,关于照明术的摹本。正是因为如此,群狮迷宫一直在寻找我的踪迹,给你们正好算是脱手。” 只能说不愧是以惊世智慧著称的灯之长生者,哪怕是到了这时候也不忘废物利用。 【铜板书《三重伟大赫尔墨斯之节》】 【性相:文献。书籍是不死的记忆。】 【一块记录了西奈半岛上四千年前祭祀过程的铜板。起于伊蒙霍特普的时代,终于奥兹曼迪斯的年代。群狮迷宫的长生者从西奈半岛的绿松石矿山岩壁上誊写下了祭祀的过程,以解踪语将其记录。】 【如果你掌握了解踪语,就能够破解其上的秘密,掌握名为“照明术”的伟大学识。】 “等等。” 流亡者看了一眼伸手按在铜板上的李林,向前走了一步,直视康丝坦丝:“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康丝坦丝停下手上整理东西的动作,叹了一口气。 “我该称呼你什么呢?流亡者,还是斯奈德,或者是狄福尔小姐?” 她制止了流亡者想要开口说话的动作,伸手从柜台下拿出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推向流亡者。 “大地之血......它也并不总在狄福尔的血系中奔流,但比起其他的姓氏,它的确更青睐狄福尔一些。你没有办法改变它,我也没有,我知道你想问的所有问题,但我只能给与其中少数以回答。” “你和清算人领主的事,我不会插手到任何一个中去,毕竟我已经抛却了大地之血和狄福尔的姓氏——但看在我们曾有共同姓氏的份上,我会对你说说有关大地之血的秘辛,你只需要关注转轮和燧石就可以了。” 流亡者捧着那杯咖啡:“为什么?” “因为大地之血源于祂们,而祂们都已归于虚界,尽管转轮依然在影中旋转不休,燧石的律法依然施行于下伦敦,但祂们的天命却没有再现。” 康丝坦丝看了看年:“有关于燧石,我想炽热者可能会更加清楚,我只说关于转轮的秘密。祂是宙斯,也是安泰俄斯,也是渔夫王,也是世界的守护者,但终究被祂的儿子掏空了内里,篡取了表皮,这就是林地的第一桩罪行,得益于此,至少有三位司辰诞生。” “祂能否回来?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祂的天命可有背负者?在风暴未曾止息前,转轮的天命就不会旁落,世界的表皮依然被不休之心庇护着。我们亦然。” “所以我们不至于像是拉维林的血系一样在堕落和疯狂中毁灭。这一切都是因为风暴的存在,每一个狄福尔都应该尊敬风暴。” 康丝坦丝悲哀地注视着流亡者,伸手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但是有谁能背负燧石的天命呢?有谁敢背负祂的权能呢?孩子,这既是大地之血的悲切所在了......你永远也无法期待燧石天命的再现,自然也就无法终结我们血系中一半的牺牲。” 513 在埃及,我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叫声...... 那边两个狄福尔在抒发内心悲戚,这边刚刚通过老道士无偿提供的解踪语,解读完《三重伟大赫尔墨斯之节》的李林眼睛一亮。 燧石天命?这不正是在说我? “你说得对,但是你不知道我其实是你老祖宗。”李林凑上去,义正严词地说道,“因为我就是......” “哎对对对。”流亡者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我现在没空和你开玩笑。” 倒是康丝坦丝朝他若有所思投来一眼,随后摇了摇头,露出一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碰了个壁的李林一脸匪夷所思地回到年的身边:“她们居然不相信我!” “不信就不信呗。”年耸了耸肩膀,“诶你过来帮我敲一下背,我这个地方有点麻。” “哪儿......这里是吧?”李林嘟嘟囔囔地伸手按了按,入手一片滑腻。 “哎对,我这伸手摸不到。”年龇牙咧嘴地说道,“唉......舒坦。刚刚说哪了——你那个铜板破译完了没有?” 李林把破译完的铜板重新掏出来放在年前面,照着解读一字一句地说给她听。 “铜板最顶端的拓画像是伊蒙霍特普,就是古埃及的金字塔之神、医神和智慧的化身。”李林伸手指着铜板最上面,那个双腿垂下,握着一卷莎草纸的形象对年说道,“因为古埃及对于神灵的形象有一个大致模板,所以这很容易辨别。” 古埃及是标准的多神崇拜信仰,他们几乎是最早一批诞生的人类,这也就意味着一些真实的“历史”,被他们以神话的形式记录下来。 譬如在那个时候,法老奥兹曼迪斯——也就是声名赫赫的拉美西斯二世,命令仆从做了个实验,将新生的婴儿放在与世隔绝的房间里,摒除一切后天的干扰。结果发现婴儿发出的声音,正是弗里吉亚语中的“面包”。所以法老认为弗里吉亚语就是最古老的语言。 这个故事后来传到了古希腊学者希罗多德的耳中,他在编纂《历史》时将其当做一个随性的故事写了进去,学者对此多有争论,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最古老的语言并非弗里吉亚语,而是伐诃。 而伊蒙霍特普,或者说伊莫顿的特殊之处在于,他是古埃及神话中唯一一个并非法老,却由人升为神的存在。 换而言之,就是他飞升了。 他应当是一位长生者。 按照历史记载,他最早仅仅只是一位地位不算高的官员,但是却被当时的法老左赛尔选中。在那以后伊蒙霍特普迅速发扬了自己的长处,在建筑、医学、文学、祭祀方面做出了许多举足轻重的贡献。在他以前,埃及法老的陵寝只是一个名为马斯塔巴的六边梯形建筑,而伊蒙霍特普则在埃及当时的首都孟菲斯,建造了第一座金字塔,其形似美索不达米亚的神庙,却比其更加雄伟美丽。 “其光覆石,其数为六。其灵于顶,穿过无墙之屋。” 李林把这一段话翻译出来:“这表面上是在讲述左赛尔金字塔的六层台阶,以及法老左赛尔的灵魂通过这种方式接触已经石化的光,最后和太阳融为一体,但实际上......” “实际上这是一个飞升的仪式,以及诠释灯之意象的密传。” 年补充了李林没说出来的后半句话。 “还有关于古代司辰们,石源神的起源。”李林伸手点了点铜板,“伊蒙霍特普把三个秘密藏在了这里面,所以这才会被称为《三重伟大赫尔墨斯之节》。” 短短一句话含有三重意义,也昭示了三个秘密,而秘密本身则带有力量。伊蒙霍特普的苦心孤诣可见一斑。 作为世界上现存最早医学文献《爱德文·史密斯外科纸草书》的作者,他可以称得上是人类历史中最早的一位医生,同时他也设计了祭祀和制作木乃伊的全套流程,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是一位和达芬奇一样的全才。 “在世界的背后这道光愈发明亮,它穿过薄雾和云霭来到上方。这大地重又回春,因为那安息在群山之巅、你的心脏,曾与一片羽毛相比重量!你的身体发光,你的头像是天,土耳其玉在你莅临的四野发光堂堂......他坚持着那雷同的记忆,在火的居室里,计算所有年岁的夜,我的名字在光中显要出来,就在这细数岁月的夜。这东方天的守护者,好似往昔那光斑一片,当众神报出他们光辉灿烂的名字,也当容许我回忆起这一切!” 这是一篇《亡灵书》中的祷文,它表面上是在法老王去世时,诵读的祭祀文,但伊蒙霍特普却将有关伟大之术的内容藏在了里面,同时也讲述了逝去司辰中名为“逆孵之卵”的存在。 “东方天的守护者”,所指代的正是司辰·逆孵之卵。现在李林知道守夜人·瞳中扉实际上就是逆孵之卵的一个阶段,祂们本质上是一个连续的过程,就像是孵化一般。 然而伊蒙霍特普是第三王朝时代的人,那是公元前至少二千六百年的时代了。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卵依然存在?”年伸出手指在铜板上敲了敲,“比我想的要近。” “很正常,太阳分裂也只是五百年前的事。”李林随口说道,把铜板翻了过来,“更有意思的还在后面。” “古埃及的石板一般只雕刻了一面,而这里雕刻了两面。他们的内容却截然不同。” 这时,终于谈论完大地之血和燧石的康丝坦丝,终于有余力抽出空来提出质疑:“这有什么问题吗?我研究了足足五年的时间,恐怕这只是群狮迷宫的记录者,为了节省空间才选择了两面雕刻。” 李林没回答康丝坦丝的问题,而是示意年靠过来,让她伸手按在铜板反面的边缘上,那里有一圈菱形的印痕,里面有一些翠绿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绿松石?”年用疑问的语气说出了肯定的话。 康丝坦丝和流亡者走过来:“然后呢,这能证明什么?” “证明你们狄福尔家族都是不学无术的文盲。”李林露出鄙夷神色,“我的建议是你们平时多抽点电子烟。” 流亡者不认识文物是正常的,康丝坦丝一个璨光者研究了五年,没发现上面的问题,那就很不正常了。 一想到纯真的血脉在狄福尔家族的体内流淌,李林作为燧石的继承者就有点绷不住。 “正常情况下,古埃及的石碑都是一面雕刻文字,一面雕刻图案,如果你真的仔细观察过,就会发现背面的文字更加精致。群狮迷宫的记录者为了分辨它们,将石碑上面镶嵌的绿松石都拓了下来。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因为这块铜板的背面文字来自于拉美西斯二世,那时已经是埃及的第十九王朝了。” 这块铜板上的两面文字同属古老年代,但它们之间却也相差了整整一千年。 “所以这上面不都是关于照明术的内容吗?”康丝坦丝本能地反驳。 “谁跟你说上面全是照明术了?”李林好奇地和她对视,重新把铜板翻到伊蒙霍特普手书的那一面,读了一段其中的祷文,“这里是关于名字,记忆,以及存留下来的部分......这一面分明就是伟大学识中的盗火术。” “你是怎么从盗火术里读出照明术的?” 听完李林的解读后,年和流亡者也满脸的不可置信,这就好比有人面对着完全看不懂的高数课本,从中领悟出了Python语法,甚至写出来的东西还真的能够逻辑自洽,甚至能够运行!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康丝坦丝确实天赋异禀。 514 识时务者为俊杰 康丝坦丝便涨红了脸:“盗火术,火也有光......怎么就不算照明术了?长生者的事情,能叫文盲吗?” 接连便是一连串难懂的话,什么“照明驱暗”,什么“光之技艺”,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店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李林左顾右盼:“咦?有茴香豆的气味。” 年推了一把他的肩膀,目光却落在康丝坦丝的身上,似笑非笑地晃悠着手里的折扇:“但是有关于盗火术的内容,您还打算听下去吗?” 康丝坦丝的脸色骤变。 她当然是想听下去的——苦苦追寻而不得的光之技艺就在眼前,在被李林说破后,她只需要短短一段时间的研究,就能够从这个方向入手掌握盗火术。 那一瞬间,康丝坦丝甚至想过要不要就这样,乘着这个机会抢下这块铜板,抛掉自己在这里的所有经营。毕竟失而复得的心情她不想再经历一遍。 店铺内所有的水晶截面,都在无形之中变得更为明亮。 然而最后康丝坦丝却深深地吐了口气,她皱起眉头:“所以你们还要什么?” 她倒不是那种遵守规则,内心善良的人,而是感受到了一种隐约的危险,愈是当她想要直接抢走铜板,这份危机感就越是强烈,好像是戳在后心上的利剑,顶在脑门上的枪口,缠在脖子上的绞索一样。 而且最令康丝坦丝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这份危机感不是来自于眼前的炽热者,而是来自于那个捏着金属板边缘,正在解读两门伟大之术的青年。 这份危机感就像是针刺一样令康丝坦丝难以呼吸,而作为璨光者,他们的灵躯往往能比其他长生者更快地预知到危险。 如此强烈的危机预感,在康丝坦丝漫长的寿命中还是第一次。 作为璨光者,康丝坦丝飞快地选择了遵从自己的内心预感。 随后她看见,目光一直停留在铜板上的李林抬起头,幽深眼瞳不带情感地和她对视。 康丝坦丝打了个寒战。 从来没有人胆敢和一个璨光者对视,因为灯之长生者的灵躯极其强大,能够轻而易举地操纵整个城市的普通人,而只要璨光者愿意,他就可以通过对视的方式直接抹掉他人的自我意识,将其变为自己的使徒。 这种过程并非暴烈而迅速,也可以变得漫长而隐蔽,凭借着康丝坦丝对于制花人之术的造诣,她完全可以通过这次对视的机会,将属于她的印记落在李林的灵躯里,通过隐蔽的梦境和心理暗示影响潜意识。 然而在面临如此优越的机会时,康丝坦丝却瑟缩不前了——她的眼前再度出现了幻象。 她看见前所未有的冤魂缠绕在这个青年的周围,这些只剩下残缺身躯的幻影无时不刻在伸出手臂,一遍遍地从这个青年的胸口和身体中穿刺过去,它们扑在他的身上,徒劳无益地试图撕咬下他的一块肉。 这些残损的幻象中有面目怨毒的中年妇女,有大约十三四岁的孩子,也有面目庄严的机械僧侣,有将自己身躯改造后的荒野刀客,也有浑身长满了黑色岩石结晶的兽人,有拿着小木棍神经兮兮的巫师,也有佩戴着外置元素器官,操纵元素的人,也有那些自称神明的精灵......一幕又一幕的幻象像是烛火般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康丝坦丝被风拽着顺着李林的思维向前奔流,她看见了李林曾看见过的事像,从倾盆落下的暴雨,到社会异化的暴雨症候,再到塞拉皮雍中炽热不熄的火光,再到亚历山大那个漫长而混乱的夜晚,她的思绪不可抑制地顺着夜色深入,然后她看见了,名为蜈蚣的老妇人坐在无边的夜色里,手中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热可可。 祂的面容模糊不清,但嘴唇翕动的温和声音却悄然出现在了康丝坦丝的耳边。 【我要你的眼睛......当然,一只就够了。】 康丝坦丝悚然——她意识到浪游旅人并不是在对李林说这句话,而是在向未来的她说这句话! 那个时候的浪游旅人,早就已经看见了她。 下一瞬间,剧痛从康丝坦丝的大脑中传来,所有的幻象都像是一盏摇曳的灯火般消失不见。 “啊!” 康丝坦丝的身体突然后仰,她捂着自己的面庞,身体因剧痛而颤抖,然而她却制止了流亡者试图上前的举动:“不要过来!” 鲜血从她的指缝间蜿蜒流出,长生者的呼吸变得极其短促,棕色头发凌乱地垂落在她的脸颊两侧,她的肩膀因疼痛而颤抖。 然则长生者没有受伤的另一只眼睛却在逐渐明亮——伴随着一只眼睛被浪游旅人取走,她的大脑中突然多出了一段“信息”!这段信息以极快的速度被她理解,其中包括了“多重历史”、“司辰离去”、“登神仪式”等浪游旅人曾和李林说过的秘辛。 浪游旅人为她呈现出了两种不同的未来——前者过于安稳,她将会在二战之后加入一个新兴的组织“灯塔学会”,这个组织旨在维护普通人不受到神秘因素的侵扰,得到这一工作的康丝坦丝自然是过着平静的生活。 而另一种没有具体的形貌,康丝坦丝只看见了一片光,一片恢弘明亮,灿烂堂堂的光! 谁人不想如同火花般飞舞向上? 康丝坦丝拒绝了流亡者的帮助,草草地包扎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冲上去握住李林的手。 “请务必让我加入到你们的队伍中!” 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光明的未来,康丝坦丝不想再努力了。 墨绿色桌面上属于康丝坦丝·狄福尔的卡牌大放光明。年的脸上出现了讶异的神色,而流亡者的表情就更是精彩: 发生了什么?我姑妈怎么就瞎了一只眼?她怎么就变成自己人了?刚刚不还铁骨铮铮说绝不会和你们合作的吗? “恭喜你弃暗投明,这个选择可真是有眼无珠,将来前途一片光明啊(赞赏)。” 李林一脸意味深的表情和康丝坦丝握手,就是这个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是阴阳怪气。 “你说得对。”康丝坦丝诚恳地说道。 她甚至没有纠正李林的用词错误,有司辰启示在前,现在李林就算当众骂她爹娘,康丝坦丝都不会有丝毫反驳。 515 关于历史(大家新年快乐) 历数如今和李林走到一起的同行者,有些是怀揣着某些崇高的理想,如韦勒斯拉纳;有些则是单纯为了找乐子,如东尼;有些是为了谋求一个退路,如“日记作者”拉尔斯......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抱有着某种功利心,但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如果没有好处,谁愿意给一个神经病打下手呢?但在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也恰恰说明了李林的特殊了。 只不过在和李林合作的这么多长生者里面,康丝坦丝也是功利心最强的那一个。 她所谋求的,是将来登神的可能性。 就像当初她选择抛却肉身,避开了大地之血的弊端,从而飞升进入漫宿侍奉司辰·制花人,却又因为某个难以启齿的变故,不得不二度转生试图在醒时世界掌握全部的光之技艺,尤其是司辰学来逃避敌对势力的追捕。 而现在,一个光明灿烂的可能性就摆在她的眼前。 康丝坦丝并不因为得知自己身在即将失落的第七史而感到绝望,也没有因为蠕虫而感到畏惧,所谓富贵险中求,有谁会拒绝向上攀升直至登神呢? 一个璨光者的野心,不比任何人要小! 至于登神,她甚至什么风险都不需要冒,因为第七史司辰们的离去,就意味着漫宿中至少有三十个空位被腾了出来,而绝大多数的具名者,都没有得到司辰的青睐,导致他们不得不在漫宿中面对绝望的未来。少数得到司辰钟爱的具名者,则在漫宿混战中占据了极其有利的地位。 比如一跃成为林地基石,侵吞林地权柄的制草人;又比如以一己之力压着两位飞蛾具名者打的“巴尔多梅人”特蕾莎·加尔米耶。 他们占据的优势几乎是压倒性的强。 对于康丝坦丝而言,这正是机会,她并不谋求成为司辰的可能性,但一个具名者的席位已经令她心满意足,至于顺着大地之血的联系将来是否能更进一步?康丝坦丝承认自己的内心的确有着这样的野心,但至少现在她还不会展望那么遥远的事。 并且还有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她从浪游旅人的幻象中得知——李林之前的话居然并非虚假,他真的身负燧石的天命,这是有一位司辰为之背书的承诺,并且还将有复数位的司辰会在他飞升成为长生者的仪式上到来。 当然康丝坦丝内心的这些小算盘,李林并不在意,他只是把铜板重新翻过来,按照墨绿色桌面给出的条件翻译解读。 “这一面,才是真正的照明术。”李林伸手按在相对华丽的那一面上,“如果我们此刻正在西奈半岛的绿松石矿山前,就能看见这样一块镶嵌了黄金,宝石和雕刻神像的石碑,这一面全都是在拉二的要求下制作完成的。” 作为古希腊时代最伟大的几位法老之一,拉美西斯二世可谓声名赫赫。“吾之盖世伟业,敢叫天公折服!”在他的统治下,埃及第十九王朝进入一个全盛时代,然而也正是因为他的好大喜功,导致在他死后,十九王朝迅速衰落。 从某种角度来看,拉美西斯二世和乾隆真的很相似。 这导致李林有点手痒难耐了。 而正是因为拉美西斯二世的好大喜功,导致他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将这个第三王朝时的矿山重新大规模开发出来,而在开采的时候,他派出的矿工们找到了这一块由伊蒙霍特普留下的手书石碑。 而在当时,伊蒙霍特普已经完成了由人升为神的功业,所以伊蒙霍特普留下的手书也就自然成为了神迹和圣物。 就像刻印着盗火术的那一面,表面上只是伊蒙霍特普用来记录搭建金字塔过程的笔记,以及祭祀的祷文,但实际上却隐含着“盗火术”的传承;拉美西斯二世这一面同样如此,表面上是在夸赞伊蒙霍特普在医学和王权上的贡献,实际上却是在宣扬拉美西斯二世本人的丰功伟绩。 只是这种宣扬的行为和过程,就是照明术的施行方式而已。 在李林结束翻译的一瞬间,墨绿色桌面上关于照明术和盗火术的卡牌也同时翻转过来。 【照明术:“净化与照亮的秘术,无敌太阳教会的仪式,镜子,光与辉光的知识。”】 【性相:灯、铸、刃】 【你须得完成“指引前路”的要求,方能达成光照所需。当前教授对象最少需要满足三人!】 照明术通过一系列的行为,能够达成远超一般无形之术的效果,比起无形之术更加翔实可靠,譬如用反光的镜子悬挂在墙壁和门框上,能够用于反射诅咒和抵消灵体的侵袭;又或者通过大声吟唱赞美诗,用圣化后的刀子制作出灵性的墙壁驱散召唤物......这些都是很实用的技巧,应用得当能够让一个初入门槛的密教新人,驱散第五印记的召唤物。 但是一个相当蛋疼的点在于,为了满足照明术特有的“光照”所需,李林作为学习者必须要模仿守夜人·瞳中扉,进行名为指引前路的仪式,也就是教学生。 盗火术也是如此,虽然换了个名词,但性质大差不差。 【盗火术:“手工艺,锁艺,烟火,镜子合金,高贵之举,改变的艺术与角争的知识。”】 【性相:铸、启、冬】 【你须得完成“旧骨新铸”的要求,方能达成重铸所需。当前教授对象最少需要满足三人!】 照明术令璨光者趋之若鹜,因为它和灯之意象息息相关,而盗火术则意味着铸、修复和不断的改变,这也是伊蒙霍特普的高明之处所在——他表面上是在讲述灯之密传和一个用来飞升的仪式,但实际上他却将完全不相干的伟大之术施行方式藏在了其中。 ——比如如何搭建一个金字塔,如何观察矿井即将坍塌的天兆,如何为一位神灵举行祭祀和献上礼器的仪式,在铸造的时候应当诵念什么咒语,以及如何制作木乃伊......这些知识大多数都在这个时代用不上,但行为本身就具有效力。 除此之外,伊蒙霍特普的知识还为李林提供了药剂制作相关的认知,也就是说他可以利用这份知识,随时随地用金属手搓补血药剂了...... 在李林整理完照明术和盗火术的范本之后,那些零零碎碎的知识逐渐被统合起来,并以卡牌的方式在桌面上表现出来。 【铜板书《三重伟大赫尔墨斯之节》】 【性相:文献。书籍是不死的记忆。】 【一块记录了西奈半岛上四千年前祭祀过程的铜板。起于伊蒙霍特普的时代,终于奥兹曼迪斯的年代。群狮迷宫的长生者从西奈半岛的绿松石矿山岩壁上誊写下了祭祀的过程,以解踪语将其记录。】 【伊蒙霍特普在日光下行走六步,随后返回对着法老王复命。法老王命令他制作出独一无二的陵寝,于是伊蒙霍特普用石头盈满了自己的光。第一日他坐立不安好似沙鼠。第二日他在梦中见到了东方天的守护者,他醒来时眼中流出血。第三日他得了光的触碰,皮肤松松垮垮,眼里像是有光。第四日他倒毙在地上。第五日他又复活,如两根蜡烛中的影子般。第六日他走入了“本属于法老王的陵寝”。第七日他成为神。】 【一千年后奥兹曼迪斯对此大发雷霆,傲慢的法老王试图再度完成登神的伟业,但是一个致命的秘密未被伊蒙霍特普说出,致使前功尽弃。然而法老的行为仍然具有效力,其言辞如日光般灼热。】 【于太阳分裂的六百年前,群狮迷宫的记录者重回故地,他将自己的手书和法老的诏令一并记录下来,随后将这块铜板送回了群狮迷宫的阴影中,在那里它停留了三个世纪,直到在一次叛乱中失去。】 【现在它是你的了。】 516 下次我上春节晚会给大家做烧鸡吃 这块铜板中显露的信息令人着实不寒而栗。 ——伊蒙霍特普在过去背叛了提拔他的法老,借助篡夺法老的仪式成功飞升,成为了一位长生者。并且成功活过了至少三千多年的时间,至少在公元十世纪时,他还恶趣味地从群狮迷宫特地回返,作为记录者将自己的手书和两位法老的终局记录在铜板上。 可知的是,他安全地度过了逆孵之卵的毁灭和重生——哪怕他飞升的祷文中,祈请了“东方天的守护者”,也就是逆孵之卵。 尽管在公元十世纪后他就销声匿迹,在叛乱后这块铜板从群狮迷宫中流出,但伊蒙霍特普依然有可能存活。 越是古老的长生者,他们经历的事情就越多,所拥有的历史道标也就越隐蔽,积累的人脉和力量也就越恐怖。 这就好像是抛硬币,尽管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伊蒙霍特普已经死在了骄阳分裂的那十日中,但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就是他安然度过了这一劫,并且任由这块记载了盗火术和照明术的铜板丢失,藉此放出长线,钓取在他看来合格的使徒。 这个猜想从年小姐的口中说出来后,顿时恶心到了康丝坦丝,一想到自己抱着这块铜板日夜不离地钻研了五年,她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对劲。 这个情节发展充满了一股催眠恶堕的成分。 “我觉得不行,因为一个藏头露尾的人注定成不了大事。”李林振振有词,“对于这种过年吃不上烧鸡的人我向来看不上。岳演丁真,鉴定为烂。” “过年跟吃烧鸡有什么关系?”虽然在场的众人都不明白烧鸡和过年为什么能扯上关系,但李林的轻蔑溢于言表,为他们增添了许多信心。 有了李林作为底气,康丝坦丝当即决定关掉店铺,但是流亡者提醒了她,这家店铺还有价值所在。 “我们从亚历山大赶来,在伦敦没有根据地,这家店铺是一个很好的临时总部。” 康丝坦丝想了想后,发觉确实有道理,更何况作为自己经营了几年的住所,这家看似普通的水晶商店,实际上已经被改造成了一处能够稳定产生灯相影响的工坊,能够很好地满足她本人的研究所需,更不要说借助这座工坊为中心,链接整个伦敦的星光网络了。 一时半会要让她抛下这里,确实也有些仓促,现在这样正好,有一个缓冲的时间。 康丝坦丝在流亡者身上留下了一个无害的、用于相互交流的星光印记后,目送他们离开了自己的小店,随后缓缓地将店铺的大门关上——她需要一段时间来研究、消化从李林那里得到的盗火术技法。 ...... “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前往那个俱乐部,不再做些准备吗?” 流亡者皱起眉头,康丝坦丝对她说了很多关于大地之血和丽姬娅的隐秘,因此她也明白自己当时在维也纳,为何能够请动施鲁塞尔女士。 大地之血足够古老,而那个时候天孽的法则还未成形,或者说在那时天孽者还不会被大张旗鼓地敌视和追捕。以及大地之血直接来源于燧石和转轮两位已逝司辰,丽姬娅中还有几位从那个年代里活下来,她们与某些大地之血还算有交情。 “对了,说起这个,李林你和燧......” 流亡者刚想和李林谈谈关于大地之血的事情,就看见康丝坦丝对门的店铺,那位有些神秘气质的英俊男人走了出来,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后,伸手示意他们停下脚步。 “你说停我就停?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李林梗起脖子大步向前走去,眼见快要亲上,那位拦住路的男子眼底也逐渐出现动摇,在距离咫尺时只好退开一步。 “我是夜勤局干员,斯宾塞。” 这位男子穿着衣领极高的风衣,眼神似乎总是在盯着某个空处,以至于有些神经质,他把兜里的证件随意地在李林眼前一晃,就重新双手插回兜里。 下一刻,他说出的话让人感觉相当意外。 “康妮的行动在下伦敦应该失败了吧?不,也有可能成功了,但并不是足够成功,对于康妮那个性格的人来说,这就意味着失败。我早就告诫过她这一点,可是她并不相信,这又能怎么办呢?”斯宾塞旁若无人地哀叹着,“我已经做出反复的警告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舔狗不得好死。”李林突然说话。 斯宾塞不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他能感受到里面的恶毒味道。 “所以。这位斯宾塞先生,你拦住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流亡者上前一步赶紧抢过话茬,她看见年已经默默抽出棍子了。 “......我希望你们帮我带句话,劝她能够放弃和韦克菲尔德的争斗,这样下去只能两败俱伤。”斯宾塞说道,“还有,多喝热水。” “你怎么不说多喝岩浆呢?”李林在边上阴阳怪气,“关心她有用吗?你为什么不每天醒来的时候对她说三句话,暖到她心窝里去?都过年了,你甚至没能和她吃上一顿饺子。失败者还得托别人带话,may you show has may you new new?” 最后这句话的字面义是“愿你展示自己,愿你焕然一新”,然而李林要表达的意思肯定不是这个,功能强大的语言通用模块原汁原味地将他的意图翻译出来。 流亡者直呼不妙,她拦住了年,但是忘了还有李林。 “你叫什么名字?” 斯宾塞不悦地问道,伸手从兜里拿出一枚铜钱,作势欲抛。 讲道理,他一个高鼻深目的白人,手里突然掏出一枚永乐通宝要算一卦,这违和感确实达到了顶峰。也不知道他的占卜技巧是不是从翠仙圃那里偷师来的。 “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宇智波佐助。”李林冷笑一声,拉起流亡者和年就走,懒得和神经病浪费时间,“我最看不起你这种神经病了。” 斯宾塞大怒,伸手攥住铜钱,指着李林的背影发出恶毒诅咒:“你们宇家人必遭厄运!” 你说这位警探没有造诣吧,他还是康丝坦丝认定有天赋的,而且对于东方文化相当了解,甚至还知道大明人的姓氏大多是单个字的。你要说他有造诣吧,李林这明摆着胡诌的话,他愣是没听出来。 这诅咒不可谓不恶毒,就是听在李林的耳朵里有点像是地狱笑话。 流亡者不是很理解李林为什么止不住笑,于是她问为什么。 李林就大致地解释了一下,流亡者没笑,年笑了。 只能说这两位能凑到一起不是没有原因的,都是某方面道德水准极其低下的货色。 “还有没有,再讲一个。”年推了推李林。 李林章口就来:“上帝其实是黑人。” “为什么?”哪怕知道这背后有坑,流亡者也忍不住发问。 “因为大家都叫他father,但是却没人见过他。” 517 你才是真正的龙 李林这边吵吵闹闹地前往蜕衣俱乐部(哪怕这个点儿苏洛恰那还没开门),另一边的维尔汀则同样“收获颇丰”。 指她正面撞上了重塑之手的非人门徒大军。 现在维尔汀知道了,这群自称重塑之手,想要重新高举秘法旗帜,试图重新光复他们旧日荣光的狂徒们,实际上曾当真一度缔造过辉煌的功业。 ——他们的长生者曾欢聚一堂,彼此以昕旦的名义在教堂中宣誓,约定永不背叛直至死亡。他们盟誓要将历史推向更光明更伟大的可能性,如此功业就连不焚之神也为之动容,就连彼时的骄阳也为之颔首。那是的他们以受控之火称呼彼此,他们其中最伟大的长生者在教堂中加冕,戴上了白日铸炉亲手铸出的冠冕。 那时所有人都在痛饮蜜酒,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光明未来。 铸炉之火在他们的掌中熊熊燃烧,差分机、蒸汽机、聚变炉......帝国的大军在蒸汽甲胄下武装起来,沿着超越世代的铁路向着四面八方前进,那时他们每个人都雄心勃勃,坚信历史就被他们攥在手中。 然后,司辰的恶意降临了。 或许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又或者是不同司辰游戏间随意丢下的骰子,又或者只是漫宿中一次漫不经心的对抗......司辰们的激情反映到尘世,就是足以掀起淹没整个大陆的战争。 彼时的骄阳还未流血致命,而铸炉则在漫宿中和圣杯暴烈地抗争,狮子匠和上校的对立愈发严苛,有人说那就是众司辰中“狼”诞生前的征兆,浪游旅人则一如既往地诅咒看到的一切,双角斧则乘机和孪生子展开了因旧怨而起的战争...... 于是,帝国的伟业轰然崩塌如瓦砾,黄金时代的梦想黯淡失色,受控之火最终失控,从他们的机器中奔涌而出,将过去的辉煌吞没殆尽。 帝国的皇帝绝望地在盟誓的教堂中举火自焚,炽热的铁水从他的王冠上倾落,将他的颅骨和王冠浇筑成一体。他被白日铸炉吞吃殆尽,而伟大的英格兰就此坠入尘埃,从那以后受控之火四分五裂。 其中的保守派宣称他们在每一重历史中保护英国,他们以奋进会自称,带走了受控之火中一半以上的造物,这些造物在直到现在也依然令英国在海上立于不败之地。 而其中的激进派则宣称他们将要在失落的历史中重现往昔的荣光,只是他们不再仰仗司辰,也不愿意再相信司辰,他们以最激进和恶毒的词汇——“蠕虫”来自嘲,这些激进派就是现如今的重塑之手,阿尔卡纳是他们的领导。 他们得到了受控之火几乎全部的密传、神秘术和传承,因此足以大批量地制造出相当于第二、第三印记的非人门徒......在过去这门技术曾一度被称为“长生军”。 维尔汀在六十年代的公海上曾经被这些非人门徒撵的到处乱跑,而现在时移世易,这些敲打着三角铁,或者是吹奏小笛子的非人门徒再也不能给她造成麻烦。 只是大规模的交火,引起了阿尔卡纳的注意。 维尔汀并不想现在就和这位秘史长生者碰上一碰,所以她带着星锑直接跑路,和重塑之手在伦敦市区里打起了游击战。 ...... 在正式拜访苏洛恰那前,流亡者决定先去见见防剿局的另一位领导人。 李林倒是想过直接踹门进去和苏洛恰那比划两下,但是考虑到浪游旅人还没有给他回信,擅长欺软怕硬的李师傅还是选择听从了流亡者的意见。 善于纳谏也是李林的特长之一。 当流亡者一行人出现在夜勤局大楼前的那一刻,还在留守的警员们大多脸上出现了关切又古怪的神色——他们是看着流亡者、年和康妮·李一起离开前往下伦敦的,然而现在康妮·李还没回来,流亡者却已经提前返回,甚至还多了一个之前没有见过的男性。 然而一个手拿报纸的警探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来,目光审视地从流亡者脸上扫过:“你回来了?韦克菲尔德督查让你,还有你的朋友们直接去见他。” 这位明显是韦克菲尔德督查派系的警探,耸了耸肩膀,将那一张报纸对折后放在手边的桌子上:“随我来。” 韦克菲尔德督查的办公室比康妮·李要高两层楼,而且布局和康妮的完全相反——或许是为了表现出自己极强的权力欲望,康妮的办公室就在进门的第一间,这样她就可以随时掌握第一手的消息。 而韦克菲尔德督查则截然不同,他的办公室在这一层的最后一间,楼道极长,仿佛是为了特地给韦克菲尔德督查留出思考的空间一样。 这位警探将他们带到后便匆匆离去,对于这位老油条般的警探来说,“不关心和自己无关的事情”这句话,已经成为了他能够在夜勤局出勤十年的座右铭。那些有太强好奇心的同僚,不是死在了邪教教主的暗杀下,就是死在了隐秘知识的诱惑中,或是干脆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彻底消失在世界上。 收起无关的好奇心,才能够活的更久。 “进来。” 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韦克菲尔德那淡漠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流亡者推门而入。 韦克菲尔德的办公室要比康妮·李朴素的多,或者说夜勤局的办公室本就应该如此——深色的木质地板上有隐约的黯色纹路,房间的角落里有一盆半枯萎的花,很显然这个房间的主人并没有精心在打理它,灰白色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油画,上面描绘着一座沉没在雪色背景下的城市。青灰色的窗帘遮掩了大半个窗户,除了夜勤局的盾形徽记之外,其他什么多余的装饰也没有。 整个房间里充斥着一股萧索的冬日气息,空气中似乎充斥着雪的气味。 督查正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而一位表情和蔼,目光炯炯的女士正坐在沙发上,她的手里攥着一叠手稿。 “这位是来自噤声书局的娜塔莉亚·龙博士。”督查敲了敲桌面,“目前作为夜勤局的合作学者常驻。” 年小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噤声书局?”流亡者诧异地皱起眉。 “龙?!” 三个人中反映最大的就是李林,只见他迅速凑过去,试探着问道:“你有多龙?历史有五重,每一重都没有你的妈?” 518 今天又只写了两千字,内疚 这个试探听上去很不文明,实际上也的确非常没素质。 但是作为旁观者的扎迦利·韦克菲尔德督查,和作为当事人的娜塔莉亚·龙博士,都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 他们各有自己的理由。 督查不动声色的缘故,是因为他本身感情就极其淡漠,很少有能够让他动怒或者失落的事情,随着年岁渐长,这种感情淡漠的特点愈发明显,所有的人都能从他的五官上读出那股悒悒不乐的气质。 龙博士没有生气的缘故,是因为她听见了李林这句话里的关键词“五重历史”。 很少有人会认为他们生活的历史并非一重,这种说法听上去就像是一个分不清现实和幻象的癫子,在绝望时发出的呓语。 通常这种毛病只会发生在对历史过分研究深入的学者,亦或是一些异端学派的修士身上。他们在自己的著作中大肆宣扬“多重历史”的证据,然而这些人的下场,基本上是被夜勤局以“限制传播”的理由拘押,他们的著作也被焚烧,或者收容。 龙博士曾是这些异端学者中的一员,她最初因为一件罗马时期的文物产生了对历史的质疑,久而久之她确信自己生活的历史并非一重,对自己研究坚信不疑的龙博士甚至。 事情发展到这里,正常的流程应该是龙博士被夜勤局逮捕,清除,名誉扫地,最后人间蒸发......实际上也大抵是如此进行的,但是在第二步出了点问题。 康妮·李和扎迦利·韦克菲尔德产生了严重的分歧。前者认为龙博士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不安定因素,需要立刻“清除”;而后者则认为龙博士或许会受到某些人的青睐,需要联系过噤声书局的人才能做下一步的规划。 夜勤局背后不是没有人的独立组织——在世俗世界,他们向着国王和首相献上忠诚,但是却不用受到议会和其他政府部门的掣肘。 在隐秘世界,他们和一直以来守护英国的奋进会有所合作,同时依靠九大图书馆之一的噤声书局得到技术上的支持。 为此,相当于智库定位的噤声书局,在夜勤局里占据了相当重要的领导地位,在一些事务上大权独断,其中既包括对于禁忌知识的流通裁定,也包含了那些异端学者的去留。 高级警官和督查的意见相左,而夜勤局的第三位特殊警探斯宾塞·霍布森站了出来,他用易经进行了一次荒唐的占卜,得出了应该保留龙博士的结论,同时自作主张,越过了康妮和韦克菲尔德,直接通过特殊专线联系到了噤声书局。 同时得罪了两位领导者的斯宾塞直接被排挤出领导层,灰溜溜滚到了牛津街去养老,而龙博士则在一系列的考察后成功前往噤声书局进修,在掌握了一部分伟大之术后归来,以噤声书局特派学者的身份驻扎夜勤局,顶替了斯宾塞的地位。 ——三年之期已到,恭迎龙博士归来! 此处的龙博士应该有歪嘴。 言归正传,李琳脱口而出多重历史,的确让龙博士震惊了一下,思考片刻后她微笑回答:“或许如此吧,但历史不止有五重。” “咳。” 韦克菲尔德督查轻咳一声,皱起眉头敲了敲桌面,示意龙博士别在这里宣扬她那套。 龙博士脸上露出可惜神色,她还以为能够和李林好好交流一下对于多重历史的认知。 等到龙博士离开后,韦克菲尔德督查才抬起眼睛,灰色的眼睛直视流亡者:“我不关心你是怎么从狄福尔手里逃走的,所有的传言都在说你已经死了......至少现在我知道这些传言都是假的。” “那么,康妮在下伦敦的行动应该是失败了。” 还是那句话,对于康妮这人而言,不是全盘大胜,就意味着失败。 “你说这些话的意思是在问责我?”流亡者勾起嘴角。 “不。”督查的表情依然平静,“我的意思是,你做的很好。” 流亡者看了一眼李林和年,防剿局领导人之间的矛盾已经这么激烈了吗? “康妮在破坏秩序,或者说她一直在致力于动摇现有的秩序。”扎迦利·韦克菲尔德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表情平淡,就像在叙述一个和自己完全不相干人的故事一样,“她是勋爵,是贵族,是富有的女继承人。并且颇有手腕,从她进入夜勤局以来,她的财富、权势和野心都在不断上升。” “但秩序就是秩序。” 这位悒悒不乐的冷酷督查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厌恶——并非是对康妮,而是对这种现状的厌恶。 “她试图改变,征服这一切。但我不同,夜勤局始终是一个维护而非镇压的机构,我们没有那个权力,也没有那个能力。或许夜勤局最后会变成一个无害化的部门,但这会是一个很好的终局。” “这应该是夜勤局的历史,没有人能够真正领导它,康妮·李尤为不行。” “你不该跟我说这些的,政府老爷。”流亡者笑了笑。 “不,恰恰相反,我是在陈述这么做的必要性。康妮已经付出了代价,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做你自己改做的事情。如果你想在这座城市里和你的父亲来上一场死斗,那么请便。如果你想在下伦敦发展一个组织,也可以,只要你不让他曝光在太阳下。” 扎迦利·韦克菲尔德将一双黑色的手套戴在手掌上,铁灰色的眼睛里露出寒冷的光,那是作为一个掌权者的魄力。 “但是,不要插手到夜勤局的事务中来。” “你在威胁我?”流亡者笑得越来越灿烂。 “不。你又错了。”督查的声音寒冷的就像是铁,“恰恰相反,这是我的保证。也是我背后真正的大人物的承诺。” “你可以在这座城市里做任何和政府无关的事情,夜勤局不会对你有任何的干涉,甚至还会给你一定的协助......” 这位像是雪一样冷酷的督查脸上多了一丝不快的羞恼神色,他咬紧牙关,攥紧手掌,几次艰难的呼吸后,才从巨大书桌的抽屉中取出一张赤红色的邀请函。 很显然,这个带话的工作,对于韦克菲尔德督查的心理压力非同寻常。 “只要你前往泰晤士亲王的夜宴,将一张足够数额的灰烬汇票,献给亲王。” 519 催眠,堕落,精神控制 “你想用这些东西收买我吗?这是对我的侮辱!” 流亡者握紧了拳头。 她本想这么说的,但是那位素未谋面的泰晤士亲王实在是给的太多了。 一位真正的掌权者人情,不会是简单化的游戏机制,也不会只能挡一下清算人暴徒的偷袭。更不要说他之前许诺下来的资源了,这些都能够为流亡者的反抗提供更多的帮助。 就算流亡者现在并不依赖自己的反抗成为对立双刃,但狄福尔依然在满世界寻找她——自从她从塞拉皮雍中出来后,这种预感就愈发强烈,好像是抵在后心的匕首逐渐用力,收在脖子上的绞索渐渐收紧一样,危机感在愈演愈烈。 相信她的大敌,曾经被称呼为“父亲”的那个男人也有这种感受,每当夜深人静她被那些记忆刺痛时,她的大敌想来也如此。 因此,流亡者才必须杀掉他——他们都不愿看见彼此还活在世界上。而只要他们还活着一秒钟,就会有这种冥冥中的感受将他们血脉相连。 用一张面额十年的灰烬汇票换取掌权者的帮助,这个买卖绝对划算,放在往日流亡者会毫不犹豫的同意,更何况她现在手上还有将近五十年的灰烬汇票......但问题在于,现在的她不是孤身一人。 李林和年,会不会和泰晤士亲王起冲突;维尔汀会不会在这里和重塑之手发生战争;奋进会的立场又是怎样...... 就在流亡者犹豫之时,李林上前一步,将那份请柬从桌子上拿起,塞到了流亡者的手里。 他认识这张请柬,因为他手里也有一份,是下伦敦衣帽店的老板无偿赠送给他的。 泰晤士亲王的夜宴和他的飞升仪式息息相关,李林正愁没有合理理由多带几个人进去。 扎迦利·韦克菲尔德,你做的好!你做的好啊! 而韦克菲尔德并不在意李林的动作,或者说他只在乎这份请柬有没有送出去,至于中间的过程这位督查并不关心。 “你们可以走了。” 督查示意流亡者离开自己的办公室。 砰。 门被甩上,韦克菲尔德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他双目出神地注视着墙壁上唯一的油画,苍白色和黑色的颜料混合成被大雪覆盖的城市剪影,一轮暗淡的新月正从城市的背后缓缓升起。这幅画的名字叫《雪中的阿拜多斯城》,韦克菲尔德很喜欢。 当他盯着这幅画的时候,总能感受到精神上的松弛。 ...... 门外李林被守株待兔的龙博士拦住去路,她笑眯眯地凑过来:“年轻人,你对多重历史的理解很独特......或许我们能亲密交流一下?” “做得到,但我偏不做,快爬。”李林见之如见蛇蝎般避开。 如果在这里的是条靓盘顺的康妮,李林还有兴趣和她掰扯两句,然而一脸褶子的和蔼大妈模样的龙博士......李师傅只想回去拷打斯宾塞,好好问问他为什么当时要手贱算那一卦把龙博士保下来。 “等一下!你可能以为我是防剿局的成员,但实际上我不是。”龙博士为自己辩解,“我是来自于噤声书局的学者,学者你懂吗?我们不研究无形之术。” “我们只是伟大之术的搬运工?”李林狐疑问道,“而且你一个防剿局成员,在这里公然谈论怪力乱神,就不怕那个面瘫从里面冲出来给你绳之以法?” “当然不怕,我们都是警察。” 龙博士掏出证件在李林面前一晃,“现在愿意相信我了吗?我和康妮还有扎迦利可不一样。就像你所说的,我掌握的不是无形之术,而是一门实用的伟大学识。” 噤声书局的伟大之术名叫静默术,的确非常实用,实用到清算人用了都说好。 李林嬉皮笑脸回答:“信了信了,你是噤声书局出来的,就是九大图书馆中正在重建的那一座?布莱克伍德博士托我给你带个话。” “喔!”龙博士精神一振。 作为七人决议会的一员,瑟琳娜·布莱克伍德博士已经前往塞拉皮雍数年之久,一方面是为了从塞拉皮雍那里摹刻一些珍贵的副本,另一方面是为了让她掌握过多的禁忌知识“无害化”,白日铸炉的火焰能够做到这一点。 李林能够一口说出布莱克伍德博士的名字,证明他的确是在塞拉皮雍和布莱克伍德博士接触过。 心情激动的龙博士靠前了一步,却发现一根坚硬的撬棍不知何时已经顶在了她小腹上,黝黑色的光滑撬棍表面反射着奇异的颜色,而落到她耳朵里的声音却是一个低沉、急促、带着颤音的名字。 “康丝坦丝。” ...... 已经关门的水晶灵媒商店里,正在一堆黄铜金属和水晶中间坐着的康丝坦丝突然产生了一种预感。 然后,她听见了李林低沉、和缓的声音从她的耳边如雷霆般滚落。 “康丝坦丝。” 一瞬间,这位二度降生,拥有肉身的璨光者就从呼唤声中知道了自己应该如何做。 她闭上眼睛,手指伸向面前的烛火,指尖直接刺入烛心。 烛焰“呼”地一声扩散开来,仿佛一片虚幻而又瑰丽的潮汐般迅速淹没了商店的第一层,然而比起烛火潮汐的迅速,烛光落在那些事先布置好的镜面、水晶和玻璃表面上时却显得无比的快速和轻柔,如同一层柔软光滑的丝绸与这些光滑的反光面贴合。 照明术是有关净化,镜子,以及无敌太阳神教——也就是密特拉教仪式的学识,而这其中就包括了最为重要的,璨光者自漫宿落下,寄宿于圣化后的礼器之中的诀窍。 这一过程在投枪手图拉古拉里中,被称为“降落”,在忘却会则被称为“附体”,在翠仙圃则被称为“谪居”或是“夺舍”,而在无敌太阳神教中,这一过程的名字是“转居”。 当然,作为已经从漫宿中落下,称为二度转生者的康丝坦丝,无需再重复一遍这个过程,但是这具肉身和灵躯的连携远比康丝坦丝所想的要更紧密,是故她为了在紧要关头脱身,仿照漫宿一角的构造布置了一个巨大的仪式。 每一块曾从商店中流出的水晶,每一面曾从此处售出的镜子,都在此刻成为了康丝坦丝灵躯的延伸,在一片昏昏默默的“灵视”中,一千四百零三个节点骤然点亮,如同星辰一般将这座城市的迷雾驱散! 而就在此刻,一个新的节点瞬间点亮,那是李林的撬棍。 第一千四百零四个节点被找到了。 康丝坦丝将手指向前微微探出,轻柔无声地点在了烛焰的中心,仿佛落在了龙博士的额头上。 毫无抵抗之力,娜塔莉亚·龙已成为她临时的躯壳。 而附近的斯宾塞·霍布森则对此一无所知。 520 “额......这具身体真是差劲。” “龙博士”,或者说,正在以第三人称远程操控龙博士的璨光者康丝坦丝,不满地低声抱怨。 李林已经将刚才一瞬闪烁如同led灯的撬棍收了回去,几个巡警从楼道口走过,看见龙博士时露出见怪不怪的揶揄笑容迅速离开。 自从成为了噤声书局特派夜勤局驻扎的学者后,龙博士仿佛有了免死金牌般,拉着人就宣传她那套世界观和方法论,而因为噤声书局的特殊身份,夜勤局还真没办法对她做些什么,最多只能来上一些旁敲侧击的警告。 而康丝坦丝的抱怨则并非无的放矢。龙博士修习的伟大之术是静默术,其中包括美学、通灵和沉默数种分支,而沉默分支中的一部分技术,也被清算人组织运用于收债和追杀叛徒身上。 龙博士主攻的方向是在美学和通灵两个大类上,且她的后者天赋胜于前者,积年累次地和亡灵接触,令龙博士的身躯受到冬相的影响甚多,以至于都让康丝坦丝感到隐约不适。 当然这种不适没持续多久,康丝坦丝转居的时候,还给龙博士的身体做了个扫描,将一些容易解决的隐患都顺带清除了。以至于龙博士只要不继续作死,起码能多活十年,从这个角度看,龙博士实属应该给李林磕一个。 “我对静默术也有些了解。” 康丝坦丝一边用龙博士的口吻说话,一边在前面开路,所过之处条子们无不如见到爆浆大蟑螂般躲开,藉此他们顺利走出了夜勤局大楼。 等到他们走出夜勤局大楼的时候,康丝坦丝已经把龙博士的知识储备掏得一干二净了。 “我的评价是这些技术有一定参考价值,但不算多,大体上零零散散不成体系。” 康丝坦丝把龙博士的手稿递给李林,泛黄的纸张上用颤抖的笔记描述着“冬日”,“残阳”,“无声的狡诈尸体”,“阿拜多斯城”等相关字样,以及一些其他语焉不详的事物,这些文字使用了特殊的墨水,只有在特定的条件下才能被解读。 “我知道这些内容。” 流亡者翻看着这些不成体系的颤抖字句,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似乎能从其中感受到一些瑟缩的寒冷气息。 她抬起头看着逐渐西沉的血色落日,隐约可见的赤红色和深紫色夹杂的晚霞,以及永远阴沉的天幕,叹了口气。 “我的父亲,或者说我的大敌曾经在西西里教导过我这些技艺。”流亡者指着这份手稿,从中取出两张不同字样的纸张,第一张上面用墨水画着一个面目模糊的女性身影,令人望去极度不安;另一张上面则用粗粝杂乱的线条勾勒出抽象的符号。 “这里的第一个形象,应该是喀俄涅。我的大敌称之为千夫长的劲敌,他将其视作一位叫做‘白雪’的司辰来敬奉。” “我不确定现在还有没有这位司辰的崇拜对象,就我所知,只有在雪山深处,以及阿拜多斯城的旧地才有对祂的崇拜。这位司辰曾经令阿拜多斯城陷入长达九年的寒冷冬日,直到千夫长到来,将祂的影响逐出。祂往往象征着对死亡的解析,以及对于雪和亡灵的审美。” “‘欲要在此道上精进,须得以闭口不言的形式解读咒语。’”流亡者简单地解释道,“然后这一张,是一个死者的真名,只有用对应的方式才能将其读出。这就是静默术里的通灵了,有时候清算人也会使用这种技巧拷问亡灵。” “厉害,厉害。”年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地拍手叫好。 但就她的态度来看应当是赞赏居多,毕竟超凡者和神秘学家们大都对于亡灵呈现小心谨慎的态度,需要以悼歌诗人或者昕旦的力量引导、安抚它们,然而清算人暴徒居然敢直接拷问亡灵,从这些鬼魂的嘴里敲出秘密来,可谓是刮地三尺。 而最后,有关沉默的部分,也就是清算人所利用的技术,基本上就是各种夹杂着神秘学的杀人技巧。 如在目标的门口画上一个不起眼的倒十字标识用以诅咒,亦或者是将一个愤怒的亡灵真名写在目标的房子周围,又或者是将一些超凡的毒药混入水源同时不让自己中毒...... 在流亡者系统地讲述了一遍后,李林的墨绿桌面上跳出了静默术的学识卡牌。 半透明的卡牌宛如一片薄薄的雪花停在墨绿色的桌面上,惨淡的无形笔触在其上勾勒出阿拜多斯城被大雪覆盖的无言景象,伴随着李林将目光投向它,一些字样随之出现。 【静默术:“是美学、通灵与沉默之术,也是清算人所用的技术。”】 【性相:灯、冬、刃】 【冬青。悲恸。霜冻。华冠委地的阿拜多斯在白雪中静默九年,其愈发令人迷醉。】 【你得到了清算人的系统传授,但若要在此深入,须得掌握厄里卡帕奥语。】 【这是一种极具美感和暗示性的语言,通过俄耳普斯教众,厄琉息斯教众和莱茵河的女先知们如痴如醉的认知而被揭示。这些神秘主义者声称,厄里卡帕奥语可以做出的对色彩、感觉和精神状态的描绘,对于粗笨的舌头来说过于精妙了。】 “所以还有什么事吗?”康丝坦丝看着李林,坦然地问道,“你们应该要去找苏洛恰那?但是我可不奉陪,她讨厌辉光比她的同伴更甚,她也从来不欢迎我,所以我不能和她见面。” “一方面是让你把龙博士变成我们的狗。”李林指手画脚,“另一方面我是想让你去和另一个灯之长生者接头。” 墨绿色桌面上属于“日记作者”拉尔斯的卡牌,和他的信徒莱斯特的卡牌,正在具有规律地闪烁,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这表明他们已经相当接近了,甚至很有可能已经抵达伦敦。 “还有一件事,去帮我们的同伴维尔汀导航一下。”李林继续对康丝坦丝发号施令,“她这个时候八成是在和人打游击,你可以给她开地图啥的。玩真人cs不开挂怎么能行!” “还有一件事,时时刻刻帮我监视下伦敦的动向,还有时刻保持我们能够联系到韦勒斯拉纳和东尼。” 李林滔滔不绝,浑然不觉康丝坦丝的脸色已经逐渐发绿。 “还有一件事......” “咦??我怎么在这里?” 仿佛大梦初醒般的龙博士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眼睛里掠过一丝迷离,唯独在看见李林的时候,脑海中会不自觉地产生服从、顺服、敬佩的情绪,似乎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年轻人,是一个自己无比尊敬,无比崇拜的伟岸对象。 先前她被一根闪着光的撬棍洗脑这段记忆,则被康丝坦丝贴心地删除了。 “您刚刚说什么?”龙博士顺着自己虚假的记忆问下去。 “等会我们要去看苏洛恰那的猫会不会后空翻。”李林冷静地说道。 521 “所以苏洛恰那的猫到底会不会后空翻?” 年现在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不,我觉得这个问题不重要。”流亡者表情难看地指了指不远处摩拳擦掌的李林,“你真的不打算约束一下他,以免直接发生冲突吗?” “无所谓,我会出手!”年小姐捋起袖子露出赤红色的花臂,同时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放心吧!” “就因为你这态度我才感觉不放心......” 流亡者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曾几何时她记得自己也是这种拔枪就上的莽夫性格,然而和李林搭伙之后她发现自己居然还能充当安全阀的作用,真是令人唏嘘。只能说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论,李林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曾经一个滑铲令重塑之手痛不欲生。 夜幕逐渐降临,蜕衣俱乐部外的彩色灯光突然亮起,门口灯牌上丝袜勾勒修长腿型的倩影,在粉红色的灯光里投来暧昧的微笑。 一道身影迫不及待冲出。 比他更快的则是一只巨大的渡鸦。 李林见状不甘示弱再度加速,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人一鸟同时撞在了玻璃门上。 ——哦,拜托,你不会以为夜总会门口是没有大门的吧? “这家伙哪里来的?”流亡者瞟了一眼站在边上的龙博士,压低声音问年,“我刚刚没看见李林召唤信使。” 得益于龙博士被精神控制,现在他们交流一些情报都不用拐弯抹角了。 “你忘了吗,他之前让信使联通了浪游旅人。顺带还让祂付邮费。”年善意地提示了一下流亡者。 流亡者悚然,她眼角轻微地抽搐着:“所以,这个信使其实带来了司辰的意志......” 年小姐轻轻颔首,双臂抱胸,表情的细节在日暮落下的阴影中看不真切:“或者说,浪游旅人能通过这只信使,藉此重新影响第七历史。” 司辰们的布局和算计超越历史,而浪游旅人在那一夜亲自前来,这背后代表的意义......。 就在流亡者还想说什么时,被拍在玻璃门上的李林开始发出大叫:“哦,我的上帝,看看这天杀的玻璃门,他们营业的时候居然没打开!” 渡鸦也不甘示弱地呱呱大叫,同时拍打翅膀对着玻璃门拳打脚踢。 只是当你的反抗很微弱时,看上去就像是在卖萌。 目击这一幕的流亡者决定放弃思考。 想象中的司辰和现实中的表现相差甚远,而当李林在场,这种幻灭就变成了一种滑稽的气氛。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刚刚营业,门还没得及打开?”一个刚刚来到这里的客人善意提醒。 “嗯↗?”李林转头,投来不善眼光。 这位客人立刻改口:“呃,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夜总会这里总是很暗,一扇透明的玻璃门已经让很多顾客撞过头了。” “嗯↘。”得到想要的回答后李林满意点头。 此时远处的大钟楼传来了悠悠的钟鸣声,泰晤士河上的轮船发出了嘹亮的汽笛,街道上的灯光次第亮起,最后一抹斜阳的余晖也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瑰丽的紫色晚霞落在天幕尽头,街道两边的下水道冒出了隐约的热气。 蜕衣俱乐部的灯牌在这种时候变得更加诱人。终于在这时,两扇禁闭的玻璃门缓缓开启,正在和李林搭话的顾客来不及多说一句话,便双目通红地钻进了门关的缝隙里,消失在一片朦胧的烟雾和灯光里。 蜕衣俱乐部的大门上方,用拉丁语写着一行文字,那些文字闪闪发亮,像是围绕着灯光飞旋的蛾子,翻译过来的文意是:“我们彻夜飞旋,直至没入火焰。” 而这个时候,李林反而没有急着进去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天空中隐约放出光来的天体,随后进入夜总会。 渡鸦拍打着翅膀停在他的肩膀上。 “新月。”年小姐看了眼疑惑的流亡者,“今天的月相是新月,看来这家夜总会,会按照月相变化的规律开门休业。” 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后,她们也跟着李林进入了蜕衣俱乐部。 ...... 绯红色、朱砂色和肉红色的丝绒长帘一层隔着一层,空气中漂浮着一种隐约的迷醉氛围,在穿过有些狭小的通道之后,印入眼帘的是灯光旋转,奏响靡靡之音的大厅,以及通过狭长通道互相连通的舞台包间。 此时的宾客们还未到来,舞者们正匆匆地从后台掠过,他们曼妙的身影令人不仅遐想今夜的盛况,端着酒杯的侍者来回穿梭,将手中已经熟成的金酒放置在一张又一张的长桌上。 隐约的白色雾气在舞台的边缘升腾盘旋,一位身披轻纱,梳着印度发型,眉间点着一颗红痣的美丽女人从雾气中走出来。 她手里端着一杯颜色莹润的金酒,眼中精光烁烁。 流亡者的呼吸骤然停顿了一下。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这位丽姬娅的成员,盘踞在蜕衣俱乐部的苏洛恰那·阿摩伐舍。 按道理说,不应该是逐步渐进,先打小怪,然后一步一步攀升,最后才出现大boss么?这苏洛恰那不按常理出牌啊! 更不按常理出牌的还在后面,苏洛恰那端着酒杯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最后停在三步之外的距离。 如此近的空间,流亡者甚至能闻到苏洛恰那身上那股奇异而又冰冷的香味,以及她隐约喷吐出的腥臭吐息。 “哦,我想我从来没有邀请过你们。”这位持钥匙者的目光首先落在龙博士的身上,她微微皱眉,“令我恶心的味道,一个璨光者对吗?好在她没有亲身前来,否则我必会让她悔恨终身。至于这个学者,有些静默术的气味,我可以允许她留在此处。” 然后她将目光落在流亡者的身上,流亡者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苏洛恰那的嘴角荡漾开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这抹笑意消失的飞快,以至于流亡者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大地之血,我知道你的身份了。你的父亲,那个混血的贵族曾经在世界大战前常常来此处,花钱寻找女人发泄欲望。我不得不告诫他,以免让我的舞者们受到伤害,他从没告诉过我你是如此的有资质,可惜你已经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不能回头。否则我会试试将你带上这条路。” 紧接着苏洛恰那将目光投向一直拿着照相机左拍右拍的年,欲言又止。 这种欲言又止的尴尬气氛,在看见李林和渡鸦时达到了极点。 522 生息演算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片靡靡之音和迷醉香氛中,李林和渡鸦正撅着屁股靠在柜台上,眼神色眯眯地注视着台上穿着白色连体丝袜排成队列的舞者......身边的蛇。 今天的舞蹈似乎需要用到这些冰冷的爬行动物,所以这些舞者们需要提前准备,将这些已经喂养饱腹的蛇蛇们带上舞台,等待他们舞蹈的时候,给诸位看客一个惊喜。 “啼嘿,蛇蛇。” 一道独属于李师傅的猥琐声线突然响起:“我能带一条回去养吗?” “很抱歉不行,这些蛇都是舞者们必要的道具......或者说舞伴。请您理解。”一个乐师从舞台的边缘站起身向李林走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歉意。 还是那句话,如果李林能够理解别人,那就不是李林了。 “我拒绝!”李林震声,“我们是顾客,顾客是上帝,现在你是在给上帝服务,这是你们的荣幸!” 似乎是为诠释自己的存在感,渡鸦也拍打着翅膀嘎嘎大叫起来。 得势不饶人的李林跃跃欲试,目光凌厉好似野兽:“我现在只是想带一条蛇,你就这么为难我?为难我不要紧,你还为难我的好厚米!” 李林捧起渡鸦痛心疾首,捶胸顿足:“你知道一个变态的老太太有多难伺候吗?这可不是钢丝球喷火器虎头钳能解决的事情!我是在救你啊我的朋友。” 不明白李林在说什么的乐师脸上浮现困惑、迷茫的神色。 谈话不欢而散,而不依不饶的李林,让这位乐师很难办,他为难地朝着苏洛恰那投来求助的目光。 ——蜕衣俱乐部里面不止有苏洛恰那一个,还有其他的舞者、乐师和侍应生,其中还有几个地位特殊的存在。 比如说这位自愿留在蜕衣俱乐部内,协助苏洛恰那管理舞者,指挥演奏的首席乐手,来自希腊的高瘦男性,他的名字是阿格狄斯提斯。 他的皮肤好像是象牙,容颜犹如雕塑,其气概介乎于男性和女性之间,既有男性的阳刚,又有女性的柔美,他走起路来总是踩着长笛和小鼓的节拍间隙,然而其足音几乎融入黑夜。 他不常和别人搭话,因为这个名字相当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奇怪的情节—— 希腊神话中,名叫阿格狄斯提斯的神灵曾是双性神,众神因惧怕他的不可控性和野性,用计策将其四肢和生殖器绑缚在一起,因此当阿格狄斯提斯醒来时,他便成功地将自己阉割,只留下了属于女性的那一部分。其被阉割时流下的血落在地面上,长成杏仁树。 接下来发生的情节就更令人咋舌:河神的女儿在摘下杏仁树的果实后怀孕,生下了名为阿提斯的男孩,她将其遗弃在山林中,由野山羊养育其长大。阿提斯一成年,其美貌令天上众女神也为之倾倒,其中甚至包括曾是他父亲,后又阉割变为女性的阿格狄斯提斯。 然而阿提斯并没有看上任何一位女性,一直来到佩西诺斯王国,国王一见阿提斯惊为天人,强行要将他留下招为自己的女婿。 故事到这里还算正常,直到阿格狄斯提斯降临自己儿子的婚礼现场,他用神力诱发了无止境的狂乱,在场的所有男性都难以自制地把自己阉割了,包括国王和阿提斯,他们高举自己阉割下来的部分,向着阿格狄斯提斯献礼。神话的结尾令人惋惜:无论是国王还是阿提斯,他们都在流血不止中死去。 听上去这个只是神话,而现在作为乐手的阿格狄斯提斯先生名字只是在致敬,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真相并非这么简单。 ——神话是被隐藏的历史,历史是经过祛魅后的神话。 比如被阉割的阿格狄斯提斯和被剥皮的马西亚斯其实是乐手们崇拜的对象,他们会将这些名字默默地传承下去;比如所有有志于在舞蹈和音乐上精进的学徒,到最后都会为了更进一步而模仿轰雷之皮阉割自己;又比如长生者诞下的子嗣,要么从一开始就不为任何人所知,要么就会陷入到自己亲生父母的无止境追杀中...... 苏洛恰那留下阿格狄斯提斯先生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曾是个登峰造极的乐师,也不止因为他曾在蜕变的道途上走的极远,而是因为她的姐妹——那丽姬娅中最干渴最年轻的玛丽内特,曾难以自制地吞吃了她和阿格狄斯提斯的所有子嗣。 他们曾经是爱人,玛丽内特犯下了深重的天孽,而阿格狄斯提斯却因身为凡人的缘故而得以幸免!他深爱着自己的爱人,以至于在悲愤之下阉割了自己,自然,因为他的鲁莽举动,阿格狄斯提斯不得不告别了舞台,也被迫远离玛丽内特。 抛开这些用来水字数的背景故事不谈,阿格狄斯提斯先生也是苏洛恰那的重要帮手,所以当他在咄咄逼人的李林面前节节败退的时候,看不下去的苏洛恰那只能中止对年的问候,提前面对令人头皮发麻的李林。 “我和我的姐妹不一样。玛丽内特干渴,摩根·勒菲贪婪,至于施鲁塞尔,她是很早就住在围城里的了。对于她过去对你做的暴行,我想这也是把你塑造成现如今的助力。” 苏洛恰那当然知道那个自不量力,试图从施鲁塞尔女士手里狩猎钥匙的倒霉蛋。自然也知道施鲁塞尔女士是如何派遣一条幼妹,咬死了那个钥匙猎人。 但李林现在仍然站在她的面前,并且一路无有阻碍,这意味着什么?自然是他身上背负着远比一切事物都要远大的天命。 “你在说什么?”李林诧异地看向苏洛恰那,“你给你的乐师做了变性手术吗?我看他怎么像是太监呢。” 不远处还没走开的阿格狄斯提斯脚步一顿,脸色变得无比难看,随后一言不发地走进了舞台的后台。 要不怎么说打人最疼的还是真伤呢? “别在这里说这种话。”苏洛恰那脸上没什么表情,她轻轻地啜饮了一口手里的金酒,语气也只限于告诫而非呵斥,“我还不想从我的姐妹那里听到告状。男人,女人,男人和女人。有时候仅限于肉体,有时候则会发展成令人恼火的‘爱’。谈论爱是奢侈的,谈论爱是禁忌的,尤其是在漫宿里。” 这位丽姬娅将酒杯中金色的液体一口气饮尽,眼神玩味地在李林和年的脸上游弋:“作为过来人,我有必要给你提供几个切实有效的建议,哪怕你们现在还没有面临这一风险。如果你触犯了,那么阿格狄斯提斯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嗯?” 苏洛恰那·阿摩伐舍的表情僵住了,她看见李林面色坦然地从裤裆中抽出了一根五光十色的撬棍。 作为一名丽姬娅,苏洛恰那一直都敢自称:她这么多年来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但李林和他的撬棍,自己还真没见识过。 523 李林在蜕衣俱乐部 “你怎么能......不对——这?” 苏洛恰那以手扶额,她意识到眼前这个神经病绝对不是一般的疯子。 追奉白日铸炉的学徒的确会模仿祂的行径,将自己珍视的工具毁坏后锻入自己的身体里,但从来没有一个铸相超凡者,会把自己最重要的肢体锻造成奇物,而后不断地毁坏、重锻,最终臻至无暇。 李林不仅这么做,他还成功了。 “男人不能控制自己的下半身,那还能叫男人吗?” 李林傲然抬头挺胸。 刚从舞台后面走出来的阿格狄斯提斯先生脸色一黑。 “你还真是令我大吃一惊,说真的,我不骗你。”苏洛恰那艰难地重组完了自己的语言系统,眼瞳中闪烁出感兴趣的神色,“施鲁塞尔说不定错了。那么你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我想这条龙应该不会允许你和其他女人共度一夜吧?” 苏洛恰那伸出手从路过的侍应生托盘里拿过一杯酒,对着不远处的年小姐举杯示意。 “她没怀好心。”流亡者靠在椅背上,一边佯作摇晃酒杯,一边压低声音对年说道。 “我知道。”年对着苏洛恰那咧了咧嘴,不动声色地说道,“不过该担心的不是我,而是苏洛恰那。” “你说得对。” 流亡者和年相视一笑。 没能从年和流亡者那里得到想象答案的苏洛恰那叹了口气:“她们比我想的要更相信你。说说看吧,我想你们总不至于是来专门砸我场子的。” “你觉得我是来砸你场子的吗?”李林反问。 “......你非要在我试图缓和气氛的俏皮话上做文章吗?”苏洛恰那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那你觉得你是吗?” “我觉得我是。”李林诚恳回答。 “那就好......嗯?” 苏洛恰那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心累,仿佛眼前的青年用他的撬棍把自己的大脑撅了十来遍一样,很难描述这是一种什么感受,大概就像是凌晨三点钟的时候突然室友把你叫醒,只为告诉你嘴边趴了半只爆浆大蟑螂。 她已经知道李林身上所背负的天命不凡,也看出来他身边的渡鸦实际上承载着一位司辰的意志。 他们之间的交流本该是在烟雾和酒精之间进行,吐息和字句之间藏满刀光剑影和无限杀机,前一步是钢丝横渡,后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两人表面言笑晏晏,实则背地心怀鬼胎。 然而交流的现状不能说截然不同,只能说是一点不像。想象中交换秘密的场景没有出现,李林却在用他的实际行动折磨苏洛恰那。 此时猎艳和寻觅神秘气息的宾客们纷至沓来,他们在侍应生的带领下,拿起托盘中的紫色波斯丝巾绑缚在左臂上。灯光暗淡下来,他们的丝巾在暗处发出柔和的光,这些身份各异目的也各异的宾客们跟随着侍应生们就座,有人对苏洛恰那致以注目礼,有人则摘下帽子鞠躬致意。 令他们感到惊奇的是,今夜的苏洛恰那并没有回应他们任何一个人,而是和一个陌生的男性坐在一起。 意识到苏洛恰那已经找到了猎物,那些试图献殷勤的宾客们迅速推开,将一大块私人空间留给了苏洛恰那——蜕衣俱乐部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有人胆敢在苏洛恰那办正事的时候扫她的性子,那么他这辈子都别想再踏进夜总会的大门半步。 就在这时,咚咚咚咚的急促鼓点从舞台的两侧传来,随后是悠扬的长笛声和竖琴的伴奏声。阿格狄斯提斯先生正一脸肃穆地坐在舞台边缘的乐手座位上,举起自己的那根鼓槌,在赤红色的鼓面上敲打着,所有的顾客一时间都寂静下来,保持着安静聆听的姿势,注视着台上的一举一动。 “盘旋!这一出舞蹈的名字叫盘旋!” 阿格狄斯提斯先生高声呼喊道,随着鼓点的进行,七位舞者起身迈步向前,他们的身上裹着红色的丝绸,脸上戴着没有孔洞的面具,裸露在外的皮肤像是象牙一般的白色。 “蜕变,对吗?”苏洛恰那的声音如同风一样鬼鬼祟祟地在李林的耳边响起,“他们中只有一个人能够回答出那些谜语,而那一个人须得以更高的形体征服看客,否则我们便不能够允许他,或者她通过。” “那你的钥匙呢?”李林也鬼鬼祟祟地凑过去,然后皱眉后仰身体,“你吃大蒜了?嘴这么臭。” 钥匙猎人的笔记里记载了“那些能够打开无墙之居屋的钥匙”,尽管他所狩猎的是名为“白日之钥”,由施鲁塞尔女士执掌的那把钥匙,但是对于其他几把钥匙也有所记载。 比如现在由苏洛恰那执掌的那把钥匙,传说它能够打开漫宿门扉中最为饥渴的那一扇。这把钥匙的名字应该叫“黑夜之钥”,其对应的门扉应当是蜘蛛之门,或者被称为巨蛇之门。 苏洛恰那没有理会李林的后半句话,她只是惊叹于此人的胃口之大。 她满怀恶意地笑了。 “这么说来你的目的,就是向我借取那把钥匙,嗯?是觉得我比我的姐妹更好说话吗,还是说你胆大妄为到认为我们对亚历山大之夜一无所知?” 兜颈贵胄的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毒蛇嘶嘶地笑着。 李林没有回头,而是看着舞台上的舞者们,她们解下象征着皮肤和肌肉筋腱的红色丝绸。解下一层。又一层。又一层。又一层—— 人类不可能如此轻柔地解下自己的衣服,让皮肤下的骨骼显露出来。她们的骨骼粉嫩如桃肉,器官密集似葡萄。所有人都保持着静默,只有阿格狄斯提斯先生的鼓声在响起,在座的所有宾客都两眼发直,嘴唇干涩。 随后,笛声响起,那些舞者的脖颈后仰,面具隆起,从她们的脖颈里钻出来了一条蛇!那些蛇沿着她们的身体盘旋而下,又盘旋而上,最后在节拍声中钻入了舞台的地面,于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 宾客们压抑着惊惧和欢喜的呼喝声此起彼伏。 灯光骤然暗下去,将舞台上的明星们遮蔽在其中,阿格狄斯提斯先生的鼓声变得和缓,长笛的声音骤然响起。 李林突然嘿嘿笑了一声。 黑发黑眼的青年耸了耸肩膀:“你就说你借不借吧。” “不借。”苏洛恰那的声音响起,“而且不光是我,还有我的姐妹们,都不会借。” 砰! 四座皆惊。 一声巨响中,李林直立而起,抓住苏洛恰那的头砸在桌面上,将整张长桌直接砸塌! “给你脸了是吧?” 李林微笑着抓起苏洛恰那的头发狠狠扯住,在所有人惊慌失措的注视下,一路将她拖上了舞台。 “OK兄弟们,全体目光向我看齐,看我看我,我宣布个事。接下来我将为大家带来经典戏剧《喀俄涅在阿拜多斯城》,我来饰演上校,由苏洛恰那来扮演喀俄涅,继续文体两开花。大家鼓掌欢迎哈。” 李林每说一个字,就挥动手臂将苏洛恰那的头撞向地面,没有掌声,只有渡鸦的嘎嘎笑声回荡在舞台上。 今天请假 无内鬼,今天主要是为了把新书的前面三章写出来,所以花费了很长一段时间,以至于没时间更新李林这本惹,正好到了二月份,可以用一下每月的请假条。 另外,时之书终于出了,现在是steam先行版,大家快去试玩,顺带拷打ak(乐) 524 今日着实绷不住 流亡者吓得眉头直跳,身体瞬间紧绷。 转头看去,年小姐的表情也变得相当严肃,手臂上的赤红色花纹如同火焰般明灭,似是随时都有可能暴起。 直到现在她们也不是很理解,就喝了一杯酒的功夫,李林是怎么突然发癫,学着上校抓住喀俄涅头发一样,把苏洛恰那一巴掌抽倒后拽住头发拖上舞台的。 流亡者更是咬牙切齿:合着不紧紧盯着李师傅,他就会干点别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是吧!他就不怕今天晚上他们三个人走不出蜕衣俱乐部吗? 而此刻,被李林一个大逼兜抽得如同陀螺般旋转的苏洛恰那,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错愕,怨愤,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仿佛浪潮一般在这名丽姬娅的内心中汹涌澎湃,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就要进行反抗。 然而渡鸦幸灾乐祸的叫声突然传来。 苏洛恰那的身体骤然僵硬。 她太熟悉这个声音了——众司辰中最擅长幸灾乐祸的那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和丽姬娅们互称姐妹,在醒时世界交流聚会的司辰。 浪游旅人。 她有猜测过这只信使体内究竟寄宿的是谁人的意志,大概率应该是专门找乐子,偷窥偷拍的拾滩鸦。 毕竟这位司辰的外表也是一只头戴骨质面具的黑色渡鸦,而这位司辰的性格更是众所周知的恶劣,所有的渡鸦都可能是祂的眼线。 所以苏洛恰那才没有多在意,因为她所侍奉的司辰并非拾滩鸦,自然也无需去敬奉一个没有自曝身份的移动摄像头。 但如果是浪游旅人,那么她就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了,不仅因为这位司辰和她们关系匪浅,从而知道许多不该知道的破事,还因为这位司辰实属小心眼到了极点,稍有不如意,就会遭到祂如同疾风暴雨般的报复。 曾经在浪游旅人诅咒下,被黄沙湮没的古城弥阿,就是前车之鉴,而浪游旅人报复弥阿的契机,只是因为当时的祭司阻止尚为凡人的她进入神殿。 浪游旅人对待自己的故乡尚且如此,对待他人会怎么样,自然不言而喻。 而此刻令人头疼的浪游旅人,正唯恐不乱地坐在台上拍手叫好,顺带抹黑了一把拾滩鸦的名头...... 砰! 陷入思考和权衡中的苏洛恰那再度被李林按着头敲到地面上,仿佛拖把般在地上拖来拽去。 被瞬间打断思路的苏洛恰那顿时怒不可遏,然而当她眼角余光扫到看好戏的渡鸦时,这份怒气却瞬间消失了。 随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被李林拖曳着的苏洛恰那瞬间干瘪、萎缩下去,只剩下一具空空的人皮,一条深紫色的大蛇从人皮里优雅游出,在众宾客还未看清楚的时候钻入舞台的地板下消失不见。 头顶的灯光随之而旋转,从舞台上转到了一处玫红色的软帘下,伴随着有规律的脚步声响起,手指间夹着一根女士香烟的苏洛恰那重新登场。 蜕衣俱乐部的老板娘目光炯炯,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她在众人敬畏和迷恋的注视下,款款穿过目光灼热的人群,优雅地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对着台上的李林招了招手。 李师傅摩拳擦掌走下台,看上去仍然是有些手痒难耐,不过好在此时灯光暗下,令李林试图故技重施的表情隐没在灯光里。 “精彩!” 宾客们的鼓掌声、惊叹声此起彼伏,乘此机会,阿格狄斯提斯先生连忙上台,宣布十五分钟后下一场舞将再度开幕。 目睹这一幕的年小姐和流亡者面面相觑:按道理说,苏洛恰那这么被李林羞辱一遍,就算有浪游旅人在侧,应该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怎么会如此平静......难不成扮演喀俄涅还能令人冷静不成? 这未免太神奇了吧。 另一边苏洛恰那看着摩拳擦掌向她走来的李林,不禁叹了口气:“我们应该好好谈谈,过度的发泄于身心无益,至于钥匙,我想还需要考虑。毕竟你要的应该不只是我手里的这一把,对吧?” 丽姬娅指了指头顶:“随我来。” 李林挑了挑眉,一声不吭跟在后面,在经过年小姐时,袖子被一把拉住。 年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出两个字:“......小心。” 李林摆了摆手,随后跟着苏洛恰那消失在蜕衣俱乐部的阴影中。 ...... 蜕衣俱乐部的内里远比外面看上去要宽阔,涂成深紫色和浅绿色的台阶盘旋向上,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天窗开的极大,寒冷的风从头顶呼啸着落下,一只白色的鸽子在天窗的边缘好奇地和李林肩上的渡鸦对视。 “芝士骨白鸽?”李林问道。 苏洛恰那看了一眼:“不,那不是,那只是一只普通的鸟,和你的渡鸦不一样。” 不是所有的司辰都像拾滩鸦和浪游旅人那么恶趣味的。 前者酷爱偷窥以至于臭名昭著,后者索性盗用前者的名头四处谈论秘密,同样是拥有鸟形化身的司辰,悼歌诗人可比这两位司辰声名好太多了。 她来到一扇紧锁的门前,用手指在门锁上抚过,门锁咔哒一声断裂了。 “欢迎来到蜕变室。”苏洛恰那说道。 这个房间位于蜕衣俱乐部的最顶层,是一个开窗见月的阁楼,也是苏洛恰那用来保存她的战利品、珠宝,以及那把钥匙的所在地。这里的空气如同实质般颤动,仿佛一块凝结的半透明胶体,令人不禁在头脑中萌生出新的思绪。 换而言之,这里的环境和林地非常类似。 一束月光从头顶的天窗处落下,洒在房间中心那张桌子上,苏洛恰那走过去坐下,然后为李林倒了一杯色泽诱人的葡萄酒。 杯子是象牙制作的,触手温润,表面雕刻着印度神话中舍沙蛇王的模样,可以说是一件价值不菲的珍品,然而比起杯中物,其价值还要稍逊几分。 【珍品:来自拉维林城堡的红酒,酿造于1710年。】 【性相:杯】 【一杯从大枯萎的年月前酿出的好酒,拉维林红酒的声名比他们的族人更加显赫。】 “不是白象的我不喝。”李林摆了摆手,义正严词。 苏洛恰那没有理会李林突如其来的发作,而是缓缓地自斟自饮,在饮尽象牙杯盏中最后一滴红酒后,她吐了口气。 “现在我该怎么向你解释呢?关于钥匙,从来没有人需要那么多把过,你是头一个。” 苏洛恰那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寻找到白日之钥,我也可以为你找来施鲁塞尔,可要集齐七把钥匙,本来就不切实际。” 蜕衣俱乐部的老板娘表情平静地说:“比如属于我的这一把钥匙,现在就并不在我手里,因为我已经将其交给了泰晤士亲王,并承诺在接下来的飞升仪式中,助其一臂之力。” 李林眨了眨眼,片刻后露出狐疑神色:“所以这个泰晤士亲王到底是谁?我从四十章前就听说过他的名字了!” 525 亲王、狱卒 苏洛恰那的脸上也同样流露出狐疑神色,上上下下看了几遍李林后,才确定他是当真对所谓的泰晤士亲王全然无知。 “说真的,难以置信。”苏洛恰那摇摇头,用手指搔了搔自己的下巴,“你怎么会对泰晤士亲王一无所知?你明明身上带着下伦敦的气味,就说明你至少已经拜访过一次下伦敦......难道你没有拜谒过泰晤士亲王的官员们?难道你不知道,泰晤士亲王,正是下伦敦的国王吗?” 苏洛恰那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象牙杯盏中赤红色的酒浆在月光下闪烁出异样的色泽,粘稠的空气如同胶质一般在翻涌着。 “下伦敦的律法过时且苛刻,它以燧石的名字存续,所允许的行为均是暴力和犯罪,它已经至少过时了五个世纪。那是因为在燧石的年代,这些在现在看来犯罪的行为,都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杀死一个男人,抢夺他的妻子。夺走一个女人,扼死她的头生子。吞并一个罪人所有的财产,将他的一切全部剥夺,然后将最基本的武器赐予他,令其坐在小船上流放海外——这些行为本身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野蛮。在过去的时代,这曾是文明启蒙和延续的象征,但现在不是了。” “燧石的天命已经落败,如果不是祂曾和太阳有过一个子嗣......”苏洛恰那看了一眼渡鸦,特意等待了几秒后继续说下去,“我想善妒的白日铸炉不会允许燧石的律法仍行于世。人皆说下伦敦是伦敦真正的王冠,但下伦敦的起源其实是监牢。” “下伦敦庇护了燧石残余的天命,但这何尝又不是一种禁锢?燧石和太阳的子嗣位列司辰中的尊位,但是却没有多少人崇拜这位,反而是数千年来锲而不舍地从这个可怜鬼的身上凿下血肉,添进熔炉,令王国的炉火长盛不衰。” 李林没有说话。 他在想那个倒霉催的司辰是谁。 片刻后,一个名字浮上心头。 “光明圣山......或者说耀山之隙?” 耀山之隙这个名字并非是李林第一次听见,那时他们从罗斯托克出海前往阿尔及尔,在刚刚登陆的一瞬间就遭到了民族解放阵线中苏菲派成员的自杀式袭击。 在那之后,年提到了一位司辰的名字,也就是苏菲派所信仰的对象:耀山之隙。 耀山之隙顾名思义,应当是伊斯兰教派中的穆圣先知,经过苦修后得到彻悟的山洞,也就是苏菲派所崇信的圣山。 而光明圣山的称呼,来自于下伦敦,李林的墨绿色桌面上,还躺着一颗名为“热望”的钻石,那就是光明圣山的一部分。 李林看向桌面,那颗熠熠生辉的钻石几乎刺得人双目失明。 【奇物:“热望”,光明圣山的碎片】 【性相:灯、铸、心】 【一个秘密:太阳曾与大地有过一个子女,但祂们终究分离。山的形体碎裂如砂砾,冷酷无情者最终毁于悲伤,希望最后毫无意义,但爱情自有力量。四十个世纪后,燧石的律法仍在此处通行,原始、但颇有成效。】 【集齐三颗钻石,你将执掌整个下伦敦。】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对,就是耀山之隙。”苏洛恰那不无嘲讽地笑了笑,“一位司辰,竟然沦落到这种惨淡的地位,这何尝不是来自铸炉的报复呢?铸炉将其禁锢,拘押,不惜亲手铸造下伦敦,而后在山的身体上建立英格兰,将其血肉凿下,将其骨骼敲碎,为自己的熔炉增添薪柴。” 说的兴起,苏洛恰那不禁起身,环绕着那一束自天窗射落的月光踮起脚尖,翩翩起舞,空气像是潮水一样涌动着,令人的思绪不禁翻腾起来。 “圣杯善于妒忌,但铸炉的妒忌和爱更甚,祂先将燧石的光辉盖过,而后将其粉碎。为了报复燧石,将其残骸铸成了下伦敦;为了报复燧石和太阳的子嗣,便将光明圣山折磨至今。” “传说光明圣山的权柄一分为三,正如祂的父亲一般一分为四。铸炉别出心裁,将三块最大的钻石制作成钥匙,非得集齐三块钻石,才能释放出光明圣山不可。” 李林端着酒杯,注视着在月光中那如同蛇一般摇摆的躯体,苏洛恰那的身体令人目眩神迷。 “但是,这和泰晤士亲王有什么关系?” 苏洛恰那转过头,高耸的胸口在月光下如同山峦,她轻声笑了笑:“监狱,需要一个狱卒。” “所以......”李林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东西。 “答案,正如你所想的那样。”苏洛恰那说道,“在全部的七重历史中,英格兰都是受控之火的一部分,唯独在第三和第四历史中,路权战争致使其全面衰败。受控之火是铸炉的恩赐,也是其诅咒,英格兰的最伟大者在路权战争失败后被吞噬。” “那么在其他的历史中,他们中的伟大者在做什么?” 苏洛恰那弯下身子,光滑的身体曲线令人口干舌燥,在月光下她赤裸的躯壳散发着惊心动魄的美。 她从一堆宝物中举起一顶镶嵌着紫色钻石的冠冕,将其戴在自己的头上,随后来到一面镜子前,顺带随口抛出了一个问题。 然而还未等待李林回答,苏洛恰那就给出了答案。 “他们无法成为英格兰的王,因为其体内炽热的血脉会令他们在成年时失去人的身体,从而变成龙......” “他们在家具城很能打?”李林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这和家具城有什么关系?”苏洛恰那摇了摇头,“他们是龙中的炽热种,天生的血脉里就流淌着铸炉的温度,如果没有强壮的母体,他们出生的时候就会先撕开母亲的子宫,英王至今仍然持有着领地上的‘droit de cuissage’,但这份权力却并非是为英王本人所准备,而是为了他的同胞兄弟泰晤士亲王所预备的。” “这是何其讽刺的事情呢?真正的伟大者因血脉而不得不盘踞在下伦敦,永生永世不得窥见天日,他们中的多数不是在自我的火焰中化作灰烬,就是在光明之山的低语下疯狂自戕;而其中的凡庸者反倒能够幸免于难,愈是凡庸,他们存活的时间却也越长。” “然而我竟还要向这些狂妄至极的狱卒们献上敬意!” 苏洛恰那伸开双臂,表情中带着一丝毒蛇般的狰狞。 “当代的泰晤士亲王年仅十四岁,却已经出现了龙化的征兆,这着实可称得上是伟大至极!然而愈是如此,他距离死亡却越近。” 526 此处应播放烟花易冷 很少有什么事情能让苏洛恰那露出如此狰狞的表情,就算先前被李林摁在舞台上,她脱身的过程也显得神秘而又优雅。 然而在谈论起泰晤士亲王的时候,这位来自大河流域的丽姬娅,却像是炸麟的毒蛇一般,发出了致命的威胁声。 李林端起酒杯看着苏洛恰那不断变化的表情。 随后一个有些突兀的问题被李林问了出来:“你和大河流域的兜颈贵胄有什么关系?” 密教模拟器的游戏背景中没有提到关于苏洛恰那的出身,但是她的名字却出自印度长诗《摩柯婆罗多》,而五重历史中,兜颈贵胄都牢牢占据了远东次大陆的统治地位,哪怕英国凭借着铸炉之火,强行在远东次大陆占据了一片殖民地,却仍然脱不开和兜颈贵胄,以及他们所任命的土王的合作。 这是因为这群兜颈贵胄,全都是长生者。 他们几乎占据了所有启相长生者的席位,甚至不只是蚁母,就连弧月和双角斧都接纳了一部分的兜颈贵胄。 “兜颈贵胄中的舍沙蛇王,是我的父亲。”苏洛恰那回答道,“但我并非兜颈贵胄,因为贵州们的数量不增不减,永远无法在增加,也永远无法再减去,除非他们身处第五历史。” “你这官二代......!”因为不是官二代而不能享受躺平生活的李师傅义愤填膺,右手不禁紧紧攥成了拳头,“我要把你妈妈抓走!” “那么你还要钥匙吗?”苏洛恰那淡淡看去一眼。 “要,怎么不要?你们印度有句古话叫先穿袜子再穿鞋,先当孙子再当爷。”李林顿时脸色一变,堆出一副笑脸,“快把钥匙端上来吧。” “?”苏洛恰那正欲开口表情却一滞,“我们什么时候有这种古话了?” “没有?”李林眉头一皱,“那可能是印度人的兄弟印第安人说的吧。” 似有满口老槽不知道从何吐起的苏洛恰那决定不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她转过身,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块漆黑色的石头。 “这是什么?” 李林问道。 墨绿色桌面上没有显示关于漆黑石头的信息,但被苏洛恰那珍而重之地取出,说明这块石头所蕴含的意义非同凡响。 “这是人类由介壳种退化而来时,在燧石教诲下最早的一批打制石器。”苏洛恰那将石头放在桌面上,推向李林,“它本身并无特点,但是能够令持有者在燧石的律法下横行无忌。” “你或许能够无视燧石的律法,但其他人呢?应该不止你一个人接到了泰晤士亲王的夜宴邀请函吧?想要篡取他飞升仪式的主导地位,就必须瞒过燧石的律法,以及光明圣山的权柄。” 苏洛恰那竖起一根手指:“光明圣山的权柄已然裂分为三,至少有一块落在泰晤士亲王的手中,另一块则被地上的贵族收藏,最后一块还在下伦敦。你至少需要得到其中一块。” 李林没说自己已经有了一块了。 今天给苏洛恰那的震撼已经够多,再多些,她也不可能立刻就把其他的六把钥匙持有者,叫到李林眼前来。 “飞升仪式?” “昭然若揭。”苏洛恰那说道,“泰晤士亲王不想死,就须得正式完成飞升,成为拥有铁之心的龙。他会掀起将整个伦敦吞没的大火,在那之中,吃下光明圣山的血肉,藉此自上下两个伦敦的尸骸中再度重生。或许他将替代现在王座上的那个凡庸者,成为真正的皇帝,从而再度掀起受控之火的旗帜,统合高贵之举和重塑之手......到了那时。” 苏洛恰那的表情阴沉下去。 “没有司辰,也没有其他具名者,无敌太阳神教和姐妹会业已衰落......兜颈贵胄难道还能够阻挡他们征服的步伐吗?又或者我们能指望陷落在内乱中的大明帝国?而最令人恼火的是,我们的国王陛下,恐怕还会心甘情愿地成为他兄弟的燃料。毕竟一个凡庸者的牺牲,能够换来帝国至少一千年的兴盛,这再值得不过了。” “对于这位无能的国王来说,他甘愿如此。” 李林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这几乎不像是在喝酒,而是在喝水一样随便。世所罕见的拉维林珍品,在李林的口中连一秒钟的时间也没停留。 “时间。” 李林看向苏洛恰那:“告诉我具体时间。” “就在一个月后的今天,那是至少二十年来最炎热的天气,白日铸炉的影响会在正午时达到顶峰。泰晤士亲王会在前一天的晚上召开夜宴,而我们现在的国王将会在第二天召开对整个议会的公开宣讲。” “整个仪式的预热至少需要一周,以夜宴为起始点,以公开宣讲为结末,我会用钥匙打开巨蛇之门,或者说,蜘蛛之门,整个伦敦的人都是用来为泰晤士亲王的烈火增温的燃料,或是用来打开门扉的祭品。” “我会解决。”李林点头,“但前提是,你得把你的姐妹们叫过来,泰晤士亲王需要一把钥匙开门,而我要七把,这不过分吧?” “坦承地来说,很过分。”苏洛恰那叹了口气,目光看向天窗,就在刚才,渡鸦突然拍打翅膀从天窗中飞走了。 “但是浪游旅人给了我一个承诺......或者说是给所有丽姬娅的承诺,尽管实现的可能性并不算大,但是在它面前,任何一个犯下天孽的人都会动心。” 听到苏洛恰那的话后,已经走到门边的李林突然停下来,慢慢转身。 “祂说什么了?” “有关于爱。”苏洛恰那对李林眨了眨眼,“爱之于漫宿的锁链是禁忌,漫宿渴望爱情,漫宿拒绝爱情,但爱情是被刻在石头上的。能打动我们的不是更高的地位——我们手持钥匙,有谁还能够威胁我们呢?就算是司辰也只能将我们摧毁,但必不可能征服。你以为是你的暴行压倒了我吗?不,你错了。” “你真正说服我的是爱,是你对自己爱人、还有她对于你的爱。你们有着共同的欲望。一切过往终将消逝于时间,但爱决然不会。你所热爱的是一条龙,你则是她追逐的太阳本身,而你们的爱就在此处,在你们的四面八方。” “所以你的飞升将会改变这一重历史中的漫宿,同样也会重铸世界的法则。” “你的成功,将让那些为爱而流血牺牲的长生者和具名者们死得其所。” “不光是我们,所有的天孽者都会渴盼那一天,因为到了那时,我们便不至于阉割自己,不至于吞吃自己的子嗣,不至于鲜血淋漓地拥抱自己的爱人。你会像是太阳和铸炉一样重铸那条锁链......” “所以就当是为了爱,好么?” 苏洛恰那伸出手,握成拳头,挥向天空。 “对这个世界点燃变革的火吧。” 527 全员到齐 “老师,我们现在已经到伦敦了。” 在莱斯特回到阔别已久的土地上之后,第一件事是压低声音,用只能让自己听见的音量低声絮语。 少年时代离开伦敦,二十年后重回故乡,这里已经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他离开的时候,街面上依然马车和汽车并行,孩子们在十二岁就参加了工作,穷苦的人们穿着格子衬衫和罩衫,而男士们则戴着高礼帽,穿着宽松大衣,女士们的衣着还带着维多利亚时代末尾的经典风格。 然而当他重新走上这片土地,过去熟悉的事物已经几乎荡然无存,人们的脸上也少有欢喜的颜色,那是因为军队在前线接连失利,甚至不得不从欧洲大陆撤退,德国人的飞机正在日渐逼近英国本土,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德国佬就会把汽油弹和燃烧炸弹丢在伦敦。 据说,那些男爵和子爵们已经准备好了上战场,这些高傲的贵族们不屑于在陆地上和人决一死战,固执地认为唯有空战才是他们的归宿,就像是一百年前大行其道的贵族式决斗一样。 看到这些全然陌生的景象,莱斯特的内心不禁出现了困惑、不安、畏惧等情绪,他隐约猜到了自己前来的原因。 这时,金白色的辉光在他眼前绽放,“日记作者”拉尔斯那铿锵有力的中年嗓音回荡在莱斯特的耳边。 “你要小心了。我能感受到这座城市内部正积攒着一股压力,就好像火山一般随时可能爆发出来。” “火山喷发?”莱斯特一愣。 “不是你所想的那种火山喷发......”长生者叹了口气,“这是一种比喻,用某个事物来形容另一个事物,懂吗?” 这段时间里,莱斯特的暴雨症候总算有所缓解,自己的母语水平也好歹回复了个七七八八,不再是那副浑身上下透露着纯真的美了。 但是在一些特有名词上,莱斯特的脑子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以至于随时都有可能陷入类似“妈妈生的”漫长思考中。 “日记作者”拉尔斯也没想到,自己活了几百年,居然还有机会手把手教学生...... 璨光者叹了口气后,慢慢说道:“是仪式,一个仪式。” “仪式?”莱斯特诧异地边走边问。 因为莱斯特在路边站了太久,已经有人向他投来了注意的目光。 “对,仪式。”璨光者附身在莱斯特的眼镜片上,“这个仪式大到超乎想象,以至于在这个仪式发动的时候,将会产生无与伦比的铸之影响,在此基础上,其他的一切仪式和无形之术都会被压制到无法进行。有人在以整个伦敦作为仪式基盘。” 一股寒意顿时如同针刺般出现,莱斯特怔住了。 “导师,你是说有人要炸掉整个伦敦?不会是......” “日记作者”拉尔斯顿了顿:“我可没有说这个仪式主导者是你的教主,往好处想,万一是政府干的呢?总之无论如何,你都得先去见见这位神奇的亚伯拉罕先生。” 璨光者话音刚落,莱斯特的眼前突然闪过一道人影,他还没来得及让开,那道人影就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妇人,她的头发花白,穿着黑色的长裙和纯白色的披肩,看上去魄力十足,尽管脸上布满皱纹,可浑身上下依然有一股令人不禁要沉迷其中的吸引力,当她站在莱斯特面前的时候,已经几十岁的退役军人突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甚至嘴唇发干。 “您是......” “小心!” “日记作者”拉尔斯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凝重,随后在莱斯特还没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他的眼镜片上突然绽放出炽白色的光。 与此同时,莱斯特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伸手按在了自己的眼镜框上。 “日记作者”拉尔斯的身影从莱斯特的背后浮现,他依然穿着一身漆黑色的大衣,袖口领口处镶嵌着闪光的宝石袖钉,面容方正古板,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有唇上宛如周树人般的一字胡,眼睛中的光线锐利如同刀刃。 “赫卡忒女士,我无意冒犯,但是......” “滚开。” 被称为赫卡忒的施鲁塞尔女士轻轻吐出了一个单词,她轻蔑地看了拉尔斯一眼,随后目含深意地注视着莱斯特。 在莱斯特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施鲁塞尔女士摇了摇头:“恐怕现在和那个钥匙猎人的见面并不会很顺利,那么你帮我带话给他,除了远在莫斯科的玛丽内特,以及身在噤声书局的罗威娜,其余的丽姬娅都已经抵达伦敦,我们会在四日后的夜宴全员到齐。” “该做好准备了。” 当这句话说完后,莱斯特的眼前骤然一花,施鲁塞尔女士的身影消失不见,就像从未出现过那样。 不仅仅是如此,就连“日记作者”拉尔斯的身形也无影无踪,如果不是他保持着按住眼镜框的姿势,恐怕还会以为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周围的人流熙熙攘攘,没有一个人在意。 ...... “你也太狡猾了。”东尼一边抱怨着,一边和韦勒斯拉纳一起走向牛津街。 对于剑之王的疑惑,韦勒斯拉纳只是摇了摇头:“这只是必要的战术,战术,懂吗?” 大概是对东尼的碎碎念没什么忍耐力,韦勒斯拉纳不得不开始解释自己的作为:“真正的战士不可能只会使用蛮力,你好好回忆一下,这大半个月以来,你的帮派在我这边输了几场?” 一提到这个,东尼便涨红了脸,梗着脖子争辩道:“帮派输怎么能算输......起码我参与的战斗都赢了!” 接连便是一连串争辩的话,什么“战士就要愈战愈勇”,什么“必死之路我独行”,什么“以一己之力打倒他妈的整个世界”,令韦勒斯拉纳的表情也变得极其精彩。 你一个堂堂的刃之长生者,去打一群凡人帮派,难道还能输不成? 眼见得东尼还想要争辩,韦勒斯拉纳连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眼角余光扫向警惕注视他们的斯宾塞·霍布森。 虽然区区一个防剿局的条子,不可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但是一个有些神经质的条子,就是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了。 对着斯宾塞微微颔首,韦勒斯拉纳拉着东尼走进了水晶灵媒商店。 528 机神召来 距离夜宴只剩下四天,距离国王开始对议会演讲还有五日。 而此刻的水晶灵媒商店中,众人再度聚齐。 “真巧。”康丝坦丝指了指刚刚在桌边放下手提箱的维尔汀,对正在关门的对立双刃们说道,“这位弃绝诸史者,就比你们早了一步。” “这段时间脱不开身,直到昨天我才确认,阿尔卡纳已经撤出了战场。” 维尔汀摘下自己的礼帽放在手边,双手十指交叉,看不出脸上有什么表情,“她已经前往了下伦敦......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一次奋进会和重塑之手将会再度团结在英王的旗帜下,为四天后的飞升仪式保驾护航。” “现在我们必须庆幸的是,没有听从那位韦兰上尉的话,在伦敦和奋进会接触,否则我们将会变得相当被动。” 亚历山大之夜,走投无路的炽热者韦兰上尉,在离开时留下了“可以去沟通奋进会得到帮助”的话,而现在,维尔汀只庆幸他们都保持了警惕心。 “是这样的。”一直以来显得存在感相当稀薄的星锑也补充道,“最近伦敦的报纸一直在宣泄情绪,各个阶层的公民们都变得相当冲动。” 她们和重塑之手缠斗了大半个月,尽管作为主力的人是维尔汀,但是星锑也在通过自己的方式搜集信息。 当然,考虑到她现在只有第三印记,为了安全着想,星锑并不会参与四天后的夜宴。 “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东尼摩拳擦掌,“但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直接冲到议会里把那群人全杀光。”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好家伙,德国佬做梦都没想过的事情,你做到了......等等,好像东尼是意大利人来着?那没事了。 “倒是不失为一个办法,不是么?”想了好一阵子后,流亡者突然开口,“既然夜宴和国王的演讲首尾呼应,那么斩首打击也很合理。” 她伸手在脖颈上比划了一下。 “说得对。”康丝坦丝也同样点头说道,“你们或许对仪式不太了解,一般来说,越是庞大的仪式,就越不可能保持精巧,因为当时空尺度被拉大后,根本不能保证每个细节都面面俱到。” “只要保存几个重要的节点,就能够维持整个仪式的运行,所以在必要时刻,直接把国王和议会全部杀光,就是一个破局的好办法。” “对了,我们这么商讨计划,李林和年知道吗?”流亡者突然开口,“不会破坏他们的计划吧?” 话音落下,就连流亡者自己也笑了起来。 其余人也一怔,随后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如果只有年小姐在,说不定还会制定一下粗略的计划方针,但如果有李师傅在......那所谓的计划,多半就是造个超大的二踢脚砸过去。 “计划”,这种词听上去,就和李林的风格完全不搭边啊。 ...... 而此刻,现居于蜕衣俱乐部的李林和年,正在制定计划。 用更确切的话来说,就是制定详细而周密的计划。 为此,李林不惜打开墨绿桌面,重新进行了一次令人深恶痛绝的数据统计。 【姓名:亚伯拉罕·李林】 【职业:通晓者、最后之王·东皇、岩王帝君、战略级魔法师、整合运动导师、钥匙猎人(前)】 【性相:铸。】 【当前阶段:第六印记(通晓者),第七印记(仅限提瓦特世界)。】 【特性:矿石病感染者(施法速度增加,寿命缩短)、大限临头(已推迟一年!当在提瓦特世界时无限推迟)。】 【已锚定世界:醒时世界(密教模拟器)。】 【当前世界:醒时世界。】 【当前剩余穿越次数:3。】 随着时节的轮转,李林已经累计了不止一次穿越其他世界的能力,理论上来说他可以先去其他世界再浪一段时间,但谁会放弃迫在眉睫的飞升机会呢? “情况怎么样?” 年小姐坐在镜子前,一边咬着头绳,一边伸手把自己有些变长的头发扎起来束成马尾。 “还好,专属密传已经满足升级条件了。” 李林吐了口气,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平静表情,既没有嬉皮笑脸,也没有那副瞪着死鱼眼的颓废模样。 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摒弃头脑中的多余杂音后,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无比清晰,就像是自己十四岁那年,亲手杀掉仇人,以及他们的全家那样。 【五阶专属秘传:纯青祝。】 【等阶:伪典。】 【性相:铸、燧】 【五种毁灭技艺,七种重铸技巧,九种升华之术。炉火已瑧至青色。】 【当前密传进阶进度:1/5,0/7,9/9】 专属密传·纯青祝并不需要掌握所有的技巧,事实上,这里的三种分支“毁灭技艺”、“重铸技巧”、“升华之术”同等重要,满足任何一种都能够推动密传更进一步,支撑起飞升的需要。 而九种伟大之术,就意味着升华。 就在不久前,李林终于将他从各种渠道搜罗的九种伟大之术集齐,从而满足了升华之道的要求。 铸相的飞升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完全可以通过某一种方式捷足先登,然后再通过不断地重铸,熔锻,从而补完自身。 “夜宴的过程中,泰晤士亲王会举行仪式。”李林缓缓地开口说道,“但最坏的设想就是,当我们进入下伦敦的那一刻起,仪式就已经开始了。” “所以必须做出应对的危机预案。” 李林起身来到房间中央,闭上眼睛,伸手在空气中抓了一下。 什么也没有发生。 然而坐在边上的年能够感受到,空气中温度在急剧升高,像是一团无形的火焰正在靠近。 李林的身体微微摇晃,脸色也逐渐苍白下来。 片刻后李林睁开眼睛,眉头微皱,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光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够。”他摇了摇头,向着年伸出了手,“把你的力量也交给我,就像我们在切尔诺伯格的时候一样。” 没有任何疑问,年小姐从镜子前跳了起来,快步来到李林身边,将右手伸了过去。 李林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感应什么。 接着他伸出手掌,在空气中探了一下,随后立即呈半握状,缓缓收回。 空气中突然传来了铿锵有力的金属碰撞声,而在伦敦上方数十公里的高度,一座庞大、威严的青铜城市骤然出现! 这是来自弑神者世界,被李林和年合力铸出的天基城市,曾在东方的国土上空巡行数十年之久,被世人看做东皇和天工的御座,“二圣临朝”的威权象征。 更重要的是,它还能够成为李林的载体,再度展露出铸日机神·南阎浮提的畏怖伟力。 它被李林通过自身的联系,从弑神者的世界召唤了过来! 529 预判,预判和预判 周日上午,天空阴沉,蒙蒙的灰雾覆盖在天穹上,隐约传来飞机的轰鸣声。 路上的行人们表情压抑而隐含担忧,尽管英国政府依然在不遗余力地宣传他们在战场上取得了一场又一场胜利,但是飙升的物价,动荡的局势,以及那些行走在大街上,挨家挨户询问情况的黑衣警察们,无不在告诉人们,局势已经变得相当恶劣。 莱斯特披上自己的大衣走出门去,他今天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有三分之一变成了白色。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 好在他成功地推开了那扇门,看见了世界污秽表皮下的那束光,直到许许多多常人所不能知道的隐秘知识,这让他又感觉自己充满了活力,内心被热忱填满。 前天,他已经成功和李林的同伙们搭上了线,出乎意料的是,他们依然保持着过去的年轻模样,时间并没有在他们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这让莱斯特感觉到由衷的孤独,但是作为导师的“日记作者”拉尔斯却对他说不必在意。 “他们中的大多数是长生者,其余不是类似长生者的异种,就是身怀伟大之血的后裔,时间对他们的影响微乎其微。衰老固然是可怕的,但是延缓,或者逆转衰老的办法却不止一种,比如说我就知道一种以铸炉为名的仪式,能够令衰老的身躯重回壮年。” 听完导师的劝解,莱斯特的内心舒坦了很多,正当他想要出门逛逛,缓解一下内心的紧张情绪时,突然看见隔壁的贝尔太太在对他招手。 这位四十多岁的贝尔太太穿着一般,但是却有着异于常人的热情,莱斯特尽管才回到伦敦几天,就已经被她帮了许多。 “上午好,贝尔太太,您......” 贝尔太太表情严肃:“你不会想要现在出门的,莱斯特先生。” “那群秘密警察,正在大肆逮捕游行的队伍,现在就连不相干的人,也会被他们盘问调查。”贝尔太太用极快地语速对莱斯特说道,“至于那群游行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国王陛下等会就要在议会里发表演讲,他们就偏偏挑这个时候闹事。” “是这样吗......等等。”莱斯特顾不得失礼,径直打断了贝尔太太的话茬,“您说什么?国王在议会演讲?什么时候?” 接连一串的问题让贝尔太太有些猝不及防,不过她倒也没有生气,而是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后说道:“对啊,没错,就是今天早上十一点,还有不到半个小时。本来是在明天的,但是据说是为了鼓舞军人们,所以今天早上突然发布消息说是提前了,莱斯特先生。” 为了佐证自己的说法,贝尔太太还特意回去了一趟,拿出了个收音机摆在面前:“如果不是我早上有听收音的习惯,估计就要错过了。” 拧开旋钮,摆弄天线后,先是一段滋滋滋的杂音,随后那经典的伦敦腔响起。 播音员以往沉稳的声线中带着一丝激动,一抹狂热。 “大不列颠的公民们,所有还在抵抗的战士们,陛下的子民们,今日,我们伟大的国王将于十一点整抵达他忠诚的议会,在那里,他将不仅仅对议会演讲,还将对每个大不列颠的公民们宣讲......” 莱斯特一瞬间感觉手脚冰凉。 真的是今天,国王的演讲提前了。 “依我看,这场仗还得打很久,这条街上的哪个家庭里不是死了人?议会老爷们只会把我们的亲人送去地狱,他们自己怎么不去拿枪......你的脸色有些不对,是生病了吗?莱斯特先生。” “啊,对,嗯,我是有点不舒服......谢谢你,贝尔太太。” 莱斯特仓皇跑回自己的住所,在关上门后的一瞬间他伸出因恐惧而颤抖的双手,握住藏在衣兜里的镜片。 他将脸凑近那块镜片,大声喊道。 “导师!导师!大事不妙!半个小时后国王就要举行演讲,演讲提前了!” ...... 通往下伦敦的大门前,流亡者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大地之血很少能产生这种危机预警,因为醒时世界的绝大多数事物,都不足以对大地之血产生威胁,流亡者完全可以直接一路平推过去。 而现在,站在下伦敦的七层大门前,流亡者却感觉到死亡的阴影在如影随形。 “怎么了,你难道想反悔么,这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斯奈德小姐。”韦克菲尔德督查站在流亡者的背后,用他那恹恹不乐的声调说话,“快进去吧,别让亲王等急了......今天就算是国王和首相,都不会惹亲王生气。” “怎么会呢,政府老爷。”流亡者笑了笑,“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您不去执勤,反而特意过来看着我呢?” 韦克菲尔德冷笑一声,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而是抬起手从上衣的口袋里取出一枚表面缠绕着藤蔓花纹的银质怀表。 啪。 督查将怀表重新放回口袋里:“难道你还没有意识到么?下伦敦和上伦敦的昼夜是颠倒的,所以你还在等待什么,亲王的夜宴快要开始了。” 平日里总是保持平静的韦克菲尔德督查,现在显得格外急躁。 流亡者突然意识到了有什么东西被她遗漏了。 她一边状若无异地走向开启的大门,一边装作随意地问道:“昼夜颠倒,我怎么不知道?那亲王举行夜宴,国王不是还要准备演讲么?” 韦克菲尔德督查那冷冰冰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自然,国王陛下将在十一点整抵达议会。” ...... 璨光者在这个时候能起到的作用很大,尽管漫宿和醒时世界断开了联系,但是他们依然能够通过梦境彼此联系,从而操纵一整个城市居民的精神。 但是作为璨光者的“日记作者”拉尔斯,却并没有收到来自莱斯特的呼唤,反倒是坐镇镜中世界的康丝坦丝,“看”到了代表莱斯特的坐标闪光。 意识到可能有突发情况的康丝坦丝,立刻打开了镜中世界的连接。 一瞬间,莱斯特的声音响彻充满迷雾的镜中世界:“大事不妙!半个小时后国王就要举行演讲,演讲提前了!” 康丝坦丝的目光一瞬间凝固了,片刻后,她半是感叹,半是后怕地叹了口气。 “还好,李林和年,他们提前一天进入了下伦敦,不然便样衰了。” 想到这里,康丝坦丝眉头一皱。 自己这边并非只有一个璨光者,还有“日记作者”拉尔斯通过梦境架构起来的星光网道,而现在莱斯特对“日记作者”拉尔斯的呼唤被屏蔽了......果然,王室那边至少也有一位灯之长生者! 最坏的可能性,就是“日记作者”拉尔斯,已经和那位藏踪匿形的璨光者展开了星光之战。 想了一想,康丝坦丝便伸出手,将莱斯特的呼唤直接转播给了己方所有人。 530 仪式开始 下伦敦的石质穹顶,或者说“天空”中挂满了一种特殊的晶状分泌物,通常情况下,生活在下伦敦的人会把它们称为“星星”,但在今日,这些“星星”的亮度不同往日了。 它们变得更加明亮,更加辉煌,就像是一颗又一颗距离遥远但却持续明亮的恒星。 在下伦敦,到处都是浓郁的心相和铸相影响,人们和异种们混杂着在街头并肩而行,一种古怪的喜悦氛围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盘旋张扬,某种情绪的共鸣范围正在不断地增大,扩张,令所有人不禁沉溺其中。 而在下伦敦那座几乎要触碰到石质穹顶的大钟楼之下,比起白金汉宫还要富丽堂皇的亲王宫,正处在灯火通明的照耀中。 典雅华美的宴会厅中,繁复贵重的水晶吊灯悬在众宾客的头顶上,衣冠楚楚的宾客们纷至沓来,他们的脸上大都带着面具,手指上戴着能够证明他们身份的玺戒,脚步声轻柔如同狐狸和猫。 男士们穿着熨烫贴身的正装,或是手持镶嵌着猫眼石和钻石的手杖,时不时掏出雕刻着繁复藤蔓花纹的怀表,“啪嗒”一声打开后观测时间。 女士们头戴精致的头纱,穿着和时代格格不入的鲸骨紧身裙,将本就纤细的腰肢压迫到惊心动魄的程度,宽大的蓬松裙摆如同一朵朵盛开的花瓣。 众宾客们一边保持着距离,一边手持酒杯,宴会厅中回荡着轻柔美好的乐曲,缭绕在人的耳侧,令他们变得安心又沉静。 突然,乐曲骤然一停。 众宾客们顿时保持沉寂,默默地注视着那位坐在轮椅上被缓缓推来的“青年”。 这位青年的面目英俊却苍白,他的膝盖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毛毯,瘦削的身体里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威严,令人不禁望而生畏。 他有着一双金红色的瞳孔,令人不禁联想到岩浆,或者是正在熊熊燃烧的炉火,因此尽管他的身体虚弱,却没有一个人胆敢与他对视。 “众卿。” 一个轻柔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个声音年轻的有些过分,甚至可以称得上年幼而清脆,也正是因此,众宾客们才想起来,这位被称为“泰晤士亲王”的下伦敦之主,实际上今年只有十四岁而已,强大的血脉令他一出生就在飞速地成长,却也对他的身躯造成了无与伦比的负担。 “泰晤士陛下。” 瞬息间,所有的宾客全都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坐在轮椅上的少年遥遥敬意。 少年微微颔首,而仅仅是这么一个动作,就让在场的所有人不禁再度陷入了沉默中,似乎连空气也上升了几度。 泰晤士亲王的声音再度缓缓响起,仿佛是金属矿石的碰撞声般铿锵有力。 “女士们,先生们。我是这一代的泰晤士亲王,下伦敦和英格兰隐秘世界的统治者、保护者,亚瑟·泰晤士。” 而在此刻,仿佛是约定好了一般,当代的国王乔治六世掐着点走进了座无虚席的议会厅,没有多余的客套和寒暄,这位盛装出行的国王立刻登上了本属于首相的演讲台,用手中的权杖敲了敲桌面,示意所有人安静听。 “各位议员,和下议院议员们。我是大英帝国各自治领国王,印度皇帝,三军总司令,阿尔伯特·乔治。” ...... 在演讲开始的一瞬间,巨量的情绪被调动起来,无论是上伦敦还是下伦敦,都陷入了一种隐蔽而强烈的情绪狂热中。 坐在房屋里焦急等待的莱斯特突然感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他的眼前无可抑制地浮现出大英帝国光辉远大的未来,纵横七海的舰队,飞翔在天空中的贵族战机,堂堂正正碾过壕沟的坦克,以及义无反顾踏上战场的战士们。他的内心同时涌出因牺牲而无可自制的悲恸,也涌现出因战争而起的悸动感受。 “这是......怎么回事?” 莱斯特几乎无法抑制住自己内心的冲动,他似乎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了,似乎要立刻重新穿上军装,拿起枪,为了国王抛头颅洒热血。 然而愈是如此,莱斯特的大脑就越发茫然——他无可抑制地举起手臂,砸破玻璃,对着外面的空地伸出上半身大声嘶吼。 “国王陛下万岁!泰晤士亲王万岁!” 咦,泰晤士亲王是谁? 还没等这个疑惑问出口,莱斯特便看见,隔壁的贝尔太太激动地抓着收音机,从二楼跳了下来,一边跳楼一边大喊:“泰晤士亲王万岁,国王陛下万岁!” 在清脆的骨裂声中,贝尔太太面色通红地委顿在地上,看着她那奇形怪状扭曲的双腿,莱斯特下意识产生了一个想法:“严重骨折......恐怕贝尔太太下半辈子要坐轮椅了。” 然而这种想法也只是在一瞬间出现,随后无与伦比的应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莱斯特看见一个又一个的居民们争先恐后地从自己的房子中跳出来,冲上街头,大声呼喊着“泰晤士亲王万岁”和“国王陛下万岁”的口号。 ...... “我很高兴、也很沉重地告诉各位,我们击退了德国人在海上的进攻,我们击垮了他们试图空隙伦敦的计划,我们令他们在大不列颠度过圣诞节的想法彻底落空,我们取得了第一阶段的胜利......” 国王的演讲,和泰晤士亲王的演讲混合在了一起,两个人的声音似乎同时在上下伦敦的天空中响起,却回荡在每一个听众的耳边。 下伦敦的街道上不知何时弥漫起了苍白的雾流,这些浓郁的白雾仿佛河流一般填充着街道的每一个空隙,宛如河水一般汹涌澎湃。 那些生活在下伦敦的人们,全都仿佛喝醉了酒一般,在白雾之中东摇西晃,表情松弛。 “开始了。”李林和年小姐从衣帽店中走出来,浓郁的雾气像是活物一般试图攀附上他们的衣角,却始终无法稳定地粘着在上面。 “你不去亲王宫?” 年小姐似乎为了今天特意地打扮了一下,穿着一身式样简单的黑色裙子,胸口上别着一朵白色的花,看上去不像是去参加宴会,反倒是像去参加葬礼一样。 “去那里干什么?”李林反问道,“一个临时捏出来的傀儡罢了,流亡者拿下那边绰绰有余。” 话音落下,李林的表情破天荒地变得严肃起来,他目光转向那幢几乎要触及石质天穹的大钟楼:“第一处仪式已经开始进行了,我送你过去。” 他向前走出一步,头顶生出白玉般的鹿角,清淡的山楂花气味挥之不去,金紫色的暮光如同云霭一般缠绕在肩头和周身,浓郁的深紫色光辉几乎要从李林的眼中滴落下来,强烈的启相影响正在形成。 李林探出右手,在空气之中划落。 如同割开一层报纸般,空间被撕裂开来,强烈的启相影响打开了一条直通大钟楼的通道。 “我在光明圣山那里等你。”年小姐对李林微微点头,随后走入了被开启的门扉。 531 第一根蜡烛,圣亚瑟 没有任何犹豫,李林便看向了另一处仪式地点。 泰晤士亲王和乔治六世举行的仪式上下呼应,但总体来说,是以下伦敦的泰晤士亲王为主导者,上伦敦议院里的国王陛下,只不过是一个遮人耳目的幌子罢了。 ——根据苏洛恰那的情报,整个下伦敦将会被看做一个平面,而在这块平面上,将会分出七个举行仪式的地点,将会有人在那里依次点燃七根蜡烛,当第七根蜡烛被点燃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仪式的第一步已经完成,泰晤士亲王将会进入不可逆的龙化进程。这七根蜡烛对应的不仅仅是漫宿的七重门关,也对应了飞升过程中的七个印记,甚至是白日铸炉锻铸在光明之山身上的七重锁链......换而言之,泰晤士亲王将藉此窃取光明之山剩余的力量和威权,一跃跨过长生者的门槛。甚至,更进一步。 这就是监守自盗的好处。 与此同时,年已经穿过了李林为她开启的通道,凭空出现在了黑暗幽邃的大钟楼内部。 这里的空间似乎完全没有上下左右之分,只是一片昏黑暗淡的世界,完全想象不出这个钟楼是如何进行工作的,然而在一片昏黑静默的空间中心,一束灰黑色的烛火正在静静燃烧。 一个身穿画家服饰的女人正站在漆黑平缓的渊面上,她完全无视了年的到来,而是静静地注视着那根蜡烛,不断地将自己的头发剪下来用以引火,同时口中喃喃不停地诉说着什么。 这个过程的效率并不高,然而随着头发的燃烧,那个正在点火的女人的喃喃絮语也随之在年的耳边响起。 “至高无上的圣亚瑟,我要向你告解,关于如何背叛一个世界表皮下的王国,那些使徒们歌颂上校和飞蛾的故事,是故我等倾倒聚点以擢升至三尖之顶,彼等扈从必迎接我于此,直至我等旧形体混为一体。其事犹不足,其哀而未尽。仍期待太阳......” “我等的灵魂被墨水所浸透,老鼠将吃掉我们的骨头,我们的灵魂曾何其透明呀,现在打碎那面曾带来光明的镜子吧......” “我等诅咒太阳,连带着诅咒第一史前被雨水浸透的大陆,连着我们的祖先和我们自己。如果太阳是这一切的主人,那就让太阳坠落吧,让黑海涌入吧,让这汹涌的风,奔流的火,摇颤的波澜和宏伟的弧光一同沉没。我的心被背叛,所以我要这一切坠落燃尽,直到一切如我心般空无一物......” 年一瞬间想起了苏洛恰那的警告。 分布在下伦敦各个区域的七根蜡烛中,名为“圣亚瑟”的蜡烛昭示着背叛的信仰,也代表着斩断和背叛的第一根锁链,为了启动仪式,必须对其倾诉关于背叛的秘密,而这些隐没在历史中的背叛之秘,皆具有极强的效力。 ——原本即将征服无影帝国的亚历山大,不正是在大流士的背叛之秘下,才选择了放弃东征么? 看了一眼依然无动于衷,不断在倾诉背叛秘密的仪式主持者,年伸出手掌,微微弯曲,仿佛是握住了一把无形的铁锤般对着面前的虚空敲下! 【吾之真理,如此伟力,不言而明——其目如火,其心如炭,其身如钢。】 【炉火炽盛,烈火升腾。愈烈愈高,如我重生。】 【吾乃“上尉”!】 然而虚空之中突然传来庄严的宣告声,随后一片炽热的火色凭空出现,汇聚成了一道人形。 他穿着海军上尉的制服,看上去大概在四十岁左右,留着修剪完整的胡子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身材相当高大。他的眼瞳里偶尔会闪过一丝橙红色的光,举手投足间带有不予言表又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张面孔对于年来说自然不算陌生,因为就在一个月之前,这位炽热者在显露出神性真身之后,不得不在四位长生者的胁迫下选择了以自杀回归奋进会,当时按照年的估算,起码需要再经过大半个世纪,他的炉火才能被重新烧旺。 然而现在,为了保证泰晤士亲王的仪式正常进行,这位正在长眠中的炽热者,被大量的珍贵燃料重新注入、唤醒了。 他是奋进会的铸之长生者,一直以来保护英国海上军队的勋爵,韦兰上尉! 没有更多的寒暄和交流,韦兰上尉直接进入了神性真身的状态:烈火之貌熊熊燃烧,脑后戴冠的辉煌大轮展开旋转;象征了“勇气”、“决心”、“战争”、“重铸”的四臂;人面的炽火大龙;宛如军队般不休运动和无限静止的烈火...... 然而年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她伸出右臂,手指指向头顶,同时伸出左臂,手指指向脚下。 【天有洪炉。】 年小姐纤细的身影一瞬间隐没在无穷无尽的白烟中,从遮蔽一切视线的白烟里,骤然传来无数金属碰撞锻打的铿锵声,随后这些铿锵声尽数趋于同一,只剩下宛如炽热的钢水流动般的嗤嗤声。 空间如同被烧化的玻璃一般脆弱,手持纤长军刀和粗犷战锤的韦兰上尉毫不犹豫地向着年消失的方向砸落,然而在触及白烟的一瞬间,无论是象征“战争”,无穷延伸的军刀锋芒,还是昭示“重铸”,裹挟着烈火和风暴的大锤,都在迅速地矮化、消退,失去神异。 而就在这种僵持过程中,一片茫茫如海的白烟突然开始剧烈沸腾。就连不断对幽暗烛火诉说秘密的仪式主持者,也在浓密的白烟中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能注视着一轮巨大的金属日轮,从白烟之中冉冉升起! 当那一轮金属太阳升至大钟楼的穹顶时,白烟形成的海洋瞬间向着两边分开,头覆铁面,须发皆张的巨龙自烈火之中舒展身躯,那一轮庞大的金属日轮正悬在她的脑后,伴随着不断的轮转,日轮的边缘逐渐放出金色的浩大光芒来! 韦兰上尉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真理”会在年的面前黯然失色了。 ——米粒之珠,也敢与骄阳争辉? 真以为“天工”在锤炼场里日夜做工,是在给白日铸炉拧螺丝么?! 什么是洪炉?唯有太阳。 【地生五金。】 随后,是金属和金属之间的碰撞、杀伐、融解。 前所未有的高温从巨龙那宛如大釜一般的腹部涌出,凭空将没有上下左右的大钟楼内部,铸出了一片平整无边的钢之大地。伴随着巨龙的注视,无数模糊的幻影从金属之中升起,虚空中仿佛有一把大锤,将所有的物质不停锻打,改换性质,铸成一把超乎想象的巨剑! 然而令韦兰上尉感到压力倍增的,是年的“铸造”还不仅仅如此。 那些金属如同瀑流一般逆流而上,在巨龙的身上形成了披挂森严,宛如山脉的重铠,空着的另一只龙爪则从虚空之中直接抓出了一面如同大轮般的盾牌,而在巨龙的背后,巨大的弓弩已经上弦完毕,一支虚幻的长矛正搭载在弓弦上,瞄准了韦兰上尉神性真身的眉心! 年锻五兵。 【晖冶寒淬照云清。】 ...... 而在此刻,李林已经撕开了空间,前往第二个仪式举行的地点——无论是他们,还是泰晤士亲王,都在争分夺秒地追赶时间。 每一秒的时差,都可能造成仪式的变化。 正如苏洛恰那所说,第二根蜡烛的名字叫做“圣博乌之烛”,它代表着漫宿的十字路口和聚点,如果按照对应的门扉来看,应当象征着孔雀之门。 这根蜡烛的位置相当隐蔽,位于码头停泊的一艘巨轮上,远方则是散发着微光的幽暗地海。 李林没有任何犹豫,伸手探向了面前浮出的墨绿色桌面,轻轻捏住象征着韦勒斯拉纳的卡牌,塞进代表降临的方框中。 随着虚幻的钟表倒计时结束,一道炽白色的人形被凭空勾勒了出来。 这道人形穿着简朴的亚麻色白袍,眉眼中带着果敢的英雄气质,脚蹬绑腿凉鞋,腰间悬挂一柄黄金剑。 “真是方便。”韦勒斯拉纳没有任何停顿地进入到了巨轮之中。 532 第二根蜡烛,圣博乌 在韦勒斯拉纳进入到幽暗巨轮的一瞬间,正在进行仪式的守卫也意识到了入侵者的到来,他们立刻通过献祭自己的生命,在预警的同时打开了召唤的渠道,用强而有力的启相影响,开启了一道通向某处的门扉。 而在下伦敦的亲王宫深处,一位身穿黑色法袍,佩戴缠绕着蛇形的十字架挂坠,皮肤黝黑的印度人突然开口。 “那是一位最近才出名的长生者,但我们早在三千年前就听过他的名字了。长生者并不一定总是越古老,越强大,但古老者往往有些超乎想象的手段。” 这位印度人的表情微微有些困惑,他嘶嘶地吐了一下如同蛇信分叉的舌头:“您应该知道他的名字——韦勒斯拉纳,波斯神话中拥有十个化身的战神,他据说是因陀罗的原型,说真的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由衷建议您,等到能够一锤定音的时候再出发,圣斯帕克。” 这是一位来自远东次大陆的兜颈贵胄。 就像乔治六世的皇帝头衔来自于印度的宝冠那样,名义上对英王献上忠诚的兜颈贵胄们,自然也参与到了这场仪式中! 而被称为圣斯帕克的老者头戴一顶铁王冠,他那修剪精致的胡须已经全部都变成了银白色,而他的头发却令人惊讶地保持着纯黑色,脸上也没什么皱纹。他穿着十五世纪时代的国王服饰,手握一根粗大的金属权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令人不禁想要拜服在他的脚下,听从其训诫。 如果有人足够了解受控之火和路权战争的历史,就会发现那个和白日铸炉签订契约,提前完成工业革命的“最伟大者”——他的名字正是亚瑟·斯帕克。 受控之火在第四重历史中彻底灭绝,他们中的最伟大者也被白日铸炉吞吃,然而此处是失落的第七历史。 “不急。杰卡杜。”圣斯帕克一言道破了兜颈贵胄的心思,脸上却没有多少责怪的神色,“你们这些贵胄总是特别滑头,总是想要给我整个大新闻出来。圣博乌之烛那边已经有人去了,等会还有需要你的时候。” 曾经写下《脱身手册》的杰卡杜脸上恰到好处浮现出了一抹苦笑,对着老者微微弯腰:“果然是圣斯帕克陛下,真是物尽其用。” “哼,你们这些人在动什么小心思,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圣斯帕克指了指自己那双如同炉火和熔融金属般炽热的眼瞳。 “那么,去应对韦勒斯拉纳的人选是谁呢?”杰卡杜犹豫了一下,出声问道。 圣斯帕克瞟了他一眼,手掌摩挲着金属权杖的杖头,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胜利者米南德。” ...... 在韦勒斯拉纳真正穿过了幽暗巨轮外侧的仪式,进入到真正的仪式举行地点时,他的目光突然无可抑制地落在了空间正中心那根静静燃烧的蜡烛上。 这里完全不像是一艘巨轮上的空间,而是狂欢节的现场,诸多不知道是真是幻的人影在其中穿梭着,一位衣冠楚楚的矮胖绅士戴着一顶高高的礼帽,他举着那一根钴蓝色的蜡烛站在人群中的十字路口,面露茫然之色,仿佛孑然一身。 韦勒斯拉纳知道,这是点燃圣博乌之烛的“代价”,就像点燃圣亚瑟之烛一样。 区别只在于圣亚瑟之烛需要点燃者一刻不停地叙说关于背叛的巨大秘密,同时散发出惊人的恶臭气味;而圣博乌之烛则需求点燃者放弃自己所有的人际关系,放弃自己所有的财富,放弃自己曾经做过的,创造过的一切。 点燃者将会成为真正的不存在者。所有人都会遗忘他。 他将从此露宿街头,也自然孑然一身,他将永远无法逃脱被遗忘的命运,就此举目无亲,孤身一人。 韦勒斯拉纳知道这位点燃蜡烛的绅士名字——温斯顿·丘吉尔。 但很快这份记忆也在随着烛光的出现而消失殆尽。 韦勒斯拉纳一瞬间变得警觉起来,他伸出手从腰间抽出了代表“言灵”的黄金剑,同时身体骤然膨胀,变成了一颗悬挂在天空中的白金色恒星。 【光辉的太阳之主密特拉,伟大的受赞颂者!】 【为了征服所有敌人,请给予最强的我千之光和千之剑!】 宏伟的日冕在白金色恒星的周围旋转,炽盛的光辉一瞬间从恒星的表面升起,冉冉升起的烈日焚尽了下方的一切幻象,无数道白金色的日珥如同利剑,暴虐地向着下方横扫而去! 韦勒斯拉纳的十大化身中,“白马”象征着带来胜利的太阳之火,通常表现为在地平线上运行“太阳”概念的日之轨迹;而言灵·黄金剑则是“战士”的象征,意味着洞悉一切不从,予以征讨的天命。 而当这两大权能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所展现出来的,便是其主密特拉曾经的伟力......哪怕不足其亿万分之一,也足以将这个仪式现场碾为飞灰。 因为密特拉,正是骄阳曾经的面相之一,再向上追溯,则是名为“骄阳”的至尊司辰。 这时,一团橙红色的火焰从虚空中奔流而出,随后仿佛堤坝一般死死地阻遏住了白金恒星刺出的日珥洪流。 这些火焰随之勾勒出一道身材高大的身影,他头戴迈锡尼式桂冠,胸戴青铜盔甲,手却握着弯钩般的军刀,脚上穿着尖头向上的军靴,浑身上下的打扮既具有迈锡尼式的风格,也具有远东次大陆的氛围。 他的样貌和形象至今仍然流传在克里特岛和次大陆的神庙中,直到今天仍然有人怀着敬畏之心来到他的雕像下敬拜。 他是从巴克特里亚来的迈锡尼人,在公元前统治了“印度·希腊王国”长达二十五年的伟大君主,亦是第一个将上校的信仰带到了印度的统治者,被后人称作救世主、胜利者的米南德一世! 在中国的史书中,他被称为弥南王,而在兜颈贵胄的图书馆中,《弥难陀王问道经》仍然记录了关于他的事迹。其时代还要早于阿育王和迦腻色伽。 在看见韦勒斯拉纳化身的白金恒星一瞬间,米南德一世没有任何犹豫,挥动手中弯钩般的军刀,一瞬间,时间似乎凝滞住了,白金恒星不断挥洒日珥潮汐的速度也肉眼可见的迟缓下来。 ...... 李林在召来韦勒斯拉纳之后便抽身离去。 他站在了第三处举行仪式的地点,这里是下伦敦回声巴扎的地下,一处正在滴水的溶洞深处,也是泰晤士亲王点燃第三根蜡烛,圣瑟里斯之烛的地方。 这根蜡烛象征着战争和抗争,因此这根蜡烛通体表现出水红的色彩,它所需要的燃料是献祭和战争。 而此刻,握住提尔锋的“剑之王”萨尔瓦托雷·东尼,从李林的召唤中赫然登场。 533 英雄登场! 在穿过溶洞的一瞬间,剑之王的身体就像一片羽毛一样,落进了暗无天日的暗穴里。 东尼和韦勒斯拉纳的不同之处在于,后者还会试图掩饰一下自己的存在,直到无法再拖延下去才动手;而前者则是一冲进溶洞的时候,就已经大喝出了自己的言灵,将权能完全开启! 【在这起誓吧——我不允许我不能切开的任何东西存在。】 【而这把剑是能砍断、切开地上的所有的东西的无敌之刃!】 苍茫的银色弧光从他覆盖着甲胄的手臂上绽放出来,金发的青年狂笑着抽出赤红色的魔剑提尔锋,自高空一跃而下。 庞大的剑气通天彻地,将周围平静湿润的空气一瞬间同化,就像是有千把万把利剑随行而至! “你这个疯子!” 严厉的呵斥声从溶洞暗穴的深处传来。 一条浑身上下布满细密紫色鳞片的大蛇从下方窜出,它的体表满是如同时间回环般的年轮,并且这些年轮还在时刻移动轮转,散发着种种隐秘和禁忌的气味,让人不禁想要细细观察上面的纹路,然而谁如果真的看清楚了那些花纹,将会在一瞬间由内而外裂开,如同一扇无法闭合的门扉。 大蛇的蛇吻瞬间张开,森冷的光在空中闪烁,那是属于启的影响,在飞快增殖! 随着这条紫色大蛇的出现,无数道或大或小的空隙在空气中被打开,如同千万道玻璃上的裂隙一样,将剑之王倾泻下的剑气分流、抵消、转移。 被圣斯帕克称为杰卡杜的兜颈贵胄,终于不得不在仪式的召唤下出现,前来对抗这个战狂般的刃之长生者! ...... 李林再一次穿过门扉,凭空出现在第四个仪式地点外。 这一次的跨度极其庞大,几乎从下伦敦的南部,一次性跨越了三分之二的城市区,出现在了下伦敦的东北区! 为此,李林直接烧掉了两张三级的启相影响,而这些被他消耗的启相影响,足以在往日召唤一位具名者的化身穿过漫宿,来到醒时世界。 这里是一处孤零零的岛屿,距离下伦敦并不遥远,上面没有任何植被,只有一座随时都有可能倒塌的修道院,这座修道院便坐落在摇摇欲坠的望海崖上。 根据苏洛恰那的描述,这里的修道院僧侣每年都会将一对少女淹死在海中,以寻求双生子的庇护,这么多年来他们的确得到了庇佑,然而现在这份恩宠正在衰退,这个罪恶的修道院随时都会随着岛屿一起被大海吞没。 在这座岛上有一口深不见底的井,在那里第四根蜡烛将被点燃,其名为圣德斯汀,它的引燃物是“不应当存在之物”。 一位恹恹不乐的白皙少女站在井边,她的眉眼中带着化不去的忧愁,漆黑的短发在耳边微微绻起,穿着一件女式的礼服,忧郁的气质令人想要深入了解一番。 “凡人乃是机械,心是命运的引擎。伟大的天国只有纷争,上主的法则在角力中趋于平衡。” 这位少女缓缓起身,随后惊人的热量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整座岛屿都在摇摇欲坠,海水开始沸腾着冒出气泡。 海底的火山将要喷发! 苏洛恰那的警告声瞬间在李林的心中响起:奋进会并不只有一位铸之长生者,其成员也并不全是男性,他们的着眼点只在于加入者的高贵血脉,因此一律将自己的成员称作“座天使”。 而除了韦兰上尉和“胜利者”米南德外,奋进会的最后一位铸之长生者,是一位名叫奥黛丽·霍华德的女性。 李林没有犹豫,伸手将代表康丝坦丝的卡牌塞进了半透明的方框中。 下一瞬间,李林的身影消失不见,而代替他站在原地的,则是身形略显虚幻,以灵躯状态现身的康丝坦丝·狄福尔! 没有任何的交流,巨大的轰鸣声瞬间从海底升起,而康丝坦丝则面色凝重地伸出双手,随后仿佛一千个太阳般炽烈的辉光从悬挂在天空中的镜面中释放。 ...... 第五个仪式地点由重塑之手负责布防,所以维尔汀已经早早地找上了门,和有着新仇旧恨的阿尔卡纳再度交手。 研习诸史者的神性真身如同一块覆盖着银色轻纱,可以往无数个方向不断弯折、延伸的柔软镜面,在镜面上折射出无数城市和时代的幻影,这象征着阿尔卡纳的真身远在无穷远的未来。 而弃绝诸史者的神性真身则显得空洞可怖,戴着礼帽的维尔汀沉默地行走在暴雨形成的空洞中,时不时低下头看一眼自己手腕上的辉光管时钟,她快速地穿过一个个历史的节点,正在寻找阿尔卡纳真正的未来身。 两位秘史长生者的互相倾轧,令各种历史的可能性正在这个狭小的区域不断叠加,重合,彼此影响,严重影响到了仪式的正常进行。 ...... “......我们将战斗到底!” “我们将在法国战斗,我们将在海洋上战斗,我们将充满信心在空中战斗!” “我们将不惜任何代价保卫本土,我们将在海滩上战斗!我们将在敌人的登陆地点作战,我们将在田野和街头作战,我们将在山区作战!” “任何时候,我们都将永不投降!” 亲王宫中,端坐在轮椅上,表情平静的泰晤士亲王仍然保持着演讲的姿势,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坐在此处的他已经不是真正的他了。 真正的泰晤士亲王,现在正在亲王宫的最深处,也是最接近光明之山心脏的地方,和圣斯帕克待在一起。 因为从很久之前,泰晤士亲王就因为体内炽热之血的缘故,不得不放弃了人形,转化为吞吃岩浆和石头的龙种而存活。 即便如此,泰晤士亲王也在成长过程中,承受了超乎想象的重担,以至于被迫举行飞升仪式,让自己成为真正的龙。 对于年仅十四岁的亚瑟·泰晤士来说,飞升并不仅仅意味着复兴和伟大光荣,还昭示着活下去的可能性! 但他同时还是下伦敦的统治者,所以一具人形的遥控傀儡,能够让他更加方便的发号施令,同时通过血脉之间的冥冥联系,间接地完成整个仪式。 下一秒钟,亲王宫的最深处,流淌着炽热熔融地河的岸边,圣斯帕克从侍从的手中取来了第六根蜡烛。 仪式之中,第五根蜡烛名为圣艾祖丽,她是巫毒教中的爱之女神,也象征着人的原始母性;而第六根蜡烛则名为圣高文,现在圣高文之烛就在圣斯帕克的手中。 “准备好,你已经不可能再回头。” 戴着铁王冠,手持金属权杖的伟大者,“受控之火的君王”圣斯帕克挥手点燃了圣高文之烛。 “你只有最后的五分钟时间,在这个五分钟里,你必须点燃最后的圣伏提庚之烛。” “是,伟大的圣斯帕克陛下。” 翻涌着气泡的岩浆里,巨大的龙种发出了沉闷如雷霆的呼喝声,它那如同无鳞巨蛇的怪诞头顶上,正竖着一根黑白相间的粗大蜡烛。 那就是仪式的最后一步,也是第七根蜡烛,象征着林地的圣伏提庚之烛,当其被点燃,苏洛恰那的黑夜之钥也会拧转,为其打开一条前往漫宿的通道。 然而在龙形的泰晤士亲王即将向着光明圣山的心脏处游去的那一瞬间,一道身披金紫色云霞,头生白玉般鹿角的人形骤然出现在岩浆之河的上空! 亚伯拉罕·李林,堂堂登场! 534 惊天妙手!巨龙与蛆虫 在李林的身形出现在空中的一瞬间,早就预感到有可能出现袭击的圣斯帕克冷哼一声,手中权杖重重顿落。 这位受控之火的君王用渊深曼达安语吐出了一个单词。 “延烧!” 砰。 一团赤红色的火焰从还未完全显现的李林身上突兀冒出,随后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快速在李林的身上蔓延开来,迅速地填满了那一处空间! 并且不仅如此,伴随着圣斯帕克的意志,这一团火焰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在虚空中蔓延,直到将可能存在的所有空隙全部填满。 一瞬间,竟然分不清哪里是岩浆地河,哪里是被圣斯帕克制造出来的火焰之海,天上地下顿时被赤红色的火焰连成一片。 而圣斯帕克以逸待劳许久,准备的反击自然不仅仅只是如此,伴随着他手中的权杖第二次顿落,透明的波纹顷刻间布满天空,一瞬间空气也仿佛凝滞了,无形的重力顿时增加了数十倍,岩浆地河两岸的黑曜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紧接着,圣斯帕克直接抬起了权杖,对着李林所在的方向,用渊深曼达安语满是杀意地低喝:“融毁!” 炽热的烈火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依照圣斯帕克的指令汇聚而去,在天空中形成了一颗炽热、熔融的星辰,这颗星辰在出现的瞬间,便开始了迅速而剧烈的坍缩,庞大的吸力自坍缩中心绽放开来,形成了宛如黑域般的奇特景象。 然而圣斯帕克内心那隐隐约约的不安感却并未消失,反倒变得更加剧烈。 下一秒钟,他看见了。 满天的火色在一瞬间消弭无踪,甚至连空气都降温了数十度,那个突然出现的袭击者,他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块圆形的紫色光斑,那些火焰和重压,都从那个发光的平面中消失不见,就好像一个死寂的空洞。 似乎在天空中,存在着一扇透明的门扉一样。 先前的那些攻击和压制,全然无法对其造成任何的伤害,而是全数从那个紫色的空洞中漏了过去。 随后,那扇透明的门扉瞬间洞开,李林化作的“门洞”再度扩张,浩荡的大风从其中涌出,而从门洞中探出的,是铸日机神·南阎浮提的双臂! 他以自身作为通道,令悬浮在伦敦城上空数十公里的铸日巨神,凭空出现在了下伦敦的最深处。 圣斯帕克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他虽然一开始就没有小看李林,将其当作和兜颈贵胄相同级别的启之长生者看待,然而那双从门洞中探出的巨型手臂,还是令他感受到了隐约的压力。 就像韦兰上尉在面对年的真身时,感受到了全面被压制的逆风状态,圣斯帕克也是如此,他能感受到伴随着那双铁臂的出现,自己的铸之准则正在被压制,侵占,吞没。 难道这不是一位启之长生者,而是铸之长生者? 对于这种被压制的状态,圣斯帕克立刻做出了反击的决定,他重重将手中的权杖顿入地面,将空出的那只手按在了自己头顶的铁王冠上。 【三阶铸相奇物:受控之火的王权】 【性相:铸】 【特性:王权。金属的皇帝在铸炉的技艺下被杀死,其号召一切的权力于此得以昭彰。当佩戴这件奇物时,每日可进行一次王权指定,令范围内所有的铸相准则消失!】 【特性:平衡。于铸炉的运转中,猩红取代澄黄,在变换和毁灭之中,总要选择其一。当佩戴这件奇物时,每日可以进行一次等量毁坏,以封印自己身上的一件奇物为代价,毁坏另一件指定的奇物!】 【特性:铸成。我们总是歌颂黄金的未来,如铁匠在炉火边祈祷的祝词。当佩戴这件奇物时,可以沟通受控之火的成员!】 除去最后一项特性,在此时发挥不了太大作用以外,这顶“受控之火的王权”能够让任何一个袭击者一瞬间血本无归——尤其当这个袭击者是铸相的时候。 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圣斯帕克手边的钢铁权杖瞬间变得灰暗下去,空气中无形的重压瞬间消散,然而伴随着重压的消散,自门扉中探出的巨大双臂瞬间变成了一堆破烂不堪的金属,仿佛一场大雨般轰然落下。 与此同时,圣斯帕克再度抬起手掌,对着李林的方向按落,以渊深曼达安语下达敕令。 “褫夺!” 他头顶上的铁王冠瞬间褪去了铁石的外表,变得如同黄金般熠熠闪光,顿时天空中所有的铸相影响烟消云散,所有和铸相有关的伟大学识和无形之术都变得事倍功半,代价是圣斯帕克的头颅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嘎吱声,以及眼瞳中那熔融的金色瞬间黯淡下去。 这种褫夺一切铸相影响和压制准则的效果并不能持久,最多五秒钟,便会再度归返! 而圣斯帕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压制住李林,一方面是为了给泰晤士亲王创造出机会,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让正在和“日记作者”拉尔斯交战的长生者腾出手来。 袭击已经开始,仪式也已然运转,已经没有维持压制和屏蔽的必要! 几乎是同时,在伦敦数百万人情绪、潜意识和梦境中交战的“日记作者”拉尔斯,便一瞬间感到,另一位璨光者的影响已经消失。然而“日记作者”拉尔斯并不能像这位璨光者一样来去自如,所以无法顺着痕迹前往支援李林。 一秒钟后,李林的身影表面便出现了一道有些模糊的重影。 ——这是一位穿着十八世纪英国贵族服饰的英俊男人,他有着深蓝色的明亮瞳孔,一头打理得规规整整的金发,穿着敞开胸膛的白色衬衣,帽檐上插着一支盛开的玫瑰。 来自忘却会的璨光者,曾在玫瑰女巫菲奥娜·艾尔郡的门下学习梵咒,最后飞升成为灯之长生者的富兰克林·班克罗夫特勋爵! 通常情况下,喝下忘却会泉水的长生者,决不能出现在醒时世界,然而下伦敦的法则异于寻常。 再加上班克罗夫特曾经在某个时候欠过一个宝贵的人情,所以他才在此时此刻,出现在了这里! 然而,就在班克罗夫特勋爵即将“附身”李林的一瞬间,一道更加虚幻,仿佛樱花般脆弱却散发着永恒意味的影子,自李林的身上再度出现,令班克罗夫特无法触及李林的身体! 雷鸣声在所有人的耳畔响起。 正是一直以来隐藏在李林身上的雷电真,她在这个时候,令近在咫尺的班克罗夫特勋爵功败垂成。 而在这一瞬间,已经闭合的门扉却再度打开:一道漆黑色的身影自轰鸣声中出现,钢铁的双翼瞬间在纤细的身躯上展开,超过五十倍音速的神速令班克罗夫特的幻影被干扰到无法再“附身”下去,而那道美丽炫目的瑰丽身影却再度挥动钢铁羽翼,直指岩浆地河中头顶蜡烛,奋力直游的泰晤士亲王! 这就是李林所隐藏的一记妙手——已然完美蜕变为有翼生物的地平线之龙,他与年亲手缔造的女儿,美露莘......不,阿尔比恩! 其神速令圣斯帕克也未能反应的过来,当其意识到五秒钟已过时,只看见那道有着美丽宏伟双翼的纤细人形,正静静地立于翻涌不休的岩浆地河之上,苍蓝色的巨型长枪正从她的双臂上垂下,而被一切两段的泰晤士亲王正缓缓沉入岩浆地河。 就算是敌人,圣斯帕克空白的大脑中也不禁浮现出由衷的欣赏——真美。 尚未褪去蛇皮,升华为龙的泰晤士亲王,在真正美丽、强大的巨龙面前,就像是一条丑陋的蛆虫。 535 巍峨大城,顷刻毁坏,一概成就,悉数灭尽 美露莘瞬间回到了李林的身边,将那根已经变为纯白的圣伏提庚之烛递给了李林。 结束门扉状态的李林接过蜡烛,一瞬间就明白了,为何圣伏提庚之烛在七根蜡烛中占据了如此特殊的地位。 当他握住这根蜡烛的同时,也同样能够感受到其余七根蜡烛的所在,而现在伴随着泰晤士亲王的死去,整个仪式开始迅速解体,最直观的影响,就是反映在仪式的主持者身上。 ...... 本就被年压着打的韦兰上尉几乎被腰斩,然而在他不得不选择收缩防线的同时,看到了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那个一直在絮絮叨叨点燃蜡烛的女人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在一团虚无的火焰中爆炸了。 圣亚瑟之烛自然也落到了年的手中。 ...... 韦勒斯拉纳敏锐地感受到了力量的变化,而胜利者米南德的力量却在逐渐衰落,紧接着他们的目光齐齐转向下方,正好看见了呆滞地握住蜡烛的温斯顿·丘吉尔在变成了一片虚无的幻影,被火焰本身所吞噬。 胜利者米南德刚想夺取这根蜡烛,却被韦勒斯拉纳挥洒出无数的光之剑逼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根蜡烛被韦勒斯拉纳夺取。 ...... 已经被剑之王斩得遍体鳞伤的兜颈贵胄双目幽深,越是伤势惨重,他所能调动的启之力就越强大。这是因为在蚁母的律法中,伤口实际上是门洞的具现化。 然而这种特性并不是只有他拥有,对面那个刃之长生者比他更加娴熟。这种愈战愈强的风格,杰卡杜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剑之王必然是属于狮子匠的长生者。 现在,圣瑟里斯之烛还未被夺取,但是也压根没有点燃。 ...... 圣瑟里斯之烛还未被点燃,圣艾祖丽之烛也是如此。维尔汀和阿尔卡纳在历史中的纠缠不断加深,以至于驻守在边上的重塑之手成员们都被席卷了进去,绝无幸存的道理。 而且看上去,阿尔卡纳也不会有时间去点燃圣艾祖丽之烛。 ...... 康丝坦丝这边形势大好,因为“日记作者”拉尔斯终于顺着镜中世界的联系,直接降临此地。 两位璨光者的出现,令本就兴致不高的奥黛丽·霍华德瞬间处于严重的逆风状态,在这座小岛被火山喷发彻底毁灭后,海啸吞没了所有的存在痕迹,不光是圣德斯汀之烛,就连奥黛丽·霍华德本人也消失不见。 只留下康丝坦丝和“日记作者”拉尔斯面面相觑。 ...... 下伦敦的亲王宫宴会厅,正在滔滔不绝演讲的泰晤士亲王突然停止了活动,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团火焰吞没进去,在众宾客发出一阵惊慌失措的惊呼时,泰晤士亲王凭空消失了。 这让准备直接刺杀泰晤士亲王的流亡者松了一口气——这标志着李林那边成功了。 与此同时,下伦敦内泰晤士亲王的死亡,也同样反映到了国王乔治六世的身上,正在议会中激情演讲的乔治六世,突然感觉视角天旋地转,随后身体重重地砸倒在地面上。 所有议员都看得无比清楚,他们的国王,凭空断成了两截。 ...... “蜡烛已经被破坏了。”圣斯帕克忿恨地注视着手握圣伏提庚之烛的李林,沉声说道,“你就算想要利用这个仪式做些什么,也不可能。” 这是王室最坏的打算,就是破坏整个仪式,令袭击者也血本无归。 李林看了一眼下方的圣斯帕克,语气散漫地说道:“差不多得了,你不会真觉得我想要你那破仪式吧?” 话音落下,李林直接将圣伏提庚之烛掰断。 伴随着圣伏提庚之烛的毁灭,所有依然存在的蜡烛也瞬间毁坏,包括圣斯帕克手中的圣高文之烛。 “你干什么?!” 圣斯帕克一瞬呆滞,随后陷入出离的暴怒中,七根蜡烛对应着白日铸炉锁在光明圣山上的七重锁链,而现在七根蜡烛的毁灭,也就意味着光明圣山将要归来! 建立在光明圣山之上的下伦敦覆灭在所难免,而在其上的伦敦城自然也在劫难逃! 然而悬浮在半空中,被拱卫起来的李林却发出了哈哈大笑,他的耳边响起了浪游旅人曾经说过的话。 “我们不可分离,我们不可触碰,我们如月与海之珍宝。你须寻找辉光与三瓣之门,于彼处怀揣欲望,谋求触变,然则不可独自而行。你须召来七钥,令七重之门为两人敞开。” “炽热者当焚烧不变;炽热者当谋求改变;炽热者当终结永夜。你须取得纯青之术,将其以司辰的名义改变;你须与爱侣同行;须于正确之时,高呼伐诃的名字,并以龙的身躯穿过天门。” “如此,你将拟作太阳,而她将扮演铸炉,你须得以最酷烈之仪式开启自我,而她须得洒落泪水,你将死去,你将复生,你将攫取双生之王权。故你将在水域拥抱陆地处寻找门户。于那里唤起司变革之众神的气力,焚尽旧的自我。” 李林的声音骤然响起,无论是上伦敦还是下伦敦,所有人的耳边都响起了他的声音。 那声音古老繁复,就像是石头敲击在石头上的声响,晦涩的就像是最诘诎聱牙的文字,然而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理解了李林的呼唤,听懂了那文字的含义。 【我在此拜请浪游旅人,有请向愿者与不愿者叙说之神,永不停步之神,永不疲惫之神。】 一瞬间,所有人看见了茫茫无际的黄沙,以及那一千又二百根圆柱的轮廓就出现在大地尽头,昏黄色的余晖披落在弥阿那青铜的神殿穹顶。 尽管这种感受比起之前泰晤士亲王的飞升仪式要轻柔许多,其范围却更加广阔,如同一层铺设在大地上的幻影一般,飞快地扩散开去,一瞬间就遍及了英国全境,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老人还是少年,垂死者还是新生婴儿,都陷入了这片广漠的沙漠里,呆滞地抬头注视着那青铜的神殿穹顶,以及天空中低垂的太阳。 “浪游旅人都来了,那好同志不来怎么行?” 李林或许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影响到的,他狂妄地大笑着,将代表渡鸦信使的卡牌拖进了半透明的方框中。 “老哥给个面子成不成?!” 婉转的鸟鸣声从虚空中骤然响起,随后第二位司辰的神力降临下伦敦! 【我在此拜请拾滩鸦,有请辖无主之神,明晓失物之神,洞开大地之神。】 大地便开裂了,下伦敦首次暴露在天光中,然而此刻已经没有人会顾及这些:天空骤然阴沉下来,无数的星辰像是苍白的针刺戳口挂在天幕上,又像是无数满怀恶意的瞳孔,注视着地上的一切事物。 司辰的神力影响从英国再度扩散,轻而易举地将整个欧洲囊括其中,随后毫无征兆地,大地裂开了,无数的古建筑和珍奇物品像是暴雨一样坠入地面的裂缝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大英博物馆和卢浮宫,随后是白金汉宫和德国的无忧宫,再接着,凯旋门、埃菲尔铁塔和大本钟都在缓缓沉入地底......那些被视作人类文明瑰宝的事物,现在正在迅速地消逝。 还不仅仅如此。 紧接着,那些整齐划一的军队,以及荷枪实弹的坦克和装甲车,竟然也在地穴前成批次成批次的消失。大概是难得回来一次,拾滩鸦的神力格外慷慨,甚至播撒到了海面和天空中——正在航行的军舰开入了海中的大漩涡,正在飞行的战机则没入了云层中再不出现。 他们正在成为拾滩鸦的“收藏”。 【他们脚下的地就开了口,把他们和他们的家眷,并一切属可拉的人丁、财物,都吞下去。这样,他们和一切属他们的,都活活地坠落阴间;地口在他们上头照旧合闭,他们就从会中灭亡。在他们四围的以色列众人听他们呼号,就都逃跑,说:恐怕地也把我们吞下去。】 ——《民数记:16》 536 灭世主 如果说泰晤士亲王的仪式已经宣告终结,那么此刻李林的仪式才刚刚开始,两位司辰的神力莅临,所导致的是整个世界范围内深远而长久的影响。 但仅仅两位司辰的神力,却还远未能满足神力的需求。 疯狂的李林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行为可能带来的后果,而在两位司辰神力到来的情况下,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击败这种状态下的李林了......受控之火不能,忘却会不能,便是丽姬娅,也他妈的不能呀! 古朴艰涩的伐诃语再度响起,第三种影响赫然降临。 “一直以来,承蒙照顾良久,现在便请你再帮我一次——” 李林伸出双臂,仿佛在拥抱太阳般疾声高呼。 【我在此拜请双角斧,有请两面双刃之神,因时允行之神,待于门关之神,割合剖聚之神。】 出乎意料的顺利,甚至比前面两位司辰的拜请过程还要顺利,顺利到令人怀疑——双角斧是不是早就在等待着这一日,等待着这一瞬间! 李林的耳边似乎回荡起了那位古老司辰奇异而苍老的笑声,随后笑声消逝,一个仿佛古老大钟敲响的声音骤然响起。 【允。】 山楂的香味和夕阳的阴影被突兀地一分为二,李林从未感觉自己头顶的鹿角有过如此强大的力量,而此刻,双角斧的威能正借助着“模仿律”和“相似律”源源不绝地降临此处。 顷刻之间,原本对立的事物开始迅速走向终结:垂死者瞬间平静而无有痛苦地死去,正在怀孕的孕妇仿佛被时光逆转了一般,无论是肚子高高隆起,还是小腹微凸,全都变得极其平坦,他们体内的胎儿无声无息间便重新变成了一滩体液。 不仅如此,有些概念程度上的对立,也开始展现在醒时世界中。 首当其冲的便是南威尔士和苏格兰——两个一直以来和英格兰本土不算对付的属地,瞬间便举起了分裂的叛旗。随之而来的便是全球殖民地的土崩瓦解,英国、法国、乃至东方的大明帝国,全部乱成了一锅粥! 无论是已经貌合神离的殖民地体系,还是干脆本来就在战争状态下的藩属国朝贡体系,都在一瞬间同时断裂,失去了一切残留的联系。 除却地理位置上的连接以外,无论是信息还是电报,亦或者是神秘意义上的手段,都无法沟通了。 而这一切的最中心,则是在李林所处的下伦敦深处,双角斧的权能最先影响的便是上下伦敦,而此刻,两座城市之间的距离正在被无限拉远,无论是物理上的尺度,还是神秘学意义上的尺度,都已经无法再触及彼此! 现在,七位神力之中已有三位到场,所造成的影响比之第二次世界大战更为剧烈,哪怕是正在交战的战场上,双方的军队也因为由衷的敬畏而停火,转为跪拜在地上,向着并不存在的上帝祈祷。 然而祈祷无用,战争有理。 李林狞笑着伸出手:“那么你也给我过来吧!” 【我在此拜请狮子匠,昕旦,弧月和白日铸炉——以咱们的关系还要说什么祷文,全都过来罢!】 的确不需要再说什么祷文了,因为这些直接指向司辰的咒文,本质上是对司辰力量的诠释和赞美,藉此沟通已经远离第七历史的司辰们,而李林和年的身份特殊到根本不需要再多言,只要他开口,就必定会被司辰聆听。 尽管绝大多数的时候,他说的话都没品到了极点。 于是,在短暂的停顿后,天地轰鸣。 天空骤然变得虚幻下来,一轮深蓝色的弯月如同活物一般缓缓升上天空,于其表面却倒映出了诸多城市、风景和事物的倒影,当这轮弯月出现在天空中的时候,醒时世界的环境一瞬间中止了恶化,前三位司辰所造成的影响,瞬间也出现在了弯月表面的倒影里。 随后,这些虚幻的“倒影”在深蓝色弯月的表面不断聚合、重叠,令弯曲的月亮不断变得圆满。 然而,无论这些事项的倒影如何增长,也无法完全填补这轮弯月的最后一点缺憾,总会在其将将臻至圆满的那一瞬间赫然破碎,但其过程却又透露着一股平衡而缺憾的美感。 司辰·弧月,其尊名为光彩夺目之神,揭露无遗之神,美丽绝伦之神。 其法则为内外相替,表里互易! 当月光洒在李林的脸上,他就变了模样。 如同肌肉在皮肤下移动一般,那些引起变化的力量正在他的身躯中移动,这推动力不可见却要更加巨大,以至于李林的皮肤甚至绽开了鲜血淋漓的伤口,自皮下显露出青铜质地的灰色鳞片。 其身形正在变得前所未有的高大,而其力量也在不断增长,南阎浮提断裂的双臂从岩浆中再度升起,锻入他的身躯之中,为其筋骨镀上一层铁灰色的色彩。 泰晤士亲王凭借着自己的炽热之血,试图完成褪去蛇皮,升华为龙的伟业,然而他所选择的道路终究更近于林地的有翼生物,是故他希冀苏洛恰那为其开启蜘蛛之门,藉由大量的牺牲从而穿过门扉,扑入林地。 这方法不能算错,但是终究背离了炽热者的道途,而现在李林正在展现远比泰晤士亲王正宗的“飞升”,即真真正正的化龙之道! 在弧月力量的平衡之下,李林正艰难而稳定地推进着这个过程,但论速度,却比之前的泰晤士亲王还要快上一半。 此时,月相的巨大变化导致了潮汐的涌起,而在海平面的尽头,一线苍白冷冽的辉光绽放出来。 那是司辰·昕旦的力量,其准则中同样包含了铸之领域,在炼金术的四个进程中,其对应黄化。 这位司辰的要求向来苛刻,而其力量则令人发寒——死者们如同灰烬一般从大地的伤痕中站起,无论是新死者还是旧死者,然而他们的躯壳却变得闪闪发亮,如同贵金属般灼痛他人的目光。 已经没有多少人会在意这特别的景象,因为整个欧洲已经在如此酷烈的飞升过程中死伤惨重,两次世界大战加起来的伤亡,也没有这短短五分钟来的剧烈。 父母失去了孩子,妻子失去了丈夫,家庭在动荡中毁灭殆尽,一切社会关系在天灾前脆弱如纸。 他们痛骂着,绝望地指天骂地,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去。 是李林亲手毁灭了他们平静的生活。 但那又怎样? 他不在乎。 537 铸父 “钥匙猎人,整合运动的导师,霍格沃兹的副校长,岩王帝君,东皇......” 李林感受着体内的变化,淡淡地开口,在他叙述的过程中,来自狮子匠的神力轰然落下。 “这些都是我李林曾拥有过的地位和威名,一个比一个强,一个比一个高的身份和地位。” “我的名字便是亚伯拉罕·李林,第七重历史中最强大的飞升者,自我进入到正午世界以来,力量和权势便不断在我身上增长,使我权势之强大,亦只有五百年前被裂分的太阳可以相提并论。” “相提并论......哼。” 李林感受着狮子匠的神力,缓缓地握紧拳头,手臂上的肌肉绷紧如同钢筋,青铜色的龙鳞正在表面如同呼吸一般轻轻颤动。 他转头,看向远处迭起的地海,以及那座缓缓从海中冒出的巨大峰峦——那是名为耀山之隙的司辰,然而在复数位司辰神力的压制下,耀山之隙始终无法脱离海面,彻底升上天空中。 “哼......也许我现在的权势,已经把那太阳超越......而为了永远保证我拥有这无敌的力量,我会去不择手段做一切必要的事情!” 李林的视角愈发高远起来,他看见了整个下伦敦,看见了另外六处被摧毁的仪式地点,看见了正和他一同平静颂念司辰尊名的年小姐。 “除要对付所有不从我之人外,我便还要夺取一切能够帮助我的东西,因为这便是我的道,我的准则!” “也许有一些人并不认可我。” 李林平静地转过头,看见了因地震和火山喷发而死伤无算的英格兰,看见了在天灾面前如同蝼蚁的欧洲人,看见了陷入静默的整个大明帝国。 他闭上眼睛,仿佛在倾听那骂名。 龙种威严肃冷的铁面正从他的颧骨上延伸出来,将其人类的面孔彻底盖过,而一对森冷狰狞的弯曲龙角,也已经从他的额角伸出,向着脑后延伸。 “也许有一些人并不认可我。”李林淡漠地重复了一遍,“但当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信任我,崇拜我,认为我是一个最崇高的英雄,最伟大的飞升者,我又怎会错了?” 那些骂名瞬间远去。 远处的光明圣山已经挣脱了大半部分的锁链,然而还有一部分拖曳着祂,令其无法从海面下完全挣脱。 然而祂却没有机会了,因为白日铸炉已至。 对于继承燧石天命的李林来说,这似乎有些爷卖崽田不心疼,然而司辰之间可不存在什么“妈妈再爱我一次”的情感关系。 “就算错,到最后也会是世人的错......弱者的错......庸人的错,无知者的错!” “因为没有我的伟大智慧和力量,他们就将面临永生永世的黑暗和堕落,他们将坠入虚界而无法再起,他们将会成为蠕虫寄生的巢穴,永不超生。到那时,他们或许会巴不得自己死在今日。” “所以。” 李林的声音和白日铸炉的神力一同降临,天地仿佛都失去了颜色,而他的声音便如同惊雷一般在所有人的耳畔响起,在所有人的心底响起。 “所以,所有的人......不想死,不愿痛苦,不肯永堕虚界的人便要臣服于我——” 白日铸炉的影响轰然落下,令快要挣脱海面的耀山之隙一瞬间浸没在了炽热的火焰里,天幕仿佛都要坠落倾塌,而这座通体光滑如澄澈玻璃的大山开始颤抖、摇晃、尖叫、嘶吼。 铸相的影响瞬间攀升到了巅峰,第一次李林感受到了四阶铸相影响的存在。 墨绿色的桌面颤抖着,似乎连桌面上的事物都要随之燃烧,一片闪亮而灼热的火焰从其上掠过,桌面的右上角,由萨图恩权能变作的油灯火星炽盛,就连影响卡的边缘似乎都在颤抖,随时都有可能引发一场连锁爆炸。 【影响:炽烈已极!】 【四阶铸相影响。】 【改变随火焰而来!】 【一种四阶影响!某位司辰或将亲身过问!】 无休无止的海啸从下伦敦的四面八方而来,如果不是白日铸炉的神力降临,那么此刻下伦敦将会是第一时间被摧毁的对象。 而现在,由于复数神力的存在,耀山之隙的咆哮和愤怒反击,全都落在了空处,就像是幻影一样从下伦敦的表面掠了过去。 就在这僵持的过程中,李林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瞳已经变成了熔融的金色,过去只有在第一律令·皇帝的作用下,才能展现的龙种状态,现在已然成为了李林真正的面貌。 【第七印记:拂晓。】 【我已记得骄阳的模样,何日真正的拂晓将来临?】 【第七印记,对于有朽者而言就是飞升。但对你而言,所行之路依旧遥远。】 下伦敦仿佛一座孤零零的王冠,悬浮在火海、光焰和轰鸣海潮的罅隙间,随时都有可能在其中倾覆毁灭。 唯有李林的声音如同雷霆般响彻天地。 他向着整个下伦敦伸出了手掌,像是将整座城市攫在了掌心里。 “臣服于我这钥匙猎人,崇拜于我这尘世执政,效忠于我这东皇,我这【铸父】......我亚伯拉罕·李林!” 当旧形体完全褪去,转化为新的形体的一刹那,李林的心中出现了一个“名字”,这名字只能用伐诃语才能完全一致地描述出来,而当其转化为通用语的时候,其含义便是“铸父”......这正是李林在飞升之后的尊名了。 而现在,这个冲动,迫使着李林将其说出,向着全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 不过此刻的李林还没有完全陷落在这种冲动中,他的眼前浮现出不断颤抖的墨绿色桌面,目光落在了属于他的飞升仪式上。 【飞升仪式:拂晓】 【你需要在正确的时节进行仪式!当前时节为“白日铸炉的天气”。时节之轮已然正确。】 【你需要在正确的地点进行仪式!当前地点为下伦敦!符合仪式要求。】 【你需要在足够的见证者中进行仪式!当前拜请神力:7。】 【你需要以正确的语言主持仪式。当前语言:伐诃语。当前语言正确无误。】 【你须得以正确的形体穿越门关。当前形体:龙。当前形体已臻至无暇。】 【你需要令自己的欲望达到七印,即令自身处于拂晓前夕。当前等级:第七印记。】 【你需要提供臻至纯青的铸之密传,你的炉火已然纯青。】 【当前仪式主导者:亚伯拉罕·李林,年。】 仪式中的绝大部分步骤已经完成,现在轮到丽姬娅们动手了。 ...... 当李林那张狂的笑声和癫狂绝伦的宣告声,在所有人耳边响起的瞬间,已经悄然抵达仪式地点的七位丽姬娅,都不约而同地轻笑一声。 苏洛恰那的脸上则是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对于其余几位丽姬娅来说,她们并没有替李林破坏仪式的责任。她们的到来,一方面是为了赌那虚无缥缈的可能性,希冀爱和天孽的锁链能就此断裂;另一方面则是纯粹看热闹。 然而当李林真的击垮了泰晤士亲王的仪式,召来了足足七柱司辰的神力时,七位丽姬娅都垂下了头颅。 一方面是对这些司辰俯首,另一方面则是对达成如此功业的李林表达敬意。 她们齐齐高举手中的钥匙,齐声诵念李林的尊名。 “我等呼唤铸父,燧石天命的承载者,白日铸炉光辉灿烂的选民,双角斧所选定的门关,第七史辉煌的太阳。” “我等将为您开启漫宿的七门关。” 538 启示录 漫宿有九道门关,对应的却只有七把钥匙,因为其中有两把钥匙分别能开启两个门。 当然,李林现在只要求她们打开七道门就够,因为另外两扇门开启的后果,现在第七史还承受不住。 无数年来有无数学者,试图用比喻的手法和语焉不详的文风来描述。如《阿斯克利庇之谜》之中便将拥有九窍的人体,和无门无墙的居屋相提并论;《下层论》中提到了漫宿的外墙浩如星光,也提到了有许多可被称之为“小门”、“边门”的梦境,通过这些梦境能够穿过漫宿的墙,进入到其中去;至于兜颈贵胄之间的闲谈就对此描述的更加详细了,他们正是利用了这种边门,才能够穿越不同的历史。 然而现在,伴随着七位丽姬娅举起手中的“钥匙”,醒时世界和漫宿之间的距离正在无限拉近,剧烈的启相影响一瞬间升到了和铸相影响齐平的层次! 【影响:允行之门!】 【四阶启相影响。】 【太阳运行,沙漏旋转,这里有一扇正在等待的门,现在连它的合页都在摇摇欲动!】 【一种四阶影响!某位司辰已然亲身过问。】 当丽姬娅之中的第一个,也就是摩根·勒菲。她是头戴宝石冠冕,面覆黑纱,与双生子做姐妹,也追逐着月亮的人鱼,也是亚瑟王传说中那祸国殃民的妖妃,其歌声引人靡靡至死,其双眼如珍珠闪烁明亮。而此刻她高举手中那颗黑刚玉的宝石,于丽姬娅中第一个出列。 那是名为圣大卫的钥匙,于漫宿的门扉中,分别对应了纯白之门和井中的顶点之门。 天空中属于李林的声音如闷雷般落下:“你来。” 众丽姬娅便抬起头观看。 她们看见摩根·勒菲拧转手中的宝石,那顶点之门便无声开启:林地井中之血如一面赤红水镜,有一个面目如镜子,赤裸着双脚的女性从井中出来,她所行走过的地方便满是骸骨,其色彩共有三种——黑色、金色、珍珠色,其手指纤细如月亮一般两角尖尖。 这便是镜子女王,就是叫做弧月的司辰,祂从影中漫宿的顶点中出来,要叫一切事物平衡,不被破坏。 众丽姬娅便跪倒在地,对着那弧月敬拜,口中颂念祂的名。 一个声音便响起:历法乃洞悉天象的常理,暧昧不清的历史清晰如镜。 当丽姬娅中的第二个出列时,她们便听见李林的声音说:“你来。” 月光便分开重重树木,井中之物便被染黑。丽姬娅中的第二个,就是那美杜莎,曾属于七蟠的具名,她被暴烈的伤口毁灭至死,却又未死。她是这世上属于七蟠的最后眷属,如安泰俄斯的末位信仆那般。 上校杀戮七蟠时她曾几近死亡,然则蚁母复生却又将其唤起,美杜莎便如此陷落于非生非死之境地。 是故其面目恐怖至极,其肢体盘曲虬结,其双臂缠拧如一条呲露獠牙的蠕虫,寒冷的水从美杜莎的手臂上滴落,而此刻她举起手中那把淡白如骨骸的钥匙,随之拧转。 这骨骸便是森林之钥,于漫宿的门扉之中,对应那牡鹿之门与林中之门。 众丽姬娅便抬头观看。 她们看见那倒卧在门扉之前的巨大鹿头开始嚎哭,大颗大颗的黄铜眼泪如同河流般,从他满是创痕的面孔上滚滚落下。 “允行之时已至,此时门扉正当开启!” 最初的通晓者格里比注视门扉缓缓洞开,然则其泪水之中不仅有悲恸,还有难以抑制的激动:有一个只有半张脸的女人从门后出来,祂的另半张脸如同鳞片,手里握着双角的利斧,天上的星辰如同无情的伤口,海平面笔直如刀刃。凡是看到祂面孔的人都大叫着仆倒在地上,好像是死了一样。 这便是那因时允行的神,就是叫做双角斧的司辰,祂从自己具名者牺牲的门后出来,要叫一切旧和新的分开,它们也必不能再结合。 众丽姬娅便跪倒在地,对着那双角斧敬拜,口中颂念祂的名。 便有声音随后响起:视不得其所坚,拊不得其所白。一切事物的对立属性被一分为二。 当丽姬娅中的第三个,举起第三把钥匙的时候,众人都听见李林在说:“你来!” 第三位丽姬娅便是玛丽内特,她黑肤泛光,白骨烁烁,手爪亮如青铜,是丽姬娅中最年轻也是最饥渴者,其浑身上下环绕血脂气味,每次移动骨骸便咔嚓作响。此刻她正高举手中钥匙,这钥匙如猩红伤口,又如染血之刀。 这染血的刀便是剥皮之钥,于漫宿的门扉中,对应王皮之门。 众丽姬娅便抬头观看。 天空中的星辰摇曳着落下,仿佛有一只漆黑的翅膀从天幕的尽头升起,遮住了那些辉煌的戳口:有一个头戴骨质面具的黑衣男人从门后挣脱出来,就像是挣脱皮肤束缚的舞者,祂的衣摆长到几乎要将自己绊倒,祂的影子藏在橡树的影子里。 这便是拾荒者,就是那叫做拾滩鸦的司辰,祂从那曾令轰雷之皮流血致命的王皮之门后出来,要叫大地也洞开,叫一切秘密和好运都收起来。 众丽姬娅便跪倒在地,对着那拾滩鸦敬拜,口中也颂念祂的名。 在丽姬娅中似有声音说:盗贼因渴求打开门扉,探子因好奇窥秘无度,以上二者皆因好运而得以庇护。 第四把钥匙被拧转的时候,李林的声音便响起:“你来!” 他的声音洪亮,凡有耳的,便当聆听。 苏洛恰那·阿摩伐舍就是丽姬娅中的第四个,她身披“纱丽”,眉心一点如同朱砂,眼神炯炯好似蛇瞳。此刻她高举手中那如蛇形的钥匙,这钥匙时时刻刻扭动,就好像从夜色的天幕上撕下来一块。 这九头蛇便是黑夜之钥,于漫宿的门扉中,对应蜘蛛之门,又叫巨蛇之门。 众丽姬娅便抬头观看。 那细细密密的黄沙便发出惨叫,砂砾下的石头便露出来,干渴的门扉胀满了,好似吸饱血的蜱虫,又像是晶亮的雨滴:一个身披白衣的女人从门后出来,祂的双足好似金子,面貌像是青色的铁,头发像是白色的雪,双眼如同光和火,声音像是众水流动,走动的方式如同舞蹈。凡是祂走过的地方都成了灰烬。 这便是黎明卿,就是那叫做昕旦的司辰,祂自蜘蛛之门的后面出来,要叫一切靖声都平息,叫走在高处的人不坠落。 众丽姬娅便跪倒在地,对着那昕旦敬拜,口中也颂念祂的名。 一个声音就响起:在太阳运行的轨迹上,昕旦总是身披白衣。祂先于骄盛的日轮而至,又先于其而去。事物燃尽后的残灰铺成长路,走在其上的每一步都不偏不倚。最易自毁的并非是火焰,而是沉默的余烬。 539 穿过三尖之门 这时李林便听见漫宿有寂静约一刻钟,不多时沧海和万国必震动。 他便对着天上招手,说:“你来!” 丽姬娅中的第五位便出列,那女人头戴面纱,注视李林约有五分钟,她来到祭坛的边缘,对着李林大声喊。 “伟大的铸父,燧石天命的承载者,白日铸炉光辉灿烂的选民,双角斧所选定的门关,第七史辉煌的太阳啊。你既代表了伏提庚的名字,现在不审判这些住在岛上的人,不给我们申那流血的冤,还要等到几时呢?” 那女人便是罗威娜,就是那“王国的毁灭者”,她曾是伏提庚的王后,所拿着的钥匙通向虚界的门。 于是李林便喝令她退下,又有火要赐给她,并告诉她:“过不多时,我必将他们杀死,如执铁杖击碎那瓦缶般,还要杀他们的兄弟姐妹,如此往复直到七世。” 于是罗威娜后退三步,在自己的祭坛上高举钥匙,就是那虚无缥缈如风暴般的钥匙,这便是牝马之钥,在漫宿七门关中对应了那无底的虚界之门。 众丽姬娅便不敢再抬起头,因为罗威娜是她们中的年长者,又是其中最凶恶者,她曾奉了那伏提庚的命去召来外人,白白地害了不列颠的国,又将那白垩做的大城一时间顷刻毁坏。众丽姬娅便尊她为长者。 当虚界之门开启的时候,大地便有大震动。日头变黑像毛布,满月变红如血,天上的星辰摇曳着落下来,如同被吹落的无花果。 天空也挪移,好像书卷被卷起来,山岭海岛都挪移远离本位,不列颠向着北方移动了七公里。 地上的所有人都不敢再辱骂,他们都藏在山洞和地穴里,向着一切祝祷: “倒下来罢,倒下来罢,将我们藏起来。因为那大红龙就要从无底的地下出来,当那大权者忿怒的时候,有谁还能站得住呢?因为他是那炼金之人的火,又是漂布之人的碱。” 李林便开口说话。 “你们既遵守我的道,又信奉我的名,如此我必不夺走你们的性命,也不夺走你们儿女并七代子嗣的性命。” “我知晓你们的行为,就像那温水,不冷也不热。然而愈是如此,我便愈要把你们从我口中吐出去。” “我要向你们卖那火炼的金子,这就叫你们富足,我要向你们卖那用血染的白衣,这就叫你们纯洁。 “凡我疼爱的,我偏要如此管教他,是故你们发了热心,就要悔改。” 众人便大哭,他们的声音像是婴啼:“祸哉!祸哉!祸哉!那么我们如何才能从大难中得救呢?” 众丽姬娅们便回头,她们对着嚎哭的众人说道:“不要哭。看啊,那伟大的铸父,光辉灿烂之人,因时允行的门关,第七史辉煌不朽的太阳,他已经得胜了,你们唤起他的名字,便必不在这里堕落。” 一切遇到地震的、海啸的、火山喷发的、大风暴、火烧至死的、被水湮没的、战争的人们便齐声呼唤。 “伟大的铸父,光辉灿烂之人,因时允行的门关,第七史辉煌不朽的太阳。愿你救度我们的性命乃至灵魂,将我们从无底的虚界救出!” 李林听见便答话,他的身躯像是火又像是光,他的脑后现出虹来,面目放光如同烈日,身上披着金紫二色的云,两脚一只踏在海中,一只踏在陆上。 他的声音像是雷霆,也如狮子吼:“我必救度你们中一切颂念我名字的人,因为我是今在昔在未来永在的太阳!” 众人便虔诚跪地,将手掌覆盖在面上呼唤:“阿门。” 他们果然不再死于地震,海啸,火山喷发,风暴,水火和战争。 如此便有一个老妇人从无间之底上来,她穿着麻布般的外袍,身边飞舞着一只颜色鲜艳的鸟,这鸟就叫笑鸫。祂手中握着一个相机,如同握着一块大印,祂所行过的地方便成了沙地。 这就是那景象窃贼,就是叫做浪游旅人的司辰,祂是那被逐出漫宿的神,却永不疲惫。祂曾去过虚界,却总不至于再去,祂还未去到那辉光,却总是要去。 没有人呼唤祂的名字,所以浪游旅人便将手按在李林的祭坛上,说: 【你确实是那得胜的皇帝,有权柄能够统治一切的太阳。然而你得记住,因为那帕查玛玛要醒了。帕查玛玛就是那蠕虫,就是南美洲,就是那从无底虚界上来的大红龙。】 李林便叫浪游旅人稍待,他从天上现出那异象,唤起七位司辰的神力,教祂们抓住那帕查玛玛,往虚界里丢下去。 还未睡醒的帕查玛玛便即刻从世上消失,连带南美洲上的一切民众也消失。 李林又唤起司辰的神力,叫大海也靖声。 这时丽姬娅中的第六位便出列,她是那矮胖如农妇的厄喀德那,她曾被狮子匠看重,因为她曾在地上做了许许多多的怪物,子嗣也众多。 她的形貌如同怪物,手中捧着青铜般的咬噬之钥,在漫宿的七门关中对应了名为狂暴之门的旧伤,这道门向来只在酷烈的爆炸下洞开,然而现在却有人号令它开启。 年便走向前去,她对着厄喀德那颔首致礼,这丽姬娅摇了摇头,为其引路。 她们便看见一个身穿军装,手握巨锤的魁梧男子从门后大步走来,他的面目英武不凡,其身后跟随着两只巨大的狮子,祂对着年伸出手,示意她随自己来,一同穿过了狂暴之门。 【你需再等待片刻,直到他以龙的身躯穿过三尖之门,在那里你要将其粉碎,随后他便自辉光中重生。】 这就是黄金将军,就是那叫做狮子匠的司辰。他声音如同大锤敲击,举止动作好似金属铿锵。 众丽姬娅便一同高呼:每次重生都伴随更强的力量,被毁之物可被重铸,未毁之物必被重铸。 这时天地之间的异象已经显出来了,玻璃一般的耀山之隙凝固在了海里,其中有火焰掺杂,众人们都齐声唱起歌来。 “伟大的铸父啊,今在昔在未来永在的太阳啊,你的大权要运行在天地里,大哉,圣哉!” 李林便伸出手,对着最后一个丽姬娅伸手,说道:“你来。” 在他说完话后,便有七雷震动。 那最后的丽姬娅就是K女士,就是丽姬娅中最接近辉光的,她就是那施鲁塞尔女士,又是赫卡忒。 她的面目苍老奇异,对着李林的身躯流下泪来,说道:事就这样成了。 施鲁塞尔女士就从胸口抽出那一道光来,明亮好似镜子,这便是白日之钥,就是那守夜人·瞳中扉曾用的钥匙,在漫宿中的七门关对应那三尖之门。 狩猎钥匙的猎人曾为其流血致命,然则今日他却触见了钥匙,且不仅如此,那持钥匙者还要为其开道。 那钥匙便拧转,三尖之门就开启了,李林堂堂正正向前走去,看见一个身披细羊毛外衣,面目燃烧如烈火的女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向着自己伸出手来。 祂的声音好似金属融化,手中握着尺子。 【我又看见了一座新天地,旧天地已经消失了,那海也不再有。】 那便是不焚之神,就是被唤作白日铸炉的司辰,不变之物必然终结,一切夜晚必要终结。 众丽姬娅,连带着地上的众民们便对着天空跪拜,他们声音浩大好似众水,又似大雷。 一个声音从他们中出现:从黑夜的年代起,铸炉就在荒芜的天空中播撒群星的恩典。 亚伯拉罕·李林便这样穿过了三尖之门,进到漫宿中。 540 干净又卫生 漫宿,或者说通常意义上的漫宿,理当是高于一切历史的,所以在漫宿之中,经常能听见各种各样的叫声。 “这是特蕾莎。” 李林指着一片光怪陆离之中,那个戴着黑色墨镜,头发在脑后盘起的女性。 “巴尔多梅人”特蕾莎·加尔米耶在具名者之间的战争中终于得胜,身上的光芒也愈发明亮。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没有现在立刻拦下白日铸炉神力的打算,而是伸手按在胸口,对着这位熊熊燃烧的司辰神力微微颔首表示敬意,随后立刻隐没在漫宿钴蓝色的光中。 “这是制草人。” 李林又伸手指向下面那一团活物般的黑暗,随后草绿色和新绿色从其中冒出来,一阵莫名的欢谑氛围环绕在漫宿的下方。 特蕾莎和制草人在具名者的战争中都站在李林这边,也就是说他们算是天然的盟友,现在李林进入漫宿,也意味着战争终于结束,是时候分享胜利的果实了。 “这是梅里古尼斯。” 李林指向不远处头戴黑纱,身形仿佛被重影覆盖的高贵女士。 覆痂者·梅里古尼斯也算是漫宿战争中得胜的胜者,虽然没有明确和特蕾莎他们结盟,但是却提供了强而有力的援助,在他们的支援下,将剩余的数位具名者全都逐出、击败。 她来到白日铸炉的不远处,黑色的头纱微微飘荡,似乎是在对白日铸炉通报战争的情况。 然而行走在李林前方的司辰并没有停下来的想法,而是继续保持着向前行走的姿势,带着李林一同消失在漫宿子午线钴蓝色的光中。 ...... 无言的前行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但是在如今一片混乱的漫宿中,时间和空间的尺度反而是混沌的,一眼望去,漫宿的形状就像是时时刻刻都在变换一样,而三十位现存司辰的象征正坐落在漫宿之中的不同方位,令漫宿的三十种形象被固定下来。 这并不代表着已经逝去的六位司辰便彻底失落了,祂们的象征仍然存在于漫宿中,只是悄然隐没,等待着能够承接祂们天命的使徒再度出现。 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有董事席位的三十位司辰,在漫宿这个公用电脑上设置了自己的背景桌面。而那失落的六位司辰则是暂时被踢出了漫宿股份有限公司。 当李林向着远处看去时,那三十个正在不断变化的漫宿背景,立刻像是失真油画的油彩般缓缓融化,显现出属于司辰权柄的象征。 譬如属于白日铸炉的锤炼场,便在远处高高悬挂,当李林与其目光相接时,立刻感受到了“炽烈”、“明亮”、“燃烧”等种种要素。 而与其相对的则是另外一处散发着赤红色彩的赤红教堂,那是属于赤杯和制花人的权柄象征,当李林看向那里时,“诱惑”、“干渴”、“苦痛”等种种要素也同样纷至沓来。 伴随着李林逐渐行至漫宿的高处,除去三十位司辰的权柄象征以外,另外六位司辰的象征也悄然浮现出来。 首先,是形如大海般,深蓝和玫红色的珊瑚宫殿,那是已逝司辰中的“浪潮”。祂被赤杯饮干,所代表的暧昧欲望,也被赤杯的二十六种诱惑和七苦痛替代。 随后跟随着古神浪潮浮现的,则是沉闷的轰鸣声,以及隆隆的旋转声,这就是已逝司辰里的“转轮”。祂的形貌如同无形的阴影,这是因为飞蛾盗走了祂的皮肤,而林地的司辰们则大多由祂的血而生。 紧接着浮出的是盘曲虬结如龙蛇的七蟠,祂的身躯腐臭糜烂,然而目睹那些狰狞可怖的肢体组织时,还是能让人感到头皮发麻。司辰中的上校曾在蚁母的协助下伏击七蟠,将其头颅尽数剁下,而蚁母则以烛台和毒药抹过七蟠的创口,令其不再复生。 随后是在高处隐隐浮现的逆孵之卵,祂曾逃入辉光,在那里与守夜人合二为一。有人坚称逆孵之卵并未死去,有人则坚持认为守夜人·瞳中扉已经替代了逆孵之卵,但无论如何,卵依然以某种方式延续着,只是祂的名字已经不再是法涅斯,所以祂的象征也随之失落。 最后是燧石。祂是一团在黑夜里闪烁的星星,是被打磨臻至光滑的午夜石块,是烧破文明蒙昧的火种。祂先是被白日铸炉盖过光辉,后又在其炉灶中粉碎,然则伴随着李林走向高处,燧石的象征正在逐渐明亮起来,不复模糊。 燧石的天命当然可以归来,只是需要改头换面,时代变化了。 “为什么没有骄阳?”李林随口嘴贱。 “骄阳的法则已碎裂,其象征亦四分五裂随之失落。” 那个行走在漫宿子午线正中,不偏不倚的燃烧女人没有停步,却也没有拒绝李林的问题。 祂的声音好似金属融化,如同火焰吞吃燃料一般。 “是故你须得静待门关开启。” “?” 李林神情振奋,他一直以为这个白日铸炉的形象只是用来过图的npc,谁知道这还能够交流。 既然能交流,那不问点东西出来就亏了。 “为什么我一定要等门关开启?”李林胡搅蛮缠,“我现在就要复活骄阳,重铸漫宿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不可。盖因第七史无法容纳真正的烈日。”面目如燃烧烈火的女人回应道,“而你,虽已具名,却尚未具名。” 李林闻言横眉冷对:“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你的名字已然燃烧如烈火,你必将以铸父之名托起第七史,令其不至于失落于虚界中。”燃烧的女人继续向前走,“然则你尚未成为具名者,或许永远也无法真正成为具名者,你无法再从我的道路中得到更多了。第七史不会再有司辰回来了。所以燧石天命不容有失。” “我能白嫖你的权柄吗?”李林死缠烂打般询问,“双角斧的呢?其他司辰呢?” “......随你意愿。”燃烧之女沉默了一会。 本来这种事情也就私底下大家不谋而合,懂得都懂,结果李林非要隔这死缠烂打,这让白日铸炉破天荒地开始思考把第七史交到李林手里的合理性......不过总不可能比蠕虫更差了吧? 比起浪游旅人选择的那个小蠕虫,一个稍微有些异质的继承人,还算相对顺眼。 “到了。” 不焚之神所行走过的轨迹如同一条炽烈燃烧的火焰,而祂带领着李林在三尖之门后走了很久,终于抵达了漫宿仅次于辉光的“最高层”。 这里是一片茫茫的纯白,漫宿中的钴蓝色变得极其遥远,而黄金将军的神力早已带着年站在此处等候多时。 “现在就是仪式的最后一步。”黄金将军的声音如同炮火轰鸣,将头顶洒落的辉光震得摇晃不休,“汝当毁坏汝珍视之工具,汝当仿照铸炉般毁弃烈日。” 祂的身躯如同一团火焰般炸开,随后汇聚在年的双手上,形成了一双厚重的青铜手套。 “为什么要这么做?”年也被这一幕弄得猝不及防。 “因为唯有以双手毁坏工具,才能令最珍视之物变作永恒。”燃烧之女声音洪亮,“汝......嗯?” 祂停下了叙说,看向抽出撬棍敲在自己后脑勺的李林,烈火般的容貌微微形变:“你在干什么?” “尽说废话。”李林不耐烦地拿着撬棍咚咚咚敲白日铸炉的后脑勺,“狮子匠都上路了,你还不走?” “老东西,时代变了!” 见到白日铸炉的神力还未回话,李林顿时恶向胆边生,抡起撬棍直接把燃烧之女打得粉碎。 在年惊愕的目光里,李林将白日铸炉的神力吃得一干二净。 似是察觉到年的注视,吃干抹净的李师傅慢条斯理地放回撬棍,对年竖起大拇指:“干净又卫生。” 541 流浪第七史 年的眼前一黑。 她曾经在罗斯托克的时候,还在暗中感到侥幸:因为那时李林不仅抢劫了疑似赤杯的护士长,还在疑似守夜人的老中医头上拉屎。 那时候她安慰流亡者说:只要李林不是揍了白日铸炉,他做什么事都有人兜着底,万事都好说。 然后今天她终于知道了,不受约束的李师傅究竟会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关键是还真给他做成了! “你是不是吃了白日铸炉的神力?”年悲愤地走过来拍打李林的背,又俯下去听李林的肚子,听到里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后,嘴唇颤抖地说道,“你吃了白日铸炉,你这个肚子里有声音的......快点吐出来,会爆炸的!”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让我先狡辩。” 李林摆摆手:“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做的这一切司辰们早就知道了?” “嗯?”年的脸上露出狐疑表情,“当真......?” “堂堂司辰要是连这都做不到,也太逊了吧。”李林睁着眼睛说瞎话。 事实上,司辰们还真做不到全知全能这一点,三十位司辰彼此倾轧、抗衡、结盟,光是这一点,就注定每一位司辰都有自己的视觉死角了。 指不定自己偷袭白日铸炉神力的时候,守夜人和赤杯这两个倒霉蛋就在边上偷着乐呢。 “所以你还在等什么?快点打在我胸上吧。”李林语气急迫,仿佛已经饥渴难耐,“我刚刚偷袭白日铸炉神力的时候,你有在边上偷看吧?” “这,这不好吧......”年这个时候反而有些瞻前顾后了,被青铜手套包裹的手掌按在李林胸口,微微用力却没有真的按下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怎么......我操?” 李林躺在地上,看着干脆利落捅进自己胸腹,将内里直接毁灭掏空的手掌,强忍着从身体里喷出烈火的痛苦,怔怔问道。 “你来......真的?我就客气......客气。” 年一边慢条斯理转动手掌,确保狮子匠的权能将李林的内部全部毁灭,一边回答道:“只是安慰安慰你而已,就像是杀猪一样,总需要安抚猪的情绪啊。” “操。” 李林强忍痛苦,以手为笔以血为墨,在漫宿顶点的地板上,用颤抖的笔迹写下了:惨惨惨惨惨惨惨惨忄 最后那个“惨”只写了一半是因为他痛死了。 伴随着司辰神力的作用,李林存在于正午世界的所有痕迹,全都在一瞬间被抹去! “恭喜你。” 啪啪啪啪的掌声从不远处传来,那是肩上挂着照相机,头顶停着笑鸫的浪游旅人,祂面露微笑。作为景象窃贼祂被禁止进入漫宿,但当其以“浪游旅人”的身份出现时,却能够找到进入漫宿的门。 “恭喜你。” 披着黑色羽衣的拾滩鸦从角落里冒出头来,拍着翅膀对年表示祝贺。 “恭喜。” 手持双角利斧、头生鹿角的女人站在远方,对着年的方向拍了拍手。 至于昕旦和弧月的神力,祂们虽然没有说出恭喜的词句,但也悄然抵达此处,对着倒毙在地上变成灰烬的李师傅鼓掌。 年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剩下的四位神力,以及真身来到此处的浪游旅人,倏尔,面露微笑。 “现在,就是让李林......不,【铸父】从灰烬中重生的时候了。” 她一把抓起手中的灰烬,对着头顶洒落的辉光扬去! 四位司辰神力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不,祂们将自身投入到了年的掌心中,顺着“铸造”的法理,形成了前所未有的锻造炉芯! 伴随着年的动作,整个漫宿都在鸣动,随后在剧烈的震颤声中,“第二个漫宿”被剥离了出来。 漫宿共有七重历史,以及数千乃至无数的历史支流,然则因为蠕虫,已有两重历史被司辰放弃。 第六历史既没有“新的太阳”能够支撑起中枢,也断绝了和漫宿的一切联系。时至如今,已然距离漫宿渐远,距离虚界渐近。 而第七历史,属于他们的太阳正在重生,而现在要做的,就是要缔造出属于第七史的“漫宿”。 年的几乎要抑制不住内心的悸动,她注视着那张从旧漫宿背后缓缓移出的“庄严蓝图”——那是和旧漫宿几乎完全一致的“新漫宿”,只是因为其尚未展开的缘故,所以看起来就像是一张扁平的地图。 “那就是我们的新漫宿,究竟是什么时候......” “很早很早,早到介壳种还活着的年代,早到石源诸神尚未死去。” 辉光的瀑流之中,浪游旅人是唯一还能站得住的,祂嘴角含笑地对着年,讲述着最后的秘辛:“那时白日铸炉和骄阳自辉光落下——就在你们的头顶。” “漫宿和辉光有一条共同的法则:向上意味着攀升,向下则意味着距离死亡愈近。所以白日铸炉和骄阳的谪落,其实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死。” “然而,就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坠落,白日铸炉也要远胜过燧石,就像是骄阳将逆孵之卵盖过那样。” 浪游旅人抬起手臂,指向震颤不休的“蓝图”:“所以白日铸炉和当时渐渐权势失落的燧石做了一个交易......祂要将燧石铸成新的漫宿,这是前所未有的大功业,无论是白日铸炉和燧石都能够升的更高——白日铸炉以此谋求回到更高处。” “事实上,骄阳也和逆孵之卵签订了类似的契约。” 浪游旅人摇了摇头:“这桩事件的结果也很清楚了,燧石暗中和骄阳勾连,而暴怒和妒忌的白日铸炉毁灭了燧石,将其天命分割丢弃,将其权能拘束于下伦敦这一监狱里,将其剩余的全部尸骸,试图铸成新漫宿。” “祂成功了?”浪游旅人自问自答,“不算吧。可至少要比骄阳成功不是么?祂成就了一张蓝图,一张新漫宿的蓝图。只要将其展开,就能够从无到有地形成新的漫宿,同时其铸造的暴烈余波,将旧的漫宿完全改变。” “这也算是一种功业吧,至少现在的白日铸炉,要比漫宿中的大多数司辰还要显耀。” 在浪游旅人叙述的过程中,年一边听着司辰的秘密,一边全神贯注地控制着李林的骨灰飘入辉光。 “所以我来到了这里。”浪游旅人说道,“欲要推动这张蓝图真正来到第七史,非得一位司辰不可。” 祂的身形融解在辉光中,随后天地动荡。 伴随着司辰威权的彻底展开,那张自旧漫宿背后移出的蓝图,瞬间增速了无数倍! 顷刻之间,便已君临于第七史的顶点。 【重铸之时已至!此为更迭万象之刻。】 伴随着浪游旅人的庄严宣告,这张蓝图严丝合缝地,和已然脱钩的第七史锁在了一起。 从今日起,第七历史告别了诸位司辰,也远离了虚界的恐怖,他将载着爱情,希望和未来驶向不可知的远方。 浪游旅人站在无尽的虚空里,向着第七史的方向挥动手臂。 “去吧,去更遥远的地方,去无穷远的地方!这便是我为你们送上的祝福,你们已经离开了摇篮,再会了。” “愿我们能够在遥远的彼方再度重逢。” 这便是守护历史无数年的司辰,对这个世界的最后祝福。 ...... 当李林从大梦中醒来时,他的耳畔犹有余音。 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的眼角有滚烫的泪水。 这里是一片嶙峋的石滩,而年正坐在他的边上小憩,柔顺的白发垂下,遮住了她的脸庞。 似乎是李林的动作,吵醒了年。 白发的龙女拍了拍李林:“你醒啦,恭喜你,手术很成功......” 年嘿嘿地笑了:“你已经是太阳了。” 542 玫瑰烈日 “不是,我这是变成了啥?” 李林震愕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他以为自己可能会变成龙,或者再不济变成高达......毕竟这几个形象都有前科,习惯了。 然而现在这副形象,怎么看怎么非主流啊! 伴随着耀眼的光辉,玫瑰色的太阳在无数层金属铸就的环形日轨中释放着光和热。 繁复的金属日轨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着无数次变化,穷极此世一切秘仪和铸造技巧的日轮,将李林化作的玫瑰色烈日锁在了其中! 与其说是庄严的甲胄,不如说是限制器,或者说是牢笼。 伴随着金属日轮的旋转闭合,李林所释放出的太阳光辉也在明暗之中不断变化,年正是以此模拟出日升日落的现象,令李林的权柄得以展现出“威严”和“温和”的二重性。 “这是必要的牺牲啊。”年笑得前仰后合。 好在墨绿色桌面依然能用。 【姓名:“铸父”亚伯拉罕·李林】 【职业:铸父、长生者、通晓者、最后之王·东皇、岩王帝君、战略级魔法师、整合运动导师、钥匙猎人(前)】 【性相:铸。】 【当前阶段:已具名的长生者。】 【特性:矿石病感染者(施法速度增加、燧石天命加身)、永恒烈日(永远燃烧)。】 【已锚定世界:正午世界(密教模拟器)、提瓦特世界、明日方舟泰拉世界、魔法世界、弑神者世界。】 【当前世界:正午世界·第七史。】 【当前剩余穿越次数:3。】 伴随着李林升华为长生者后,墨绿色面板上的一些信息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具体表现在他锚定的世界变多了,以及一直存在的寿命大限消失了。 李林握紧拳头,无限的生命让他产生了无限的作死之心。 再向下看去,善于发现生活中细节的孤寡李林又找到了几个亮点。 通常意义上的具名者是真正强大且横跨多重历史的存在,譬如丽姬娅,她们完全可以在七重历史中串门——当然只要丽姬娅脑子没问题,她们是不会再回去了。李林的飞升毁坏了名为天孽的锁链,所以第七史将不会再有天孽和流血的爱情。 然而李林和年,并非漫宿定义上的具名者,却因为能够动用司辰们遗留权柄的缘故,要比一般的具名者更加强大。 除此之外,李林的尊名也非常有特色——伟大铸父,一眼就是能占便宜的主儿,这么说来所有铸相的追奉者,都得管自己叫爹。 爱占小便宜的李师傅对此无比满意。 “你说我一个孤寡老人,怎么就儿孙满堂了呢?” 年的表情逐渐古怪:“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察觉到年身上逐渐散发出危险气息,李林瞬间否认:“没有没有,我还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你知道吗?” 不疑有他的年小姐把之前发生的事,都和李林说了一遍,重点在于这个新漫宿。 新漫宿的存在,令第七史不至于堕入虚界之中,也有了向上攀升的动力。但相对地,第七史也远离了原先的正午世界。 用太阳系来打个形象的比喻,就是第七史现在变成了木星,虽然还不至于像太阳那么辉煌,但是自己的体量已经足够勉强撑起一个世界体系了。 “现在的问题在于,我们的人手严重不足。现在司辰的权柄还能够保证漫宿的运行,然而伴随着我们的成长,祂们的象征也会暗淡、更替。” 年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初步估计,最多两千年,第一位司辰的权柄象征就要失落了。” “哪个倒霉蛋?” 李林第一的反应还是幸灾乐祸:“这么拉胯?” “赤杯。”年叹了口气,“很不幸的是,因为赤杯的性格,祂并没有指定继承自己权柄的对象,而祂的具名者则在相互的厮杀和吞食中一个不剩......” 守夜人的权柄象征有“巴尔多梅人”特蕾莎·加尔米耶维护,白日铸炉的权柄象征有覆痂者·梅里古尼斯维持,唯独赤杯在漫宿中的具名者们死了个干净。 “谁说一个不剩的?”李林突然开口,“持钥匙者,丽姬娅中的玛丽内特。” “可她曾是天孽。” “现在漫宿里不是很空旷吗?”李林顾左右而言他,“大不了我再去其他世界拉几个人来。” ”......也行吧。” 年决定不在这件事情上做过多讨论,毕竟现在天孽的锁链已经断裂,而玛丽内特由于在现世的缘故,还真是唯一一个能够暂代赤杯权能的对象。 至于曾是天孽者的身份,在存亡面前并不重要。 “还有,漫宿的动荡虽然没有反映到尘世,但是其影响必然深远。”年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必须尽快安排维持九准则的人选。” 灯之准则有特蕾莎,铸有梅里古尼斯,杯有玛丽内特和其他丽姬娅,刃有韦勒斯拉纳和剑之王,林地的蛾和心有制草人,秘史有维尔汀......然而启之准则只有残废的格里比,最多再加上个李林帮衬,更要命的则是冬之准则。 冬之准则的具名者们很乐意地接受了自己的大限,他们压根没有起争端。 这就让接下来的继任者头疼了:你们死的倒是安安静静,没人接班是真的痛苦。 “所以,你现在首要做的,就是先抓一个能够维持冬相准则的对象来。”年拍了拍李林。 “我有个问题。”李林发挥动脑能力,“冬常和死亡联系在一起,而我们现在最急需的就是维持死亡的运行,所以我们为什么不抓个倒霉蛋砍死之后,放在漫宿里先当吉祥物供着呢?” “你能保证砍死之后他还能正常运行的话,我没意见。” “这可是你说的。” 李林仿佛小人得志般伸出日珥般的手掌,在墨绿色桌面上轻轻一按,随后维持太阳运行的神性便悄然消失。 玫瑰色的太阳瞬间安静下来,按照着本能,在金属构筑的日轮中如同呼吸般涨缩。 年愣了愣,随后意识到自己和李林的天命已经绑定在了一起,所以也能够无视时间的准则了。 漫宿的最高处,白色的大龙缓缓舒展身躯,如同守护着自己最珍视的宝物般,用尾巴和四肢,小心翼翼地将玫瑰色的太阳环绕在其中。 在李林回来之前,先好好地睡一觉吧。 卷末感言 嗨害嗨,这一卷终于写完了,有一说一,因为这一卷的内容基本还是按照大纲来写的,所以进行的还是四平八稳,和上本书的苦大仇深比起来,李师傅就要显得欢快而随便的多了,大家也都是乐乐呵呵的,这实在是太好不过了。 值得一提的是,李师傅的飞升仪式中,本来我还想做一下伏提庚和奥伯龙的文章,但仔细一想其实没有必要,所以打算写妖精国的时候再放出来。 至于接下来的剧情,终于也到了下一个百分之五十。有读者之前问我准备新书是不是要完结了,我得说老书写一半时,提前准备新书是我的习惯,不可不尝。 下一卷大家也都知道了,是法环,但我玩法环其实特别拉胯,都是开挂过去的,所以我要一段时间再重新过一下剧情,正好五六日要准备文明城市检查,所以我这次要请三天假。 总之,请稍事休息,三日之后接着启程。 <我打不过大树守卫怎么想都是手不行> 543 后来李林来了 “那黄金的律法已经残缺了,那辉煌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那曾手持威权的王已经坠落,他们的权柄曾是祝福,而现在已如诅咒。” 宏大的声音响起,眼前缓缓拉开的黄金画卷上显现出画面,手持大锤的女王挥动手臂,砸向面前的圆环,誓要将其彻底毁坏。随后画面一转,女王的身影淡去,而她的王夫则再度手持大锤,挥向圆环,希冀能够将其再度修复。 “被称为“长生不死者”的贵族们游荡在道旁,因为他们不死的命运而饱受诅咒。” 画卷再度展开,那些曾经双瞳闪亮好似黄金的贵胄们,现如今绝望地行走在大地上,渴求着真正的解脱。 “那些半神们依然活着,他们从辉煌的年代活到今日,因其不朽的生命而饱受折磨,他们手持名为大卢恩的权柄,昭告他们或为神、或为王的本质。” 剧烈的震颤从天地的尽头而来,那身如山岳般的男人骑着矮小的瘦马,挥动刀剑压制了漫天的星辰;用纯净黄金作为手臂的女武神在猩红的原野上起舞,她手中的长剑如流水般周流不息;盘踞在火山宅邸的大蛇舒展开身躯,展露出曾经威严的面容;因懦弱而逃避的皇子将强者的肢体接续在自己的身上,展露出臃肿而庞大的身体...... “——然而黄金的律法已经腐朽,直指无上意志的祷告业已衰微。” 辉煌的黄金大树摇曳着枝干,它的光正在缓缓暗淡下去。 “本质上,交界地的众生们从来不曾有过真正选择的自由。” 画卷上的画面发生了第三次变化——在云和山的彼方,在雾和落叶的尽头,那些皮肤白皙,眼瞳黯淡褪色的人们手持刀剑,或是手杖,踏上了曾经属于他们的故乡,这里是名为交界地的世界。而他们的名字是褪色者。 “然后,衰退的时代到来了,褪色者们回到了他们的故乡,追逐他们的命运。他们之中或有人能成为艾尔登之王。” 那宏大的声音瞬间变得更为激情昂扬,在这热血澎湃的背景音下,褪色者们挥动刀剑和手杖,冲向那些闪烁着黄金双瞳的贵胄们,冲向那些手持大卢恩威严不朽的半神们,冲向那通天彻地的黄金树! 然而在下一个瞬间,这宏大的声音,连同黄金画卷上的一切画面一起消失了,只剩下缓缓浮出漆黑水面的一行银白色字迹。 “再然后,亚伯拉罕·李林到来了。” 李林从地上爬起来,摸不着头脑。 “这游戏cg还没跳过键是吧?” 光是听见这臭屁至极的第一句话,睿智的李林就知道,这就是那个近年来最火的游戏,宫崎老贼集大成者——艾尔登法环。 作为一个非常擅长跟风吹逼的玩家,李林也很擅长用学习版来为自己在网络对线时增添砝码,毕竟高贵的主机玩家永远都站在游戏鄙视链的顶点,而环批又是主机玩家中的婆罗门,在对线时可谓无往不利。 俗话说得好,一个玩游戏不玩老头环的人,就像是抽烟不抽瑞克,吃馅饼不看谷爱凌,买手机不用华为,后面的李林忘了,总之只能度过一个相对失败的人生。 想到这里,李林又很恼火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然后抓了个空。 什么叫真正的摸不着头脑?现在就是真正的摸不着头脑——李林那张气血两虚的脸不见了,取代他头颅的是一颗熊熊燃烧如烈日的火球。 得益于此,李师傅倒是将所处的环境照的一览无余,将整个破败的教堂照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连倒在边上的尸体有几个奶子都看得一清二楚......嗯? 李林心中不甘,于是暂时又坐了回去,正好还能研究一下自己现在的情况。 理论上来说,李林的凡人身躯已然在漫宿高处化为了灰烬,而他重生的身躯则成为了玫瑰色的烈日,照耀第七史的太阳。而现在从其中抽离出来,前往到交界地的李林,应该是维持太阳运转的神性。 也就是说他现在是一个没有肉身的状态。 这是否...... 一瞬间李林想到了很多,无一例外都能够给交界地带来一点小小的震撼。 但是众所周知,这个世上不是没有肉身就无法触碰实物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李林特意走过去,捏了捏地上尸体的三个奶子。 捏起来的手感就好像是没发酵的死面馒头。 这个手感打消了李林用撬棍深入探索研究的可能性。 似乎是察觉到了破败教堂内李林的动作,门外传来隐约的窸窸窣窣声。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李林抛下手中的尸体,凑过去对着门缝外喊了一声。 门外窸窸窣窣的动静瞬间消失。 一句话逼退开门新手杀,李师傅得意万分,既然如此他就更加不急着出门比划比划了。 虽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有眼睛,但是依然看得见,没有嘴,但是仍然能说话,但是到现在为止的一切,都在按照李林记忆中的剧情在发展。 无视了门外正在苦苦等候的新手杀手,李林又晃晃悠悠地走回了自己醒来的地方,开始仔细研究周围的一切。 得益于代替了脑袋的太阳,李林很快就找到了地上的蛛丝马迹。 那是一行银白色的笔迹:前方有宝箱,请开门领取。 “嗯?” 见利弃义的李林眼睛一亮——具体表现在那颗火球脑袋一瞬间提高了一档亮度——瞬间不顾形象地扑在地上,用手扫着地上的灰尘。 很快,地上出现一个暗格,表面上还有一个铁环。 李林二话不说抓起铁环就拉,伴随着一阵嘎啦嘎啦的声音,一个残损不堪的布道台缓缓升起。 布道台上有一把大概一掌长的黑色短刀,刀刃蜿蜒如分叉的河流,右边延伸出两个锐利的枝杈,而左边则延伸出一根较小的锋刃,短刀表面散发出深沉莫名的寒意,光是注视着它,就仿佛陷入了无穷深黯的夜色里,被那无孔不入的寒意顺着骨髓的缝隙中渗透进去。 【奇物:黑刀】 【性相:冬、刃】 【于人无法入眠的时辰,我们的祖先用命定的终局战胜黄金。它的刀刃总是确凿无疑,然而现在愈为冷冽。】 【过去在黑刀阴谋之夜里,杀害“黄金”葛德文的刺客们使用的短刀。经由仪式,那蜿蜒的奇特刀身寄宿着被窃走的死亡卢恩的力量。】 伴随着李林太阳脑袋的光辉照耀,黑刀表面那蜿蜒的纹路上逐渐出现了淡白色的文字痕迹,这些字迹模糊不清,就像是百足蜈蚣留下的伤痕。 还真有宝箱? 544 你完了,我要把你祖坟刨了 “真有宝箱啊?” 李林兴奋地抓起黑刀,闪烁着寒光的刀刃在指尖翻飞如蝴蝶。 话音落下,李林手一抖,黑刀飞出,不偏不倚将李林手指划断。 “啊,这......” 李林还未从喉咙中发出质疑的声音,眼前的画面便缓缓暗了下去,霎时浑身无力萎顿在地上。 眼前缓缓浮出鲜红如血液的字迹。 【你死了!】 几秒种后李林无缝从地上爬起来,捡起黑刀后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似乎难以相信只是刀刃划过手指,就把他送入死亡这个事实。 这就好像是一头巨龙,被砖块压到了一块鳞片,然后死掉一样可笑。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世界似乎并不在意“死亡”,或者说,“死亡”的代价轻到微乎其微。 具体表现在,李林不仅没有感受到痛苦,而且也没有付出任何代价——他还以为自己得先从弑神者和提瓦特那边绕个道,从那两个世界的历史道标里复活。 用正午宇宙的术语来说,就是代表“逝去、消逝、终局”的冬之准则严重缺失,导致在这个世界上,死亡就和吃饭喝水一样常见。想到那些在画卷上出现的,在道路边上求死不能的“长生不死者”们,以及黄金律法征服了死亡的过程,李林也不禁开始思考,交界地到底有什么能够被他带回去。 本以为缺失维持冬之准则的第七史,情况已经够严重了,没想到交界地这边更是拉胯到超乎想象......简直就像是淮海战役后的国军,都是互相拉一把的难兄难弟。 虽然绝大多数时候,李林一思考,司辰们就想笑,但是现在他还没忘记,自己来到交界地的目的。 两章就忘记初心,这也太不忠诚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能够一下把他打到血条清空的黑刀,还真就是和死亡息息相关的任务道具...... “这么说来,我滴任务已经完成啦?” 李林把黑刀变回卡牌塞入墨绿色桌面后,犹豫地看了看四周,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已经成为燃烧太阳的脑袋骤然阴沉下来——具体表现在太阳的亮度骤然降低了一个档,而且表面变成了蓝绿色。 不行......自己好不容易出来放风,怎么可能就这么回去! 李林将目光看向地上那有三个奶子的尸体,再度走过去,将手掌按在其胸口。 下一瞬间,李林身影消失不见,而这具已经死了不知多久的尸体瞬间开始抽搐手指,她的头颅在一瞬间涨大,接着是一场小小的爆炸和聚变。 这种景象本该极其宏大,足以照亮整个交界地,乃至被封锁的星空,足以震撼那些或是封印中或是沉睡的存在。 然而并没有——这场太阳的降诞仅仅只局限于这一个小小的礼拜堂中,哪怕只有一门之隔,也没有人能感知到发生了什么。 【亚伯拉罕·李林。你的天赋“太阳律法·永恒烈日”已激活,你将可以选择任何一具没有被其他律法侵蚀的身躯寄宿。】 【当前身躯为“无用之人”的残躯。】 “啵”。 尸体的头颅变成了一轮炽热燃烧的太阳,玫瑰色的日冕从表面浮现。 李林转头从地上捡起一件残缺的斗篷遮住胸前的三个奶子,随手又抓住一把钢剑,太阳头颅表面微微泛起代表满意的橙红色。 【亚伯拉罕·李林。你将行走在无有前人行走的道路上,你对于自己的未来无比坚信。】 眼前的空气中缓缓浮现出慷慨激昂的银白色文字,本就智力不高的李师傅顿时热血上头,太阳脑袋变成兴奋的红色,一脚将前面禁闭的大门踹开! ——我要杀光光,我要杀光光,我要杀光光! 狭小的侯王礼拜堂骤然被远处宏大至极的黄金树所替代,千道万道仿佛燃烧般的枝条从昏暗的天空中垂下,将整个世界仿佛都囊括在其中。 树根下是虽然已经破败,但是依然气势魏巍的王城。千万条道路从王城中绵延开去,延伸向了四面八方。 这是何等荒凉颓败却又辉煌万丈的景象,令人不禁怀想起它全盛时该是如何灼目! 但是那个曾经在门外产生骚动的新人杀手呢? 李林左顾右盼不见踪影。 他操纵着这具尸体向前走出一步。 一切状态良好,根本没有什么......嗯? 破风声从头顶落下,嘶吼声自耳边传来,随后刀刃插入尸体的脊柱,将这具被神性寄宿的躯壳直接摧毁! 【你遭遇了接肢贵族后裔!】 这个名叫接肢贵族后裔的怪物,居然一直等在侯王礼拜堂头顶突出的石壁上,等待李林一出来,就从天而降来上一刀正义的背刺! 毫无防备的李师傅直接中招。 李林眼前宏伟的黄金树瞬间被暗黑色的血所替代,随后天旋地转,一切颜色都缓缓暗淡下去,鲜红如血的字迹再度复现。 【你死......】 “死你妈!” 暴怒的李林再度睁开眼,伸手扣在扑来的怪物面门上。 他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这个浑身上下拼接了各种肢体的敌人大概从未想过,已经死去的敌人能够再度睁开双眼,甚至能够快准狠地伸手扣在他的脸部。 下一瞬间,这一具已经严重残破的躯壳被头顶那颗骤然膨胀的火球吞噬殆尽,然而火焰并未消失,而是如同百川入海一般,汇入到接肢贵族后裔的身躯中,璀璨无比的烈火顺着接肢贵族后裔的面目流淌、灌入,将他可怜的头颅撑大,最后爆炸! 这一具仿佛用无数生物肢体拼凑而成的躯壳,此刻正在浑身剧烈地颤抖,取代他头颅的是一颗熊熊燃烧的火球。 曾经寄居在这幅躯壳中的孱弱意志,在李林那灼热耀眼的火焰下灰飞烟灭。 李林再一次睁开眼。 【当前身躯为“接肢贵族后裔”。】 仔细打量一番自己现在的躯体后,李林的火球脑袋变成了嫌弃的灰黑色:“真他妈的恶心。” 确实很恶心——这具仿佛多足蜈蚣般的身躯上,布满了缝合的伤口和增生的手臂腿脚,这些增生的肢体令他拥有超乎想象的力量和速度,却也会为其带来折磨般的痛楚,关键是很不好看。 虽然交界地这边多牛鬼蛇神是出了名的,但是这么难看的还是屈指可数。 从这具身躯的回忆之中,李林得知了他的起源——那是曾在开头载入动画中所看见过的,浑身接续各种生物肢体的“半神”。 其名为“接肢”葛瑞克。 ——他制作了许许多多名为“接肢贵族后裔”的怪物作为自己的士兵,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夺回自己的权柄。 “就是你派人埋伏在这儿偷袭老子?” 李林冷笑一声。 小肚鸡肠有仇必报的李师傅决定就拿他第一个开刀。 545 三章之内,我要把棋盘掀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李师傅摩拳擦掌准备干葛瑞克一炮,首先得清点一下自己手头上能用的武器——毕竟在这个接肢贵族后裔为数不多的记忆中,葛瑞克似乎惯用一杆长柄战斧,横推世间一切敌,镇压宁姆格福,于史东薇尔城背对众生。 考虑到这个小小的接肢贵族后裔都给李师傅造成了极大的麻烦,那么在他记忆中至高无上的碎片君王葛瑞克,恐怕也是令人感到无比棘手的强大敌人! 李林低下头,看向自己众多左手握着的门板盾牌,和右手持握的黄金仪式剑。 门板盾牌没啥好说的,表面上的黄金也不过是装饰而已,李林用指甲盖全给扣下来了。 至于这把黄金剑,倒是远远超出了“仪式剑”的范畴,不仅锋利到能够一下洞穿铠甲,还隐藏着某种超凡脱俗的力量。 【二级奇物:黄金仪式直剑】 【性相:刃、灯】 【此剑曾一度参考自古老仪式,于赐福尚未失落的年代,杰出的剑士能双手持剑挥舞。然而黄金一族业已衰微,他们渴求的古老缘分也已失落。】 【将双剑交叉,能令剑身升起古老太阳的辉色,在持续时间内,每一剑都将带上直击灵躯的伤害,且变为双连击。】 剑倒是好剑,就是和记忆中葛瑞克那把斧头还有些距离。 李林将其变回卡牌放回墨绿色桌面。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如何抵达史东薇尔。 李林茫然地看着四周,转了一圈后重又回到此地。 这里四处都是悬崖,根本没有下去的路。 片刻后他意识到,如果是正常的游戏,这里估计无论如何都要死一次,换而言之,就是给新玩家一个下马威,再加上褪色者的特性,恐怕直到第一次死亡后,对于交界地的探索才真正开始! “他妈的,这个新手怪居然设计出来就没打算让人通过?!” 李林愤怒了。 “妈的,不让老子正常玩是吧?行,你们都他妈别想玩!” 暴怒的李师傅十二只手,一共八十八根手指互相交叉握拳,代替头颅的太阳开始剧烈燃烧。 一瞬间,原本只拘束于头颅部位的烈日迅速膨胀,将刚获得不久的肉身吞没进去,随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将整座悬崖也囊括其中! 于太阳升起的刹那,辉煌的日冕代替了光环,从玫瑰色烈日的中心绽放开来。大地动荡着,阴森破败的砖石在燃烧的火环中被焚烧殆尽,昏暗的天幕下无数细碎的荧光飘飞而出,尘埃大小的隐约光点舞动着,每一颗光点都足以将身后高大的教堂反复从地上抹去数十遍。 骤然有极其恐怖的波动,自悬崖上迸发,以概念般的光速,一瞬间......触及到了这个世界的边缘! 在那一刻,整个世界的“地图”,都被李林所窥见、记录,复刻在了墨绿色的桌面上。 然而还不仅仅如此。 数以千万计的光点同时被恐怖的引力拘束在其中,彼此首尾衔接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圆,如果有人能从黄金树上向下看去,就能够看见这片大地上,已经出现了一轮可怖的庞大空洞! 所有的事物都在向着那个空洞的中心,不受控制地移动。 因为从这一轮可怖的空洞中,孕育的是超乎想象的引力。 向内。 亿万颗闪烁明亮的尘埃光点越过了昏暗的空洞边缘,向着玫瑰烈日的中心投去,霸道堂皇的律法运行在这片被反复蹂躏的土地上,除此之外,一切的魔法、祷告都被压制和排斥,在此地形成了神秘学上的真空现象。 这是一轮运行在地面上的太阳。 ——【太阳律法·宣告降临(Solaris lege·Announce the coming)】! 它真正存在的时间仅仅只有一秒钟,下一瞬间便宣告破灭。然而在其毁灭的一瞬间,恐怖的力量越过了现世,狂暴的洪流自太阳的边缘涌现,恐怖的飓风从高空一掠而过,太阳的威光直击通天彻地的黄金树。 无论身在交界地的哪一处,都能看得见这一道自大地上升起的不灭焰光。 简直......就好像是神明从自己的车辇上起身,对准了自己的猎物,投出了震怒的一枪! 然而,有哪一个神和王,胆敢将手中的武器指向象征律法的黄金树呢?有能力做得到的存在,不会去做;而无能力去做的存在,更是连想也不敢。 所以如此壮举,自亘古以来,从未有之! 天地震荡。 ...... “不可能!那不可能!” 史东薇尔城的最中心,那身披赤红色披风的高大皇子,对着那道从地而起的焰光咆哮、嘶吼,哪怕自己的双目被太阳般辉煌的烈火灼伤、刺痛。 他手中那柄代表着王权和力量的大斧轰然落地,无以言表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这位半神的心脏,令他回想起自己屡战屡败,最终不得不穿上女人衣服逃亡的堪称耻辱的回忆;回想起自己自不量力偷袭另一位名为【玛莲妮亚】的半神,却被其屠戮至尽,不得不跪地求饶亲吻其脚背得以苟且残存...... 那是潜藏在“接肢”葛瑞克心中最深重的畏惧,无论他以何等残暴的行径接续着强大者的肢体以强壮自身,这么多年来他的内心依旧还是那个孱弱、无能、逃避责任的孩子。 葛瑞克下意识地朝着史东薇尔城的城门方向看去,因为他知道,那里有一位名为“恶兆妖鬼”玛尔基特的将军,他是自己的叔叔,恶兆王蒙葛特的半身。 论实力,这位“恶兆妖鬼”才是真正保护葛瑞克的定海神针。 然而当葛瑞克看向“恶兆妖鬼”玛尔基特的方向时,却看见这位以无情、强大、残暴姿态屠戮反抗者们的将军,却半跪在了地上。 玛尔基特身上那些被称作“恶兆”的鳞甲,正在那束太阳光焰之下熊熊燃烧! 仅仅是余波,就令不知相隔多远的“恶兆妖鬼”直接自焚,近乎重创。 这一幕,将葛瑞克的胆子差点都吓破,他干脆直接丢下了手中的战斧,用自己粗壮的几条腿,飞快地跑到了自己的寝宫中,将大门紧紧锁上。 葛瑞克一边仓皇逃窜,一边还用含混不清的话嘟囔着:“朕......朕是黄金君王!只有,只有朕能染指黄金树......只有朕!” 作为半神中的最不堪者,葛瑞克能做的,只有在自己的寝宫中恐惧和诅咒。 ...... 与此相对的,则是已经深受猩红腐败之诅咒,几乎陷入疯狂的“碎星将军”拉塔恩。 他那庞大如山岳的身躯自被猩红侵蚀以来,第一次抬起了头颅,双瞳之中的大卢恩前所未有地明亮燃烧。 一个比猩红腐败更加明亮、更加炽热的字符出现在他已经混沌的大脑中。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拉塔恩举起自己的刀剑,对着天空发出咆哮。 “太阳!!!” 546 芜湖! 碎星将军拉塔恩对着天空的咆哮终究无人听闻,沉湎于暗淡阴影之中的女武神却不曾仰望天空。 古代的巨龙们敬畏地俯下头颅,巨人们对着天空跪下祷告。 唯有那被“赐福”的恶兆王举起武器,对着直射黄金树的太阳威光投去,哪怕只是在一瞬间,他的武器便被宏大的飓风击飞。 这些拥有力量的半神和伟大存在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对这一道直指黄金树本质的新律法做出了回应。 然而在他们之中,最为剧烈的回应来自魔法学院雷亚卢卡利亚。 “快快快快!” 无论是盘坐在静室之中研习魔法的学者,还是那些手握辉石法杖的法师们,亦或者是驻守在各个廊道交界处的“战斗法师”们,都齐齐向着学院最深处赶去。 因为有一轮虚幻的满月正从学院的高塔背后冉冉升起。 那是属于已经陷入半疯的“满月女王”蕾娜菈的魔法,曾经一度征服整个魔法学校,将代表星辰的辉石魔法压制的“月之魔法”! ——传说彼时尚为观星少女的蕾娜菈行走在大地上,夜观星象追索自己的命运,而后她寻见了属于自己的月亮。 待到她归返时,便已成为了“月亮”的代言者,而后她带领着卡利亚家族,征服了整个雷亚卢卡利亚。 再后来,已经成为“满月女王”的蕾娜菈,与前来征服开拓此地的大英雄拉达冈联姻,生下了三位子嗣:碎星将军拉塔恩,魔女菈妮,以及司法官拉卡德。 随后拉达冈抛妻弃子回归黄金树,与自己的半身玛莉卡女王成婚,成为了艾尔登之王。 因此,他和蕾娜菈的三位子嗣也擢升成为半神。但“满月女王”蕾娜菈却并非半神,并且由于失去了黄金树家族的庇护,不得不“被迫”坐镇大书库中。 从那以后,“满月女王”蕾娜菈便怀抱着自己尚未出生的子嗣,深居于大书库中,明面上除去她的丈夫赠送的红狼,就只剩下了几个卡利亚骑士保护。 雷亚卢卡利亚学院的魔法师们紧张地监视她,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所畏惧的不仅是黄金树家族的归返,更畏惧“满月女王”蕾娜菈的神智恢复,再度展现出昔日那一轮圆满无暇无缺的月亮。 然而,当手持辉石剑和辉石法杖的法师们冲进大书库的最深处,看见的却是蕾娜菈慈爱地注视着怀中的琥珀卵。 那颗已经注定无法出生的琥珀卵,在她的怀中释放出温和、明亮、仁慈的光线。 于这颗琥珀卵的正中心,正是那被称作“无缘诞生者”的大卢恩。 雾气散去时,这一枚大卢恩仿佛在天幕上浮现的白金色斑块。每一位魔法师都不禁屏住呼吸,看着那一个精致的圆和向下延伸的一竖转亮,直到它彻底和琥珀卵的本色分离开来,就像是一个新铸就的文字。 如果他们之中有来自隔壁漫宿的人,就能意识到,此时从这枚琥珀卵中展露的大卢恩,和一位名叫逆孵之卵的古神有着极其相似的本质......而在正午世界的密教典籍中,逆孵之卵所象征的正是日月概念未分时的天体,换而言之,就是原始意义上的太阳。 而更令这些魔法师感到胆寒的是,那带着弧月头冠的蕾娜菈,她的双眼中已不再有迷茫。 ——“满月女王”堂堂归来! ...... 接连不断的异动,让“满月女王”的最后一个子嗣,以人偶形态存活在魔法高塔中的魔女菈妮也意识到了不对。 这位戴着大大雪色魔女帽,有着四只手的人偶魔女从四本大书堆叠的坐垫上跳了下来,轻盈地在地上走了几步。 她抬起头,注视着那一道直射黄金树天穹的太阳威光。 “太阳律法......?” 菈妮轻轻地呢喃着,如同瀑流的钴蓝色长发垂落摇晃。 作为新一代的神人,她继承了自己母亲蕾娜菈的魔法天赋和老师雪魔女的法术,更是从其中领悟出了属于自己的“群星律法”和“暗月魔法”。 也正是因此,菈妮的律法中不仅包括了群星,也包括了遥远黑暗宇宙的月亮。 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内心像是在被什么触动,似乎有一种强烈迫切地想要触碰那太阳的冲动。 这种欲望何其异质? 然而还未等菈妮做出决定,一个更加令她感到震愕的事件被触发了——自己的母亲蕾娜菈,似乎恢复了神智,而她怀中拥抱着的琥珀卵,也有了孵化的迹象。 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菈妮在红狼和骑士外留下了最后一道保障,她复刻了自己想象中母亲全盛的状态,当保护母亲的屏障被击破,那道魔法便会被激活。 然而现在那一道法术并没有被触发,而母亲的喜悦之情却不似作假。 那一瞬间,魔女做出了有史以来最胆大的决定。 她要前往交界地,寻找、观察那可被称之为“太阳律法”的存在。 ...... 最后一位,也就是正乘坐这灵马托雷特,巡游交界地的女巫小姐梅琳娜。 她此时正在宁姆格福的荒野中,距离史东薇尔城并不算远,甚至能够看见城市外巡视的士兵和骑士们。 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梅琳娜一直和他们保持着相对较远的距离。 然而在此刻,所有的人都在仰望那一道自地面射向天空的烈光,无论是身披甲胄的骑士,还是巡逻的士兵们,都在极度的惊惧下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尽数匍匐在地上向着各自信仰的存在祷告。 “这是女武神的剑刃吗?还是碎星将军拉塔恩的力量?”他们中有人精神崩溃了,“不!就算是这两位举世闻名的神人,也绝不能行使如此伟力!”、 “这是太阳!太阳!” 梅琳娜的手掌无意识地握住了灵马托雷特的缰绳。 她的呼吸几乎静滞。 太阳。 尽管没有任何人告诉她,但是她的脑海中还是浮现出了这个词汇。 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中,那一道太阳般的威光终于刺入了黄金树的天穹之中,随后暴烈的光辉从黄金树的枝叶中迸发,一瞬间便将三分之一的黄金树穹顶烧空! 万籁俱寂。 或者说他们的声音都被黄金树燃烧的声音盖过,而那一道酷烈的日光在穿过黄金树的遮蔽后去势不减,甚至深入到了被重力桎梏的星海中,将那被“碎星将军”拉塔恩桎梏住的天空撬开一道缝隙! 一时间,无论是雷亚卢卡利亚的辉石魔法师们,还是执掌月之魔法的满月女王蕾娜菈,亦或是追奉群星律法和暗月的菈妮,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命运开始流淌。 随后,那三分之一被清理出来的天空中再度大放光明。 还没等交界地的众生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看见那一道光枪再一次从空洞中出现,重新回归到了交界地的天空中。 “那是抛物线?” 只有目睹了全过程的梅琳娜隐约猜测到了,那一道光枪在抵达星空深处的最高点后,并未破碎,而是宛如射出的箭矢一般形成抛物线,再度落回交界地。 没有人能够阻挡这一枪,就连碎星将军拉塔恩也不行。 地上的众生开始祈祷,祈祷这一枪不要落在自己的头顶。 然而一直注视着天空的梅琳娜却察觉到,那一道太阳般的烈光,距离自己所在的宁姆格福,越来越近了。 “不会吧......” 女巫小姐露出无奈的苦笑。 下一瞬间,“太阳”从天而降。 547 梅林和梅琳娜怎么不算本家了? 太阳落下的一瞬间,宁姆格福区域天地震荡。 那一道宛如暴风般的咆哮声震动了整个史东薇尔城。 “葛瑞克,滚出来受死!” 一瞬间,直面李林怒吼的史东薇尔城墙正门,仿佛被飓风正面鞭笞一般,在接连不断的爆炸和轰鸣声中垮塌下去。 无论是披坚执锐的骑士们,还是操控着龙首火炮的士兵们,没有一个敢直撄其锋,他们一边哭喊着一边向着两边逃窜,有许多人在躲闪不及的绝望情况下,甚至选择从高高的城楼上跳下,跃向那环绕在史东薇尔城周围的风暴。 就在千钧一发之刻,那已经浑身被烈火燎燃的恶兆妖鬼,居然再一次从城楼上跃向风暴,将手中粗大的长杖砸向了那道飓风! “汝之野心,必不得行!” 浑身上下长满麟角、长尾、爪牙的“恶兆妖鬼”玛尔基特咆哮着将手中的长杖掷向风暴,随后摊开手掌,自虚空中抽出了一柄纯粹由光铸就的巨剑。 藉由着长杖的阻遏,玛尔基特高高举起自己手中的长剑,对着风暴劈落。 一剑,便将那直击城门的风暴斩断! 狂风从他的身边流过,将他身上尚未散去的烈火再度引燃,然而这位替自己那懦弱的血亲守城的恶兆王半身,却如同大树一般毫不动摇。 残损的士兵们渐渐围拢来,他们的眼中有畏惧,也有后怕和庆幸。 无论“恶兆妖鬼”玛尔基特的面目是何等可怖,他一直以来守卫史东薇尔城的行为,便一直令士兵们爱戴、敬佩。 “接下来,要做好准备了。” 手持光剑的玛尔基特突然说了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为什么?”士兵中有人壮着胆问。 “因为那只是一次通告。” 玛尔基特手中的光剑片片断裂,一瞬间便化为尘埃般的光点消散在空气里,他一步步走过去,捡起了自己那一根粗大的手杖。 城门前鸦雀无声,只有“恶兆妖鬼”玛尔基特沉重的脚步声。 这一道几乎要将整个史东薇尔城吞没的风暴,竟然只是一次开战前的通告! 就像是两军对垒之前,向着大军射出带着挑衅信件的箭矢那样。 ——以此堂堂正正地宣告,将汝等蹂躏摧毁殆尽! 一种阴沉、暗淡的绝望气氛在史东薇尔城前回荡。 ...... 而此刻,距离李林落点最近的倒霉蛋,并不是差点毁掉的史东薇尔城,而是骑着灵马托雷特不干正事到处闲逛的女巫梅琳娜。 历来暴风的中心眼总是最为平静,而这一道太阳威光的落点,和它外围掀起的风暴相比,就显得安静太多了。 除了倒霉的梅琳娜。 她只听见一声“拿来吧你”之后,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唔,一副有资格的躯壳!” 李林活动着纤细的手臂,坐在灵马托雷特的背上。 他倒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梅琳娜——但是这具身体并没有像前两具一样,脑袋变成火球,这就说明了其本身相当不凡。 李林还没有忘记自己的“太阳律法·永恒烈日”只能在没有其他律法寄宿的躯壳上生效。 难道运气这么好,直接撞上了一个拥有律法的神人? 还没等李林思考出个来龙去脉,他便感知到身下马匹开始紧张地奔跑起来,当李师傅抬起头时,便看见一位身披金色铠甲,手持黄金大戟的骑士正向着自己加速冲锋而来! 正是游戏中反复虐杀李师傅无数遍,最后逼得他怒而开挂的大树守卫! “跑什么跑?” 李林狞笑着一把拉住托雷特的缰绳,反手从地上拔起悲叹之枪。 今天他就要和大树守卫硬碰硬! 对于李林的行为,大树守卫并没有任何的畏惧——说到底,目睹了李林刚才形成的天灾级现象后,正常人应该早就逃的越远越好。 而这个骑着重装具足战马的骑士,却没有丝毫退缩,双眼从金属面甲之下放射出幽深的光......很难说这位大树守卫还算是活人。 黄金律法中缺失了关于死的部分,所以死者并不能顺利地死去,这位被执念驱动的大树守卫正是这一种存在。 它高高举起手中的黄金大戟,驾驭着身披重铠的战马跃起,对着李林就是一斩! 然而在它跃起的那一瞬间,一道寒冷的光便后发先至,自下而上将它连同它的马一起贯穿,钉在了身后嶙峋的怪岩上。 顷刻之间,自寒冷枪尖散发出的寒意,便将大树守卫和它的马一起冻毙。 ——当年李林恨不得砸了键盘,自己亲自和大树守卫去对线,现在他的夙愿终于成真了。 伴随着大树守卫死亡,它的身躯也渐渐化作飞灰消散,一缕黄金卢恩缓缓从它的身躯中浮现,注入到李林此时使用的身躯中,而沉重的黄金大戟则轰然坠地。 此时李林才注意到自己的视角似乎比别人少了一半。 而自己胯下的坐骑也有些眼熟......不,只能用非常眼熟来形容! 看看这略显虚幻的身形,这脑袋边上的弯曲牛角。 这不是自己的好兄弟,好老婆,勤勤恳恳的牛马托雷特么? 这个时候,能乘坐灵马托雷特的人,除了梅琳娜这个木头以外,还能是谁? 只不过,李林从未想过,这个在游戏里和褪色者主角搭伙凑合过日子的女巫,居然也同样身怀律法......这么说来,她居然也算是神人,只是并没有大卢恩。 “你是谁?” 李林听见了来自自己内心的问题——梅琳娜的自我意识并没有消失,而是寄宿在了那颗紧紧闭合的眼瞳中。 她对这种情况很是无奈,却也感到有些生气,在摆脱大树守卫的威胁后,便第一时间对李林提出了抗议。 “你是褪色者么?能不能从我的身体里出去。” “错了。”随后梅琳娜便听见李林用自己的身体摇头否认,“我不是褪色者,实不相瞒,我是上天派来的指头巫师,我一眼便看出你是具有成为薪王......啊不,艾尔登之王资格的人选啊。” “根据律法的描述,每一个成王的褪色者都会遇到自己的指引者,他们将会循着命运的轨迹共同前进。” “你叫梅琳娜是吧?太巧了,我是梅林·安布罗修斯,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专属导师了。哟,这么说来咱们还是本家啊。” 梅琳娜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抬起手,用一副乐子人般的语气说道: “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开学第一课了——打进史东薇尔城,砍下葛瑞克的狗头吧!” 548 巡礼之始 天空中阴沉的云层像是海潮一样翻滚,风中传来尸体腐烂和硫磺的刺鼻气味。 史东薇尔城外空空荡荡——没有人还敢在这个时候留守野外。 骑士们披坚执锐,坐在喂饱了粮草的战马背上,在史东薇尔城门下列队等待;手持弓弩的射手们位于城楼上依次排开,瞄准着空无一物的荒野;掌控着火龙大炮的炮手们时时刻刻将注意力投注在准星里,生怕露过任何一个可疑目标。 整座城市像是死了一样,然而在这种死寂的气氛里,一种恐怖的氛围却在不断增长。 那是立于城门口,浑身覆盖鳞甲,面目狰狞丑恶却脊梁笔直的将军,“恶兆妖鬼”玛尔基特。他手持着那根粗大的手杖,一言不发地站着,像是一尊神像。 这种恐怖的压抑氛围便来自他。 自从“恶兆妖鬼”玛尔基特来到史东薇尔城起,他便是唯一不可置疑的定海神针,除了他之外,又有谁能够成为史东薇尔城士兵们的心中支柱了?那些接肢贵族们不行,那号称黄金君王的葛瑞克也不行!只有他!只有“恶兆妖鬼”玛尔基特! 玛尔基特......他便像是那黄金树般,护佑着黄金王朝的血脉,便像是那开辟黄金国土的初王葛孚雷,将那一切不知所谓的小丑击败、轰杀! 试图挑战史东薇尔之主权力的人,杀!想要侮辱黄金律法之权威的人,杀!欲要图谋葛瑞克大卢恩的人,杀! 玛尔基特,他便以这般绝强至强的手腕,将所有的反抗声音镇压、慑服,叫一切想要攻讦黄金树后裔的强者俯首、跪下,在强敌环伺的处境中,保护着史东薇尔城。 这样的伟大将军,这样的信念支柱,这样的强悍力量,又怎能不叫人敬服,怎能不叫人钦佩了? 对于史东薇尔城的士兵和骑士们而言,玛尔基特便是他们誓死追随的对象。 尽管,宁姆格福到处传说着“恶兆妖鬼”的恶名,宣扬他助纣为虐,帮助“接肢”葛瑞克将强者们击败、侮辱、切断四肢......但那又怎样了? 玛尔基特,便从未更迭过他的信念,便从未低下过他的头颅呀! 现在,这般的绝强者,便站在城门口那宽阔的大道上,便在等待他那太阳坠落、掀起暴风的敌手了。 “来吧,不管是何等强大的强者,便让我玛尔基特和你一战吧......无论是何等伟大的战士,亦不能击败我玛尔基特。因为我便是这史东薇尔城的守护者。” “恶兆妖鬼”玛尔基特在心中默念着。 暴风和烈火像是他身后的旌旗一般高高扬起,天空之中,乘着暴风而生的战鹰亦发出尖锐的嘶鸣,好似在宣告战争的开始。 哒。 这时,一个声音便自所有人的内心中出现。 哒。 这个声音第二次响起,却仿佛暴雨落在他们的心脏中,当即便有体质稍弱的士兵们口喷鲜血,倒地不起。细看还可以窥见,从他们口中喷出的血,并非只有液体而已......还有内脏的碎片组织,更有甚者,竟然将心脏也吐了出来! 哒。 这个声音第三次响起时,所影响的便不止有少数士兵们。就算是那些手握长枪和巨剑的骑士们,也不禁发出了嘶吼声。他们的皮膜和肌肉,便在这第三声中撕裂、震裂......好像有人拿起了那鼓槌,狠狠将他们敲碎、砸断! 哒。 这个声音第四次出现时,便是玛尔基特那持握着巨大手杖的臂膀,也皮开肉绽了。 然而这身形高大的恶兆妖鬼,这史东薇尔的定海神针,却没有丝毫动摇,因为他的内心便有预感:今次便是自己的宿命之战了。 哒。 当第五道声音从宁姆格福的荒野上传来时,没有更多人受伤或者死亡了,但是“恶兆妖鬼”玛尔基特却不禁眯起了眼睛。 一匹有着弯曲犄角的骏马从地平线的尽头缓步而来,一位手无寸铁的美丽少女正侧坐在那匹骏马的身上,一轮玫瑰色的烈日正从他们的背后冉冉升起! 远远看去,就像是少女和骏马一起,背负起了这轮烈日,将其从遥远的彼方,运行至此。 史东薇尔城外的荒野上清旷无比,所有人都在望着那一匹神俊的马,它突然,掀开四蹄。 密集的烟尘从它的四蹄下扬起,宛如朝阳般的温暖光线投在这片烟尘里,这一匹骏马像是在燃烧,它的鬃毛在风中扬起,如同火焰般滚烫炽热,如同朝霞般灿烂夺目。 那只是一匹马而已,可整个宁姆格福的荒野都在大震动,地面上的积水突然荡开了无数道波纹,玛尔基特诧异地垂下眼睛,却看见自己的面目在水面上变得滑稽可笑,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无法站稳,摔倒在地上。 它正拖曳着烈日,向矗立在宁姆格福荒野上的史东薇尔城奔来! “恶兆妖鬼”玛尔基特大笑。 “来!” 他咆哮着举起自己的手杖,从史东薇尔城那宏伟的城门前一跃而起! “全军冲锋!!!” 史东薇尔城前,有人高高举起旌旗。 那些骑士们,那些深受重伤的士兵们,他们昂起了头。 史东薇尔城的战士们沉默地牵着自己不安的战马,踩着宁姆格福那坚硬的土壤,坚定不移地向前走去。 他们整齐划一地翻身上马,抽出长剑和长矛。 寒光在空气中闪烁。 没有更多的话了,他们跟随着玛尔基特的身影,向着那一轮冉冉升起的烈日冲锋而去,他们要杀敌,或者被杀死。 李林抬起头,看向那个从天而降的魁伟战士。 他抬起手。 手中微微一重。 悲叹之枪落入手中。 李林将长枪挽了个枪花,身后烈日散发出森然寒意,自灿烂的玫瑰色转为金红。 失去热度的金色火焰从枪尖上燃起,这火焰散发着红色的光晕,可焰心却是纯然的黑色。 ——【太阳律法·午时日落(Solaris lege·Noon sunset)】! 司辰·残阳的权柄此刻正在李林手中。 长枪枪尖和手杖杖头相触,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玛尔基特没有躲闪,他的手臂和头颅被一枪贯穿。 灵马托雷特灵巧地落在地上。 李林没有去看那具落在背后的尸体,他手持长枪,对着那道沉默的钢铁洪流冲锋。 金红色的残阳高悬在这具身躯的背后,沉默无情地碾过史东薇尔城前的土地,一直到城门前。 血色残阳重新转为玫瑰色。 随后,目睹了全程的梅琳娜,终于得以操纵回自己的身躯。 她没有因为这场史东薇尔城前一面倒的惨剧而伤感,而是皱起眉头,轻声询问那一轮悬在自己身后的玫瑰色烈日。 “你和癫火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说我是癫火,你会为我抱憾终身吗?”李林用一个问题回答另一个问题。 “不会。”梅琳娜的脸瞬间绷紧了,不知道是因为抱憾终身还是因为癫火,“按照我和你的约定,只要把你送到雷亚卢卡利亚学院,你就会从我的身上离开。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先来史东薇尔城,难道你也对葛瑞克的大卢恩有想法么?” “错了。”李林怪笑一声。 “不是我对他的大卢恩有想法,而是你对他的大卢恩有想法。” “我?”梅琳娜牵着托雷特的缰绳,缓缓行走在史东薇尔城的街道上,目光直视前方,“我只是个没有协助者的女巫而已,就连托雷特,也不是我的。” “蠢货。”李林循循善诱,“你为什么非要当女巫呢?为什么你就不能成为王?” 549 本章节未审核通过 “你在说什么胡话?” 梅琳娜不动声色地操纵着托雷特,从尚未断气的士兵头上踩过,在骨头断裂的喀嚓声中,目不斜视地穿过城门上方铁闸的阴影。 “我是没有需要侍奉对象的女巫,而且我的身躯也决不能承受起王的责任......换而言之就是没有成为王的资格。因为没有资格,所以没有资格。” 梅琳娜的身体是灵躯,她至今也没搞懂,李林是怎么附身到她身上的。 这就好比幽灵被附身了一样。 “谁规定的?”李林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这片交界地承载律法的容器玛莉卡女王?还是所谓的第二代艾尔登之王,实则为玛丽卡半身的拉达冈?还是那群被无上意志扔下来的监军太监?” “你知道的一点也不比我少。”梅琳娜平静地抬起头,看着城墙上那些垂下来的尸体,“不过你说的太监......又是谁?” 交界地当然有类似宦官和太监的词汇,梅琳娜能够理解李林的话,但却无法将这个词汇和李林描述的对象连接起来。 “就是那群指头。”李林混不吝一笑,“无上意志就像是你们交界地的皇帝,而艾尔登之王就好比他任命的封疆大吏,而指头就是传递圣旨的太监们。双指是还算正常的太监,三指是已经疯掉的太监。不过众所周知,太监们的脑子都不大正常,所以现在指头们都说不出话来了。” 良久的沉默后,梅琳娜的肩膀颤抖了一下。 “噗。” 那张木头般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波动。 “你笑了?”李林诧异问道。 在游戏里,这个本该担任重要戏份的“女一号”,可是三棍子砸不出一个闷屁来,成天除了倒腾那两句赐福箴言外,很少流露出对于游戏主角褪色者的个人情感,虽然名义上她和褪色者是搭伙过日子,然而和另一个名叫菈妮的小妹妹相比,却没有太多的互动。 很难不怀疑,宫崎英高这老东西在创作时,是不是夹杂了一点个人恩怨在里面。 “没有。” 梅琳娜板着脸回答道。 “我看见了。”李林死缠烂打不松口。 “没有,你看错了。” 梅琳娜拉紧了灵马托雷特的缰绳,加快速度向前赶去。 天空中还有盘旋的战鹰死死地注视着下方的目标,它们的爪子被砍断,绑上了尖锐的长剑作为代替,只需要一个俯冲,就能够将长剑捅进人的身躯里,像是糖葫芦般将其串起悬挂。 先前的暴风和冲锋,虽然几乎将整个史东薇尔都洗了一遍地,但是城中的死角还残存着尚未被波及的骑士们,他们握紧手中的武器,向着那个坐在马上的少女投去仇恨的目光。 城门上,先前已经无人操纵的火龙炮,再次悄悄地移动了炮口,将火炮的准星对准了城市内的街道。 然而无论是李林还是梅琳娜,甚至是托雷特,都没有将这些威胁放在心上。 他们所谈论的事情,比这些不入流的威胁重要太多了。 “交界地的律法更迭并不重要,很有可能无上意志也不会在意这片土地。”梅琳娜说道,“可艾尔登之王必不可少。而我已经和你说了很多次,我不会成为王,也不可能成为王。” “你信不信我把你衣服扒光了站在黄金树上对着交界地拉屎?” 梅琳娜抿起嘴:“如果这有助于艾尔登之王的诞生——” “成为艾尔登之王一定要褪色者么?”李林反唇相讥,“动动你的木头脑袋好好想想,我是谁?” “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梅琳娜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你是自称传奇法师的梅林·安布罗修斯,降临在宁姆格福的太阳,能够赐予别人太阳律法的神......” 她一把拉住托雷特的缰绳。 “意识到了?”李林戏谑的声音在梅琳娜的耳边响起,“交界地的神和王,总是相辅相成,应运而生。就好像代表了黄金律法的女神玛莉卡,必须有一个执行律法的王作为配偶一样,无论他是葛孚雷还是拉达冈。但如果有新的神选定了新的王呢?” 梅琳娜皱起眉头。 “对了,你听过满月女王蕾娜菈的故事吗?黄金树王朝元年,一位观星少女踏上了寻找自己命运的旅途,她仰望夜空步行,度过一段不停追赶星星的旅行。在旅途的尽头,她找到了一轮圆满无暇的月亮。在那之后她君临雷亚卢卡利亚学院,成为了卡利亚的女王。” 实际上这个例子,最好还是用承载了【暗月、群星和黑暗律法】的魔女菈妮来举。 因为“满月女王”蕾娜菈并非神人,她也并未掌握任何律法。 梅琳娜犹豫着开口:“你是太阳,也是神。而你想要让我成为王......” ——神明和王是配偶关系。 “这个例子的名声足够响亮,但是不够恰当,让我来举两个跟你关系更加贴切的人做例子。” 李林打断了梅琳娜的话。 “你知道‘红发的英雄’,第二代艾尔登之王拉达冈和玛莉卡女王的孩子吧?他们的子嗣同样是半神,持有象征权柄的大卢恩。而且不仅如此,他们还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律法。” “比如飞翔的女武神,米凯拉的锋刃,粪怪中的粪怪,玛莲妮亚。她所背负的律法就是【猩红、腐败和轮回律法】。而你们共同的兄长,那个长不大的米凯拉,所持有的律法便名为【纯净律法】,这是和黄金王子葛德文一般完美的人不是么?他不仅想要救赎你们,还要拯救整个交界地。只可惜同时代的律法系统只有一个,如果不破坏【黄金树律法】,那么【纯净律法】便无法正式启动。” “......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是你刚才提到了‘共同的兄长’?” 梅琳娜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玛莉卡女王和王夫拉达冈,只有两个孩子——” “你不知道?”李林笑得更加猖狂了,“是不是感觉自己脑袋空空如也,什么都想不起来,每当感觉自己要想起来的时候,感觉脑仁儿疼?” 梅琳娜深呼吸:“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想知道?那你还不赶快成为艾尔登之王!”李林恨铁不成钢般鞭策梅琳娜,“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创造奇迹吧。” 话音落下,梅琳娜手中一沉,一把刀身蜿蜒如同波浪的漆黑短刀出现在她手中。 她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穿过了大半个史东薇尔城的废墟,来到了一条狭长的甬道前。 史东薇尔之主,黄金血脉的后裔,“接肢”葛瑞克就在后面。 梅琳娜握紧了手中的黑刀。 她深知自己只要踏出这一步就无法回头。 梅琳娜很清楚,自己对成为所谓的“王”没有兴趣,对这个不知来历的“神”更是谈不上信任。 但是她对于曾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想要知道更多。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王之巡礼”,那就让它来吧。 梅琳娜走向了那狭长深邃的甬道中。 ——后世的人们一定会在史书中记述,那不起眼的第一步,却是交界地迈向光明未来的一大步。 550 那么交界地朱棣是谁? 史东薇尔城之主,“接肢”葛瑞克就在他自己的宫殿深处。 作为半神,他的性格有些过于懦弱,更接近于普通人,然而因为他持有大卢恩,所以对于普通人而言更像是灾难。 “葛瑞克是黄金血裔的直系贵胄,然而他的血脉却十分稀薄。” 少女的声音像是风一样在黑暗中回荡。 梅琳娜此时已经取消了灵马托雷特的召唤,让它重新变回套在自己手指上的指环。 这里的甬道狭长而幽邃,如果骑乘着托雷特,是无法进入到其中的。 同理,如果来者是一位携带着大剑等巨型武器的猛男,自然也无法进入到其中——葛瑞克似乎在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 风暴虽然能够击倒大树,但如果风暴到不了大树跟前,那自然也是无济于事的。 当然,此刻携带着黑刀的梅琳娜不在此列。 因为她不仅身体纤细,而且能够静步刀人。 “比起增强自己,他更倾向于削弱别人。” 李林略带古怪的声音响起:“你对葛瑞克的评价似乎不是很高,是因为他是废物吗?我不允许你这样说他。” “我可没有这么说过。”梅琳娜已经渐渐习惯了李林的阴阳怪气,只要他不是把矛头指向自己就好,“只是......相比于他的历代先祖们,他的确太过衰落了,就像是燃烧殆尽的灰。” 黄金树的血系中,以第一代艾尔登之王葛孚雷的血脉最为正统,一路筚路蓝缕白手起家,自蛮荒地走到了交界地的最中心,所有人都承认这的确是无上的伟业,得国之正堪比朱重八。 就是不知道,葛孚雷是不是有张猪腰子脸。 葛元璋的子嗣有三位:“黄金王子”葛德文;“赐福(恶兆)王”蒙葛特;“鲜血君王”蒙格。 除去光辉灿烂的黄金王子葛德文以外,后两者都被视作“恶兆”,是令黄金家族蒙羞的存在,所以名字不被录入正统之中。 葛德文也就好比朱标一样,无论是文官集团之首的米凯拉,还是卡利亚武将集团的拉塔恩将军,都对其心悦诚服,没有人比葛德文更能代表黄金树了。 只要葛德文彻底成长起来,他就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代艾尔登之王。 然后黄金王子还真就像朱标一样,中道崩殂——区别在于朱标是被他老爹熬死的,黄金王子是被一群黑刀刺客在阴谋之夜乱刀捅死。 在那之后黄金树血系骤然动荡,无论是葛家人还是米家人还是拉家人,都特么打成一团。玛莉卡女王和拉达冈更是大锤八十、小锤四十地把艾尔登法环砸碎,组成法环的大卢恩四散纷飞,持有大卢恩的碎片君王们更是谁也不服谁,开始互相抡巴掌。 交界地有累卵之危,黄金树有倒悬之急。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葛德文直系后裔(至今人们也没搞清楚,葛瑞克是葛德文的孙子辈还是儿子辈)的葛瑞克就好比朱允炆,拥有相当纯正的法统,却由于血脉衰竭导致实力不足,在大规模战争开始后,吓得穿上女人的衣服从都城一路出逃至封地史东薇尔城。 在半神们人均使足了气力互相扇耳光的时代,葛允炆的行为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以至于被众人嘲讽。 大概是为了做出点成绩来,葛允炆乘着女武神玛莲妮亚路过的时候,不讲武德偷袭了她一把,本以为能够借此功绩九匡碎片诸侯,一统交界地天下,未曾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那一天的大致情况应该如下。 自信满满的葛瑞克带着大军冲了上去,打算给玛莲妮亚来点想看的东西。 二百多斤的玛莲妮亚起手就是一个水鸟乱舞,直接把葛允炆的鼻子打骨折了,吓得他立刻跪地求饶亲吻玛莲妮亚的脚背。 女武神把剑停在葛允炆脖子上,笑一下,让他滚回去好自为之。 在那之后,葛瑞克更是从声名狼藉,变成了臭不可闻的地步,无论是谁都能嘲讽他两句。 噌—— 寒冷的风从甬道深处掀起,打断了李林和梅琳娜的对话。 梅琳娜往前快速俯身走了两步,恰好避过那一道从头顶掠过的寒芒,随后抬起手臂,将黑刀直直捅进了面前的敌人胸腹中。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吱......” 身披褪色绸缎的接肢贵族后裔如遭雷击,全身上下的手臂都在震颤,随后无声无息地倒毙在地上,身躯也化作飞灰。 “这把匕首——”梅琳娜垂下眼。 “这就是黑刀,或者说死亡卢恩的力量。”李林瞥了一眼陷入沉思的梅琳娜,“又或者你可以按我的说法,称其为‘冬’。” “如冬日般破败、死寂的象征?的确是很贴切的名字。” 梅琳娜很快就理解了李林的解释,她走过一个向上的坡道,指向不远处那一簇如同火焰般的微光。 “你应该也看得见那个赐福吧?” 在得到肯定后,梅琳娜前往赐福的边缘坐下。 法环在破碎后,交界地的各处便出现了这种微小的赐福,倘若是能够看到、触碰它的人,就能够藉此得到慰藉和治疗。 【破碎赐福】 【性相:灯】 【触碰赐福点,能够得到治疗的恩惠,但绝大多数的敌人也会因此而复生。】 【可以在此处通过消耗得到的卢恩,进行升级。】 【于夜幕下行进的旅人而言,赐福的触碰会是一种仁慈。它的光辉在全然漆黑的夜里依然可见。】 当梅琳娜在赐福边缘坐下时,却看到了一道托着下巴陷入沉思的身影。 这道身影是一个年轻的男性,其面庞光洁如镜子,其眼瞳明亮如灯火,身形辉煌如太阳。他的左手中握着一根末端弯曲,尾部尖锐的奇怪手杖,神色沉寂审慎好似雕像,他的额前伸出两根美丽如白玉的弯曲鹿角,金紫色的丝带缠绕在鹿角上垂下。 “......梅林?” “人类有三大欲望,食欲、性欲和睡眠欲,而在这三大欲望当中,因为食欲是满足人类生存需求的欲望,所以,满足食欲的行为,在这三者中,优先性是第一位的。如果能在进食的过程中,吃下了美味的食物,也能使人类无比愉快,而在现实生活中,存在着对于这种快感执着追求的人,我们通常把这种人称之为美食家。” 李林从赐福边缘走了出去,片刻后回来,手上拿着两颗焦黄发烂的眼珠。 如果说先前的外貌还比较具有欺骗性,令梅琳娜难以相信,他就是一直在自己耳边叨逼叨的“导师”。 那么这一大段不知所谓的话,还有他手里那两颗怎么看都像是癫火病人眼珠子的玩意儿,就令梅琳娜无比确信,眼前这人就是梅林·安布罗修斯了。 “你不会想要吃这两颗眼珠子,对吧?” 梅琳娜试探着问道。 李林转过头,对其报以高深莫测的微笑。 梅琳娜感觉冷汗从自己的脸颊上滑落:“你,你不会想要吃这两颗眼珠子的,对吧?” 551 题目招标 考虑到梅琳娜的情绪不是很稳定,李师傅选择了高抬贵手。 毕竟他现在是附在梅琳娜的身上,他吃眼珠就等于梅琳娜吃眼珠。 梅琳娜看着把两颗癫火眼珠盘在手里,不断转动的李师傅,心有余悸地问道:“你拿这种危险的东西到底是为了干什么?” 李林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竖起手掌侧在脸边上。 “这是等一下会用到的神秘妙妙工具。” 梅琳娜眼角抽搐着,只感觉自己的神经仿佛被一百个坐着韩红的压路机来回碾压。 癫火是和无上意志一样的外来神明,只是未能控制交界地,祂扩散自己影响的方式就是癫火病。罹患癫火病的病人眼球将会变成焦黄色,随后溃烂脱落,然而以此为代价,却能够从眼眶中喷吐出令人癫狂的烈火。 癫火病的传染性极其强烈,而且有着极端恐怖的自毁灭世倾向。 受赐癫火者,无不变成了一心想要烧毁黄金树,毁掉这个世界的疯子。 总感觉,露脸的李林比不露脸的李林更加令人恼火。 “总之,这是极其危险的东西,请你务必不要拿它到处乱丢。”梅琳娜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另外,这就是你的真实相貌?” “我说是,你信吗?”李林将两颗发黄发烂的眼珠塞回墨绿桌面。 “我不是很信。” “那你还问我?信不信今年我尿尿全尿你床上。” 李林的答复是一如既往地往下三路走。 “我有个问题。”梅琳娜突然开口说话。 “细说。” 梅琳娜冷静地摸了摸自己那一只紧紧闭着的眼瞳:“距离我们击败恶兆妖鬼,进入史东薇尔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要脸?我可没把你往刘邦那老流氓的方向教啊。”李林不满地打断,“分明是我干掉他的,怎么就变成你干掉的了?” 梅琳娜小巧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你说得对。” “总之我们进入史东薇尔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葛瑞克对此不可能一无所知,他会不会已经跑了?” 李林瞬间沉默。 他忘了这不是游戏,堂堂碎片君王也不会死脑筋到那种程度,更何况葛瑞克这家伙还有流窜前科。 这种可能性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很大。 “你怎么不早说?是不是你和葛瑞克勾结在一起了?”李林反咬一口。 “呵呵。”梅琳娜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无论怎么说,让这个自称梅林的老骗子吃瘪,还是让她的心情感到相当愉快。 “走吧。” 梅琳娜从赐福点的边上起身,拍了拍灰色斗篷上的灰尘,继续向着剩余小半截的黑暗甬道中走去。 李林跟在她的身边并驾齐驱,只是当他离开赐福辉光照耀的一瞬间,身形却再度消隐。 然而这一次梅琳娜却并不感到空落落的,因为她知道这个看似不靠谱的“导师”,就跟在自己的身边。 再漫长的通道也终有尽头,甬道的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铁门,门的边缘有两具倒毙的人类士兵尸体,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梅琳娜走过去,推开门,昏沉的天光并没有刺痛她的眼睛,眼前是一片坍圮的广场,道路呈现不规则的凹痕,仿佛被巨大无边的事物反复蹂躏过一样,石板路的边缘有着发黑的血液污渍,一路延伸向另一处昏暗的凹坑。 突然,她快速向前移动了数步。 一把战斧从高空势大力沉地落下,随后一道矫健的身影从头顶的横梁上落下,捡起了自己的战斧。 梅琳娜转过身。 眼前是一位皮肤黝黑,裹着兽皮的女性,她腰间悬挂着护符,双脚赤裸,战意盎然的面孔上有一股野性的美感。 “我是涅斐丽·露,一名战士!” 这位强大的女性战士首先自报家门,随后将手中的武器指向梅琳娜:“你是葛瑞克的侍从么?还是前来讨伐他的勇士?” 梅琳娜皱了皱眉:“我当然是后者,不过我并非是勇士。倒是你,难道和蛮荒地之王荷莱·露有所关联么?” 世人皆知,开创了黄金树王朝的初代艾尔登之王葛孚雷,曾经是来自蛮荒地的酋长,那时他还是一位纯粹的战士,自称荷莱·露。 “我们都是战士,仅此而已!” 涅斐丽的回答就像她的性格一样直接,在确定了梅琳娜不会向着葛瑞克之后,大大咧咧地放下了武器:“我听说葛瑞克在残害路过宁姆格福的人,他残忍地将他们的四肢切断,接到自己的身上,如此残暴行为,根本不配被称为黄金君王。我涅斐丽·露一定会讨伐他!” 说完后,这位女战士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着一处阴影挥了挥手:“喂!罗德莉卡,出来吧。她不是坏人。” “真,真的吗?” 那处阴影蠕动了一下,随后一个戴着鲜艳红色兜帽的少女瑟缩着从墙根站了起来,她的面庞苍白,毫无血色。 “真的不能再真,你得信我啊。”涅斐丽走过去把小红帽罗德莉卡扶了过来,对着梅琳娜介绍,“这是罗德莉卡,我在城里迷路的时候遇到了她,她的同伴都被那个可恶的葛瑞克给接肢了......这个葛瑞克,真是个恶心的家伙。” “呵呵......你知道吗?人如果被切下四肢的话,会变得像是蛹哦。” 这个小红帽喃喃自语着,很明显神智已经不正常了。 “还是我来说吧,罗德莉卡本来也是被派去接肢的牺牲品。”涅斐丽撇了撇嘴,很明显对于葛瑞克的行为相当不齿,“但是当同伴们都被接肢后,罗德莉卡她怕到不行,就跑了,然后遇到了我。” “有一说一,你们这个女子茶话会还是很有意思的,但是葛瑞克人都快要出来了,你们搁这儿聊天是不是有点不把人放在眼里?” 李林终于憋不住,开口说话。 “谁,谁在说话?”根本看不见李林样子的涅斐丽吓得抄起战斧,作势欲砍。 “啊?他不一直就在这里吗?”这个时候,反倒是一直有些神志不清的罗德莉卡抬起了头,指了指梅琳娜的身边。 “他是梅林·安布罗修斯,叫他梅林就好。”梅琳娜随口说到,“只有一些人能够看到他,还有靠近赐福的时候......” 隐约的震颤打断了梅琳娜的话,随后道路的尽头传来了粗粝的金属摩擦声,仿佛有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正从那里逶迤而出。 涅斐丽的神情绷紧了,小红帽罗德莉卡的身体则开始剧烈颤抖。 “哼,区区虫豸,口气倒是不小......” 伴随着如同洪钟般的沉闷声响,身躯如同山岳般的黄金君王,从自己的王宫中缓步而出,他的右手握着一柄足有数人高的长柄巨斧,而左臂则被一只龙首替代,伴随着他的行进,龙首口中甚至还洒落了滚烫的烈火。 很明显,“恶兆妖鬼”玛尔基特为他拖延的时间,并没有被白白浪费。 葛瑞克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接肢大业,将史东薇尔城中最宝贵的珍藏——一条龙,接在了自己的身躯上! “那么,跪拜觐见吧——朕可是黄金君王!” 552 原来他没有母亲...... 黄金君王、史东薇尔城之主、黄金树的血裔、初代艾尔登之王葛孚雷的子孙......这些都是套在“接肢”葛瑞克头上的光环,一个比一个响亮。 然而这些敬称,在涅斐丽的眼中却变成了最鄙夷不过的东西。 女战士呸地一声,往脚边吐了趴口水。 “葛瑞克,你这个犯下接肢大罪的蜘蛛,也敢自称黄金君王?你就像是遇到雄鹰瑟缩的绵羊,见到高山就腿脚发软的小马,你的这些接肢把戏虚无缥缈,好比山谷里的回声,你的血脉先天不足,好比老骆驼生出的幼羔。你让你的祖先蒙羞!” 话音落下,涅斐丽·露举起自己的战斧,矫健地向前跃去,她的手臂如同不坏的花岗岩,战斧上缠绕着风暴和雷电,劈向葛瑞克的胸腹。 浑身接满手臂的葛瑞克,用一只细小的手臂不慌不忙地扶正自己头顶的金冠,他手中的巨斧高高抬起,厉声呵斥。 “你只有杀死牛犊的气力,却妄想捕捉公牛?你想要讨伐朕么,既然作为战士,就要有战士的胆量。” 巨斧重重砸在地面上,半神如同古钟轰鸣般的声音响起。 “跪下!” 重压一瞬间出现在涅斐丽的身上,原本灵巧如风的身影瞬间迟滞,手中的战斧也仿佛有千钧重量,随后沛然巨力从身下传来! 大地隆起,空气扭曲。无法躲闪的涅斐丽一瞬间被击飞! 葛瑞克那粗壮的右手臂膊高高扬起,手中那象征着黄金王权的战斧以闪电般的高速挥动,向着涅斐丽的头颅砸去。 这时梅琳娜向前一步,掣出右手中一直攥着的黑刀,向着葛瑞克挥出一道烈火——这火焰熊熊燃烧却没有温度,它的烛焰漆黑,外焰却金红,就像是残阳的火焰一样令人骨髓发冷。 “哦,黑刀的刺客——” 葛瑞克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枯草般的头发在风中摇晃,阴翳的瞳孔里满是震怒:“你们这些只会在田野里恐吓鸟兽的草人,在牧场上守夜的烂布条,这些丑陋的把戏,不要在朕的眼前逞英豪!” “黄金王子葛德文啊,敬请见证吧!” 黄金君王咆哮着举起自己的左臂,那刚接肢的龙头睁开眼睛,向着天空喷吐炽热的火光。 涅斐丽·露首当其冲,她健美的身体先被战斧砸中,又险些被龙首咬噬,剧烈的痛苦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然而矫健的女战士并未放弃,她快速退开,等待着再度进攻的时机。 梅琳娜的脚步轻盈,她快速挥动黑刀。 这刀刃上带有死亡卢恩的力量,曾经夺取光辉灿烂的黄金王子的性命,葛瑞克不愿意被它触碰,龙首咆哮着,沸腾的炎柱从葛瑞克的四方升起,一圈滚烫的火环以他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散开。 忿怒的烈火如同暴雨般落下,将残破不堪的广场烧至熔融,罗德莉卡只好躲闪到李林的身后,因为只有那里是未被波及的净土。 “救,救救我......” 李林诧异地转过头:“你还需要我救,你作为唤灵蜗牛能不能有点自觉?你那无敌的水母库菈菈呢?” “可是,可是我不能召唤她......”罗德莉卡快哭出来了。 在黄金树的律法之下,死亡这个概念甚至都是残缺不全的,以至于交界地诞生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招数。 其中就包括抓起一把骨灰,然后摇动铃铛,将其灵魂召唤出来为己作战,这种技巧。 而在游戏前期时,由于褪色者本人还没升多少级,以至于伤害输出还不如召唤的亡灵......如果找到了一些好用的骨灰,甚至到了游戏后期,都还能派的上用场。 “懂了。” 李林反应过来:招魂铃那也是重要的游戏道具,如果前期错过了菈妮的赠送,那就得让梅琳娜把褪色者传送到圆桌厅堂才能购买。 罗德莉卡做为来送死的流浪王族,自然不会和菈妮有什么交集,召唤不了水母也是正常的。 他们旁若无人的聊天令葛瑞克更加恼火,尤其是当他看见梅琳娜兜帽下,那纹刻着三爪的眼睛时。 在交界地,三爪代表厄运和不幸。 “区区的褪色者,也敢在朕的面前漫不经心?!” 葛瑞克挥动巨斧,迫开如同小鹿般灵巧跳跃的梅琳娜,如同战车般向着李林冲来。 黄金君王的眼中闪动着大卢恩的光辉,这来自艾尔登中心法环上的大卢恩,不仅证明了葛瑞克的辉煌血脉并非虚言,而且也让他看见了,罗德莉卡身前那一道模糊的人形。 “我说停停。” 李林伸出手掌,对着葛瑞克一推。 随后葛瑞克不受控制地后退。 罗德莉卡甚至能够感受到那快要喷吐到脸上的火星灼热,然而伴随着李林伸出手掌推动,那些飞溅的火星迅速倒射回去,以相同的速度回到了葛瑞克的左手龙首中,随后龙首闭上了尖锐的嘴。 不仅如此,还有漫天落下的火雨,以及从葛瑞克身边绽放的火环,全都以一个极其诡异的速度收回、缩拢。 紧接着,在梅琳娜和涅斐丽那仿佛见了鬼的目光下,葛瑞克迅速地倒退回到了他一开始站立的地方,继续气度不凡地拄着自己的长柄战斧,眼中的大卢恩光辉若隐若现。 只是在目睹了这滑稽一幕的众人眼里,再怎么气度不凡的葛瑞克,都像个被人信手拈来的小丑。 “喂,你是叫梅林的法师对吧?你对这个家伙做了什么?为什么他好像,额......” 涅斐丽张牙舞爪地想要描述自己的感受,然而受限于她有限的智力,并不能很好地措辞造句。 “时间倒流?”梅琳娜收起黑刀,冷静地帮涅斐丽补充。 “对对对,我要说的就是这个,谢谢你梅梅。”涅斐丽眉开眼笑。 “别叫我梅梅......”梅琳娜皱了皱眉,看向李林所在的方向,“这是律法?” 李林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太阳律法·逆行黎明(Solaris lege·Retrograde dawn)】 这一律法的本质是对司辰·昕旦的权柄利用,在太阳的诸面相中,昕旦最为苛刻不仁,而祂还代表着黎明的到来和消逝,由此引申到时间的流逝中。 而这一律法的效果便是藉此对时间进行深度的支配,甚至能够达到在时间轴上自由切换节点的程度。 换而言之,李林刚才看不下去,给她们回了个档。 毕竟再不回档的话,这三个人里面起码要死俩。 大概是这边的窃窃私语引起了那边葛瑞克的注意,他重重顿落手中的长柄战斧,看向李林的方向。 “这群区区的褪色者,也有胆量来挑战黄金君王,想必离不开你的撺掇......” “我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李林抬起头,看向眼前接肢了几十根手臂的葛瑞克,“你是出来干嘛的,说单口相声?” 虽然不是很明白李林口中的单口相声是什么,但葛瑞克还是好声好气地说道:“朕来寻找震动宁姆格福的那个罪魁祸首。” 大概是他也意识到了,能通过大卢恩才能看到的对象,必然不简单。 而成功将龙头驳上,气势大增的葛瑞克也不觉得自己此刻会输,所以心情还算不错的葛瑞克,俨然没有立刻和李林动手的打算。 “既然你要找人,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呢?” 李林摊了摊手:“你连他是谁,在哪里,长什么样子都不告诉我,上来就质问我,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难不成你妈妈没教过你先说清楚事情,再让别人帮忙吗?” 说到这里,李师傅忽然反应了过来,连忙更改了自己的话,“不好意思,你可能没有妈妈,我换一种说法......” 553 笑死,你也是异端 轰! 一根黄金长矛以暴风般的速度从李林身边擦过,并且狠狠地撞击在墙壁之上,发出剧烈的爆炸声。 扫了一眼身后那一片狼藉的废墟,又看了一眼葛瑞克那张暴怒的脸,李林微微点着头。 “看来你有妈妈,这倒是我冒犯了,不好意思。” 明明是李林难得的道歉,可葛瑞克的脸却更因暴怒而变得通红。 毕竟作为半神的后裔,他的母亲早就烂在王城罗德尔的墓地里了,更何况葛瑞克的心中还隐隐带着怨气——他的父辈是高贵的黄金王子,如果不是母系的血脉拖累了他,怎么会变成如今被人耻笑的黄金末裔? “看吧,他生气了,就像是愤怒的野猪。”李林对葛瑞克指指点点,“梅梅,快上,到你一展身手的时候了。” 作为拥有大卢恩的半神,碎片君王,“接肢”葛瑞克是再好不过的磨刀石。 “都说了别叫我梅梅......” 梅琳娜叹了口气。 不远处葛瑞克的眼神却变得更加阴翳了。 他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此前那股隐隐约约的熟悉感来自何处。 “原来是个戴罪的半神。”葛瑞克盯着梅琳娜的面孔,厉声呵斥,“可惜,你没有米凯拉的智慧和美貌,也没有玛莲妮亚的武艺!” 梅琳娜听见葛瑞克的话,面无表情地迈步向前走去:“你提到他们,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葛瑞克闻言发出哈哈大笑。 震耳欲聋的笑声还未结束,便见到他那柄巨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迫近梅琳娜头颅! 他的速度比第一次攻击涅斐丽·露的时候,快了足足十倍! 那把象征着王权的黄金巨斧,几乎变成了一道在空气中划过的闪电,暴烈的狂风从地面上掀起,让站在边上的涅斐丽大吃一惊。 “开什么玩笑,不是说体型越大速度越慢吗?” 无论是巨人还是古龙,体型庞大也就代表了攻速缓慢,虽然单次攻击很痛,但是只要打不到就没有意义......涅斐丽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的葛瑞克,就好比上面坐了个韩红的压路机,以流星般的高速砸向猝不及防的承太郎。 这多少有点不符合基本定律了。 倒是李林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速度快慢和体型大小又没有必要关联——都已经有大卢恩这种概念权能了,谁还会被物理规则束缚?” 此时正如李林所说的那样,葛瑞克的眼瞳中,那四个彼此重合的圆环正在大放光明。 那便是他所持有的大卢恩——在诸碎片君王拥有的权能中,这一大卢恩绝算不上强大,然而它的效果却是令人心惊的“平衡”与“和谐”。 葛瑞克能够通过接肢,得到那些肢体原主人的力量,并且使这么多肢体彼此协调,发挥效能,这枚大卢恩功不可没。 如果说原本的葛瑞克的力量只有七十,那么他的耐久或许有七十五,然而精力可能就只有五十,速度更是只有可怜的三十,怎么看都是一个相当偏科的畸形怪胎,就像他搞的接肢把戏一样。 那么在激发大卢恩的权能后,葛瑞克的各项数值都会被提升到八十——一个或许在半神中不算高,但绝对协调到可怕的程度。 对于其强项,或许增幅的程度还不到一成,然而对于其弱项,增幅何止一倍?!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最看不起葛瑞克的涅斐丽·露,也在黄金君王所展现的“力与美”之前沉默了。 尽管她打心眼里蔑视葛瑞克,然而这在广场中掀起风暴,吞吐烈火的可怖身影,却的确能够从中窥见战场上横扫千军的半神威能。 涅斐丽是战士,所以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葛瑞克,的确有初代艾尔登之王葛孚雷的气魄。 然而,愈是如此,涅斐丽便愈是感到震愕。 因为点亮大卢恩的葛瑞克,并没有在战斗中占到上风,梅琳娜的娇小身影仿佛漂浮在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无论葛瑞克是用长柄战斧掀起暴风也好,还是展开撕裂大地的践踏也罢,亦或者是用龙首喷吐出足以焚毁钢铁的火流,甚至是展开黄金树般的祷告光环—— 都没能触碰到梅琳娜。 如果说葛瑞克像是掀起了风暴的怪物,那么梅琳娜就是一簇在风暴中飘摇的火苗。 如此危险的场景,已经持续了足足五分钟。 “多么美啊......” 涅斐丽突然喃喃自语,她的眼角有些湿润了。 “美?这怎么可能......可能是美的啊!”罗德莉卡吓得咬到了舌头。 “不,那就是美的。”涅斐丽斩钉截铁地说道,“战士和怪物之间的抵死厮杀,暴力和武器的碰撞,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斗争。没有比这更美丽的东西了。” 她不禁开始思考,如果自己参与到这场战斗中,能够支撑多久呢? 五分钟?三分钟? 或许自大的自己在一瞬间就会被葛瑞克的王斧所命中吧,这就是轻敌的代价——褪色者虽然能够不断从死亡中归来,但是那死亡的感受却货真价实到了极点,涅斐丽热爱战斗,接受死亡,却不会热爱死亡。 而就在这时,葛瑞克重重地将王斧砸向了地面,随后那几乎要将大地掀翻的威压再度出现,与此同时其左手的龙首已然砸落—— 涅斐丽瞪大了眼睛。 就是这一招!自己先前就是被这一下击飞。 她要好好看着,看梅琳娜如何应对。 在涅斐丽和罗德莉卡的注视下,梅琳娜将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她完全摒弃了应有的防御姿势,而是单膝跪下仿若祷告,从涅斐丽的角度看,就像是在对葛瑞克进行跪拜一样。 然而葛瑞克的面孔上却不可抑制地浮现出惊怒—— 这是祷告。 是凭借着自身信仰释放出的特殊能力。 他看的清清楚楚,自梅琳娜身上浮现的光,并不仅仅只有黄金树的耀眼色泽,还有明亮而灼热的火,以及足以将活物杀死的辐射。 这种感觉太过滚烫,几乎让近在咫尺的葛瑞克发出惨叫。 随后,他便看见一颗光点,四周的风和气都在向着那个光点汇聚,随后炽热的温度和璀璨的光明便从中诞生了。 只是这个点并不是那么稳定,沸腾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不断扭曲的火焰一样。 葛瑞克知道,眼前的这个挑战者并非凡人,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她都注定不会是凡庸者。 也正如此,葛瑞克无比清楚,梅琳娜绝不会使用黄金树系以外的祷告。 作为黄金王子后裔的葛瑞克,对所有黄金树的祷告都了如指掌,然而面前这个将要被释放的祷告,却闻所未闻。 葛瑞克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黄金树死忠,居然也是他妈的异端? 容不下更多的思考了,葛瑞克只能挥动王斧砸向梅琳娜,同时将无数根手臂挡在自己的面前。 下一瞬间,这颗光点释放出了无穷的光和热。 高温和灼热气,以葛瑞克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554 我故意的 交界地中,祷告和魔法并行,就像是传统西幻小说设定中,神术和法术总是必不可少的要素。 在诸多祷告体系中,黄金树祷告实际上并不以破坏力见长,它更像是人们传统观念上的“神术”,包罗万象,却大多体现在庇佑、恢复、增强、圣化的领域上,少有直接攻击对方本体的祷告。 当然如果向着更早的时代推溯,在黄金树还未扎根,以熔炉之名存在的原始年代里,的确存在着大量直接攻击对方的祷告。 然而现在梅琳娜所使用的祷告,确实是葛瑞克从未见过的。 那宛如太阳一般的庄严象征,足以开创一个崭新的体系。 它源于密教世界中,将太阳裂分的司辰·白日铸炉的技艺,在密教世界中,这是铸相的至高密传之一。 如果历史没有被李林粗暴地更改,最多在十年里,就会有最顶尖的学者,在实验室中受赐白日铸炉的恩典,理解这名为“裂变”的密传。 而此刻,这一密传,就被目睹了太阳降临的梅琳娜,以祷告的形式再现出来。 其名为【太阳祷告·裂变法术(Sun Prayer·Spellum fissionis)】! “不......朕想起来了!” 葛瑞克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就在不久前,曾经目睹过太阳落在宁姆格福的荒野上。 其掀起的暴风余波,几乎将整个史东薇尔城摧毁。 “就是你吗?真是炽热的太阳啊——” 葛瑞克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肢体正在快速地萎缩、断裂、焚作飞灰,这和巨人们的火焰不同,也和那诱发人癫狂的癫火不一样,在令人感到痛苦的同时,却不由得升起对其的渴望。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期盼那一轮真正太阳的照耀,那些已经归附于他意志之下的肢体,此刻正如同向日葵一般,冲向那宛如小型核爆般祷告的中心。 那些死者的执念和回响,正在渴求着一场堂堂正正的死亡。 为此甚至挣脱了大卢恩的束缚。 “接肢”葛瑞克,就要死了。 要跑吗—— 葛瑞克的身躯正在被裂变的光辉撕扯到四分五裂,大卢恩的光辉正在艰难地抵御着裂变祷告的光辉,黄金树的血脉庇护着他,令他还有余力思考。 要跑吗—— 逃跑自然是可以的,他是黄金君王的后裔,还肩负着要回到王城罗德尔,回到黄金树下的大愿。 要跑吗—— 反正他已经逃跑过不止一次了,少年时穿着女人的衣服,面对半神的联军仓皇逃出王城,抛弃了黄金树家族守城的责任;又在面对玛莲妮亚时下跪求饶,千百年过去了,难道讥讽和嘲笑还少么? 要跑吗—— 只要抛下武器,就能够通过王宫中的密道迅速离开史东薇尔城,只要活着,就能够找到更好的肢体,继续通过接肢获取力量,他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所以要跑吗? “否!” 葛瑞克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骤然变得平静下来。 黄金君王迎着那太阳的光辉睁开了双眼,瞳孔中的大卢恩猛烈燃烧。 他跑了一辈子,终于被自己的命运赶上。 他不想逃跑了。 “朕乃黄金君王葛瑞克!初始之王葛孚雷之孙,黄金王子葛德文之子,赐福王蒙葛特之侄。” “大卢恩啊,熊熊燃烧吧!黄金树的光辉啊,再度降临这片土地吧!历代先祖啊,敬请见证吧!” 葛瑞克咆哮着,大步向前,将王斧砸向了那颗正在释放出无穷火焰和热风的光点。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希望自己死得像一个战士,就像是他的长辈,那位曾让家族蒙羞,却以一己之力撑起黄金树王朝的赐福王一样。 苍老的半神嘶吼着,王斧在沛然的巨力之下断裂,随后那被接肢的龙首也在太阳裂变的高温中扭曲。 然而他没有后退一步。 “先祖啊,我终究没有让你们蒙羞,我是以一个战士的身份,冲锋战死在玛莉卡女王之女的面前!” 葛瑞克的大笑声从璀璨的光明中升起,随后再无余音。 祷告的光辉散去,梅琳娜踉跄着坐倒在地上。 葛瑞克那失去恩赐的大卢恩坠落在地上,就像一圈褪色的戳记。 黄金君王那因接肢而形变到扭曲臃肿的身躯,没有一点残骸留下。 “呸!你这个肮脏扭曲的蜘蛛......终于死了!你这个怪物!” 一个穿着平民衣服的人冲出来,对着葛瑞克死去的地面践踏怒骂,如果不是葛瑞克的尸体已经在裂变祷告中变成灰烬,他估计一定会上去鞭尸。 似乎是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这个平民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他的脸上瞬间浮出谄媚的笑意,腰杆也悄无声息地弯折了下去,双手不安地放在一起交叠揉搓着。 “啊,各位就是铲除了葛瑞克的英雄,真是英武逼人,气势不凡......哎呀这不是涅斐丽小姐吗?您还记得的吧,就是我为您打开的城门啊,我是葛托克,门卫葛托克呀。” 然而涅斐丽的脸上却不自觉地浮现出了厌恶的神色。 “快滚吧,葛托克,乘我还没有对你动手之前。”涅斐丽的脸色阴沉下去,“你当我还不知道吗?假意放开城门让我进来,随后就一直跟随在后面,捡取我的战利品,甚至还布设陷阱谋害我,迫我和骑士们一战。哦,对了,这位是罗德莉卡。” 葛托克的面色一瞬间惨白的像是纸,他的眼珠子上布满血丝。 他当然认识罗德莉卡,这群人会前来送死,正是他向葛瑞克进谗言的缘故。 “快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葛瑞克无论做下了多大的罪行,他在死前的冲锋依然像是个战士,而你不过是个小人罢了。” 涅斐丽举起战斧对着葛托克呵斥,这个接肢的帮凶踉踉跄跄地跑远了。 他口中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还在地上摔了一跤。 此时梅琳娜已经收起了葛瑞克的大卢恩。 通常情况下,大卢恩绝不会被人夺取,然而如果是褪色者,可以登上高塔寻求双指的帮助,重新激活大卢恩。 而梅琳娜此时又是另外一个状况了。 当她触碰到大卢恩余烬的瞬间,那褪色的权能便瞬间进入到了她的身躯里,寄宿在她完好的那颗眼眸中。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梅琳娜能够感受到这一枚大卢恩正在逐渐的恢复。 最大的好处是,她终于可以不用借助赐福,看见李林了。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去追杀那个家伙。” 李林侧目:“你是不是文盲?” 梅琳娜:“?” “太阳是具有辐射的,刚才你的祷告就相当于手搓了一次核爆——如果不是我在这里,葛瑞克和这两个倒霉蛋就先会在核爆中心化蝶,随后以史东薇尔城为中心,宁姆格福的旷阔区域将在百年里寸草不生,所有进入此处的人都会痛苦不已地死去。” “猩红腐败!” 涅斐丽一瞬间联想到了碎星将军拉塔恩,和女武神玛莲妮亚的对战。 女武神玛莲妮亚正是在无法敌过拉塔恩的情况下,释放了猩红腐败,将整个盖利德区域变成污染区,大地上长出密密麻麻的肉瘤和肿块,水域被污染到带着剧毒,生物和植物发生变异,就连石头和泥土这种死物也变成了囊肿。 李林的描述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猩红腐败。 “所以......葛托克必死无疑,因为他在第一时间闯入了这里,受到了辐,呃,辐射的污染!” 涅斐丽的智力从来没有这么灵光过。 “对。”李林骄傲地点了点头,“虽然我清除了绝大部分的辐射,但是我保留了一部分,才知道你的祷告是太阳裂变。” “你这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梅琳娜皱眉。 “是故意不小心的。” 李林抬头挺胸。 555 妇女节快乐 “除了裂变祷告以外,我还得到了另外两种和太阳息息相关的祷告。”梅琳娜犹豫了一下,决定把这些和盘托出,“一种是恢复,一种是防护。” 毕竟用来攻击的祷告居然还带有类似猩红腐败的辐射,那么恢复和防护类祷告,也有可能在李林的故意不小心下,带上那么点用来“证明身份”的辐射。 “这就又是你的文盲了,梅梅。”李林语重心长地说道,“适量的辐射有益于人体变异,潜移默化地增强人体素质,同时能够无时无刻地保护自己。” 梅琳娜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先反驳自己不叫“梅梅”,还是该怒斥李林的恶趣味。 然而抛开李林的恶意,这太阳一系目前仅有的三个祷告却都是一等一的强力。 攻击类有【太阳祷告·裂变法术(Sun Prayer·Spellum fissionis)】,在梅琳娜的手中绽放出来的光芒甚至能直接击杀半神,尽管葛瑞克是碎片君王中最孱弱的一位,但也足以证明这一祷告的威力。 考虑到这一祷告在释放完成后,还会对环境造成极其长久深远的污染,梅琳娜在内心中把它的威胁性又提高了一个档次。 恢复类的祷告目前只有一种,其名为【太阳祷告·破晓曙光(Sun Prayer·Sol fregit)】。这一祷告不仅能够瞬间恢复大量的伤势、体力和精力,同时能够在持续时间内提供额外的生命,这个额外生命的比例达到了可怕的百分之三十。 也就是说,在这个祷告的生效期间,能够得到突破生命上限的第二管血条,而且生命层次越高,得益愈多。 除此之外,在祷告结束后,残余的“辐射”还能够缓慢而永久地增加身体素质,提升生命上限——就像是对着初升的朝阳锻炼那样卓有成效。 防护类的祷告名为【太阳祷告·骄阳颔首(Sun Prayer·Scorching chin)】。 这一祷告也足够特殊——交界地绝大多数的祷告,消耗的只是释放者的信仰,然而这一祷告的释放,却必须消耗一件武器。 藉由这件武器的损耗,从而释放出令骄阳也为之颔首的煊赫光辉,在持续期间,能够根据消耗的武器种类、数量、强度形成反击光环。 换而言之,相当于穿上了一件没有重量的反甲。 并且由于李林的恶趣味,反击光环还能够主动释放出大量“辐射”,如此这般的恶毒招数,定能给敌人带来意外惊喜呀! 听完梅琳娜的介绍后,涅斐丽的脸色都变得极其精彩。 有了这太阳祷告的三板斧,估计就算是手无寸铁的罗德莉卡,都能上去和葛瑞克比划两下了。 “不,事实上这仅限于我......” 梅琳娜目光隐晦地扫了一眼正蹲在地上偷看涅斐丽裙底的李林,脸色一黑,不动声色地走过去踢了他一脚。 “毕竟,我现在是交界地唯一一个太阳的选民。” 正常的祷告威力如果是一百,那么视信仰的坚定与否,效果将会打一个折扣,一般能够展现出百分之八十左右的效用,唯有彻底理解教义,有了自己的见解后,才能够完完整整掌握祷告。 而梅琳娜的情况又尤为特殊。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正是李林的第一位选民,或者说,地上圣者。 在她的手中,祷告的威力不仅不会打折扣,甚至还会因为特殊的联系而增强一半。 而此刻,作为得胜者的他们大可以直接离开史东薇尔城。 葛瑞克的死亡,事实象征着黄金树世系在史东薇尔城的统治彻底消逝,整个宁姆格福区域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群龙无首。 宁姆格福的重要性远超想象,不仅遥遥拱卫着王城罗德尔,向西北钳制住广袤的利耶尼亚之湖,抵御住魔法学院雷亚卢卡利亚和卡利亚王室的窥伺;向东监视碎星将军拉特恩所在的盖利德,而史东薇尔城就坐落在掀起风暴的拱崖上,全盛的控制区域可以向南直接延伸到啜泣半岛,直抵迷雾之海。 而宁姆格福和史东薇尔城,实际上是初王葛孚雷,为自己的长子葛德文准备的封地。 黄金树家族以这种方式,对诸侯保持了强烈的牵制效果——等到葛德文继位后,他便能令黄金树的律法再放光辉,从而通过一系列后续的手段,继续削弱交界地的诸侯们,最后完成类似推恩令和盐铁官营的操作,远交近攻,联合古龙、巨人,从而真正完成交界地的大一统! 然而葛孚雷在对战风暴之王时失去赐福,成为褪色者后被流放至交界地外,葛德文在阴谋之夜被黑刀刺客谋杀,黄金树王朝的光辉衰落。 虽然葛瑞克的统治期间,宁姆格福区域实际上也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政权维持,但如果连名义上的领导者都失去了,那么更大的混乱将会到来。 交界地的乱象已经够多了,宁姆格福在其中还算好的。 “要不,你来当这个史东薇尔城的城主,怎么样?” 梅琳娜突然抬起头,看向毫无防备的涅斐丽。 “我,不行吧?”涅斐丽有些犹豫,“比起当城主或者王,我更喜欢当一个战士,梅梅你也是打算成为艾尔登之王吧?我本来想跟随你的。” “为什么?”梅琳娜的表情略微有些怪异,“跟随我可得不到什么好处。” 还有可能被李林这个老骗子戳心戳肺到失去理智。 “第一,跟着你有架打。第二,我看你顺眼。第三个理由,我暂时没想好。” 涅斐丽理直气壮地说道。 “所以你为什么改变了想法?”罗德莉卡突然问道。 涅斐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因为我还没有告诉过义父。等告诉了他之后,我就来正式追随你!”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李林在边上起哄,“你做得对。” 梅琳娜微微侧目,目光中出现惊奇。 没想到一向不着调的李林居然能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 下一瞬间,涅斐丽好奇地问道:“你说的这句话有点像我义父常说的......那么它是什么意思呢?” 智力还不足九的涅斐丽·露并不能很好地理解李林的话。 随后梅琳娜便看见李林一脸正色地握起拳头。 “你父母在我手里,你是跑不了的,就算你跑了,我也有办法把你抓回来!” 556 冬之信徒 涅斐丽离开了。 葛瑞克被击倒后,她需要尽快回到自己的义父身边,和他商讨下一步的去向。 她离开的方式也很特别——直接从悬崖上跳下去。 看上去涅斐丽的义父像是活在阴间。 小红帽罗德莉卡则选择跟随在梅琳娜和李林身边。 她对武技并不擅长,也没有学习过任何祷告,对魔法同样一无所知,唯一擅长的就是调伏灵魂,安抚它们的暴躁、促进它们的灵性。 梅琳娜对于罗德莉卡执意跟随自己有些反对。 “我并没有什么能够教给你的,就连我自己的道路前方也模糊不清,但如果你执意要跟着我的话,那就随你。” 李林则表现出不同的意见:“王有王的才能,厨师有厨师的才能,同样,擅长的东西并没有强弱之分。” “比如说梅琳娜,她就是个木头,怎么能理解安抚灵魂的重要性呢?” “喂!” 坐在灵马托雷特背上的梅琳娜跳下来打李林的头。 “安抚灵魂,真的这么重要吗?”罗德莉卡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李林摆手:“倒不如说,你和梅琳娜的价值,在我的眼里是等同的。一个废物和一根木头之间,还要分出个高低贵贱吗?” 正准备上马的梅琳娜取消了对托雷特的召唤,静静地站在墙边注视着李林,看他到底还能放出什么屁来。 罗德莉卡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抱头痛哭。 “比如说你,罗德莉卡。你既不能施展武技,也对魔法一无所知,就算我现在教你太阳祷告,你对它有多少信仰也很难说。” 李林心知肚明,自己传授祷告的方式就是强行附体一波,梅琳娜由于特殊原因,没有像前两个倒霉蛋一样变成太阳脑袋,所以成为了李林的圣者,得到了祷告。 如果换成罗德莉卡,估计早就脑袋炸裂变成火球了。 李林越说,罗德莉卡的表情就可见地垮下去,浑身的气压也越发低沉,甚至逐渐靠着墙角慢慢滑下去,最后抱着脑袋缩成一团。 “你这是在安慰她?”忍无可忍的梅琳娜终于出声打断李师傅的负能量输出,“她快变成交界地野槌蛇了。” “野槌蛇?”李林大喜过望摩拳擦掌,“我把交界地犁了十来遍都没发现还有这东西,哪呢哪呢?” “这只是一个传说......不对。”梅琳娜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又被李林带偏了。 “让您看到我是个废物真是对不起,我会很快消失在您视野里的......” 这时候自卑的罗德莉卡抽噎着慢慢挪远了。 “是废物就一定错了吗?”李林走过去拉住她的小红帽,将她拖回来,语重心长地说道,“像我这样一直疯疯癫癫没有作为,整天讲些没品的地狱笑话,也从来没人敢说我错了。” 梅琳娜嘴角抽搐:合着您是压根没一点自知之明! 就听李林继续说:“认为自己是废物的心态非常重要,记住这种心态,保持住这种心态,让自己颓废到底。” “真,真的吗?” 罗德莉卡难以置信,主要是从来没人劝她要做一个废物。 “我怎么会耍你呢?”李林从桌面上掏出一个骨白色的骰子递给小红帽,“拿着。” “这是什么东西?”小红帽擦了擦眼泪。 “这是葛瑞克的舍利子。”李林指了指他们离开的方向,“刚才葛瑞克被梅梅干掉的时候,我偷了他一把骨灰,捏成了骰子。” 小红帽脸色惨白。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这颗骰子,扔掉也不是,留着也不是。 而这时候,李林突然将手按在了她的头顶。 “听我说话。” 李林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而淡漠,像是冬日天空下飘起的烟,午后寒冷阳光照耀下的枯败白草。 “一些特定的知识只能在这种条件下被解读,所以你需要闭上眼睛,保持沉默。随我来。” 梅琳娜的眼睛瞪大了,她指了指表情瞬间平静下来的小红帽。 李林没有说话,而是带着罗德莉卡漫步前行。 史东薇尔城已经空了,城中再无一人。 这座城市正在死去。 整座城市变成了一个死去的躯体,它曾经鲜活,现在却已失去动力,道旁的绞索被空洞的风吹动着,已经干枯的尸体足尖在他们的头顶晃动,城中民居的墙壁上涂抹着褪色的血迹,寒冷的风料峭地从天空上刮过,远处传来一声鹰啼。 这里静默无声。 罗德莉卡不说话了,她仿佛感觉自己的指尖在触碰没有温度的蜡烛,然后一点一点将烛火按灭。 她感觉自己像是行走在一层厚厚的雪上,没有一点声音。 最后她的指尖触及到了一个小巧而柔软的东西。 罗德莉卡将其捡起,然后转身离开。 梅琳娜目睹了这一切的全过程。 ——葛瑞克只需要强大的肢体供其驱使,而被切割肢体后的身躯则被随意丢弃,这里就是他丢弃尸体的地方。 那些被切下四肢的人被暗黄色的裹尸布牢牢包裹,就像是一个个蛹,裹尸布的表面沁满了暗色的血迹。 罗德莉卡就是踩在它们上面,从层层堆叠的尸体中摸出了一颗小小的天鹅绒包裹。 在她握住那颗天鹅绒包裹的一瞬间,无数透明的灵魂从其中涌出,穿过了掌心,飞向了天空。 【影响:冰结的气场】 【二阶冬相影响。】 【空气冻得皮肤发脆。霜结上了玻璃。迹象显著无误!】 【一种二阶影响!如果未被使用,将会被拗转为恐惧。】 数张冬相的影响在墨绿色桌面上化为灰烬,散发出来的深重寒意甚至连梅琳娜也感到相当不适。而罗德莉卡却一直保持着深重的沉默,直到她诀别了所有的亡者灵魂,才从那尸体堆砌的高山上下来。 随后她跟随着李林离开了这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区域,跨过门口已经倒毙的葛托克尸体,一直来到宁姆格福城外。 “可以说话了,没病比划两下。”李林对罗德莉卡指手画脚。 “......我,我好像遇到了我的同伴们。”罗德莉卡的声音沙哑,像是久病不愈之人,她的目光衰微,如同将冻毙的烛火,“但是我的内心却没有悲伤的情绪,我感受到一股宁静,我送走了他们——” “这就是密传。”李林的声音响起,“最容易失控的不是暴烈的火,而是沉默的冬。” 罗德莉卡没有说话,她抬起手指。 她的脚下升起一圈暗淡褪色的光环,比起黄金树或者太阳体系的祷告要暗淡太多,然而伴随着光环的延伸,细碎的指骨开始从其中浮现,这些指骨迅速延伸向着远处,足有近百米之远。 “解脱者之路。这是它的名字。这条路并非是为了活人,而是为了送走亡者。” 李林说出了它的名字。 【三阶密传:解脱者之路。】 【等阶:残典。】 【性相:冬】 【于寂静的冬日,无声的时节,那些本应逝去之物的名字偶会闪亮,它们所走的路总是崎岖。】 墨绿色桌面上显示出了这一密传的名字,与其一同出现的还有代表罗德莉卡的信徒卡。 带着红色贵族风帽的少女侧颜被颤抖的笔触勾勒下来,她的背景是一片无垠的雪原。 【“小红帽”罗德莉卡】 【性相:冬】 【等阶:第二印记】 【罗德莉卡距离寂静更近一步。雪色正在覆盖她的瞳孔和嘴唇,她总是能用指尖安抚亡者。】 【特性:追随者。】 【你的学生、合伙人、护卫、拥护者、被你欺骗、被你当作祭品的......所有物。】 557 卡利亚城寨的大巴掌确实给我弄恶心了 “我不打算去圆桌厅堂。” 在离开史东薇尔城一段路程后,梅琳娜突然开口说话。 她瞟了李林一眼:“那里是世外的庭院,是超越时空的大赐福所在,所有的褪色者都会前往那里集会、交流、讨论。我本来想要找到一位能够修复艾尔登法环的褪色者,在他成功讨伐葛瑞克后,送他去往圆桌厅堂。” 哒哒的马蹄声从路上飘远。 “但是无论是梅林还是我,都不是褪色者。至于罗德莉卡你,现在也没有想要去往大赐福了吧?” 小红帽沉默地点了点头。 前往圆桌厅堂是为了逃避,而现在她已经找到自己要走的路,自然也没有必要去往圆桌厅堂了。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去往的地方只有两个了。”李林突然开口,“向西北是利耶尼亚湖区,在那里有魔法学院雷亚卢卡利亚,也是我的目的地之一。” “向着东方则是饱受猩红腐败之苦,几乎已成为坟场的盖利德,碎星将军拉塔恩正在那里。” “修复艾尔登法环只需要两枚大卢恩就足够,但是梅梅的成王巡礼之路是不够的。” 坐在灵马托雷特背上的梅琳娜翻了个白眼。 她已经不想再反驳李林对她的称呼了。 “说的太对了!虽然看不见你们的样子,但是你们的话语,令我也感到心潮澎湃!” 道路两边隆起的高崖上,传来一个慷慨激昂的声音:“所以作为战士,能请你们帮在下一个忙吗?”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梅琳娜犹豫了一下后看向李林,做口型。 ‘要去看看吗?’ “去,为什么不去!!”李林震声回答,“惩老除幼,敬奸爱恶,我义不容辞!” “啊?” 悬崖上那个慷慨激昂的声音略微颤抖了几分,似是从中听出些杀意来:“不,不用了吧......” “不用?”李林面露凶光,三步并做两步窜上悬崖,“想拒绝我的帮助?那可容不得你!” 悬崖上有一个巨大的壶,他有手有脚却因为过于圆润的体型,被泥土和碎石卡住拔不出来。 感觉到李林正在逼近,这个壶甚至连牙齿都在颤抖:“得得得得得......” “你也想喝卡布奇诺?”李林靠近后仔细打量,“还是你手里有十七张牌?” 没等这个壶回答,李林便恍然大悟,从裤裆里抽出撬棍,缓缓摩挲后挥手就是一棍。 “是不是你想让我把你从这个壶里救出来?好说好说!” “别——” 大壶话音未落,李林一棍抽出,直接将其砸的支离破碎,连一句遗言都没剩下来。 刚刚赶上悬崖的梅琳娜目睹了这一切,只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迅速上升。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我这是在救他!”李林一脸严肃地在大壶炸开的内容物里扒拉,一边扒一边喊,“老哥快出来吧,我把这个壶砸烂了,别躲了。” “刚才喊你的人就是这个壶。”梅琳娜的脸上浮出一抹鄙夷,“他们是活壶......顾名思义,这些壶都是活的。” “活的?”李林走过去在托雷特的尾巴上擦了擦手,“细说。” 他在游戏里倒是见过这些壶,只不过是在雷亚卢卡利亚的走廊上——当时他还以为这些壶是被学院那群法师们操纵起来的傀儡。 “我知道活壶是怎么制作的。”罗德莉卡轻声说道,“这些壶内装满了战士的尸体血肉,然后再通过特殊的仪式,就能令他们活化过来......” “这么邪恶?”李林大惊失色,随后狠狠一脚将大壶碎片踢飞,“妈的,果然杀他不冤,以后这种怪物见一个杀一个。” 误会加深了。 此时夜幕已经完全落下。 交界地的夜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一轮浩大的明月,这轮月亮并没有经过“升起”这一概念,就像是ppt上的图层一般,瞬间出现。 这里并没有日夜交替的过渡阶段,白昼和夜晚的更迭似乎只是一瞬间——特别是作为夜晚象征的月亮,给人一种僵硬和虚假的感觉。 附近不远处的废墟中,有一簇金色的赐福,李林就在那里过夜,顺带把战士壶的内容物进行烧烤和腌制。 夜空如同无垠的夜幕,一片深沉。 黄金树律法束缚了星空的命运,再加上碎星将军拉塔恩封印天空,压制了群星,所以现在很难通过观星术去确认什么。 否则的话,观星者和卡利亚王朝也就不会没落了。 ...... “嗯,托雷特?” 在宁姆格福的原野中,通过月相定位方向的人偶少女,突然发现了一处不寻常的地点。 于夜晚的时分,月之公主菈妮的力量总是特别强大,她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悄然溜出了自己的法师高塔,行走在交界地的原野上。 在神秘学的意义上,月亮和太阳总是相辅相成,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比星和月还要密切,尽管如今的交界地并没有太阳的信仰存在,但是菈妮依旧从自己的记忆库中找到了相关的资料,并且从中总结出了一道可以被归纳为“太阳”的魔法。 这证明了两件事。 其一,太阳和月亮在过去可能曾为一体。 其二,作为太阳力量的根源,正在交界地复苏。 月之公主菈妮至今仍未放弃过反抗黄金律法,而日与月本该是天然的盟友。 正常情况下,她应该继续珍惜宝贵的时间,昼伏夜出寻觅太阳的踪迹,然而灵马托雷特的存在确实吸引了菈妮的注意力。 因为这灵马曾经历经多代传奇的主人。 在更古老的年代,在黄金树尚以熔炉之名存续的年代,在无上意志尚未播种黄金树的原始年月里,玛莉卡女王曾与另一位具有宵色眼眸,代行死之律法的女王抵死对决,那时她所骑乘的正是头生犄角的托雷特。 在那之后,时代更迭。 玛莉卡女王和天定的英雄拉达冈结合,生下了半神世系中最年轻的一脉,在这一脉半神中,有一位纯净无比的神人,其名为米凯拉。 米凯拉虽然天生无法长大,却能够体谅人心,令其他世系的半神们也心悦诚服,他和黄金王子葛德文就像是双星系统一般,本该令黄金树王朝繁荣昌盛。 然而米凯拉的妹妹,拉达冈和玛莉卡的次女玛莲妮亚却被猩红腐败女神选中,为了拯救自己的妹妹和交界地的众生,米凯拉在黄金律法无果之后,开创了属于自己的纯净律法,同时行走在交界地上,寻找救世道途。 那时他所骑乘的,也正是从玛莉卡女王那里继承而来的托雷特。 灵马托雷特所选定的主人,不是寄宿律法的神明,就是纯净无暇的神人,或者具有王格的英雄。 菈妮思忖了一会儿,决定过去看看。 毕竟她也曾和米凯拉保持不错的关系,这位年幼的神人甚至还将自己的一件奇物寄托给了菈妮,希望她在未来将这件东西转交给托雷特的下一任主人。 夜幕下,魔女菈妮的身影倏然消逝,随后再次出现时,已是在黄金赐福的边缘。 就在那里,她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对话。 明天请一天假 刚刚接到通知,社区这边周六需要一个志愿者,我被抓去代工了。所以周六休息一天。 老头环这边剧情要加速了,我看反响似乎并不算特别多,所以打算在五十章之内把这一卷剧情写完,接下来的剧情走向是明日方舟、龙族和型月这三个世界,但还没确定顺序。 就这样。 558 超级大侦探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吃传统食物?” 李林的声音传入菈妮耳中,娇小的魔女眼珠一转,遂悄悄弯下身子贴近墙角偷听。 “这吃烧烤战士肉,多是件美事啊,梅梅来,快吃吧。” 梅琳娜脸上不加掩饰地露出嫌恶神色,甚至和罗德莉卡一起挪动屁股距离李林坐得更远了。 同时通过语言表达出了强烈的抗拒。 “你要是把这个东西吃下去,我立刻自杀。” 罗德莉卡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青白:“我们还不至于要落魄到吃战士壶里的内容物......吧?” 就连听墙角的菈妮也瞪大了眼睛,露出惊悚表情,本能就想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够不拘小节到去吃战士壶里面装着的陈年老尸体。 话音未落,便听见李林失望地说:“那好吧,我喂给托雷特吃。” 灵马倒是对李林手中的战士肉块颇感兴趣,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哒哒哒地走了过来。 “别给托雷特吃那种东西啊!” 菈妮终于忍无可忍地从墙角跳出来。 本来就已经起身打算制止李林的梅琳娜转过身,短刀无声落入手中,神色微微绷紧:“你是......嗯?” 眼前坐在墙上的娇小魔女,头上戴着一顶大大的魔女帽,苍蓝色的长发从帽檐下流泻出,浑身上下缠绕着一股寒冷的气息。 倒不是魔女的气质拒人千里,而是她的服饰是雪魔女的套装,因此自然会散发出冰凉的力量。 重点在于,她们两个人只能凑出一双眼睛。 这还算好的,要是玛莲妮亚也来了,那就是三个人只能凑出一对来。 “啊......呃。”菈妮眼神游移,随后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矮墙上,下巴微抬,“我是正在这片交界地巡游的雪魔女蕾娜......话说,你们谁是那匹灵马托雷特的主人?” 娇小的魔女一边报上假名,一边四只手掌两两交握,自那张宛如人偶般精致的脸庞边上,隐约又浮现出了一张脸。 双面四手,倒和漫宿中象征结合的海之双生子极其相似,正好祂们的权柄中,也包括了对月亮的领域。 “笑了,她居然在我们面前自称蕾娜。” 菈妮话音未落,李林便哈哈大笑。 梅琳娜同样脸上浮现出忍俊不禁的笑意。 就连罗德莉卡也意识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抽搐。 “喂!” 如果说面对一个李林还只是让菈妮的血压有些升高,那么被在场所有人嘲笑,那就足以让月之公主的头上冒起蒸汽了。 “难道蕾娜的名字很好笑吗?”菈妮愤怒地直视着李林,“你今天给我说清楚!” “不,你误会了。”罗德莉卡举起手示意自己要发言,“事实上,就在您到来的几分钟前,我们刚好在谈论关于交界地的历史,其中就包括月之公主菈妮殿下。” “呃......” 菈妮伸出去的两只手掌因为尴尬而握紧了拳头。 作为卡利亚王室的公主、代表暗月与星辰律法的神人,传闻中策划了阴谋之夜的凶手,她并不是蠢货。 听完罗德莉卡的话后,她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打一开始就不是秘密。 一瞬间,菈妮脸上的表情就从尴尬变成了警惕,就连着声音也凉了几分:“你们是谁?究竟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魔女蕾娜的身份本该鲜有人知,再加上她向来昼伏夜出,伪装应当完美无瑕。 “这很简单,我的朋友。”李林霍然从赐福篝火边上起身,一边蹦跳一边声音沉稳地说道,“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推理罢了。” “呵,推理,你真当我是傻子吗?” 菈妮本该这么说的,但是李林一边蹦蹦跳跳一边正儿八经讲话的画风实在过于清奇,以至于她没能第一时间开口,而是指了指李师傅。 “他一直这样子吗?” 梅琳娜一头黑线,目光半垂:“别问我,我不知道。” 倒是李林闻言理直气壮地说道:“这是我用来推理的必要过程,俗话说得好,双腿离地了病毒就上不去了,聪明的智商重又占领了我的大脑高地。” “好啊,那我倒想听听看,你是怎么推理出我身份的。” 菈妮气极反笑,“如果你说的好,那我不仅不会对你降下惩戒,还有奖赏。可你要是胡编乱造......” 编的好,有奖励,编不好,有惩罚。 “哼,凡人的智慧。”只见李林突然停下运动,从裤裆里摸出一片单片眼镜放在左眼眶,目光幽邃,“月光,夜晚,魔女。这三个要素已经能够把调查范围缩小了。” “就这?” 菈妮的眼神变得凛冽了。 “你别急,后面有的是让你急。”李林反唇相讥,指了指菈妮的胸口和脖子,“重点是你脖子上的那道痕迹。” 菈妮闻言悚然一惊,放在膝盖上的双手还能够保持镇定,放在胸前的双手已经不自觉地抬起。 她的身上的确有一道蜿蜒如同蜈蚣的伤痕,这是源于过去她曾死亡的经历。 在黑刀的阴谋之夜中,死去的半神并不只有黄金王子葛德文,还有月之公主菈妮。 区别在于葛德文死亡的是灵魂,他的肉身则被黄金树无止境地修复、变异、增殖成了庞大的异形;菈妮死亡的则是肉身,她抛却了自己半神的肉身,将灵魂依附于人偶上。 本该成为初始死者,执掌整个死之卢恩的葛德文功败垂成,而菈妮的身上则被留下了死亡的印痕。 这道死亡的痕迹不仅留在她的灵魂上,也从她的肉身上表现出来。 “......然后呢?” 菈妮目光微微柔和,看向李林。 却看见李林将掏出一颗肉丸放进嘴里,用舌头托起而后来回蠕动。察觉到众人向其投来目光,李林连忙将肉丸含住,含糊不清地说话。 “你能看得见赐福。” 菈妮一愣,随后意识到了自己的漏洞所在。 绝大多数人是看不见散落在大地上的赐福篝火,也无法触碰它们的,除非是曾拥有过赐福,却又失去的存在。 交界地将这种人称之为褪色者。 但除了褪色者之外,鲜有人知,半神乃至持有律法的神人们,也能够看到赐福。 “reoreoreoreoreoreoreo——” 李林用舌头玩弄肉丸子并发出恶心的声音,一边对梅琳娜挤眉弄眼,一边对菈妮抬头挺胸表露骄傲。 “不对......”皱着眉头的菈妮犹豫地说道,“那你怎么又能确认半神和神人的身份呢?也有可能我只是个伪装自己身份的褪色者。” 李林示意菈妮灵活开动自己的小脑瓜。 “最关键的是,你还喊出了托雷特的名字......” 李林终于把嘴里的肉丸子咽了下去。 话未说完,梅琳娜站起走过去,跳起来掐住李林的脖子来回摇晃。 “你给我吐出来,吐出来呀!” 559 对线 “你急了,你急了。” 李林面不改色地严肃说道,“就你这样子,怎么能够修复法环,成为艾尔登之王呢?” “当年玛莉卡女王和宵色眼女王交战,弹尽粮绝时吃过自己拉的屎;卡利亚王朝被黄金树王朝围城时,蕾娜菈也曾经啃过辉石;米凯拉被鲜血君王蒙格掳走后,天天有吃不尽的血栓。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修复法环,这些途中小小的挫折又算得了什么呢?” 话音落下李林变戏法般掏出癫火眼珠,就要放进嘴里。 梅琳娜面露不可置信神色,茫然松开双手,踉踉跄跄连退几步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听完了全过程的菈妮也瞳孔地震:“玛莉卡女王还干过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母亲还啃过辉石......” 好一阵子后她终于缓了过来:“不对,你说的这些描述虽然看上去都很合理,但是怎么听都像是现编出来的——” 魔女菈妮转向了罗德莉卡,下巴微抬。 “而刚刚她所说的话是,几分钟前你们已经在谈论关于我的事情了。难道你不仅知道我生前的模样,还对我现在这副身躯了如指掌吗?” 菈妮的口中虽然说着质疑的话,但是她的眼中却流露出得意的神色来,很显然她非常享受这种智商上的优越感。 想想也是,菈妮下属的三个侍从里,一个是没有方向感生怕自己哪天被控制背叛的狼战士,一个是陷害好友把人做成傀儡的魔法师,一个是兼职铁匠的巨人军师......这种斗智斗勇的体验,估计只有怀念母亲了。 眼见得李林被揭穿,梅琳娜的脸色略微凉了几分,嫌弃地看向李林:“你花费了十分钟做推理,结果却发现到头来全是无用功。” “笑话。”李林逮住谁怼谁,“如果没有我的推理,你怎么才能发现这是无用功?” “你......”菈妮试图打断李林的怼人,被李师傅一口咬回来。 “你什么你?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你!”恼羞成怒的李林指指点点,“本来打算去盖利德的,现在我决定就去利耶尼亚湖区挖下水道,我要看看被大粪淹没的魔法学院和卡利亚城寨,会不会让食粪者狂喜呀!” “啊?不行不行不行!” 菈妮惊得直接从矮墙上站了起来:“你不能这样子做,魔法学院雷亚卢卡利亚随便你,但卡利亚城寨绝对不行。” “急了?”李林面色严肃,“就你这样子,怎么能颠覆黄金树,背弃无上意志,开创群星时代呢?” “当年拉达冈为了接续黄金树的伟业,不惜抛妻弃子;司法官、副执政官拉卡德为了掀起反旗,自愿成为火山大蛇的食粮;食粪者为了玷污更多的人,特意前往圣树寻找接纳。这是必要的牺牲啊。” “你这完全就是换了个名字的模板啊,还有你真的要用拉达冈来规劝我吗?而且最后那个食粪者,为啥会和前两个例子混在一起啊?!” 菈妮一直以为自己会成为母亲口中那静谧的月亮,无论面对什么事都安然面对,然而在短短几分钟里,她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精神上的疲惫。 转头看去,正好梅琳娜抬头对自己报以苦笑。 两个加起来只能凑出一双眼睛的少女,突然在某一方面达成了共识。 然而冷静下来后,无论是菈妮还是梅琳娜,都感受到了李林口中的话很是有些问题。 “你到底知道多少关于我的底细?” 如果说原先菈妮只是因为注意到了托雷特,那么此刻,一个对她了如指掌的人,就足以令月之公主认真对待了。 特别是当李林一口道破她所背负的命运时。 “其实我也很好奇。”这时候梅琳娜却主动开口接过了话茬,她静静地注视着菈妮,“你到底因为什么来到这里,反正......总不至于真的是因为托雷特。” 菈妮嘴角微微上扬。 如果她真的将托雷特看的很重要,也不会现在才出现。 也正是如此,她第一次正视起了眼前和自己一样,紧闭着一只眼瞳的梅琳娜。 “咦。” 魔女菈妮脸上重又挂起了高深莫测的笑容,胸前双手十指交叉,另外一对手臂则安安稳稳地交叠放在腹部。 “这么一看,你倒是和我印象中的一个人比较像......而且你身上的气息,很独特,很像是我要找的那个存在。也罢,那就告诉你们,我来此的目的好了,但是相对的,你们也要告诉我,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得到关于我的消息。” 月之公主重新坐回矮墙上,眼神变得深邃而悠远。 “卡利亚王室的命运和星月相连,自从黄金律法遮蔽天空,碎星将军拉塔恩用重力锁定群星,那之后王室和魔法师的命运便再无流动。” “然而就在数日前,太阳从交界地的某处升起,刺破了黄金树遮蔽的天穹,甚至深入到宇宙中,将封锁天空的重力击碎......在那以后,它并未消失,而是再度从空洞中落下,降临至宁姆格福。” “我是卡利亚的公主,所以肩负着颠覆黄金树的使命,而就像这个男人说的一样,我所运行的律法是‘寒冷的月亮与遥远的群星’。” “月亮和太阳的联系并不为人所知,但是我的母亲,伟大的满月女王蕾娜菈曾带我见过那轮月亮,所以我知晓,月亮实际上是太阳的夜间自我,只是交界地并不存在对于太阳的信仰了。” “我要寻找的,便是那一轮太阳......然后成为祂的伴侣,共同击碎这虚假的天空。” 听完这一切的李林忍不住问:“你也是契约者?” “什么?” “......没什么。”梅琳娜的目光在菈妮和李林之间来回移动,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些危机感,立刻矢口否认,“所以你从我的身上感受到了什么气息?” 菈妮脸上的笑意更加高深莫测了:“你说你想成为艾尔登之王?但你身上的气息却并非是太阳,而是将要把自己烧尽的火焰呢。” 梅琳娜沉默。 她知道菈妮没说错。 560 妈的,做褪色者哪有不疯的,一拳把黄金树打爆! 如果一切正常发展,梅琳娜知道自己一定会投身火焰中,化为熊熊燃绕的烈火。 她之所以会骑乘着托雷特在交界地巡游,目的是为了将灵马托雷特交付给一个具有王格的人,她会帮助那个人成为艾尔登之王,修复法环,让濒临破败的交界地重新活过来,但代价则是她将会在必要的时候献出自己的性命。 “不过那也已经是过去了......你现在身上的气味,可比火焰要更加炽热夺目呢。所以你一定已经接触过了那轮太阳,还是相当近的距离。” 菈妮得意地笑了起来,“怎么样,现在轮到你们告诉我了,究竟是从什么渠道得到关于我的消息?” “你找我?” 李林走过去,抓住菈妮的四只手掌,喋喋不休,“这怎么好意思呢,伴侣这事儿就不用了吧,你看我一个有妇之夫怎么也不能学拉达冈抛妻弃子啊......” “你有病吧!” 菈妮激动到无以复加,手臂挣脱李林,同时从斗篷下拿出四根辉石杖,璀璨的彗星从杖头奔涌而出。 ——魔法学院雷亚卢卡利亚秘传法术·帚星。 罗德莉卡刚想冲上去,就被梅琳娜拉住。 这种烈度的攻击对李林来说也就是洗个脸的功夫,罗德莉卡要上去那可真就是灰飞烟灭了。 果不其然,当彗星的奔流从菈妮的辉石法杖上消散,站在她面前的李林还是毫发无伤的样子。 “我觉得你们卡利亚王室灭亡和太冲动有一定关系,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太阳,你的身份在我眼里其实不是秘密?” “你?” 菈妮气极反笑,上下打量李林:“我看不像。” “眼见未必为实。”李林严肃地说道,“你也不想让满月女王蕾娜菈蒙羞吧?” “这和我妈又有什么关系?” 魔女菈妮气得牙痒痒,特别是当她反应过来,四重帚星都没对李林造成什么影响的时候。 就算是半神,也不能在脸接四重帚星后,还气定神闲地站在她面前扯淡。 “你不要这么想。”李林示意菈妮放开思路,“你是卡利亚的女王......” “纠正一点,卡利亚女王是我妈。”菈妮四根手臂交叉摆出拒绝姿势,“还有我可是半神,说话尊重点。” “好的好的。”对于有可能成为漫宿打工人的菈妮,李林从善如流,“那么作为卡利亚的公主,判断能力出了问题,自然是会影响到卡利亚王室形象的,所以你妈也逃不过形象破坏的下场。” “所以?”菈妮冷笑,“你要我怎么才能相信你是太阳?” “你真不信,我给你拉颗星星下来。”李林摩拳擦掌,示意众人看好了,“落点定在盖利德怎么样?” “等会等会——”菈妮疑惑看向李林,“什么落点?为什么要在盖利德?” “当然是陨石的落点啊。突破重力的天幕封锁,为僵直的星辰施加一个动力,这样它们才会流转落下。” 李林鄙夷地看向菈妮,“亏你还是魔女,怎么还不如我一个神经病呢。” 菈妮恼羞成怒:“这,这个我当然理解啊!问题是落点为什么要在盖利德啊!” 李林于是掰着手指头给她解释:“盖利德是什么地方,地广人稀,砸下来不怕伤到人。猩红腐败搁那儿快把地烂透了,土质松软能够吸收冲击力。而且最重要的是靠海,砸下来还能吸收点热量。” “你就不能落在卡利亚城寨......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比如魔法学院雷亚卢卡利亚?” 李林闻言面露怪异之色,上下打量菈妮后竖起大拇指,由衷感叹:“你可真孝顺。” 拉着陨石往自己亲妈头上砸,李师傅今天是开了眼。 哄堂大孝了属于是。 “你懂什么,我是要让被锁定的命运进行流动,所以必须要令群星进行流转!”菈妮急了,四只手臂挥动好似大蟑螂,“只让内定的星星掉落在定好的位置,也叫让群星流转?” “有什么问题吗?”李林皱眉,“这叫人定胜天,我今天心情不好就把星辰换成自己想要的形状,要是遇到了恶兆就把灾星打下来,这很合理啊。” “这合理个鬼啊!”菈妮气得跳起来捶李林脸,“我不吃这套,懂不懂什么叫命运啊!” “你怎么这么麻烦?”李林皱眉,“这也不信那也不行,你们老拉家的是不是天生体重九斤反骨十斤?随你们爹是不。” 没有再打算和菈妮纠缠这个家庭伦理问题,李林索性挥手叫梅琳娜上来,给菈妮表演一下太阳祷告。 梅梅微不可查地翻了个白眼,走上来伸开双手。 寒冷而遥远的灵光从她的双手掌心中盛放出来,一瞬间压倒了赐福的光辉,将众人都包裹在其中。 ——【太阳祷告·破晓曙光(Sun Prayer·Sol fregit)】 菈妮原本已经逐渐浮现的困意被瞬间驱散,指尖仿佛触碰到了带着余热的灰烬,传来微微疼痛的同时,却令她的身体充满了力量。 甚至不仅如此。她还能感受到,自己的灵魂正在不断地强大起来,一种蓬勃的生命力正从那辉光中传来。 而在那寒冷而遥远的辉光中,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并非完全和那一轮酷烈的骄阳一致,而是其某个特殊的侧面,并强化了这一特性。 数分钟后,光芒消散。 菈妮眨了眨眼。 片刻后她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她的斗篷往后挪了挪,人偶的精致面庞上透露出一股凛然和倔强,就是声音有些颤抖。 “......没想到你已经选定了行使律法的人选,好,这很好。” 大概是觉得自己有些丢脸,菈妮四手抱胸,飞快地消失了。 四周浓郁的雾气一时间消散殆尽。 “她白嫖了我们的一个祷告?”李林诧异地看向梅琳娜,“你怎么不拦住她?” “菈妮是半神。”梅琳娜有些讽刺地说道,“还是卡利亚的公主,我怎么拦得住她呢?” “半神又怎么样,葛瑞克不也说你是半神么?四舍五入你也是个公主。”李林说道,“这么说来你怎么不给你哥哥去报仇?” “我没有那些记忆。”梅琳娜脸色淡然地回答道,随后走向赐福,身形逐渐消隐。 只剩下李林和罗德莉卡两人大眼瞪小眼。 李林突然开口说:“妈的,忍不了了,得想个办法让梅琳娜抱憾终身。” 561 长夜落子 梅琳娜压根没睡着。 或者说她其实根本不需要睡眠,所谓的灵体化只是用来逃避的方式而已,和菈妮一样。 夜空之上,黄金树的枝叶遮蔽了大半个天穹,在它繁盛枝叶的空隙处,庞大的满月从中显露身形,向着交界地洒落她的光辉。 这本该是交界地千百年来不变的颜色,而现在,三分之一的黄金树被毁灭,露出其后寂静无边的广袤夜空,密集的群星在其中流转,空洞中仿佛盛满了一片静谧的星海。 梅琳娜安静地注视着缓慢流转的夜空。 她其实说了一句谎话,那就是她对自己的身份并非一无所知——伴随着那枚大卢恩融入她的躯壳,一些仿佛残存在身躯深处的记忆回响,正如沉渣泛起般一点点出现。 比如说,她现在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位击碎法环,被惩罚的玛莉卡女王。 然而对于自己可能存在的“兄弟姐妹”们,她依然毫无印象。 梅琳娜转过头,看向赐福篝火边缘沉沉睡去的罗德莉卡。 伴随着小红帽知晓了那名为“冬”的密传后,她变得愈加沉默寡言,行为也变得不引人注目,然而每一次发言和动作都精准的好像手术刀。 罗德莉卡自己并不抗拒这种改变,那就是好事。 那么自己呢?在自己的身上可有发生过什么改变吗? 想到这里梅琳娜起身,保持着隐身状态慢慢靠近李林。 李林坐在山坡的另一面,这个头生鹿角的,眉眼光明好似烈日的男人此刻正盘膝而坐,手中拿着一个龟裂壶,眉头微皱。 这个壶有些眼熟——就是那个在路边被李林敲碎的大壶,它的碎片不知何时被李林捡了回来,重新拼好。 只是个头小了很多,如果说原来的大壶是圆桌般的大小,那么此刻的壶就只有椅子大小了。 伴随着李林盖上盖子后,这只壶重新伸出了手脚。 “哈啊,我战士壶亚历山大又重新活......吔?” 爽朗的笑声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般戛然而止。 “怎么会是你,难道这是上天注定我要落到这种地步吗......”战士壶的声音都在颤抖,手脚甚至扭成了波浪,“不过我亚历山大是不会怕的!这,这这这就是战士的宿命啊!” “省省吧,你讲话都不利索了。”李林把战士壶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话说你们这种生物到底怎么长出手脚来的,为什么盖上盖子就活了?” 见到李林没有拿出那根撬棍,战士壶扭曲如麻花的手脚也恢复了正常,只是声音依然有些发颤。 “哪,哪里有这么多为什么!壶就是壶,你把我的头盖骨盖回去,活了不是很正常吗!” “这样啊......”李林缓缓眯起眼,手掌在下巴不断摩挲,“也就是说,你们具有一定程度上的不死性咯。” “你想干什么?我亚历山大是不会屈从于恶人的。”战士壶显得大义凛然,“就算你救活了我,我亚历山大也绝不会做恶事。” “你觉得你能做什么恶事?”李林嗤笑一声,拨弄着眼前的篝火,神情淡然,看不出不久前他还在发癫,“我要你去盖利德。” “哦,去盖利德——去盖利德!” 李林一巴掌拍在战士壶的脑袋上:“你能不能安静点,非要我再砸你一次?” “哦。”战士壶悻悻然地坐回李林边上,不过很快他又兴奋起来。 “盖利德正在举办远近闻名的祭典,所有身手不凡的战士们都会汇聚到那里,我亚历山大作为战士壶,一定要前去参加。到那时我甚至还能够见到大名鼎鼎的碎星将军拉塔恩——” “然后,就凭你这脆弱的外壳,只怕被拉塔恩一门板剑拍碎。”李林精准地戳亚历山大的心肺管子。 “这,这......”战士壶嗫嚅着。 李林又信手搓了搓战士壶的脑袋,脸上露出邪恶笑容:“不过嘛,那是过去的你,难道你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上有什么变化么?” “呃?” 战士壶察觉到了不对,快速跑了几步,随后蹦蹦跳跳,一拳砸在地面上,恍然大悟。 “我感觉,我变得更坚硬强壮了,而且我的速度也更快了。好灵活!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林嗤笑一声。 这家伙原来体型那么大,速度要是能快起来,那就见鬼了。 “还不止。”李林对着战士壶指了指,“你现在可以尝试一下,感应你体内的力量。” 壶闻言坐在地上,随后下一秒,熊熊的火焰从他的盖子缝里迸射出来! “哦哦哦哦哦哦我着火了——哎,我怎么一点也没感到烫?我的体内现在装了什么东西?” 战士壶亚历山大急切地问道。 “葛瑞克的骨灰,以及我的血。”李林直视大壶,“所以现在你是我的召唤物了,懂么?” 【召唤物:战士壶“亚历山大”】 【性相:刃、心、铸】 【当前阶段:第三印记。】 【瓦壶不离井边破,破壶却自火中生。】 【铸父于战斗中将亚历山大击碎,又以太阳的火焰烧锻骨灰令其重生,其形体较之先前更为纤细,其力量强壮更甚往昔。已被击败者将要复起,未被击垮者必将前行。】 “召唤物?” 战士壶倒是不难理解这个词汇,也对此并不排斥,毕竟召唤物就注定将要面对无穷无尽的战争,这对战士壶来说甘之如饴。 从这点来看他倒是很适合给剑之王当眷属。 “但是葛瑞克的骨灰......你们打败了那个又老又丑的半神,还把他挫骨扬灰后装在了我的身体里,不不不——” 战士壶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重点不是葛瑞克的骨灰吧,而是你的血。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的身份有很多,你可以称呼我为梅林法师,或者【铸父】。”李林点了点战士壶的脑袋,“总之接下来听我讲。” 战士壶晃动自己圆滚滚的身体,坐在李林面前。 “我本想前往盖利德,但是利耶尼亚湖区对我而言更为重要,那里有一个我必须要拿到的东西,所以不得不先动身前往魔法学院雷亚卢卡利亚。但是盖利德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猩红腐败正在肆虐,在重力封锁被击垮后,拉塔恩还能支撑多久,这不好说。” “所以,必须有一个人替我去盖利德打前头阵造势,而我选中了你。现在这熊熊燃烧的火可以遏抑住猩红腐败,我要你去帮助拉塔恩的红狮子士兵们拔除腐败,但仅仅是维持均势。” “为什么?”战士壶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只是要我维持均势?” 因为风头都让你出尽了,老子去盖利德就没好处捞了。 李林当然不会这么说话,他哼笑一声:“因为你体内的火来源于我的血,而这火焰是有限的,你也不想自己燃烧殆尽到无法和拉塔恩战斗吧?” “对哦!”天真的亚历山大恍然大悟,“真是谢谢你了。” “另外,你应该有地图吧?”李林轻咳一声,“利耶尼亚湖区的有没有。” “有有有!” 亚历山大正愁没东西给李林当报酬,连忙从自己的屁股后面摸出一卷发黄的卷轴。 这下轮到李林震惊了:“你把卷轴塞哪了?” “塞我肚子里啊。”亚历山大疑惑地说道,“壶有个放私房钱的空间很正常吧。” 目送战士壶乘着夜色快速离开后,李林拨弄了一下面前的篝火,淡淡地说道。 “看的很久了吧?出来聊聊。” 562 虾 梅琳娜从来没想过自己能瞒过李林。 神明和自己信徒之间的关联紧密远超想象。 就像是内裤和卫生巾一样紧密贴合。 梅琳娜从夜色中走出,来到篝火边坐下,随后从斗篷中摸出两串鱼放在火上烤。 “你哪来的鱼?”李林疑惑地问。 “出史东薇尔城的时候,顺手拿了点。”梅琳娜有问必答。 “小手不是很干净。” 李林站在道德制高地上指指点点,这一刻那个有些疯癫的李师傅仿佛又回来了。 梅琳娜撇过去一眼:“那你别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作为艾尔登之王,拿两串咸鱼怎么了?”李林震声,“拿,都可以拿。” “你刚才可不像是现在这个模样。”梅琳娜笑了笑,“为什么要救那个壶呢,是作为神的怜悯吗?” “想不到在你眼里我居然是这种形象吗?真是让人家不好意思呢。”李林扭扭捏捏做处子态。 梅琳娜顿时感觉胸口涌起一抹反胃感。 好在随着李林恢复正常,这种不适感也缓缓消退。 梅琳娜叹了口气,无论李林修复大壶是因为怜悯,还是别有所图,都和她无关。 “我其实有些东西欺骗了你。”梅琳娜盯着篝火,“我的记忆——” “我不想听。”李林伸出手晃了晃,“你说和不说,是你自己的选择,你现在不说,必然有你自己的原因,和我无关。我尊重每个人的个人隐私,就像我刚才修复壶的时候,没看他屁股里的私房钱一样。” 梅琳娜脸上浮现一言难尽的表情。 不是很懂李林是怎么把感动和恶心的事物混在一起的。 于是接下来他们两个安静地吃完了烤鱼后,围绕着篝火等待天亮。 ...... 当交界地的天空完全亮起后,梅琳娜熄灭了篝火,而李林则过去把罗德莉卡叫醒,三人围着地图一通观察。 “我觉得应该直走。”李林踌躇满志地说道。 梅琳娜撇过去一眼:“那你拿出地图有什么用?” “直线是我的选择,地图是佐证我的选择。” 梅琳娜气笑了,伸手点在地图上:“那你说说地图是怎么佐证的?” 李林自信满满上前,伸手在魔法学院和他们所在的赐福点拉出一条线来:“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最短。只要我们三个人坐上你的托雷特......” “托雷特说他拒绝。” “那你驮着托雷特也行。”李林不假思索说道。 梅琳娜嘴唇颤抖,上下打量李林,似乎怀疑昨夜和今天的李林完全是两个人。 “总之只要我们沿着直线走,就能以最快速度抵达魔法学院,怎么样,我的计策是否打动了你?”李林洋洋得意。 梅琳娜脸上露出嫌弃表情,还没等她说话,一道强劲的水流自树林边射出,仿佛攻城锤一般砸在李林的腰部,将他打的一个趔趄。 没等李师傅开骂,水流便再度袭来,迫得李林节节后退。 “你还站着干什么?”李林没好气地对罗德莉卡说道,“赶紧跑远点,这虾盯得可是你。” 罗德莉卡如梦初醒。 袭击李师傅和梅琳娜的是一只体型大过巨熊的大螯虾,挥舞两只鳌爪,气势简直比葛瑞克的接肢龙首还要煊赫。 罗德莉卡转身就跑,只能看见她一个人身影的大螯虾迅速追来。 李林抽出七支剑,乘着大螯虾跑过身边的时候一剑刺出。 本就已经泛起道道涟漪的水面,骤然如被雷击般洪波涌起,大虾的眼柱从颅内喷出,无力地挥舞了前爪两下后倒地而亡。 已经抽出短刀的梅琳娜重新把武器放了回去。 巨大的虾令李林喉头滚动了一下,搓着手说:“我们还是吃完虾再上路吧。” 十分钟后,李林搭起的烧烤架上开始飘起了大虾的香气。 巨大的鳌虾肉质鲜美紧实,一口下去汁水满溢,仅仅只是加了一些调料后,就有一种令人欲罢不能的香味。 大螯虾不愧是利耶尼亚湖区横行多年的一大霸主,听说有不少褪色者前来讨伐,却被大虾堵在赐福点门口杀。 “其实我觉得葛瑞克还是有点傻。”李林一边吃着大螯虾的螯爪,从里面剥出一条一条的虾肉放进嘴里,一边对已经被废物利用的葛瑞克指指点点,“如果他当时要是接了两个虾头上去,说不定还能给你多造成点麻烦。” “如果你指的是恶心方面的话,确实。” 梅琳娜的吃相秀气又张狂,秀气是指她吃饭时没有声音,张狂是指她吃饭的速度快到吓人。 听到李林的问题,梅琳娜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白了李林一眼。 却看见李林没有回嘴,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湖区边缘那一团有些异样的雾气里。 “你还不出来吗?”李林对着那团雾气喊道,“请你吃虾。” 随后那团雾气里跌出个脑袋锃亮的光头,他像是在被什么东西追逐着,一路跌跌撞撞,连带着衣服上也沾染了水渍。 “后面有怪物,快跑!” 那个光头跌跌撞撞朝李林跑来。 在他身后雾气骤然被迫开,几个骑着骸骨战马的死诞者挥舞着手中的镰刀,佝偻着脊背趴坐在马背上,风和雾气从他们空洞的颅骨中流过,看上去像是为他们披上了一件披风。 哗,原来是四个死诞者中的大只佬!一看它们这无所顾忌的动作,策马奔腾的丑态,便知道它们是死诞者中的极品了。 “罗德莉卡,到你的回合了。”李林朝着小红帽望去。 小红帽握住葛瑞克的骨灰骰子起身,苍白色的指骨从她的脚底延伸出去,如同一条长长的道路通向远方。 四个死诞者的骑兵一声不吭地冲上了那条亡者指骨铺成的长路,完全忽略了被他们追杀了一路的光头。 它们在解脱者之路上一路狂奔,浑然不觉自己的肢体已经四分五裂,成为解脱者之路的基石。 这时候被追杀了一路的光头终于镇定下来:“实在对不起,但是这些死诞者追的我太紧了,我的魔法对他们没什么效果......”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长袍,无奈地苦笑。 大概是骤起骤落,让这个光头魔法师有些脱力,他一坐下肚子就开始叫起来。 李林把手里的半只螯爪递过去。 “真是感谢!我实在是饿坏了。”光头法师有些惭愧地说道,随后闷头大吃起来。 563 人群中窜出来一个光头 “你是魔法学院的法师?” 梅琳娜上下打量光头后,冷不丁问道。 光头魔法师连连点头,把嘴里的虾肉咽下去后,有些惭愧地摸了摸自己圆润光滑的脑袋:“我只是一个低阶学徒,还没能被授予冠冕,不能自称法师......而且你们救了我的命,说实话我想不出什么能够报答你们的。” “只是举手之劳。”梅琳娜说道,“如果你想要报答的话,可以带我们去雷亚卢卡利亚学院。” 一个魔法学院的本地人带路,总比李林有地图不看,把她们全带沟里去好。 光头魔法师一听,脸上的表情更是羞愧到无以言表。 “唉......唉。我可以把你们带到学院外面,可是却没有办法带你们进去——哦,别误会,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没有得到辉石钥匙。所以在离开学院后,我就无法穿过巨型魔法阵的封印,只能在学院外徘徊。” 魔法学院雷亚卢卡利亚,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学院。 交界地的人们在过去仰望天空时,看见的除了那遮天蔽日的黄金树,还有那一轮皎洁无暇的满月。 那是满月女王蕾娜菈的象征,她将卡利亚王室的权势推至巅峰,又征服了魔法学院,令卡利亚王室得以在黄金树王朝的征伐下保全。 在破碎战争中魔法学院始终封闭,以表明自己的中立,拒绝参与艾尔登王座的角逐。 一旦魔法学院雷亚卢卡利亚开放,就意味着又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要出现在交界地。 光头魔法师垂头丧气:“看到那矗立在半空中的魔法阵了吗?那是让学院能够在碎片战争中独善其身的保障,即便面对复数位半神的攻击也能够承受,象征着魔法师的超然优越,无论进出都需要携带辉石钥匙作为符节。 “然而像我这样的低级法师,是不配拥有钥匙的,也没法回到学院。” 梅琳娜突然意识到,自从光头魔法师出现后,李林就一直没说过话。 光头法师也意识到了,似乎在三人中,做主的是这个看起来有些沉默寡言的男人。 他有些卑微地擦了擦手,诚惶诚恐地对着李林做了一个法师礼:“我的名字是托普斯,虽然在学院里他们都叫我废石,但我还是会尽力把你们带到学院门口......如果要去别的地方我也能带路,只要是在利耶尼亚湖区。” 自称废石的托普斯没有把自己的几个法术拿出来交换的意识,在他看来,能够随意释放令死诞者安息的祷告的人,根本不需要他那几个低级的法术。 却没想到,李林伸出双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托普斯一愣:“您这是......” “我尊重你。”李林直视托普斯的双目,看着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男人,重复了一遍,“我敬佩你,托普斯先生。你可以叫我梅林·安布罗修斯。这位瞎了一只眼的木头是梅琳娜,那个小红帽叫罗德莉卡。” “额,这。” 托普斯被李林这一套弄得摸不着头脑,特别是当他看见梅琳娜和罗德莉卡的脸上,也浮现出见鬼的表情后。 “你认真的?”梅琳娜皱起眉头,双手抱胸。 李林这种态度还是她第一次看见。 李林面不改色收回双手:“当然是开玩笑的。” 不明白李师傅在玩什么花样的托普斯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 “这样,我们要去魔法学院和卡利亚城寨,如果你愿意当导游,我可以付你工钱。”李林拍板说道。 “我认路,就是那里有点危险......”托普斯话没说完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 这群人能够释放轻松解脱死诞者的祷告,如果真遇到危险,遭到麻烦的可能只有他自己。 “没事。”李林把剩下的虾肉都递给托普斯,“真遇到危险你自己跑就行,我们会自己解决。” 于是李林的队伍中又多了个光头魔法师,一路向着利耶尼亚湖区北部前行。 “你怎么不说价钱的事?” 路上李林问托普斯。 托普斯惭愧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反正我这样的废石也干不了什么事,还要靠你们帮助,做了这么点小事,我也不好意思向你们要钱。” 李林微微皱眉,从墨绿色桌面上掏出一块卢恩丢过去。 交界地虽然百事凋敝,可比起黑暗之魂的世界观,还是充满了勃勃生机。 起码交界地还不至于拿灵魂当一般等价物。 这块卢恩还是李林从史东薇尔城出来时顺手拿的,大概有几千。 “这太多了......” 托普斯捧着卢恩块喃喃自语。 “嫌多你可以还我,你嫌多我还嫌多呢。”李林露出吝啬嘴脸,“那你要多少?” “十个卢恩?”托普斯试探着回答。 这下连骑在马上的梅琳娜和罗德莉卡都沉默了。 这光头也太卑微了。 李林摆了摆手:“算了,你拿着吧,作为辉石魔法师,你应该也有自己研究的课题吧,就算我给你投资当启动经费了。” 说起课题这事,就算是托普斯也双眼放光。 “我始终觉得魔法和祷告其实有什么共同之处,只是我没找到那个共同点。学院的同僚们都觉得我是在重复发明轮子,但我觉得这么做很有必要啊。” 光头魔法师像是遇到了知音,把自己的几叠手稿拿出来给李林看:“我从学院外面的大法阵得到了灵感,这也是我的研究方向——防护、禁绝。只可惜在魔法学院里没有人愿意提点我,学院外面又没有研究资料。” 梅琳娜坐在马背上等着看李林笑话。 按照李师傅的性子,等会指定得给托普斯整个大活。 然而什么异常也没发生。 李林掣出那把将大螯虾一击杀死的七支剑,神异白蛇从七支剑表面浮现,绕着心悦剑身上的四色珊瑚逶迤盘旋。 “对于防护派系和禁绝派系,我倒是有些见解。”李林将七支剑心悦横置过来,递给托普斯,“不知道你是否有听过这么一句话:为了保护我们所知世界的表皮,不息之心无尽地搏动着。你可以参考一下。” “真是神奇。”托普斯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了,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指,触碰四色珊瑚上的白蝮头颅,“这把剑,居然不是用来杀人,而是用来治疗的,交界地居然还存在这种武器吗?” 李林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果世界之内没有,那就向着世界之外寻求,否定律法、魔法和祷告的力量。” 托普斯感慨万千:“梅林先生,您真是一位有智慧的大法师,我如果能像您这么睿智那就好了。” 李林闻言皱眉:“夸归夸,别骂人。” 564 和魔法学院雷亚卢卡利亚的师兄师姐们说掏心窝子的话 短短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托普斯已经和李林混熟了。 他倒一点也不觉得,李林时不时抽风有什么问题。 ——魔法学院里研究辉石到发癫的同僚们多了去,经常在辩论会上一言不合就抽出辉石剑互捅的也有,因为学术课题冲突释放魔力彗星对打的也有。 这就是为什么学院会存在“海摩教室”这一学派。 从这个学派中出身的魔法师也被戏称为“战法师”,他们所研究的课题是大规模杀伤性法术,主张用炮弹、锤子和棍棒解决问题,在外界的战场上,海摩教室出身的战法师们是骁勇善战的炮手,在学院内,这群战法师们又担当起了维护安全、审判和裁决的法官。 除了辉石法师中的异类,被称为“战法师”的海摩教室外,魔法学院雷亚卢卡利亚还存在着其他教室和学派。 托普斯对此可谓是如数家珍:“要说正统,学院里一共有两个古老的起源流派。其中一脉是继承大法师亚兹勒的彗星法术的卡勒罗斯教室,他们都佩戴着卡勒罗斯辉石头罩,自称彗星法师,探索研习着亚兹勒大法师留下的彗星传承。” “在学院里,还有一脉研习的并非是翠绿的彗星,而是苍蓝的流星。他们就是奥利威尼斯教室。奥利威尼斯教室出身的流星法师们,将大法师卢瑟特视作自己的根本,不断对现存的流星法术推陈出新。” “任何一个学院里都会有那些优等生存在。”托普斯无奈地苦笑一声,“他们是我这种废石可望而不可即的天才啊。” “像这些天才般的优等生,无论是卡勒罗斯教室,还是奥利威尼斯教室都不会阻碍他们的求道之路,反而会将他们推荐进入双贤教室,能够进入这间教室学习的魔法师被称为特别资优,也叫双贤法师。整个学院的典籍都会对他们敞开大门,无论学习什么法术都能得到大量的资源倾斜。” “特别资优的双贤法师们,会被授予双贤头罩,据说这种辉石头罩能够让法师的智慧大幅度提升——不过我并不知道这个传言的真假与否。” 托普斯的话语中满是落寞,却没有太多嫉妒的情绪。 在距离太过遥远时,就连嫉妒也显得奢侈。 不过很快,托普斯就收拾了情绪:“进入魔法学院的法师们大多都是追奉星星,但还有一脉并不这么想。他们对月亮和群星都抱以认同的态度,就连穿着的长袍也是满月般的青白色,他们也不用学院配发的辉石法杖施法,而是使用嵌入了辉石的短剑。” “这一脉法师们被称为星月法师,他们出身自拉兹利教室,是满月女王蕾娜菈征服学院后新建立的学派,在政治倾向上偏向于卡利亚王室。有不少人并不承认他们的课题,称他们是蠕虫中的蠕虫,简直是异端。” 托普斯顿了顿,有些迟疑地说道:“一般情况下,学院内只会有卡勒罗斯、奥利威尼斯、拉兹利、双贤这四个教室的法师们常驻。海摩教室的战法师们并不认同学院的中立政策,绝大多数都奔向了战场,但学院里其实一共是有七个学派的。” “他们是以离群魔法师维赫勒为首的亚罗塔斯教室,这个学派出身的法师们不拘小节,任何法术都会研习使用,然而他们却不留在学院里,而是离开安稳的学习环境,云游四方进行学习。所以这些人也自称流浪法师。” “你也是流浪法师吗?”罗德莉卡突然问道。 托普斯并不在学院里,而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到了利耶尼亚湖区和宁姆格福区域的边缘地。 “我,我不是。”托普斯大概是已经对这种问题麻木了,他摇了摇头,“流浪法师们并不意味着他们蠢啊,恰恰相反,他们的资质可并不比双贤法师们差呢。只是他们的求道之路并不在学院,而是在这片交界地。当他们离开学院的时候,会被授予蒙着双目的亚罗塔斯辉石头罩,以及棕褐色的离群长袍,标志着他们从今往后将会尊崇自己的内心求道。” “我只想要得到学院的认可,被授予辉石头罩就足够,但是我并不打算离开学院。” “那最后一个学派呢?” 罗德莉卡掰着手指算了算,突然发现托普斯并没有介绍最后一个学派。 “最后一个......其实学院里的绝大多数人并不承认她们是一个学派。”托普斯有些犹豫地挠了挠头,“因为她们中没有代表,也没有一个独立的教室,只是因为佩戴的辉石头罩足够独特,才被单独划分出一类来。” 托普斯拿起手杖,在空气中点亮一簇星光,用它勾勒出一个大致的形状来。 那是一个轮廓柔和的女性面容,她双目微合,嘴角悬挂起若有若无的微笑,似是在对事物的起源做深远的思考。 “在求道之路上取得卓越成就的女性法师们,会被授予这种辉石头罩,以及【魔女】的称号。然而魔女们基本上谁也不服谁,所以一直到现在也没能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学派来。” “——不过,差一点她们就成功了。” 托普斯的脸上浮现一抹憧憬的神色,语气中带着感慨说道:“那时,有一位学院的明星,在她还没被授予冠冕前,所有人都被她的美丽和智慧折服。然而她以史上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自己的课题,被卡利亚女王亲自授冠,赐予了魔女的称号。” “她的名字叫瑟濂。她可和我这种废石不一样,从她进入学院的第一天起,就像是夜空中的星星一样光芒万丈。那时所有人都觉得,魔女学派将会成立,而瑟濂未来将会成为魔法学派的教授,成为亚兹勒和卢瑟特两位大法师一样的先哲。” 托普斯的眼神带上了几分阴郁:“然而,魔法学院却以犯下大罪的名义将其放逐。海摩教室的法师们宣判,瑟濂被指控虐杀了大量的魔法师同僚,将他们的尸体和灵魂捏合在一起,做成魔法师球......这绝对是污蔑,纯粹的污蔑。” “直到如今,我也不愿意相信她会作下这种事,虽然我和瑟濂只有一面之交,但我确信她不是那样的人!” 托普斯有些出神地回忆起了自己和瑟濂的那一次际遇。 “那时是一次卡勒罗斯教室的彗星法师,和奥利威尼斯教室的流星法师之间的辩论,辩论的起因是彗星和流星法术之间的差异......我有些记不太清了。总之我当时在下面旁观,插了一句嘴,说彗星和流星之间说不定还有共同点。” “然后在场的所有人就开始嘲笑我,直到瑟濂从人群中走出来,询问我的看法。” “可惜那时候我的思维一片混乱,没能给她一个很好的解释......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说不定早就忘了这件不足为道的小事,可我永远也忘不了她把我从众人的嘲笑中拉出来——” 托普斯有些失控地颤抖着,片刻后他反应过来,对着李林赔笑:“真是对不起,一讲起这些事情就有些激动,如果这些消息能够帮到您,就再好不过了。” 李林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说不定瑟濂还记得你呢。” “这不可能吧。”托普斯沉默了一会儿后,自嘲地摇了摇头,“总之,我现在的想法就是尽快完成研究的课题,这样说不定回到学院里,还能混上一个辉石头罩。” 今日撅米凯拉,无更新 今天一起来已经是中午了,所以无暇更新,晚饭吃了一顿华莱士。 有一说一,华莱士真的比肯德基这个抠抠搜搜的玩意儿给力,上次我肯德基吃了一百来块钱,也就那几个东西,他甚至不愿意把吮指原味鸡放进优惠区!哪像华莱士,一百块还减免五十,真的爽死。 等会打法环取材,找找灵感。 妈的,米凯拉真的很香艳诱人,小时候诋毁蒙格,长大后理解蒙格,成王后学习蒙格,复活赛打赢蒙格,重开后成为蒙格! 565 我的动物朋友 一周后,四人围着赐福篝火而坐。 李林百思不得其解:“利耶尼亚湖区为什么这么大?” 几天前他们终于穿过了利耶尼亚湖区周围那片挥之不去的浓雾,摆脱了在浓雾里面穷追不舍的大批死诞者,来到了平坦广阔的湖畔树林区。 雷亚卢卡利亚学院的尖顶已经出现在湖区的地平线上。 所有的人都提振了精神,觉得十分兴奋。 李林尤其如此,他已经等不及回到雷亚卢卡利亚学院,和亲切可爱的师兄师姐们说说掏心窝子的话了。 然后这漫长煎熬的旅程就硬生生持续了好几天,魔法学院的尖顶就像是一个投影一样,既没有变近也没有变远。 “是不是你这导航不靠谱啊?”李林不善地看向托普斯,“你真确定这路没问题?我觉得要是按我的走法,三天前我们就该到学院了。” “没可能的,没可能的啊。” 托普斯也一脸茫然地摸着脑袋,凑过去看地图:“会不会是这份地图有问题啊?我明明是按着记忆来走的。” 李林翻着白眼。 无论是地图出了问题,还是托普斯记错了路,现在他们都得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迷路。 “梅梅。”李林不死心,死皮赖脸地凑过去,诚恳地扒着托雷特的屁股,“你是见多识广,身经百战,见得多了,一定知道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吧?” “如果你在问我的时候,能把手从托雷特的屁股上挪开,我会很乐意给你解答的。” 梅琳娜站在托雷特的边上,一脸嫌弃地说道。 “当真?”李林松开双手。 “答案就是我不知道。”梅琳娜双手抱胸,没好气地扭过头,“你为什么不去问问神奇的菈妮小姐呢?” “对哦。”李林目光一亮,摩拳擦掌,“还有神奇的菈妮!” 梅琳娜暗骂不好。 要是让这家伙找上菈妮,可就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那个卡利亚的公主,一定很乐意看见李林主动来见她,到时候顺水推舟,搞不好第二天就能睡到一张床上去。 心里警钟大作的梅琳娜顿时紧张起来,快步走过去:“其实......也不一定要问菈妮嘛。利耶尼亚湖区难道没有活人么?你随便找几个人问一下路,两两对症不就好了。” “真的?”李林狐疑转头看向梅琳娜,“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是在骗我......” “没有没有!”梅琳娜认真地说道,一边推着李林离开赐福篝火点,“而且卡利亚城寨比魔法学院更远,你真确定我们能顺利走到卡利亚城寨?快去找人问问路吧。” 托普斯茫然地看着李林被推出去,正在研究地图的他本能觉得有哪里不对, 刚想开口叫住李林,便看见梅琳娜正转过身,朝他投来带着冷意的一瞥。 光头魔法师浑身一颤,一阵灵光闪过,他连忙闭嘴,低头,从心地看起了地图,好像那块地图上有什么稀世奇珍一样。 ...... 李林离开赐福点后没有直线离开,而是以这个赐福点为中心,四下寻找道路。 托普斯的记忆没有问题,战士壶亚历山大给出的地图,应该也没有错。 那么是哪里出了差错,导致他们无法靠近魔法学院雷亚卢卡利亚? 这是怎么辉石呢? 好在李林手段灵活,懂得变通。魔法手段行不通,那还有传统手段。 ——问人。 信心满满的李师傅见到活物就上去盘问一番。 他一路问了四只螃蟹,两只龙虾,三只大蜻蜓,还有一头路过的熊,只收获了今天的晚饭。 天知道为什么湖区里会有熊。 这家伙给李林的压迫感,比十个甚至九个葛瑞克还要可怕。 李林提着螃蟹龙虾熊和蜻蜓回到赐福点,一边料理晚饭一边深恶痛绝地控诉湖区环境。 “在这里,我没走两步,就能听见各种动物的叫声。” “他妈的,利耶尼亚湖区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不能再犹豫了,一定要出重拳。我要是蕾娜菈,一定派卡利亚骑士来,把这些野生动物全都送上天!” 李林骂完又转头去问托普斯:“你们魔法学院怎么治理的湖区,为什么一个活人也见不着?” “不应该啊。”托普斯蹲在篝火边上,一边啃着螃蟹爪子一边解释,“学院是保持中立,但湖区还是有法师专门盯着的,他们身上都带着辉石钥匙呢。有可能他们只是单纯不想见人。” “你也不要只想着埋怨,学院的魔法师应该也不是故意的。”梅琳娜拍了拍李林的肩膀安慰他,“说不定他们是死了呢。” 吃完饭后,气不过的李林换了个方向,继续出去找人问路。 这次没走出去多远,就听见空气中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幽怨哭泣声,好似小寡妇哭坟,形象生动地表达了李林此刻的心情。 然而很快李师傅便反应过来,大喜过望。 “有人?!” 有人就是好事。 李林确信,跟人交流一定能够得到比螃蟹大虾更有价值,也更有营养的内容。 虽然营养价值可能比不上。 李林一路顺着哭声摸到一个小凉亭,走进了才发现原来是个女孩在哭。 小姑娘哭,李师傅笑。 “总算见到活人啦。”李林精神抖擞走过去,“小姑娘别哭了,我问个路......” 李林看见哭泣的女孩后,突然被噎住。 站在凉亭里的女孩脸上有些婴儿肥,嘴角有一颗痣,佝偻着身子,顶着一头淡金色贵族发型,穿着也是一身缀满刺绣的贵族长袍。 然而在李林眼中,这可不仅仅只是个佝偻着背的女孩。 她似乎使用了某种类似拟态的法术,实际上是一个非人的存在。 女孩的本体是一只蜥蜴,或者说是长了四肢的蛇。 有趣的是,即便在李林眼中去除了拟态法术的干扰,眼前的“女孩”依旧披着那一件贵族的嫩绿色衣服,只不过从长袍变成了小马甲。 女孩似乎压根没注意李林走过来,抽泣了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转过身,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连眼角的泪水也来不及擦去。 “你,你好......初次见面,附近有些冷呢。” 李林上下打量这只小蛇,欲言又止。 见到李林久久不答,女孩有些害怕地缩起头,蜷着手抱在胸前。 “你,你好?” 李师傅叹了口气,他是对眼前这只努力背台词的小蛇绝望了。 考虑到这只小蛇是一路以来他唯一见到的智慧物种,李林还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般提问。 “你知道魔法学院雷亚卢卡利亚怎么走吗?或者说,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566 日行一善 “知道哦。” 李林压根没指望这小蛇能给他什么正经回答。 所以当他听见这个回答的时候,脑袋兴奋地扭了一百八十度,直勾勾地盯着女孩:“你知道怎么去魔法学院?那这周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你也知道嘛?” 女孩并没有因为李林这堪称奇诡的肢体扭动而害怕,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前几天刚看见过他们沿着湖区的陆地设置魔法。所以路不见了。” “设置魔法,还是最近几天?” 李林更是百思不得其解,把身子扭了回去,“这不能够啊,难道是魔法学院知道我们把葛瑞克干掉了?” 魔法学院的效率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想到这里李林套近乎地凑过去:“那小妹妹你还看见过什么特殊情况嘛?都可以告诉我。” “有的哦,我还......” 女孩说一半,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东西般捂住了自己的嘴。 在李林的视线里,这条小蛇正努力伸长小手,缩着脖子蜷起大脑袋,才让嘴巴被捂住。 “对,对不起,妈妈说,不让我随便回答陌生人的问题......” 小蛇怯生生地回答道。 李林一下子陷入沉默。 他总不能立刻跑到火山官邸去,把这小蛇的妈妈抓来吧。 保持着沉默,李林在凉亭里走了几步后问道:“你是叫菈雅吧?” “诶?!”小蛇的声音一下子拉高了八度,眼睛都瞪大了,“您,您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果然是这条替火山官邸招募人才的小蛇。 李林随手指了个方向:“刚刚来的路上,我遇到了个在湖边煮虾子的人,他告诉我说有个叫菈雅的小姑娘,把项链抵押在了他那边。” 名叫菈雅的小蛇脸上迅速浮现了激动的神色,随后激动又变为肉眼可见的失落。 李林这可不是胡诌的,在艾尔登法环的任务线里,这条名叫菈雅的小蛇,正是因为贪吃才丢失了自己的项链,因此和主角褪色者搭上了线,从而牵扯出她背后的势力——名为火山官邸的王朝。 真要论起辈分来,菈雅的父亲,火山官邸的亵渎君王拉卡德,还是菈妮和拉塔恩的兄弟。 拉塔恩成为将军,拉卡德则做到司法官,都是权倾一时的重要官位......结果在造反时,拉卡德比拉塔恩还积极。 只能说老拉家各个都是脑生反骨,天生想着反他娘的人才。 可惜三兄妹全都出师未捷身先死——拉塔恩在恸哭沙丘被猩红腐败缠身,一天到晚嗯造尸体;拉卡德自愿被火山老蛇吞吃,导致神志不清;菈妮被自己老哥卡住脖子,无法下到永恒之城诺克隆恩寻找切断命运的武器。 “你可以叫我梅林大法师。”李林见到小蛇脸上浮现失落,挥了挥手,“别伤心了。我既然提出了这个,就会帮你拿回项链,不过作为报酬,你也得原原本本地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菈雅脸上失落的表情瞬间消逝,取而代之的则是惊喜。 “谢谢梅林叔叔。”菈雅用本就佝偻的身体努力鞠躬,像是很快就要折断一样,随后清了清嗓子,“我是菈雅,招募者菈雅,侍奉火山官邸的主人塔妮丝大人。邀请拥有英雄资质的褪色者前往火山官邸,是我身为招募者的职责。” 菈雅似乎对自己身为火山官邸招募者的身份非常自豪。 估计这幅做派,也是在模仿她的母亲,火山官邸的女主人塔妮丝平时发号施令的样子。 “可我不是褪色者。”李林说道。 “啊?”菈雅勉强装出来的气势立刻破功,小蛇迷惑地眨了眨眼睛,“您,您不是褪色者?” 可是她明明没看见李林的眼睛里有赐福的光辉啊。 李林摆手,哈哈一笑:“种族这关不要卡的这么死,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是。” “哦。”小蛇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自己探出的脑袋,继续扮演一个发布任务的NPC,“我奉主人的命令外出,却遭到流氓,丢失了重要的项链,我想请您帮助我拿回来......他就在前面的破屋里。” “如果您能够帮助我拿回项链,我除了告诉您消息之外,还会提供报酬。” 李林一听还有额外报酬,眼睛都亮了。 不过当他的目光在菈雅身上停留后,脸色又古怪起来。 不是李师傅见色起意,而是菈雅的本体脑袋大大脖子粗,脖颈和身子一样宽,除了那件小马甲外什么也没穿......她真的有什么地方可以藏私房钱吗? 李林疑惑地摸了摸下巴,随口问道:“你和我一起去吗?” 菈雅晃晃脑袋表示拒绝:“妈妈说不让我出这个圈。” 小蛇的脚下有一圈明黄色的圆弧,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孙猴子在离开师傅化缘前留下的保护圈。 大意就是“你呆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给你搞几个虾子来”。 这东西倒也不是火山官邸的专利,而是交界地贵族几乎人手一个的黄金屏障,目的就是为了让这群贵族别被不知道哪来的暗箭射死——当然,如果这箭是拉塔恩射出来的,那这黄金屏障就算叠十个也没用。 对于李林来说更是如此,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单纯用目光把这个黄金屏障,连同里面的人一起碾成粉末。 而且这东西一开启就得烧卢恩,就算什么都不做,一整天下来,消耗量也在四位数。 但这并不意味着黄金屏障就一无是处了。 首先,它是一种贵族身份的象征,这就让试图捞上一笔的强盗们望而却步;其次,在一般情况下,贵族也不会没脑子到去惹强者发怒,而在面对杂鱼们的围攻时,黄金屏障的保护效果还是卓有成效的。 李林笑出了声:“那你的项链是怎么没的呢?” 菈雅被李林戳心肺管子的话弄得眼泪汪汪:“我......我之前太饿了,闻到香味就迷迷糊糊出去了,等回过神来,项链就被拿走了。我没听妈妈的话......” 李林摆摆手示意她站在此地不要走动,自己即刻就回来。 走出几步路后,李林转了个弯。 他突然想起托普斯的研究——那个号称能够偏转一切魔法和祷告的力场。 想必这个光头魔法师一定很需要参考样本,刚好菈雅身上的黄金屏障,就可以供他参考。 于是在梅琳娜和小红帽诧异的目光中,李林快步飞奔而来,拉起还在研究地图的托普斯,连一声招呼也不打就飞奔而去。 梅琳娜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567 不觉得这很酷吗,符合我对辉石的想象 李林拉着托普斯飞快回到菈雅面前,对摸不着头脑的小蛇说道: “这位是叔叔的朋友,你让他研究一下你脚下的圈。” 对于托普斯,李林就不用多说什么了。 作为纯粹的学者,光头魔法师一看见菈雅脚下那一轮黄金屏障,就恨不得扑上去。 李林倒也不担心,托普斯会和菈雅起冲突。 一方面小蛇的胆子实在够小,面对陌生人基本上只敢缩在圈里,另一方面是托普斯的战斗水平真的不咋地,李林深刻怀疑菈雅能够把这位老哥吊起来打...... 毕竟托普斯手上除了正在研究的课题以外,也就会两手最基础的辉石魔法,能不能破防也难说。 将光头放在菈雅那儿后,李林快速来到流氓所在的湖边破屋。 这是一件相当老旧的破屋,木屋破门的柴垛边上,坐着一个头戴金属面罩的男人。 这个男人头上的金属桶装面具相当粗糙,眼睛只能透过面具的孔隙窥探外界的事物,显得有些骇人。除此之外,他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灰不溜秋的破烂布衣,衣襟上沾染着看不出颜色的污渍。 面具男人的跟前,摆放着一口大锅,里面装满了虾子和螃蟹,正伴随着氤氲热气散发出水产特有的香气。 见到李林靠近,面具男人没好气地横过去一眼,粗声粗气地呵斥道。 “喂,站在那里干嘛?宰了你哦,快滚。” 李林倒没因为面具男人的恶言恶语发怒,他现在已经不像过去一样,动不动就杀人全家了。 怎么说他现在也是尊名【铸父】的太阳,做事要有风度,大不了等会给这老哥锅里掺点屎...... “你就是流氓?” 李林从裤裆里抽出撬棍咣的一下砸在锅边,身体前倾逼近面具男,眼瞳中光辉犹如烈日般亮起。 得益于梅琳娜毛了葛瑞克的大卢恩,李林现在能以正常的姿态干涉事物。 不然无论是鬼魂形态,还是头顶太阳的燃烧形态,都严重阻碍了李林的交流过程。 面具男人本想破口大骂自己不叫流氓,然而看见李林这幅比流氓还流氓的气势时,可耻地怂了。 最重要的是,李林手中有武器,而自己身上除了一件破衣服外,连武器也没有。 “对......对!就是,就是我。” 面具男人的声音中逐渐带上了惊恐的情绪,因为他意识到李林的目光并不是停留在锅里,而是停留在他裸露的胸膛上。 这种惊恐的情绪,在李林的目光从他胸膛移动到屁股上时达到极点。 “你,你要干嘛!我可是囚犯,囚犯喔,在大牢里呆了很久的,你一个贵族眼光不至于这么低吧!” “你在发什么癫?”李林疑惑,坐在面具男人对面的椅子上,“我是在看项链,你把菈雅的项链放哪了?” 意识到李师傅没有对自己起色心的流氓大松一口气。 “喔——原来你是为了她来的啊,早说嘛。” 流氓这才恍然大悟,伸手挠了挠腋下,从柴垛边上拿出项链,下意识地说道: “你想要那条项链,那你总该表现出一点诚意吧,说不定我会卖给你......” “哎我说你是不是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没有清楚的认知啊?” 李林面色不善地敲了敲铁锅的边缘:“现在是我手里有武器,而你什么都没有,除了这个锅。我劝你早点识相把项链交出来,这样免得事后遭到贵族报复。” “凭什么?”流氓一开始还有点害怕,听到李林后半句话之后,反而脊梁挺起来了,理直气壮地说道,“这又不是我违法所得,那小姑娘吃了我的虾,还不准我收费吗?贵族也不能赖账吧。” 交界地的贵族有这么通情达理?李林表示怀疑。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大半天没见到正常人类的李师傅,对于这次交流机会还是比较珍惜的。 “你也知道那小姑娘是贵族啊?”李林眯着眼睛,“这可是她珍视的项链,几个虾子的价钱可不够吧?” 流氓面具下的脸黑了:“她吃了一整锅。” 李林低头看看。 那确实是不少。 “算了。”考虑到人损失了一顿饭,李师傅也不打算再糟蹋他下一顿了,“你要多少钱?” 流氓心说你之前差不多要把我吊起来打,现在又开口要给钱,谁信谁有病。 “一,一千卢恩?” 流氓试探着问道。 随后他看见李林的脸瞬间黑了下来,手里撬棍开始放光。 “一百,一百卢恩!”流氓福至心灵般大吼出声,“哥,你总该让我赚点辛苦钱吧,这一锅水产也不止一百卢恩呐!” 听见流氓那撕心裂肺还带着哭腔的声音,李师傅啧了一声,扯过项链后,从兜里摸出一块卢恩丢到流氓里。 “差不多得了,别嚎了。喏,给你三千,就当是买你这锅海鲜了。” 话音落下,李林伸手入火,端起汩汩冒泡的大锅后,负手飘然而去。 流氓愣愣地看着李林离去的潇洒背影,看着手里闪烁着金光的卢恩块,眼泪水终于无法遏制,从头盔的缝隙中奔流而出。 “我的锅!” ...... “研究完了没?” 另一边李林回到凉亭,把手里沸腾的火锅往地上一放。 揣着小手不断在原地踏步的菈雅一见到李林,顿时眼睛里闪亮出明媚光芒,差点一步走出黄金屏障外。 “哎,菈雅小姐,小心点,别踩着我的稿子。”趴在地上如同光头大蟑螂的托普斯连忙拍地,示意菈雅注意。 “可是,可是我饿了嘛。”菈雅有些委屈地说道,“还有梅林叔叔,您帮我拿回了项链吗?” 李林摸出项链递给菈雅。 项链的链坠是一块圆形浮雕,上面用细腻的笔触,刻着一位气质柔和的女子形象,和人形的菈雅有几分相似,倒像是她未来长开的模样。 “谢谢梅林叔叔!”小蛇眼泪汪汪地戴上项链,“叔叔最好了。” 李林没在意菈雅的好人卡,他就想看看菈雅是怎么戴项链的——蛇人确实没脖子,好在她有四肢,项链顺着大脑袋往下滑,刚好被肩膀卡住。 “夸赞的话等会再说。”李林看了一眼画到大半的托普斯,示意菈雅先把报酬给了。 “哦。”菈雅高兴地抹了抹眼泪,指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雾气,“那些魔法师们就在这里,先修好了路,再把路遮掩了起来。” “为什么?” 李林和托普斯面面相觑,魔法学院修个路还用幻术把它遮掩起来,那修路的意义何在啊。 关键时候还是李林脑子转得快,他问菈雅:“那些魔法师们,有没有说过什么话?他们头上戴着的头罩是什么样子的?他们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 魔法学院出身的法师们视出身不同,被授予不同形状的辉石头罩。 小蛇诚实地摇了摇头:“距离太远了,我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但是他们的衣服是很漂亮的白色......” “他们是拉兹利教室的星月法师!”托普斯终于把黄金屏障的术式抄录在了卷轴上,起来后对李林说道,“只有拉兹利教室出身的星月法师会穿那身衣服,但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大张旗鼓行动过了,梅林法师,这很不寻常。” “废话,用屁股想也知道这不寻常。”李林说道,“你不觉得这很酷吗?作为一名法师我觉得这太酷了,很符合我对雷亚卢卡利亚学院的想象,魔法并带着趣味。” 得到想要的消息后,他们把那锅海鲜留给菈雅,转身打算离开,又被菈雅叫住。 “梅林叔叔,您是个好人。”菈雅认真地说道,然后把一块符节塞给李林,“如果有需要的话,就用这块符节前往火山官邸吧,像您这样的人,火山官邸一定会非常欢迎的!” 小蛇一片好心,李师傅也不会转手就给扔了,挥了挥手后,带着陷入震惊的托普斯离开。 湖区的雾气汹涌而来,将他们的身影彻底吞没无踪。 片刻后,当雾气再度消散时,已经没有了踪影。 568 钥匙飞来! “火山官邸的贵族?” 托普斯在浓雾中前行,脸上的惊愕神色却怎么也化不开。 “你也知道火山官邸?”李林瞅了瞅他,“我看你也不像是醉心于政事的人啊。” “这和政事没关系啊。”托普斯哭笑不得地挥了挥手,苦恼地挠着自己的光头,“就算是我这样的废石也知道,火山官邸的主人是名为拉卡德的霸王,而他就是满月女王蕾娜菈和拉达冈的孩子,换而言之既是半神。” “碎片战争中,他们可是天然站在卡利亚王室这边的,如果不是要避嫌这群半神,魔法学院也不会恪守中立了。” “那不就得了吗?”李林一拍手掌,“现在魔法学院还是在保持中立,所以你怕什么。” “不是,这......”托普斯急的光头上汗都冒出来了,他结结巴巴手舞足蹈,想要对李林说明这种关系的危险性。 李林叹了口气,伸手拍在托普斯的脑袋上。 “老托啊,你是不是苦恼,如果火山官邸真的再度出现到台面上和卡利亚王室联合,魔法学院将会被卷入到战争中,到时候你就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托普斯松了口气:“您能理解就好,一个安稳的环境对于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魔法学院的法师们绝不能轻易站队。” 李林笑了一声:“老托啊,不是我打击你的自尊心。” 他伸出手掌掰着手指给托普斯看:“火山官邸,魔法学院,卡利亚王室这三个势力都很庞大,而你一个小小的辉石法师的意见,对于他们来说很重要吗?” 托普斯瞠目结舌。 好在李林接的快,在托普斯的自卑心理还没升起来之前再度开口:“退一步讲吧,老托。假如,我是说假如你被授予了双贤头冠,成为双贤法师,你能左右满月女王的意见吗?” “那怎么可能呢......”托普斯下意识回答。 更何况满月女王蕾娜菈已经失心疯了,别说一个小小的双贤法师,估计就算是她自己的孩子们,也拿她束手无策。 “拉卡德会被你说服吗?”李林又问。 “也不会......”托普斯的声音更低了。 “卡利亚王室那边肯定也同理。”李林摇头晃脑地说,“真正的大势面前,他们不会因为个人的意见而改变自己想法的,这种庞然大物就算面对着无可挽回的悬崖,也会头也不回地冲下去啊。” “在这个角度上,就算是半神和英雄们,又比你聪明多少呢?” 李林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托普斯的光头,他现在发现自己越来越爱搓托普斯的脑袋了。 “而且你可比他们要幸运的多啊。”李林又说,“拉卡德变成了只知道吃的大蛇,满月女王蕾娜菈失了智,某个自称月之公主的半神不仅矮,还人见人打,只能昼伏夜出。你却能自由地进行研究,这不是很好的事吗?” 遥远的卡利亚城寨,坐在自己魔法塔上打盹的娇小神人突然打了个喷嚏,疑惑地左看右看。 “是不是有人故意诅咒我?” ...... “你们去了这么久,想必一定很有收获吧。” 坐在赐福篝火边上的梅琳娜不看李林,冷言冷语。 “那还用说?”李林竖起大拇指,“我们已经知道该怎么去往魔法学院了。托普斯也抄录了黄金屏障,为自己的课题推动了一大步,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梅琳娜差点被李林这幅混不要脸的样子气笑。 “真的?那就走吧。”梅琳娜冷着一张脸起身。 “还得等一下。”李林说道,“我们得找到辉石钥匙。” 如果不是回来的路上,有托普斯提醒,李林差点忘了辉石钥匙这一茬。 “辉石钥匙可能只有一把。”梅琳娜刺了他一句。 “没......没关系。”托普斯怯懦地笑了笑,“学院里应该还有很多把,你们能够给我带出一把来就够了。” 辉石钥匙在被使用后会认主,除非等到辉石钥匙的主人死亡后,才能再度认主。 “没事,看我手段。” 李林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知道辉石钥匙在哪,就是路有点难走。”托普斯有些为难地说道,“要不我自己去......” “法杖借我用用。” 李林从托普斯手中拿走了那根顶端镶嵌着蓝绿辉石的手杖,从篝火边缘起身。 他手持法杖指向天空,声音庄严如雷鸣,其威严不容拒绝。 “辉石钥匙飞来。” 利耶尼亚的湖水寂静。 梅琳娜脸色突然一变,她能够感受到,以李林为中心,一股绝强的波纹正向着整个利耶尼亚湖区扩散开去,顷刻间便定位到了某个方位。 随后,有什么东西正从那个方位被迅速牵扯而来! 天空中传来隐约的哀鸣,从夕阳西下明月渐升的天空中,有什么东西正朝这里飞速前进,样子也在众人的眼中不断扩大,显现出头生鳞角,背生双翼的飞龙模样。 ——本该如此。 如果她没有被李林用这种屈辱的方式,从湖区的角落里千里迢迢扯过来的话。 现在全湖区估计都看见了,这条龙被拽着从空中飞来的倒霉模样。 这条浑身长满蓝绿色辉石的飞龙哀鸣着,重重从天边砸落在地面上,却没有掀起想象中滔天的浪潮,然而她的身体内部却传来了支离破碎的哀鸣声。 李林令全部的动能让这条辉石龙独自承担,如此庞大的冲击将她的脊骨直接折断。 托普斯已经吓傻了,面对着凄惨的辉石龙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认识这条盘踞在利耶尼亚湖区的老龙—— 利耶尼亚湖区盛产飞龙,魔法师们猎杀飞龙和亚龙,将他们的心脏和鳞甲作为傀儡兵的原材料,或是探索课题的必要条件。 然而在诸多飞龙之中,有一条却是不折不扣的异类,因为她所喷吐的龙息并非是火焰,而是辉石和魔法的力量。 她被称为【吞噬魔法师的史玛拉格】,以吞吃辉石法师之名广为人知! 李林晃动辉石法杖,卡在辉石龙脖颈中的针形辉石钥匙,钻破辉石龙的肉体和鳞片,飞到了他的手上。 将那些可疑的黏液在托普斯的衣服上擦了擦后,李林得意地将钥匙攥在手里炫耀。 “看,到手了,轻轻松松。” 托普斯嘴唇颤抖,刚想说些什么,尖锐的嘶鸣声便从面前传来,他惊愕地转过头,却看见那条已经被折断脊骨的辉石龙强行翻转了身体,浑身的辉石鳞甲都在闪烁着燃烧般的辉煌光芒! “......区区蝼蚁!” 那一瞬间,难以测量的狂乱波动从辉石龙的体内爆发,龙的瞳孔中升起了青色的火焰,瞬间布满了她的全身。 在火焰中,辉石龙史玛拉格狰狞地咆哮,束缚住她身躯的力量一寸寸地分崩离析。 辉石龙史玛拉格张开了巨口。 辉石的蓝绿色光辉从她的口中点亮,如同一颗闪烁的星辰。 569 辉石龙的恶堕 托普斯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嗯? 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法杖已经被李林拿走时,辉石龙史玛拉格的吐息已经倾斜而下。 四周的景色骤然开始褪色,狂暴的湍流从龙的脖颈深处喷薄而出,滔天而起,所过之处皆染上了辉石般凝滞的色泽,剧烈的魔力宛如星光一般爆燃。 托普斯感觉自己的眼睛正在被灼痛。 辉石龙的吐息能够轻易冲垮绝大多数的辉石法术,不仅仅因为龙的吐息和法术系出同源,还在于“吐息”的本质,是源于古龙一脉相承的权能。 在黄金树耸立之前的古老年代,那时律法的面目还并非如今这般模样,那时统御交界地的王者,是从野兽中脱颖而出的古龙。 古龙一族的王者坐镇时空罅隙,风暴之中的王城,他们的吐息里带着轰雷与时空的要素。 当然,龙和古龙是不同的:古龙是四足多翼,鳞片灰白如同移动的山岳,而龙则不同,他们双足双翼,失去了如同岩石般不坏的鳞片,也失去了神性。 他们是古龙的血裔,是遭到削弱和弱化的后嗣——英勇的战士们挑战龙,并将他们杀死,吞下龙的心脏,以此行使龙的伟力。这种仪式被称为龙飨,然而在龙飨仪式的最末,这些屠龙者将会屈从于龙血,变成四足无翼的伏地土龙。 眼前的辉石龙史玛拉格,她并非是行使轰雷的古龙,却也不是那种只能伏地蠕动的土龙,她的吐息中带着时空碎片的孑遗,却因辉石的折射,而多了来自星空的神秘变幻。 然而李林那嘲弄的声音却在龙的耳边响起。 “辉石曾为星辰,现为大地深处之矿,换而言之,即为【燧石】......渺小之龙,汝当俯首。” 宛如纯青星火奔流的吐息倏尔中断,李林站在众人的最前面,迎着那辉石吐息的残余。 蓝绿色的光辉停滞在李林的指尖,随后被一挥而散,姿态轻松写意,好似如沐春风。 辉石也被包含在了燧石的权柄中,所以李林才能对其如臂使指,甚至凭借着自身的高位格,随意欺负可怜的辉石龙。 辉石龙史玛拉格张开的大口,不知何时被紧紧封闭,似乎有种莫名的力量攫住了她的身躯,令她不得再对面前这些看似渺小的人类倾泻怒火。 她遍布身躯各处的辉石闪闪发亮,宛如星辰——而这些星辰般耀眼的辉石,并未像往常那样成为她的助力,而是成为了镇压身躯的枷锁。 简直就像是背负着一座山脉! 咚! 庞大的辉石龙身躯骤然砸在地上,无论她如何挣扎,都只能将自己的头颅高高扬起,无论是双足,还是连接着手爪的双翼,亦或是那条被辉石完全覆盖的长尾,都宛如死物般贴在地面上,无法掀起一丝波澜。 高傲的辉石龙史玛拉格,只能以抬起自己头颅的方式,保护那最后一丝可怜的尊严。 然而噩梦般的声音再度响起。 “头太高了。” 李林拿着那根饱经沧桑的辉石手杖,笑着对辉石龙点了点手,如同开玩笑般说道。 嘭! 前所未有的重压自辉石龙史玛拉格的头顶落下,将她珍视如宝物般的辉石冠冕压得断裂,将她的高傲头颅无比屈辱地砸在地上。 “梅林大法师......”托普斯的脸上已经变得麻木了。 他想起魔法学院雷亚卢卡利亚中的典籍,那其中记载了满月女王蕾娜菈在过去,全力对战红发英雄拉达冈时的景象,那时浩大的满月遮蔽了半个黄金树的天空,庞大的引力令一切法术和祷告被消除。 也正是因此,过去的满月女王才能够以一己之力镇压整个魔法学院,将两大起源魔法师亚兹勒和卢瑟特逐出学院。 但是满月女王能够以如此轻描淡写的形式,令一条龙俯首么? 托普斯不得而知,他本能地相信满月女王的强大,但却从未见过蕾娜菈全盛时期的模样,而李林折服巨龙的伟业,却正在眼前。 “辉石龙史玛拉格......”梅琳娜皱了皱眉,向李林询问,“你要杀了她?” “为什么要杀她?”李林走过去,拍了拍辉石龙的脑袋,“你不觉得我很需要一个坐骑吗?都怪你,不给我坐托雷特。” 听闻自己将要变成坐骑的史玛拉格瞪大眼睛,却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只能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就因为这?”梅琳娜难以置信。 “不然呢?”李林凑到史玛拉格脑袋边上嘀嘀咕咕,对着梅琳娜指指点点,“别怪我,要恨就恨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她,你也不会沦落成现在这副样子。” 辉石龙史玛拉格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林,很想问他,你觉得我很像个傻子吗? 但是她做不到。 剧烈的重压均匀地分布在她的身上,就连张开嘴都很难。 “你好像很不服气?” 李林意识到辉石龙的抗拒,他本来想把这条龙收回桌面,但是在回收的过程中,来自辉石龙的抗争有些大。 他打了个响指,将辉石龙的束缚解开。 “你这卑鄙无耻的法师!”辉石龙愤怒的咆哮好似暴风。 辉石龙史玛拉格在被李林折腾一顿后,总算是不敢骂人“低贱”了,不过卑鄙也不是什么好词。 “哎,怎么说话呢?”李林不快地沉下脸,“年轻小龙不要太气盛!” 李林的双瞳中,赫然亮起如同熔融黄金般的煊赫光辉。 天空某处传来含着隐怒的雷鸣声。 澎湃的龙威一放既收,除了梅琳娜因为信徒的关系,隐约感受到了什么以外,其余人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只有倒霉透顶的辉石龙史玛拉格,正面完全承受了这一记超越古龙王的龙威。 “嘤!” 辉石龙无法并拢的双腿一阵颤抖,就连布满辉石的尾巴也禁不住翘起,有晶莹的液体从她的身下喷射而出,整条龙不仅瘫软在地上。 强行支起的龙头上看不出太多表情的变化,然而往日威严的瞳孔现在却已经隐隐泛起失神的青白色。 就连这一声龙吟,也变得极其古怪,放在其余人耳中不像是示威,倒像是......欢愉? 紧接着,李林伸手按在辉石龙的头上,宛如拈起一张卡片一样,将完全丧失抵抗意愿的辉石龙放到了自己的桌面上。 【召唤物:辉石龙“史玛拉格”】 【性相:铸、蛾】 【当前阶段:第六印记。】 【古龙的后裔失却神性,但他们依然有着象征蜕变的双翼,而其中一员将目光投向星空。】 【辉石龙史玛拉格吞噬魔法师,最后其身躯也受到辉石侵蚀。】 随后李林再度从墨绿色桌面上掣出代表【辉石龙史玛拉格】的卡牌,将其放出。 这一次,这条雌龙根本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愿,仿佛看见了最亲密的对象一般,亲昵地用头拱着李林的手臂,甚至打算用尾巴将李林缠住做些什么。 570 雷亚卢卡利亚学院生态 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月明星稀,灯火通明,雷亚卢卡利亚学院的法师们正在走廊上展开即兴的辩论。 绝大多数人讨论的目标,都是那只刚才在空中以怪异姿势掠过的辉石龙史玛拉格。 “我觉得这只龙多半是惹到了什么强大的法师。”一个戴着卡勒罗斯辉石头罩的法师兴奋地将手指向天空,“你们看见了吗,它的身上那些辉石闪着光,说明史玛拉格并非毫无反抗,而是抵抗过,却失败了。”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辉石法师中又多了一位英雄!” 卡勒罗斯教室出身的彗星法师语气激昂。 “英雄”是交界地的一个普遍划分等级,专门用于指代那些出类拔萃的强大存在,红发的拉达冈曾是英雄,满月女王蕾娜菈也曾是英雄,甚至要是把这个范围再扩大一些,两位起源魔法师亚兹勒和卢瑟特,也能被划分到英雄中去。 “我觉得这位英雄,一定是行使彗星法术的。”卡勒罗斯教室的彗星法师推了推自己的辉石头冠,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能从语气中听出来他的自傲,“很明显,只有彗星的奔流才最接近辉石龙的吐息,那位大法师一定是通过这种同源性,压制了这条恶龙。” “这是彗星的胜利!” 彗星法师抬起双手向着两边分开,语气得意洋洋,仿佛万事通一般。 “我认为你说的一点儿也不对,对新入门的学徒们的坏影响不可估量。” 另一边几个顶着奥利威尼斯辉石头罩的流星法师走过来,大有一言不合就开片的气势。 领头的流星法师挥舞手杖,头罩上那张脸仿佛在嘲讽:“众所周知,流星的速度是第一,而这条辉石龙在空中就被人快速制伏,毫无疑问这是流星法术的运用。” “而这条龙甚至连一口吐息都没来得及喷出来——这跟你彗星法术有半个卢恩的关系?我看你应该去结晶洞窟接触结晶人,提升一下自己的纯度,让石之智慧开启一下你这个智力只有九的脑袋。” “我智力九,笑话!”卡勒罗斯的彗星法师勃然大怒,左手已经打开的书本直接合拢,如同拎砖块一般直指流星法师,“至少我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你们流星法术又有什么理论支持吗?就凭你们自以为的流星法术速度第一?” 彗星法师左右转头,看见各个教室的法师们都已经聚拢过来,各色辉石头罩扎堆,声音也高了几分。 “那我们就来讨论一下你们流星法术在面对辉石龙的效果好了。”彗星法师对着拉兹利教室的星月法师招了招手,“请构建一个辉石龙史玛拉格的投影。” 毕竟现在是讨论学术的时候,就算是异端,彗星法师也用了敬语。 身穿青白色长袍,手中握着拉兹利辉石剑的星月法师们,也没有在这个时候耍脾气,而是抬起手中的辉石剑,用深蓝色的光线勾勒出一条横亘在走廊和阳台上的巨龙,正是辉石龙史玛拉格的形象。 作为吞食辉石法师们的龙,史玛拉格的资料早就在学院中被记载。 “好,那我们就来看看流星法术,在制伏这条辉石龙中到底能发挥什么作用。”彗星法师伸出手杖在辉石龙的眼睛上和翅膀上一点,“你们引以为豪的速度,只能乘着辉石龙还没注意的时候,袭击这些弱点,喔,前提还得是她没有发现你们。” “众所周知,流星系的法术总是易学难精,但是就算到了最高阶的【流星雨】,也最多只能一次性放出六道流星,难道你是想说,那位英雄释放了你们教室最高阶的流星法术,但是却只是控制,没有伤害到辉石龙?看来奥利威尼斯教室的法师们的纯度,也大大降低了啊。” 彗星法师嘲讽地说道:“你以为你是卢瑟特大师吗?” 辉石法师们窃窃私语。 彗星法师声音骤然提高了数分:“在对抗这龙种的时候,最没用的就是你们流星法师。看看吧,是谁在龙种吐息的时候和它们对轰?是我们彗星法师!是谁在飞龙们挥舞翅膀的时候将它们从空中击落?是拉兹利的星月法师!是谁在龙种扑向我们的时候,和它们抵死相搏?是海摩的战法师!” 他重重顿落手杖,为自己的发言作总结:“要指望你们这群废石起作用,不如去指望人家卡利亚骑士一剑把辉石龙的脑袋剁了!” “你说什么?!” 流星法师们愤怒了。 ——这个卡勒罗斯教室出身的彗星法师并不仅仅是在侮辱他们中的某一个体,而是在对整个奥利威尼斯教室进行羞辱,甚至还用废石这种堪称恶毒的词汇来形容他们。 甚至不仅仅是奥利威尼斯教室,还有两位戴着双贤头冠的双贤法师也愤怒了。 “你侮辱了我们流星学一千年的历史,我要求你立刻改正!” 进入双贤教室学习的法师们被称作特别资优,他们被特许学习任何一种学院内的法术,然而双贤法师们也有自己出身的教室背景。 譬如这两位,就是先在奥利威尼斯教室学习,随后才进入双贤教室进修。 “我说错了?”彗星法师梗着脖子,“你就说被辉石龙吃下去的法师里,是不是你们流星法师最多吧!” “行啊,那就来较量一下吧。看看谁才是废石。” 奥利威尼斯教室出身的双贤法师气极反笑,挥舞手杖,深色的六道流星从杖头奔涌而出,直冲那个猝不及防的彗星法师射去! “如果你被我们这种‘废石’打死,那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呢?” “够了!” 来自海摩教室的高大法师怒喝出声,将手中宛如大腿粗壮的岩石棒砸向地面,淡蓝色的光辉从他的手掌中奔流而出,迅速覆盖了岩石棒的表面,形成了一柄足有两人高的大锤。 ——海摩教室秘传法术·海摩大槌! 大锤狠狠朝着六道飞行轨迹变幻不定的流星砸下,后发先至,将这六道流星全部拦截。 咚! 苍蓝色的光点爆炸般散开,巨大的冲击几乎让人失去听力,几个猝不及防的法师甚至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海摩教室的战法师转头四顾,发现这群惹是生非的家伙们,真就拱火完了就跑,最远的已经跑到走廊尽头的楼梯下探头探脑了。 “哼。”出手的双贤法师胸膛微微起伏,对着面前比他高了快半米的海摩法师冷笑两声,伸出手虚指一下,“真是公平的裁判,令人心悦诚服啊。” 海摩教室出身的战法师一言不发。 他本想公平地维持秩序,但是彗星法师把他吹捧的太好了。 不过双贤法师的发泄也就到此为止了,毕竟海摩法师们一直以来都维护着学院的基本秩序,他也就最多阴阳怪气两句,很快将矛头转向了彗星法师。 “海摩法师今天护得住你,是你的运气。”双贤法师语气不善地说道,“希望你最近不要单独行动,不然......我会让你知道,贸然称呼别人‘废石’的后果有多么惨重。” 丢下威胁后,两位双贤法师联袂离去。 海摩教室的战法师也转过头,粗声粗气地斥责了一句最先挑起事端的彗星法师:“不要在学院里随便用废石这个词汇辱骂其他法师,要是还有下次,你的研究经费就要被缩减!” 这个警告可比双贤法师的威胁有用的多,彗星法师头罩下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在海摩法师离去后,卡勒罗斯教室的同僚们一把将他拉走,一边埋怨:“你也真是不动脑子思考......流星法师虽然没用,可他们进入双贤教室进修的比例却很多,公然指责他们是废石,可比敌视拉兹利教室的异端更过分。” “为什么?”那个彗星法师私底下还有些不服气,“你们以前骂别人废石怎么没事?” “别人......哦,你说的是那个光头吧。”同僚一拍脑袋,“骂他废石没事,随便骂。但除此之外的任何人都不行。” “为什么?”彗星法师更是不解,“我记得他也只不过是没有资质更进一步吧,如果单是这样就被称作废石,那废石的比例也太多了——那些来学院进修却不能被授予头冠的人,岂不都是废石?” 同僚沉吟了一会后,点点头:“理论上确实如此,无能的废石,本来就要远远多于我们这些闪耀的辉石。但是我们不会去刻意詈骂那些知难而退的人,因为他们不会占用宝贵的研究资源,也不会对我们求学的道途产生影响。” “只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无能却又死不放弃的托普斯,才会被我们直截了当地称为废石。” “我原本以为他还会在这里继续丢人现眼,但是前一段时间他却跑了出去......跑出去也好,就算给辉石龙吃了,那也算是废物利用,能够给实验增加新样本数据了。” 同僚的谈笑风生间,透露着对于废石托普斯毫不掩饰的恶意。 571 梅林·安布罗修斯 雷亚卢卡利亚学院内部正在默契地保持着对托普斯的羞辱。 而此刻,乘龙而来的李师傅一行人,正好在学院的大魔法阵辐射圈外落下。 李林顺手掣出撬棍,在辉石龙翘起的尾巴根部揉了揉。 暂时得到满足的辉石龙史玛拉格,遂重新变成一张小小的卡牌,被李林放回自己的桌面上。 这条龙自从被李林用龙威正面轰中之后,就似乎贯彻了某种龙族特有的奇怪想法,千方百计想要和李林达成某种生命上的大和谐。 不过此时,最失态的还是托普斯。 阔别学院已久的法师望着学院那高耸的外墙,不禁泪流满面,哽咽失声。 “雷亚卢卡利亚......我终于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托普斯不禁想起自己失意离开学院的时候,那时自己什么也没有,就连研究成果也仅仅只是一个设想。 现在自己就站在学院的大门外,在结合了李林的七支剑,和菈雅的黄金屏障后,他的研究成果已经跨过了最艰难的一步。 接下来只需要借用涵盖整个学院的大魔法阵——魔法之境,就能够成功完成最后一个步骤,完成属于自己的理论,释放出他的自创魔法。 学院上空漂浮着绸缎一样的极光,浓郁的魔力光辉随处可见,空气中漂浮着辉石精炼后留下的气味。 “没必要这么夸张吧?”李林侧目。 托普斯叹息着抹掉眼泪:“您是足以和卢瑟特、亚兹勒两位大法师媲美的贤者,是不会懂我们这种废石的辛苦——研习辉石法术和石中智慧足已耗尽十世人生,但最令人绝望的,还是在求学道途上被一次又一次的否定和攻击......” 李林笑了笑。 没有过吗? 或许吧。 那些显赫的存在也大多起于微末,有时候所谓的天才,受到的非议更是多的超乎想象——凡庸者们如同浪潮,他们不仅对没有资质的对象施加羞辱,也对那些闪耀的对象报以恶意。 但李林没有就这事对任何人解释,他只是示意众人靠过来,将手里现捏的辉石钥匙分给他们。 这些辉石钥匙在几分钟前,还是长在史玛拉格身上的辉石结晶,然而在李林灵活的手指间,却变成了仿佛是流水线上批量生产的工业品。 大小纯度完全一致。 “梅梅,你和我一起进去,罗德莉卡,你和托普斯一起。”李林说道。 “为什么要分组?”梅琳娜提出异议。 “因为四个人一起进去,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奇怪,一旦盘问起来,你能编造合理的身份么?”李林难得像正常人一样解释了一回,“难道你要当着他们的面说,我们来是为了把蕾娜菈从大书库拽出来,帽子都给她薅掉?” “难道不是?” 梅琳娜奇怪地看了李林一眼。 李林惊为天人竖起大拇指:“哈哈,不愧是木头,你这家伙果然够变态,想必是要将那蕾娜菈打至跪地,迫她回去给你们黄金树生孩子呀!” 梅琳娜缓缓从袖子里抽出短刀。 她有点想给李林送上命定之死了。 罗德莉卡连忙上去把梅琳娜的短刀按回去,好生安抚。 在李林的建议下,最终四人还是分为两组去往学院。 先是伪装成师徒关系的托普斯和罗德莉卡,而后是李林和梅琳娜。 托普斯看着逐渐靠近的法阵,绷紧了心弦,就连攥在手里的辉石钥匙也感觉有些滑腻了,然而当他穿过法阵的一瞬间,空气中熟悉的辉石气味几乎让他陶醉其中。 “就是这个氛围,学术殿堂的气息!” 托普斯张开双臂,仿佛要将学院拥进自己的怀中。 “托普斯?” 有疑惑的声音从学院大门前的台阶上传来,两位带着辉石头罩的魔法师拾级而下,看见托普斯时,颇为惊讶。 “哟。没想到真是你啊,托普斯。”其中一位魔法师热情地举起辉石手杖,“我们还有些想你呢。” 另一个魔法师更是直接地笑道:“你瞧瞧你......你这废石走就走了,还回来干嘛?” 托普斯见到同僚的热情一下子被扑灭了大半,胸口的雄心壮志也像是一束火苗一般瑟缩起来,面对两个魔法师同僚阴阳怪气的问询,又畏缩地点了点头:“我,我找到了辉石钥匙......” “哈哈哈哈。” 两个魔法师一齐大笑起来:“那可真是不容易,说实话,我们还在想你是不是被辉石龙吃了呢。” 魔法师同僚揶揄地抬起手敲了敲自己的辉石头罩。 “话说你这次回来又是为了什么?该不会还是想着——” 托普斯的光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这,这......每个魔法师都想要被授予辉石冠冕的嘛。” “哈哈,废石也还有梦想啊,不错不错。”两个魔法师一左一右地拍了拍托普斯的肩膀,目光落在罗德莉卡的身上,“这个人是......” 托普斯生怕被他们看出罗德莉卡的不对:“哦,这是我收的学徒,跟我回来学习的。” “......学徒?” 两个辉石魔法师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倒是没有第一时刻笑出声。 “说的也对,就算是我们学院的废石,在外面也是很难得的人才了,想要找到个职位可不难。就是你这学徒,真是瞎了眼,没遇到好老师啊。” 托普斯的脸色变得极其苍白,他有些勉强地笑了笑:“是啊,所以......所以我才带她来雷亚卢卡利亚学院,如果能够找到合适的导师就更好了。” 这些话说出去,托普斯的内心在滴血。 他只感觉自己的激情像是一簇火苗,却在寒风中一点点熄灭。 辉石魔法师们相视一笑:“也对,也对。想不到过去的废石,居然是个很为学徒考虑的好导师呢,那么请进吧。” 他们让开了道路。 托普斯带着一言不发的罗德莉卡仓皇逃进了魔法学院。 “哈哈,真有意思。”两位辉石魔法师一边嘲笑着托普斯仓皇的背影,一边缓缓走回台阶上,“要是让那群好事者知道废石回来了,可指不定多乐呢。” 又谈论了一会废石的话题后,一位辉石魔法师们注意到学校天空中的大魔法阵,有些轻微的波澜。 “什么情况?!” 另一位法师对自己同僚的大惊小怪很是不满,作为智慧的法师,就应该面对任何情况都面不改色。 下一瞬间,当他抬起头看见天空中的景象时,发出的声音却更加尖锐,就像是被龙虾捅了ass的褪色者。 “辉石在上!” 盖因学院的天空中,已经不再是平静的夜色。 有瑰丽的花瓣从夜空中落下,仿佛恒久之前,那场宏伟的流星雨从宇宙中而来,落在雪山上一样。 在那无穷无尽的瑰丽花海之中,一座仿佛螺旋般的高塔缓缓升起,遮住了那耀眼的黄金树,也遮住了恒久不变的满月。 那永恒的意味,令所有目睹这一幕的辉石法师,陷入了深深的迷醉中。 一道分辨不出性别、年龄的声音在所有的辉石法师耳畔响起。 “久闻雷亚卢卡利亚学院大名,梅林·安布罗修斯前来拜访。” 572 前有请假条,敬请见证 李林就没打算正儿八经走进雷亚卢卡利亚学院的大门过。 就像梅琳娜说过的一样,他来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满月女王怀中的那颗琥珀卵——那其中蕴含着一枚未能成功诞生的大卢恩。 如果说葛瑞克的大卢恩权能,是令自己的各项机能达到臻至平衡的水准;那么这一枚大卢恩,就是能够令不完整的降生重新变得完整,俗称洗点。 最粗浅的用法,就是让一个对法术一窍不通的莽夫战士,瞬间变成在辉石法术上钻研多年的智者法师。 用更通俗的比喻来形容,大概就是一瞬间从涅斐丽变成了亚兹勒。 当然,这仅仅只是最粗暴的用法,现实不是游戏,大卢恩所能展现出来的效果,也自然不会只是洗点这么简单。 这枚“无缘降生者的大卢恩”,对于李林的意义,比十个甚至九个葛瑞克的大卢恩还要重大。 ——自李林降临交界地以来,他就发现自己的状态算不上稳定,始终介于投影和灵体之间,这种情况在一般无敌太阳神教典籍中被称作“转居”,通常用来形容灯之长生者从漫宿降临醒时世界的过程。 当然,在交界地,这种迹象也被称为“外神降临”。 无论是过去被封印的猩红腐败女神,还是在血王朝传播自己存在的真实之母,亦或者是蕾娜菈的满月,都只能单纯以意志或是代行者行走大地。 这导致了一件极其尴尬的事,那就是能够承受李林神性的容器几乎没有。 李林深刻怀疑,如果不是遇到了天生就要当柴火烧掉的梅琳娜,估计就算连半神都无法长久承受李林的神性灼烧。 梅琳娜虽然成为了李林在交界地的圣者,但是李师傅却依然无法正常干涉事物,直到得到葛瑞克的大卢恩。 无需登上神授塔得到二指的承认,梅琳娜的血系令她能够强行篡取这枚大卢恩的使用权,也正是因此,李林得以在这枚大卢恩的效用下,正式干涉到这片世界。 但这么做对梅琳娜的负担很大,她本身也是灵体。 所以这枚能够让人重新圆满降生的大卢恩,就令李林志在必得了。 至于为何要以梅林·安布罗修斯的身份大张旗鼓,自然是为了取得主动权。 ——自己低头进入学院拜山,怎么比得上让他们主动出来迎接自己? 按照李林的设想,只有神智不正常的蕾娜菈的魔法学院,根本无法阻挡他的“主动拜访”。 然而当那一座高塔从花海中冉冉升起,遮蔽天空的同时,一轮满月也不知何时从静滞的繁星中跃出,按照自己的轨迹恒昌运行着,与花海和高塔分庭抗礼。 满月的清辉如同水银泻地一般洒落在雷亚卢卡利亚学院的每一个角落,令那些被花海高塔迷醉其中的法师们骤然清醒。 绝大多数的法师们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们能够感受到自己对于天空中高塔的渴望,想要投身其中,体会那摄人心魄的永恒。 然而还有一部分陷得太深的法师们,他们的肉体一瞬间变得极其轻盈,随后连着他们的辉石头罩一起变成了翩翩起舞的花瓣,这些花瓣如同被风裹挟着一般飘向夜空中矗立的螺旋高塔,最终汇入那无边无际的花海里。 “满月女王醒着?”李林在高塔边上探头探脑向下望,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辉石呢?” 李林感到痛心疾首。 拉达冈当年和蕾娜菈分手的时候要是多说两句狠话,把这老女人弄到彻底疯狂就好了。 想到这里李林更是感到惴惴不安——他等会还要顺路去忽悠菈妮,而现在蕾娜菈醒着,菈妮说不定就在魔法学院内部。 倒不是说蕾娜菈和菈妮这对母女很难打,而是她们一旦和李林敌对,接下来的计划就会被全盘弄乱。 任意一个半神,哪怕是猩红腐败这种货真价实的神祇,在拥有太阳权能的【铸父】面前都是手拿把掐,但当他们联合起来,对李林形成两面包夹之势后,这情况就很难预料了。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李林成为了第七史的太阳,作为新世界的支柱,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移动,在得到大卢恩完成二次降生之前,李林还无法真正把交界地攥在自己手里。 猩红腐败的女神尚且会被盲眼剑士以流水剑封印,永恒之城诺克隆恩信仰的黑月也会被击碎,只是神性降临的李林,在交界地付出足够代价后,也是能够驱逐掉的......只不过代价会高昂到超乎想象。 “你怎么好像慌了?”梅琳娜抱着手在边上冷嘲热讽。 “木头闭嘴,别坏了我的好事。”李林头也不回地顶回去,继续扒在高塔窗口往下鸟瞰,“蕾娜菈人呢,她怎么没出来?” 一个可能性在李林心中缓缓出现。 李林意味深长地对梅琳娜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蕾娜菈此刻的状态并不算好,尽管少部分时间恢复了清醒,但大部分时候依然浑浑噩噩,晚年不祥,浑身长满死根。” 梅琳娜看着李林如看傻子。 此时外面传来一声清脆的破裂声,李林转头看去,正好看见那一轮满月如同梦幻泡影般消散殆尽的画面。 原本信心满满的辉石法师们见到这一幕顿时如丧考妣。 他们虽然暗中软禁女王,但是无论如何,作为领导者的蕾娜菈落败,也就意味着魔法学院实际上已经任人宰割。 然而他们想象中的雷霆一击并未到来。 漫天花海瞬间淡化消逝,只剩下那如同世外庭院的高塔悬在半空中,两道人影从其中走出,其中一人手持着一人高般的法杖。 辉石法师们注意到,那根法杖的杖头宛如一簇盛开的花束,其主体正是那座悬浮在半空中的高塔模样,金紫色的光晕如同烛火一般在法杖的杖头跳跃。 随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这道人影抬起手对着魔法阵,轻描淡写地一划。 一瞬间,仿佛所有人都闻到了山楂花的香气,看见了天际的金紫色暮光,听见了夜鸮的嚎哭声,耳畔似乎传来了伐木时的悠远斤斤声。 紧接着,自碎片战争以来一直保护着他们的大法阵裂开了。 一扇由裂缝组成的门出现在李林和梅琳娜的面前,纯白色的卡萨布兰卡在空气中盛开,为他们铺出一条通往魔法学院内部的大路来。 他们在众法师的仰视中,直接前往了学院最高的知识殿堂。 不过为什么,那位手持法杖的梅林法师,像是用手提着自己的学徒? “这是你真正的法杖?”梅琳娜揉了揉被刚才被李林一直提着后颈,不快地问道,“你到底有多少这种奇怪的武器。” 光是她见到的就有长枪,七支剑,甚至撬棍,现在又掏出了一柄仿佛花束般的瑰丽法杖。 讲真就算是李林下一刻从身上掏出弓箭和斧头,梅琳娜也不会意外了。 “这你就错了。” 李林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指,乘着那些魔法教授们还未赶来,晃了晃手中的“法杖”。 随后在梅琳娜匪夷所思的震惊注视下,法杖的杖头瞬间解体,露出其下庄严华丽的吞口和圣痕。 这哪里是法杖,这压根就是那把直接将恶兆妖鬼玛尔基特钉在城门口的长枪! 梅琳娜越来越对李林的脑袋感到好奇。 这家伙居然能丧心病狂到把长枪伪装成法杖,就算是放到那些纵横交界地的褪色者们中,这种恶毒心计也是首屈一指。 也许只有传闻中那位圆桌厅堂的领导者,号称“全知”的百智爵士才能和李林在黑心的程度上媲美。 正在她感叹李林的怪诞思维时,一群戴着辉石头罩和宽檐大帽子的魔法教授们,终于姗姗来迟地出现。 当他们看见李林这幅头生鹿角,雪白长发束起勾连,如同古代观星者的打扮时,全都倒吸了一口二氧化碳。 一个女性魔法教授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观星者......?” 众所周知,交界地的魔法最高成就,名为起源——这昭示了当代辉石法师们最古老的三个源流。 其一是彗星亚兹勒。大法师亚兹勒从第一次星辰流转中,窥见了如同激流般的彗星,创造出了这一起源法术。 其二名为毁灭流星。大法师卢瑟特自毁灭的星团中,感受到了源于宇宙深处的空虚和恐惧,迫使他创造出了这一起源法术。 最后则是雪山上曾和巨人为伴的古老观星者们,他们曾在漫长的岁月里观测群星,创造出了名为“创星雨”的起源法术。 在雷亚卢卡利亚学院开创时,彗星、流星和观星者们曾立下契约,约定互为臂助。然而无论是亚兹勒和卢瑟特被满月女王压制、放逐,还是卡利亚和黄金树联姻,亦或是碎片战争爆发,学院自我封闭,观星者们始终没有出现。 学院中有人甚至断定,观星者们的魔法和血系已经在交界地断绝,理由就是黄金树的律法遮蔽了天穹,直接导致观星者的衰落灭绝。 然而今天,一位疑似观星者的古老法师,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573 至高无上的冠位法师已经抵达他忠诚的魔法学院 “这就是不学创星雨导致的。” 李林和梅琳娜被诚惶诚恐的魔法教授和学派领读们簇拥在其中,一边热情介绍魔法学院的各种盛景,一边前往大教室。 正常情况下,这一幕只会出现在恶兆的梦境里,辉石法师们绝不会低下高傲的求道者头颅,去曲意逢迎别人。 也正是如此,眼前的这一幕才让梅琳娜也感到很不真实。 特别是李林开始边走边讲话时,她就愈发恐惧。 并不是恐惧于这些魔法教授可能会一拥而上将他们乱棍打死,而是生怕李林讲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来。 不过眼下的李林发言似乎还算正常? “一个学习辉石法术,却不学创星雨的人,就好像学祷告不学普拉顿桑克斯的凋亡,战灰不用女武神的水鸟乱舞一样,他整个人的文化造诣和技术水平就卡在这里了,上不去下不来,注定只能成为癫火,度过一个失败的准王人生。我这里说的就是维克,如有不服,他可以半夜来找我。” 在只有梅琳娜可以听见的私人频道里,李林的话则和他现在说的完全相反。 【创星雨这种法术,谁学谁傻逼,它唯一的意义就是给水母姐妹看星星。哦,还有那个龙王的吐息,我愿称其为交界地最拉胯的祷告,同样是中看不中用的玩具,创星雨只占两个记忆格子,龙王吐息要三个格子,真是岂有此理。还有女武神的水鸟乱舞,经典买家秀和卖家秀。】 魔法教授和学派领读们全都唯唯诺诺,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李林说的话就是至理名言一样。 当年他们面对蕾娜菈时都没这么毕恭毕敬。 魔法学院中的流派多到超乎想象,正常情况下,他们自己也会为了一些不同的意见打死打活。 最近一次达成共同意见,还是在大教室判处魔女瑟濂炮决。 满月女王现在情况比之前要好,但一半时间还是陷入疯癫梦寐,更何况李林刚才正面击溃了满月,又显露了古老观星者的身份,一群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的魔法师们顿时兴奋起来,当即决定动身前来开校门迎李林。 古老观星者身为三大辉石法师的起源,怎么也比满月女王要更亲近点,而且更重要的是,满月女王身后有一个卡利亚王朝,而“大法师梅林”可没有建立王朝,这不就是妥妥的利益重新分配么? 什么,你说“大法师梅林·安布罗修斯”可能不是观星者,你这个异端,是不是想吃海摩炮弹? 当前情况下,别说“疑似”,就算李林张口说自己不是,那也得是。 ——雷亚卢卡利亚学院苦卡利亚王室久矣,今交界地疲敝,辉石有累卵之危,法师有倒悬之急,若大法师不弃,我等愿拜您为魔术王! 短短几步路,这群觉得自己有从龙之功的法师们,已经想好李林的皇冠和王袍上的图案了。 众人将李林簇拥进大教室。 往日熙熙攘攘的大教室此刻只趴着一只巨大的红狼,还没等李林说话,一位魔法教授已经走上前去,率先发动了大教室内的魔法。 一瞬间,空空荡荡的大教室两边出现了幻影般的法师们,他们面容模糊,同时高举手中的辉石法杖。 无数魔法阵从天空和地面出现,仿佛液压机一般将红狼缓缓压扁。 这只象征着大英雄拉达冈和满月女王蕾娜菈结合的巨兽,顷刻间便被魔法师们事先布设的魔法阵封印、控制住。 “这是拉达冈的红狼,是昔日大英雄拉达冈带来的......” 没等魔法师介绍完,李林瞟她一眼:“放出来。” 魔法教授愣了:“啊?” “大教室里不是很宽敞吗?放出来。” 不敢让李林讲第三遍,魔法教授立刻转身抬起手杖,将被压成纸的红狼放出来。 一脸懵逼的红狼将锐利目光投向李林,它一眼就看出李林是这群人的主事者,于是它弓起背,下一刻就要冲锋。 红狼如同一道闪电。 这道闪电眼看就要撞上李林,却在他身前再度停下,狂风将红狼的毛发吹动,好似燃烧的火焰。 红狼没有撕咬和扑击,而是疑惑地环绕着李林走了几步,眼睛里人性化地露出渴望神色,随后往地上一躺,露出毛茸茸的肚皮,尾巴好似扫帚般在地上扫来扫去。 “真乖。”李林伸手抚摸红狼软绵绵肚皮。 入手温软,手感极其舒适,仿佛被太阳晒过的被子和枕头一般。 “怎会如此?” 魔法教授和学派领读们看不懂,却大受震撼。 红狼全称叫拉达冈的红狼,狼如其名,对拉达冈和蕾娜菈可谓是忠心耿耿。 当年拉达冈走的时候把所有的嫁妆彩礼全带走了,甚至连碎星拉塔恩养的猫也没放过,却把这匹红狼留下,就是为了保护蕾娜菈。 而现在红狼却被李林驯服。 【怎会如此?】 这是梅琳娜的感慨。 李林看了一眼同样大受震撼的梅梅,倒是没藏着掖着。 【因为狼永远追逐着太阳,在历法尚未更迭之前,太阳的象征也是狼的象征。】 早在漫宿的太阳置闰之前,狼就是太阳的代言人之一,那时狼母夏甲写下了《骄阳之书》的原稿,拉维林的世系还是光辉灿烂。 直到太阳分裂,司辰·裂分之狼从撕裂天宇的伤口中出现,黄金时代的真理失落,拉维林家族从此堕落于疯狂和异种的诅咒中。 红狼同样如此,神秘学象征勾连的影响,远大于血脉和神智上的忠诚,别说拉达冈已经被吊在黄金树里面,就算他现在出现在面前,李林也能毫不费力地把红狼从他面前牛走。 “大法师的智慧高深莫测,我们殷切希望您能够代表观星者的世系回归学院,成为新的学院长。” 几位魔法教授觉得时机已到,纷纷向前,对着李林抚胸行礼:“请教导我们!” “你说我一个流浪法师,怎么就成为学院院长了呢?”李林装模作样推辞一番,“我也不是吹嘘,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时候众魔法师也反应过来,嫉妒目光看向几个教授的同时,连忙上前要求李林成为他们的领导人。 李林按照惯例三辞三让后,被一个魔法教授披上了象征魔法学院院长的大法袍。 本来还要戴上冠冕,可惜李林头上的鹿角,实在是对魔法学院的头罩不是很友好。 李林搓了搓红狼的脑袋,打算先做一个简短的登基......啊不,就职演讲。 574 这就是利耶尼亚 “这就是利耶尼亚,听梅林说。” 李林站在大讲台后,身边趴伏着拉达冈的红狼,用一句简短的开场白拉开了演讲的序幕。 “黄金树王朝想通过所谓的湖区问题来干涉利耶尼亚,引起动乱,但他们今天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因为我们的辉石法师觉醒了,我们的矿工们觉醒了,就连我们饲养的白金之子也已经十次觉醒,甚至九次觉醒了。” 李林脸上浮现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中带着些许揶揄,声音也变得富有感染力起来,每个音节仿佛都带着特殊的韵律节拍,令人不禁感觉身体轻快,想要点起脚尖附和。 一张二阶的心相影响,足以覆盖整个大教室,而一张三阶的心相影响,则能够将整个魔法学院涵盖其中。 现在整个学院,除去蕾娜菈所在的大书库之外,都能听见李林的实时演讲。 “黄金树王朝对于利耶尼亚的评价,我们其实可以反过来看,准确度啊,八九不离十。” 李林微笑着竖起一根手指:“比如说,‘利耶尼亚是黄金树王朝的辖区’。错,应该说黄金树王朝现在是利耶尼亚的辖区了。” “黄金树王朝还说,利耶尼亚人喜欢吃大龙虾配螃蟹,这是贱民们吃的食物。这又错了,王城罗德尔的居民们连饭都吃不起了,还有力气嘲讽利耶尼亚?” “利耶尼亚人研究群星,黄金树王朝用律法压制了群星,还嘲笑我们是无用功。这也错了,应该说是我们压制了黄金律法。如果不是畏惧群星,黄金树王朝会选择封锁天空吗?” “辉石法师们的研究需要辉石,黄金树王朝觉得这是一种陋俗。但如果你们也这么认为,那就是肤浅的认知。” 李林走了几步,脚步声仿佛叩击在众魔法师的心尖,令他们心潮澎湃。 “我认为,利耶尼亚的崛起,最突出的一个特点就是辉石,就是群星流转,就是来自星空的琥珀,就是宇宙变化本身。黄金树王朝看不懂这一点,所以他们对黄金律法的研究走入了死胡同。” “这就是利耶尼亚模式。我上次在永恒之城诺克隆恩观光的时候说过,就是黄金树王朝选择用永恒诠释不变,这是非常愚蠢的,用交界地的话来说就是还不如葛瑞克。” “我建议黄金树王朝的统治者放弃这种原始落后的信仰,用更为灵活,更为先进的群星来指引自己。效果肯定比已经腐朽的黄金律法好上无数倍。” 李林举起用长枪伪装的花束法杖,杖头亮起辉石法术特有的苍蓝色,一片星空在他们头顶迅速出现,蔚为壮观。。 “我认为,利耶尼亚的群星流转和黄金律法相比,就好像是葛孚雷和葛瑞克,彗星亚兹勒和辉石魔砾。黄金树王朝大可以继续用他的黄金律法,觉得这个效果非常好,但后果可能就是王城罗德尔被食粪者亵渎玷污,变成下水道。” “有人因为拉达冈曾和满月女王联姻的缘故,觉得黄金树的话题不能谈,这有什么不能谈的?谈,都可以谈。” “利耶尼亚的一片湖,可以震撼整个亚坛高原,那些黄金树王朝的人,没有喝过利耶尼亚湖水而妄下论断。还是让我们看看关于罗德尔的数据吧,龙装大树守卫的工资是五万卢恩,辉石法师的工资只有三千卢恩,但这三千在我们辉石法师的手里,却要大于大树守卫手里的五万。” “这就是利耶尼亚胜过黄金树王朝的原因。”李林竖起手指,“因为学院有了我来领导,就能够给予这群黄金树的走狗们迎头痛击。” “谢谢朋友们。” 李林轻抚红狼脑袋,宣告自己简短的继位演讲结束。 魔法教授和学派领读们面面相觑,随后有剧烈欢呼声从他们中爆发出来。 定睛一看,原来是海摩教室的学派领读,那没事了。 这群战法师最好这口。 有几位魔法教授听完李林的演讲,内心有些惴惴不安。 利耶尼亚人还是软弱的,如果不是当时蕾娜菈站出来,恐怕早就在黄金树的军队前望风而降了,即便如此,他们在蕾娜菈宣布联姻后,也没有丝毫的抵触情绪,反倒觉得这是个十足的好消息。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软弱性格,才会选择在李林面前臣服。 就算有意见,也不敢当面提出。 于是在短暂的沉默后,所有人都开始吹捧起李林的英明神武,好像他们都是坚决无比的主战派,今天就要杀到王城罗德尔,打进黄金树,吊死拉达冈,迎娶玛莉卡一样。 其中一些戴着金丝面具,身上刻着黄金树纹样,从联姻时代活下来的老教授们,更是完全将自己的身份抛之脑后,一脸殷勤地围着李林,将他比作拉达冈、葛孚雷一般的伟大君王,并且旁征博引,举出许多例子佐证李林的不凡。 他们指点江山的气魄称得上是“星月战争我在场,碎片战争我指挥”。 李林摆摆手:“蕾娜菈在哪?” 魔法教授和学派领读们面露难色:“这......满月女王现在的状态可不算好。您看是不是——” 李林这听了就不乐意了。 “怎么,你们是看不起我治病的手艺不成?” 一众魔法师更是为难:满月女王是他们过去的领导者,眼下虽然他们都成了二五仔,但要立刻转手把老上司卖了,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至于李林说要给女王治病这事,没人当真。 蕾娜菈的病要是好了,他们也不至于整天窝里斗。 “倒也不是。”还是那个海摩教室的学派领读站出来,他瓮声瓮气地说道,“大书库前,有一位来自卡利亚的骑士......” 李林斜眼看他:“怎么,你怕卡利亚?” 海摩领读辉石头罩下的脸涨得通红:“那怎么能叫怕......” 接着就是一大串难懂的话,什么“卡利亚奉还”,“盾反处决”,“伟哉卡利亚”,重点在于表示自己打不过卡利亚骑士,不是因为畏惧,而是着实技不如人,四周一瞬间充满了丢人的氛围。 李林面露不屑:“看我的。” ...... 大书库和魔法学院的其他地区相对独立,要想从大教室前往书库,必须经过升降机。 前往升降机广场的廊道,就被这位卡利亚骑士牢牢把守着。 卡利亚王室同样拥有属于自己的骑士团,然而卡利亚与黄金树不同,册封骑士在精而不在多,往往数十年才可能出现一个能被册封的骑士。 即便是在卡利亚王室最昌盛的时候,骑士也未超过二十位。 人数的稀少,并不意味着他们一击即溃。恰恰相反,他们每个都有独门秘技,斗志和战技更是震惊四座,曾经在战场上以一敌千,与黄金树的英雄们不分轩轾。 只是时代更迭,黄金树衰退,卡利亚的月光也黯淡失色,曾经的骑士,现在只剩下寥寥几位。 即便如此,忠心耿耿的卡利亚骑士穆格拉姆,依旧用自己的剑,拱卫着已经失心疯的满月女王,漫长年月如一日。 575 卡利亚首富 当然最近满月女王有好转的迹象,这让穆格拉姆仿佛被打了一针鸡血般振作起来。 牌也不打了,骰子也不摇了,专门等着满月女王清醒,以一诉自己这漫长时光中的忠心耿耿。 所以当李林踏入前往大书库的廊道时,戴着头盔的卡利亚骑士就对这边遥遥挥手:“回去吧,今天不打牌。” 怀疑自己听错了的李师傅诧异转头,看向跟随自己的法师们,指着卡利亚骑士:“怪不得你们不想让我来呢,合着你们天天跟他打牌啊。” 海摩领读羞愧地低下头:“......主要是输得比较多。” 几个魔法教授也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 他们输得也多。 李林恨铁不成钢:“你们不会出老千?” 海摩领读更羞愧了:“被抓了......” 出老千还能被抓,李林服了。 梅琳娜气的走过去,在李林脚面上踩了一脚。 现在是聊打牌作弊的时候吗?没看见那边卡利亚骑士已经提着剑过来了。 穆格拉姆还真提着剑走了过来,在看清李林身上的法袍后,原本随意的姿态一瞬间变得戒备起来,手中的卡利亚骑士剑也开始微微闪亮。 卡利亚骑士在不远处止步,头盔下目光凌厉如刀剑:“你们想谋反?!” “谋反,什么谋反?”李林声音比他还大,震得穆格拉姆的耳朵嗡嗡响,“我看你才是谋反!” 被反咬一口的穆格拉姆火冒三丈,本能地想给李林来上一剑,然而在看见那身代表学院院长的法袍后,强行忍住了自己的怒火。 “好,我倒要听听看,你凭什么说我谋反?” “就凭你阻挡我去见满月女王。”李林趾高气扬走过去,用手指戳穆格拉姆的胸口,“我可是要去给女王看病的,你阻碍我,就是阻碍救治女王。” 手指和铠甲接触,发出当当两声响。 李林就站在穆格拉姆的面前,骑士却感到有些放松——这个距离,足够他一剑刺进李林的胸口。 “笑话。” 卡利亚骑士冷冰冰地回答道:“你身上穿着代表皇家学院的法袍,现在又要去见女王陛下,我很难相信你。” “你不信我,你也该相信菈妮呀。”李林拍了拍胸口。 “证据呢?”穆格拉姆狐疑看去。 “我就是证据。”李林靠近穆格拉姆头盔说悄悄话,“菈妮殿下需要我帮她寻找一柄能够切断命运的......” “够了,我信!我信!” 穆格拉姆连忙捂住李林的嘴,警惕目光看向不远处站着的魔法师们,“别说了,这里人多眼杂。” 理论上来说,菈妮寻找猎杀指头刀一事,应该只有她的直系麾下才隐约知道些许。 穆格拉姆作为卡利亚骑士,实际上效忠的对象是满月女王蕾娜菈。 至于他是如何猜到菈妮需求的......李林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穆格拉姆打牌得来的消息吧。 李林本来都打算现场手捏一个卡利亚纹章来证明自己身份了。 梅琳娜想要跟上来,却被卡利亚骑士摒退:“勿动。” 剑锋在地面上画出一道浅浅痕迹,卡利亚骑士抽出腰间的辉石杖,在地面上设置了一行魔法辉剑,只要有人试图跨过这道痕迹,这些法阵就会自动激发,向上射出半透明的剑刃。 这个法术有着明显的卡利亚式风格,据说在战争中,卡利亚王室在城寨和道路两侧埋下了无数此类陷阱,令黄金树王朝的战士们饱受其苦。 ——被剑刺中胸口而死算得上光荣殉职,被剑刺中下体而死就是纯纯的笑话了。 李林用撬棍把人打死,也是同理。 卡利亚骑士和李林一起登上前往大书库的升降机,两人踩上升降机的石板后,石板山亮起属于辉石的蓝色,一阵轻微的颤动后他们迅速向上升去。 距离升降机抵达大书库还需要一些时间,穆格拉姆在黑暗中拄剑而立,转头看向李林:“你今天什么都没有对我说过。” “为什么?”李林问。 “因为菈妮殿下并不信任我......或者说她不信任几乎所有人,除了那几个誓死效忠她的‘骑士’。”穆格拉姆叹了口气,“我已经向着满月女王陛下献上了我的剑和盾,注定无法再侍奉菈妮殿下。我能猜到她想要做些什么,改变卡利亚王室的命运,但是她从来不会对我说这些。” 从声音中听得出来,穆格拉姆就像是一个关心上司女儿的社畜。 李林点头表示理解,在嘴上做了一个拉链的手势,表示自己口风森严。 穆格拉姆放心地点点头。 被忽悠的卡利亚骑士哪里知道,李林也怕他乱讲,搞不好菈妮半夜提着暗月大剑,亲自来给李林送上命定之死。 “自从群星的封锁被前段时间的太阳之枪击破了一部分,满月陛下的状态就稍微转好。”穆格拉姆生怕李林不知道情况,给他解释了一番,“陛下当天几乎已经完全清醒了,可惜并没有持续很久,又重新陷入了半梦半醒中......” 卡利亚骑士叹息一声,带着深沉的愤懑。 他对李林能否治疗满月女王并不抱希望。 升降机停了下来,两人来到了通往大书库的最后一条廊道前,这里有一片最近才修缮过的庭园。 很明显,这是学院为了巴结那一日醒来的蕾娜菈,匆忙整修的面子工程。 穆格拉姆将长剑握在手中,站在空旷的庭院中,目光凌厉:“我会在这里看着你。以我的速度,冲进大书库里比一次呼吸还短。” 言下之意就是让李林小心点,别做不该做的事。 李林斜眼看他:“你要不放心,一起进来也行。” “不可,这对女王陛下不敬。”穆格拉姆沉声回答。 李林不管他,直接走向大书库。 紫色的光晕一闪而过,大书库的门应声而开。 据说在学院最昌明开放的时代,大书库中存放了整个交界地的知识,从黄金树扎根前的古龙时代,到已经销声匿迹的永恒之城,无数法师曾在这里遨游,汲取自己想要的知识。 然而自从满月女王失心疯起,便再也没有人能够踏足此地。 直到今天,李林踏入了这里,看见怀抱琥珀卵的满月女王,也看见了那些因大卢恩而生的畸形而又可爱的孩子们。 满月女王怀抱着琥珀卵,微微抬起眼睛,漂浮在半空中的光球里。 她娴静温和的面孔如同夜空中皎洁的明月。 似是察觉到了有人进入,地上那些畸形的孩子们挥舞双手,艰难地向着李林扑来。 “有趣。” 李林第一次露出了好奇的笑意,不仅仅是因为蕾娜菈怀中的琥珀卵在呼唤着他。 伪装成法杖的长枪赫然顿地。 来自司辰·残阳的权能被调动了。 ——【太阳律法·午时日落(Solaris lege·Noon sunset)】 没有温度的太阳寂静地燃烧着,淡黑色的火焰从李林脚底升起,所有触及它的学徒们都安静地倒毙在火焰中。 伴随着学徒们的死去,他们的身躯重新升起,投向蕾娜菈的怀中,将要借助大卢恩的力量重新降生。 然而在这一瞬间,李林的法杖再度顿落。 飘向天空的学徒们诡异的静止了,就像是时间也为此驻足一样。 连同半空中的蕾娜菈亦是如此,她怀抱着琥珀卵,眉眼低垂地凝固在了空气中。 ——【太阳律法·逆行黎明(Solaris lege·Retrograde dawn)】 残阳的权能转为昕旦。 李林轻轻一踩地面,身体飘飞而起,环绕着蕾娜菈仔细观察。 请假,腱鞘炎犯了 今天本来是想码字的,但是手腕剧痛,我就知道腱鞘炎犯了。想不到我居然有一天也得了这个写手的毛病,真是命运无常,大肠包小肠。 顺带提一句,我们今日成功创造出了制花人西瓜头表情包,见过的人纷纷被创死,从今天起我们密教也有创人鬼图了,可喜可贺! 576 力场 蕾娜菈疯了,这是学院人尽皆知的事情。 法师们也尝试过治疗,没用。 那些随着拉达冈一起来联姻,最后留在这儿不走的魔法教授们,甚至动用了黄金律法,也没用。 在诸多治疗手段无效后,基本上已经可以宣告,蕾娜菈可以转入精神病院了。 说不定还能和李林在一个病房,看祝觉烤腰子给李火旺吃。 然而李林却敏锐地从蕾娜菈身上发现了疑点。 满月女王的眼瞳黯然无神,瞳孔的深处透露着一股茫然的灰色,眼角松弛,仿佛沉溺于曼妙的梦乡中。 梦......? 李林伸出手,在满月女王的脸上拍了拍。 如果让穆格拉姆看见这大不敬的一幕,估计要立即冲上来给李林三段魔法剑跳劈。 然而昕旦的权能细节地将穆格拉姆囊括在了其中,令他也保持在了时间的罅隙里。 得益于此,李林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满月女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身形再度飘飞下去,捏了捏满月的裸足,掀开覆盖到脚面的长袍探头探脑。 除了满足李林的恶趣味外,自然是什么都没得到。 想想也是,如果满月身上的“病因”这么容易被人破解,那她至于失心疯这么多年么? 人家那么多魔法教授和辉石法师,也不是沽名钓誉的傻子。 既然一时间找不出病因,那李林还是决定先完成自己来这里的目标:二度降生。 【奇物:“法涅斯”,琥珀之卵】 【性相:灯】 【太阳曾有更原始的面相,月亮曾与珊瑚不分彼此,黎明的时代比我们想象的更早到来。那时我们会用一个共同的名字指代它,在将生未生的天幕下,介壳种目送着每一重颜色与之分离,但那时天边的太阳还可被称之为“仁慈”。于时代更迭的道路中,旧的漫宿崩解如同被凿开的石头,矛盾的连续性显露无疑。将诞而未诞的太阳,坠入曾为而后不为的第三态。】 【天之玉座正在等待你的到来。从这里,你将攫取二度降生的权柄。】 墨绿色桌面上浮现出明亮的文字,一个个文字仿佛在铅板上熔融的印记,然而却并不夺目刺眼,它的触碰仿佛一股温水。 一个稍小的圆出现在琥珀卵的表面,在其右边,一道如同树干般的竖线经过圆环表面。 这就是“无缘诞生者的大卢恩”,大英雄拉达冈离别前的赠礼。 这个大卢恩相比于葛瑞克的大卢恩,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小巧玲珑,也正是如此,这枚大卢恩才显得如此“鸡肋”。 ——在交界地,人们皆以黄金树的赐福为美。 而身形瘦小的,就只能成为随从;智力残缺的,便受到嘲笑;身体畸形的,便称作污秽。 李林瞟了一眼那些没有双腿,表情纯真的学徒们。 这些满月女王孜孜不倦创造的东西,自然也只能在交界地被称作低劣物种。 大卢恩中蕴含着巨量的恩惠赐福,满月女王正是藉此在源源不断地执行再生仪式,用虚幻的降诞和短命的孩子弥补她心智中的空洞。 李林无声地笑了笑。 他投向了那颗不知多久没有被人触碰过的琥珀之卵。 ...... 【太阳律法·逆行黎明(Solaris lege·Retrograde dawn)】的生效范围并没有囊括整个雷亚卢卡利亚学院。 二度降生的时候,需要李林收回绝大部分的神性和权能,全心全意地塑造出他行走在地上的身躯,能够笼罩整个大书库,已经是李林精打细算后的成就。 短时间内,无论是有“从龙之功”的魔法教授和学派领读,还是忠心耿耿的卡利亚骑士穆格拉姆,都不会来打扰李林的降生仪式。 但是缺乏了学派领读和魔法教授管辖的法师们,就非常自由了。 尤其是大名鼎鼎的“废石”托普斯回到了学院里,更是令那些闲得无聊的法师们狂喜。 “哟,这不是废石嘛,怎么还带了个贵族学徒呢?” 几个彗星法师凑过来,对着正坐在书桌前查资料的托普斯戏谑笑道。 罗德莉卡安静地坐在托普斯边上,她还是披着那一件从史东薇尔城离开时穿着的红色风帽,披风边缘垂下精心刺绣的金线。 这是黄金贵族才能够穿着的衣服。 只不过黄金树王朝延续了这么多代,所谓的“贵族”也只是空余一个好听的名头罢了。 法师们用这个说事,本质上还是在嘲笑托普斯,顺带看不起罗德莉卡。 “这不是回来授冠了嘛......”托普斯搓着手赔笑,看向面前一颗颗辉石头罩,内心苦涩,“你们看,我现在也研究出了自己的课题。” “哦?” 彗星法师们对视一眼,带头的那个却笑出了声。 他指着托普斯那颗耀眼的光头:“你们不会真觉得废石能有什么好的课题吧?” 带头的彗星法师轻蔑不屑地说道:“那只是一个用来偏转法术的法术而已。” “就这啊。” 彗星法师们哄堂大笑。 托普斯涨红了脸:“不,不是这样的,我的法术是基于星光和......” “哟,说你两句还别不服气。”彗星法师抬起手指了指托普斯,“你不会真觉得自己是什么旷世奇才吧?” 他指了指现在依然悬挂在学院上空的螺旋高塔。 “那才是真正的大法师呢,不信你去偏转那个试试?” 然而令彗星法师感到惊愕和恼怒的是,托普斯并没有像往日一样任由他们肆意嘲笑,而是固执地抬手指向天空。 “我的法术不是像卡利亚奉还那样解析和利用,而是基于星光延伸出来的力场偏转,你们都错了。” 彗星法师头罩下的脸一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掣出辉石杖。 “行啊。你这个废石还挺有想法。”彗星法师看着有些茫然的托普斯,阴沉地笑了笑,“那你试试偏转我的法术好了。” 下一瞬间,辉石杖头亮起了深蓝色的光辉,一颗明亮的彗星从其中出现,射向毫无防备的托普斯。 坐在他身边的罗德莉卡已经抬起了手。 然而托普斯却依旧保持着望向天空中螺旋高塔的姿势。 他也全程注视了高塔、花海和满月的碰撞,对此自然有自己的思考,而此刻面临着不断带来死亡阴影的彗星,源源不绝的灵感却如同火花般从他光秃秃的头颅中闪现。 无数漫长日夜的积累,终于在此时开花结果。 托普斯下意识地抬起了自己的手杖。 星光乍亮。 一面几乎不可见的透明障壁从他的面前升起,彗星自他的鼻尖掠过、偏转,速度丝毫不减地射向远处的石壁,在上面炸开属于辉石的蓝绿色碎屑。 就像他所说过的那样,彗星在空中划出了一道转折线,光被力场偏转了。 ——自创魔法·托普斯的力场。 577 你不准穿长衫! 彗星在时空翘曲的力场前折戟沉沙。 辉石蓝绿色的碎屑爆炸开来,溅到彗星法师的辉石头罩上,给头罩表面那张大师的脸庞带上了些许滑稽的气氛。 那个释放出彗星魔砾的法师愣住了。 他身后的法师们也愣住了。 就连托普斯自己都愣住了。 只有罗德莉卡悄悄放下了已经抬起的手,她一点也不感觉震惊,因为李林对她说过托普斯的研究很有价值,将来必定能够成就一番事业。 自从他们相遇开始,李林说过的话看似不着调,但实际上都应验了。 一众彗星法师们愣住,是因为发现托普斯真的能够抵御——或者说偏转他们的法术。 托普斯愣住,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已经从那种近乎顿悟的境界中退转,重新回到了被孱弱肉体束缚的醒时世界。 然而即便是退转,那种仿佛能够触及世间一切智慧的境界,依旧给托普斯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和影响,尽管这种感受正在飞快消退,但就像是用手鞠起一捧水那样,指缝间总会有些许残余的。 那些残余如同钻石一般,在他的思维深处熠熠闪光。 如果李林在这里,就能够从托普斯身上发现正在消散的灯相和心相影响,以及几份学有所成的理性和灵感。 在魔法学院,这种骤然之间开悟的行为,也被称为“接触石中智慧”。 “区区废石......” 彗星法师咬牙切齿地从牙关里挤出阴冷的声音:“看来你确实挺得意的,也好,看起来你的乌龟壳足够硬,正好帮我们实验新的法术。” 托普斯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刚才做了什么,释放出自创魔法的兴奋心情一瞬间被恐惧后怕吞没。 “你们要干什么?” “当然是见识一下废石的伟大研究咯。”这时路过的流星法师也凑了过来,见到彗星法师们,也凑热闹地抬起手杖,“我倒想看看,你的法术能不能抵抗住我们的流星。” 三道流星从杖头飞出,撞向托普斯的头颅。 流星魔法,奥利威尼斯教室的传授法术,以卢瑟特大师为根本的瑟利亚法师们,熟悉掌握者各种流星法术。 托普斯的呼吸都中断了,他迅速抬起手杖,再度释放出自创的力场。 流星法师得意地抬起手杖挥舞,那三道流星中有两道拐了一个弯,以托普斯所不能触及的速度,砸向他的身体。 然而在看似要越过力场障壁的一瞬间,那两颗流星却失去了控制,和第三颗流星一样偏转了轨迹,在空中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余烬。 “就这?” 嘲讽声来自彗星法师,在看到流星和自己放出的彗星一样偏转时,他的腰杆挺直了:“看起来废石也确实是有些用处的嘛。” 这低劣的挑拨嘲讽,在此时却像是一个耳光抽在奥利威尼斯教室的流星法师脸上。 “呵呵,你他妈有本事试试?” 魔法学院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奥利威尼斯教室的学徒们几乎都来自盖利德的瑟利亚地区,而就像是盖利德的彪悍民风一样,这些法师几乎每个性格凶残。 流星法师阴沉着脸,一边怼回去一边挥动手杖,三道,三道,又三道流星从他的法杖顶端间连不断射出,如同连绵不绝的暴雨将书库几乎填满。 这时候,人们才会明白,为何奥利威尼斯教室传授的法术会被称为流星雨。 托普斯脸色苍白地站在罗德莉卡的身前,无色的力场障壁横亘,任何一道流星都没能越过无形的壁垒。 偌大的书库,仅仅只有书桌大小的立足之地得以保全。 他想起李林说过的话,以及那一把身负四色珊瑚的七支剑。 光头魔法师张着嘴,声音被辉石爆炸的噪音吞没。 “我们,我们是同学啊——为什么要这么——” “同学?谁和你是同学?” 第三种法术加入了一片狼藉的战场,那是拉兹利教室的魔力辉剑,巨大的剑刃贯刺划破空气,看起来似乎要将托普斯和罗德莉卡一起贯穿。 然而魔力辉剑的剑刃却在壁障前弯曲、变形,重新变成了如同流水般奔腾的光。 魔力辉剑这种法术,似乎被托普斯的力场克制的极其严重,彗星和流星被偏折后还有伤害,而辉剑的剑刃却被完全无害化。 “哈哈哈哈,托普斯,想不到你这个废石居然专门研究出了针对异端的法术,很不错,很不错!” 还是那个拱火的彗星法师。 而奥利威尼斯的流星法师则高声喊道:“托普斯,你可得感谢我们啊,毕竟如果不是我们帮助你测试法术强度,你可得不到这么宝贵的实验数据呢!” 托普斯的嘴角抽搐,想到自己这一路以来的辛辛苦苦,鼻尖一酸。 然而他终究没有落下泪来,而是咬着牙维持着看似岌岌可危的力场。 沙哑的声音从他的胸膛中迸发出来:“我们不是同学吗......不应该,不应该这样子的。” 拉兹利的星月法师嘲笑道:“我们是辉石法师,而你是废石法师,就凭你也想穿上魔法师的长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书库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狂轰滥炸的魔法几乎将地面都翻了个面,却始终没能够入侵到托普斯的身前。 辉石魔法师们也累了,暂时停下了挥动手杖。 仔细一看,他们杖头的辉石结晶已经开裂,颜色也变的浑浊起来——这是使用过度的证明。 他们快到极限了。 然而,比他们更早抵达极限的,却是托普斯。 使用魔法是需要消耗精力的,连续施用魔法更是如此,对脑力和体力消耗负担更是巨大。 汗水已经布满了托普斯的脸庞,一块碎裂的辉石从他的手杖杖头掉落下来,在寂静的书库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的法杖先撑不住了。 “哈哈。” 对面的法师笑了起来,尽管他们手里的辉石也已经濒临崩解,表情上却写满了得意。 “看来你的确发明了一个有用的法术——不过我倒想要看看,你能不能抵挡这个。” 一个散发着辉石特有的蓝绿色壶出现在彗星法师手里。 这是被称作“仿制魔法”的道具,通过混合壶内的材料能够产生类似魔力的效果。 彗星法师看着绝望的托普斯,将自己的辉石杖收回,用力挥动手腕。 魔力壶在空中划过一道曼妙的弧线。 法师哈哈大笑。 “中!” 他仿佛已经看见了,这个装满了魔力物质的壶,在托普斯的光头上爆炸的一幕了。 然而壶在空气中凝滞了。 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攥住了它一样,顷刻间,那只壶便仿佛经历了无数年,瞬间变为了一团飞灰。 象征时间的风从托普斯的身后吹来,吹向他面前的辉石法师们。 时间的千风呼啸而过,辉石法师们的思绪随之凝滞、他们的肉体崩解,如同不值一钱的尘土。 托普斯的耳边响起了若有若无的笑声。 接着,仿佛是有人用鼓槌在敲打着天空和大地一般,犹如雷声一般咚咚响起,仿佛远古时代的古龙,在云端对着大地发出嘶吼。 整个利耶尼亚都回荡着这雷霆般的嘶吼。 湖水如同被拍击一样,震荡起滔天的浪潮。 然而很快,这嘶吼声便消逝无踪,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在所有人的耳畔响起。 这一声代表着新生儿的婴啼,不仅仅局限于利耶尼亚! 就像先前整个交界地都能够看见的太阳之枪那样,这一次,整片交界地都听到了那声清脆的啼哭。 所有人都意识到——有一个新生命,降临在了交界地。 再请一天假,手臂疼得不行 腱鞘炎犯得很严重,从手腕开始蔓延到小臂前段的位置,而且不仅仅是疼痛,更重要的是使不上力气,我现在每天都在通过按摩的方式缓解,等到有时间了得去趟医院。据说小针刀手术有奇效,但是有时限,不能持久。 妈的,早知道就不取这个卷名了,这下真的手不行了。 578 偷走妮妈的心 这很不寻常。 诞生新生命这件事,在交界地很不寻常,确切地说,整个交界地已经不知多久没有新生儿了。 玛莉卡女王的黄金律法拒绝了死亡,而在法环破碎后,整个交界地的“时间系统”便趋于混乱,而反映在交界地人身上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他们生命的激情逐渐趋于停滞,原本重要的生育行为几乎不复存续。 别说是生育行为,就算是床笫之欢也寥寥可数。 交界地众生的生命激情,似乎已经在法环破碎后熄灭了。 少子化,这是一个足以导致亡国灭种的现象,一般这个时候国家会放开政策鼓励生三胎......但玛莉卡女王已经被吊在了法环上,现任的艾尔登之王拉达冈作为玛莉卡的半身,自然也难逃其咎。 交界地群龙无首,可偏偏由于法环崩坏和黄金律法的原因,交界地拒绝死亡——漫长的寿命令交界地的居民缓慢地陷入疯狂,而就算他们步入“死亡”,也并非是永久的安宁。 缺陷的律法会将他们的尸体重新拉起来,复活变成死诞者。 令人不禁感叹:这可真是一个绝望的未来。 但是和魂系世界观下的其他世界相比,交界地居然还算是一片生机勃勃万物竟发的境界。 至少伴随着这一个新生命的降诞,愈发趋于静止的交界地再次有了运转的迹象。 而首当其冲感受到这一变化的,自然是和雷亚卢卡利亚学院距离最接近的“月之公主”菈妮。 毕竟她就隐居在利耶尼亚湖区北部的卡利亚城寨,甚至还通过月相之间的联系,在失智的母亲身边留下了一道法术,能够在母亲遇到危险时亲自上号代打。 菈妮从梦寐中惊醒,山妖铁匠伊吉的幻影侍立在旁。 这位智慧的山妖同样也是菈妮的军师。 “伊吉......你也听见了那一声啼哭,对吗?” “是的。”山妖颔首,恭敬地对菈妮禀报,“恐怕全交界地都听见了新生儿的啼哭声,那方向来自魔法学院雷亚卢卡利亚。虽然此话不合时宜,但我还是要谏言——这可能和满月女王怀中的卵不无关系。” 菈妮一瞬间沉默了,眼瞳里像是闪烁着星光。 山妖铁匠伊吉的确富有智慧,直接猜中了事情的起因。 “但是那注定不可能的,伊吉。”菈妮疲惫地抬起头,“母亲怀中的卵注定无法孵化......那是一个蕴含了大卢恩的死胎。那个负心汉用这种方式困住了母亲的心智,也拖垮了卡利亚和学院。” “至于大卢恩......那只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大卢恩而已,但是却会引起褪色者的觊觎。”菈妮语气转冷,“战士的后裔宁愿为了这区区的小东西,就服从双指么?” 山妖铁匠伊吉开口说道:“不是所有人都像您一样具有魄力,宁可杀害自己,也要拒绝神人的身体,抛却大卢恩。不过蕾娜菈大人那边应该不用担心,无耻的学院囚禁了大人,却也成为了庇佑大人的盾牌。如果有其他人觊觎大卢恩,必先和学院发生冲突。” “你说得对,但是母亲的安危不容有失。”菈妮思索片刻后,打了个哈欠,“你先下去吧,我亲自去一趟学院。” 伊吉恭敬退下,菈妮抬起头看了看天空,此时正是深夜未尽,黎明未至之时。 这个时候正是她力量最为强盛的时分。 菈妮闭上眼睛,幽蓝色的法阵从她的脚下升起。 下一瞬间她跨越了漫长的距离,直接来到了大书库外,却意外发现大书库的门微微开启,穆格拉姆正手持利剑守在门外。 按理说他应该守在电梯下面才对。 穆格拉姆看见菈妮,立刻摘下头盔,单膝下跪:“公主。” “你辛苦了。”菈妮微微颔首,目光停在卡利亚骑士的剑上,“为什么守在这里?” 穆格拉姆诧异抬头:“啊?您派来接管学院的院长正在里面给蕾娜菈大人治疗......” 菈妮一听这句话,心凉了半截。 她直接走到穆格拉姆面前把他提起来:“我什么时候派人来接管学院了?” 菈妮真怀疑穆格拉姆的脑子是不是烂了,卡利亚王室要是直接能派人接管学院,还至于专门放个骑士在这里保卫女王? 穆格拉姆心里也咯噔一声。 菈妮的反应已经证明,李林并非菈妮的部下,那么现在和他独处一室的女王有危险! “蕾娜菈大人!” 卡利亚骑士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脱开菈妮的四只手,抄起剑就往大书库里冲。 “我妈呢?!”菈妮更是着急,迈着短腿跟在骑士后面冲进大书库。 学院的大书库深处已经许久没有人进入,今天却被接二连三地打破。 许多烛火被点亮,一众学徒们正坐在地上,脸上满是孺慕之情地注视着半空中的蕾娜菈。 悬浮在半空中的蕾娜菈身材高大,穿着修长华美的长袍,缀满咒文的红色飘带垂下,长长的黑发透过她的弯月冠冕漂浮在空气中,那张昔年纵横湖区的女豪杰的美貌,此刻恬静淡然如月光。 然而她怀中拥抱着的却并非是那颗琥珀卵,而是一个大约十二岁左右,雌雄莫辨的美丽孩子。 这个孩子体态纤细轻盈,眉眼精致如同琥珀雕琢,金色长发垂落如同丝绸,遮住了他赤裸的身躯,然而大片的白皙肌肤依然暴露在空气中,修长的双腿自然垂下,盈盈一握的玉足弓起诱人心魄的弧度,好似柔美的睡莲。 他的面容上带着些许天真的稚气,然而当他抿起嘴角时,却又不经意地牵动着围观者的内心,当他面露微笑时,就仿佛被太阳照耀一般温暖。 蕾娜菈将这个孩子拥在自己的怀中,小心翼翼地将那金色的长发编织成如稻穗一般的发辫。 “这......” 穆格拉姆连忙放下手中长剑,单膝跪下。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蕾娜菈似乎真的恢复了神智。 而菈妮的表情则变得出离的怪异——特别是依附于人偶边上的灵魂体,已经纠结到面目扭曲了。 “怎么会是你?”菈妮咬牙切齿地说道,“米凯拉......我的弟弟!” 她没有立刻掏出四根法杖,对着疑似米凯拉的存在怒放彗星亚兹勒,全因为顾忌自己的母亲蕾娜菈。 “差不多得了,你骂谁呢?” 清脆悦耳的声音如同竖琴般在菈妮耳边响起,那个金发少年没好气地回应道,“米凯拉还在血王朝被蒙格撅,你要是可怜我,现在先把我从你妈怀里救下来成不?” 然而即便是这种不悦的回答,也让单膝跪下的穆格拉姆一阵目眩神迷,仿佛想要凑上去亲吻金发少年的足尖。 这正是二度降生后的李林。 菈妮也不是傻子,她第一时间把李林认成米凯拉,是因为半神中只有米凯拉符合“身形纤细、雌雄莫辨”这一特征。 然而仔细看去,眼前被蕾娜菈怀抱的金发少年,实际上还是和米凯拉有所差别的。 区别在于,米凯拉没有这种宛如太阳般的温和气质,开口说话时也没有李林那种贱兮兮的味道。 菈妮皱眉,还没等她回答李林,倒是蕾娜菈先有了反应。 “乖孩子,不可以说脏话唷。”满月女王一边温柔地编织着发辫,一边和蔼地叮咛着,“我一定,一定会把你养育成最好的孩子......” 菈妮瘪了瘪嘴,看向自己母亲的眼神中也多了些许幽怨。 ——妈妈不爱我了,怎么办? 片刻后这份幽怨全都化为怒火投向了李林。 菈妮眼含杀气,对着鸠占鹊巢的李师傅指指点点:“等你从我妈怀里下来,我一定要弄死你。” 579 不好菈,但好骗 “你急了,你急了。” 李林哈哈一笑:“你还真别急。看你妈的状态,是不是比之前好多了?” 有一说一,确实是这样的,先前蕾娜菈失心疯抱着琥珀卵的时候,可是三句话里有四个停顿,一句正常的话都难讲出来。 至于现在,蕾娜菈起码能正常说话了不是? 李林得意洋洋竖起大拇指:“你就说我是不是妙手回春,再世神医吧——”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菈妮掏出了暗月大剑拄在地板上,两张脸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李林,似乎在等待着将他剁成臊子的时机。 这是一把仿佛由寒月光辉铸成的大剑,如同雾凇般的深蓝色纹路沿着剑脊延伸开去,好似凝结的松枝。 “穆格拉姆,你先出去,顺便把门带上。”菈妮冷冰冰地说道。 卡利亚骑士如蒙大赦,捡起自己的佩剑头也不回地冲出大书库,反手把门关上。 “哎哎哎,咱们有话好说。”李林连忙伸手制止菈妮的不理智行为,“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从蛋里孵化出来的,那咱们应该算是姐妹啊,你们老拉家的不是最讲义气吗?” “谁和你是姐妹?!”戴着毛茸茸雪白尖顶帽的菈妮气的浑身发抖,“你能不能要点脸,你现在是女的?” 李林破天荒地沉默了。 菈妮也意识到了什么,面露惊恐之色。 “这么说吧。”李林面带唏嘘地说道,“你知道米凯拉吧,他的性别是什么,你能说的出来吗?” 众所周知,交界地最纯净的神人,就是拉达冈和玛莉卡生下的米凯拉......但作为知晓内幕,曾和米凯拉关系匪浅的半神,菈妮是清楚的。 米凯拉就像是他的父母一样,具有双生的性别。 在黄金树下时,他是纯净的黄金米凯拉。 在驾驭着托雷特巡游交界地时,她是如烟雾般的圣女托莉娜。 所以米凯拉的性别就是米凯拉。 现在,李林和米凯拉的情况是一样的——虽然在漫宿里的象征依旧是阳性,但他已经可以随意改换自己的化身性别了。 这大体上也是一种升华的体现吧,李林的性别就是李林。 菈妮抬起头,心思复杂地和李林对视了一眼,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 因为她看见自己的母亲正在温柔地给李林编辫子! ——自从拉达冈抛妻弃子之后,菈妮自己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你给我下来!”菈妮气笑了,双手掣起暗月大剑,“我今天就给你送上命定之死。” “你以为你是梅琳娜?” 李林乐了,如同一条蛆虫般扭动身躯,指了指身后的蕾娜菈,“还有,这可是仪式的一部分,你确定要打断它?” 菈妮犹豫了。 她自然能看出来,自己的母亲为李林“编织发辫”这种行为,是再生仪式的收尾。 按照交界地的习俗,母亲要为自己的孩子编织辫子。 这是习俗,也是“禁忌”,是黄金律法中所规定的事项,而现在这个习俗也被包括入了仪式中。 她不能保证,自己动手打断仪式,会不会对母亲造成什么不可逆的恶性影响。 “所以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杀我呢,你们老拉家就是这么对待救妈恩人的吗?” 李林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现在我把你妈的心智找了一部分回来,你要杀了我,你妈干傻事怎么办?” 他歪着头,用话语戳菈妮的心肺管子:“而且我这么做,对你们卡利亚——不,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继续说。”菈妮用满怀杀意的目光瞪着李林。 “往小了说,这有助于你的母亲恢复神智,重新帮助你们卡利亚完成伟大复兴。”李林慢条斯理地用手指缠绕着自己鬓角垂下来的发辫,“往大了说,这关系到你的那两个同样被命运困扰的兄长,乃至于杀死你背后的双指,甚至——” 暗月大剑抵在李林的脖颈上。 “你知道的真的很多。”菈妮的目光寒冷似是长夜,“我现在真有杀死你的想法了。” “不,你现在恰恰不会了。” 李林伸手把抵在自己脖颈边上的大剑推开。 菈妮咬着嘴唇,人偶的手臂微微颤抖。 “你到底是谁?” 最后她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你应该早就已经知道了。” 李林如此回答。 而此时,他那如丝绸般的金发终于被蕾娜菈编织成繁复的长辫,如同丰收稻穗般的发辫垂下,遮蔽住他赤裸的身躯。 二度降生仪式,已经完成了。 李林随意地从蕾娜菈的怀中跃下,赤足在地上走了几步,他来到菈妮面前,与她对视。 “你早就在寻找我的痕迹,不是么?” “你是那轮太阳?”菈妮问。 “月亮是太阳的夜间自我。”李林意有所指地说道,“它们之间的关系比你所想得更密切。更何况我已经给过你证明。” 他指的是在湖区赐福时,所展现过的太阳祷告。 “我需要更多。” 就这么几句话很显然不能让菈妮信服。 菈妮怎么可能就这么被人说服? 自从她背弃了成为神人的命运,也背弃了自己的双指后,就不会在轻易相信任何人 。 原因就在于,任何人都有可能被双指所操纵,成为杀死她的刺客。 “双指控制不了我。”李林笑了笑,“我控制他还差不多。” 双指是什么臭鱼烂虾,也敢来自己面前晃悠? 这群无上意志的随军太监最好安分守己点,不然辉石龙史玛拉格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菈妮微微一愣。 这么狂?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 狂也要有狂的资本——如果李林真是那一轮太阳,那么他保底也是和猩红腐败女神、月亮、真实之母这种外神同级的伟大存在,怎么说都能和无上意志掰掰腕子。 对比之下,双指这群被无上意志派下来的仆从们,确实不够看。 “但是......”菈妮还想说些什么。 话音未落,李林暴起,挥手把菈妮的帽子打歪,隔着宽大的毛茸茸帽檐噗噗拍打菈妮的脑袋。 “你干嘛,哎哟——”菈妮猝不及防,两只手捂着脑袋,两只手和李林对打。 手臂相交发出当当当的声音,好似打铁。 “还要我说你几遍好,你个蓝皮母怪力!”李林恨铁不成钢般掐住菈妮双手,“我要是想害你,当初那一枪为什么不直接射向卡利亚城寨?我在不杀掉拉塔恩的情况下,打开了一部分群星的封锁。我甚至不惜用这种仪式,夺回了你母亲的一部分心智。” 明明是自己的好处,却说得像是自己吃了大亏。 菈妮本来是因为自己母亲来寻仇的,却被李林一通话术,说的仿佛占了大便宜,内心也不禁升起自我怀疑情绪。 李林见状乘热打铁。 “这说明我一开始就是站在你们这边的,而你呢,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利益得失,就在这里寻死觅活。你甚至不肯付给我卢恩。” 菈妮偏过头,人偶脸冷眼,灵体脸抿起嘴。 “好......吧。你想要什么补偿?” 就算自己理亏,她也不会就这么退缩。 月之公主菈妮可是接见来宾,都要在屁股下面垫上四本书的人偶半神! “首先同意我成为卡利亚王室的全权代表,然后让我正式即位成为魔法学院雷亚卢卡利亚的院长,接着帮我联系火山官邸和盖利德红狮子城,顺便再往北方的化圣雪原......” 李师傅也不客气,张嘴就提出一连串要求,好似报菜名。 菈妮被李林吵得脑仁疼,却依旧不动声色:“我可以用学院和卡利亚王室的名义,帮助你联系火山官邸和红狮子城,但是其他要求干涉到太多,不能贸然答应。” 李林皱眉,揪住菈妮手臂的手掌逐渐用力:“你这也太恩将仇报忘恩负义了吧,那你要怎么样才能答应我其他的要求?” 菈妮瞅他一眼:“首先,你先把手松开。” 580 感觉不如多索雷斯 李林后退半步,松开手掌。 菈妮黑着脸,看着自己手腕上出现的漆黑手印:“我可是半神,能不能有点尊重?” “那怎么办?”李林也没好气地说道,“我给你磕一个?” “你要是真来,那我也欣然接受。”菈妮回答。 “行,我给你磕多少,你妈等会给我磕双倍。” 李林直接跪下去。 菈妮吓得扑过去四手拉住李林的头发:“你快起来快起来,我不要你赔礼了!” 李林从善如流,膝盖如同反重力般弹起,重新站在菈妮面前。 不远处的满月女王慈祥地向这边投来注视,丝毫没有打算插手的想法,好像乐乐呵呵观察小鸡吵架的老母鸡。 菈妮头疼地揉着眉心:“你的要求都太大了,而且贸然这么做,肯定会引起黄金树那边的注意力......那位赐福王,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统治者。” 月之公主神情阴郁。 当年女武神玛莲妮亚和碎星拉塔恩一同进攻王城,却被赐福王阻遏在亚坛高原,不仅如此,这位罗德尔之王甚至不惜化身“恶兆妖鬼”,乘夜色对攻城大军中的英雄单位定点狙杀。 这并不意味着赐福王的武力不如两位半神,恰恰相反,作为持有中枢大卢恩的赐福王,是在正面战场上压制了碎星将军拉塔恩! 在这种情况下,赐福王的孪生兄弟,另一位恶兆之子“蒙格”,如同隐匿于暗夜之中的魔鬼一般,狠狠捅了攻城军一刀。 最终在两兄弟的通力合作之下,半神联军陷入内乱,土崩瓦解。 曾经不被王城众人所认可的恶兆双子,却出人意料地守住了罗德尔。 武力,谋略,赐福王蒙葛特都不缺,更何况他不像是其他的半神,会讲武德。 作为他的直系下属,黑夜骑兵们巡游交界地,为其搜集可能威胁到黄金树的“英雄”们的消息,而蒙葛特则会在时机恰当的时候,以恶兆妖鬼的身份出现,以大欺小般取走那些英雄们的性命。 不仅仅如此,这位罗德尔之王还会将那些英雄们彻底杀死,方圆之内犁地三尺,鸡蛋都要摇散黄,蚯蚓都要竖着劈。 他深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自然也不会留给那些英雄们爆种开挂的机会,将一切危机扼杀在襁褓里,就是蒙葛特的选择。 也正是因此,蒙葛特才会特意将“恶兆妖鬼”玛尔基特这个半身,安置在史东薇尔城的门口,其目的不仅仅是为了保护孱弱的葛瑞克,更是为了钓鱼执法。 葛瑞克是众多半神中最孱弱的那个,然而其手持的大卢恩,又是能够承载其他权能的中枢,倘若出现了能够威胁到黄金树的英雄,那么他首要目标,便是前往史东薇尔城,猎取葛瑞克的大卢恩。 如此,作为守门大将的恶兆妖鬼便会第一时间接触到挑战的褪色者,能够将其扼杀自然是最好,倘若被击败,那么作为本体的蒙葛特也能第一时间知晓并做出准备。 “你还不知道吧。”李林傲然般抬起头,“我已经把他们全干掉了。整个宁姆格福现在群龙无首呀。” 菈妮这次倒是没太惊讶,显然她对葛瑞克被击败这件事并不意外。 她偷偷摸摸看了一眼蕾娜菈,轻咳一声:“让你成为卡利亚王室的代表,这个不行——你听我说!” 眼见得李林又要动手动脚,菈妮吓得提高声音:“卡利亚王室的女王终究是我的母亲,现在虽然你从卵里诞生......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就是卡利亚王室的正统继承者,这不是我们一句话就能够解决的事情。” “湖区一共有三股势力。卡利亚王室,魔法学院雷亚卢卡利亚,还有最后一股,反复无常的雇佣军——杜鹃。” 听上去卡利亚王室的代表还要别人来承认,是一件很丧权辱国的事情,给人的感觉还不如多索雷斯。 但在学院和卡利亚王室在湖区势力范围不断收缩的当下,原本的雇佣兵杜鹃反而占据了湖区势力的大头,把持着湖区前后的关卡。 你卡利亚王室大可以随便找个人宣称是继承者,但是人家拒不承认也不让路,怎么办? “这你不用管。你只要承认我是卡利亚王室的代表就行。”李林成竹在胸地说道,“同样,你也只需要承认我是魔法学院的院长就可以。” “......不行。”菈妮还是摇头。 李林想了想,缓缓从虚空中抽出撬棍。 菈妮伸手把李林的凶器按回去:“你不理解卡利亚王室的含义是什么,我们的命运已经和群星满月绑定了,在此之前,绝不会轻易做出大的更迭——魔法学院的院长也是一样,这不会因为半神或者英雄的意志所转移。仅仅口头上承认是没有用的,你没有证明自己身份的天命。而这必须在群星流转后才能生效,在此之前你只能暂代。” “事实上,如果不是你击碎了一部分群星的封锁,就连暂代也不可能。因为法术和命运都被静止的星光锁定了,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无论是卡利亚还是学院都停滞不前,只有卑劣的杜鹃横行利耶尼亚。” “所以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不能。” “所以说到底你还是要我去杀你哥?”李林一句话精准地把菈妮怼沉默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意识到满月正在注视后,就一直保持着窃窃私语的状态。 菈妮不敢保证,蕾娜菈在听见“孩子们”谋划着杀另一个孩子后,会不会再一次失心疯。 “不然还能有什么办法?”菈妮咬着嘴唇,“一两颗星星的坠落无法撼动静滞的命运,而静滞的天命必然是要被打破的,而这就意味着牺牲——” 李林战术后仰,金色长发晃动,精致小脸上满是诧异:“你这个女人真是恶毒,你不会也想偷偷背刺我吧。” “我还不至于反复无常到那个程度!”菈妮不快地跺了跺脚,“别把我和那种负心汉相提并论。” 她指的是自己的生父,第二代艾尔登之王拉达冈。 “瞧你说的。”李林啧啧有声,“蒙葛特怒斥群臣的时候,你不也有一张椅子吗?” 这是指菈妮也作为黄金树外戚半神,跟随拉达冈离开了母亲,前往王城罗德尔参政议政。 菈妮的脸黑的跟锅底似的,开始撩起袖子往外掏暗月大剑。 这下轮到李林把菈妮的凶器按回去了:“我可以去盖利德......倒不如说我本来就是要去盖利德。但你得给点技术支援吧?” 菈妮犹豫地思考了一会,点点头:“你想要什么技术?” “传送门。”李林说道,“我需要你们在卡利亚,湖区,宁姆格福和盖利德之间构建传送门。” 581 日行一善 菈妮最终还是同意了李林的绝大多数要求,包括但不限于口头承认李林的身份,在盖利德和利耶尼亚之间构建传送门,联系火山官邸和红狮子城等等条件。 没办法,李林没有什么能被要挟的,无欲则刚。 谈妥之后,李林自然打算扬长而去,把独处的空间留给菈妮和她老妈,只是临了又被菈妮扯住头发。 “你就这么打算走了?” 菈妮迈动小短腿吧嗒吧嗒跑到他面前,跳到大书库的门前,把身子蜷缩进厚厚的斗篷,身体力行挡住李林的去路。 “我不走干嘛,留在这里打扰你们母女夜谈?”李林诧异地说道。 菈妮脸一沉:“去和妈说再见......还有你就打算这样光着身子出去?” 李林笑出声:“那是你妈又不是我妈。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 他走回去,来到一个跟自己体型差不多娇小的学徒面前,一顿拳打脚踢,把那套学徒衣服从他身上剥下来,往自己身上套。 反正这群学徒也没有心智,给他们穿衣服也是浪费。 李林迅速回到大门前,迅速把菈妮横着扛起来,迅速放到蕾娜菈面前。 这一句话里用了三个迅速,可见李林的速度有多迅捷! 菈妮刚想给李林一点颜色看看,抬头看见自己母亲的脸上露出失落哀伤神色,心一软,伸手抱了上去。 “妈妈。” “菈妮,我的女儿......”蕾娜菈的神智稍有恢复,至少认得出自己的孩子。 乘此机会,李林悄悄溜出大书库。 门外穆格拉姆拄着剑正在走神,看见鬼鬼祟祟的李林后心跳骤然加速。 “你,你怎么出来了?” 有千军辟易之勇的卡利亚骑士不敢直视那道金色的身影,眼神躲躲闪闪,说话结结巴巴。 李林诧异挠头:“事情办完了我不出来干嘛?”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穆格拉姆此时脑子如一团浆糊,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李林跳起来拍了拍骑士的肩膀:“怎么说呢,我现在是你上司了。” ...... 另一边,明明体感时间只等了十几分钟,但意识里却仿佛等待了好几天的魔法教授和领读们,终于盼来了胜利回归的李林。 为了不引起太多的骚乱,李林还是暂时变回了先前的模样——当然仅仅只是一层幻象而已。 这种幻象并非是星光或者月光,而是密教世界中的蛾相密传,相当于一张脸。 有几张脸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起二心。 宣告了胜利之后,李林召集梅琳娜,让她看守如今已是大本营的魔法学院,顺带和卡利亚骑士一同党同伐异,剪除异己。 “当年海摩教室能当庭判处魔女瑟濂炮决,如今我们用清君侧判处异端死刑,不是问题。” 虽然现在因为群星大多停滞,魔法师们想死也死不了,但是可以仿照瑟濂旧事,将他们关起来,等到群星流转了再杀。 李林站在学院高塔上指点江山:“梅梅你看,这都是我打下的大好江山啊!” 梅琳娜瘫着一张脸:“你说的江山是这种地方吗?” 她伸手指了指一处山崖边升起的滚滚浓烟。 李林顿时脸黑了下来,破口大骂:“谁这么不给我面子?” 卡利亚骑士闷不做声向前一步,替李林解释:“那里是白金村的方向......” “白金村。”倒是梅琳娜第一时间给出了反应,“是白金之子的聚集地。白金之子是人造的生命,他们的血液能够用于魔法的研究。” 对于交界地来说,这是纯粹的禁忌生命,白金之子们随着年岁的增长,四肢会逐渐消失,如同水银挥发不见。当他们的双腿彻底消失,也就意味着生命走到了尽头。 “自从蕾娜菈大人入驻学院后,就断绝了对于白金之子的交易,所以白金之子们也心悦诚服投入卡利亚麾下。我等昔年曾有一位擅长用弓的同袍,她所射出的箭矢能够射落高天之上的雄鹰。她是白金之子中的天骄,后来为了寻求出路,离开卡利亚,前往圣树艾布雷菲尔。” 穆格拉姆沉声说道,同时期待目光隐晦看向李林:“需要我现在出发吗?” 李林摆了摆手:“你留在学院里就好。” 等穆格拉姆千里迢迢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他伸手从桌面上掷出【辉石龙史玛拉格】,浑身披盖辉石鳞甲的飞龙从虚空中出现,李林一跃而起,坐在飞龙背上。 用于伪装的幻象解除,辉石龙托载着李林飞入云端。 ...... 辉石龙迫开云层,顷刻之间从天空中落下,来到山崖上的小村庄。 小村庄遍地狼藉——到处是大泼大泼白色的粘稠血液粘在石壁上,空气中没有血腥的气味,反倒是洋溢着一股石楠花的味道。 知道的是杀戮现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打胶现场。 “救,救命......” 空气中传来虚弱的呼救声。 一群断了腿的老人们被困缚在木桩上,他们的脚下是堆砌好的柴垛,上面还泼洒了用来引火的火油。 他们的身上有狰狞的伤口,粘稠的白色血液从他们身体中流淌而出,就像是水银一样。 “哟,还没死呐兄弟们。”金色长发的精灵乘龙而来,这一幕只能出现在最美好的梦境里,然而他说出的话语却饱含着戏谑,“哥几个这玩的挺花呀。” 李林从龙背上一跃而下,快速走了几步,来到堆砌着薪柴的火堆边上,将束缚住断腿老人们的绳子斩断。 不过即便是斩断了绳子,这些老人们身上的沉重伤势也足以要了他们的性命。 李林助人为乐,从袖袍里掏出七支剑,往他们身上一人捅了一下。 被辉石龙史玛拉格吸引过来的士兵们刚冲过来,就看见被李林捅完的白金之子们一个接一个爬了起来。 不仅身上伤口全无,甚至还多长出了两条腿。 一些白金之子甚至因为太久没走路,直接顺势跪倒在了地上。 “谢谢,谢谢您——” 老者们围绕着李林哽咽,然后在看见他精致到不像话的面容时目露希冀、震惊神色。 金发、雌雄莫辨、少年模样、救死扶伤......这不就是白金之子传说中的救世主,传闻中能够接纳、包容交界地一切众生的伟大神人米凯拉么? “啊啊......是您来拯救我们了吗,伟大的米凯拉。” 白金之子们嚎啕大哭。 众士兵们本来已经冲了上来,然而在听见白金之子们的嚎哭后,却又吓得硬生生止住脚步。 他们迟疑地后退,和疑似米凯拉的存在保持着距离。 582 癫狂屠戮! 李林向前走出一步,他们往后退一步。 眼前这个金发少女(少年)在众士兵的眼中,不啻于最可怕的猩红腐败......不,比最可恶的猩红腐败还要可怕一百倍! 能过来到白金村执行屠杀计划的士兵们,他们都是圆桌厅堂的精锐,是直属于圆桌领导者“百智爵士”基甸·奥夫尼尔的私军,这位以“智慧艰深、目光深远”著称于世的睿智褪色者领袖以百眼百耳作为自己的标识,象征着对于知识的无穷渴求。 自赐福降临,百智爵士从放逐中复活后,就一直按部就班地推行着自己的计划,谋算着交界地上的半神和英雄。 也正是因此,这些他麾下的军队,也被分享了相应的情报。 ——在诸位半神之中,最可怕的并非是遏制群星的碎星将军,也非身化腐败的女武神玛莲妮亚,而是以“纯净黄金”之名著称的无暇神人米凯拉。 传说米凯拉能够令万事万物强行爱戴,信奉他,这一能力并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你,你不要过来啊!” 甚至有不少士兵已经两股战战,几乎要丢下手中的武器。 然后他们看见李林举起了双手。 “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儿,我不是米凯拉。” “啊?” 这下不光是围绕着李林的白金之子愣住了,那些已经快要掉头逃跑的士兵们也止住了步伐,可还没等他们说些什么,一条庞大的辉石龙从天而降,向着躲闪不及的众人喷吐出致命的辉石吐息。 幽蓝色的辉石奔流如同潮汐一般将绝大部分士兵淹没,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直接被魔力洪流摧毁到灰飞烟灭,剩下的则在辉石吐息中被同化覆盖,变成了一团团精炼后的辉石。 吐息外侧,没有被完全卷入其中的士兵们一阵哀嚎。 这也让残存白金之子们的目光变得极其怪异:传说米凯拉能令万物爱戴,如果你不是米凯拉,又怎么能够驯服纵横湖区的辉石龙? 你还说你自己不是米凯拉? 龙的降临让正在白金村其他地方屠杀的战士们也意识到了袭击者,他们顺着山坡小径上冲下来,在看见辉石龙庞大的身躯时目光一亮。 一直以来,交界地都有执行龙飨仪式的传统——弑杀飞龙后,将他们的心脏吞下化为自己的力量。 即便在龙飨仪式的最后,有可能会令人变成只能在熔岩中爬行的大土龙,也有许多战士趋之若鹜。 他们并没有听见关于“米凯拉”的消息,因此在看见和龙站在一起的李林时,更兴奋了。 战士们还在源源不断地增援,他们抽出自己的武器,呼和着同伴的名字,将李林和辉石龙团团围住。 虽然遍地辉石的惨状令人触目惊心,但这些骁勇善战的战士们,并不觉得自己会输。 然而当他们冲上来的时候,辉煌的光从李林的手中凝聚成实体,那是一根如同脊柱般的长鞭,繁复的文字如同流水般在其表面变化不休。 ——九思鞭。 如同太阳般的明光,转为温润如黄玉般的颜色。 骁勇善战的战士们冲上前来,然后被一记当头棒打到晕头转向。 随后,在众人如同见了鬼般的注视下,被九思鞭痛击的战士们开始颠三倒四地忏悔: “我有罪......我真有罪!我不该听信百智的鬼话,来这里对白金之子大屠杀......不,我没罪!我收了他的卢恩,这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该死,你对我做了什么?!” 惊恐的战士咆哮着向李林掷出手中的剑。 李林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掌,对着前方一记平推。 昏黄的光转为钴蓝色。 飞掷而来的利剑在空中仿佛变成了影子,穿过李林的站立之地,插在他们背后的岩壁上,入里三分。 战士们不敢再向前了,他们畏惧地环绕在李林边上,突然有人叫道:“用弩弓射那些贱种!别对那个金发的小鬼射。”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他们的目标是这些白金之子,而不是李林。 李林叹了口气:“何必呢这是。” 他挥动手臂,钴蓝色的光转为残阳的血色。 随后寂静的火焰从地面上升起,焰心纯黑,如同不可测不可知的空洞。 “黑焰!是狩猎神祇的黑焰!” 战士们惨叫着逃开,然而那些火焰蔓延的速度极快,一瞬间就将他们的身体吞噬进去,诡异的是,这没有温度的火焰却并不伤害他们的武器。 仅仅是几次呼吸的时间,这些围攻白金村的战士们也和先前的军队一样,全都丧生在火焰里,尸骨不存。 “嘿嘿,原来是使徒。” 破风声传来,伴随着轰鸣和啸叫声,一个带着丑陋弯角面具的人站在李林的面前,他穿着沾满厚厚油污的围裙,手持两柄大柴刀,刀的吞口上犬牙交错。浑身上下气质猥琐中带着血腥。 或许是看见了李林先前的行为,这个面具屠夫并没有第一时间进攻。 “我们可是合作关系啊——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的领导者,和你们之间有密约吗?”屠夫的声音含糊不清,像是咀嚼着一块肉,“又或者,你们的教义里也包括了要让这些丑陋罪恶的种族得到合适的死法?” “我是好人。”李林说道。 “好人......哦。”屠夫笑了,“你不会以为我们是恶人吧?恰恰相反,我们才是受到暴行的人啊,这些家伙可不能算作人,它们因错误而生,活得丑陋不堪,无比罪恶。这种东西活在交界地,会给我们造成多少负担?” 李林一听屠夫的话,直接拍手:“好家伙,您这脸皮可真够厚的,不亚于我呀。” 面具屠夫也哈哈大笑:“你以为我是在和你谈条件吗?” 他的身体砰地一声弹射而出,两把柴刀直指李林的脖颈和胸腹,与此同时,三匹骨瘦如柴双眼猩红的恶犬从尸骸中跃出,向着李林撕咬而来。 不仅如此,在头顶的山崖上,一位堕落调香师正将怀里的瓶子拨开瓶塞,对着战场洒落。 细细密密的粉末在空气中划出火光,随后变成降落的爆炸火雨。 屠夫和李林废话,就是为了完成自己的蓄力过程,等到同伴就位,给这个金发小鬼来一记狠的。 一道人影从包围圈中闪出,李林手执一柄短斧,势大力沉劈落。 屠夫躲闪不及被正面劈中,当场被一劈两半,裂痕一路延伸出去,将整座山崖一分为二。 黑色失温火焰从地面上升起,好似漩涡一般将恶犬卷入其中。 堕落调香师刚想转身跑路,却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腾空而起——低头一看,发现一柄华丽长枪正从自己胸前冒出。 悲叹之枪如同乳燕还巢般回到李林手中,和恐厄之斧、九思之鞭一起消失不见。 前来屠杀白金村的军队,反被屠戮一空。 583 没什么意思的过度章节 调香师的尸体从悬崖上掉下去,摔进浓密的云雾里,摔出一片人形的空洞。 许久之后,下面传来一声沉闷的扑通声。 对纵横湖区的螃蟹和龙虾来说,简直是天降外卖。 这时,白金村的另一边,涅斐丽提着两把正在滴血的斧头冲过来,看见金发的李林和庞大的辉石龙后,目光中隐隐浮现绝望。 然而即便如此,涅斐丽还是举起了自己的风暴双斧。 好在此时,白金之子们连忙拦在了他们中间:“这都是误会!两位都是不嫌弃我们丑恶,愿意伸出援助之手前来帮助我们的英雄,千万不要内讧啊。” 听闻眼前的强敌并非敌人,浑身上下沾满鲜血的涅斐丽长松一口气,已经发颤的双手一抖,勉力将用布条绑缚在手掌上的双斧放下。 两把风暴鹰战斧坠地,溅开一片浑浊的血。 “感谢您,愿意对抗百智爵士的军队,帮助我们。” 白金之子们并没有大肆巴结李林,恰恰相反,他们正用自己的双手撑地,爬到涅斐丽的身前,对她道谢。 尽管涅斐丽并没有救下所有人,但在李林没有到来之前,只有她赫然站出来,为了心中的公义,甚至不惜向自己的军队倒戈。 在这些白金之子看来,团灭了百智私军的李林固然是值得追随的,但为他们奋战的涅斐丽同样值得深重感谢。 “不......”涅斐丽绝望地用手捂着自己的额头,“我没能救下你们......我差点就成了屠杀你们的刽子手。我的义父,居然让我对你们这些断了腿的残疾人动手......天啊。” 涅斐丽·露的话有些颠三倒四,李林在边上听了一会后,明白了前因后果。 在史东薇尔城分别的时候,涅斐丽说过要回去和她的义父汇报工作,而她的义父正是圆桌厅堂的领导者,“百智爵士”基甸·奥夫尼尔。 百智爵士对于没能带回葛瑞克大卢恩的涅斐丽,并没有太多责怪,只是对于她所汇报的李林一行人颇感兴趣,特别是李林所动用的“太阳律法”。 对于涅斐丽提出要和李林等人结伴而行的想法,百智爵士也同样不置可否,只是要求涅斐丽在离开圆桌厅堂前,再帮他做几件事。 涅斐丽对此自然没有拒绝的想法,却没想到,百智爵士要求的事,竟然是对白金村进行成建制的屠杀。 她可以接受战争,但是却不能接受这种屠杀。所以在抵达白金村,经过艰难的心理斗争后,涅斐丽决定为白金之子们而战。 当然,即便涅斐丽是敢挑战半神的骁勇战士,在斗志动摇的情况下,也不能敌过一只没有下线的军队。 好在这时候李林来了。 不然今天死的就不止白金之子,还得添上一个涅斐丽·露——百智爵士从不心慈手软。 “他们居然能对老人下此毒手......甚至还要先将你们的腿打断,再杀死。”涅斐丽还在感叹。 这边听完了涅斐丽断断续续的倾诉后,白金之子们对视一眼,有些嗫嚅地说道:“其实我们的腿不是被打断,因为我们是白金之子,不被赐福的人造生命。所以消逝便是我们的命运,生命的缺陷总是如影随行。” 有老者将自己的裤管捋起,给涅斐丽看,他的双腿已经不足三指粗细,甚至有些发黑,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我们只是因错误而诞生的非人。”老者们叹息着,安慰着六神无主的涅斐丽,“所以我们才会生活在这里,不见满月与黄金树。您此前并不知道我们污秽的身份,所以不必挂碍。” “怎么可能?”涅斐丽反驳,“你们明明有人的样子,也有人的智慧,怎么能说没有生存的价值——” 老者笑了。 他温和地对涅斐丽说道:“您有这份心,我们已经心满意足,但是这片大地上的认知从不因意志而转移。” “黄金的律法允许我们活着,却并不允许我们存续,这就是至高无上的判决了。像您这样的善心,就足以让我们在黄金树和满月的间隙里活得很好。” 老者微微停顿,目光转向边上站着的李林,逐渐升起渴望和激动:“更何况,您也不必太过担忧我们。白金之子不会遭到灭顶之灾,您没有发现吗?在这里的绝大部分都是老人,因为白金之子中的年轻一代,都已经进行了转移,他们是有未来的。” “是吗?”涅斐丽难以置信地问道。 “自然!”老者斩钉截铁地回答,艰难地以手撑地,爬到李林的身边,“他们已经前往了圣树艾布雷菲尔!那里是这位大人的应许之地,是能够容纳一切众生,流淌着蜜与奶的乐土!” “圣树......艾布雷菲尔......”涅斐丽咀嚼着这个音节,连精神都好像放松了下来。 似乎有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叙说,抚慰着心中的不安,描绘着一个美好的梦。 在那里,无论是褪色者,还是腐败眷属,或者是混种,又或者是白金之子,亦或是困扰的长生者......都能够和睦相处,团结在丰饶的圣树下。 这时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询问过眼前这位长相精致到不像话的金发少年,关于他的名字。 “您是......?” 在涅斐丽的想象中,这位驾驭着飞龙而来,轻描淡写团灭大军的少年(也有可能是少女),身份绝对非同凡响。 除此之外,她还隐约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感觉。 “这位就是圣树艾布雷菲尔的主人,我们的救主,交界地最伟大的半神,米凯拉大人!” 白金老者们震声。 “纯净黄金律法,米凯拉?!” 涅斐丽当然也知道这个名字,她的义父百智爵士也曾经谋划过米凯拉的大卢恩,只是因为找不到他而作罢。 “我们也不知道什么律法,但米凯拉大人就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白金之子们眼含希冀。 涅斐丽将信将疑看向李林:“你,您......真的是米凯拉?” “都在自说自话,全没把我的话听进去是吧?”李林笑出了声,“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我可不是米凯拉那个被蒙格撅的小正太。” 他的瞳孔深处绽放出大卢恩的光辉。 大卢恩如同日月未分时的天幕光斑般闪烁。 一瞬间,被辉光照耀的白金之子们,全都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双腿正在逆反常态地生长。 584 还就那个天子守国门 腿是长出来了,白金之子们却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哭该笑。 想哭,是因为他们等到的并非米凯拉,想要前往应许之地的希望破灭了。 想笑,是因为他们的腿重新长了出来,补足了生命中的缺憾——换而言之,他们已经是完整的生命了,不会再因为随着年老而失去四肢。 “您,您真不是米凯拉大人?”还是一开始讲话的白金老者,难以置信地问道,“可,可您又是哪位大人呢?” 白金之子们现在的心情就好像是过山车。 人家也不是傻子,一直以来都关注着庇护所的消息,不仅仅是米凯拉的圣树,任何一个有可能接纳白金之子的地方,他们都不会忽略。 然而现在突然就有人告诉他们:圣树也不用去了,庇护所也不用找了,你们从今往后可以正常生活在阳光下。 还有这种好事? 虽然代价是白金村的村民们死了三分之一......但历年来,因各种各样原因被虐待致死的白金之子,远远超过这个数量。 “我是梅林·安布罗修斯。”李林指着涅斐丽说道,“不久前刚和他们一起干掉了盘踞在史东薇尔城的葛瑞克。” “真的是你啊?”涅斐丽惊愕地抬起头,看向可爱的李林,伸手就想上去揉揉捏捏,“这也不像你先前的打扮啊,没有强者的气质。” “哎你这么说我可就不乐意了啊。”李林伸手拍掉蠢蠢欲动的涅斐丽,“你见过真正的强者吗?告诉你,他们全都长得面如古神,眼宽距颧骨高度全拉到最满,这才是真正的强者。” “听起来怎么这么不靠谱......”涅斐丽嘀咕着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在蛮荒地还算是长得好看的,在交界地虽然算不上绝色,但却因为野性的气质而更添一分独特。 白金之子们听闻李林的名字后,围成一团——虽然有了双腿,但是他们还是比较习惯席地而坐。 “请问,您是半神,还是践行律法的神人呢?”还是那个老者,颤颤巍巍地问道,“我们希望得知您的身份,将它永久的铭记下去。” 涅斐丽也竖起了耳朵。 李林摆了摆手:“哎,这就见外了是不是。” 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李林躬下身子,一手搭在白金老者肩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按照道理来讲,我救了你们,你们是不是应该付给我报酬?” 白金老者手足无措地点了点头。 “更何况,我不仅仅救了你们,还帮你们修复了缺陷,让你们得以【二度降生】......”李林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涅斐丽听不明白。 “你先别急,等会有的是让你急的。”李林教训了涅斐丽一句,接着对老者威逼利诱,“所以你们都来替我打工,怎么样?” “打工?”白金之子们面面相觑。 “对。”李林说道,“现在交给你们第一个任务,帮助涅斐丽前往位于宁姆格福雾林区域的海德要塞。你们应该知道雾林在哪吧?” 在要塞的必经之路上,等待着一个名叫海德的领主,在葛瑞克死后,他也拥有宁姆格福地区的统治宣称。 他因为自己领地的叛乱,而被驱逐出境。等到涅斐丽带着白金之子们将他救回去后,他应该就会站在涅斐丽的身边,奉她为王。 “我一个人就能将他救出来。”涅斐丽竖起大拇指。 李林一巴掌拍上去:“谁让你逞英雄了?重点是,你得带着白金之子们干完这票。” “为什么?”涅斐丽的优点就是不懂就问。 “因为这是考验。”李林说,“你觉得你是战士吗?” “我觉得我是。”涅斐丽抬头挺胸。 “那不就得了,这就是战士需要做的。”李林深知不能和涅斐丽讲大道理,“战士不仅仅只是拿着斧头剁人,也需要以身作则,带领大家一起变成勇敢的战士。” “原来如此!”涅斐丽重新燃起了信心。 李林瞥了一眼墨绿色桌面上正在燃烧的几张心相、刃相影响,转头又看向感动到无以复加的白金之子。 “这是我交给你们的第一个任务,务必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尊崇您的旨意,大人。”白金之子们恭敬俯首。 白金之子老者对着将要离开的李林呼喊:“大人,请问您要往何处去?” 已经跨上龙背的李林动作一顿:“我要取道宁姆格福,前往盖利德。” 抛下这句话后,李林和辉石龙史玛拉格一同跃入云端。 涅斐丽好奇地问白金老者:“你看上去好像很开心。” “开心吗?是啊。”名叫艾尔帕斯的白金老者叹息了一声,“我没有见过米凯拉大人的模样,米凯拉大人也没有给过我们任何的恩惠,但梅林大人不仅修复了我们的缺陷,还为我们指出了一条生路啊。” “生路?”涅斐丽又问。 艾尔帕斯点头:“是这样的。” 作为白金村中最德高望重的村长,他当然知道,李林让他们跟随涅斐丽,是为了让改头换面的白金之子,重新以一个崭新的形象出现。 当涅斐丽以风暴王的身份重新征服宁姆格福,统治史东薇尔城时,白金之子也能够以从龙之臣的身份,堂堂正正行走在阳光下。 艾尔帕斯嚯嚯地笑了两声,对着自己的同族们招手:“老东西们,快把咱们的儿郎们召集起来吧,快叫他们拿上武器,跟随涅斐丽阁下吧!” ...... 葛瑞克的消逝并没有让宁姆格福变得平静,恰恰相反,现在正是暗流涌动、野心勃发的时节。 诸多曾经臣服于葛瑞克接肢暴行下的贵族们,现在也已经蠢蠢欲动。 不过好在葛瑞克的死讯还没有正式宣告,短时间内他们还不会在宁姆格福打成一团。 史东薇尔城的含义是风暴之面纱,在其前方便是风暴山丘。 纵使是辉石龙史玛拉格,也不想正面冲进风暴山丘上空那肆虐的风暴里。 李林制止了她。 “风暴山丘不是很宽敞吗,给我飞过去。” 李林叫嚣着。 辉石龙没有办法,只好冲进去,最后果然迷了路,在天上死亡翻滚了三百多圈后迫降。 风暴山丘上罕有人迹,不过到处是当初战争时留下来的断壁残垣,李林走了几步后,就把步履维艰的辉石龙变成卡牌放回桌面。 他自己能在这里如履平地,不意味着辉石龙史玛拉格能。 走了没多远,一片巍峨的剑碑自风暴中模模糊糊浮现。 一般在这种剑碑上,都刻着简易地图。 见到地标建筑物的李林大喜过望,冲过去却看见剑碑下已经有一位不速之客了。 这位不速之客浑身肌肉虬结,身材高大健壮。他近乎赤裸,除去胯下,只有脚上穿着厚重的战靴, 他坐在风暴之中,花白须发乱舞,身躯巍峨不动,如同山岳。 “哟,大只佬。”李林走上去,自来熟地拍了拍壮汉的小腿,“你也迷路了?” 585 荷莱·露 大只佬转过身,低头看向李林。 不得不说,这位肌肉壮汉躬下身子时的压迫感,简直比一百个甚至九十九个葛瑞克还要可怕。 他的瞳孔深邃无光,如同坚冷的铁。 换而言之,这位也是个褪色者。 只不过很少有褪色者能够长成他这样的,都说褪色者是战士的后裔,这位看起来倒更像是“战士”本尊。 “你迷路了?” 壮汉轻描淡写地问道,“怎么来这里的?” 他指了指肆虐的风暴,一般人很明显无法穿过狂风来到此处。 李林也不藏着掖着:“我坐着龙飞过来的,就是龙迷路了。” 壮汉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笑点一般哈哈大笑:“那倒有趣了,龙也会迷路,听起来就像是没有地图到处乱跑的小崽子一样。” 李林转移话题:“这块剑碑上写的什么?” 壮汉让开身位:“你不如自己来看看。” 李林脸黑下去:“你觉得我这个身高能看得见?” 交界地的黄金之民本就身材高大魁梧,这是他们蒙受黄金树赐福的象征,而剑碑这种用来夸耀武功的碑石,就树立的更是高大庄严。别说李林二度降生后的娇小身材,就算是他正常情况下的身高,要想触及剑碑铭文,也得花一些功夫。 壮汉挠了挠头:“哈哈,倒是我没想到。” 他转过身摩挲着剑碑上粗糙的铭文,替李林解读出了那些文字的含义。 【背水之战。“黄金”葛瑞克率众出逃,罗德尔的末裔仓皇败退,于风暴山丘绝地反击。】 壮汉拍了拍剑碑上的铭文:“曾经煊赫一时的黄金一族已经衰退,黄金树却依旧屹立不倒。” “扯淡。”李林不屑撇嘴,“无上意志都不管事了,黄金树迟早得倒下来。” “哦,这倒是有趣了。”壮汉又笑,颇有兴趣地打量着李林,“话说回来,你倒是很富有见识,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还蛮多的。”李林漫不经心地回答,“你想听哪一个?” “巧了。我的名字也不少。”壮汉说道,“你就告诉我现在的名字吧。” “梅林·安布罗修斯。”李林说道,“你呢?” “荷莱·露。”壮汉回答。 “原来是蛮荒地之王当面,久仰久仰。”李林恍然大悟,伸手和荷莱露交握,就是两人的胳膊腿粗细实在不成比例,“我叫你老荷吧。” “哈哈,看来我的名字还不算默默无闻。”老荷也感觉很新奇,李林身上的气息令他感到分外熟悉,“你是半神?还是我曾经的后裔?” “老荷啊,咱们好好讲话成不?别老是论资排辈的。”李林不快地说道,“我现在这样子其实和你没啥关系,和你老婆倒是有点纠葛。” 荷莱露一惊。 大只佬的须发一下子飘了起来,像是受惊的狮子。 “她......怎么样了?” “你说玛莉卡还是拉达冈?反正是谁都没差,他们正在法环上面挂着呢。” 李林指了指脚边的玛莉卡小雕像,上面雕刻着殉难的玛丽卡女王形象。 荷莱露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后又问:“你刚刚说拉达冈,为什么他也在法环上面挂着?” 老荷当然知道拉达冈,那时他和众将士的眼瞳还未褪色,拉达冈曾是他麾下的一员英雄,前往征讨利耶尼亚湖区的卡利亚王室,历经两度战争,最后黄金与月重修于好。 但问题是拉达冈应当和蕾娜菈结为了夫妇,怎么又和玛莉卡结合,成为了第二代交界地之王呢? “回归性原理:拉达冈就是玛莉卡。”李林瞟了一眼大受震撼的老荷,循循善诱,“想象一下你有一天晚上,和玛莉卡女王一起大干一场后,她躺在你怀里,你低头打算吻她,却发现她变成了红发拉达冈。” 老荷脸都青了,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 “那照你这个意思,玛莉卡岂不是和她的半身一同生下了孩子......?” 荷莱露能从蛮荒地起家,成为开拓黄金树王朝的王,战力自然无可匹敌,脑子也转的很快,有些以往未曾察觉的细节被李林戳破后,迅速勾连在了一起。 “我必须重新召集我的部队。” 荷莱露说道,转头看向李林,伸出手掌:“你应该也是玛莉卡的孩子,就和我一起并肩作战吧。” “杀进王城,夺了鸟位,事成之后你当大艾尔登王,我当小艾尔登王,玛莉卡当神人,大伙一起大秤分卢恩,大碗喝灵药是吧?” “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李林表情怪异地看向荷莱露,腔调阴阳怪气。 可惜因为他现在这幅过于精致的外貌,导致就算是阴阳怪气也很可爱。 “如果你想,当然可以。”没听明白的荷莱露哈哈大笑。 “那么你打算从哪里起兵呢?”李林意有所指。 “就从这里。”老荷流露出追忆之色,“我记得在我离开交界地的时候,还有一些忠心耿耿的将士们驻扎在各地。” 他说的是那些熔炉骑士。 熔炉骑士以树和斧为象征,向着初王葛孚雷,也就是荷莱露效忠。 “那不行。”李林说道。 “嗯?”荷莱露低头看向李林。 “这片土地,我已为其选定了主人。”李林说道,“她不日即将到来。” “她?”荷莱露好奇地问道,“叫什么名字。” “说来和你有缘,其名涅斐丽·露,曾是属于你的战士,而后在渡海时流落交界地。”李林回答,“此人挑战葛瑞克,配得上战士之名,亦为风暴王的后嗣,自当君临史东薇尔。” “哦?哈哈哈哈哈哈哈!” 荷莱露闻言大笑,好似狮子咆哮。 “看来你已经选定了王,这很好,很好!” 荷莱露走了几步,来到剑碑边上:“就连葛瑞克那个不成器的小东西,也被你们击败了吧?” “你想替他报仇?”李林问道。 “不。”出乎意料的是,荷莱露摇了摇头,“蛮荒地的战士从来不会因为战死而心生仇怨。告诉我,这个犯下接肢暴行的崽子,是怎么死的?” 李林沉默片刻后回答:“他高呼先祖见证,用尽一切手段,冲向不可力敌的太阳,而后望着黄金树的方向,尸骨不存。” “好。” 荷莱露颔首:“他配不上君王,但死的像个战士。” 蛮荒地之王伸手,攥住了那剑碑的握柄,肌肉虬结,将这需要数百人才能建起的剑碑缓缓抽出地面。 巨大的剑碑离开地面的一瞬间,仿佛整片山丘都在震颤。 “那么接下来,让我来看看你是否有选王的气量了。” 荷莱露单手持握剑碑,双瞳直视李林:“可惜我的斧头不知丢在了何方,只能用这东西和你一战。” 李林摇了摇头。 从知道荷莱露身份起,他就知道如果要让涅斐丽入主宁姆格福,就必须要让荷莱露心服口服。 而能够让荷莱露折服的事物,唯有力量。 一柄石锤凭空落入李林掌心。 586 李林日下追老头 交界地的槌类武器其实并不算冷僻。 往远了说,交界地最古老的野兽们曾用石质的棍棒互相征伐,在他们之中,第一批拥有智慧的祭司就此诞生。 往近了说,玛莉卡女王还未战胜宵色眼女王,成为交界地的神明时,就用石槌来诠释自己的力量;在她成为神后,这石槌也升格成为权杖。再后来玛莉卡用石槌击毁艾尔登法环,拉达冈则要用此石槌修复法环,最终法环在其敲击下四散断裂。 因此,槌实际上意味着权杖,诠释着暴力和权力的二位同一律。 李林掌中的长柄石锤,外表和玛莉卡的槌子有着几分相像之处,但荷莱露却一眼看出了本质上的不同。 那绝非能够击碎法环的黄金律法,而是寄宿着重铸与毁灭权能的神器。 它的样子就像一根拖着长长尾迹的流星,三颗闪烁的“热望”钻石正镶嵌在锤头的表面,形成稳定的三角形。 【暴怒/伦敦之锤】 【四阶铸相奇物。】 【特性:毁坏。太阳因白日铸炉的暴怒流血致命,随后辉煌的黄金年代就此消亡。然而从很早的时候起,太阳的祭司就预见了今日。】 【此物在铸造时,因复数位司辰本身的毁坏欲望得以成就,被此物轰击的对象将有四分之一的概率毁坏,四分之一的概率破损,四分之一的概率异变,四分之一的概率无效。】 【特性:暴怒。然而那些忤逆的叛徒皆被处以极刑,一切权力只在暴力彰显之时更富威仪。】 【有一位司辰因怒火而愈发强横,黄金将军欲要将那苍白的光砸碎,取而代之以一颗铁铸的烈日。你的怒火愈是旺盛,其威能愈是无匹。】 【特性:铸日。不世伟业,敢叫天公折服。】 【有一位司辰在古老的年代里粉身碎骨,然而其骨骸终究孕育世界,在燧石的法律下,一切创造得以继续。你的每一锤都令万众瞩目,一切铸造的权能皆臣服于你。或许锤炼世界正是你的使命,万事万物都在期待着那一日。】 【特性:文明。在一个烟气垂落的夜晚,一个燃烧的女人徒手制作出了一座城市。】 【有一位司辰将另一位司辰的躯壳报复性地重铸,在耀山之隙的身躯上,文明熙熙攘攘了九千年。当你手握此物时,等于手握第七史。】 【描述:第七史的太阳以至忿怒的事物锻铸出它的形体。暴怒乃是文明前进的原动力,第七历史辉煌不朽。】 这就是李林用以成就自己第七印记,跨越三尖之门的奇物,它的原材料是同为四阶流出层的下伦敦,以及被白日铸炉禁锢、重铸的耀山之隙,甚至包括了燧石的残余。 在李林飞升的过程中,这一柄石锤便无声无息地诞生了,所有领域中包括铸相准则的司辰齐齐到场,为其见证。 就算李林什么都不做,这一柄石锤的重量,也相当于整个伦敦城。 而当这一柄石锤被李林握住时,其“重量”就相当于整个第七历史。 就算忽略那一锤子下去只有四分之一幸免的可怕特性,这相当于一整条历史的伟力,已经足以碾压交界地任何的对手。 这也是李林为什么不打算用“暴怒”的缘故——他需要一个相对完整的交界地,来为第七史的漫宿增添活力,也需要寻找到能维持司辰权柄象征的存在,令其不至于失落萎缩。 一个残破不堪的交界地,对李林没有丝毫用处。 而现在,李林将其召唤出来,就是要以绝对的力量慑服荷莱露,令其心服口服,别来左右史东薇尔未来的走向! “小心,别死了。” 李林轻轻举起石锤,如同挟起一根羽毛般,在面前一晃。 石锤甚至都没有和荷莱露掌中的巨剑接触。 只是一次空挥而已。 漫天的风暴骤然一静,随后无声无息地溃散了,露出一片晴朗的天空,以及平坦无垠的大地。 荷莱露的肌肉震颤着,仿佛皮肤下游走着千万条毒蛇。 他魁梧的背后出现了另一个身影,那身影毛发茂密,比须发旺盛的荷莱露还要夸张,那是一头被他背负在肩上的狮子。 ——荷莱露是勇猛无匹的战士,然而当他立誓为王时,为了抑制心中沸腾不休的战意,他背负起了兽之王。那兽之王就是主动拥抱智慧和文明,选择成为“野兽宰相”的瑟洛修。 在那之后,荷莱露更名为葛孚雷,即初代的艾尔登之王。 而此刻,他手中的剑碑大剑在石锤掠过的一瞬间断裂毁坏,即便是背负的狮子一同出现,也无法遏制住后退的趋势。 没错,荷莱露和他背负的瑟洛修,正在被一股无法阻挡的力量击退。 荷莱露只感觉身前仿佛是有整座巨人雪山和迷雾之海,一起向着他倒下来。 “噢噢噢噢噢——” 荷莱露咆哮着张开双臂,随后猛然收拢,在胸前拍击。 一个扭曲的半透明球形瞬间扩散开来,然而在距离荷莱露身前数尺时却不再扩张,透明的球形障壁和无形的伟力僵持了一瞬间,便被瞬间击溃。 荷莱露和他背后的瑟洛修一起倒飞出去,以常人所不能及的速度,迅速向着东方飞去,转瞬之间就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李林收起石锤,表情也有些震撼。 “啊这......不会给老荷一锤子敲到盖利德去了吧?” ...... 今日,站在断裂大桥上的领主海德也在等待勇者的降临。 他因为自己下属的叛乱,不得不流亡在外,希求有人能够帮助他征讨叛乱的下属,重新夺回海德要塞。 然而刚等他站起来没多久,就听见咆哮声由远及近而来。 “噢噢噢噢噢——” 海德二话不说直接趴在地上,偷偷抬头,却看见一个浑身肌肉的大只佬正一边吐血一边倒着飞过来,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力量?” 海德震惊不已,喃喃自语。 作为一个黄金贵族式的领主,他当然也继承了尚武的传统,只是能够把一个如此强壮的人从老远的地方击飞......这该是何等可怖的伟力? 还没等海德反应过来,天空中突然传来龙吟,李林骑乘着辉石龙史玛拉格从天而降。 在看见李林的容貌时,本已经拔腿要跑的海德顿时愣住。 “你就是海德要塞的主人?”李林问道。 “啊......”海德愣愣地点头。 “很好。”李林说道,“你且在此等待,不要到处走动,我已经给你找到了一个极好的效忠对象。” “嗯......”海德痴愣地点头。 李林挠了挠头:“你看起来怎么比我还缺智力?总之你就在这儿等着涅斐丽吧。” 抛下一句话后李林继续乘龙向东而去,主要是荷莱露还没认赌服输,如果不立下字据,难保不会特意半夜杀个回马枪。 李林推己及人,认为还是得让荷莱露亲口承认才行。 两人就在这种追逐中,跨越了小半个交界地,从宁姆格福来到了猩红腐败遍布的盖利德。 587 剑到病除,盖世名医! 盖利德的风物和宁姆格福是不同的。 往昔的盖利德地区还算得上富庶,而现在经过碎片战争的盖利德,已经成为了猩红腐败肆虐的乐土。 那是女武神玛莲妮亚在碎片战争的最末,与碎星将军拉塔恩战至终章时,绝望地释放猩红腐败的缘故——整个盖利德的大地都被污染,地面上盛开了柔软而密密麻麻的肉瘤花。 用武器砍上去,柔软的大地甚至会飚射出脓黄和暗红相间的血液。 由此可见,盖利德绝非荒芜之地,恰恰相反,这里到处都因为猩红腐败而散发着勃勃生机。 李林在天上盘旋了几圈之后,无奈地发现自己把老荷给跟丢了,只好降落到地面上。 大路两旁随处可见被火焰烧灼至赤红的长墙,高温之下寸草不生。 “哎!老荷。哎!老荷啊!” 李林假惺惺地挤出几滴眼泪水,蹲在路边干嚎。 没一会儿,干嚎的李林就吸引来了一小队士兵。 这些士兵的装甲样式和葛瑞克士兵类似,只是他们以红色为底色,在上面缝制狮子的图案。领头的骑士头盔是一只张口欲噬的狮子,一抹骄傲而醒目的红鬃在头盔顶上张扬。 他们是碎星将军拉塔恩的红狮子军团,以死不旋踵的武勇著称,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着独门秘籍,战技和意志更是震惊四座,由拉塔恩传授的战灰更是能给敌人带去意外惊喜呀。 这群红狮子士兵将李林和他的龙团团围住。 “干嘛的?” 带头的骑士晃了晃手里的大剑。 李林举起双手:“我是好人!” 在他抬起头的一瞬间,无论是骑士还是士兵们,都暗自“哦呼”了一声。 “你......男的女的?”红狮子士兵里有人问了一句。 “我是武装直升机。”李林如实回答,“性别这方面不要卡的这么死。” 红狮子骑士回过头瞪了一眼自己的兵,干咳一声继续盘问李师傅:“你来盖利德干什么?” “我要去红狮子城。”李林有问必答,“听说那里在举行战斗祭典。” “哦。” 红狮子骑士松了一口气,把骑士大剑重新放回自己的剑鞘中:“那你现在来早了。还不是祭典的时候呢。” 李林说道:“这个我知道,主要我已经有朋友去红狮子城了。” 红狮子骑士点点头:“你可以走了。” 这下轮到李林惊讶了:“你们这里的排查这么松的?不怕我心怀鬼胎?” 骑士指着大路两边赤红色的火墙:“我们的职责现在也不是防范敌人了,而是为了修建、保护这些阻遏猩红腐败以及感染生物的墙......更何况盖利德现在的状况,你就算包藏祸心,还能干些什么呢?无论你是什么人,来自什么地方,只要你想要和将军大人战斗,那就去吧。” 他甚至为李林贴心地指明了前往红狮子城的详细路径,还从腰袋里摘下一块能够证明身份的小铁牌送给李林。 话音未落,几头异变的巨大野狗从石壁后出现,向着红狮子们冲锋过来。 红狮子的士兵们立刻摆好阵型,骑士手举大盾带头冲锋,抵御住了两只巨犬,剩下的士兵们则默契地配合,用火油和投掷壶将冲锋过来的巨犬围剿杀死。 只要他们杀得够快,抵御在最前面的骑士就不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只是这一次来的不仅仅有巨犬,还有从空中扑击而下的巨大乌鸦。 这些乌鸦的体型比巨犬还大,几乎有辉石龙的半只翅膀大小,然而更令人感到绝望的则是它们的数量多如海沙。 骑士怒吼着将手中的大剑捅进面前的巨犬胸膛,猛然挥动左手的盾牌,将扑击的乌鸦击飞。 然而他的士兵就未必有如此幸运了。 乌鸦如暴雨一般落下。 眼见一场猩红的盛宴即将开始,一道魔力的洪流骤然从他们头顶掠过,如同湛蓝的天幕一般向着四面八方衍伸出去。 狂暴的辉石吐息自龙的喉管中奔流,一瞬间便将所有胆敢落下的乌鸦焚灭。 不仅如此,在李林的授意下,辉石龙史玛拉格甚至张开了双翼,飞入天空中,肆意地喷吐着辉石吐息,这下不仅仅是乌鸦倒了大霉,就连那些地上的巨犬也未能幸免于难,它们被高浓度的魔力洪流蒸发殆尽,就连尸体也没剩下。 这种程度的吐息已经远远超过了同类的飞龙,足以和古龙种分庭抗礼。 红狮子士兵们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随后齐刷刷看向李林。 他们可没忘记,这条辉石龙是被李林驯服的。 骑士走上前,面对着李林,握拳敲击胸口甲胄:“感谢您,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你可以叫我梅林。”李林说道,“你呢?” “乔克拉特·乔瑟夫。”骑士回答道。 “你是不是有个别名叫乔乔?”李林眼神一亮。 骑士面罩下的脸不可察地一红,刚想说些什么,却剧烈地咳嗽起来。 有些发黑的血液从他的面罩缝隙中喷涌出来。 “是腐败病!” 原本围绕在他身边的士兵瞬间退开一段距离,从自己腰间取下能够抵抗腐败的苔药,丢给乔克拉特,然后训练有素地点起火焰,将乔克拉特喷出的黑血和碎肉烧掉。 没有人上前安慰乔克拉特,因为他们知道,骑士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 自从女武神在战场盛开那朵猩红的艾奥尼亚花后,生活在盖利德的每一个生物,都会被猩红腐败缠身,他们每个人都学会了利用火焰抵御腐败的技术,然而这也只能延缓腐败的到来,最后用火焰将感染者活生生地付之一炬。 “别浪费药了。” 乔克拉特默默地蹲下身子,打算做最后的祷告,便投身火焰。 每个红狮子的士兵都早就有了与火同亡的觉悟。 “别急。”李林伸手抽出七支剑,“你现在的病情有些严重,我认为可以做个测试。” “什么测试?”乔克拉特制止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士兵们,“你动手吧。” “好,果然够爽快!” 李林颔首,翻转手腕,将七支剑从乔克拉特甲胄缝隙中捅进去,搅了搅。 心悦的能力发动了,虚空之中似乎传来奥罗巴斯的嘶鸣。 源自心脏的震动,骤然传遍了乔克拉特的全身。 发黑的血液和肉块从乔克拉特的眼眶、口鼻中喷射出来,伴随着震动的愈发猛烈,他内里已经滋生腐败的内脏也被搅成了碎末,然而伴随着毁灭而来的是全方位的新生。 乔克拉特简直感觉自己好像脱下了一层厚重的皮肤,露出了崭新健康的内里。 “我感觉从来没这么好过......”他晃晃脑袋,把七支剑的剑刃从自己的眼眶里啵地一声拔出去,下意识地开口,“我体内的腐败似乎被根除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红狮子士兵们全体陷入了短暂的静默中。 随后他们在无声中达成了一个共识:无论付出何等的代价,也一定要将李林请回红狮子城。 李林掌握着或许能够根除腐败的手段,他能够治愈乔克拉特,或许也能让深受腐败困扰的拉塔恩清醒过来! 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值得他们去冒险。 588 蓝皮接肢贵族干的.jpg 红狮子城不同于史东薇尔的壮丽,雷亚卢卡利亚学院的神秘,它是一座专门为了战争而生的堡垒。 这座城池地处东南角,和啜泣半岛的摩恩城类似,有着峡湾和悬崖峭壁作为天然屏障。 一条宽阔的大桥连接着红狮子城和大陆,这就是不破大桥,即便在碎片战争中也未能被攻陷,可谓是易守难攻。 到处可见的拒马桩和陷阱能够阻碍敌人的进攻,高耸的瞭望塔楼能够在极远的距离锁定目标,提前预警,巨大的喷火器和弩箭蓄势待发,准备随时触发将敌人射杀。 只不过现在他们防备的敌人,是各种各样被猩红腐败寄生的野兽。 长桥上随处可见正在被火焰燃烧的残尸,就算熊熊火焰正在燃烧,它们的残骸表面依旧长出了一丛丛的蘑菇。 红狮子城的士兵们就这样依托着长桥,和源源不断的腐败生物展开着拉锯战,这是一场无休止的必败之战。 原因很简单,因为红狮子的士兵们数量有限,他们的物资是在不断消耗的,而他们所面对的敌人则是几乎无穷竭尽的腐败——杀死一个腐败生物是可行的,但如何能够解决几乎遍布整个盖利德的腐败呢? 人力如何能胜过天灾? 乔克拉特一马当先,来到阵前出示信物,于是守城士兵们让开了一条不算宽敞的路。 这条路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传送门。 ——别说乔克拉特只是一个骑士,就算是城主杰廉来了,也只能从传送门进去。 “我的龙呢?”李林指了指天上盘旋的辉石龙。 红狮子士兵们有些许犹豫,还是乔克拉特出面说道:“抱歉,梅林阁下,但是辉石龙太大了,没有办法穿过传送门。如果让她自己飞进红狮子城,恐怕会被不知情的士兵攻击......” “乔乔,我的意思是说。”李林挥了挥手,“战斗祭典的过程中,辉石龙也会作为我的同伴出力。” “这个自然没有问题。”乔克拉特骄傲地挺起胸膛,“我们的将军能够击碎星辰,就算是您的龙,也最多只能为祭典增添一些气氛!” 这群红狮子的士兵们,既希望他们的将军能从痛苦中解脱,又渴盼将军能战胜那些前来挑战他,夺取大卢恩的战士们。 这种复杂而微妙的心态,洋溢在红狮子城中每个人的心中。 李林向着天空招了招手,辉石龙史玛拉格俯冲而下,在李林手里变成卡牌塞回桌面。 目睹了这一幕的红狮子士兵们再度震惊——这么大的一条辉石龙怎么就不见了? 乔克拉特心悦诚服:“您真是一位睿智的法师!希望您能够为拉塔恩将军带去解脱。” 一行人通过传送门,来到红狮子城内。 城内同样堆满拒马、火炬和弩弓,以及挂满城墙和绞刑架的尸体。 “这就是红狮子城,很符合我对拉塔恩将军的想象。”李林啧啧称奇,指着一具挂在头上随风摇摆的尸体,“不觉得这很酷吗?作为一名参加祭典的成员,我觉得这实在是太酷了。” 乔克拉特没听出来李林的阴阳怪气,他还以为李林是在夸赞拉塔恩,于是骄傲地给李林介绍红狮子城。 “那是自然——比如说您看,这里的拒马桩可不是单纯的诱饵,它的后面还有几个连锁的陷阱。当敌人突破这个方向的时候,会因为心理上的麻痹而落入陷阱中,而那时我们就可以从另外两个方向毫不费力地打击他们......” 这些全都是红狮子城在战争时代的杰作,他们在那时甚至打好了要进行最惨烈的巷战准备。 只不过最后没有用上。 但是红狮子的士兵们宁可打巷战,全数战死,也好过他们的拉塔恩将军孤独而彷徨地徘徊在恸哭沙丘上。 乔克拉特面罩下的眼珠发红:“我们不怕死,但是拉塔恩将军却要我们撤退,并非是继续战争,而是要我们守住整个盖利德。效忠他人的士兵们残喘苟活,让将军大人独面死亡......不,甚至对于现在的将军大人来说,死亡竟然已是恩赐。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李林转头看了看周围的士兵们,他们没有面罩的脸上尽数是悲愤的神情。 这是耻辱。 未能赢得战争,是耻辱。 抛弃自己的将军撤退,是耻辱。 无法为陷入疯狂的将军解脱,更是耻辱。 红狮子中无懦夫。 他们绝不畏惧死亡,但渴盼得到符合自己名誉的死。 这座城的城主杰廉,往昔曾是流浪四方的战士,他和青年时代的拉塔恩将军结为知己,约定要在生命的末路时,为彼此送上符合名誉的死。 也正是如此,他才会召开这一场战斗祭典,就是为了召来四方声名显赫的战士。 想来,拉塔恩将军也会喜欢这一场如同豪雨的战斗。 城主杰廉就在城市广场后等待着接待来宾。 杰廉的打扮有够特立独行——他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朴素的骑士铠甲,袖子却相当鲜艳好似马戏团的小丑,风帽下有这一张蓄胡子老人的面具,遮蔽住他的真实容貌。 “欢迎你,来自卡利亚的王子殿下。” 杰廉亲自出来迎接,示意其他的红狮子士兵们可以先去休息了,除了有要事禀报的乔克拉特还站在原地。 “啊?”李林闻言大惊,随后大怒,拳头不自觉地握紧,“该死的蓝皮接肢贵族......” 他妈的,自己的身份怎么会暴露?一定是菈妮干的! 杰廉尴尬地站在原地,李林的反应,让他只好把接下来要说的客套话噎在肚子里。 “其实我以前当过卡利亚王室的客将,后来效忠拉塔恩将军后,就和卡利亚那边没太多来往。”杰廉忙不迭地撇清责任,“只不过最近,公主殿下的下属也来到了红狮子城参加祭典,顺带把你的消息告诉了我。” 似是怕李林追究,杰廉补充道:“放心,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你的身份。” 李林看傻子一般看着杰廉,伸手指了指站在边上的乔克拉特:“乔乔,城主要把你灭口。” 杰廉更尴尬了。 乔克拉特也尴尬的不行,轻咳一声:“城主大人,在下有要事禀报。我在清除腐败生物的时候,体内的腐败病爆发了。” 杰廉顿时不尴尬了,走过来拍了拍乔克拉特的身体:“那你......?” 言下之意就是你怎么还没死? “是这位梅林大人替我治好了腐败病。”乔克拉特激动地说道,“我能感受到自己已经完全好了!” “当真?!”杰廉猛地转过头。 “那自然是一眼顶真,真的不能再真。”李林说道,“但是这个方法不具备可复制性。” “什么意思?”杰廉疑惑了。 李林掣出七支剑,剑脊身覆四色珊瑚,散发煌煌荧光,神异的白蝮奥罗巴斯盘旋其上,对着杰廉吐信子。 骤然出现的传说武器让杰廉连连后退几步。 “这不是杀人剑,而是救人剑。”李林比划了一下心悦,“具体方法是捅进去。” 李林描述的情况让杰廉面具下的嘴角抽搐不已。 光是想象就让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隐隐作痛。 你确定这是救人剑?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的话,我费点力,上去给你们的骑士每人捅一剑也行。”李林收起心悦,“但这柄剑救活你,重生的过程耗费的是你们自身的生命力。黄金树曾经有归树机制,你们会在死亡后,灵魂归还黄金树。” “但现在法环破碎,归树机制已经失灵,于是这种过程就变成了加速死亡——现在的交界地,死亡可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最后变成死诞者?”杰廉声音干涩。 死诞者和腐败,哪条路都是绝路。 “那我呢?”乔克拉特指了指自己。 李林瞟过去一眼:“本来你是要死的,但我用二度降生的权能帮你重新搞了一下,所以没逝。” 589 我授长生 “唉。” 杰廉沉重地吐出一声叹息,坐倒在自己的椅子上。 乔克拉特能够活蹦乱跳地站在自己眼前,靠的是二度降生的大卢恩。 李林如何使用权能,是他自己的决定,道德绑架在交界地是行不通的,再说杰廉自己的骑士品格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那些觉得道德绑架能够在交界地好使的人,多半已经变成卢恩了。 “所以我为你们准备了另外一套方法。”李林慢悠悠地说道,“那就是祷告。” “啊?” 杰廉一下子瞪大眼睛,被李林的大喘气搞得差点没缓过来。 李林也诧异地看着他:“你这一惊一乍的,怎么能当好城主呢?每逢大事有静气,懂不懂。我现在有点怀疑拉塔恩的眼光了。” 杰廉闻言微恼。 他可以容许别人侮辱自己,但是不允许侮辱拉塔恩将军。 就在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李林又慢悠悠地飘过来一句:“我要是你,现在就去召集红狮子城的士兵们,而不是在这里,为了不存在的名誉寻死觅活。” 李林指了指城外的恸哭沙丘:“你不会真以为,这场战争很有名誉吧?如果我是交界地的土著,我肯定日日夜夜向无上意志祈祷,要这些掀起碎片战争的半神君王全数死绝呢。我就送你一句话吧,时日曷丧,吾与汝偕亡。” 杰廉心头一震。 他被李林话语中透露出的森然寒意震慑到了。 但是为了红狮子城,杰廉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问李林:“请问,您打算传授我们哪一种祷告?如果是异端......” 交界地以黄金树的祷告为正统,但也不是不能用其他的祷告体系,比如说王城罗德尔,还在沿用着古龙信仰的祷告。 但也不能太异端,如果李林拿出猩红腐败那一系祷告,要他们和腐败共存,杰廉多半会直接拔剑和李林干上一场。 “不是黄金树的你不学是吧?”李林阴阳怪气,“有没有一种可能,红狮子军团现在用的火焰祷告,那也是巨人信仰的孑遗呢?” 曾经以东皇之名一度统治九州的李师傅,已经有些按捺不住自己想要指指点点的心思了。 要说红狮子城现在最短缺的是什么,其实不是对抗猩红腐败的手段——火焰祷告和腐败苔药虽然对使用者不友好,但效果也算立竿见影。 红狮子城最缺的是物资。 他们现在的储备物资,实属不行。 都被猩红腐败堵着门打了,自然是缺这缺那。一个军事化的堡垒,没有用来生产的平民,补充的肉食全都是靠海打上来的鱼。 指望商人运输物资也不现实,自从流浪商人被集中大批量坑杀后,交界地就不存在旅行商队了,就算有,要他们穿过腐败横行的盖利德,也很不现实。 红狮子军团只会在必要的时刻,冒着巨大伤亡风险,亲自出去护送运输队伍。 整个红狮子城伙食最好的,还得是拉塔恩,因为有吃不完的尸体。 就他们这个现状,还敢隔这挑三拣四? 杰廉被李林一通炮轰,终于明白自己当前的要务,连忙让乔克拉特召集了大部分正在守城的红狮子士兵们。 地点就在城中心的广场上。 李林走过去的时候,正有两位勇士在场地中比武。其中一位是侍奉战王葛孚雷,也就是荷莱露的熔炉骑士,另一位则操持着一把大剑,居然是交界地各处都饱受歧视的混种。 然而在这里,他却能够被册封为骑士,在红狮子军团的麾下,得到荣誉。 李林到场没多久,那位熔炉骑士似是余光瞟到了李林,挥舞着重剑的手腕微微一顿,而背对李林的混种骑士则见机冲锋,将重剑压在了熔炉骑士的大角盾上,把这位骑士压得一个身形趔趄。 失衡。 如果是在正式的战场上,这一个致命的破绽,足以令对手进行处决。 然而这里是演武场,所以熔炉骑士只是重新稳定了身形,后退几步,让混种骑士享受他获胜的荣誉。 不久后掌声渐熄,杰廉让开身位,让李林上前来讲述他要传授的祷告。 李林那灿烂如黄金的长发,以及琥珀般的瞳孔让所有人都鸦雀无声,默默等待着。 “我这里有四种对猩红腐败有特效的祷告。” 台下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猩红腐败困扰盖利德无数年,历代能人皆对此束手无策,杰出如米凯拉,也只能用纯净黄金律法的金针压制猩红腐败。 如果不是李林那瑰丽的容颜,红狮子城的士兵们已经想要动手把他绑起来去喂拉塔恩了。 率先提问的还是杰廉:“请问,是哪四种祷告?” 李林抬起手:“其一为重塑之铸,其二为不休之心,其三为餍足之杯,其四为再诞之日。” “听上去,这些祷告似乎都并非异端。” 杰廉配合默契地和李林一问一答,这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用这种方式来教导红狮子的士兵们。 “就算是异端,你们不也正在使用吗?观念是可以扭转的,什么好用,就用什么。”李林鼓励红狮子的士兵们,“想想你们的拉塔恩将军,以前他也不习惯吃人,现在吃的可叫一个欢。” “这个例子先跳过吧。”捧哏的杰廉示意李林快讲,“我想听听这些祷告的侧重点。” 讲到兴头上的李林啧了一声,伸出白皙纤细的手腕,按在自己的胸口。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奇古,好似轰鸣的大钟,又像是铁匠打铁时发出的震颤。 “重塑和毁灭是铸之准则的一体两面。” 李林的眼睛突然开始燃烧起明亮的火光,炽热的风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形成了肉眼可见的白雾被他吞吸进去。仿佛风箱鼓动一般的轰轰声从李林的胸腹发出来,红狮子的士兵们好奇又畏惧地注视着李林,看着他的双目和口鼻放射出火焰般的明光。 直到火焰燃烧至顶点,才骤然熄灭。 李林竖起一根手指:“火焰是铸的外在表现,你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已经学会了火焰祷告,所以铸之祷告对于你们来说,并不困难。” 话音还未落下,已经有几个红狮子士兵尝试着点燃了自己,他们的火焰相比李林要衰微很多,但也更温和。 源于巨人的火焰祷告,将他们的肉身连带着腐败病一同燃烧,而这名为“铸”的祷告,焚烧的却是他们体内的猩红腐败,在火焰熄灭后,竟然还将被猩红腐败夺取的生命返还回来,弥补了他们的身体衰老。 对于敢死敢战的红狮子士兵们来说,铸之祷告就是他们最好的后勤保障了。 效果立竿见影,令红狮子士兵们一阵骚动。 “祷告所消耗的,是你们的信仰。”李林说道,“所以你们有必要知道,自己的祷告源于何处,你们可以不信仰祂,但是必须知道、了解。” “祂的尊名是以火再造之神,终结不变之神,消耗与重造之神,终结所有夜晚之神。” “——不焚之神·白日铸炉。” 590 历史发明家 交界地的祷告传授,除了李林和梅琳娜这种机缘巧合的心传方式之外,基本上是导师讲述神话故事,学生从中领悟,神话越详尽、越能打动人越好。 “我要讲述的神祇名为不焚之神·白日铸炉。”李林竖起手指,神色严肃,“祂曾自辉光中落下,于尘世挥动大锤,将旧有的交界地全数砸碎,再度从火焰和灰烬中锻铸出新的宇宙,那旧的天和海已不再有。” “且看吧,天空中不再流转的星辰,那被你们的将军禁锢住的琥珀,那曾是白日铸炉于荒芜夜空中的信手之作!” 红狮子的士兵们抬起头,看向盖利德那昏沉的天空。 他们的表情中满是敬畏,不仅仅因为这位神祇的伟力,也因为他们的拉塔恩将军。 ——那是足以定住群星流转的重力,千年以降,又有谁还能完成如此功业? “于凡人精神之上的领域中,祂司掌着不断变革和重塑,此世一切的技术、工业和药物都在祂的领域中。在玛莉卡女王和宵色眼女王之前,在古龙尚未从诞生智慧的野兽中脱颖而出,在诸多神祇行走交界地的时代,曾有一场古老的战争,祂粉碎了一位神祇,而后,祂将众神中的最伟大者裂分砸碎,将其一分为四。祂令两位神祇逝去,却也一手主导了至少五位神祇的诞生。” “于一重隐秘的历史中,祂与尘世签订契约,令其中的最伟大者得以加冕为王。在那之后,交界地迈入熔炉百相的时代。” 整片广场鸦雀无声,尤其以熔炉骑士和城主杰廉最为震惊——前者是从熔炉时代一路走来的古老战士,后者则曾是卡利亚王室的客将,曾经从卡利亚的书斋中阅读过交界地的隐秘历史。 熔炉骑士对于自己的起源并不算明晰,然而愈是听闻李林的讲述,他便越对那位不焚之神感到好奇,按照交界地的继承关系,这位神明,应当被称为他的“母亲”。 城主杰廉则被李林所讲述的“隐秘历史”深深攫住了心神,他的意识仿佛纷纷扰扰的暴雨,穿越了时间的空洞,跨过了两位女王交战的时代,前往了那蒙昧蛮荒的交界地。 在那里,他感觉到自己的精神触碰到了“灼热”。 “啊!” 杰廉大叫出声,他踉踉跄跄地从李林身边退开去,然而当众人将目光看向他时,却发现温热明亮的火光正从杰廉的剑刃上升起。 这燃着火焰的剑刃,像是云破天光一线,也像是劈开蛮荒长夜的火。 杰廉也得悟了铸之祷告。 而且不同于先前的治愈回血祷告,这一次的祷告,能够用于战斗。 这就证明,那位神祇回应了他们的信仰。 广场上,李林的公开布道还在继续,众听众的目光愈发灼热,不仅仅是红狮子的士兵,还有已经抵达祭典的战士们,也开始纷至沓来旁听。 红狮子的士兵们已经证明了这祷告确实有效,那不学白不学。 “那最伟大的王,沿袭了白日铸炉的技术,于时空的罅隙中构建自己的王城,就是业已失落的法姆·亚兹拉。” 台下红狮子的士兵们对此不甚详解,然而知情者闻言却已蠢蠢欲动。 法姆·亚兹拉,那是古龙的王城,据说它坐镇在时空风暴的中心,历经万劫不磨不移。 一些擅长思考的褪色者战士,已经意识到了,李林所述“伟大的王”究竟是谁。 “古龙之王......普拉顿桑克斯。” 杰廉喃喃自语,将那个湮没于历史中的名字缓缓吐出,在说出这个名讳的时候,他的耳边仿佛还出现了雷鸣般的幻听。 “法姆·亚兹拉是古龙的王城,他们之中最伟大的王名为普拉顿桑克斯,意为‘以宁静为轴之龙’,他们在黄金战争之中与黄金树王朝分庭抗礼,同时与巨人和腐败展开战争。最终在战争的末尾,白日铸炉吞噬龙王的三个头颅后离去,黄金树王朝就此统治交界地。” “但这并不意味着巨人就不受到白日铸炉的钟爱了,在诸多神祇之中,白日铸炉偏爱工匠,巨人们看守火焰,又继承了铸造的技术,所以巨人一族同样是白日铸炉的眷族。你们要牢牢记得,白日铸炉的尊名。” “这不对啊。”有好事的褪色者在台下叫嚣,只不过在红狮子士兵投来愤怒的注视后,声音小了很多,“......不是还有无上意志吗?” 在黄金战争之中,巨人几乎被黄金树王朝讨伐殆尽,他们的信仰也被贬为“恶神”。 他的腰间悬挂着双指的指头圣印记,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是执行双指祷告的信仰战士。 李林平静地转头看过去:“你的双指已经有多久没有接到过无上意志的旨意了?” “呃。”那个褪色者愕然,“这和你说的内容有什么关系?” 李林平静地把自己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复述了一遍:“白日铸炉将众神中的最伟大者砸碎分裂,令其一分为四。” 那个褪色者表情不屑:“最伟大者?无上意志不就是最伟大......” 他的表情凝固了,然而仅仅是说了半截的话,也足以令四座皆惊! 这其中的含义令人不寒而栗。 杰廉表情惊惶地喃喃自语:“难怪,难怪......那群指头自很久之前就不再言语,我还以为是他们接收不到无上意志,原来,原来是......” 他的舌头蠕动了几下,始终没敢吐出那个“死”字。 伴随着李林的这句话,台下的红狮子士兵们全都握紧了自己的武器,随后一簇一簇的火焰从他们的胸口点亮,飘摇在武器上。 他们从李林编撰的“秘史”中得到了信仰,由此得到了对于铸之准则的理解,在李林的许可下,白日铸炉成功将目光投到了此地。 在此之前,李林所说的话只是瞎编乱造,在此之后,这将会是一段真实可信的“历史”。 这段历史,就是司辰·白日铸炉钉进交界地的楔子,祂将会从过去改变未来! 李林的公开布道,实际上是为了和白日铸炉完成交易,令白日铸炉的权能得以在新世界开拓,而李林得到的,则是整个交界地。 真实的无上意志早已远去,但李林不能保证,祂是否会在某一日归来。 然而现在有白日铸炉,无上意志的后手已然被彻底断绝,交界地实际上已经被白日铸炉“定位”。 591 有没有富婆(悄悄咪咪地问) 李林传道结束之后就走下了台,和那些前来挑战碎星拉塔恩的英雄打成一片。 是真的打成一片。 具体表现在李林坐在战士壶亚历山大头顶,追着菈妮的下属布莱泽一顿狂殴。 “就你嘴多是吧,上来就和杰廉说我的身份?你咋不迷路到亚坛高原去呢?” 李林和亚历山大一前一后把布莱泽堵在墙角,抽出撬棍挥舞,脸上表情奸邪不似正道。 “半狼”布莱泽是一位战士,穿着卡利亚风格的铠甲,身披厚重的灰色披风,使用一把散发着寒气的大剑,毛茸茸的大脑袋满是沧桑。 “这是误会!”狼人表情严肃地说道,“我这是为了菈妮殿下分忧,您作为菈妮殿下的兄弟应该能理解我的。” “谁跟你说我是菈妮兄弟了?”李林不满地说道,“我和葛孚雷还称兄道弟呢,我管他喊老荷,什么意思你知道不?” 布莱泽表情一滞,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真......真的假的?” 李林朝他投去怪异目光,随后转头问战士壶亚历山大:“这人脑子是不是不太正常?” 战士壶双手抱胸:“虽然智力不高,但确实是一位合格的战士呢。” 换而言之,布莱泽智力没点太高,可能全点力量和敏捷上去了。 李林接着问:“你还跟几个人说了我的身份?” 刚才李林下台之后一路追着布莱泽打,也是因为看见这狼人在广场边缘,指着台上,表情自豪地在说着什么。 “不多。”布莱泽摆了摆手,“也就两三个,距离菈妮殿下的要求还差得远......嗯?” 蓝皮母怪力又在发什么癫,想把自己塑造成卡利亚王室的新一代领袖? 李林叹了口气,对着战士壶一摆手:“揍他。” “好嘞!” 战士壶一个箭步上前,砸在猝不及防的布莱泽剑脊上,将他整个人差点砸的浮空。 另一边,那几个被布莱泽科普了李林“身份”的战士们也凑了过来,一方面是为了近距离和李林讨教一下祷告和魔法,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布莱泽被痛殴到起不来...... 好在作为菈妮最能打的部下,布莱泽的个人实力确实不凡,除了开始几下被亚历山大砸的猝不及防,战士壶后面的挥拳都被他用大剑防了出去。 战士壶亚历山大也意识到了,布莱泽并不想和他打的你死我活,于是一狼一壶就搁那打起友谊赛来,拳风和剑光互相交织,看上去相当凶险,实际上非常讲武德。 “您就是卡利亚的王子?真是热心助人啊。”一个披挂着沉重山羊大角的战士走过来和李林握手,“我看见您为红狮子的士兵们传授祷告的那一幕了,真是令人震撼,我‘大角’忒拉格斯向您致敬。” 李林跟他握手。 这是个好人。 在交界地这片刁民遍地的烂地方,“大角”忒拉格斯常常帮助那些弱小的褪色者,只要有人呼唤他,一定会不远万里前来相助,很多人都曾受过他的鼓舞。 “大角”忒拉格斯让开身位,另一位战士走上前,他浑身上下都被浑圆漆黑的铠甲包裹,看起来很是滑稽。 这位如同黑色葫芦的矮胖战士瓮声瓮气地自我介绍:“我是莱恩尼尔,他们都叫我‘无畏’。” 莱恩尼尔对李林来说也算半个熟人——主要是对他的装备比较熟。 他自愿成为圆桌厅堂中,死眠少女菲雅的父亲,是死眠少女如父一般的存在,最后应该是死在了王城罗德尔。 最后一个却不是褪色者战士,而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怯生生的指头女巫。 交界地并不是所有的褪色者,都能有指引的女巫一同旅行,反过来也是如此,并非所有的女巫都能找到自己的褪色者。 只是李林的表情却显得有些怪异,他把指头女巫拉到一边说悄悄话:“喂,是赛哥吗?” 指头女巫原本畏畏缩缩的表情骤然一震,死鱼眼中透露出诡异的光:“你......不,您知道我?” “那可不是,久仰大名!”李林和指头女巫握手,权当和背后操控傀儡的赛尔维思握手了,“这傀儡技术,简直是出神入化,要不是我早就从蓝皮......菈妮那里知道你,谁能猜的出来这位指头女巫竟然是你的傀儡呢?” “啊,哈哈哈哈。”赛尔维思一听有人称赞他的傀儡技术,还是持有大卢恩的半神,更是感觉得到了认可,“这可真是我的荣幸啊。” 李林凑过去:“你觉得我的祷告效果如何?” 赛尔维思点头:“效果不凡,前途远大。” “那我们以后可以多交流一下,互通有无。”李林乘热打铁。 “没想到您也对傀儡技术有兴趣。”赛尔维思直接上钩,仿佛玩手办的宅男遇到了同好,“等到红狮子城的事情结束,我一定在魔法塔扫榻相迎。” 得到赛尔维思的保证后,李林满意地抽身离去,又在城主府找到了杰廉。 “我要出去一趟。” 杰廉大惊:“啊,您打算去哪?” 拉塔恩将军的情况不容乐观,原本因为重力锁定的星辰,在被太阳之枪击碎了一部分后,更是有些难以控制,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倾覆。 作为城主,杰廉一方面寄希望于找来的英雄,能够为拉塔恩送上符合名誉的死,另一方面却也从李林传授的祷告中,看到了治愈拉塔恩的可能性。 但这一切都寄托在李林身上。 “我打算深入艾奥利亚沼泽去找点实验样本。”李林拍了拍杰廉的手臂,“你也不想拉塔恩将军治不好吧?” “这样啊。”杰廉面具下的脸苦笑连连,“可是祭典召开在即,如果突然宣布要尝试治愈拉塔恩将军,放弃祭典,岂不是出尔反尔吗?” 李林瞅他一眼:“你很希望拉塔恩死?” 杰廉摇头:“不,我只是为了拉塔恩大人的名誉......红狮子的诺言重于王之卢恩,倘若随意撕毁诺言,拉塔恩将军也会觉得不名誉,如果那样的话,他会宁可选择轰轰烈烈的战死。” “这样啊。”李林摸了摸下巴,“那不妨事,让他们去挑战拉塔恩,我们半夜悄悄丢尸体给他吃......治疗就好。” “这,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杰廉又被李林无下限的操作给吓到了,他看见李林和那些战士们勾肩搭背的模样,还以为他们关系有多好呢,结果反手李林就打算把他们卖了。 “怎么不行?”李林笑着反问,“我看你红狮子城也没多少物资......这样,我给你指出一条明路,你向全交界地召唤战士,让他们来挑战拉塔恩,然后在传送门边上设置补给点,专门给挑战拉塔恩的战士们发放补给,附魔,施加祷告祝福。通过这一系列服务,还能收取服务费。” “你不是说我们没多少物资?”杰廉无语,“而且这种把拉塔恩将军当成,当成......” 杰廉的脑袋里情不自禁浮现出徘徊在森林里的卢恩熊,这熊长得很像拉塔恩,而他们就是准备一波波狩猎卢恩熊的猎人。 “杰廉城主真是装糊涂的天才。你没有物资,卡利亚有啊。”李林笑得阴险狡诈,“去找蓝皮小矮子谈谈不就行了,事关群星命运,她会同意的。” “还有一件事情。”李林打断了不由自主陷入沉思的杰廉,“你们现在能够察觉到拉塔恩的状态吗?” 杰廉凝重地摇了摇头:“很难。我只能通过天空判断出拉塔恩将军的状态并不好,封锁群星的重力将要流转了。” 李林点了点头:“不急。准备传送门,我去恸哭沙丘给他把脉。” 592 拉塔恩表示情绪稳定 如果是别人,杰廉会问对方,是不是想送外卖上门。 然而提出这个要求的是李林,杰廉就没什么问题了。 再怎么说,这位传授祷告的导师也是一位状态完好的半神,就算无法和全盛状态下的拉塔恩将军媲美,要从现在失了智的将军手下全身而退,谅必不难。 红狮子城后是一片平坦的沙地,一条河流直通大海,通往河对岸的传送门就设立在升降机边上。 “为什么这边没有人把守?” 跟过来看热闹的布莱泽绕着传送门边缘走了两圈。 “我现在确信你可能没点智力了。”李林怒拍传送门框,“这里没设置守卫,不是正好吸引袭击者送货上门给拉塔恩加餐?” 大概是李林用的力有些大,一阵光芒从传送门中间的扭曲漩涡中放射出来。 “这什么情况?”李林问杰廉。 城主杰廉也看呆了,下意识回答:“传送门被激发了——” “什么——” 光芒笼罩李林,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一片广袤沙丘上。 从远处传来震天撼地的嘶吼声,一个魁梧人形正从沙丘另一端朝他疾驰而来。 那大只佬从背后抽出两把大刀,光是刀刃的长度就媲美十个甚至九个李林。 “我操!” 一声惊愕的感叹从李林身后传来,一转头发现大壶、城主杰廉还有布莱泽三人也在。 这声情真意切的感叹正是出自“半狼”布莱泽。 “你们怎么也在?”李林下意识问道。 “传送门是靠力度激发的。”杰廉激动地大喊,“你用那么大的力气,我们站在边上的全被你拖进来了!” 李林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拉塔恩一个起跳,从沙丘那一端飞至空中悬浮不动,随后掣出大弓,从背后拔出一只长枪作箭,张弓欲射。 “小心!” 杰廉抛下一句话向边上翻滚,两腿迈动几乎带出残影。 布莱泽更是如同狗刨般在沙地上迅速移动,速度比杰廉还快。 拉塔恩的大箭如同豪雨一般落下,将小半个沙丘笼罩在内。 李林取出无忧弓拉开弓弦,和拉塔恩的箭雨对射,整个沙丘仿佛被地龙翻身一般,无数具尸体被震碎飞起,残破的军旗和长矛在空中碰撞,好巧不巧地为李林腾出一片容身的空间。 乘此机会李林冲上前去,一手抓住布莱泽,一手提起杰廉,迅速返回亚历山大身边,将这两个完全没准备好的家伙丢给战士壶。 “你抓住他们。” 李林吩咐亚历山大抓紧这两个被仓促卷入战场的倒霉蛋,飞起一脚将战士壶重新踢回河对岸。 等李林做完这一切,天地之间对撞的箭雨也逐渐消散,拉塔恩悬浮在半空之中,无神而疯狂的双目中倒映出李林站在沙丘上的身影。 拉塔恩从空中落下,好似陨星撞地。 等到烟尘消散殆尽,李林看见一匹已经骨瘦如柴的小马,托起了拉塔恩那庞大如山岳的身体。 碎星将军穿着厚重的黄金狮子甲胄,狰狞獠牙头盔中露出一张已经疯狂扭曲的面孔,不复当年俊朗模样。 他的脚掌被自己斩断,移动只能依靠那匹小马,或是直接用重力魔法飞天。 这是拉塔恩在疯狂前,为了不让自己身上的腐败随着自己移动,做出的牺牲。 仔细一看,那些射向他们的大箭,还真是长矛,密密麻麻地刺在拉塔恩的身上,好似戏台上背满了战旗的老将军。 察觉到李林并没有移动后,拉塔恩重新抽出来了他的门板双刀,蓝紫色的光辉从剑刃上绽放,好似狮子的鬃毛飘扬。 【某人已至。】 【征兆已经足够明显——天幕尽头停滞流转的群星,战场上的刀剑嘶鸣声,旧伤疤的隐隐作痛,一切迹象皆在表明,一位长生者已经近在咫尺!】 【一位徘徊于战场的长生者已经到来!】 墨绿色桌面上代表拉塔恩的卡牌骤然反转过来,抽象的笔触勾勒出对着天空高举双刀的魁梧将军,他正跨坐在一匹瘦小的马背上,深蓝色的夜空中群星静滞。 【长生者:“碎星将军”拉塔恩】 【性相:刃、铸、心】 【我们的敌人是交界地最强大的半神,拉塔恩,一位在战王葛孚雷和其父亲拉达冈麾下经历许多大战的刃之长生者,他的士兵中绝无懦夫。】 【他倾向于以双刀劈碎一切敌人,但对重力和星辰的法则也不陌生。】 【他偏好战争,但也别小觑他为试图重铸秩序所付出的决心。】 【他正身缠病痛。】 拉塔恩挥刀下劈,重力波纹好似潮汐一般席卷而来,几乎将整片沙丘翻起颠倒,缠绕着紫色雷电的刀刃顷刻之间逼近李林面前,好似要将他连同着整片大地一同碾为齑粉。 李林伸手向前一推。 琥珀瞳孔中大卢恩的光辉绽放,太阳光辉从温和的上午转为寒冷发白的黎明灵光。 昕旦的权能化为律法降临于此。 时间开始倒流。 ——【太阳律法·逆行黎明(Solaris lege·Retrograde dawn)】! 一瞬间,被拉塔恩重剑掀起的沙丘重新回归到了地面上,席卷而来的重力潮汐则如同乳燕还巢般回到拉塔恩双刀中,漫天烟尘烟消云散,就连被翻涌重力拉出沙丘的尸骸也全都被掩埋回去。 拉塔恩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后仰。 李林手掌下压。 环绕在拉塔恩身边的砂砾骤然掉落下去,那无形的重力屏障也消散一空。 威震天下的最强半神,封印群星的拉塔恩将军,此刻便被李林控制在时间的罅隙中,不得前进也不得后退,任由李林啧啧称奇地围观,好似凝固在琥珀里的小昆虫。 当然,拉塔恩并非葛瑞克那种孱弱的半神,当李林靠近他的时候,他甚至还能对李林怒目圆睁,勉强挥动自己的大剑做最后一搏。 “居然靠重力对光和时间的影响,还能在静滞的时间中移动?”李林退开一步,险险避让开那一把当头劈下的大剑,伸手下指,“还挺不赖嘛,你这肥仔!” 这是只有对重力魔法研究到登峰造极程度的大师,才能触类旁通完成的事。 绝大多数人都以为拉塔恩是莽夫战士的代表。 但他们都忽略了一点,拉塔恩是满月女王蕾娜菈的长子,当年前往魔法镇瑟利亚,他迅速将重力魔法融会贯通,甚至凭此封锁天空群星。 能做到这一点的拉塔恩,怎么可能会只是个莽夫? 意识到这一点的李林由衷赞许道:“阁下的重力魔法确实很强,但是对于适应了fgo激烈的指令卡式战斗的我来说,还稍逊一筹。” 李林将拉塔恩的身体研究了个遍,目光在他瞳孔中那猛烈燃烧的大卢恩上停留许久,在采集到了完整数据后将拉塔恩丢回原地。 考虑到被当做实验对象的拉塔恩心情不是很好,李林又抓起两具尸体丢过去喂拉塔恩,然后转身离开。 河对岸传来惊天动地的咆哮,杰廉等人正在担忧时,却看见李林从浓雾中不紧不慢地走出,身上一点战斗的痕迹也没有。 杰廉颇为诧异,又是担忧又是好奇:“将军的情况怎么样?” 李林说道:“有一个好消息,有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杰廉不假思索:“先听好消息。” “拉塔恩状态良好。”李林竖起大拇指,“还能吃三个人不喘气。” 杰廉担忧地问道:“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好消息是假的。” 李林话音刚落,天空中一颗流星颤颤巍巍地顺着天幕的空洞落下,砸在远处浩渺无尽的海波中。 593 抑焰金针 杰廉看着天空中摇摇欲坠的星辰,心头震惊不已。 这颗星星的坠落只能宣告一件事——拉塔恩将军撑不住了。 这也就意味着战斗祭典迫在眉睫。 “你先别急。”李林安抚躁动不已的杰廉,“该怎么准备,就怎么来,那些已经想要挑战拉塔恩的人,你也尽可让他们去。” 反正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会成为拉塔恩的口粮。 李林召唤出辉石龙史玛拉格,翻身坐上龙背:“在我回来之前,就按照你原先的计划进行——你之前也看见了,拉塔恩还保留着相当的力量,如果不是复数位英雄一同上前,只怕给他造成伤势都困难。” 杰廉握紧了自己的焰形大剑,掌心不自觉地用力:“您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两到三天的时间。一个正式的战斗祭典总需要彩排的时间吧?”李林沉吟一会后说道,“如果真的有强者——我允许你使用我的名号,但是不要提到卡利亚王室。” 持有太阳律法的李林注定要盖过星月的卡利亚王室,而现在他们仅仅是合作关系,李林没有让菈妮女上位的想法。 杰廉恭敬地抚胸行礼:“请您告知。” “我并非半神。”李林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乃辉石大宗师梅林·安布罗修斯,亦为二度降生之太阳神人·法涅斯,我所持有之律法乃是太阳的诸面相。” 杰廉突然感觉口干舌燥,不自觉地俯下身。 “遵命。” 他目送着李林乘龙飞向艾奥尼亚沼泽的中心。 ...... 艾奥尼亚沼泽的中心有一位手持军旗的老将。 这位老将身披兽皮披风,穿着厚重铠甲,手持猩红军旗,顶端锋利可做长枪。 他已经不知在艾奥尼亚沼泽中心作战了多久,击杀了多少那些长满手臂的虫豸。 那些虫豸是腐败眷属,它们有自己的智慧,有自己的信仰,甚至......有自己的文明。 老将手持军旗站立,目光锐利,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警惕着任何有可能从尸体中冲出来的腐败眷属。 然而下一刻,李林从天而降,一脚踩在老将的肩膀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抬手一记撬棍砸在老将头盔上。 咚! 沉闷的声响在老将的头颅中回荡不休,他毫无抵抗能力地昏迷了过去。 这老将军能在腐败沼泽中心杀敌恁久,却没有得上腐败病,所依赖的正是他的主人米凯拉的恩赐。 李林吩咐辉石龙警戒四周,随后动手将老将军的铠甲剥了个干净,连手里的军旗也没剩下。 李林对着被剥光的老头儿上下其手,果不其然在浑身赤裸的老将军心口发现了一根细小的金针。 这正是米凯拉以纯净黄金律法制作出的,能够压制癫火和腐败的金针。 “抑焰钉针,鉴定为癫。” 李林感叹了一句后,将金针和丧失抵抗力的老将军塞入墨绿桌面。 他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把扒光后的老将军抛在沼泽中心,无疑活不过十分钟——那些腐败眷属会很乐意替李林毁尸灭迹。 当然李林也没有收集老裸男的想法,等到一切事了,他自然会告诉老将军米凯拉的去向,到时候让整个红狮子城帮他讨伐血王朝都行。 李林刚跨上龙背,便看见一个散发着猩红敌意的身影手持长刀,一言不发地向着自己冲来。 这个身影冲锋的速度极快,踩踏沼泽遍布腐败的水面如履平地,其使用的剑术也宛如流水一般奔腾不休,刀锋更是在顷刻之间已然迫近李林胸口,再向前一步便可见血。 李林也没想到沼泽里居然还藏着个刺客,吓得反手一记撬棍砸过去,正中女剑士脑壳,将其砸的浑身僵直后,抬起右手就是一枪射出,直接将其钉入沼泽。 “我记得老将军没二阶段啊。” 李林嘀咕着召回悲叹之枪,顺带着将枪上扎着的女剑士带回。 悲叹之枪的锋刃穿透女剑士肩膀,将其整条胳膊几乎完全卸掉,鉴于她还被长枪钉在沼泽里泡了会儿,这条手臂在短时间内就已经腐朽溃烂,掉在地上一瞬间就长满了细细密密的猩红蘑菇。 李林仔细打量这个刺杀自己的女剑士,越看表情越古怪。 女剑士的身形纤细,看上去还仅仅只是个女孩,因为李林刚才的蹂躏而头发凌乱,沾满猩红腐败的泥水。 “妈的,不会是米莉森吧......” 仔细想想,这位女武神玛莲妮亚的人格分身,似乎正是徘徊在这片区域附近,结合刚才那宛如流水一般的剑术,李林觉得眼前的少女有八成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米莉森。 李林摩挲自己的下巴,决定叫醒少女问问身份。 他抡圆了手臂,对准少女剑士的脸,气沉丹田。 ...... 米莉森睁开眼睛。 她勉强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伴随着这个动作,她肩膀的断口处又喷出一簇浓浆,于是只好继续无力地委顿在地。 米莉森发现自己的手臂齐根而断,而自己的脸上仿佛被火焰灼烧过一般,麻木中带着抽痛。 眼前有一个金发少年,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和依赖感。 “你是米莉森吗?”李林问。 “我就是米莉森......”她虚弱地回答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是我袭击了你?” “我猜你可能未必是来袭击我的。”李林觉得自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这里原来有个插着能够抑制腐败金针的老将军,你多半是顺着金针感应来找他的。” 米莉森瞪大眼睛:“那,那老将军呢?” “那自然是被我拿下了。”李林傲然回答。 “唉。”米莉森叹息一声,“这样啊......那我也得感谢你,我体内的猩红腐败正在蠢蠢欲动,如果不是你击败了我,将那些腐败重新击垮压制,我已经完全被暴动的腐败吞食意识了。” “请你快离开我身边吧,如果我体内的猩红腐败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米莉森力劝李林抛下她快速离开。 “有意思。”李林笑了,他看着米莉森,“你知不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干什么?” 米莉森被李林的气势压制,不由自主顺着话问:“干......干什么了?” “我来了,交界地的青天就有了。”李林义正词严地说道,“我会治疗猩红腐败,你相信我吗?” 米莉森感受着体内猩红腐败的蠕动,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没来由地点了点头。 “很好。”李林说道,从墨绿色桌面上取出金针,打算递给米莉森,“这根金针你先扎上。” 米莉森有些犹豫,断了一条手臂又被猩红腐败缠身的她,怎么也不像是能够独立给自己扎针的。 李林等了一会不见米莉森有动作,逐渐急不可耐,冲上去直接一针捅在少女剑士心口。 金针并没有像是想象中那样破体而入,而是在米莉森的衣服表面弯折,随后一断两截。 李林握着半截金针,看着猝不及防的米莉森,两人面面相觑。 半晌后李林哆嗦着嘴唇开口:“你穿衣服干嘛?” 594 当以猩红沃灌朱砂杯 米莉森颤颤巍巍举起手指,嘴唇颤抖。 李林手里握着半截金针,恶人先告状。 “有一说一,不能怪我。”李林极其厚脸皮地把半截金针塞回了自己的桌面上,“都怪你穿了衣服。” “哈哈。” 米莉森惨笑两声,表情有崩坏征兆。 这不能怪她——你要是在短时间内经历了从地狱到天堂,再从天堂掉到地狱的心理历程,你也得癫。 眼见得米莉森心态失控,她手臂断口处即将涌出狂流般的猩红腐败,李林当机立断,伸手按在其额头上。 来自昕旦的权能即刻生效,如同火焰一般的灼痛自创口处降诞,米莉森全身仿佛被雷电击中一般颤抖,然而伴随着火焰灼痛的蔓延,猩红腐败仿佛熔化的蜡油般迅速软化下去,随后冷却成灰烬般的事物,覆盖在她手臂的创口上。 宛如黎明般冷冽的光从李林的掌心落下,洒落在米莉森的眉心。 她的指尖颤抖着,双瞳不断地在失神和涣散之间反复游移,然而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心跳声音却逐渐强烈起来,好似有人在擂鼓一般。 “咚,咚,咚!” 猩红腐败被黎明燃烧的灰烬覆盖后,迅速结成浓黄色的血痂,随后一块块从米莉森身上剥落。 光是这么一下,就烧掉了两百多年的灰烬账簿。 要是让流亡者和她老爹看见,能心痛到晕过去——斯奈德偷了七十七年就被狄福尔追着满大陆跑,两百多年的灰烬账簿,能把她打包卖了再买一送一。 好在李林崽卖爷田不心疼,这都是昕旦的权能。 【太阳律法·逆行黎明(Solaris lege·Retrograde dawn)】的本质就是抽象的灰烬账簿,在司辰·昕旦的尺度上,无论赵老爷的一次心跳,还是孔乙己的一次心跳,它们都是等重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米莉森身上的猩红腐败,比两百多个罹患腐败病的红狮子士兵还要沉重。 米莉森逐渐睁开眼睛。 她仰头看着盖利德那血红色的天穹,以及天边璀璨的黄金树和静谧满月,这些熟悉的事物给她却带来一种陌生感。 没有猩红腐败的阵痛了,也不再能感受到体内蠕动腐败的痛苦,过去的噩梦全都像是一阵风从她的身边远去。 “这是......什么力量?” 在莉森的眼中,瞳孔流泻出苍白灵光的李林突然变得无比高大神圣。 “来自另外一位神祇的权能,或者用你熟悉的话说,律法。”李林倒是没藏着掖着,收回昕旦的权能后看向米莉森,“只可惜,你体内的猩红腐败已经与你绑定了,昕旦的权能仅仅只是压制,而非根除。” 米莉森没有因为李林的话感到沮丧,现在的处境已经是她梦寐难求的了。 她有些不习惯地站了起来,然后对李林单膝下跪:“感谢您,请告诉我您的名字,我米莉森,愿意成为您的锋刃......” 话还没说完便被李林打断。 “在这个世界我的名字是梅林·安布罗修斯,或者你也可以叫我法涅斯。”李林说道,“我的真名因为某些原因只能秘而不宣。当然我也不需要你成为我的锋刃——你成为我的实验对象就可以了。” “实验对象?”米莉森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无来由地从其中感受到了一份寒冷。 “对。”李林嘿嘿一笑,“像你这种和猩红腐败共生的体质......让我想起了几种能够适用的技术,如果能够对你起效的话,那多半对其他患了猩红腐败的病患也有效,你愿意吗?” 米莉森没拒绝李林。 她没理由拒绝。 米莉森坚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她确信自己不会后悔。 这种坚定的意志在一个小时后摇摇欲坠。 “哎哈哈哈,腐败眷属炖盖利德蘑菇汤来咯!”李林伸手从燃烧着铸之火焰的大锅里,舀出一碗加了腐败苔药的浓汤,献宝似的端到米莉森面前,“快,乘热喝吧。” 米莉森脸色苍白,捂着胸口有点想呕吐。 她有些怀疑一个小时前的自己,是不是脑子被腐败病钻出了洞。 眼前长相精致好似天使的少年,也逐渐变化成了端着硫磺岩浆狞笑的恶鬼。 米莉森指着浓汤里载浮载沉的纯白肉块:“为什么会有腐败眷属。” 李林强行将汤塞到她手里:“你先喝,边喝边听我解释。” 米莉森咽了口唾沫,闭上眼睛一口闷。 汤并不难喝,倒不如说很鲜,鲜到有一种要长蘑菇的冲动...... 李林眼疾手快,迅速从米莉森的肩膀断口处将那些簇簇冒出的蘑菇摘下,丢进沼泽里。 “看来毒性还是太强,蘑菇的比例要削减啊......”李林嘀咕着从锅里掏出一碗,凑到嘴边抿了一口,“嗯,腐败眷属倒是可以再加一点,暂定比例为五比一点五比一。” 最后那个一是指腐败苔药的比例。 米莉森终于忍不住询问冲动:“所以到底为什么要在汤里放腐败眷属?” “你观察过化粪池吗?”李林答非所问。 米莉森只觉得有种想要呕吐冲动,特别是在她刚喝下一碗汤后。 “化粪池的边上会有苍蝇......嗯,交界地可能没有这种苍蝇,你就理解成下水道的鼻涕虫吧。”李林用光线惟妙惟肖编织出一大坨蠕动的鼻涕蛆虫,“但是这些鼻涕蛆虫却不会被下水道的脏污感染,它们的肉质对于饱含剧毒的下水道来说,几乎是天壤之别。” “腐败眷属就是同理。它们生活在腐败之中,却不会被腐败寄生——这些因腐败而生的蛆虫,虽然自称眷属,但实际上已经是被猩红腐败女神抛弃的弃子!” 李林端着那碗腐败眷属炖蘑菇汤,对着艾奥尼亚沼泽下指嘲讽。 “这是何等可悲而无意义的生命!它们用尽心血缔造的文明,只为了敬拜自己的主,然而它们的信仰却早已抛弃了它们。” 李林豪迈地将汤一饮而尽:“还是让我来为它们,还有你指一条通天大道吧。” 有李林的珠玉在前,米莉森看着新做的一锅蘑菇汤也感觉不是那么难以下肚了。 红发女剑士一边小口啜饮着蘑菇汤,一边听李林讲他的宏图大计。 “我在红狮子城说一共有四种祷告能够对猩红腐败对症下药。”李林说道,“我给红狮子他们传授了铸之火。” 米莉森顺着李林动作看去,大锅下的火焰几乎灼痛眼睛。 “别看了。”李林遮住她的眼睛,“你学不会的。” 米莉森不信,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倔脾气,一定要和素未谋面的红狮子士兵比一比。 李林也不拦着,把白日铸炉的尊名和事迹对她描述了一遍,接着乐乐呵呵地看米莉森蹲在沼泽边上祈祷。 憋了很久后她通红着脸回来,捂着肚子说要去方便一下。 吃多了是这样的。 李林兴奋地说道:“这是好事啊,说明你的排便系统正在顺畅运转,记得回来跟我说一下你的拉屎过程。” 米莉森差点拔腿就跑。 可惜等米莉森结束后,李林不管怎么问,她都拒绝开口。 李林见状遗憾摇头,只能重新将话题转到祷告上。 “你不适合走铸的准则,很显然白日铸炉没有对你产生回应......当然这不意味着祂对你没兴趣。” 李林意味深长地说道:“或许你该试试另外一位神祇。” 米莉森显得有些萎靡,不知道是因为祷告受挫,还是因为蘑菇汤:“可是,我可能对信仰方面......” “不需要信仰。”李林说道,“而是去了解,去掌握,去学习。无论你是用祷告的方式,或使用法术的方式,或干脆就是用战技来记忆,都可以。目的是要让你自己贴近准则。” “记住我所转述的事迹,以及这位伟大神祇的尊名——伟大母亲·赤杯。” “祂是永无餍足之神,夺取生命之神,给予生命之神。其诱惑之数多于苦痛,然而苦痛才是其本质,伟大母亲永记不忘。” 595 当你以为我今天会鸽的时候我没鸽,也是一种鸽 “伟大母亲永记不忘。” 同时吟诵这句箴言的并不是只有米莉森,还有躲在艾奥尼亚沼泽里偷听的腐败眷属们。 他们是被李林抓过来的储备粮,但是就像是所有虫族都会有的设定一样,腐败眷属们也拥有大群思维和共感能力。 在腐败眷属中地位颇高的贤者格威在得知,米莉森已经落到李林手中时,也顾不上在破屋里守株待兔,等待能够击败老将取得金针的强者了。 格威的计划步骤原本满满当当,就是为了通过信任和背叛,促进米莉森彻底成为腐败女神,盛开代表腐败的猩红之花。 问题是现在米莉森已经被人偷了家,腐败眷属去了,然后被李林炖成了一锅汤。 虫群质问格威,你这计划是不是出问题了。 伪装成人形的格威已经满头冷汗,却依然嘴硬,他摊开几十只手臂:“米莉森原来躺在腐败教堂,我在破屋这边等待能够信任的英雄,她是你们在监视的,我怎么去,你告诉我?她自己跑出去被那个神人单刷我能保得住她吗?如果大群你们都在的话我为什么不在?你们告诉我,啊?” 理清了思路的贤者格威越说越顺畅,也越说越生气。 “其他虫都没有在为什么我要去,你们不去追责那些看守她的,现在来质问我为什么?啊?腐败缠身的米莉森是先突破了你们的看守,然后她一个人赶过去找了老将的,你们大群都不在我为什么要去啊?你们告诉我,大群不在我为什么要去!” 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突破口的格威压抑着怒火,指着之前叫的最欢的虫子大声质问。 “来,你给我说话来!你这个领头的臭虫子你给我说话来,你今天要说不明白你明天就被那个神人炖汤吃,你懂不懂?我就看不惯你这种不知所谓的东西在这里乱叫。那些追过去的虫子都被那个神人炖了,我怎么保米莉森?你告诉我,那群虫子都被人炖了——我不是急眼了,你能给大伙说明白就行,行不行?你什么都说不明白,在这质问我有什么意义吗?” 贤者格威一通嘴炮扭亏为盈,成功将自己被动的地位扭转,重新成为虫子眼中的贤者。 其实也未必是他的计策有多高明,只是虫子们的思维方式和人类确实是大不一样,更别说他们还是腐败眷属,这就造成了种族之间巨大的隔阂。 格威是为数不多能够从腐败眷属和人类,两个种族视角来思考问题的虫子,所以被称为贤者也理所当然。 在得到许可后,格威重新接入了大群的思维,顺着潜伏在艾奥尼亚沼泽里的眷属双眼,“看见”了正在沼泽边缘对腐败眷属大放厥词的李林。 “格威。我们能够分辨出,他似乎是在侮辱我们的种族和信仰。”集群的意志平淡地说道,“你有什么看法?” 贤者格威冷汗涔涔,这一次不仅仅是因为恐惧了,还因为他听懂了李林的话。 腐败女神的确从来没有回应过他们的祈祷,无论是在远古时代,还是在碎片战争的末尾,那朵盛开在战场上的猩红之花,其实都和他们全然无关。 他们因腐败而生,为此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文明,这一切都是为了供奉给他们的信仰。 但是从神人的视角来看,他们竟然只是牺牲品么?格威不清楚,但是他却由衷因为李林话中表露的深意而颤抖。 “还不确定,我们先看看。” 格威安抚集群,接着便听见李林开始教导米莉森关于伟大母亲·赤杯的事迹。 “杯是餍足、是欲求、是享乐和苦痛,是生育和溺毙。你或许会问猩红腐败可包含在其中么?我会说,是的,但杯的概念要大于猩红腐败。因为腐败孳生于永恒静止的圆环,霸主们自以为创建了完美的律法,然而腐败却已经在永恒完美中沉积了。听我说——” 不仅仅是米莉森,整个盖利德的虫群都在听李林的布道。 “女武神玛莲妮亚的腐败源于她的父母,拉达冈和玛莉卡,在此之前玛莉卡和宵色眼女王决战,将世上的一切神和律法投入了原始黄金树的熔炉中,寄希望于此,能够磨灭猩红腐败女神的意志,然而腐败却降诞在她们的女儿身上,这就是天孽了。” 李林侃侃而谈:“你们或许又要问,天孽是什么?过去我会说,天孽是父辈吞噬子代的欲望,但现在来看,天孽意味着生育带来的苦痛。神祇免于生育之痛,却无法免于生育之苦。” “葛德文未能成为初始的死者,他的肉体被死亡侵蚀;蒙葛特和蒙格被恶兆缠身,一度拘押于王城的下水道。拉塔恩遭受巨人的诅咒,现在又被腐败缠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拉卡德妄图吞吃巨蛇,却反遭巨蛇吞噬,麾下将领离心离德;蓝皮矮子昼伏夜出,付出沉重代价,却发现自己的命运竟被兄长封锁。米凯拉永远年幼,圣树无法成长;玛莲妮亚身中猩红腐败,最后连自己的兄长也失去......” 李林可疑地停顿了一下,刻意略过了前身的琥珀卵,以及失去肉身的梅琳娜。 “这就是苦痛了,腐败是包含在天孽里的,而天孽则包含在苦痛中。” 旁听的腐败眷属们感觉好像明白了什么,而格威已经在激动地打摆子了,他感觉自己不像是腐败眷属,李林才应该是腐败眷属......不,其立意高远到几乎可称之为神。 ——您腐败,您比我们更腐败! “放眼看看交界地吧,不受艾尔登法环期望的比比皆是!这些腐败眷属不消说,那些褪色者亦是如此。从化圣雪原,到宁姆格福,因苦痛而受难的同道中人们,都是显而易见的。因此,米莉森,你无需畏惧苦痛,愿你能够饮下苦痛!” “米凯拉以为自己奉献了一切,就能够拯救世界,然而直到最后,他也未能让圣树成长。世界因阵痛而分娩诞生,也因剧痛而归于寂灭,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但是生和死的轮回终究有意义,那就是欲求的满足。苦痛正是其证明。因此,米莉森,你无需畏惧诱惑,愿你能够满足欲求!” “玛莉卡女王?哈,那女人怕得很——怕那高高在上,随意支配她,掌控她的神明。但是那又如何?一切可能性都自杯中孕育。全知全能的神明?杯之中不会有那种永恒不变的东西,在杯之道路中,就连伟大母亲也能被子嗣取代,一如伟大母亲饮干原始的海洋那般!因此,米莉森,你无需畏惧永恒,愿你能够不断改变!” “神人的随从们总是心怀恐惧——从‘黑剑’玛利喀斯到‘半狼’布莱泽。他们身为神人的影子,竟然畏惧背叛,这是什么闹剧呢?受到无上恩泽却会成为灾厄之影。然而在杯之猩红中,并不存在那种东西,你只需要足够的胃口,将它们一并吃下便好。因此,米莉森,你无需畏惧背叛,愿你能够吞吃猩红!” “那失去女巫的准王者曾一度投身癫火,却又挣脱癫火,自我禁闭于牢笼中。黄金、满月、癫火,谁都无法给与他真正的慰藉,人必须面对真实的苦痛,随后从深重的苦痛中醒转。米莉森,你也如此,你想要追寻自我,所以必须永无止境的探寻,苦痛能带给你的是清醒,而这正是你梦寐以求的东西。” 李林伸手按在米莉森的头顶,那猩红的水光从他的指掌间落下,赤杯的注视正透过他,注视在米莉森,乃至所有的腐败眷属们身上。 猩红的水光褪去后,代表“二度降生”的大卢恩光辉从李林瞳孔中亮起,刻印在米莉森的眉心中央。 “因此你们无需畏惧苦痛,在苦痛的道路中思索吧,这便是我指给你们的明路,那名为‘杯’的准则。” “伟大母亲永记不忘一切牺牲。” 米莉森顿时感觉自己的五感变得极其清晰,一种崭新的力量正从她的身体中诞生,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人格正在和猩红腐败对抗。 她的精神和那种力量牢牢挂钩,一个念头仿佛就能动用。 这不同于李林的治愈,米莉森现在是靠自己的意志,压制住了猩红腐败,这让她感受到无比的兴奋。 “别太兴奋过了头。”李林拍了拍红发少女的肩膀,“杯之密传因人而异,你的欲求是胜过腐败,所以这就要让你的精神保持如流水般的活跃,也就意味着每个夜晚你都不能入眠——入眠者不守夜,守夜者不入眠。对于别人而言,夜晚意味着休憩,而对于你来说,夜晚意味着最凶险的战场。” 李林说道:“我说过,杯是大的概念,所以受到强化的并不只是‘米莉森’,还有‘猩红腐败’。你会在夜里和她抵死厮杀,互相吞食——你或许会被她吞吃无数次,但是只要你坚信自己不会死,那就永远会有下一次诞生,这是我的权能给你的保障!” “你们要全身全灵地厮杀吞吃彼此,这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你全程会保持清醒,也需要耐心等待逆转的时机。或许会在三千次,也有可能会在五万次,你的力量会压倒她,但别得意,之前她吞吃了你多少次,你就要从她身上夺回来多少次,直到重归平衡。” 米莉森冷汗都要流下来了,这听上去比猩红腐败痛苦不知道多少倍。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不,这才是真正的开始。”李林怪笑一声,“在你们的意志重新平衡后,真正的吞噬将会开始。” “你们将效仿伟大母亲·赤杯和原始海洋·浪潮的飨宴,这个过程只需要一瞬间。如果猩红腐败胜利,她将会立刻从你的身上归来,而如果你胜利,所有的猩红腐败将会不复存在。” 米莉森倒吸一口凉气。前所未有的压力让她感觉坐立不安。 休息一天捏 左上侧牙齿一吸口水就抽疼,半边脸都连在一起疼,我问了群友,说是牙周炎。这种症状已经连续三天了,今天中午又犯了一次,很难受,直接思维中断了。打算先休息一下,补个觉,太难顶了。 腱鞘炎只能说是习惯了,手腕不能做大动作,一旦弯过一个角度,就剧烈疼痛,好在我码字的时候不会产生太大影响。 请一天假吧。顺带理一下思路。 596 立约 夜深了。 即便是得到赐福的黄金之民,能够拥有漫长生命,他们在夜晚也大多会睡觉——这是生理习惯,改不了的。 然而坐在篝火边上的米莉森却绷紧神经,一刻也不敢松懈。 他们现在已经换了一个地方,来到了一个破败的小镇上,这里距离沼泽还有一段距离,不会给她的腐败人格提供太大帮助。 米莉森注视着那跳跃的篝火光晕,下一个瞬间,她的思维陷入了一个断片。 仿佛时空断裂了,一切都在远离她而去,只有这一簇小小的篝火在她面前不断摇曳着,整个世界都化作黑暗的天穹倾覆下来。 一个色彩斑斓的身影从火焰的幻象中浮出,她像是此世一切活物的集合,带着无与伦比的鲜艳和生机。 米莉森下意识地挥动自己的长剑——在意识世界中,她不仅四肢健全,还摆脱了缠身已久的猩红腐败,也正是因此,她所施展的剑术更显轻盈,有如单脚跃过平湖水面的水鸟一般曼妙。 然而剑舞划过那斑斓的色彩,却一点也没有掀起波澜,恰恰相反的是,那一团浑浊的色彩咧开了嘴,向着米莉森微笑。 随后铺天盖地的黑暗涌来,将米莉森连同着那一团小小的篝火扑灭。 她死了。 ...... 篝火前坐着的米莉森骤然一个激灵,她的脸颊和额头上满是冷汗。 她还清楚记得,自己被腐败淹没、浸染、同化的触感。 这并不痛苦,恰恰相反,米莉森只觉得自己像是浸泡在了一团暖水里,就好像回到了母亲的身躯中一样,无需进行更多繁琐的思考,只需要跟着自己的本能行事就足够...... “不必担忧,一切都会变的生机勃勃,一切都会好的。” 米莉森的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个“自己”腐败的吐息低语,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对腐败产生了一丝“理解”,一些“共鸣”,一点可被称之为“认同”的情绪! 还没等米莉森做出下一步的决断,那熟悉的断片感再度袭来! 她的身躯依然四肢健全,无比轻盈,头脑清晰,比身在现实世界的自己要强大不知多少倍。 然而遭到强化的并非只有米莉森,还有她体内无穷无尽的猩红腐败——往昔它还需要分出一部分力量,去支持米莉森活下去,然而现在并不需要了。 在取消了这部分内耗后,米莉森体内的猩红腐败,变得愈发宽广无垠,就像是浩浩荡荡,孕育无数生命的原始海洋一般。 拔剑四顾心茫然的米莉森,完全没能做出任何行之有效的反抗,便被猩红腐败第二次吞没。 ...... 这并非是死亡,而是同化。 米莉森逐渐意识到了,“死亡”对于猩红腐败女神来说,只不过是一个轮回的代名词。 永恒不变的事物会滋生腐败,腐败是变化的外在表现,换而言之,腐败既是永恒不变的黄金树的天敌。 米莉森悚然,自己的抵抗在无穷无尽的腐败之海面前,就像是一片轻盈的羽毛一般。 一滴清水投入到一片海洋般的泥淖中,要怎么才能保持自己的洁净? 米莉森借着死亡的间隔,开始不断地思考拖延时间的办法,然而下一次的思维断片,已经到来了。 无形无穷的黑暗再一次将她的世界吞没。 ...... 米莉森在被猩红腐败折磨的时候,李林在干什么? 他在和腐败眷属们谈生意。 要是米莉森醒着,看见李林和腐败眷属这幅相谈甚欢的模样,这会儿估计已经开始自我怀疑了。 “艾奥尼亚沼泽可以给你们作自留地。”李林说道,“我会给你们提供完整的杯之知识,但是你们不允许离开盖利德的沼泽区,这是我们之间能够继续交流的共识——如果不同意的话,我就只能勉为其难地把你们一次性先寄给伟大母亲了。” 一次性霸王餐和细水长流的小饭馆之间,肯定是后者更好,但如果饭馆不合作,那也只能把这些腐败眷属全送给赤杯打牙祭。 还是化形后的格威出面,作为使者和李林交谈:“我们当然愿意试试您的新道路,但是盖利德的沼泽区是会不断扩张的,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沼泽区也会让周围的土地陷入腐败。” 李林哈哈一笑:“这就是你们脑筋不灵光的表现了,为什么一定要横向扩展呢?你们就不会把沼泽挖深么?或者多造一些管道,办法总是有的。” 李师傅伸出手,释放辉石魔法,星光勾勒出一副宏伟图景:整个交界地的污秽物在火墙修葺的下水管道中奔流而来,源源不断地通过无数分流的管道和孔径,排泄物形成宏伟的瀑布倾落到沼泽中心,激荡起污秽的潮汐。 浓郁的腐败气息形成黄绿色的雾气,无数腐败眷属欢快地在污秽的深渊之中生活着,他们大口大口品味着排泄物的美味,痛饮着从天而降的污秽。明明是无比令人作呕的污秽景色,在李林的绘制下,竟然出现一副勃勃生机,万物竟发的景象。 格威张大嘴巴,呆滞地注视着李林描绘出的绝景。 他颤抖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腐血和排泄物汇聚成的污秽瀑布。 所有的虫子都陷入了静默中,对于他们而言,这就是流着蜜与奶的应许之地。 格威最多只能想象整个盖利德盛开猩红之花,尸体堆积如山,腐败的血汇聚成湖泊,然而李林为其展现出的蓝图,比他所设想的未来还要美好十倍、甚至九倍。 过了许久,格威才缓缓地恢复清醒:“请问,我们该如何做呢——这不是我冒犯,而是我们无法信任其他人类,这个世代已经没有多少人会和我们做交易了。” “你们只需要安分守己就足够,为了证明你们的诚意,我会带走一半的沼泽。我会为你们在众人面前做担保——”李林拍着胸脯,“首先,我会让红狮子城的那位拉塔恩将军病愈,随后我会通过他的渠道,将整个盖利德的下水道接到你们这儿来,这只是第一个五年计划。在第二个五年计划里,我会将宁姆格福和利耶尼亚之湖的下水道也修到这里!” “你们无需相信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 李林伸出手和格威立约。 “因为我是魔法学院雷亚卢卡利亚的院长,远古观星者的代表,大宗师梅林·安布罗修斯;亦是自满月女王的琥珀卵二度降生,以太阳律法行走交界地的第四位神人法涅斯;即将肃清宁姆格福区域,以风暴王君临史东薇尔城的勇者涅斐丽·露是我的追随者。” 格威神情肃穆地走向前,褪去了身上的一切伪装。 他显露出那苍白的虫豸本相,几十只手掌恭敬地垂落,和李林的右手握在一起。 整片艾奥尼亚沼泽一片喧嚣,随后复归平静。 密密麻麻的腐败眷属探出身躯,对着李林的方向垂下上半身,以及他们的手掌,远远望去宛如被狂风吹倒的麦浪。 数万年来,腐败眷属们第一次不再依靠着“信仰”,做出了属于自己意志的决定。 他们和李林就此结盟。 597 传剑 米莉森有些沮丧。 她此时正和李林一起坐在龙背上,向着红狮子城的方向匀速前进。 距离她正式开始在精神上和猩红腐败开始搏斗,已经过去了四天。 她引以为傲的水鸟剑术,并不能像是传说中的那位剑士一样,以流水不腐的真意封印猩红腐败,反倒是在无穷无尽的腐败前败下阵来。 每输一次,她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孱弱,由此而生的是畏惧。 米莉森害怕腐败,她想要逃离腐败。 然而她的欲求却像是一种异质的器官一般,令她渴求着和腐败之间的终局,不得逃脱。 她皱紧眉头,抿着嘴唇,执拗地伸出手指,在空中摹刻着如流水般的痕迹,流转不熄的剑气从她的指尖奔涌而出,随后指尖迸裂开一道伤口。 痛苦,折磨,以及看不见前路的学习,让米莉森愈发沮丧。 等到李林察觉到后座乘客异样时,米莉森已经别扭地转过了头,将受伤的手指按在裙摆上。 “你看上去好像是死了妈。”李林张口就是问候对方亲人,“但是我记得女武神应该是没死——她还在圣树根部等待着她的哥哥呢。” 米莉森的脸色更难看了:“我打不过她。就算用了您传授的杯之密传,也不行。” 她将自己的担忧说给李林听。 杯之密传不是只有她会用,在第二十次,也许是三十次死亡的时候,猩红腐败也施展出了比她更精妙的杯之术。 米莉森能感受到自己的内脏被细致地拆分出来,骨骼的关节被腐败的血填满,光滑的皮肤上逐渐生长出一串串如同葡萄般的光滑肉瘤...... “担心自己会被腐败吞没?”李林对米莉森说道,“我倒觉得这和你的观念有关。你不是褪色者。” 米莉森的确不是褪色者,她的瞳孔中还有赐福的光辉。 “这和褪色者有什么关系?”米莉森更疑惑了。 “这说明你的内心有对黄金树的信仰啊信仰!”李林说道,“就好像是那群大树守卫一样,死活咬定使用火焰是重罪,你让他们来盖利德试试?我觉得他们多半会在看见红狮子军团时自杀,要不怎么说亚坛高原的爷就是爷呢。” 李林竖起大拇指:“那群黄金之民就算讨饭,也得吃最好的肉,不是用香料烤的,他们还不吃呢。” “不愧是黄金之民。”米莉森似懂非懂感叹,“但是老师,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呢?” “有啊。”李林说道,“你觉得你是黄金之民吗?” “我觉得我不是。”米莉森回答的坦坦荡荡。 “那不就得了,抛开你对黄金树不切实际的信仰吧。”李林鼓励米莉森要放开思路,“这些过时的观念不要也罢,就像拉塔恩以前也不习惯吃人,现在他不吃人都不习惯。” 米莉森顿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这怎么能和吃人相提并论呢。 “说到底这是观念上的变化,有的人一夜之间做了个梦,就能变成虔诚的皈依使徒,有的人在经过长时间的思考后,反而会选择坚定自己的道路。” 李林说道,“你对杯之准则有所抵触,对吗?” 米莉森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在李林目光灼灼的注视下,还是缓缓地点头了。 她知道李林没说错,自己的确有些畏惧杯之准则。 “这真的不是另一种猩红腐败吗?”米莉森问道。 李林摆了摆手:“杯之准则可不是那么狭隘的东西,流水剑术实际上也被包括在杯的领域中。” 米莉森愣住。 李林索性转过身子,面对米莉森盘膝坐下,伸出手指在空中悬停。 “我所使用的剑术其实和流水没有多大关系,不过触类旁通,从杯相领域上直接理解也是一样的。”李林调用了一下来自赤杯的权能后开口说道,“接下来就让我们开始愉快的教学时光吧。” 李林抬起手指:“流水剑术的真意为何?” “流水不腐。”米莉森回答。 “流水剑术的剑招为何?” “水鸟乱舞。” “流水剑术的心法为何?” “心法?”米莉森又愣住了。 她是女武神最后的人性,是玛莲妮亚一直以来对抗猩红腐败的人格和尊严,自然也继承了她最原始的流水剑术。 但是无论米莉森怎么思索,记忆中都没有关于流水剑术的“心法”。 李林却没有就这样放过她:“流水剑术的关隘为何?” 米莉森只能沉默摇头。 狂风从辉石龙的双翼上呼啸而过,米莉森只感觉自己的眼中满是清澈的愚蠢。 老师他一定失望透了吧。 “玛莲妮亚遇到了年老的流水剑圣,因此得以传承流水剑术。”李林惋惜说道,“然而流水剑术是游牧民族的剑,女武神用交界地的剑术去摧使它,已经落了下乘,没有匹配的真意,也就无法发挥出流水剑的威能。” 李林以指代剑,在空中划过曼妙弧线。 “在我看来,流水之剑当有三重境界。” 李林的手指探入虚空,下一瞬间轻柔地按在米莉森的眉心。 “什么时候......” 全神贯注的米莉森完全没有发现李林伸出的手指,差点吓得从龙背上摔下去。 “其一为天下溪。知其雄,守其雌,是为天下溪。为天下溪,恒德不离,复归于婴儿。”李林沉吟着说道,“什么意思呢?就是说要让你的本性在刚健强悍的雄性,和阴柔谦下的雌性之间自在流转,这样你就能在其中保持住你作为人的德行,回归到单纯质朴,如同婴儿的状态了。” “婴儿?”米莉森疑惑地问,“为什么会是婴儿?” “这是用来比喻你在修行剑术中遇到的关隘。”李林回答,“婴儿有什么欲望,他会想要当艾尔登之王,成为无上意志么?” 米莉森笑着摇摇头。 当然不会了。 李林的授课过程很让她放松,之前生死搏杀的紧绷精神得到了缓解。 “这就对了。婴儿说到底就是无欲无求,无想无念。这不就是水吗?” 李林兴致勃勃地说道:“所以我向着西方出指,剑气却自东方而来,这不就是水流转不息,疏忽无定的显化吗?” 他果真向着西方伸出手指一点,然而剑气却并非自东方出现,而是悄无声息地贯穿了一只正要偷袭红狮子士兵的乌鸦头颅。 “可是我要如何才能做到让自己的本性变化呢?”米莉森的眉毛一会皱起一会松开,又禁不住问李林。 “我传授过你,杯之密传。”李林又说道,“杯的密传里有关于欲求的深入研究,在杯之通晓者晋升的仪式里,他们的欲求经常发生变化,说不定早上还喜欢普通的男女,下午就喜欢武装直升机了。米莉森,要结合我传授给你的东西,多思考。杯的无形之术,你不会比猩红腐败更擅长,她唯独不能夺走的,只有你自己的流水剑。” 米莉森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起身,对着李林艰难地恭敬行礼:“请您指导我,老师。” 交界地有很多“教师”,他们会传授祷告、战技和法术,只需要付出一些卢恩就可以学到知识。 然而老师不同,那意味着一位传道授业的导师。学徒们会将老师看做自己的父亲,而老师也会将学徒看做自己的孩子。 “好,那我就将接下来的两重心法也传授给你。”李林坦坦荡荡地接受了米莉森的拜师礼,“如果说第一重境界是天下溪,那第二重就是天下谷。” “知其日,守其辱,是为天下谷。为天下谷,恒德乃足,复归于朴。” 李林用撬棍打了一下有些走神的米莉森:“注意,不要将‘日’理解为荣誉,将‘辱’理解为羞辱!这里的日,所指的正是像太阳一样悬挂于最高处的辉光,而辱则是埋没坠落在深渊的虚界。愈是向上,便愈是贴近辉光,愈是向下,便愈是坠落向死亡。” “天下溪和天下谷有什么不同呢?”米莉森又问,“我已经明白了天下溪的剑术,那么天下谷该如何修行?” “当然有了。”李林说道,“虽然还没到时间,不过我可以给你说明。天下溪是让你在现在的劣势阶段,和猩红腐败对抗的手段;天下谷则是让你反向吞噬腐败的手段。我们虽然身为凡人,却总是要一如火花向上飞舞的。天下谷的本质是虚心,意味着容纳别人,令自己感到充实。” 李林咧嘴一笑:“用什么来让你充实呢?当然是猩红腐败了。” 米莉森也嘿嘿嘿嘿地笑了。 龙背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这下轮到猩红腐败生死难料了。 “当然,充实的成果,并非是要你成为猩红腐败——”李林等米莉森笑完后接着说道,“那样的话只不过是又一个轮回罢了。重点是让你复归于‘朴’。” “这也是一个关隘?”米莉森举一反三地说道,“朴的意思是没有切割过的树木,我已经从婴儿变成树木了吗?” “很聪明。”李林竖起大拇指,“这是翠仙圃特有的话术陷阱,意为从人的境界超脱到林地的境界,实际上就是飞升的过程。当然对于你而言,等到你转亏为盈的时候,就已经踏上了飞升之路了。” “嘿嘿,多亏您教导有方啦。”米莉森难得地吐了吐舌头,“那,第三重境界又是什么呢?” “知其白,守其黑,是为天下式。为天下式,恒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李林刚想为米莉森详细解释一下第三重境界的含义,突然辉石龙史玛拉格开始剧烈摇摆身躯,仿佛受到了某种精神攻击。 李林端坐在龙背上不动如山,米莉森只好抓住鳞片,不让自己掉下去。 却见他们下方的地面上,有一条身躯庞大如山岳的白色古龙正趴伏在地面上,数条身形和辉石龙差不多大的飞龙正环绕着她。 李林仔细一看,发现居然还有两个拿着武器的人,正在围攻这条古龙。 前者身形矮小,穿着如同武士的甲胄,面带龇牙咧嘴的老人面具,手中血色剑刃每一次挥动都带起猩红色的虚幻剑刃,深入到古龙的鳞甲血肉中。 后者则身形纤细好似女子,手中双头刀却挥舞的水泼不进,两只飞龙想要保护古龙,却都被其找到机会,跃起一刀便将它们的翅膀削掉,随后一个箭步冲上前,将手中长刀的刀刃捅入飞龙的胸口处决。 明明是龙的身躯更加庞大,数量也远超他们,却反倒是他们身上的杀气压过了龙族,成为了猎杀龙的存在。 598 实践课 李林轻轻拍打辉石龙脖颈以作安抚。 飞龙是古龙退化的末裔,他们没有了永恒的寿命和如同山岳一般的身躯,也无法操使雷电,正常情况下,辉石龙史玛拉格会在看见古龙的一瞬间被龙威慑服。 但是辉石龙史玛拉格已经跟随了李林相当一段时间,就好像是仙人飞升时鸡犬升天一样,久随李林左右的辉石龙,也出现了独属于她的神异,尽管还是飞龙,但位格却并不低于古龙。 真正令其感到震慑的,是下方那两个挥舞刀刃,反过来屠杀龙族的人类。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看见威严的古龙如今只能趴伏在地面,被人以刀刃和咒血凌迟至死,辉石龙史玛拉格的内心也不禁升起了悲哀的情绪。 “龙之祖母,古老龙桂奥尔......咒血......龙飨者,我知道了。” 李林解析了一下辉石龙的意志后,了然颔首。 吩咐她和米莉森在高空等待,不要贸然下地后,李林便从空中一跃而下。 从天而降的李林吸引了正在交战的双方注意力,略一停顿后,双方几乎不约而同地集火李林。 龙群仰头咆哮,弯曲脖颈喷吐出浓郁腐败吐息。 那带着修罗面具的老翁则无缝和龙飨猎人切换位置,由手持双头刀的猎人对古老龙桂奥尔继续凌迟,老翁则收刀入鞘,上身压低,随后从刀鞘中绽放出数十道殷红斩击。 那柄奇特的长刀上流转着宛如血液的剑气,却又像是一片流动的火,将李林所有闪避的空间全都封死。 “这么不给面子?”李林也惊了,以往别人起码是先听他说完再动手,结果这一回双方根本连交流的机会都不给。 想到这里李林便生气了。 七支剑自右手虚空中伸出,四色珊瑚覆于剑身之上,放出煌煌荧光;神异白蝮顺着剑身蜿蜒游走,似虚似实身躯迎风便涨,顷刻之间便充塞了周身虚空,将腐败吐息和无物不斩的剑气全都迫开。 猩红的剑气和腐败吐息宛如流淌的河水,被白蝮远远地甩出去。 米莉森在上空看得无比真切,那白蝮蜿蜒腾挪之间,根本没有触及吐息和剑气,就像是流水一般紧密依附着,却又和它们泾渭分明。 米莉森骤然明白了——流水剑术的授课并没有结束,只是从理论转为了李林的亲身示范。 李林的出现让正在凌迟古龙桂奥尔的龙飨战士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赫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反正桂奥尔已经失去了移动能力,只能任他们宰割,先处理这个不速之客更要紧。 然而手持血色长刀的老翁却暴喝一声:“滚开!” 他居然对自己的同伴恶言相向。 “何其精妙之剑术,如此对手,简直犹如甘美之佳肴。”老翁抽出腰间的另外一把肋差,浑身的骨骼和肌肉都在因为狂喜而颤抖,“如此佳肴美酒,焉能让他人共享?且去享用你的龙心吧,将此人让与老夫!” 老翁咆哮着向着天空挥动双刀,然而纵横的剑气却并非指向李林,而是将那些飞龙一扫而空。 “来,来,来,来!这些下贱的东西,低等的不纯之物,便都死在我这尸山血海之下吧!” 沸腾的龙血从空中如同暴雨一般落下,被切断四肢、双翅、脖颈的飞龙残躯坠落在大地上,老翁站在鲜血和尸骸的暴雨中,仿佛回到了出身的芦苇之地一般自在。 他看着缓缓落地的李林,发出嘶哑的战吼。 掌中刀刃被咒血侵蚀宛如波浪,那股令人癫狂的杀意正在指缝间流淌,老翁踏步向前,向着李林的脖颈斩去。 他在芦苇之地曾无数次劈开对手的脖颈,连带着将他们的上半身如同袈裟一般切开。 然而惊愕的疑声却从老翁的喉咙中迸发出来。 “咦?” 面前宛如琥珀般的少年,竟然松开了手中的七支剑,而是选择侧身挥臂出拳。 老翁的神智一瞬间恍惚了。 他的耳边响起了李林那宛如流水一般清澈的声音:“好好看,好好学......水无定势,水无常形。” 往日足以切开脖颈,削断手臂的剑刃,无论怎么劈砍,怎么挥舞,都不自在,不自在啊! 直到李林的一拳落在老翁的面颊,让他的五官肌肉都变形,让他的身躯倒飞出去,修罗剑客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原来如此......”剑豪明白了。 此处正是战场。 面前敌人的单手一击,就有如此威力......啊啊,简直就像是曾经在战场上体会过的那样。 老翁交叉手臂挡在面门前,感受着那一击又一击宛如流水一般的击打。 水能流动,亦能撞击。 流水一般的力量无孔不入地钻透咒血的庇护,渗透到老翁的身躯内,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 “是什么呢......对了,是这个,是城池啊!” 老翁却欢喜地笑出声,他的眼前浮现出曾在芦苇之地见过的,那在山岳之上高耸的巍峨城市。 修罗剑豪由衷地称赞:“了不起!居然如此气派,尤甚过攻陷一座城池啊,少年!” “这恰恰说明,他还未能窥见真意。”李林却摇了摇头,“米莉森,你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老师。”米莉森趴在辉石龙的背上轻声自语,“那简直是如同大海一般的气魄啊,什么城池,那只不过是大海之中的一角而已。” 红发的少女剑士闭上眼睛:“感激不尽,老师。如今的我,已能向腐败挥剑。” 在米莉森闭上眼的一瞬间,老翁却睁开了眼。 他狂笑着由下而上向李林挥出一剑。 虚幻的咒血不再延伸而出,反倒是内敛到了剑刃之中。 如此近的距离,不可能失手。 就连血王朝的君主,持有大卢恩的半神蒙格,也在这个距离亲身体验了老翁的剑术和疯狂。 然而这一剑还是空了。 “除了剑之外的一切皆为不纯之物。” 老翁曾坚信这一信条,他也的确是如此践行,在长刀尸山血海范围之内,就连半神也无法全身而退。 可李林却像是流水一般跃到了他的背后,神出鬼没地伸出了臂膀,将老翁的脖子勒住,挟着老翁一路冲向严阵以待的龙飨战士。 龙飨战士已经挥起了自己的双头刀,如同旋风一般劈向李林。 然而在她转身的一瞬间,仿佛天黑了。 龙飨战士震愕地抬起头,只看见如同山岳一般的古龙、号称“龙之祖母”的桂奥尔正向着自己压下来。 地动山摇。 古龙桂奥尔已经没有了飞翔和吐息的力气,但是还能翻一个身。 龙飨战士毫无抵抗能力地被古龙压在了身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599 天生邪恶的卡利亚小鬼! 龙飨战士叫艾琉诺拉,据说是血王朝的头号血指。 这是老翁亲口所说,即便他看不上艾琉诺拉凭借龙心脏这种外物增强自己的手段,他也承认龙飨战士本身的确实力非凡。 “哼,不过那女人也未必会死就是了。”老翁嘶哑地笑出声,“那女人可不像老夫,除了一剑之外浑身别无长物,血王朝的传送护符,她肯定有。” 点评完被龙之祖母碾压的艾琉诺拉之后,老翁干咳了一声:“所以啊......阁下,能不能先把老夫从你的腋下放开呢?” 身形矮小的老翁实际上和现在的李林差不多高,然而就在刚才的短暂战斗中,李林展现出了流水般的极速,顷刻之间绕到了老翁背后,如同芦苇之地神话中的明王一般,将敌人夹在了腋下一路裹挟而去。 说真的,不是一般的丢人。 好在老翁早年混迹芦苇之地的时候,什么丢人的都玩过,比如被那群玩十字枪的僧人踩在脚下,比如为了刺杀一国将军,潜伏在粪坑里两天一夜...... 李林听闻老翁光辉过去,连忙放松钳制将老翁一把丢开。 想不到这老东西还玩的挺极限,有昔年不死人过粪坑之遗风。 咦......? 李林想起什么,试探问道:“你不会有一个叫御子的主人吧?还就那个从苇名国杀到交界地?” 可惜老翁并不是那个忍者“狼”,芦苇之地和苇名国也只是名字相似,这令李林大失所望,他还以为能够见识一下不讲武德的苇名一心呢。 老翁收刀入鞘,对着李林一鞠躬:“倒是感谢阁下不杀之恩,不知可有什么吩咐?” 李林瞅他一眼:“你倒也没像传闻中那样嗜血好杀。” 老翁是来自芦苇之地的大剑豪,手持长刀尸山血海,无论是追杀他的敌人,还是追随他的弟子,都被他一一斩杀。 他没有子嗣,所以视为衣钵传人的弟子就是他的亲人,追求极致之剑的老翁,在斩杀弟子之后,彻底成为了修罗。 在那之后,修罗老翁觐见了血王朝的君主蒙格,以掌中的长刀令鲜血君王颇加赞赏,遂受赐咒血。 “呵呵。”老翁嘶哑地笑了,笑声令人不寒而栗好似夜鸮,“阁下怎么就知道老夫不是嗜血之人呢?待到斩了碎星将军,偿还了血君恩典之后,老夫还是会向阁下讨教的。” 老翁和艾琉诺拉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只是在路上恰逢其会,艾琉诺拉需要进行龙飨仪式,而老翁则对巨龙见猎心喜。 说完后,老翁又隐含期待地看向李林:“阁下的不凡之处,老夫一眼便能看出来,想来阁下也是要去红狮子城,挑战碎星将军的吧。倘若果真如此,说不定还能同路而行。” “那你走吧。”李林的回答令老翁陷入呆滞。 “这是为何......”老翁犹自不甘,但考虑到自己有任务在身,还打不过李林,只好悻悻然离去。 等到老翁在前往红狮子城的路上彻底看不见身影后,在天空中盘旋已久的辉石龙史玛拉格,才驮着米莉森轻柔地落到地面上。 辉石龙一落地,米莉森便睁开眼睛,眼中满是喜悦:“老师,我找到战胜腐败的方法了——” 少女剑士兴奋地和李林分享着自己的感想。 米莉森当然不可能一瞬间就扭亏为盈,战胜腐败,高歌挺进,走上巅峰。 事实上,在刚才的交锋中,她依然快速地败退下来,被无穷无尽的腐败湮没,然而与先前不同的是,她的意识全程保持着可贵的清醒。 米莉森不畏惧失败,她只害怕毫无希望的失败。 “再接再厉。”李林随口敷衍,随后绕到古龙的正面,“喂喂,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四周八方传来:“年轻的神人......感谢您的援助,然而我此时深陷腐败,没有什么酬劳能够提供给您......” “你就是龙之祖母桂奥尔?”李林接着问。 “这个名字我已经无颜再使用了。”桂奥尔低沉如山岳的声音响起,“自我从法姆·亚兹拉坠落后,桂奥尔的名字就已然蒙羞。” 古龙艰难地移动着身躯:“然而,我依旧需要报答您的救命之恩,请允许我成为您的追随者,像这条辉石龙一样为您效力。” “那好,我叫你小白吧。”李林毫无心理负担地给桂奥尔起了个诨名,“小白,你能号令整个盖利德的龙吗?” “能。”小白微微耸动头颅,“神人啊,请问您要做些什么呢?” “我希望你们去挖下水道。”李林一边骑上辉石龙背,一边对古龙说道,“不过那是在我治好碎星将军之后的任务,现在你只需要把命令发布下去就好,等待着红狮子的士兵们前来找你。” 李林再一次乘坐着辉石龙跃入云端,这一次他没有像前几天一样,为了照顾米莉森放缓自己的速度,而是全速命令史玛拉格前进。 因为天空中的星星已经接二连三地开始坠落——频率和数量都比数天前要高出太多。 狂风从耳畔呼啸而过,猩红肆虐的大地在眼底迅速掠过,建立在峡湾大桥后的红狮子城轮廓已经初现。 看见一条巨龙从云中飞来,红狮子士兵们连忙拉起射龙弩,然而在他们看清辉石龙后,又忙不迭地将已经上紧弩弦的大弩松开。 红狮子城和李林离开时相比,更多了一些节日的气氛,到处缠绕着彩色的丝带。 杰廉站在城主府前的高台上,手中拄着焰形大剑,高声对众人讲述着战斗祭典的背景。 重点在于拉塔恩将军的悲壮事迹——比如他胯下那匹小马陪伴其出生入死多年,拉塔恩将军远赴瑟利亚学习重力魔法,目的就是为了让小马能够适应他的庞大体型。 又比如拉塔恩将军昔年以重力魔法封锁天空,即便在和女武神决死征战时,也没有放松对天空的钳制。 甚至在交战时,他还等待女武神重新拾起自己的义手后,再重新作战,可谓非常讲武德。 还有拉塔恩将军不论出身,一律将敢于走上战场的人视作自己的勇士,无论是曾追随战王的熔炉骑士,还是在交界地被鄙视的混种,都能够成为骑士。 说到动情处,杰廉甚至以自己作为例子,几乎声泪俱下。 尽管他讲述的内容大家已经听过很多遍,一些勇士已经不想再品鉴了,但是考虑到这一次是正式开幕,大伙还是给声情并茂的杰廉一点面子。 此时,辉石龙直接在城市广场中降落,李林拉着米莉森跳下,对闻风而来的众人挥手:“同志们好啊!” 正在介绍拉塔恩将军伟大事迹的杰廉心中一松,暗叹李林可算来了,登时话风一转。 “勇士们,战士们!看啊,就连神人也为你们将要和拉塔恩将军战斗而到来啦。” 杰廉重重将手中的焰形大剑砸向地面:“将军的祭典只有神人的到来,才配得上荣誉!看啊,那骑龙而来的,正是持有太阳律法和大卢恩的年轻神人,他的名字是法涅斯,他要为将军送上符合名誉的终局啊!” 杰廉一边喊,一边对李林用眼神暗示,让他帮忙拖一下。 自己这里反复带领大家品鉴《碎星行》的故事,已经拖不下去了。 谁料李林看着杰廉对他挤眉弄眼,还以为是杰廉要他发表意见。 “咳。”李林轻咳一声,踩着辉石龙背,向前走了数步后伸手指向天空。 大卢恩的光辉从他琥珀般的双瞳中点亮,无形之中证明了半神的身份。 “勇士们,序幕已经拉开,战斗祭典开始了——” 一颗星辰从昏黄的天空中落下,砸向烟波浩渺的大海。 李林的声音骤然升高,好似鼓角奏响:“拉塔恩祭典开始啦!去厮杀吧,去取得大卢恩吧,去为最强的半神送上命定之死吧!” “哦——” 众战士一片高呼,就连红狮子军团的士兵们也不能免俗,他们纷纷取出武器,在地面上有节奏地敲打着,悲壮的音乐从鼓乐手的大角中吹出,好似海风吹过恸哭沙丘上的白骨。 只有杰廉傻了眼。 他目送着那些战意雄壮的战士们,雄赳赳气昂昂地在红狮子士兵们的陪同下,登上升降机,下到要塞边缘的海岸,通过传送门前往恸哭沙丘,去挑战拉塔恩将军。 绷不住的杰廉冲过去,拉住李林压低声音急切质问:“我不是让你拖时间吗,你这压根没想救拉塔恩将军,你这是要他死啊!” “哈哈。”李林哈哈一笑,环视左右。 心急的杰廉表情一冷:“你笑什么?” 李林转头瞅他:“我笑这红狮子城主毕竟少智,拉塔恩识人不明——你以为我那一天和他交手,只是单方面地吊打吗?” 虽然的确是他单方面吊打拉塔恩,但是这不意味着拉塔恩就沦落到能被人数堆死。 杰廉愕然:“可,他们人多。” 李林更是不屑地笑出声:“人多?数量要是有用的话,艾尔登之王应该让给龙虾和熊才对。” 话音未落,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宛如炮弹一般从恸哭沙丘对岸弹射过来,重重砸在玛莉卡楔石边上。 李林见状连忙高呼:“还愣着干什么,快给这位勇士上好酒好菜好祷告,这可是第一个被将军打飞的!” 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红狮子士兵们连忙端上勇者肉块和露滴,往这位勇士的嘴里灌,同时几个人还捏着圣印记,对其释放恢复祷告。 一瞬间这人就从地上跳了起来:“你们红狮子城服务居然这么周道?” “这你可就错了。”李林走过去拍了拍他的手臂,“这是因为你是第一个被拉塔恩将军打飞的,所以给你免费。下一个就要收费了。” 这位褪色者战士紧张地问道:“要......要多少?” “勇者肉块两千,露滴两千,恢复祷告三千,强化祷告三千,共计一万卢恩。”李林伸手给他上了个增幅祷告,直接给他推进了传送门,“去吧,去挑战半神吧!” 短短几分钟里,又有十数个战士被拉塔恩用重力魔法击飞过来,他们都看见了红狮子士兵那无微不至的服务,以及李林拍在那人身上的增幅祷告。 那可同样是一位半神!更何况,能够走到盖利德,挑战碎星拉塔恩的勇士,谁兜里没有个几十万卢恩? 俗话说得好,暂时的休息是为了更好地前行嘛。 一时间,红狮子城搭在玛莉卡楔石周围的补给点客满为患。 李林慢慢悠悠地双手插兜,走回杰廉身边,春风得意地吹嘘:“看见没有,这下不光是你们红狮子城,就连卡利亚王室的名声也打响了。我就说那个蓝皮矮子的计策靠不住。” “真的吗?”一个声音阴恻恻地在李林背后响起。 “那还用说......嗯?” 李林打了个寒战,回头看见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朝他逼过来。 “你好像根本没有把对半神的敬畏放在心里啊......” 头戴毛茸茸雪魔女帽的菈妮从怀中抽出好似寒冰一般的月光大剑,步步紧逼。 这家伙怎么亲自到红狮子城来了,不怕死的吗? 李林连忙转头看向另一边,不紧不慢朝他走来的梅琳娜:“梅梅!你怎么也和她掺和在一起,是因为你们都只有一个眼睛,站一块能凑出一对吗?” 梅琳娜的动作一顿,随后迅速从怀中抽出李林当时赠送的黑刀,逼近的速度瞬间增加。 “米莉森救我呀!”李林一边绕着杰廉跑,一边大喊。 “老师,您叫我?” 少女剑士身形矫健,瞬间从广场中心跃到了李林面前,赛施尔长刀出鞘,将两个女人挡在前面。 “想要伤害老师,先过我这关。” 梅琳娜的动作停住了,随后她看向李林的目光逐渐变冷:“你丢下我们之后,没有一点讯息就跑到了盖利德,我还以为你是在准备干大事,没想到你还挺享受当老师的感觉......” “我干的怎么不叫大事了?”李林一被挑衅就上头,从杰廉背后梗着脖子站出来,“你就说我劝降腐败眷属、联络龙族、打响卡利亚王室名气、在红狮子城传道授业,哪个不是大事?” 梅琳娜语塞,她还真没想到李林闷声不响做了这么多事。 平心而论这里每一件拿出来,都是足以震惊交界地的大事,值得被吟游诗人传唱许久。 梅琳娜熄了火,但菈妮没有。 月之公主好像一只雪团一样冲到李林面前,揪住他的衣襟沉声问道:“为什么不给妈回消息?” 李林愕然:“我哪来的妈?妮妈不是疯了吗。” “我妈难道不是你妈?”菈妮震怒,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回消息?” “我也没加蕾娜菈好友啊,这空口白牙的你不要污蔑好人。”李林也恼了,“你们怎么老是想一出是一出,天生邪恶的卡利亚小鬼!” 菈妮气的胸膛起伏,抬起手指了指李林的眼睛:“你已经是半神了,难道不会回应祈祷?” 李林闻言立刻怼回去:“贫弱贫弱!我怎么不见你们把拉塔恩祈祷好?” 与此同时他悄悄激活了大卢恩,一激活就是一连串的叮叮咚咚声,神似消息弹出提示音。 粗略一看,其中少部分是白金之子和涅斐丽的睡前祈祷,绝大多数都是满月女王蕾娜菈的碎碎念。 诸如“饭吃了没”、“作业写了没”、“今天做了几套卷轴”、“有没有跟别的小朋友打架”......令人头大。 当然李林是绝对不可能承认的。 李师傅索性张开双臂,环视周围,声色俱厉:“众爱卿夜哭到日,日哭到夜,难道能哭活拉塔恩将军不成?!” 杰廉一方面想要附和李林的说法,一方面又不得不反驳他:“瞎说什么呢,拉塔恩将军还没死呐!” 李林瞅他一眼:“你要是再不帮我解围,拉塔恩迟早得死。” 600 练习时长两分半 城主杰廉不用思考就知道,李林说的话八成是对的。 于是他当即跪倒在地,和冲上来的布莱泽两人一左一右拉住菈妮,另一边米莉森丢下长刀,从后面抱住犹自挣扎的梅琳娜。 李林站在中间,看着一起走上来的卡利亚骑士和魔法教授,疑惑挠头:“这是......你们卡利亚来红狮子城团建来了?” ——为了杀自己的大哥,卡利亚的大王子,连亲妈满月女王都不管了,月之公主带着能召集的所有人来给拉塔恩送终? 什么母慈子孝的一家亲。 李林凑到菈妮面前竖起大拇指表彰她的孝悌之道,差点被月之公主一口咬掉。 “所以话说回来,你们到底为什么要冒着危险来红狮子城?” 李林感到十分不解。 作为圣徒的梅琳娜本能地追随太阳,这可以理解,菈妮躲避被双指派来的刺客还来不及,为什么还要大摇大摆地行走在交界地? “有几个原因。首先是因为蕾娜菈陛下的神智正在逐渐恢复。”另一边用手不断摩挲着自己宽大帽檐的魔法教授上前,对着李林抚胸行礼,“满月和暗月之间的神秘联系,令双指的刺客无法定位菈妮殿下的具体位置......” “其次是因为,月亮会被更耀眼的事物遮蔽轨迹。日有其躔,月亦如是。在更璀璨的光下,一切精神流溢出的光都会褪色,也就是说在您身边,双指是无法动用精神干扰,惑控他人攻击菈妮殿下的。不仅如此,就连双指派来的刺客,也会在您的照耀下暴露行迹。” 李林看向魔法教授的眼神顿时变了:“你对‘灯’和‘辉光’很有研究啊。” “谬赞了。”魔法教授的声音富有磁性,令人不禁联想起那种满头银发梳得整整齐齐,眼角略带皱纹的女性高级知识分子,“还没有进行过自我介绍,我是米利安,忝为卡利亚书斋看守。” 李林顿时更加肃然起敬——前一次是因为魔法教授在轻描淡写中透露的知识渊博,后一次是因为作为坐镇卡利亚书斋的魔法教授,米利安一手瞬移大弓,实在是给攻略的褪色者以迎头痛击。 李林还想说些什么,布莱泽已经有些按奈不住自己战斗的欲望了。 这毛茸茸的大狼抽出自己背后的大剑,对菈妮说了句什么之后,就急不可耐地坐上升降机,冲向传送门。 “你没跟他们说我要治疗拉塔恩的事?”李林对杰廉说。 “他说了。”菈妮回答道,她拍了拍自己雪魔女的斗篷,“但是拉塔恩的战斗祭典不可能中止。” 换句话说就是各管各的。 战斗归战斗,治疗归治疗,何等清奇的脑回路。 杰廉也显得很是为难。 李林用力拍着杰廉:“人家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看来你这地头蛇还是不够硬啊。” 杰廉也小声嘀咕:“我哪是什么地头蛇......倒是卡利亚还有噬神大蛇呢。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李林不置可否地哼笑一声,对着下面一抬下巴。 布莱泽倒也没有热血上头,而是先用附魔油脂给自己背后的寒冷大剑上了一层增伤,然后又凭借着自己的身份半价买了俩勇者肉块,最后由红狮子的士兵为其附加增益祷告,一瞬间布莱泽的身高似乎都增加了几公分,行走之间宛如可恶魔神一般,周围的战士都给他让出道来。 卡利亚骑士穆格拉姆,魔法教授米利安,城主杰廉都情不自禁地扒在了城头上,犹如乌鸦一般伸着脖子向外看。 菈妮和梅琳娜就要文雅得多了,前者伸手在空气中勾勒出一个鸟瞰透镜,后者直接掏出一根望远镜,扭了几下后对准恸哭沙丘的方向。 反正都是围观布莱泽力战拉塔恩的英姿。 只有李林在边上冷嘲热讽:“我觉得他最多能支撑三分钟。” 菈妮不声不响走过去踩了李林一脚。 穆格拉姆也瓮声瓮气地说道:“布莱泽阁下是菈妮殿下的义兄弟,他少年时也曾和拉塔恩殿下交手过......” 话还没说完,便看见梅琳娜面无表情的脸上狠狠一抽。 “发生甚么事了?”杰廉问。 梅琳娜指了指不远处的鸟瞰镜,示意杰廉自己看。 杰廉凑过去对准焦距定睛一看,面罩下的脸也狠狠一抽搐。 ——太惨了。 ...... 恸哭沙丘上天空布满流转的猩红,数十个战士正挥动着手中的武器鏖战骑着瘦马的拉塔恩,不远处还有十几个专精法术和祷告的褪色者,时不时释放出流星或是带着黑焰的祷告,他们其中不乏有本领高强的勇者,然而拉塔恩却宛如明王一般,仅仅是挥动武器,就将他们全部击飞出去。 不光如此,拉塔恩还时不时挥动双刀,紫色的重力宛如潮汐一般跌宕起伏,将那些试图对其造成伤势的战士不断抛飞、跌落。 简直就像是在炒菜。 为什么会用这个比喻,是因为拉塔恩也不是在打消耗战,碎星将军打得兴起,就会从自己的双刀上抓起一坨肉酱大快朵颐。 在这么多围攻拉塔恩的勇士中,带着一身补给冲入战场的布莱泽犹如天神下凡,先是双持大剑跳劈,迫开涌来的重力潮汐,救下了将要被拉塔恩劈烂的战士壶亚历山大,又一记贴山靠,将要被拉塔恩撞个正着的“大角”忒拉格斯送出战场。 这等神勇令周围战士们瞬间精神一振,以为希望将至。 “拉塔恩将军!” 布莱泽的厚重斗篷在狂风飘摇,狼人大吼,高高跃起至空中,双持着萦绕寒气的大剑劈向拉塔恩......坐下的小马! 下一瞬间,拉塔恩浑浊眼瞳中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原本如同火焰般混浊,又好似猩红沼泽一般的赤黄眼珠,隐约恢复了些许神智。 碎星将军仰头向天长啸,原本围绕着他做周身运动的重力圈开始暴动,布莱泽在半空中如遭重击,下劈的动作瞬间变形,胸腹一瞬间凹陷下去。 接着拉塔恩单手抡起大剑,宛如打羽毛球一般重重拍击在布莱泽身上,将其抽得如同陀螺般旋转倒飞出去。 做完这一切后,拉塔恩高举着自己的双刀,朝着猩红的苍穹发出痛心的嚎哭。 “后撤!” “大角”忒拉格斯刚缓过气来,就看见数十颗巨大的岩石球被重力拖拽着离开地面,宛如星辰一般悬浮在拉塔恩的背后。 环绕恸哭沙丘四周的海面如同被巨人拖拽而起,海水竟然形成了数百尺高的恢弘水柱。 碎星将军进入了狂暴状态! ...... 李林伸手指了指被拍回这边,匆匆忙忙接受医师治疗的布莱泽,轻描淡写地说道。 “才两分半呢。” 601 先期投资 穆格拉姆口中能和少年拉塔恩五五开的布莱泽,进场两分半被拉塔恩一记重击打出场外。 好消息是,得益于之前的增益法术,布莱泽捡回一条命。 坏消息是,拉塔恩红温了。 狂暴的重力潮汐如同漩涡一般将整片恸哭沙丘洗了个遍,拉塔恩甚至抛开了大弓,单纯以重力操纵着那些尊腐骑士的长矛,将其作为飞箭射出。 “大角”忒拉格斯一边高呼后退,一边和“无畏”莱恩尼尔且战且退,战士壶亚历山大和他们一起,为众人断后。 “该死。”莱恩尼尔从圆形的头盔下发出震颤的声音,“重力场紊乱了......辉石魔法用不出来,但有关死亡的法术可以!” 黑色的法阵从他的法杖上点亮,数道古老冤魂从镶嵌了死亡琥珀的杖头上奔涌而出,冲向那些朝他们砸来的巨大岩石。 忒拉格斯则用力挥动巨锤,砸向地面,相反的波纹对撞在一起,出现了诡异的僵持状态。 “该死......” 忒拉格斯只感觉仿佛面对着一座雄伟到看不见边际的山脉,四肢都像是被黏在了地面上,无法移动分毫。 他心里清楚得很——拉塔恩并没有将目标对准他们。 对于已经陷入疯狂的拉塔恩来说,他们还不足以被正视。 然而仅仅是对抗碎星将军狂暴的余波,就要被无穷无尽的重力拖到精力枯竭了么?曾经帮助过无数人的忒拉格斯布满汗水的脸庞,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死在碎星将军手下,也算是一个符合名誉的结局吧。 ——只可惜,没能帮助更多人。 另一边的莱恩尼尔也差不多,忒拉格斯能感受到,这个手持法杖的老兵手臂正在颤抖,那是接近油尽灯枯的征兆。 然而莱恩尼尔正如其名“无畏”一般,依旧有规律地挥动着法杖,哪怕眼眶因为超常的重力溢出血来。 在他倒下之前,不会有任何一颗石头砸向撤退的战士们。 只可惜,不能再见菲雅一面...... 直到几乎所有人撤回了对岸,有人高呼他们的名字。 然而那三道模糊的身影依然站在原地。 他们被拉塔恩的重力锁定,钉在了原地,除非有相同级别的存在与之对抗,否则他们就只能和无穷的重力对耗到死。 最先支持不住的,是“无畏”莱恩尼尔。 莱恩尼尔感受着体内空空荡荡的虚无感,苦笑着扔下了自己的法杖,一屁股坐倒在沙丘上,垂下头。 数十块巨石失去了阻碍,从天空中落下。 战士壶一跃而起,挥动手臂,将那些石块全部轰碎。 亚历山大刚才差点被拉塔恩直接砸碎,巨大的裂缝布满了他的身躯表面,然而伴随着他抓起尸体塞入壶中,战士壶表面的裂痕正在被迅速修复。 “我们走!” 亚历山大爆发出超乎想象的速度,他一声大吼,双臂拎起莱恩尼尔和已经脱力的忒拉格斯,奋力冲向奔流湍急的大河。 早已经等待许久的红狮子士兵抛出大网,将他们套在其中拖向岸边。 失去目标的拉塔恩绝望地对着天空嚎哭,重力将整片沙丘反复蹂躏。 红狮子士兵们围绕在一起,对已经昏厥过去的忒拉格斯施加祷告。 “为什么不去治疗莱恩尼尔?”褪色者战士中有人问道。 “你是傻子吗?”有人反驳他,“与死亡同行,终将被死亡侵蚀。莱恩尼尔他......已经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力量。” 如果有死眠少女能和他同床,将收集自诸多英雄的温暖分享给他,说不定莱恩尼尔还能够活过来。 死眠少女是在葛德文死后,因赐福而出现的【圣娼】。 死眠少女们因为赐福而觉醒,与不同的英雄发生关系,获取一点点的生命力量,赐予英雄们快乐的床帘恩泽。 在积攒了足够的生命能量后,她们前往黄金树根部深处的死王子宝座,将生命的力量奉献给死王子,从而期望能从死亡中诞生出新的生命——承认死诞者存在的卢恩。 当然,因为死眠少女自身并不具备太强的力量,所以往往会被权贵们收集起来,强迫用她们与死者同床,令其起死回骸。 “我听说莱恩尼尔认了一个死眠少女当做女儿。” 良久的沉默后,有人注视着躺在地上的莱恩尼尔,不咸不淡地说道。 “哦,是吗?”旁边有人轻声笑道,“说说她的名字?搞不好我们还同床共枕过呢。不过莱恩尼尔也真是不挑对象,是因为贤者时间后爆发的怜悯心吗?” 围观的战士群中荡漾起一阵轻微的哄笑声。 直到他们看见李林带着卡利亚众人从城楼上走下。 神异的白蝮从虚空中探出身躯,冰冷的蛇瞳注视着这些战士们,随后环绕着莱恩尼尔逐渐冰冷的身躯,咬住自己的尾部,首尾相接形成一个圆环。 七支剑上的四色珊瑚散发出煌煌神光。 李林倒持七支剑,敲击莱恩尼尔的头颅。 咚! 这是剑尖和金属甲胄敲击时发出的声音。 咚! 这是莱恩尼尔心跳的声音。 他浑身一颤,从地面上跳了起来,声音中满是惊异:“我活了?” “诚惠十万卢恩。”一只手掌摊到莱恩尼尔面前。 莱恩尼尔难以置信地注视着眼前的李林:“只要十万卢恩就足够了?” “有些被赐福选中,能够反复复活的褪色者当然不需要这项服务。”李林说道,“不过绝大多数褪色者都已经看不见赐福了吧,这也就意味着你们似乎没有办法再从中复活了。” “当然只要有我在,二度降生甚至三度降生都不是问题,只不过代价可不轻。” 李林指了指莱恩尼尔:“你是第一个享受这种待遇的人,所以只需要十万卢恩,相信诸位也看见效果了。下一个起,就是一百万卢恩了。” “一百万卢恩?你把我们杀了都还不起!”褪色者战士们怒摔武器。 “真是岂有此理!”李林比褪色者战士们更生气,“只是区区一百万卢恩而已,你以为你们拒绝的是谁的赐福?是一个神人的赐福!” “现在你们欠了我的债,将来等我打进罗德尔王城,冲进黄金树的时候,你们想欠我的债都求而不得。” “你,你,你,你。”李林即兴点了几个人,“你们现在只是无名之辈,是垃圾。是宁姆格福收破烂的,是利耶尼亚被龙虾乱杀的,是盖利德被乌鸦追着跑的......别误会,我不是指只有他们几个人,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李林看着这些眼中透露纯真的褪色者们,沉声说道:“但是将来,因为你们曾经欠下了我的百万卢恩,就有资格随我一同作战,一起创下丰功伟业,缔造流传万世的美名,这难道不是远胜过雷亚卢卡利亚那帮学院做题家的晋升阶梯吗?” “你们当然还不起百万卢恩,我甚至也没有指望你们能够还得上,我只需要你们聚集在我的旗帜之下!” “这已经不是欠债,而是先期投资啊,诸君。” 众褪色者恍然大悟。 发个单张分享一下我昨天做的怪梦 昨天晚上做了个很怪诞的梦。 梦见我在和食粪者交谈。我想要大卢恩,他同意了,但要亵渎我,我这哪能答应呢?于是一脚上去踢翻他夺路而逃,食粪者还依依不舍地追我,我一路从下水道逃到魔法学院大书库,抱着蕾娜菈瑟瑟发抖。 然后遇到了罗杰尔,跟他说了这回事情之后,他就自愿替我去被亵渎。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回来,跟我说我可以去拿大卢恩了。 我一听怒火中烧,打算用断神霹雳把整个王城送上天。 罗杰尔不知道是不是被肛出爱情了,死命阻拦我杀老八。 但是他没拦住我一路杀到老八面前,然后老八看了看我,转过身撅起屁股说: 你是不是要亵渎我,那就来吧。 然后他从屁股里拉出了一枚圆柱玉石模样的大卢恩递给我。 递给我! 这圆柱大卢恩表面滑腻脏污,带着出奇恶臭。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东西一直没法收回背包,于是我只好手上拿着它。 然后回到了我现实中的大学食堂,拿到了一个袋子,我把它装进去之后,我打算去洗手,但是死活找不到洗手台。 好不容易找到,但是那里是食堂洗菜的大洗手台。 我二话不说冲进去就洗手,但是那个味儿就已经散不掉了,而且因为我的暴行,全食堂的人都倒了血霉。 然后我只好失魂落魄,推着小推车带着大卢恩走。 路上还有他妈劫道的,什么火焰修士,长生者,甚至兰斯桑科斯都来了,也不知道他们是要干啥。 吃臭豆腐吗? 那个火焰修士还开着人头火焰坦克,我一怒之下就把他们全给打炸了,问题是那个亵渎大卢恩也炸了。这下整个世界都洋溢在恶臭中(悲) 我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闻闻我的右手(绝望)。 602 确认使命 菈妮看着被李林一席话语,忽悠得找不着北的众人,很想冲上去给李林屁股来上一脚。 特别是当她看见刚被救醒的布莱泽,也一脸若有所思地站在边上,频频点头附和李林的演讲时,更是逐渐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狂躁情绪。 “呼......要冷静,要优雅。” 菈妮握紧拳头又松开,用卡利亚王朝秉持优雅的家训来勉励自己。 恢复平静后她转头看向梅琳娜:“你不对他表示什么吗?” 言下之意就是让梅琳娜管管忽悠功力全开的李师傅。 梅琳娜转头缓缓离去,抛下一句:“我无所谓。” 她的心里标准可以说是极低——只要李林没有癫狂到用火焰把这个世界烧穿,梅琳娜就不会抵触李林做的任何事情。 最多默默吐槽两句。 无论是卡利亚王室登上黄金树王座,还是别的律法入主法环,梅琳娜都能接受。 梅琳娜无欲则刚的模样让菈妮觉得吃了个下马威,于是威严满满的月之公主在台下对李林招了招手,决定从李林身上找回场子。 李林做了一个简短的总结之后,跃下临时搭建的高台,走到菈妮面前警惕问道。 “你干嘛?” 菈妮没搭话,招了招手。 布莱泽迅速抱着两块软垫子跑过来,放在路边的木质台子上。 菈妮坐在软垫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斗篷和帽子,刚想说话,却看见李林已经转身走了。 “喂!” 菈妮急的叫出声。 远远传来一句:“我不叫喂,我是楚雨荨。” ...... 另一边,优哉游哉的李林,已经找到了正和梅琳娜对峙的米莉森。 说是对峙也不正确,主要是米莉森抱着长刀单方面盯防梅琳娜,而梅琳娜则蹲在火堆边上烤鱿鱼触手,焦黄的触手表面泛起油花,发出滋滋的响声。 米莉森有些不自然地动摇,她一想到自己最近吃的那些腐败眷属炖蘑菇汤,就有些肠胃不适。 在盖利德见到正常的食物,实在是太不容易。 “哟,吃啥呢,给我掰点。”李林二话不说从梅琳娜手里拿过刚烤好的鱿鱼串,放进嘴里嚼。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王城?”梅琳娜也没有生气,而是从斗篷里又摸了一串鱿鱼出来,一边烤一边面容平静地说,“无论是这里,还是利耶尼亚,又或者是更远的宁姆格福......都只是边境的支流罢了。” 梅琳娜放下手中的鱿鱼,微微抬起头,表情郑重地说道:“我的母亲曾说过,黄金树是掌管一切的存在。做出抉择吧——要融入律法,成为光辉的黄金之民;还是脱离律法,沦为无力的边境支流?” 只要获取到两个大卢恩,就能够前往罗德尔,进入王城觐见伟大的艾尔登法环。 所以,击败了复数位碎片君王,夺取两个以上大卢恩的战士,会被称为“准王者”。 梅琳娜最迫切的愿望,就是回到黄金树脚下的罗德尔王城。 李林这种早早搜集了两个大卢恩,却不思进取的行为,梅琳娜早就想要说两句了。 “这么着急干什么?”李林随口说道,“没想到你是妈宝女啊。” 蹭! 李林脑袋一歪,险之又险避过梅琳娜丢过来的一发光刃。 米莉森连忙举起刀——不过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光刃已经消散在空气里了,无论是李林还是梅琳娜都没有继续动手的想法。 少女剑士有些尴尬地收起长刀,看着眼前这与其说是打斗不如说是打情骂俏的一幕,心想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在车底。 梅琳娜淡淡说道:“因为我有妈妈,你有吗?” 李林哈哈一笑:“你爹妈都挂法环上了,这也能算父母双全吗?” 两人针锋相对,你来我往,不落下风。双方话语之间暗藏杀机,喉咙之中仿佛寄宿了死根,不断向外喷吐阴冷。 其中不乏直接攻击对方直系亲属的恶毒言语,或是引经据典,通过追溯历史来打击对方血系纯洁性的言辞。 米莉森在一旁听得无比震撼,抱着长刀动弹不得,仿佛被夺走了纯真。 最终梅琳娜还是没能说过李林——主要是因为她丢失了一部分记忆,导致每每李林婉转攻击她母亲的时候,梅琳娜都很难还击。 “也就是说,梅琳娜小姐现在是残魂?” 一直在边上旁听的米莉森终于忍不住发问,打断了双方的唇枪舌剑,“可是我看梅琳娜小姐的样子,根本不像是那些灵魂啊。” “我的性质很特殊。”梅琳娜垂下眼睑,微不可查地停顿后又抬起眼睛,“作为残魂,我能够巡游整个交界地,而在侥幸获得了‘黄金’葛瑞克的大卢恩后,也无须前往神授塔将其激活就能直接使用,这枚大卢恩让我能如同常人一样。” “但这只是暂借而已,我会还给他的。”梅琳娜转过身指了指李林,“大卢恩是他的战利品,只有凑齐两枚大卢恩,才能进入王城。他需要藉此成为王,而我也会藉此完全明白自己的使命。” 米莉森点点头,她想起自己也有“使命”——没有任何人命令她,但刻在血脉和记忆中的方向,令她总有种前往交界地最北方的圣树艾布雷菲尔的冲动。 这时米莉森注意到,梅琳娜的手背上有被灼烧的痕迹,就像是被火焰烧过后的木柴一样。 梅琳娜注意到了米莉森的视线,迅速地收回了手掌:“怎么了?” “我想问,梅琳娜小姐是不是会因为火焰,才变成了残魂呢?”米莉森直接问道。 李林竖起了耳朵表示自己也很好奇这个话题。 “我不知道。” 没想到梅琳娜如此回答。 李林大失所望:“就这?” 梅琳娜还挺坦然:“我是个残魂,之前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知道吗?” “我连宇宙的尽头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李林震声。 “我也一样。”梅琳娜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隐约的困惑,“我的肉身已经被烧毁了,我的使命应该也已经失败了,但是我的灵魂却存活了下来。所以我的记忆中有一段是模糊的,我不记得我的使命具体是什么,我只知道,要去黄金树看看。” “无非就是再烧一遍。”李林嘴欠。 没想到梅琳娜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啊,肯定是要再烧一遍的。如果这就是我的使命,那我一定会将其完成。” “用什么火?”李林又问。 梅琳娜白了他一眼:“只要不是癫火,用什么都一样!” 眼尖的李林看见,说话的时候,小木头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所以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梅琳娜生硬地转移话题,“已经没有再能够挑战拉塔恩的战士了吧?” “哦,我想起来了。”李林一拍手,指向米莉森,“到你上场战斗的时候了,徒弟。” 米莉森眨了眨眼睛,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啊?” 请假条 今天在写实习周志,一共十二篇,加起来三千六百字还要配图,我用ai写都感觉脑子很痛,由于情况比较突发,导致我今天没法更新了。 早知道昨天下午就不一直在那儿打老头环了,这次二周目虽然集齐了死王子和食粪者卢恩,但我还是选择当群星王,我群星大帝要连续活出九世吔! 顺带一提,有一个周边群正在锐意制作漫宿性相徽章,极其精美,购买一套者现在还可额外获得悼歌诗人徽章。现在还差一些数量即可开团! 周边徽章群号374946955。 遭不住了,再歇一天 今天去看牙齿,本来以为就是简单看个医生,没想到先是洗牙,又是拔智齿。拔完智齿现在我半边脸都是麻木的,一阵阵的抽搐疼痛叫我想码字也无从下手,就是很痛苦,很痛苦。 本来是想码字的,现在实在遭不住,只能在休息一天,真是非常抱歉。 603 我见过流星坠落地面 “啊?” 短暂的沉默后,米莉森缓缓抽出长刀,对李林鞠了一躬,什么都没说就走向城门的升降机,表情悲壮好似踏上易水的荆轲。 可惜她既没有淬毒的匕首,也没有携带盖利德的地图,更没有携带樊於期的脑袋。 秦舞阳还能给荆轲挡一刀,但是能替米莉森挡刀的战士们,此刻都多多少少挂了彩。 “决不能如此。”卡利亚骑士穆格拉姆见到这幅场景,主动出列,“我来与您的弟子一同出阵。” “你疯了,还是她疯了?” 梅琳娜皱眉看向李林。 碎星将军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任何人去挑战。 在梅琳娜眼中,断掉一臂还身缠腐败的米莉森,简直弱小、无助又可怜。 “换做别人一定会死,但她不一样。”李林对梅琳娜挤眉弄眼,可惜一只眼睛睁不开的小木头看不得这些。 “说人话。”梅琳娜没好气地给了李林一脚。 李师傅灵活闪开,示意梅琳娜附耳过来。 小木头皱眉,忍受着吹拂在耳边的瘙痒气息,仔细辨别着那在耳边响起的话。 “——米莉森是女武神玛莲妮亚的分裂人格,象征了她的人性和腐败抗争的尊严。” 轻轻的话语却好似雷霆震撼。 梅琳娜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她眼神复杂地看着李林:“你......你是早就知道这些?” 这个嘻嘻哈哈的家伙,是不是早就已经将整个交界地的命运如同掌上观纹一般,细细收纳在了眼底,并且以自己的方式,将他们网罗在了自己的掌心? “碰巧,碰巧而已。”李林指了指米莉森,“我去艾奥尼亚沼泽的时候,她大概诞生才不久。” “唔姆......可如果米莉森是女武神人性,她的手怎么会断掉?” 李林自豪地抬起头:“我去的时候她刚好袭击我,被我弄断了。” 梅琳娜眼神更加复杂了,不知道是夸奖李林妙算无遗好,还是骂他没人性更好。 此时菈妮突然从一边的空气中出现。 梅琳娜转过头看着她:“你偷听我们的谈话?” “这些东西有什么偷听的必要吗?” 菈妮平静地反问,两只手臂藏在衣袖里,两只手掌在胸前十指交叠,目光转向李林。 “你寄希望于用她来击败拉塔恩?这未免太不切实际。” 菈妮光滑的下巴微微抬起:“就算加上穆格拉姆、米利安还有布莱泽他们,也不行。因为拉塔恩是最强大的半神,甚至在疯狂的情况下还能够......” “锁住群星是吧?已经品鉴的够多了。”李林摆了摆手,“快端下去吧。” 被李林打断的菈妮气结:“那你为什么要让你的徒弟去打无意义的仗?就算是女武神也曾被碎星将军堂堂正正击落义手——” 菈妮嘴角勾起嘲讽的微笑:“你也不想看见自己的徒弟被最强半神杀死吧?” “这话不是应该我来说才正确吗?”李林反问,“你的画风错了吧?” 没等菈妮反应过来,李林走到城头,指着已经站在海边的米莉森和穆格拉姆,自顾自地说道。 “我呢,在有些人眼里确实不像个好人。需要榨干他们价值的时候,我绝对连他们的骨灰都不会放过,有些人的尸体至今还被我当成原料保存着。那些得罪过我的人,我报仇从来不超过当天晚上,一定要将他们全家送到虚界。如果让我感到不爽,我就会掀桌子让所有人都爽不起来。但是即便是这样的我,也有不会去做的事情——那就是强迫弱者去做违背他们意愿的事。” 菈妮本能想要反驳李林,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梅琳娜阴恻恻地说道:“可你刚刚才把你的徒弟送上战场。” “可谁说她是弱者的?”李林得意地笑了,“流水剑术的真意我已尽数传授给了她,杯之准则的密传我也倾囊相授,对于这些秘辛,不得其门者需耗费十世人生,而被开启智慧者,只需一夜足以。” 魔法教授为前往挑战拉塔恩的两人附上增益的魔法,以及凭空构造出悬浮在他们身侧的魔法辉剑。 这些宛如精密法阵的辉剑能够在检测到敌人时自动激发,堪称卡利亚王室的不传之秘。 “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米利安低声说道,“希望你们不至于死在战场上。” “卡利亚必将凯旋。”穆格拉姆拉下自己的面罩。 “等下,等下,我也和你们一块去!”大壶亚历山大从一边跑过来,“我还要去挑战拉塔恩将军。” 战士壶浑身上下燃烧着炽热的火焰,这些火焰将他先前的裂痕完全覆盖了。 在忒拉格斯、莱恩尼尔这些强大战士都无法再战的情况下,战士壶亚历山大主动请缨。 他能感受到,李林当初将自己重铸的火焰,在此刻正在熊熊燎燃。 魔法教授看了看大壶的巨大体型,摇摇头:“你这个体型,我没办法给你附加辉剑法术。” 战士壶哈哈大笑:“我不需要那些......我只会像战士那样战斗,除此之外的一切皆为不纯物!” 两人一壶再度踏上恸哭沙丘,一跨过传送门,癫狂的拉塔恩便弯弓搭箭,射出尊腐骑士的长矛作见面礼。 所有的战士们都提心吊胆地注视着他们,生怕米莉森他们直接被拉塔恩钉在地上。 有些心胸狭窄的褪色者甚至低声嘀咕:“这几个人不会是一心求死吧?但是直接被拉塔恩钉死,这可算不上名誉。” 然而他们的阴暗心思落空了。这三人的表现只能用神乎其技来形容。 大壶高高跃起,缠绕着风暴和火焰的重拳一击就将射来的长矛砸落。 穆格拉姆深吸一口气,压低身形,形如水滴般的卡利亚骑士盾迸发微光,倾斜着护在自己的身躯上,宛如被暴雨冲刷的光滑卵石,悄然偏转了长矛大箭的方向,令其倾斜着扎入沙地。 米莉森甚至闭上了眼睛,她挥舞着长刀,如同单足跃过水面的白鸟,赛施尔长刀缠绕着宛若流水般的赤红色,将袭来的箭雨直接斩碎。 不是像战士壶亚历山大那样击落,也并非是像穆格拉姆那样偏转,而是堂堂正正将箭雨“斩杀”。 见此情景,无论是那些褪色者战士,亦或是红狮子城的士兵们,都开始拍打着盾牌,为最有可能挑战成功的三人组助威。 穆格拉姆收回骑士盾,将其背负在身后,抽出别在腰间的辉石法杖就冲了上去。 卡利亚骑士并不是只会剑盾技术的莽夫,他们每一个都精通辉石法术——无论是卡利亚秘传的辉剑法术,还是学院的彗星法术,用传统的话来说就是魔武双修。为了标志自己的身份不同,他们的辉石法杖有如利剑。 骑士以极快的速度越过那些惨烈的战场,同时有节奏地挥动着法杖,将射向他们头顶的大箭击飞。 这战术和先前的莱恩尼尔如出一辙,只不过穆格拉姆更加游刃有余,所释放的法术也不拘泥于一家。 ——幽蓝色的长剑自法杖上成型,在空气中划过阵阵涟漪,或是横扫,或是贯刺,或是劈斩,或是失却剑形,转化成数道朝着拉塔恩飞驰而去的流星。 卡利亚骑士全神贯注,他深知真正要挑战拉塔恩的不是战士壶,也不是自己,而是断去一臂却依旧宛如飞翔白鸟的米莉森。 拉塔恩意识到箭雨无法伤害他们,顿时收回大弓,高举双刀下劈。 战士壶大吼一声,旋转身体,双拳如同旋风一般砸在拉塔恩的双刀刀背上。 米莉森深呼吸一口气,耳边似乎又响起李林的教诲。 她灵巧地绕到拉塔恩身侧,踩着半神巨大的身躯节节上升,一刀斩在拉塔恩的狮子甲胄上! 火星四溅。 刀刃和甲胄发出了刺耳的铿锵声。 然而长刀表面流动的殷红色,如同流水一般周流不息,无孔不入地渗透进了拉塔恩的甲胄里,宛如一把锯子,将拉塔恩的左臂拉开一道伤口。 脓黄和赤红的液体迸射而出。 这是开战以来,拉塔恩所承受的最沉重伤势。 下一瞬间狂怒的拉塔恩绷紧肌肉,挥动手臂。 正前方夹架住半神双刀的大壶在一次发出了清脆的破裂声,倒飞出去,砸在沙丘上。 暗淡的液体从大壶体表狰狞的裂口中渗出。 卡利亚骑士心头一惊,不但没有退后,反而大步向前。 穆格拉姆深知,面对碎星将军,逃遁就是死亡。 卡利亚骑士抽回法杖,高举骑士剑,怒目圆睁。 “蕾娜菈陛下啊,敬请见证!” 恢弘的魔力流从剑刃上升腾而起,迅速蔓延整个剑身,自剑锋处不断延伸——直剑变为大剑,大剑转为巨剑,巨剑几乎化作通天彻地的光柱! 穆格拉姆将那道澄澈的光挥向拉塔恩的双刀,疾声高呼。 卡利亚王室纵然凋敝至此,我等护国之心依然皎洁如月。 “天佑吾王,吾王佑我!” ——伟哉卡利亚! 拉塔恩的咆哮声从他的胸膛中响起,紫色的重力波于双刀上迸发,卡利亚骑士的魔力巨剑一时间与狂暴的重力僵持不下。 米莉森再深吸一口气,她拖曳着长刀,于拉塔恩宽阔的背上奔跑着,将拉塔恩那雄壮的甲胄切割的七零八落。 双管齐下,半神昏黄的眼瞳中开始溢血。 他浑然忘却了自己深受重创,而是将双刀高高举起,断裂的双腿重重塌地! 拉塔恩一跃而起,任由卡利亚骑士的长剑在自己的胸口劈斩出一道淋漓的伤口。 以为拉塔恩要跳劈的穆格拉姆下意识抽回长剑,仓促举起骑士盾准备格挡。 然而穆格拉姆预料中的重击并没有到来,在米莉森的惊呼声中,拉塔恩冉冉升起,没入猩红流转的天空中。 “糟了......”意识到将有什么要发生的杰廉目眦欲裂,也不管他们能不能听见,就冲到岸边对着他们大喊,“快回来!快回来!” 事实上不用他说,米莉森已经带着穆格拉姆开始跑向传送门,路过战士壶时,穆格拉姆一把抄起亚历山大的手臂,一路拖着他往回跑。 虽然还不知道拉塔恩要干什么,但是那种死亡的阴影却变得无比浓烈。 【影响:狂怒的气氛。】 【三阶刃相影响。】 【愤怒以各种形态彰显。一种三阶影响!力量与危险互相穿插,结为一体。】 大量的刃相影响正在迅速产生。 好在三人的速度都不算慢,如果换作身披重甲的莱恩尼尔和忒拉格斯,这会跑都不用跑。 当他们穿过传送门的一瞬间,天破了。 沉寂已久的天空仿佛被火焰点燃,又好似铁匠的大锤正在敲击铁毡,烈火的圆环自天空的某处升腾而起,将浓密的猩红云层烧破。 从那可怖的空洞之中,如同昭告命运终末的星辰被点亮了,紧接着,炽热的光从空洞中奔涌而下。 虚无的重力正在疯狂运转着,拉塔恩已经遥遥锁定了空无一人的恸哭沙丘,重力场倾轧着大地,纠缠激荡间便示现出狂烈电光。电光如同树枝,延伸向四面八方。 下一瞬间,身缠烈火、雷电,拖曳着无穷重力的碎星将军拉塔恩,高举双刀自天空俯冲而下! 他当真化作了一颗星辰。 半神头顶那威严的狮子兜鍪迸发出赫赫雷鸣。 那是重力在撕扯着黄金树的律法,鞭笞着世界法则的基础,一瞬间拉塔恩自地面升天,又自天而降,从中升起的乃是宏伟到无法令人直视的伟大意志。 拉塔恩的双刀上缠绕着酷烈的气息,炽烈如火,森然如铁。仿佛经历了千次又万次的重生,从地狱的最深处向着人世投来不甘的嘶吼。 那是对女武神玛莲妮亚的忿怒,对那场战争本身的怨憎,对猩红腐败的仇恨! 拉塔恩的面容早已因忿怒而扭曲,他的大卢恩正在熊熊燃烧。 碎星将军的怒火正伴随着大卢恩一起燃烧,炽烈到了极点。 “完了。” 杰廉苦笑着说道。 拉塔恩的双刀即将斩落在大地上,而他波及的范围岂止恸哭沙丘? 整个红狮子城都将无一幸免。 “无所谓,我会出手。” 迎着那炽热的风,李林大笑着从城楼上一跃而下,他抽出撬棍,重重砸向地面。 寒冷的辉光从李林琥珀般的双瞳中再度迸发。 昕旦的权能降临于此,顷刻之间覆盖了整个恸哭沙丘。 ——【太阳律法·逆行黎明(Solaris lege·Retrograde dawn)】! 604 碎星将军,堂堂复活! 拉塔恩的火焰已经升得高高的了,那么此刻正是重铸之时。 ——如果说有什么是需要等待的,那就是拉塔恩大卢恩燃烧最猛烈的那一刻。 只有在面对女武神的时候,拉塔恩的大卢恩要如何才能够炽烈至极。 换而言之,就是正确的“时节”。 苍白的昕旦辉光将整片恸哭沙丘,连带着拉塔恩一同笼罩在其中,令万众为之静默的碎星将军,此刻正被无穷的光影凝滞,如同被封冻在琥珀中的昆虫。 “庆贺吧,欢呼吧,红狮子们!”杰廉突然纵声高呼,“这场祭典的最终幕已经到来啦!” 没有人回应他,所有人都敬畏地注视着那充塞天地的寒冷灵光,注视着那踏过湍急河流,逐渐走向拉塔恩的身影。 如果这不算是神,那什么才算神呢? 城楼上,菈妮第一次正视梅琳娜,眼神中不加掩饰地透露出可被称之为“嫉妒”的情绪。 “你真幸运。” 月之公主十指紧扣,像是一尊雕像,“我真羡慕你能够早早遇到太阳,签订了这么亲密的契约。我的......妹妹。” 梅琳娜只是将兜帽重新戴了回去:“只是凑巧而已。还有,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亲昵到以姐妹相称?” “你要否定你的母亲么?” 菈妮反问。 梅琳娜不予回应,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李林的背影。 她看见一柄宛如流星的石锤从虚空中出现,落入李林的掌中。 在这一柄石锤出现的瞬间,整个盖利德的气温凭空升高了几度,无论是燃烧着的篝火,还是铁匠炉中的火焰,都变得更加明亮炽热。 其中又以红狮子军团为最,他们所领悟的铸之密传开始逐渐深入,逐渐有更多的铸之祷告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中。 李林握住名为“暴怒”的伦敦之锤,抬起头与凝固在时间中的拉塔恩对视。 碎星将军保持着双刀砸地的动作,怒目圆睁,瞳孔中的大卢恩同样保持着燃烧的状态。 李林绕着拉塔恩走了几圈,似乎是在端详应该从何处下手。 万众瞩目之中,他高举手中石锤,对准拉塔恩的头颅,轰然砸下! 咚! 回应众人期望的,是宛如铁匠敲击铁毡的声音,而落在菈妮和梅琳娜耳中,却好似无数年前,玛莉卡女王和王夫拉达冈,以石锤砸碎艾尔登法环那般! 辉煌的冠冕如同火焰一般从李林的头顶升起,那是一轮圆融明亮的太阳环,有着摄人心魄的玫瑰色。 【特性:铸日。不世伟业,敢叫天公折服。】 【有一位司辰在古老的年代里粉身碎骨,然而其骨骸终究孕育世界,在燧石的法律下,一切创造得以继续。你的每一锤都令万众瞩目,一切铸造的权能皆臣服于你。或许锤炼世界正是你的使命,万事万物都在期待着那一日。】 李林挥动手臂,无所匹敌的铸之权能正操纵在他的掌心中,宛如白日铸炉昔年砸碎烈日一般,李林一锤便将凝固在时空中的拉塔恩,砸成了千片万片的碎渣。 与其一同碎裂的,还有整片被凝滞的时空。 所有人的大脑都陷入了一片空白。 ——拉塔恩就这么死了? 然而伴随着李林再度举起石锤,低沉的钢铁摩擦声却从虚无中降诞了,无数细碎光影从时空的断片中蹦跳着出现,火焰、薄雾、微光从朦胧的光影中涌出,形成以拉塔恩大卢恩为中心的明亮漩涡,漩涡中的每一幕都是拉塔恩的过去。 那个生下来就有一头红发的拉塔恩。 那个目睹父亲远去背影,想哭却又死死咬住牙,不让眼泪流下来的拉塔恩。 那个告别母亲,为了能和小马并肩作战,从而孤身前往瑟利亚求学的拉塔恩。 那个面对满天繁星,高举大剑怡然不惧的拉塔恩。 那个跃入夜空,和一度毁灭永恒之城的艾丝缇一族决一死战的拉塔恩。 那个在宇宙的虚无中,注视着交界地,以重力将所有的星辰全部锁死的拉塔恩。 那个曾与“黄金”葛德文相谈甚欢,结为挚友,约定永镇盖利德的拉塔恩。 那个因为母亲失心疯,父亲失踪,悲愤之下决定进攻王城,却被恶兆妖鬼偷袭的拉塔恩。 那个奔赴战场和女武神玛莲妮亚一战,却被其释放猩红腐败暗算的拉塔恩。 那个被猩红腐败缠身,毅然斩断自己双足,徘徊于恸哭沙丘上的拉塔恩。 他的一生变成了这些栩栩如生的虚像,从李林一锤接一锤的敲击下迸出,宛如凝固的漩涡一般。 “铸的本质为何?” 李林的声音从其中传来,字字铿锵如同剑刃敲击甲胄。 铸父再度举起锻造锤,砸向大卢恩漩涡的边缘。 “欲要激发猛烈的改变,野蛮的破坏必不可少,一切变换和毁灭的要素皆归于铸!” 李林挥动大锤,汗如雨下。 他的声音和手臂如此沉稳,炽烈的光辉从他的眼瞳中流溢出来,这并非是谋杀,而是一次史无前例的“锻造”! 李林以拉塔恩为材料,要将其再度重铸。 “时间的本质为何?” 那些欲要从漩涡边缘溜走的虚像,被李林一锤接着一锤砸回了大卢恩之中,就连光线也无法从其中逃离。 既是自问,也是自答。 “时间的本质既是光,骄阳则从辉光中降下。” 李林双持大锤高高跃起,那一头结成长辫的金色长发,宛如水流一般在空中飘荡。 他将石锤砸向拉塔恩的大卢恩。 “而就算是骄阳,也可以被重铸。” 仿佛有撼天动地的声音传遍交界地,可又轻柔的像是幻觉,那些栩栩如生的虚像活了过来,涌进大卢恩的深处。 它们彼此重合,一个有些模糊的拉塔恩从火光和薄雾的深处浮现,愈来愈清晰、愈来愈深刻。 最后,虚像定格。 石锤轻轻敲击在虚像的表面,宛如出现龟裂的琥珀般,虚像褪去了虚幻的本质。 重铸完成。 拉塔恩昂起头,瞳孔开始聚焦,伴随着大卢恩的点亮,失去已久的理性重新从思绪中浮现。 漫天的群星骤然消隐,连带着被点燃的猩红云层,也向着远方滚滚消散。 那些披坚执锐的红狮子士兵们,对着恸哭沙丘的方向单膝跪倒。 那些前来挑战的勇士们,握紧自己的武器,同样致以最恭敬的礼节。 杰廉颤抖地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那张苍老的面孔已经满是泪水。 城墙上,菈妮四手彼此交握,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微笑,她本能地想要压制住这种情绪,可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梅琳娜看着李林那宛如太阳一般的身影,一时分不清究竟是黄金树更加明亮,还是太阳更为夺目。 所有人都因这神迹而陷入了震撼中。 ——碎星将军,堂堂复活! 605 你醒了?瑟利亚已经没了 碎星将军拉塔恩复活了。 他用粗大的手掌捂住自己的眼睛,坐倒在沙丘上,小小的瘦马陪伴在他身侧,时不时亲昵地去蹭他的身躯。 “我感觉做了好长的梦......” 拉塔恩狮子兜鍪下的脸已经不再因扭曲而遍布疯狂,而是恢复了平静和俊朗,他喃喃自语。 “我好像一直在猩红的海面上漂浮,整个世界都倾覆下来,黯淡无光,只有一簇火焰在指引着我......一直到我看见了太阳。” 拉塔恩放下手臂,从沙丘上起身——伴随着他的复活,就连被亲手砍断的双腿也已经长了出来。 他看着李林,仔细端详李林的脸,问道。 “你是太阳吗?” “我觉得我是。”李林把锤子收起来,“你醒了,手术很成功,家属的情绪都挺稳定的。” 恸哭沙丘上两个人的对话声音并不算大,那边杰廉和红狮子军团的士兵们努力伸着脖子,只能看见李林和拉塔恩的轮廓,急的心急如焚。 察觉到异样的拉塔恩转头看向红狮子城的方向,声音洪亮:“来人!” “好嘞。” 杰廉连忙抹抹眼泪,带着红狮子和挑战拉塔恩的勇士们,重新回到恸哭沙丘上。 “将军......您终于回来了。”杰廉心中百味杂陈,话语中有说不出的喜悦和苦涩。 拉塔恩看向杰廉:“你也老了,这些年一定过得太不容易。” 杰廉一个老男人忍不住又鼻头发酸,这么多年面对着遍布盖利德的猩红腐败,他都以一己之力撑了过来,没有叫过一声苦。 他做梦也不敢想到,自己还能看见拉塔恩将军恢复清醒的一天。 拉塔恩笑了笑,伸手轻拍杰廉的肩膀,刚想说什么,眉头又皱了起来:“破碎战争结束了吗?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胜利了吗?红狮子的人怎么这么少。” 这下无论是红狮子,还是杰廉都沉默了。 “拉塔恩,你先休息会儿吧......”杰廉不忍告诉拉塔恩真相。 拉塔恩平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士兵们:“所以我们失败了,对么?” “你猜这么多人凑在这儿,是来干啥的?” 倒是李林开口了,一开口就是老阴阳怪气,“红狮子都被腐败堵在家门口出不去,要啥没有,人也就剩几个了。正准备给你举办个战斗祭典,打算一起死——您看着这算是赢了吗?” 拉塔恩看向李林:“你似乎对我颇有微词。” “倒也不算是有意见。”李林摆了摆手,“毕竟是我救了你——罗德尔的调香师救人还得收报酬呢,我看你一副打算重启碎片战争的模样,生怕医药费没收回来,你们人先没了。” “不,不会再有战争了。”拉塔恩摇了摇头,“无论是盖利德,还是红狮子,都经不起一场战争。而我——向来言出必践。” 拉塔恩俯下身注视李林:“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什么地方?” “这得看你想用什么身份去对待我。” 李林揣着手,余光却突然扫到一个毛茸茸的雪团子,再一看梅琳娜居然也在菈妮的边上。 两个人疯狂地给李林做眼色,示意他不要声张她们在边上旁听。 李林伸手表示收到,碎星将军疑惑地顺着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找到,只看见一片空空荡荡的沙地。 很显然只要菈妮和梅琳娜自己不愿意,拉塔恩是看不见她们的。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碎星将军说道。 “言归正传。”李林笑了笑,“如果用利耶尼亚的角度来看,我是魔法学院雷亚卢卡利亚的院长,古老观星者的继承人,大宗师梅林·安布罗修斯......” “从宁姆格福的角度来看,我是风暴王的扶持者。” “从卡利亚的角度来看,我是自琥珀卵二度降生者,持有大卢恩和太阳律法的神人法涅斯。” 李林打量了一眼周围激动的人群们,还是决定不把更多的身份说出来:“总之,你只要知道我是偏向于卡利亚王室,就足够了。” 拉塔恩恍然大悟:“怪不得我看你怎么老是有种熟悉感,忍不住手痒......原来你是我弟弟?” “怎么说话呢?我也是和荷莱露称兄道弟的人。”李林皱眉问道,“还有你为什么手痒?” 劈瘾犯了? “因为我之前看母亲老是抱着那个卵,忍不住想把它劈开。” 拉塔恩老老实实回答,身体还打了个寒颤,显然是想起当时的后果了。 说到这里,拉塔恩的眼中不禁流露出同情之色,在他的想象中,李林一定也遭受了蕾娜菈那无穷无尽的知识轰炸。 一想到每天要刷几百套魔法卷轴题库的无光过去,拉塔恩就觉得浑身发凉。 “总之,我没有承认过这些关系。”李林叹了口气,伸手在拉塔恩面前搓了搓,“更何况亲兄弟也是要明算账的,谈感情伤钱啊。” 拉塔恩笑了:“你倒是不像一个魔法师,不讲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这很好。你想要什么?” “我有三个要求。”李林伸出手指,“第一......” 拉塔恩指了指李林:“可你为什么要伸出五个手指?” “病人不许啵医生嘴!”李林半恼,“第一,我要你放开对星星的钳制。你能够碎星,自然也能够唤星,我要你将一些陨星放到交界地来,这应该不难吧?” 拉塔恩双手环抱胸前,皱起眉头。 碎星将军的气息仿佛比天地还要深远。 “你在玩火。”拉塔恩沉声呵斥道,“你知道星星的危险吗?你知道它们的力量吗?你......” 他的话被李林打断了:“差不多得了,你麾下的红狮子军团还天天玩火,别以为我不知道盖利德的神授塔下面藏着黑焰神皮使徒——你跟我说这些话,是因为你吃了太多尸体,脑子没回复过来吗?” 拉塔恩沉下脸:“很久没有人敢对我这么说话了......” 周围众人瞬间提心吊胆,生怕拉塔恩和李林再度一战。特别是红狮子军团的众士兵们。 主要是怕李林单方面吊打拉塔恩。 没想到拉塔恩的脸色又缓和下来:“但是现在我的内心深处很平和——也许真是梦见了太阳,让我的性格变化了不少吧。说说你的方案,也许我能够帮得上忙。” 本来都已经准备偷袭拉塔恩的马,逼他就范的李林悻悻然收回手中撬棍:“我需要你解开一部分群星的封印,但是不能完全放开监控,同时定时定点控制陨星落到交界地。” “这个不难。”拉塔恩颔首,“不过事先说好,我不可能让陨星去轰击城市,这是我的底线。” “我知道。但我想问问原因。” 李林看了一眼焦急的菈妮,遂替她问道。 拉塔恩奇怪地看了一眼李林,似乎在疑惑作为学院院长的他,怎么会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碎星将军还是做了简短地叙述:“我过去曾在瑟利亚镇学习,瑟利亚的含义便是‘复仇’。他们是永恒之城的后裔,曾被群星——也就是艾丝缇一族毁灭,永恒之城的一部分后裔来到了地上,组建了名为瑟利亚的城镇。他们要向着艾丝缇复仇,无保留地将所有都教给了我。为了这份情义,我便要碎星。” 拉塔恩是瑟利亚的剑与盾。 “不是所有的星星坠落下来都会成为艾丝缇,但是它们中有一部分会活化过来,这些坠星生物同样棘手。” 李林能感到菈妮松了口气,于是他又问道:“如果落在宁姆格福的雾林,或者是盖利德的沼泽区域,这个可行吗?” “可行。”拉塔恩给出肯定答复,“但是我不能冒着瑟利亚被攻击的风险,贸然释放星星,所以你还得去说服瑟利亚——我可以和你同行,尽力帮助你去说服他们。” “不用这么麻烦。”李林摆了摆手。 “嗯?” 拉塔恩诧异地问李林:“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你已经征服了瑟利亚镇吗?” “不是。”李林哈哈一笑,“是瑟利亚镇已经被夷平了,到处都是废墟,那儿一个活人也没有。怎么样,放下心理负担了吧?” 拉塔恩捏紧了拳头。 碎星将军压制着自己的愤怒,低声咆哮:“瑟利亚镇没了?谁干的!” “大概是猩红腐败吧。”李林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要怪就怪玛莲妮亚不讲武德吧。” 拉塔恩陷入良久沉默:“算了......唤星这件事,我会尽快配合你进行的。说说你的第二个要求。” 李林竖起大拇指:“真痛快,这才像碎星将军!我的第二个要求是希望你们停止和腐败眷属的交战,顺带挖一条横跨整个盖利德的下水道壕沟。” 这下不仅仅是拉塔恩陷入诡异沉默,就连红狮子们也开始用可怕和诡异的目光注视李林了。 拉塔恩眼神逐渐变得危险,大有一言不合就抓起李林开啃的趋势。 “你之前刚说瑟利亚镇被腐败毁灭,而‘米凯拉的锋刃’玛莲妮亚又令我陷入腐败至今,现在你却要我放过腐败眷属们?” 606 你们有点太极端了 “哈哈哈哈。”李林放声大笑。 拉塔恩疑惑问道:“你笑什么?” 李林回答:“我笑那碎星将军无谋,最强半神少智,看来蕾娜菈还是给你题库刷少了,你完了,我要回去告诉你妈妈。” 没等碎星回话,李林又说道:“而且你会流水剑术?不会流水剑术你怎么解决猩红腐败,没听过堵不如疏吗?” 拉塔恩自信地扬起手臂,显示自己壮硕肌肉:“我会把他们全部杀光。” 来一个杀一个,来一群杀一群,正好他拉塔恩昏迷了这么多年,能拿腐败眷属寻开心。 “你真确定杀得光?”李林摊开手掌,“你能封锁群星,但不意味着你能战胜腐败。如果你行,就不会昏昏沉沉这么多年。盖利德广袤的区域被腐败覆盖,这些都是需要疏导出去的——你打算将它们排往哪里去?” “只要我们一直杀,我们的道路就会不断延伸。”杰廉沉声说道,“我决定从明天开始全盖利德不封刀,先杀他五十年再说。” 拉塔恩闻言非常满意,遂补充道:“如果不够,再杀五十年。盖利德是一片拥有几千万腐败眷属的土地......” 李林伸出手,制止那些有点激动的红狮子士兵们:“你们有点太极端了。” “腐败是黄金永恒不变的积弊。永恒会滋生腐朽。”李林抬起头注视拉塔恩,“我很清楚你们都是不拘小节的猛士,如果你们都是迂腐者,那你们就不会接受火焰了——要知道在黄金的律法中,火焰也是重罪。拉塔恩,难道你的重力魔法就不是异端吗?瑟利亚镇反抗的目标可不仅仅只有星星,永恒之城是因为无上意志而毁灭的!” 李林声如雷震,将一众蠢蠢欲动的红狮子士兵们喝退。 “拉塔恩,我知道你是个不拘小节的天才,所以才会试图用语言来和你交流。腐败眷属是杀不完的,因为源头一直存在!过去是猩红腐败女神,现在是玛莲妮亚——你当真要将整个盖利德拖入深渊?!” 李林对陷入沉思的拉塔恩乘热打铁:“我要你们做的只是放开一部分钳制,按照我的计划来修建下水管道,我早已经用律法和腐败眷属签下契约,它们是不会背叛我的。” “更何况,你也不必担心腐败眷属会增长腐败——它们实际上只是被腐败女神抛下的弃子而已,腐败女神一直在意的,只有玛莲妮亚一个人。” “而且不仅仅是你们红狮子在工作,我还和龙之祖母桂奥尔签订了盟约,所有盖利德的飞龙都会和你们通力合作,将腐败限制在一定范围内!” “倘若你现在派人前往艾奥尼亚沼泽,就会发现沼泽的范围已经大不如前,是我令它范围缩小——我将一部分的沼泽带走了。” 李林为已经有些思想动摇的拉塔恩打上最后一枚思想钢印:“你也见过,那些信仰破灭后,开始怨恨自己曾经信仰对象的绝望信徒吧?” 拉塔恩长叹一声,看向李林的眼光变得愈发诡异:“你简直比米凯拉还要擅长魅惑,只不过他用的是自己的魅力,而你仅仅用言语就说服了我......等会儿说说你的方案吧,如果合理,我可以配合。” “说实在的,你比米凯拉可怕多了。”拉塔恩感叹道,“说说第三个要求?” “给我的徒弟当陪练吧。”李林将最后一根手指竖起,指向不知所措的米莉森,“是她促进了你,将火焰燃烧到极点,如果没有她,我就算想要救你也需要花上很大功夫。她同样身缠腐败,我将流水剑术传授给了她,尽管将她当做另一个女武神吧,拉塔恩。” 米莉森能够促进拉塔恩的神智恢复,拉塔恩也能够促进米莉森的流水剑术精进,从而胜过腐败。 仅仅是先前的一次战斗,米莉森对流水的领悟就已经精进到了“天下溪”的层次,现在的她再去对抗腐败意志,已经能够取得优势,甚至小胜。 “哦......” 拉塔恩狮子兜鍪下的眼睛逐渐绽放出笑意:“即便那时我没有记忆,可还是能感受到凌厉如流水般的杀意啊——你可真是给我找来了一个极好的练手对象。” 碎星将军缓缓抽出双刀,直视米莉森的眼睛,纵声大笑:“那么,就让我们再度召开战斗祭典吧!” 战王葛孚雷钟爱竞技场的角斗,崇拜战王的拉塔恩自然也保留了这一传承自蛮荒地的习俗。 即便在拉达冈废弃了竞技场和角斗后,盖利德依然保留了最大的角斗场。 现在,重整旗鼓的红狮子军团、前来挑战的勇士们再度云集在一起,向着恢复全盛的拉塔恩挑战。 李林、梅琳娜和菈妮三人站在战场的最边缘,看着被数百人车轮战仍然面不改色的拉塔恩。 拉塔恩果然神勇非凡,在恢复理智后,不仅仅会操使大剑,浑身上下还缠绕着浓郁的深紫色光晕,将袭来的武器全部弹开,只有卡利亚骑士穆格拉姆的魔力光剑能够短暂突破拉塔恩的重力防御,然而就算是辉煌的光剑,也只能在拉塔恩的甲胄上无功而返。 拉塔恩的身体连晃都没晃一下,挥动大剑就把穆格拉姆横拍出去,随后数颗石球从地面上飞起,绕着他的身躯规律旋转,将高高跃起的战士壶重新砸回地面。 绝大多数的战士们在一瞬间就被拉塔恩抛飞出去,根本无法对其造成任何危险。 碎星将军也不追击,而是把双刀插在沙子上,双手抱胸,等待着战士们集结起来重整旗鼓。 李林突然问菈妮:“拉塔恩和你,到底谁更擅长魔法?” 菈妮白了李林一眼:“那还用说?当然是......是我。” 李林啊了一声:“是吗,我听拉塔恩说他刷卷轴题库挺努力的。” “努力有用的话,还要天赋干什么?”菈妮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昂起自己的下巴,露出光滑的脖颈,“更何况就算是看外表也看得出来吧?他是战士,而我才是魔女。” “哦。”李林点点头,“那你一定能够自己解决星辰问题的吧?” 菈妮咬牙:“你想破坏我们之前的交易?” “没有啊。”李林摊手,一脸无辜,“可是我已经完成了我的承诺,你却还没有付出报酬,这不太合理吧?” 菈妮一脸莫名地注视着李林,叹了口气,然后从自己的斗篷下抽出一根卡利亚法杖塞过去。 “拿去,从今以后你就是卡利亚的王了。” 卡利亚权杖通体呈现银蓝色,顶部镶嵌着整个交界地最顶级的辉石“卡利亚之蓝”,历来只在卡利亚王室之中流传。 “就这?”李林露出狐疑神色,“你们卡利亚还挺简朴。” 菈妮还想说些什么,一道深紫色剑气刮过她的人偶身躯表面,将月之公主打出好几十米远。 提前察觉到的梅琳娜灵巧跃开,只有披风表面沾了些许灰尘。 打得兴起的拉塔恩犹然不觉自己做了什么,而是挥舞大剑对李林招呼:“来吧,你才是真正的强者,来和我真正地一战吧!” 周围挑战他的强者横七竖八倒了一片,只有寥寥几人还能勉强站立,米莉森由于受到重点关照,这会只能用长刀拄着地面支撑自己,基本上失去了再战之力。 李林指了指身后,又指了指拉塔恩,目光流露怜悯:“你这肥仔!” 浑身浴血的拉塔恩哈哈一笑,还以为李林是在作战前挑衅,赫然回应:“这可是真正战士才有的体魄!你可千万不要像菈妮那样,小心一辈子长不高!” 扬起烟尘的沙丘尽头,幽幽传来冰冷的声音,令人不禁联想起悬挂在天幕中的暗月。 “你,说,谁,长不高?” 人群中,半狼布莱泽面色瞬间一变,悄悄退至众人身后。 拉塔恩俯视着从沙丘尽头缓缓浮现的菈妮,本能地想要抬起手打个招呼,话到嘴边却是:“哟,妹妹,好久不见,怎么又矮了——” “你找死,你有病吧!” 冰冷的暗月从菈妮的背后浮现,娇小的人偶半神掣出四根法杖,四道辉煌的彗星亚兹勒伴随着暗月一同射向拉塔恩。 607 没想到吧,今天双更 战斗祭典落幕了。 或者说不落幕不行。 拉塔恩坐在小马扎上,乐呵呵地摸着自己的光头——菈妮盛怒之下的彗星亚兹勒,直接给他引以为傲的红头发剃了个中分。 菈妮坐在边上,低着头不看他。 一想到封印了群星的罪魁祸首是自己的兄长,还在打架的时候大放厥词,菈妮就恨不得把拉塔恩刚长出来的两条腿打折。 “你们接下来要干什么?”李林问道,“如果没有其他的安排——” 他看了一眼梅琳娜:“我就要去王城罗德尔了。” 边上坐着的梅琳娜立刻脸色阴转晴,甚至嘴角都荡漾起一些微笑的痕迹。 菈妮猛地抬起头,怒拍桌子:“不行,我还有要事交给你!” “我说你不要太过分!”最先爆发的不是李林而是梅琳娜,小木头气呼呼地伸手拉起李林的袖子,“我们走,现在就去亚坛高原。” “你!” 菈妮瞬间出现在门口,鼓着脸往门口一堵,四只手臂在胸前摆出交叉样子挡住去路。 月之公主的眼睛死死盯着李林,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我绝不会强迫你,但是......但是只有你能够前往永恒之城诺克隆恩,我知道已经完成交易之后,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但是看在月亮和太阳的份上......我会和你一起去永恒之城的。” 她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菈妮注视着李林,生怕听见那个拒绝的声音。 李林只感觉梅琳娜捏的自己手腕生疼。 “非要去永恒之城诺克隆恩不可?”李林摸了摸下巴,“不能绕路吗?” “绕不了路的。”拉塔恩瓮声瓮气地说道,“永恒之城和地上隔着一层厚厚的岩层,在下面是他们构建的虚假夜空,最近的路就是直接把地面砸开。” 见到李林又要横生枝节,梅琳娜的脸色又有点不好看,不过她没说什么,毕竟李林的态度已经摆在了这里。 她等待的时间已经很长,不缺这一会儿。 就是李林和菈妮待在一起,让梅琳娜觉得很不舒服,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局外人。 李林转过头看拉塔恩:“那你呢?跟我们一起上王城觐见老荷?” “老荷是谁?” “荷莱·露,就是葛孚雷。” “什么?!”本来一脸姨母笑的拉塔恩瞬间眼睛瞪大,宛如气球一般从座椅上弹了起来,“战王回来了?” 堂堂碎星将军,竟然兴奋得像个孩子。 “对啊。”李林说道,“赐福就是把死人再复活嘛......前一段时间我在宁姆格福的风暴山丘遇到了他。老荷很热情,打算拉我入伙,一起兴复王室黄金树,还于旧都罗德尔。” “可恶,我怎么就没遇上这等好事!”拉塔恩扼腕叹息,捶胸顿足,“你同意了吗?换做我一定是会同意的。” “我要同意,还会来救你吗?”李林侧目,“初代艾尔登之王真有这么厉害?” 老实说李林对此没有太多实感,毕竟老荷和拉塔恩之间的差距也就是一锤子。 “那还用说!” 拉塔恩兴奋地拿着自己的头盔和铠甲,宛如炫耀偶像周边的宅男一般,献宝似的端给李林看。 “瞧这狮子头,还有这浮雕!都是照着战王还有他的宰相瑟洛修打造的。” “你想追随老荷?”李林问道。 “果然!” 拉塔恩变成了兴奋的肥仔,恨不得立刻化作星星飞天而去,为葛孚雷征战沙场。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李林伸出手在空中勾勒一份地图,“老荷被我一锤子敲得不知所踪,我原以为他可能在盖利德,但现在看来,他可能直接被我送上亚坛高原了。而你想要前往亚坛高原,得先经过利耶尼亚湖区吧?” 拉塔恩张了张嘴,被李林干沉默了。 “而且现在的艾尔登之王是拉达冈。他们两个要是打起来,你帮谁?” 拉塔恩的脸皱了起来,半晌之后颓然地坐下。 追星少年的梦被李师傅无情毁坏。 更何况在狂热退去之后,拉塔恩意识到自己还身负许多责任,绝不可能就抛下一切去追随葛孚雷。 而且在葛孚雷和拉达冈之间,他也很难抉择——当年拉达冈和蕾娜菈离婚的时候,拉塔恩可是直接跟着父亲走了,这也导致他很难再面对自己的母亲。 “唉。”苦恼的碎星将军挠着自己的头,“总之我还是先跟你们上亚坛高原再说吧......对了,拉卡德呢?” “啊,这个......”菈妮一抖,好像是被倒着顺毛的猫咪一样,眼神游移,“拉卡德可能没时间跟我们一起行动吧。” “他又在捣鼓什么?”拉塔恩疑惑地摸摸下巴,看向李林,“你知道吗?” 菈妮松了口气,在她的思考范畴里,李林应该是不清楚拉卡德干了什么的。 哪知道李林点点头:“拉卡德在你们围攻王城无果退兵后,就被赐福王蒙葛特吊着打,哪怕动用了焦土政策也没有什么用,所以他做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那就是仿照菈妮旧事,自愿放弃自己的半神身份和大卢恩......” “啊?”拉塔恩声音骤然提高了八度,“他也变成人偶了?” “那倒没有。”李林摆摆手。 拉塔恩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过火山官邸下面有条噬神大蛇,拉卡德把自己喂给了老蛇,以为能够成功夺舍大蛇,但是失败了。”李林补充道。 拉塔恩以手扶额:“这还不如人偶呢!谁给他出的馊主意?” 菈妮眼神游移。 拉卡德以身饲蛇的想法当然不是她撺掇的,但灵感来源于她在黑刀之夜的自戕行为,却是万万错不了的。 只能说拉卡德高估了自己的意志。 “总之这下是不得不去亚坛高原了。”拉塔恩活动着自己的手腕,眼神逐渐变得凌厉起来,“如果他被大蛇吞吃执迷不悟,那我就把他活活打醒!” 如果拉塔恩此时没有被菈妮梳了个中分的话,这段话说出来就更有说服力了。 片刻后,拉塔恩将城中的事务整理好后,交付给杰廉,准备踏上前往宁姆格福雾林区域的路。 然而在红狮子城外,骑上瘦马的拉塔恩却傻了眼。 李林和菈妮两人各有一只辉石龙作为坐骑,全速前进之下,一天的功夫就能横跨盖利德,抵达宁姆格福。 拉塔恩本人倒是能用重力魔法飞天,然而这实在太过声势浩大,是个人都能猜到碎星将军复活了。 碎星将军搓着手,看了看史玛拉格背上已经坐满了人,只好搓着手凑到菈妮的辉石龙亚杜拉边上。 菈妮脸色奇差,但还是不好发作,只好心疼地看着拉塔恩踩上龙背。 辉石龙亚杜拉奋力扑闪着翅膀,终于从地面上飞了起来。 杰廉站在城门口目送他们远去,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尽头才转身,却看见一个同样戴着老翁面具的剑客走了过来。 “这里可是战斗祭典举办之处?”老翁用拇指弹着佩剑的剑鞘,压抑着兴奋问杰廉,“老夫之剑已然无法抑制饥渴了!” “你来晚了。”杰廉上下打量老翁,耸了耸肩,“战斗祭典已经结束嘞。” “什么?!”老翁大吃一惊,他这段时间还特意放缓了速度,就是为了压抑自己的杀意,直到杀意化作修罗之心,能够斩下拉塔恩。 结果现在告诉他战斗祭典结束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翁冲过去,“是谁?是谁抢在老夫之前斩了拉塔恩?!” “怎么说话呢。”杰廉不悦地说道,“拉塔恩将军已经挣脱了猩红腐败,刚才也已经离开了红狮子城,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要怪就怪你来晚了吧,血王朝的走狗,快滚吧,现在红狮子城不欢迎你。” 杰廉一眼就看出老翁是血王朝的人。 老翁失魂落魄地走了。 608 呃啊! 涅斐丽在史东薇尔城的统治进行的非常顺利——顺利到吓人。 毕竟和前任那个动不动要下属送来接肢素材的葛瑞克相比,涅斐丽居然算得上相当温和开明。 只能说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许的。但是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对比一下葛瑞克拿人接肢的暴行,涅斐丽只不过是开个角斗场和竞技场,那能叫问题吗?这实在是太开明啦! 涅斐丽入主史东薇尔,取得对宁姆格福的宣称只用了短短三天。 当地的领主之子肯尼思·海德直接对其效忠,愿意成为她的宰相。 随后,得到正统性的涅斐丽在史东薇尔顺理成章地加冕为风暴王,统治包括整个啜泣半岛在内的宁姆格福广大区域。 一时间在吟游诗人们的口中,涅斐丽和海德已然成为了君王与宰辅的典范,风头直追当年的战王和瑟洛修。 而这一天,无所事事的涅斐丽正在城中瞎逛,处理一些力所能及的鸡毛蒜皮小事——那些大事她也不会处理,全交给海德去整理了。 也没人跳出来,指责涅斐丽不尽到王的责任,因为在交界地能被称为王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力量。 涅斐丽的力量足以慑服一切挑战者,所以她自然是当之无愧的“风暴王”。 更何况海德也不是一个人在处理庞大的政务,那群身体不再残躯的白金之子们,已经成为了海德的内阁成员,无形之中为其分担了巨大压力。 经过半年的休养生息,史东薇尔城外荒芜的土地已经开始有人耕种,城内也开始熙熙攘攘起来,不再像是过去那样散发着绝望气息。 涅斐丽当然不会忘记替她指点迷津的李林,虽然李林现在还没有归返,不过她已经决定,倘若李林要成为艾尔登之王,那么自己就对其献上效忠。 本以为这个想法会遭到海德的激烈反对,没想到海德在知道后,神色恍惚地点了点头,居然根本没有反对的想法。 “涅斐丽王。”有几个居民认出了她,对其行礼。 涅斐丽没什么架子,对他们挥了挥手,就往角斗场走去,打算活动一下筋骨。 还没走出两步,就听见隐约的轰鸣声从天际响起,涅斐丽瞪大眼睛,看见一颗陨星迫开云层,从天空中直直砸下,落在了雾林方向。 就算身在史东薇尔城,也能感受到大地的猛烈震颤。 “雾林好像是海德老家来着......” 涅斐丽快步返回政务厅,找到海德,第一句话就是:“海德,你家没了!” “啊?” 正在处理政务的海德茫然地抬起头,随后瞳孔缓缓聚焦,面孔上浮现震惊神色:“啊?!” 边上的白金老者艾尔帕斯替他解释:“刚才我们还在和海德大人讨论,到底是什么地方被陨星砸到了。海德大人觉得多半是那些领主们倒了血霉,还想着什么时候去拜访一下,看看热闹......结果没想到是自己家被星星砸了。” “啊这——”涅斐丽一下子就有些尴尬,不过蛮荒地的勇者长处就是脸皮厚,“海德你别担心,我亲自带人去雾林看看情况!” ...... 雾林这边的天空中,两条辉石龙逶迤盘旋,菈妮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那巨大的空洞,转头问自己的兄长。 “你还能跟我们一起行动么?” 拉塔恩右手握拳敲击胸口,神色自豪:“我现在感觉还能再砸一百颗星星,可惜除了雾林这样的无人区,其他地方都砸不得。” 伴随着他的动作,负载过重的辉石龙亚杜拉一阵左摇右晃。 李林伸手比了一下雾林地面上那巨大的空洞——在几分钟之前,这里还是一片雾气浓密,郁郁葱葱的树林,而现在四分之三的雾林已经被一个巨大的空洞取代,浓密的瘴气伴随着重力的紫色光晕从空洞中喷薄出来,形成云霞般的异象。 菈妮拍了拍辉石龙,示意他降下高度:“我们要快速行事。很快这里就会有人来探查,所以——直接下去吧!” 月之公主和碎星将军乘坐着辉石龙,宛如第二颗流星一般直接冲向下方岩壁上的空洞。 雾气中隐约传来菈妮的惊呼声。 李林觉得辉石龙亚杜拉下坠的速度这么快,和他驮着一个超重肥仔有撇不开的因素。 “老师......你,你不会这么做的吧?”米莉森抓着史玛拉格的鳞片,紧张地问李林,“你不会像他们一样,用超快的速度带着我们俯冲的,对吧?” 李林转头看向梅琳娜和米莉森,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 米莉森不死心地问道:“不会的......对吧?” 李林只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抓紧,坐稳。” 随后史玛拉格以超过亚杜拉的高速,对准巨大空洞进行死亡俯冲。 “呃啊——” 雾气中传来米莉森绝望的惊呼声。 穿过浓郁的雾气层,是厚重的岩壁,两条辉石龙浑身散发出辉石特有的蓝色光泽,在狭小的洞口一路向下坠落。 大概十几秒的自由落体后,辉石龙张开双翅,遏制住下落趋势。 紧紧抓住鳞片不敢睁眼的米莉森一头撞在梅琳娜的胸口。 “梅琳娜小姐,抱歉......”米莉森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梅琳娜显得非常大度,拍了拍米莉森的后背,“我小的时候是母亲带领着我训练,我也经常这样摔倒在母亲身上。” 米莉森点头:“那您的母亲一定非常温柔吧。” 梅琳娜可疑地沉默了一下:“......当时我的母亲将我拥在怀中,对打算放弃的我说,‘可怜的女孩,黄金树的墓碑上不会刻下你的名字,没有人会尊你为圣,你的影子永远不会在伟大法环的族谱上出现。’” 米莉森一怔,感觉自己好像踩了雷。 梅琳娜继续说道:“但母亲也对我说,‘但你依旧是我的孩子,亲爱的孩子,你比任何人都更亲近于我,就像我亲自割下的一根手指。你有什么欲求吗?’” 米莉森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缓缓浮现出惊愕:“梅琳娜小姐,你的母亲不会是......” “嘘。”梅琳娜轻轻竖起手指,放在唇边,“不过就算是这样的母亲,我们之间的对话,也和普通的母女没有差别的。你知道我是怎么回应母亲的吗?” 梅琳娜的嘴角禁不住上扬:“我对母亲说,‘妈,你的胸压得我喘不过气’。母亲气得骂我,‘少喘两口气你又不会死’。” “噗。”米莉森捂住嘴,笑出了声。 “很好笑,对吧。”梅琳娜的面容被石壁上投下的影子覆盖,“只可惜伟大的法环已经衰退了,辉煌的黄金树也已经朽坏,世上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 米莉森沉默,她本想要开口安慰一下梅琳娜,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开口,只好轻轻地说了句“抱歉”。 然后在下一瞬间,满天的星光照耀了她们。 609 前有艾尔登之王,敬请见证 前有绝景,所以敬请见证。 分明是在不知道多深的地底,可是却一点也没有憋闷,反而是极尽的空旷,抬眼所见是矗立在岩壁之上的宏伟城市,以及悬在岩壁穹顶的无垠群星。 深沉的夜幕群星之下,高耸的城市静默地等候着拜访者,星光柔和地为一切事物披上了一层轻纱,绵延的高架引水渠和耸立的塔楼证明了,它属于一个曾经辉煌的文明。 “这里就是永恒之城,黑夜神域。所有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拜访者,都会被其绝美征服。” 菈妮的声音缓缓响起,“走吧,能够斩断命运的武器就在里面。” 辉石龙的双翼划过夜空,永恒之城的景色尽收眼底,然而没飞出多远,滂沱的箭雨就从地面上飞起,射向空中的两条辉石龙。 “谁这么不给面子?”李林大恼,对着射来箭矢的方向下指,“给我等着!” 见状本想动手的拉塔恩顿时坐了回去,他也很想看看李林打算用什么方法回击。 直到李林站在辉石龙头顶,伸手打开墨绿色桌面,从里面直接倾倒艾奥尼亚沼泽的腐败湖水。 “全都给老子死!” 带着可疑排泄物的腐败湖水从高空倾泻而下,似乎无穷竭尽一般形成巨大瀑布,下方那些自不量力朝李林射箭的袭击者,顿时被从天而降的污水淹没,浩浩汤汤的腐败污水形成大河蔓延整个永恒之城的地面,腥臭气息顿时布满半空。 “你把整个艾奥尼亚沼泽搬过来了?”菈妮也顾不上形象,惊恐地问。 拉塔恩也在边上脸色骤变——他没想到李林当真言出必践,真的是从字面意义上将艾奥尼亚沼泽带走了。 “没有,只是我离开盖利德前,往里面装了半个艾奥尼亚沼泽而已。”李林见状适时收手,“而且你们不必担心腐败孳生的问题,永恒之城是被流水包围的,相当于一个巨大的流水剑......” 话未说完,那些被李林污水泼中的祖灵之民全都哀嚎着在地上翻滚,朵朵猩红蘑菇从他们身上绽放开来。 “他们都中猩红腐败了!”米莉森惊呼。 不过很快米莉森便看见,那些住民们全都跳入干净的流水中,一边用流水冲刷着自己的身躯,一边割掉自己身上的蘑菇。 拉塔恩看的浑身痒痒,肥硕身躯不自然地扭动,引得辉石龙亚杜拉一阵下坠,好不容易才稳住。 没了祖灵之民们的阻碍,李林得以继续前行,不过这一次又没飞多远,就在菈妮的主动要求下迫降了。 “别用猩红腐败了。”菈妮警告李林,“我们和祖灵之民没有盟友关系,但是和永恒住民们有,利耶尼亚湖区之下也有一个永恒之城。” 话一出口菈妮就后悔了,她总有种感觉李林会偷偷到永恒之城里,犹如贼不落空一般把好东西全偷走。 为了弥补这一切,菈妮决定自己去和永恒之城的住民们交涉,让拉塔恩看住李林。 可惜她忘了,拉塔恩也是第一次下永恒之城。 不一会儿拉塔恩捧着一个银色圆球跑过来:“我发现了一个小家伙,他想袭击我,但是没成功。” 这个圆球大概和半个人差不多大,表面光滑如镜,在拉塔恩的掌心奋力蠕动,试图变形却始终无法逃脱。 李林一见顿时兴奋了,对其上下其手,缓缓将其放向身下:“这东西或许可以用来......” “这是泪滴。”恰好此时菈妮和永恒住民们一起回来,连忙阻止了李林打算把银色圆球捏成内裤的举动,“他是有生命的,也是永恒之城的住民,你别太过分。” 说到最后菈妮瞪了拉塔恩一眼,千防万防没想到居然是拉塔恩监守自盗。 银色泪滴忙不迭地从李林魔爪中逃走,如同水滴一般流到永恒住民的背后瑟瑟发抖。 “卡利亚的王,瑟利亚的剑与盾,月之公主。”永恒住民的嗓音带着奇怪的颤音,好像是有人在敲击金属薄片,“遵循古老的约定,你们可以带走那柄能够切断命运的武器,但是你们不得对地上人透露出任何关于永恒之城的消息。” 菈妮颔首:“自然如此。” 永恒之城是因为触怒无上意志,才被派来的艾丝缇一族摧毁,砸入地底。自然不希望地上人知道,永恒之城的后裔没有完全灭绝,依然坚持着对无上意志的仇恨。 这也是为何他们愿意让菈妮带走那柄“猎杀指头刀”的缘故——这是永恒之城制作出来,能够斩杀双指的武器,也就意味着他们真正触及到了伤害无上意志的可能性,然而永恒之城没有属于自己的王,在文明崩溃后,也不再能推进对其的研究。 他们只能怀揣着仇恨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在地底等待。 “那么,随我来。” 头戴双角冠,皮肤黝黑如夜的永恒住民捧起躲在身后的幼体泪滴,将其放入草丛里,随后示意跟随。 “等一下。”李林问道,“你们城市里应该有无主的泪滴吧?” 永恒住民停下步伐,转过身看李林:“有的。怎么了?” “如果他们自愿跟随我的话,能不能带走?”李林凑过去。 永恒住民沉思了一会,缓缓点头:“如果你真能说服泪滴,我没意见。” 十分钟后永恒住民就后悔了,恨不得穿越回去给自己两个耳光。 “你不能带走她!” 永恒住民拦在李林面前,声色俱厉:“她是我们黑夜神域的王!” 李林捧着一团银白色的泪滴,怼到永恒住民的面前:“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这不是泪滴吗?” 李林冷哼一声抱起泪滴:“还是说你想黑吃黑?” “可是那不包括仿身泪滴!”永恒住民急的额头冒汗,她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李林能把仿身泪滴带出来,“那是我们【造王计划】的成果,她会模仿其他生物,最后会成为真正的王,君临整个黑夜神域。” 细看之下的确如此,仿身泪滴要比其他的泪滴更加凝实,表面时时刻刻保持着如同波纹一般的模样,同时具有液态和金属的特征,散发着迷人的银白色辉光。 “仿身泪滴也是泪滴!”李林力排众议,“而且你就不问问她自己的意见?” “嗯?”永恒住民一愣。 随后便看见李林怀中的仿身泪滴表面缓缓荡漾,一个纤细的女声从其中发出来。 “承蒙照顾已久......我是你们的造物,我的名字是阿史米。” 610 拉卡德:后脑勺发凉(三更) “你,不,您会说话?” 永恒住民有些谦卑地躬身问道。 “我会说话的。”自称阿史米的仿身泪滴在李林怀里说道,“但是一直没有人和我交谈过,我能够模仿他人的力量、武器,但是无法模仿他们的心智——所以注定无法成王。” “不,您是我们最顶尖的造物,是唯一拥有心智的泪滴......”永恒住民还想说服阿史米,却被泪滴拒绝了。 “你又错了。”阿史米回答,“没有王者之心,又怎么称得上王呢?所以我才要跟随着他旅行,这样才能够成长为你们的王啊。” 永恒住民大受触动:“原来如此啊,您是想要更好地保护我们,才选择了暂时的离别——我,我感到十分羞愧。” 感受到被阿史米保护的永恒住民,只觉得自己的内心中充满了温暖、感动的情绪,甚至被丝绸包裹的双眼也开始流下泪水。 “没有关系,你们就暂且等待吧。”阿史米对跪下祈祷的永恒住民说道,“冷静地在黑夜中思考吧,等待着我归来的时候。” 接下来的路就没有导游了,不过菈妮认路,她指向上面坐了一具巨人尸骨的巨大椅子庙:“猎杀指头刀就在里面,还有你到底是怎么说服这个,呃......” “阿史米,我的名字叫阿史米。” 仿身泪滴分出两个手对菈妮晃了晃。 “你到底是怎么说服阿史米的?”菈妮问李林。 李林装傻充愣:“就是刚才那样子啊,阿史米想要成为王,所以才打算跟随我。” 菈妮冷笑一声:“此乃谎言。” 李林叹息:“你真想知道?” 他抱着阿史米,一会把她搓成娇小菈妮的模样,一会把她搓成娇小梅琳娜,一会又搓出娇小米莉森,看得众人一阵恶寒。 菈妮顿时不想知道李林怎么说服阿史米了。 碎星将军遗憾地摇摇头,他还想让李林搓一下娇小拉达冈和娇小葛孚雷呢。 李林低头看着阿史米,墨绿色桌面上出现代表阿史米的卡牌,宛如夜空般的卡牌背景上,一坨银色的泪滴正散发出些微圆融的光。 【仿身泪滴·阿史米】 【性相:蛾、冬、刃】 【等阶:第七印记(仅需跨过三尖之门)】 【阿史米在漫长黑夜的求索后寻找到了自己的光,黑夜时代的过去终被铭记,其细节终究秘而不宣。她所欲求的道路狭窄寒冷,几可被称之为苛刻难行。然而一个可怕的猜想正自求索中滋生——在模仿的尽头,阿史米将窥见何等事物?脆弱的心智终究会在辉煌的日轮前屈服,关于王和神的历史将被掩入尘埃。】 【已经抵达第七印记,但尚未穿过三尖之门的存在,还不能够被称之为长生者。但在漫宿外,他们就和真正的长生者一样愚蠢、一样强大。】 【特性:追随者。】 【你的学生、合伙人、护卫、拥护者、被你欺骗、被你当作祭品的......所有物。】 李林也是第一次得到这种快要成为长生者的追随者,所以真正说服阿史米的不仅仅只是“成王之旅”,还有穿过三尖之门的承诺。 另一边菈妮终于拿到了猎杀指头刀。 拉塔恩凑过去想要看看,却根本看不见猎杀指头刀长什么样子。 “真奇怪。” “一点也不奇怪。”菈妮将猎杀指头刀收进袖子里,“你的命运注定无法看见、无法触摸它——不然猎杀指头刀早就被人带走了。” “好极了。”拉塔恩说道,“那我们该怎么出去呢?原路返回的话,可能已经被人堵住了,宁姆格福的新王恐怕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吧?” “不用这么麻烦。”菈妮指了指边上的传送门,“这个传送门可以直接回到利耶尼亚。” 一行人穿过传送门,终于重见天日——尽管地底星空实在是绝美,但地表的空气还是让人非常愉快的。 “这里确实是湖区。”拉塔恩在水里踢了一脚,兴致勃勃地指点江山,“我当年还在这里和魔法师们一起模拟打仗过......” “是啊,你跟着那个男人离开母亲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菈妮冷冷地戳了一句,顿时把踌躇满志的拉塔恩给按瘪了。 菈妮怼完拉塔恩,又目光复杂地看向李林:“你......你又在看别的女人?!” 月之公主的声音骤然提高:“你明明怀里还抱着个阿史米,为什么还要看别的女人,你不管管他?” 后半句话是对梅琳娜说的。 梅琳娜嗤笑了一声,指了指正朝着李林跑来的菈雅:“我们认识。” “是英雄大人吗?”菈雅在距离李林几步远时停下,耸动鼻子在空气中嗅嗅嗅,“这个气味应该是英雄大人......可是您的长相怎么变了?” “是我没错。” 李林不想就这些事多谈,因为很容易让菈雅意识到李林现在还不如她高,如果菈雅展现出蛇人的真身,说不定还能绕李林一圈大肆嘲笑。 很明显菈雅现在还在干招募英雄到火山官邸的活,看到李林带着一行人,顿时凑上来招徕活计。 “诸位大人,我是火山官邸的招募者菈雅......” “火山官邸?”拉塔恩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 菈雅被吓了一跳:“怎,怎么了?是我哪里冒犯了您吗?” “不,没有,你继续说。”拉塔恩讪笑地挠了挠头。 “是这样吗,那我就继续讲述了......”菈雅把火山官邸招募的条件和待遇都说了一遍后,眼睛巴巴地注视着李林,“英雄大人,你会选择加入火山官邸的吧?” 加入火山官邸就意味着成为叛律者,和血王朝的血指一样,都是悖逆于正道的暗杀者。 令菈雅没想到的是,这些看起来都很正派的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高深莫测的微笑,其中尤其以拉塔恩这个大块头为最,他已经摩拳擦掌急不可耐了。 大块头拉塔恩龇牙咧嘴露出瘆人微笑。 “还等什么,快带我们去见火山官邸的主人罢,我已经等不及了。” 菈雅又被吓得一缩头:“但是,但是我一次只能带一个人走......” “这个简单。”李林一挥手,怀中阿史米瞬间暴涨,将他们全部包裹成一个大圆球,只露出一双眼睛,“这样你就可以带着我们一起传送了吧?” 菈雅试探着把手按在银色泪滴表面,片刻后面露喜色:“可以!” “那行。”李林让阿史米封好口子。 菈雅兴奋地伸手按在泪滴身上,传送的光辉再度将其笼罩,心想这一次自己招募了如此多的英雄,一定能够让自己的母亲开心。 611 火山官邸,出来迎接你们的主人!(第四更) 火山官邸到利耶尼亚湖区有着漫长的距离,通常情况下,想要从利耶尼亚到火山官邸,须得先登上亚坛高原,再向着西边穿过几乎已成焦土的战场,才能够看见那座矗立在火山中的恢弘官邸。 那是司法官拉卡德的领地,格密尔火山。 碎片战争之中,以司法官拉卡德的反应最为激烈,他不仅坚定地举起反抗黄金书的大旗,还是进攻王城最为卖力的一方。在火山官邸和盖利德的倾力配合下,几乎攻入王城罗德尔。 只不过王城内能人辈出,赐福王蒙葛特横空出世,宛如中流砥柱一般顶住了人心涣散的罗德尔,同时号召调香师走上战场,对君王联军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不仅如此,蒙葛特还化作恶兆妖鬼,专门对联军中的英雄级存在下手;他的弟弟蒙格则操持咒血,将联军的医师几乎全部消耗殆尽,最后甚至暗中劫走了米凯拉,令本就难以为继的君王联军轰然崩殂,随后因为米凯拉失踪的缘故,碎片君王们各自为战,罗德尔得到喘息之机。 用兵不外乎以正合,以奇胜。 蒙葛特在进行短暂的休养生息之后,直接对碎片战争中出力最狠的火山官邸大施报复——火山官邸位处亚坛高原以西,是距离罗德尔最近的君王封地。 就算刨除其他因素,蒙葛特也不会允许这么近的地方有存在敌对势力。 于是火山官邸直接被罗德尔王军吊着打,纵使拉卡德运用他所有的惊世智慧,也只能徒呼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军队在战场节节败退。 最终他决定仿效菈妮,以身饲蛇,欲求成为永恒不灭的王者,以时间的长度胜过赐福王。 拉卡德断定,王城罗德尔根本无法支撑太久,只要他自己不倒,罗德尔迟早会自我崩溃。 事实上的确如此,罗德尔大城中已经十去八九,饿到极点的黄金之民甚至开始吃尸蜡饱腹,但是率先崩溃的却不是王城,而是火山官邸。 火山官邸的底蕴要比王城更浅,更何况惨烈的焦土战争已经令绝大多数人不想再战,他们之所以愿意为拉卡德作战,是因为彼时的拉卡德依然是高举反旗,凛然的霸王,然而当拉卡德被大蛇吞吃,变成神志不清甚至开始吃自己人的蛇王后,格密尔骑士们决定不再效忠拉卡德,而是四处寻找能够令主人解脱的武器。 格密尔火山丧失抵抗能力,也并没有被王城彻底征服,因为就像拉卡德所预料的那样,王城也早已没有了进军的能力。 黄金树王朝已经彻底被拖垮了,蒙葛特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成为了末代的罗德尔之王。 这场战争没有赢家。 在菈雅把他们送到火山官邸的路上,李林已经把大概的过程给讲了一遍,拉卡德的底裤都被他刨掉了。 碎星将军的脸色阴沉得可怕,重点不在于战争的输赢,而在于拉卡德居然玩弄这种吞吃自己下属的亵渎手段——这对爱兵如子的碎星将军来说难以接受。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给拉卡德两个耳光醒醒脑子了。 菈妮也脸色不好看,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兄长是在捣鼓人偶和火炮技术,更何况就算以身饲蛇,火山官邸也一直在活动,看起来状态比卡利亚好得多。 哪知道拉卡德已经沦落到这种人不人蛇不蛇的倒霉境地。 李林指了指老拉家的两兄妹:“你们就打算这么进火山官邸,不做点掩饰吗?” 菈妮语气僵硬地说:“我不用,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我的这副模样,倒是拉塔恩,他很需要。” 她伸出手杖拉塔恩身上一点,顿时一阵波纹闪亮,拉塔恩从肥仔变成了身穿沉重盔甲的高大骑士。 等到做完这一切,菈雅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我们已经到火山官邸了,请你们自由活动吧,我会先向着火山官邸的女主人塔尼丝禀报。” 阿史米缓缓打开身体,将众人放出。 火山官邸内部空气带着一丝燥热,光线昏暗阴沉,四处都用红色的丝绸装饰,显得分外压抑。 李林二话不说开始在火山官邸的墙上摸,将那些看起来非常名贵的装饰物全都塞进自己的墨绿色桌面,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把火山官邸的待客厅刮了个干干净净,就连桌子和椅子都没放过。 此时菈雅脚步轻快地走了回来,塔尼丝果然很开心,夸奖了她一番。 “各位英雄,塔尼丝大人想要见你们......哎?” 菈雅茫然地看着光秃秃一片的待客厅,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那还等什么呢?”李林一马当先,快步走向走廊尽头属于塔尼丝的房间。 端坐在火山官邸赐福边缘椅子上的塔尼丝,是一个身穿侧室服饰,身形纤细高挑的女子,面孔上戴着金属面具,看不出具体的长相,她身边站着一位拄着长剑的熔炉骑士。 “你们来了。” 塔尼丝显得非常镇定,双手交叠在小腹处,看向李林:“我已经听闻了菈雅的事,你帮助过她,我对此表示感谢,请不要顾虑地在火山官邸休憩吧。” 脚步声继续响起,拉塔恩等人也随之而来,数人一同出现在塔尼丝面前探头探脑,令火山官邸的女主人顿时有些不适。 “如果你们想要加入火山官邸......” “我要加入!” “我也一样。” 李林和拉塔恩的大嗓门接踵而起,将塔尼丝的身躯震得微微摇晃。 “看来你们都想要加入火山官邸,成为叛律者——这也难怪,拉卡德大人的路虽然悖离黄金树,但却是堂堂正正的反叛,为了自由和未来,我们甘愿如此。” 塔尼丝把一串钥匙递给李林:“请将火山官邸当做自己的家吧,很快我便会给你们发布任务。” 李林收起钥匙,转手递给梅琳娜,状若无意地说道:“你说我可以把火山官邸当成家?” “你帮了菈雅,这点帮助当然是应该的。”塔尼丝微微颔首。 “太棒了。”李林二话不说走过去,拍拍塔尼丝的肩膀,“那你起来,这位置让我坐坐。” 大概是从没有人这么要求过,塔尼丝下意识地站起了身,等她意识到发生什么后,李林已经开始指手画脚了。 “你,对,就是你。”李林语气不满地对站在身后的熔炉骑士说道,“帮我去倒杯你们这里的特色饮品来,有点渴了。” 熔炉骑士茫然抬头看向塔尼丝,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塔尼丝摇了摇头,示意他照做。 熔炉骑士的铠甲发出摩擦声,他面罩下的眼瞳逐渐泛起杀意,却一声不吭地来到自己的房间。 他取出一个被严密封锁的盒子,从中取出一把宛如熔岩铸就的短刀,又取出一个石质的杯子。 熔炉骑士脸色漠然地攥紧短刀,看着上面炽热的岩浆滚滚滴落,不一会儿杯中已经盛满五颜六色的剧毒熔岩。 他小心翼翼端着岩浆饮料回来,递给李林。 “太慢了。”李林不耐烦催促,将杯中色彩缤纷的炽热饮料一饮而尽,喝完后还意犹未尽地砸了咂嘴,“这味道有点独特啊。” 熔炉骑士手臂一颤,顿时意识到李林绝不好惹。 能一饮而尽岩浆的,怎么想也不是正常人。 没想到李林举起石质杯子递给熔炉骑士,目光隐含期待:“还有吗?” 在熔炉骑士骇然眼神中,李林打了个饱含毒气的嗝。 612 啊? “啊?” 在得知熔炉骑士给李林灌下去的不是特色饮品,而是蛇人们也避之不及的剧毒熔岩后,火山官邸的女主人发出了丢人的叫声。 “啊?” 这是拉塔恩和菈妮到处闲逛时,发现拉卡德居然还在会客厅挂着自己肖像时,发出的惊愕感叹。 “啊?” 这是米莉森误入火山官邸拷问房间后,被拷问官偷袭后发出的惊呼。 “啊?” 这是梅琳娜,她发现了客房后面隐藏的暗道。 各位探索者各显神通,都得到了堪称大发现的收获,火山官邸的老底是一点没给塔尼丝留下。 塔尼丝定了定神,意识到现在最棘手的还是藏在客房里的暗道——那意味着火山官邸下方的蛇人有极大可能曝光。 其次麻烦的是米莉森,尽管火山官邸建立的初衷,就是成为黄金树王朝的执法之地,在拉卡德还没背叛黄金树王朝的时候,对犯人大施酷刑就已经是传统了。乐衷此道的不仅仅只有拉卡德,还有追随他的一众随从,其中以拉卡德的首席拷问官基萨最为狂热。 不过这两个都可以称得上误会,毕竟火山官邸走的就是亵渎之路,如果畏惧弄脏了手,哪能走这条路?真正不好解释的,还是熔炉骑士给李林下毒。 然而当塔尼丝急匆匆赶来时,却看见李林面带微笑,对着她气定神闲地抬了抬手中的杯子。 砰—— 此时一声重响,被米莉森用水鸟乱舞十七分割的拷问官残骸从二楼坠下来。 “我本来想制伏他。”米莉森惴惴不安地注视了李林一眼,手中赛施尔长刀光洁如雪,没有一丝鲜血的痕迹,“但是没收住手......” 塔尼丝只觉得胸口有些闷,她勉强摆了摆手:“基萨是主动袭击的你,所以算是他咎由自取。不过还请你们安静地待在客房里,不要太随意了,毕竟这里是火山官邸,而不是你们自己的庄园。” “说得对!”李林一拍椅子扶手,对着还在感叹往昔峥嵘岁月的拉塔恩大喝,尽显主人翁风度,“说你呢,赶紧下来!” 塔尼丝面具下瞳孔布满血丝,狠狠瞪了李林一眼,话到嘴边却转了几个弯:“也包括您——处理火山官邸的事务,并不包括在您的自由内。还请回到客房稍作休憩,等会我就会给你们颁布任务。” “以及,请不要去探索房间内的暗道,那对你们没有好处。” 可惜塔尼丝对李林的认知还不够深刻,不然她就不会疑神疑鬼地让熔炉骑士寸步不离地保护她,而是派人全方位无死角地死盯李林。 更何况现在性格叛逆的可不止一个李林。 拉塔恩同样如此,只可惜由于体型过大,只能被众人抛下,望着暗道的门扼腕叹息。 大概是因为先前闹出来的动静,隔壁客房的叛律者走了过来,看见出现在房门中的暗道后脸色一变。 “你们就是新加入火山官邸的褪色者战士?但我要警告你们,火山官邸隐藏的黑暗远超你们想象,与其探索那些吞噬心智的黑暗,也许对自己的同类下手会更容易接受。” 这个叛律者手中拿着巨大的权杖作为武器,身穿雕刻着野兽的甲胄,身姿挺拔,面容英俊。 刚才他从客房中走出来的时候,路过的菈雅称呼他为“贝纳尔大人”。 正在边上发呆的拉塔恩精神一振:“哦,这么说来,你杀过很多褪色者了?” “何止是褪色者!”叛律者贝纳尔的声音中带着讥讽和悲凉,“尊腐骑士也好,以勇武著称的红狮子也罢,或者是手无寸铁的黄金之民......只要能够成为我达成目标的动力,我就会去杀。” “哦——”拉塔恩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你是用战士的手段,堂堂正正地击败他们的吗?” 叛律者没想到拉塔恩会询问他的动机和手段,于是下意识地回答:“我是走在叛律的道路上,这条路哪里称得上光明磊落,哪里还配用堂堂正正来形容?只是我身为战士,也不会那些花里胡哨的技巧,怎么,是因为我杀过的人里面,有你的同伴吗?” 拉塔恩呵呵地笑了两声:“我的确和红狮子的士兵们并肩作战,不过倘若他们是堂堂正正地战死,那我也没什么可指摘你的。因为你是战士。” 贝纳尔皱眉:“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拉塔恩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那还用说?从你进来的一开始,我就能感受到你是被野兽钟爱的战士,而上一个有着这种特质的战士,被我们尊称为战王。” 碎星将军一眼就看出,眼前自称叛律者的贝纳尔,是一位拥有准王资格的褪色战士,换而言之,他曾经一度距离王座只有咫尺之遥! 如果只是普通的战士,是绝对无法挑起拉塔恩兴致的,然而贝纳尔不同,他是一位准王,心中又怀揣着满腔的忿怒和战意。 换而言之,贝纳尔出现在这里,本来就是打算来好好教训李林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 经过伪装后的碎星大剑落入拉塔恩手中,见猎心喜的碎星将军已经按奈不住自己沸腾的热血。 “你是战士,也好!” 还没消停十分钟的火山官邸,再度被剧烈的轰鸣声所笼罩。 ...... “我们把碎星将军一个人丢在上面,真的没问题吗?” 沿着黑暗幽邃的甬道走了许久后,米莉森突然打破了沉寂问道,“他看上去就很像是那种狂战士,我怕等我们回来的时候,火山官邸已经没了。” “拉塔恩可不是蠢货。”菈妮第一时间回应对自己兄长的质疑,“除了拉卡德之外,整个火山官邸没有足以挑战他的强者,在这种情况下,他不会贸然出手的。” 李林突然嗅了嗅鼻子:“我闻到特色饮品的味道了。” “什么特色饮品?”被打断话茬的菈妮问道。 “就是我刚才喝过的,口感顺滑好似妙龄少女们的大腿,滋味微妙犹如食粪者身上发酵后的体香,回味无穷好比用黑焰炖煮的猩红腐败汤......” 第一个比喻还算恰当,后面开始逐渐跑偏,以至于众人很难不怀疑李林的精神问题。 还没等菈妮就李林的精神状态发言,众人眼前便豁然开朗——到处都是沸滚的熔岩、缓缓流淌的岩浆河、错落有致的建筑物、炽热中带着硫磺气味的剧毒空气,以及把守着交通要道的蛇人。 李林眼睛一亮,大步向前走出。 把守在两边的蛇人见到异动,身体瞬间拉长四五倍,还没缠住李林,便见到他低头俯身到岩浆河畔一嘬。 一瞬间,整条流淌的炽热岩浆河便被李林吸干,露出两边黑色的玄武岩。 两条蛇人吓得顿时打了个结,站立不稳倒在地上。 李林转头四顾,发现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蛇人,友好地蹲下问道:“你们是在关心我吗?” 613 你亵渎!你比拉卡德更亵渎! 俩蛇人对视一眼,直接从心地回答:“是。” “谢谢,我爱你们。”李林伸手拥抱蛇人,两条可怜的蛇人直接被吓到眼睛翻白晕了过去。 “请你自重。”披着斗篷的梅琳娜走了过来,表情略微有些嫌弃地用鞋尖点地。 “怎么说话呢?”李林愤怒地丢下怀里的蛇蛇,指责梅琳娜,“你这是歧视!蛇人怎么了,蛇人的命也是命。这个世界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亚坛高原空荡荡,竟是恶魔在人间!” “我没有歧视他们......”梅琳娜撇了撇嘴,“我只是觉得它们身为拉卡德的子嗣造物非常的亵渎——好吧,我就是歧视它们。因为他们玩弄的是格密尔的古老咒术,而这种大地深处愤怒火焰的具现化很接近,很接近癫火。” “只是接近,又不是真正的癫火。”李林说道,“你太紧张了。” “我只是怕你玩火自焚。”梅琳娜注视着李林,目光中隐隐有些担忧,“你对火的需求正在日渐增长。” 此时那条被李林吸干的岩浆河才缓缓从上游重新流下来,填满了干涸的河道。 李林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自己和火之间的关系。 “你认为太阳是什么?” 梅琳娜皱眉,还没等她回答,菈妮却抢答了:“太阳是月亮的另一面!” “答对了但不全面,卡利亚加十分。”李林作势点了点菈妮,重新看向梅琳娜,“你的回答是什么?” “是像全盛黄金树那样,光明而温暖的天体?”梅琳娜试探着回答。 “也算你答对了,但依旧不够全面。”李林拍了拍梅琳娜的肩膀,“不过你们的这些回答都透露出了你们各自的本质,如果让我来回答,我会说太阳是一团玫瑰色的炭火。” “火,星星,太阳,月亮,辉光——诸如此类的要素,皆是太阳的不同面相。而我现在就是太阳。”李林简短地为自己的谈话做了个总结,“所以你不应该担心我,你应该替癫火担心。” “好吧。” 梅琳娜毫无诚意地点了点头,看样子她依然没把李林的话当真,只觉得那是在逞强。 火山官邸下方这片区域堪称崎岖难行,而且拦路的怪物众多,蛇人仅仅是其中一部分。还有许多火焰修士混杂在蛇人群中,严密坚守着任何潜入者,大片大片的尸体随意地在路边堆砌,火焰哔哔啵啵地在尸体堆上燃烧着,散发出腥臭的气息。 除此之外,还有挥舞着铁链双刀,靠着底盘滚轮在十字路口来回巡视的处刑少女人偶。和别处徘徊的人偶有所不同,在此处巡逻的处刑少女,面部更加精细,眼瞳甚至会像活人一样转动,散发出猩红光芒,明显有着“侦测隐身”的效果。 好在菈妮的隐身魔法别具一格,即便站在处刑少女不远处,也很难被看出异样。 “注意看,她们的头颅。”菈妮示意众人留意。 月之公主脸色难看地指了指处刑少女的头颅,以及和头颅连接的圆筒状身躯,那里有一道明显的缝合线,透露出白金色的光泽。 这是白金之子特有的血液。 看得出来拉卡德对人偶技术的研究确实深入透彻,甚至开发出了将白金之子和机械融合在一起的“处刑少女”,这种半机械半生命的诡异造物在战争后期,实际上已经成为火山官邸对抗罗德尔联军的主力,她们徘徊在战场上,不分敌我地造成巨大杀伤。 自然,这也是极其亵渎的造物。 而且拉卡德甚至违背了卡利亚的盟约——满月女王蕾娜菈正是和白金之子、山妖达成了盟约,才彻底征服雷亚卢卡利亚学院,而现在卡利亚的二王子竟然对追随着他的白金之子下手做人体试验?! 菈妮竭尽全力保持着平静,她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 “我们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拉卡德同样擅长传送技术,这里一定有快速前往火山深处的传送门。”菈妮指了指面前的高大教堂,示意李林和她一起进去,“或许就在那里面。” 教堂内,一只神皮使徒正在游荡。 神皮使徒们的起源要比这片交界地的绝大多数生物都更古老,他们信仰追随的对象,是曾和玛莉卡女王敌对的另一位神人,执掌命定之死的“宵色眼女王”。在那场旷世大战中,玛莉卡女王的野兽随从玛利喀斯击杀了宵色眼女王,将死亡大卢恩封印夺取。 然而神皮使徒们依然保留着自己的古老习俗,他们会用光滑的人皮,或者疑似“神祇”的皮肤做成外衣,同时向着已经逝去的宵色眼女王祈祷。 当李林看见这只神皮使徒后,忍不住由衷赞叹:“好大只的肥仔!” 肥仔身上的神皮装饰层层叠叠,形成堆满肥肉的大肚腩,头戴一顶同样由人皮缝制的光滑风帽。仔细看去,这肥仔身上的衣服竟然布满了绝望的人面,看样子这些皮肤都是被活活剥取鞣制的。 然而这肥仔并不只是普通的肥仔,而是一位力士,他的四肢极其粗壮结实,就像饱经熔岩洗礼的玄武岩。一条粗壮的蛇尾从他的神皮风衣下延伸出来左右摇摆。 “那是神皮使徒,还是神皮使徒里的古老贵族。”菈妮躲在教堂柱子后面对李林说道,“这个甚至有可能是从两大女王交战时候存活下来的老东西,他们使用的黑焰源于命定之死,甚至能够狩猎神祇......你在听我说话吗?” 菈妮茫然转过头,不见李林踪影:“他人呢?” 梅琳娜无言,指了指正站在神皮使徒面前的李林。 “小东西,我从你身上闻到了神的气味。”神皮使徒低下头,露出一张堪称可怖的面孔,“这很复杂,很复杂——你到底信仰谁?” “你想重新见到宵色眼女王吗?”李林用问题回答问题。 “想,当然想。”神皮使徒狰狞地笑了,“不过我更想送你去见她。” 肥仔撤出一把巨型刺剑,从李林的头顶赫然刺下! 然而百试百灵的一击却落了空,神皮使徒惊愕地抬起头,沛然巨力却从背后传来,紧接着便是脖子一紧——有什么东西勒住了他!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李林得意冷笑,对着梅琳娜招手,“梅梅,过来给他开个眼。” 梅琳娜皱着眉从柱子后面出现:“你别在这里发癫。” 很显然她没有在这里睁开那只宵色眼的打算。 然而不必梅琳娜睁开眼,被李林勒住脖子的神皮使徒已经感受到了宵色眼女王的气息。 肥仔一下子失去了抵抗能力:“女王陛下,您果然没有死,呃——” “老实点!”李林加大了出力,勒住神皮的脖子将他身体拉得后仰,示意米莉森过来按住神皮的尾巴,然后开始伸手掏撬棍。 “你要干嘛?”梅琳娜的话语中带上了一丝惊恐。 李林面露阴笑,将撬棍狠狠捅入神皮使徒的下半身,手上也带上了几分阴力:“现如今,信仰破灭的神皮使徒面对羞辱已经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我为他准备了一套别具一格的侮辱呀,那就是在自己信仰的对象面前,被摧毁尊严......准备接受地狱般的亵渎吧。” 短短五分钟,神皮使徒的惨叫声从高亢变成了奄奄一息。半截蛇尾被折断,从他圆润的屁股捅进去,再从他的嘴中冒出,李林一边抽拉着带血的蛇尾,一边招呼被催眠的蛇人排队进来,轮流为神皮使徒带来意外惊喜。 一条蛇人完事的时间要数个小时,所以往往是上一条还趴在神皮使徒身上,下一条就迫不及待地缠了上来。 只可惜神皮使徒身为古老贵族的心理作祟,在第五个蛇人缠住他的时候,就选择了自尽,结束了这堪称地狱的亵渎。 菈妮语气难明地感叹:“我原以为拉卡德就够亵渎的,没想到你比他更亵渎......” 614 噬神大蛇(第三更) 神皮使徒就算死了,尸体还是热的,蛇人们依然对其趋之若鹜。 在菈妮、梅琳娜和米莉森三人的强烈反抗下,李林最终被迫将神皮使徒赤裸的身躯丢出教堂,让这个满目疮痍的教堂变得勉强不那么亵渎了。 只有一言不发的阿史米眼睛发亮地注视着李林的一举一动,将其默默记在心里。 “这里应该就是火山官邸的地底中枢了。”菈妮脸色复杂地找到在布道台边上的机关,犹豫着要不要伸手按下去,“可我现在有些担心拉卡德会不会被你亵渎......” 这听起来很像个笑话,但放在这里形容李林,倒也正常。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李林义正词严地摆手,同时据理力争,“神皮使徒只不过是不识我的好心,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你看那两条蛇人不都好好的吗?” “是吗?”菈妮将信将疑按下机关,大教堂一阵异动,似乎岩浆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升起,吸引了众人注意力。 “可恶......”乘着菈妮移开目光,李林面色骤然阴沉,狠狠咬牙,自己的计划居然出师未捷身先死。 现在有人提防,就不好办了。 梅琳娜似有所觉,回头时却看见李林目光停留在另一样事物上。 “那是什么?” “大概是蛇人降诞时的胎膜吧。”李林伸手拿起那一团事物,塞进自己的墨绿色桌面里,“应该是菈雅的,可以带回去给她。” 联通教堂和对岸的是一座从岩浆河底升起的厚重铁桥,教堂对岸是一片依托着玄武岩修建的建筑物,在建筑物的边缘,则是一片空白的露天平台。 露天平台上,被数位蛇人看守着的,就是一道通向火山最深处,拉卡德所在地的传送门。 距离厚重铁桥升起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上面残留的岩浆也已经散尽,只剩下些许热度,蛇人近视的眼神很难辨别被群体隐身魔法遮蔽的李林等人。 细看之下,发现守卫中并不只有蛇人,还有身受重伤正在治疗的普通民众,他们嘴唇翕动似是在交流。 李林凑过去听了听。 “感觉好安静啊,火山官邸这里也没有罗德尔的人,和战场上差别真大。” “是啊,大概是把王城的战力都调走了吧。”蛇人附和着,“不过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你心情看起来真好啊。” “那是当然啦!大家都能得救,拉卡德大人也在努力着,所以我也要加油才行。”蛇人说道。 “是啊,只要拉卡德大人还在,我们的道路就会不断延伸下去......” 后面的话李林有些不忍猝读,毕竟他们这群高级黑刀刺客就是奔着去扇拉卡德两耳光的。 传送门掀起一阵波澜。 蛇人们如梦初醒,回过头时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只有逐渐平息的传送门。 这一次的传送过程相对较短,当光芒散尽时,李林等人已经出现在了一个巨大的岩石洞窟外,四处是狭窄的石壁,前方甬道处则隐约透露出猩红色的光。 “真不敢相信,我们居然这么快就到达了火山官邸的最深处。”米莉森由衷感叹,“只是我为什么一点感触也没有呢?” 梅琳娜和菈妮纷纷侧目:有李林这种毫无下限的人存在,就算是再高大上的神祇,也会被他搞到形象崩溃。 菈妮从怀中取出了一根微微发亮的手指头,她虽然和双指决裂,但是在李林身边却能够动用双指一系的物品。 月之公主熟练地在岩壁写下拉塔恩专属的召唤印记,然后拍掉手中逐渐风化的指头粉末。 几乎是在她写完召唤印记的一瞬间,深紫色的光辉就从其中绽放出来。 这象征着拉塔恩接受了召唤! ...... “哈哈哈哈!” 曾经为火山官邸的残骸上,拉塔恩快活地大笑着,身上的伪装不知何时已经脱落,他没有骑乘着瘦马,单纯双持两柄大剑和贝纳尔对战。 贝纳尔不愧身为准王,即便在一开始被拉塔恩的重力魔法扯到身边,结结实实挨了一记碎星跳劈,后面也凭借着自己的技巧逃脱了重力束缚,然而碎星将军的大剑大巧不工,逞威的可不仅仅只是重力魔法,整座火山官邸都成为了他攻击贝纳尔的原材料。 倘若让贝纳尔事先得知情报,有所充足准备,也许能和拉塔恩短时间内打成平手,可惜这一次是他大意了,没有闪,所以全程被拉塔恩压着打。 贝纳尔在拉塔恩的双刀下咬牙苦苦支撑,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肌肉和骨骼都在发出哀鸣,他万没想到,挑战的对象居然是有着最强半神之称的拉塔恩。 更令他气恼的是,自己决定效忠的塔尼丝,此刻只能毫无风度地躲藏在熔炉骑士的庇护下,就连火山官邸都已经夷平了!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拉塔恩怎么就从猩红腐败里复活了?他为什么要打自己的亲兄弟? 贝纳尔百思不得其解,他也无暇去思考,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拉塔恩狂风暴雨般的大刀劈剁,好似在案板上不断被拍打的鱼丸。 终于,他感觉浑身一轻,抬起头却看见拉塔恩对自己露出赞许的笑容,随后身形渐渐消失在光中—— 拉塔恩回归赐福了? 贝纳尔被拉塔恩打到七荤八素的脑子里冒出个清奇的想法,片刻后便意识到将拉塔恩召唤走的光辉,是褪色者们使用的指头召唤印记! 拉塔恩可不是莽夫,他是有备而来——还有他的那群可疑同伴! 他们是去找拉卡德大人的,但是前前后后也就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怎么能这么快?! 贝纳尔懵了。 ...... 光线散去,战意凛然的拉塔恩出现在众人面前。 菈妮神色一变:“你和别人打架了?” 拉塔恩犹自兴奋:“没想到火山官邸还藏着一个准王者,真是令我热血澎湃——” “那火山官邸呢?”菈妮精准一句话戳到拉塔恩肺管子,让兴奋的肥仔冷静下来。 “这个,呃......”拉塔恩额头上留下一滴冷汗,眼睛骨碌一转,瞬间转移话题,“拉卡德在哪,我要好好揍他一顿!” 没等菈妮回答,拉塔恩一马当先冲向甬道深处。 看似狭长的甬道实际上只有短短十数米距离,门后则是一片宽广的区域,黑色的玄武岩地面上散落着大堆大堆人骨和蛇骨,岩浆宛如潮汐一般涨落不止。 在岩浆和玄武岩的交界处,盘旋趴伏着一条巨大的老蛇。 这就是噬神大蛇,就是拉卡德以身饲育的对象。 拉塔恩的体型已经算得上极大,可倘若要和老蛇比起来,起码差了十个身位。 似是察觉到了拜访者,老蛇缓缓睁开了浑浊的瞳孔。 蛇王的双瞳中,缓缓点亮岩浆的色彩,从其中倒映出一圈模糊的圆环——那是司法官拉卡德的大卢恩。 615 上去开团! “居然连同拉卡德大卢恩也一并被篡取吞下......着实,不可原谅。” 倘若说先前拉塔恩所说,要给噬神大蛇两耳光是带有一些玩笑成分的气话,那么此刻碎星将军的怒火便真真正正升腾了起来。 不仅仅针对拉卡德,也针对大蛇本身。 ——恼恨于拉卡德竟如此不自爱。作为外戚一系半神的智者,曾经能和米凯拉、蒙格两位同样以艰深智慧著称的半神互相比拼智谋,可如今却因为绝望而沦落至如此境地,实在叫人扼腕叹息。 ——忿怒于火山老蛇竟如此贪婪。藉由拉卡德的权能而大肆作恶,吞吃原本属于拉卡德的下属,将一位霸王堕落成只知道繁衍和亵渎的蛇王。 纵使眼前这一幕,都是因为拉卡德本人咎由自取,可无比深沉的忿怒依旧从碎星将军那逐渐明亮的双瞳中显现。 或许有迁怒的成分,但拉卡德毕竟是他的兄弟,他们曾在卡利亚的赏月地一同度过了漫长的童年。 就算是自己的兄弟做错了......可那又如何?在护短的碎星将军眼中,这只会是火山大蛇的错,只会是那个赐福王的错! 同样的情绪也出现在菈妮的身上,月之公主抬起手,拉了拉自己的魔女帽,掩饰住自己因隐怒而颤抖的面庞。 “拉卡德,拉卡德——叫你宁可放弃一切,也要达成的亵渎之路,尽头就是如此丑恶的东西吗?” 菈妮用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低声絮语,眼前重又浮现那个总是带着金属面具,却会在家人相聚时率先拥抱彼此的高大男人,“可是为什么,你的黑夜却比我更早的到来了呢?哥哥......” 那盘旋逶迤的大蛇身体之中,或许还有拉卡德本身的残存神智,可现如今,那些神智是否还能认得他们也难说。 “别怕,拉卡德。”碎星将军拔出自己的大剑,一步一步向前,对着漠然注视着他的大蛇咆哮,“现在,你的兄弟已经来救你了!” “我【碎星】拉塔恩在此起誓——一定要将你从蛇王的腹中救出来。” 下一瞬间,前所未有的重力场从盛怒之下的拉塔恩双刀上迸发,深紫色的光辉遥遥锁定了大蛇的头颅。 “嘶——” 火山老蛇终于意识到了这次的食粮,绝非以往的那般孱弱,它开始翻滚自己的身躯,低沉的嘶鸣声从它的庞然身躯中响起,蛇的鳞甲摩擦着坚硬的玄武岩,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然而更令人感到震撼的,则是伴随着火山老蛇的蠕动,大片大片的炽热岩浆竟然凭空出现,开始侵占众人的落脚点。 “那是,神的权能。”菈妮说道,她神色莫名地注视着吞吃了自己兄长的老蛇,“呵,真是令常人叹服的计划啊。” 森然的寒气从菈妮的身躯中绽放开来,形成如同圆环般的雾气,将所有人环绕在内。 “半狼”布莱泽私底下非常苦恼,因为他怕冷,而菈妮的身躯源于她的老师雪魔女蕾娜,而她所背负的星月律法象征,也正是那一轮冰冷森寒的暗月。 本就极度森寒的冻气,在接触到不断泛滥蔓延的岩浆之后,彼此僵持了下来。 藉此机会,拉塔恩暴喝一声,苍茫的紫色光辉从大剑之上绽放,狠狠劈斩在了火山老蛇的下颚和脖颈上! “嘶!” 老蛇仿佛被星辰轰击一般皮开肉绽,蛇头高高昂起,身躯呈现不自然的扭曲,坚韧的蛇鳞片片炸开,腥臭的血肉深处甚至能够窥见如同烟花般迸射的深紫色,转瞬之间紫色光辉沿着蛇类腹背的分界线不断延伸,所过之处火山老蛇的血肉和鳞甲都被内外翻转了过来! ——那是拉塔恩灌进老蛇体内的重力法术,极为酷烈却又相当隐蔽,然而一旦命中,就能够犹如翻转莫比乌斯环一般引发内爆。 通常情况下,这种手段会带给命中对象极其惨烈的痛苦,而拉塔恩现在就是想要让吞噬了自己兄弟的老蛇,感受痛楚。 然而令众人震惊的是,伴随着时间推移,拉塔恩的重力法术却在迅速衰颓。 不,不是衰颓,而是被浸染、同化......或者说吞吃。 千万只细小的血色触须从老蛇绽开的皮肉伸出,就像是寄生在蟒蛇身躯内的寄生虫一样,贪婪地汇聚在深紫色的重力边缘,汲取着那绽放的重力光辉。 而更令拉塔恩感到惊愕的,则是伴随着自己的法术效果消逝,老蛇身上的伤口竟然也已经泰半愈合,而当拉塔恩故技重施时,原本立竿见影的重力斩却变得收效甚微,仅仅只能令老蛇的脖颈绽开伤口。 对比先前造成的惨烈重创,这一次简直不值一提! 这条大蛇,已经适应了拉塔恩的攻击。 这条盘踞在格密尔火山,被尊崇为噬神大蛇的老蛇,就像它的名字那般,能够吞噬同化其他的外力,令其转化为自身存在的资粮。 这种本就天生的能力,在得到拉卡德的大卢恩加持后,变得更为邪异。只要不是以绝对的伟力一击将其抹去,或是寻找到能够彻底根除其不死性的对策,这条蛇便能够不断地吞吃,不断地变强。 只要给它无穷的岁月,说不定,它真的能够吞噬一切神祇。 拉卡德在任由自己被大蛇一口吞下时,是否也是抱着这种心态? ——倘若我无法击败你们,没有关系,那就让我成为永远吞噬神明的大蛇吧。在时光的尽头,因我而生的怪物终会饕食一切。 这大概是智者最后的放手一搏,倘若万策已尽,那不如直接将这棋盘掀翻重新来过! 菈妮选择了暗月,伺机等待猎杀指头,彻底摆脱控制的时刻;拉卡德则选择将目光投向无穷久远后的未来,宁可化身贪婪饕食的中庭大蛇,也要在诸神黄昏的时候一跃而起,将所有的大敌吞吃殆尽。 然而此刻不是赞叹拉卡德智谋深远的时候,伴随着老蛇的伤势完全复原,这一次攻向它庞大身躯的,不仅仅只有拉塔恩混杂了重力的劈斩。 一轮冰冷的暗月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了天空中,随后无数道散发着毁灭意味的流星从圆月背后出现,如同追猎的箭矢一般射向大蛇的双瞳。 ——传说法术·卢瑟特的毁灭流星。 伴随着毁灭流星升起的,还有从米莉森长刀上滚滚奔涌的流水剑气。 少女剑士一马当先,如同掠过水面的白鸟一般,单足跃过那滚烫的熔岩,凛冽的流水之剑从长刀上绽放,迫入大蛇的身躯中,顺着鳞甲的缝隙将其切割。 细看之下,米莉森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双手持握——她那只因为腐败而丢失的手臂,已经被阿史米的拟态完美代替。 而在米莉森身后,则是闭目祈祷的梅琳娜,伴随着她伸开双手,一株明亮澄澈的黄金树从她的背后生长出来,然而真正散发辉煌光明的却不是黄金树,而是一轮从树后冉冉升起的玫瑰色太阳。 诸多太阳祷告加持在众人的身上。 几乎是一瞬间,火山老蛇便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创。 616 准备捉妖! 先前威武不可一世的火山老蛇,几乎被拦腰切断,它趴伏的胸腹绽开火焰般的伤痕,大量的红色触须顺着伤痕两边绽放开来。 然而那只是徒劳。 某种对于大蛇来说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剧毒的物质,窜进了大蛇的体内,以它体内同源的火焰为基础,开始大肆破坏。 真正对火山老蛇造成重创的,不是菈妮的法术,也不是米莉森的水鸟乱舞,更不是已经被逐渐适应的重力斩——这些看起来都给老蛇造成了惨烈的伤害,但实际上却并未触及蛇的核心。 即,不死性和成长性。 唯独梅琳娜附加给他们的祷告,径直穿过了火山老蛇的肉身,直接对老蛇赖以为生的不死性造成了重创。 明明是赖以为生的温暖太阳,炽盛后的光线却转为能够杀死生物的猛毒,这些源于微观尺度上的“剧毒”直接导致了火山老蛇暂时失却了不死性,从而令其险些被直接击杀。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这力量的源头,正是在边上一直作壁上观的李林。 “你为什么只是看着?”梅琳娜走过去问李林。 “我是个善解人意的人。”李林说道。 “所以?” 善解人意的李林回答:“我认为这有助于你们之间增长亲情,所以不便插手。” 此乃谎言。 真实的回答是李林怕自己忍不住用边上的狩猎大蛇矛,狠狠地给拉卡德注入根性。 【大蛇狩猎矛】 【二阶刃相奇物(在攻击噬神大蛇时视作三阶!) 【特性:风暴。有一位司辰于风暴将起未起的时刻磨砺刀刃,用冰冷的言辞化作自己的武器。唯有在面对天命时,刀锋才更为冷酷。】 【既是大剑也是矛的武器。据说在远古时代用于狩猎不死大蛇,与大蛇对峙时,能形成长形光刃。】 【特性:执念。当霸王的雄心壮志沦落成卑贱的贪欲,骑士们动身寻找能阻止主人的武器。】 【愈是宣誓,这柄武器的威能便愈是无匹。】 【特性:狩猎大蛇。】 【能全力突刺,再次发动后会向上突刺攻击的战技。对上大蛇时会产生长形光刃,展现出真正的力量。】 这柄黝黑的大矛就插在边上的地面中,露出小半截枪刃,一位单膝跪地的格密尔骑士正手捧大矛,像是觐见,又像是要突击。 然而这格密尔骑士已经逝去太久,就连灵魂都已经渺无痕迹。 就好像模仿上校伏击七蟠,能够得到钢之军神对抗地母神的天命那样,使用狩猎大蛇矛攻击噬神大蛇,自然也能事半功倍。 而此刻,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度从大蛇的“残骸”中响起,当众人将目光投向它的时候,几乎裂成两半的大蛇已经再度勾连起了自身的血肉。 蛇王的胸腔中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那已经垂死的头颅竟然开始抽搐,仿佛有沛然巨力一般,令大蛇的身躯扭转过来。 原本属于蛇王背部的鳞甲开始层层翻起,露出一张如同岩石雕琢的威严面孔。 那张面孔取代了垂死的大蛇,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切,尽管他还未张开双目,那股深沉的威严已经化作了实质,将周围的石柱摧折断裂,碾为粉末。 “唔......” 含混不清的声音从大蛇的胸腹中响起,大蛇的身躯绽放出道道血花,狰狞的血色触须蠕动着,从蛇身的左右伸出畸形的四肢。 那张威严的面孔终于从梦寐中苏醒,他沉重的眼皮缓缓上移,目光游移着寻找那些击败了自己的强者。 依旧是那含混不清的厚重嗓音。 “还不坏啊......居然能战胜那蛇......唔?倒是有一些熟悉的气息。” 拉卡德垂下头,凝视着地面上的“挑战者”们,他的手掌共有六根发青的粗大手指。 化身为蛇的拉卡德,就这样用手指一根一根地数过去。 首先是米莉森。 “腐败、流水、令人厌倦的女人......啊,这股气味,着实不凡。” 拉卡德的目光没有在化作义手的阿史米身上停留,而是转为注视保持祈祷姿态的梅琳娜,继续吐出那饱含着恶意的阴冷言辞。 “喔......火焰的味道,令人怀念哪。” 司法官拉卡德依然保持着那副傲慢的模样,将目光移向下一个目标。 “重力,星星,还有那股血与火的气息......唔!” 拉卡德的眼睛瞬间睁大了,本来有些慵懒盘旋的蛇身也瞬间绷紧:“你是拉塔恩?不,不可能如此——拉塔恩早就已经疯了!还有你......你是,菈妮?” 蛇王飞快地垂下头,注视着拉塔恩和菈妮,他想要伸出手,却又瞬间收回。 傲慢的拉卡德或许能够用这幅姿态和菈妮对话,因为他们两个都是走在亵渎之路上的半神,早就对各自的终局有所预料。 然而他却无法以蛇王的模样面对拉塔恩。 “你该叫我兄长。”拉塔恩握紧了拳头,想要砸在拉卡德那副岩石面孔上,可在快要触及的时候,又悄然松手。 拉塔恩害怕自己将拉卡德打伤。 然而拉卡德也悄然拉开了距离。 “你们不该来这里......”拉卡德晃动着身躯,环视着这一片满目疮痍的空间,眼瞳中重新被难以言喻的疯狂填满,“我,我还不能够保持清醒......我想吃,要吞吃神祇,啊啊啊啊啊ahahahahah——” 他的嗓音迅速变得浑浊不清,直到彻底无法听清,一柄包裹着赤红色触手的大剑从蛇腔中喷出,带着腥臭恶毒的黏液,落入拉卡德那异形的掌心里。 “吾之兄长,吾之幼妹,还有不自量力的半神们......一起成为吾之族人罢......吾等一同吞吃大神——” 正在宣告的拉卡德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掌中亵渎大剑掉落岩浆,身躯呈现不自然扭曲,同时接连不断抽搐,好似被人一棍打到七寸。 一道恢弘光刃从他的脖颈处划过,宛如狂潮一般扭曲空气,在半空中形成隐约轮廓。 “你个老东西,点名不点我是吧?” 众人惊恐回头看去,只见忍无可忍的李林将狩猎大蛇矛接在了撬棍上,抬起手又是对拉卡德一戳。 通天彻地的光刃再度出现,拉卡德狼狈地委顿在地。 李林快步向前。 米莉森和梅琳娜连忙追上去,可惜追不上早就按捺不住的李林。 滚烫岩浆仿佛见到摩西一般分开,露出下方坚硬玄武岩。 李师傅三步并做两步来到拉卡德面前。 狩猎大蛇矛延伸的光刃化作巨型撬棍,被李林握在手中照着拉卡德的脑袋疯狂痛打。 拉塔恩下意识上去,却被菈妮拉住。 月之公主目光幽邃,迎向碎星将军疑惑眼神,低声回答:“我怕你被他一起打。” 连续数下后,拉卡德的疯狂稍有减退,瞳孔中倒映出李林模样。 “知道为什么揍你吗?” 李林晃晃手中大矛,眼神凶的像是要大啖食粮。 拉卡德本能地摇摇头。 李林眉头一竖,挥手又是一巴掌,把拉卡德打得如同陀螺般旋转:“让你不知道!” 拉卡德看向拉塔恩和菈妮,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兄妹正在装作四处看风景。 “为什么无视我?”李林抬手一巴掌,目光在拉卡德身上游移,似乎在找什么地方能够捅进去,“你他妈是不是看不起我?” “你是谁?”拉卡德被打的蜷缩起来,破罐子破摔地喊道,“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还敢撒谎?!”李林更是勃然大怒,抓起大蛇矛用岔口钉住拉卡德七寸,抓住拉卡德的岩石面孔就是用撬棍一顿猛砸。 “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惊神不比狩猎大蛇矛,能够对大蛇造成特攻,但是那种仿佛搅动整个大脑的痛苦感受,让拉卡德几乎以为自己是在被刑讯的犯人。 617 叔,你把握不住 “我这人最讨厌无视我的家伙。”李林手握撬棍和大蛇狩猎矛,一下又一下地抽着拉卡德,“拉卡德,我知道你现在发了家,成了拥有不死身,不老不死,弑神伟力的蛇王,你在这里生活的很好,有蛇人和火山官邸作为你的基业......但你现在却完全无视了我,直到我展露手腕,你才哀求我饶了你。” “你对我一点尊重也没有,你甚至不肯喊我一声爷爷。” 李林越说越离谱,对着身后一招手:“阿史米。” 米莉森只觉得身体一松,组成自己手臂的阿史米重新软化下去,变成银白色的泪滴汇聚到李林身边。 “我看干脆还是把拉卡德宰了吧,他可是叛律者的老祖宗,万一他怀恨在心再叛变一次,背后捅我一刀,我接下来还怎么去王城罗德尔?反正他现在引以为傲的惊世智慧,已经屁用没有了。” 见到李林这么一说,本来还想劝劝他的梅琳娜顿时心情阴转晴,直接闭口不言了。 阿史米更是配合地变成另一把狩猎大蛇矛,就要往拉卡德的眼睛捅进去。 “我错了,我错了!”拉卡德拼命扭动身躯,“我保证不叛变,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 此时的拉卡德哪里还有先前吞吃天地的气魄,别说是他的意识,就连身躯中那蛇王的意识,也在李林的威压下瑟缩不已,仿佛遇到了天敌。 蛇具有极强的趋利避害本能,和老蛇融为一体的拉卡德自然也继承了这种本能,甚至能够一眼看穿他人的本质,他很清楚。 ——李林的杀意自然做不得假,然而在杀意之下隐藏的则是一种更恶意的戏谑。 眼前这个外表美丽堪比米凯拉的神人,内心实则一直在迫切等待拉卡德的反抗。一旦拉卡德流露出一点反抗的意愿,李林就完全有理由用更加恶毒的手段,将其反复炮制。 这不是拷问,而是亵渎。 拉卡德非常明白,眼前这位神人,本质是比自己还要恶劣的存在,他散发善意的时候是一轮太阳,可当其散发恶意时,那轮太阳便会失却颜色,转化为昭示万物终焉命定之死的漆黑烈日。 蛇王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所以他也比任何人都畏惧。 所以,决计不能违背李林的意志。 “真的?”李林目光在拉卡德的身上游移,“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来了,来了,他果然是在试探我!一定不能让他产生怀疑的心思! 拉卡德强行装出一副不服气,却又隐约含着讨好意味的表情:“您的力量比我强得多,我难道还能有其他的选择?” “这样啊......”李林得意地摸了摸下巴,站直身体,“阿史米,放开我们的新同伴吧。” 阿史米无声地软滑下去,对准拉卡德眼瞳的大矛也缓缓消失,仿身泪滴重新回到李林的身边。 为了显示自己的宽容大度,李林特意给拉卡德留出五分钟能够和兄妹们叙旧的时间,刚好他也要和梅琳娜讨论关于王城的事。 梅琳娜也不含糊,上来就问:“你,为什么放了他?你明明已经意识到他的危险,还有反复无常的本性了。” “都说了拉卡德是我的兄弟了,你这婆娘怎么这么固执,头发长,见识短!” 李林故作大声说给拉卡德听,然后又急忙压低声音安抚梅琳娜情绪。 “先忍耐一下,大蛇还是很有用的,我们能不能进王城,就看他的本事了。你要是真看不惯,将来当上艾尔登王,每天竖着劈他都没事。” 李林的热气打在梅琳娜耳边,火种少女瞪了李林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些胡话......” 米莉森则乘着难得的喘息之机,继续在精神中和猩红腐败搏斗。 另一边的拉卡德则被李林突然加大的声音吓了一跳——具体表现在整个身体都抖了一下。 “你怎么这么胆小了,拉卡德?”碎星将军很不满,“明明你比我都大了。法涅斯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他可是你的弟弟。” 拉卡德完全没有将注意力放在碎星将军的埋怨上,而是惊愕地震声:“他真是我兄弟?!” 碎星将军和菈妮说了一大段话,都没有这一句惊悚。 “是啊,你不知道?”拉塔恩瞄了一眼李林,见到他没有异动后为拉卡德解释,“咱妈不是抱着个蛋嘛......” “这个我知道,你还打算劈开它,然后被母亲强迫做了几百套卷轴。”拉卡德老实回答。 “你怎么尽哪壶不开提哪壶?”拉塔恩不满,“总之最近咱妈的蛋孵化了。” 拉卡德的岩石面孔表露不出太多震惊的神色,只好把尾巴甩过来用力攥住以表惊愕。 “那不是个死卵吗?!”拉卡德吓得压低声音,“我去火山官邸就藩前,特意去看望过母亲,那时候母亲的神智还算正常,但是那个藏着大卢恩的琥珀卵,绝对绝对不可能被孵化成型——说到底,那东西根本不是个活物。” “拉卡德兄长,你说什么?”菈妮皱眉,“我可是亲眼看着他从卵中孵化出来的。” “孵化?怎么可能。”拉卡德对此嗤之以鼻,“你们两个都没有仔细观察过琥珀卵,当然不清楚,它的大卢恩跟我们完全不一样。” 拉塔恩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菈妮制止。 月之公主抬起头:“......确实如此。” 菈妮虽然已经抛弃了自己的大卢恩,却还记得它的模样和形状,就近的也有拉塔恩和拉卡德,只要稍作对比就能够发现。 ——他们的大卢恩全都位于艾尔登法环的右下角,象征着外戚的血脉。 “......而那琥珀卵,所持有的大卢恩,却是位于艾尔登法环的左下角,也就是米凯拉和玛莲妮亚的位置,象征着最为神圣的神之血统。” 拉卡德喃喃自语:“那神人,可不是我们外戚一系的血统啊,那是玛莉卡女王和那男人的血脉。难道你们忘了,米凯拉和玛莲妮亚都有致命缺陷?” 米凯拉无法长大,玛莲妮亚身缠腐败......而那枚琥珀卵,根本就是无法孵化的死胎,因为它本来就不是蕾娜菈生下的孩子,同样有着缺陷。 死寂的空气中,一种名为猜忌的情绪正在悄悄滋长,可惜还没等拉卡德说下一句话,李林就带着结束冥想的米莉森和梅琳娜走了过来。 “徒弟,这是你叔叔。”李林指着拉卡德呆滞的面容,“快喊叔叔好。” “叔叔好。”米莉森脆生生地喊道。 拉卡德呆滞地转过头,点了点脑袋算是答应。 ——怎么又来一个? 李林又不满了,皱眉上下打量拉卡德,流露出极为嫌弃的表情:“就这?第一次见你侄女都没点礼物表示是吧。” 随后李林指示阿史米去把岩浆里泡着的亵渎圣剑取回来,经过这么久的浸泡,上面恶心的红色触须已经纷纷碳化脱落,露出下方繁复华美的金色剑身。 李林把圣剑塞给米莉森,就当是拉卡德叔叔给侄女的见面礼。 618 回朝 “侄女......” 咀嚼了一下这个过于接地气的称呼,拉塔恩心中缓缓浮现一个可怕的猜测。 猩红腐败,缺少手臂,流水剑术,以及能够和半神匹敌的意志——这么多要素集结起来,答案早已呼之欲出。 拉塔恩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智力:明明一路上都在互相较量,甚至一度交手,怎么早没猜到米莉森的身份呢? 只不过还有个问题缠绕拉塔恩心头,令他不吐不快:“玛莲妮亚她什么时候和别的男人结婚了?” “啊?” 此言一出众人侧目,就连呆滞的拉卡德也难以置信地发出疑问:“大哥,你是否清醒?玛莲妮亚怎么会和别的男人结合......如若不是米凯拉的话,那便只有一个可能,玛莲妮亚的人格在那场猩红腐败中解体,随后重新以独立的身份诞生。大哥,你该不会因为那一战,就对玛莲妮亚心心念念记挂了吧?” “别打岔。”李林一脚踢过去,打断了拉卡德的喋喋不休,“不是我说你,你这里住的地方实在不行,除了岩浆就是骨头,连点见面礼都拿不出来。” “那这样的话,你又打算给你妹妹什么见面礼呢?”李林拍了拍表情不自然的梅琳娜。 “妹妹?我哪来的......等等。” 拉卡德注视着梅琳娜,从记忆的角落中发掘出一个模糊的背影。 那是他第一次以半神身份,穿过迪可达斯大升降机,前往王城罗德尔觐见的时候,他在王城的塔楼里见到有一间被人看守的房间。 再后来,在“黄金”葛德文召集众兄弟议事的时候,他曾在玛莲妮亚的背后看到过一个矮小瑟缩的女孩。 那个灰扑扑的孩子,面容逐渐和面前的梅琳娜重合起来。 “你是当时的那个孩子——”拉卡德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你是玛莲妮亚的随从......可恶的黄金王朝,居然藏了这么多半神!” “差不多得了,你们卡利亚人就是天生反骨。”李林怼回去,怼完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好像就是卡利亚王,“算了,总之看你这幅样子,估计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先欠着吧,梅梅你到时候别忘了要。” 菈妮站出一步,目光中带着审视:“你现在要去哪儿?你下一步的计划,又是什么。” “自然是上洛。”李林不疑有他,洋洋得意说道,“放眼天下,宁姆格福已成我附庸,盖利德也是盟友,我坐拥卡利亚强宣称,更是拿下火山官邸,数位半神齐聚麾下,可谓是一片生机勃勃万物竟发的大好景象......” “拉卡德呢,他要参加吗?” “他肯定要参加啊。”李林替想拒绝的拉卡德答应,琥珀眼瞳看向大蛇,语气逐渐转冷,“他除了当饭桶以外做不了太多。就只能用其他方式彰显重要性。不然太没用的话,还留着他干嘛......对吧?” “说说你的计划?”菈妮谨慎地斟词酌句。 “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卡利亚之王,最年轻的神人,堪称有无限光明的未来。”李林振振有词,“而且我刚才听你们说,琥珀卵其实不是蕾娜菈生的?” 倒在地上装死的拉卡德直呼不妙,按照李林的小心眼,自己从中作梗,一定会被拖出来千刀万剐。 菈妮也感到有些紧张。 然而李林却哈哈一笑:“这实在是太好了。这样我就有足够的理由进入罗德尔王城。倘若我手持卡利亚权杖,带着拉卡德,和梅琳娜一同前往亚坛高原,宣称卡利亚归顺黄金树王朝,一定能够成功觐见到那位不见形影的赐福王。你们觉得这个计谋如何?” “您要我投降赐福王?”拉卡德一下振作了起来。 李林皮笑肉不笑地摇了摇头:“怎么能叫投降呢?你是战俘啊。” “这还不如投降......”拉卡德嘀咕着垂下头,像是被抽走脊柱的泥鳅。 “怎么,拉卡德大爷不愿意?”李林阴阳怪气。 “愿意,愿意!”拉卡德忙不迭点头,“您说啥我都同意——” 拉卡德想得很清楚,这位神人既然身为卡利亚之王,那无论出身、血统如何,一定是偏向卡利亚势力的。既然是自己人,就不会轻易地送自己去死。 更何况,和火山大蛇融合的拉卡德,对自己的不死性也有充足的自信,倘若没有狩猎矛和宛如太阳灼烧的猛毒,就算躺着让赐福王打,也得打上几天几夜。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既然是以战俘的身份前往罗德尔,就不可能会被随便什么人杀掉——就连赐福王也不行,最大的可能是关押起来,然后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处决,用以振奋已经濒临崩溃的罗德尔王城。 只要能够骗到赐福王,赚得罗德尔城门,就能够直接召唤诸位半神,到时候一齐上阵,直接将赐福王活活殴死! 拉卡德只感觉自己已经猜到了李林的想法,正在心中得意于自己的惊世智慧。 本来还想从中斡旋两句的菈妮觉得拉卡德已经没救了。 不过话说回来,李林的计策的确足够大胆,那位赐福王绝对不会想到,居然有神人会比他更没下线。 “也对,要对付那位不见形影的王,恐怕只有这种奇策才能够起效。”菈妮点了点头,看向李林,“我会时时刻刻看着你的。” ...... 罗德尔王城共有两堵城墙,外城墙曾在历史上被攻破过一次。 那是在古龙战争期间,“大古龙”古兰桑克斯从法姆·亚兹拉而来,携带着自己的雷枪要给与王城罗德尔以致命一击。 彼时的黄金王朝,诸位半神大多尚未成长起来,战王葛孚雷又在远征,空虚的罗德尔眼看就要被古兰桑克斯的雷枪击破。 然而在那时,“黄金”葛德文站了出来,一击杀死了古兰桑克斯,令持有赫赫威名的“大古龙”陨落在王城,岩石化的庞大身躯成为了王城的地标建筑。 在那以后,破碎战争期间君王联军两度逼近罗德尔,几乎就要再度攻破外城墙,然而赐福王横空出世,黄金树终究屹立不摇。 可令人感到吊诡的是,赐福王拒绝敬拜和觐见,只有寥寥数人得以觐见赐福王,而这些幸运儿对赐福王的真容永远都是语焉不详。 对此,在战争时期,罗德尔王城内没有什么意见,但是当君王联军撤退后,罗德尔内部的黄金贵族们就有意见了。 怎么,我堂堂黄金贵族,想觐见赐福王都不行? 葛孚雷见得,玛莉卡也见得,拉达冈还见得,怎么唯独赐福王见不得呢? 当然现在,这个怪诞的规矩已经被终结了。 因为在数月之前,于万众瞩目之下,荷莱·露从空中坠入罗德尔王城。 当然,那是蛮荒地的称呼。 罗德尔的老黄金之民们当即跪在地上,对着荷莱·露叩首不止,高呼葛孚雷归来,艾尔登之王回朝。 葛孚雷也不含糊,当天就重登艾尔登之王宝座,宣称黄金树第一王朝复辟。 在这个过程中,那位藏踪匿形的赐福王,全程没有露面。 619 途径战场 对于王城内部发生的变故,火山官邸此时一无所知。 拉卡德踏上投降之路前,塔尼丝和贝纳尔如丧考妣,恨不得一头创死在李林面前,以彰显自己对拉卡德的拳拳忠心。 李林见状不得不开导他们:“拉卡德在这里无异于慢性自杀,而现在他能够得到一个痛快,这是多好的事情啊,你们作为他的追随者,也该设身处地替他着想,而不是为了你们心中的私愿强行将拉卡德塑造成你们想要的模样。” 大概是李林这套不讲道理只讲伦理的话术震撼到了塔尼丝和贝纳尔,两人甚至停止了哭号,呆滞地看着李林。 事实上不光是他们,包括拉卡德在内的其他人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就想听听李林是怎么忽悠的。 “你,塔尼丝。我知道你原来根本不爱拉卡德。”李林语出惊人,指向身穿侧室衣服的塔尼丝,“你是来自欧赫的舞娘,尽管被拉卡德掳掠而来,但是始终不动心,直到拉卡德被蛇吞噬后,你却爱上了他。” 李林带着审视的目光落在塔尼丝身上:“你是被囚禁太久,对自己的主人产生了病态的爱情,还是说你本来就喜欢这种非人的怪物呢?你竭尽全力推动着拉卡德吞噬的大业,将他的下属骗来还不够,甚至还会动用美色去诱惑更多人......你真的爱拉卡德吗?还是说你在报复母国欧赫被火山官邸灭掉的仇恨呢?” 欧赫是过去在交界地的一个小国,国内聚集了交界地的修行者,他们修炼一种名叫“气”的力量,能够和自己的武器交感,甚至能令凡俗的宝剑化作永不腐朽的神兵,令武器脱离重力的束缚,藉由气自在舞于空中。 看上去很有蜀山的既视感,后来他们被火山官邸灭国了,因为欧赫的顶级战力实在太少,更何况也不是人人都能修炼出艰深的气。 塔尼丝就是曾经生活在欧赫的舞娘,她就对气没什么兴趣。 而此刻李林的诛心之言,直接让塔尼丝面具下的面孔苍白如纸。 “还有你,贝纳尔。”李林转移目标,看向身穿聚兽铠甲的贝纳尔,“身为准王的你如何会选择屈居人下,所以你应该是因为所谓的友情,才驻留在火山官邸帮助拉卡德做事吧?然而这友情之中又有多少真情实感的部分呢?” 李林刁钻的眼光落在贝纳尔手里的吞世权杖上,那是拉卡德在被大蛇吞噬之前,所看见的未来景象,随后将其铸就成一柄传说级的武器。 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用来昭示某种未来的“礼器”。 “你的心中早就已经明了拉卡德的末路,所以你在火山官邸也只不过是在见证他的终末,如果说这是战士的友谊那倒也无可厚非,但你既然背负起了权杖,就意味着继承了拉卡德看见的未来。可你所选择的未来却不是这幅大蛇吞吃一切的模样,而是更癫狂的愿景......你在仿效投向癫火的前辈‘龙枪’维克,还是干脆要放弃一切,投身虚无呢?” 李林如同喷射毒液一般,攻讦着跪倒在地双目失神的贝纳尔。 “选择前者,那么混沌之中不会有拉卡德;选择后者,你又如何能看见未来?你不过是在一厢情愿地推动自己罢了。你既然是战士,那么就好好思考接下来的道路吧——碎星将军拉塔恩和我的弟子米莉森会留在火山官邸,你可以随时向他们挑战,验证自己的想法。” 米莉森和拉塔恩之间已经形成了类似对立双刃之间的关系,每挑战拉塔恩一次,米莉森体内的猩红腐败都会变得更加衰弱。 而碎星将军需要就近镇守火山官邸,以便在王城异动时,可以直接飞过去支援。 拉卡德头上套了一个恶兆的囚具,这些囚具针对恶兆之子们的咒血制成,能够让强壮的恶兆也虚弱倒下。 火山官邸没有针对大蛇的囚具,总不能把狩猎大蛇矛插在拉卡德头上,所以只能用恶兆囚具替代一下,以表示拉卡德被俘虏了。 李林、梅琳娜,还有躲在李林影子里的菈妮,三人坐在拉卡德背上。李林一甩恶兆囚具自带的鞭子,高声喝道:“上任,王城!” “驾!” 火山官邸前往王城的路比较曲折,不仅要经过双方惨烈的战场,还要穿过狭窄的移送罪人之路,北方则是行刑官玛雷世家的日荫城。 可以见得,在碎片战争还没爆发的时候,黄金树处理异端罪人,基本上就是逮捕、拷问、行刑这一条龙服务,可谓周到至极。 拉卡德经过战场时,并不觉得羞愧——格密尔火山骑士们,不是早早战死沙场,就是被塔尼丝蒙骗到葬身蛇腹,或是在绝望之下离开主君,四处寻找能够终结大蛇的武器,他们的下场也有目共睹。在战场上为火山官邸而战的,大多是人偶兵,和经过改装的处刑少女。 感到震惊的只有罗德尔骑士们,他们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杀了这么多年,杀出了幻觉来。 拉卡德居然和火山老蛇融为了一体,更令人感到震惊的则是,他居然被俘虏了,套上了象征战俘的刑具。 那些战况惨烈的罗德尔骑士们都挣扎着过来,然后在拉卡德身下的滚滚岩浆外望而却步,半神终究是半神,即便是被俘虏,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接近的。 有几个身穿黄金树甲胄的骑士扯着嗓子大喊:“是谁击败了拉卡德?是哪位天赐的英雄,击败了盘踞在火山官邸的碎片君王拉卡德?” “是我!”得意洋洋的声音从拉卡德头顶传来,接着身穿卡利亚王室服饰的李林出现在众骑士眼中,“快去告诉赐福王,我——魔法学院雷亚卢卡利亚的院长梅林·安布罗修斯,最年轻的神人法涅斯,卡利亚的当代君主,拨乱反正,活捉了大逆拉卡德,正要进王城去觐见。” 李林对着罗德尔骑士们一挥手:“战士们,战争已经结束了。” 出乎李林意料的是,没有想象中应该有的欢呼声,而是一片静默。 罗德尔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面上,他们眼中的赐福光辉逐渐消失,随后身躯迅速地干瘪下去,仿佛脱水了数千年的干尸。 他们早就已经在战争中耗尽了所有的力量,连同眼中赐福也已经压榨殆尽,千百年来一直在这片充满了亵渎、疫病和绝望的战场上反复厮杀,所剩下的只有名为胜利的执念支撑着他们行动而已。 只有那几个有资格佩戴黄金树兜鍪的罗德尔骑士,眼中的赐福光辉依然摇曳闪烁,他们沉重地叹息了一声。 接着他们对李林行了一个简单的礼节,抽出自己腰间的大剑,在短暂的祝圣环节后,就犹如劈砍野兽一般,将那些已经丧失赐福的同伴尸体们砍得稀烂。 法环崩溃后,死诞者成为了现状,唯有黄金律法才能够彻底令死诞者陷入安息。 只是极短的时间里,那些已经丧失执念的尸体已经开始向死诞者进行转化,最先倒下的尸体眼中,甚至出现了死诞者的苍白光辉,开始重新活动自己的手脚。 好在附有纠死圣律的剑刃无坚不摧,在斩断死诞者身躯的同时,爆发出更辉煌的光,彻底抹去了死诞者士兵的行动能力,将它们的尸体炸成粉末。 令同袍死无全尸,自然是亵渎之事,然而令他们的尸体死后不得安宁,才是更大的亵渎。 罗德尔骑士们分得清孰轻孰重。 620 请背诵全文并翻译 李林就坐在拉卡德头上,看着罗德尔骑士们毫不留情地将自己曾经的同伴切成臊子。 “你们为什么不用黄金律法祷告呢?”他好奇地问道,就像一个看见农民收稻子的游客,“黄金律法中有名叫‘纠死圣律’的祷告,能够一劳永逸地解决死诞者,你们也不用亲力亲为。” 一个罗德尔骑士将手里的大剑拄在地上,他对着李林微微垂下头颅,并没有拒绝回答问题:“释放纠正死亡的黄金树祷告,需要足够的信仰,殿下。” 很明显,这些骑士受赐福王蒙葛特之命,背井离乡来到这片战场上,一刻不停地厮杀千百年,历经亵渎疫病和灾荒,先是杀对立的格密尔骑士,再是杀那些山妖,接着和人偶兵、处刑少女抵死交战,最后再送走自己的同袍......历经这些流程,很难说他们还有什么坚定的信仰。 没有补给,也没有援军,因为罗德尔的情况不允许派出支援。 没有眼泪,也没有嚎哭,只有平静如死的绝望在寂静中蔓延。 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硫磺和尸臭,纵使他们一抬头就能看见黄金树矗立不摇的辉煌景象,可不得返乡的绝望却令他们的信仰数度动摇。 等到他们做完这些活之后,罗德尔骑士们眼里的赐福也开始逐渐暗淡,只剩下寥寥几点飘摇的光。 赐福的光辉并不总是永恒的,那些长生不老的黄金之民因信仰黄金树而得以存续,褪色者们一度失去赐福,却在返回交界地后得以看见、触碰散落在各地的小簇赐福,他们中有些得到了巨大的恩宠,能够藉由赐福复活后继续战斗变强,有些甚至根本看不清赐福的指引,也无法触碰恢复,只能看见模糊遥远的光。 这些罗德尔骑士们对李林行礼。 “亵渎君王是半神中的强者,他驾驭熔岩扬言背叛律法,又狂妄到要烧毁黄金树,这是犯下了重罪的君王啊。自黄金树昌盛以来,没有比他更亵渎的了。罗德尔虽然强盛,但历经多年的战争,是不能够对半神熟视无睹的。如果您就这样带着亵渎君王前往王城,一定会引起骚动,赐福王是一个做事滴水不漏的君王,他想来不会允许您进入王城。” 罗德尔骑士说道,“古龙骑士克里斯托弗曾因捉拿葛孚亚而立下大功,尊腐骑士芬雷曾因送回女武神而得以称颂,红狮子骑士奥加选择跟随自己的主君力战而亡,无头骑士露缇尔为了追随无魂半神而自愿割去头颅。这四位骑士他们虽然侍奉的主君各不相同,但是都因立下大功得以被铭记。我们听说自古以来,没有不经过战斗就能称之为凯旋的,这就是风暴王的失乡骑士之所以被人唾弃的缘故啊。我们虽然无法像您这样,捉拿亵渎君王,但是愿意为您向王禀报此事。” 罗德尔的爷确实是爷,哪怕自己眼里的赐福都快褪色了,讲起话来还带着一股文言文的翻译腔。 只不过李林的关注点很奇怪:“所以你们为什么要唾弃风暴王的失乡骑士?” 黄金骑士们一部分骑上瘦马,快速前往王城汇报,还是之前那个骑士对李林解释。 “尊敬的殿下啊,希望您能够知晓:黄金树之所以能够强盛,不正是因为黄金树能够拥有坚韧不拔的熔炉骑士、恪尽职守的大树守卫、战无不胜的君王吗?可是这些力量尊胜者,没有一样是罗德尔原先拥有的。而黄金树之所以能统一交界地,也正是因为玛莉卡女王发现了战士荷莱·露、葛孚雷王任用了英雄拉达冈、拉达冈王又和玛莉卡女王结合,这些贤能而有力的人大多来自罗德尔之外,却能在黄金树寻找到归属感,这是因为黄金树曾经立下赫赫武功,生活在被征服土地上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心服口服的,这岂不是“力量正是为王的理由”的道理吗?” “风暴王本是能够和葛孚雷王一对一征战的英雄,他的失乡骑士却不选择臣服,也不选择抗争,这又是什么道理呢?骑士所坚守的道路,无非是为了追随正确的主君罢了!而他们既不履行自己的义务,却也不抛下骑士的尊名,宁可流浪在边境,也不回归到自己的家园保护平民,每天只知道哀叹过去,却连握剑的理由都讲不出来。这正是我们之所以看不起失乡骑士的理由!” 剩下的黄金树骑士非常认可他的话,说道:“玛莉卡女王说‘那幼年的时光现在已经终结,吾等之同志勿要停滞不前’。现在王城既不能派出军队征讨他们,也没有宣讲黄金树教义的余力,只能够龟缩在凋敝的王城中等待终局。这恐怕是玛莉卡女王所不齿的吧,是可以称之为严重的谬误啊!然而那些叛逆们仍然不能够攻破王城的城墙,这是十分可笑的事情,倘若他们能够在诸位半神的旗帜下再度汇聚,那么我们就除了战死在王城之下,没有第二种办法了。” 李林听了大为触动,安慰他们:“别担心,你们还有赐福王。” 罗德尔骑士严肃地边走边说:“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就好像是用黄金树的一片叶子,去揣测它的大小一样,是不确切的行为。葛孚雷王的宫殿只高三十尺,房梁都不装饰,落叶也不修整,即使是乞丐,住的条件也不过如此了!更何况他冬天只披兽皮,夏天赤裸上身,用土罐吃饭,用土钵喝水,即使是奴隶,待遇也不会比这更差了!然而这样的战士却能够被称为艾尔登王。” “王夫拉达冈的宫殿比葛孚雷王要小,可他的生活中却处处彰显着黄金律,甚至为了促进生育关停了角斗场。王城的黄金之民对此心中多有不满的。” “至于赐福王,这位君王从不露面,却能够从君王联军手中守住罗德尔,令已经凋敝的王城重新振作,这是我们之所以敬佩他的缘故。但是他运用名为恶兆妖鬼的将军,大肆发动恶兆之子们,这又是我们所不齿的了!更何况这位君王从不露面,又怎么能够得到民心呢?黄金之民想要觐见他而不得,这样正确的旨意就得不到声张,王城的信心就无法树立,我们实在是为此感到痛心。” 突然,罗德尔骑士指向豁然开朗的原野:“前面就是亚坛高原了。” 621 龙娘 亚坛高原的景象与别处是不同的,空中闪烁金色的赐福辉光,到处荡漾着香料焚烧的气味,大片大片金色的雷电羊群无人放牧,自由自在地啃食着草叶,它们时不时会像球一样滚动,周身携带雷电。 传说那是古龙信仰导致的产物。这话没有确切的佐证,但王城的郊外的确是闪烁着金色的落雷,没有固定的规律,被劈中的对象只能自认倒霉。 在和平年间,来到罗德尔向黄金树朝圣的朝圣者络绎不绝,他们每走一步都要对黄金树跪下,念着赞颂的祷文。这些朝圣者只携带很少的食物和水,用刻苦的修行证明自己对黄金树的信仰。 王城认为这是一种考验,也是一种营收手段,在道路两侧派遣了披坚执锐的大树守卫,每个前来朝圣的人都得交五千卢恩的路费。 不过那是在和平年间的事情了,历经数度战争之后,亚坛高原上只剩下了空旷的原野,以及矗立在道路尽头巨大的魔像。 罗德尔骑士刚举起手臂,就看见两尊魔像取下背后的弓箭,将要拉满弓对他们射击。 “我们身上都有用来庇护的符节,怎么可能?”面对巨大危机,罗德尔骑士终于不拽文言文了。 “原因很简单,就连我这个神经病都看得出来。”李林说道,“都怪拉卡德,他太大了。” 被李林骑在头顶的拉卡德敢怒不敢言。 但事实确实如此,拉卡德的体型甚至远超碎星将军,当他驾驭着熔岩从火山官邸一路行来,引起的震动怎么可能不会引发魔像的注意? 作为守卫黄金树王朝的骑士们,他们都有证明自己身份的符节,这些符节能够让他们免遭魔像攻击,但拉卡德体型太大了,超出了符节庇护的范围。 魔像大箭射速很慢,伤害却不容小觑,如同破云流星一般贯入拉卡德的身躯中。 火山大蛇的鳞片瞬间被刺破,露出淋漓的鲜血,血液滴落土地化为岩浆。 “嘶——”拉卡德眼神变得凶恶起来。 伴随着镇守道路尽头的两座大魔像启动,那些零零散散在附近巡逻的骑士们也开始组成部队,气势汹汹地挥舞着罗德尔正黄旗来找他们麻烦。 更令人恼火的是,当高举罗德尔正黄旗的部队在面前集结时,带头的赫然是那几个先回去汇报的人。 他们口口声声说要替李林去向赐福王邀功,结果却是第一时间来剿匪。 “我觉得这样下去没法谈了。”李林对身边的罗德尔骑士说道,“我是诚心诚意抓着拉卡德来归附赐福王,你们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这一次能言善辩的罗德尔骑士沉默了,但他坚定的眼神却在回应李林:别把我们当傻子看。 李林伸手拨开一根正对他落下的箭矢,魔像巨箭被纤细的手掌随手拨开,在众骑士惊惶的眼神下,平移数百米砸在了亚坛高原的悬崖上。 做完这些还不够,李林干脆起身,无忧之弓在他空置的双手中成型,砰砰两声之后,魔像射出的第三波箭矢在空中粉碎为齑粉,一同碎裂的还有魔像的大半个身躯,在无忧之弓射出的箭矢路线上,已经不存在任何的遮挡物,细看甚至能够窥见黄金树覆盖的天幕上,多了两个细小的空洞。 直到足足一分钟后,狂暴的飓风才从原野尽头而来,将所有罗德尔骑士压得直不起身。 等到狂风散尽,李林才好声好气地说道:“怎么样,看到我的力量没有?你们说如果这两箭对准的不是魔像,而是王城,现在会是什么结果呢?” 罗德尔骑士中有人拔出剑,颤颤巍巍地指向李林:“你这个恶魔......般的女人!” “嗯?”后半句李林没听清楚,“我也不是什么恶魔,你们也都看见了,我是真心实意带着礼物来觐见赐福王的。” “觐见赐福王?”令李林感到意外的是,和他对峙的骑士群中,大多发出了疑惑的声音,“现在哪来的赐福王?” “哎不是——什么意思啊?” 李林皱眉,他发现这些黄金树的骑士们对赐福王一点敬畏也没有。 “你如果是来觐见赐福王,那你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大概是人多势众,又有个骑士喊道,“现在赐福王已经退位啦,在罗德尔称王的是伟大的葛孚雷王!” 这下不只是李林感到痛苦了,拉卡德更痛苦——这就意味着他白挨了那么多箭。 拉卡德鬼鬼祟祟地看向李林,用眼神示意李师傅打道回府。 没想到李林纠结的表情缓缓散开:“葛孚雷......葛孚雷好啊。太好了,简直比赐福王还好!” “呱?” 正松下一口气的罗德尔骑士们,发出了丢人的声音。 “我去觐见葛孚雷王,岂不是更能证明我的正统性?”李林说道,“我坦坦荡荡,站得直,行得正。” 骑士们议论纷纷,这一回他们都觉得李林说的有道理——倘若他真的包藏反心,还用得着跟他们废话? 最重要的是,半神们都是骄傲的,他们要做什么,不会有丝毫的遮掩。李林所表露的姿态,已经足够取信于人。 然而就在他们快要被自己说服的时候,狂风再度从天空中袭来,一条巨大的龙驾驭着雷电从空中落下。其身躯宛如苍白的岩石高山,鳞片如同不朽不坏的古岩,金色的四翼张开似乎要遮天蔽地,其身躯高大美丽,兼具力与美。 罗德尔骑士们垂下头,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敬礼了。 因为来者是王城古龙信仰的大祭司,现如今硕果仅存的几条古龙之一,她的存在本身就象征了历史,从其驾驭着狂风和雷电的威势中,可以一窥黄金树前那个古龙时代的峥嵘一角。 ——兰斯桑克斯。 古龙从天而降,落在李林面前,如临大敌一般和蛇王拉卡德对峙,细密的红雷在龙角和龙爪之间闪没,似乎下一刻就要凝聚成实体劈向拉卡德。 【某“人”已至。】 【征兆已经足够明显——风暴旋转、雷霆震怒、雨点如同重拳般落下,古老的岩石迸撞出火星,一切迹象皆在表明,一位长生者已经近在咫尺!】 【一位身负盟约的长生者已经到来!】 墨绿色桌面上一张卡牌骤然明亮,抽象的笔触勾勒出背对天穹高举手臂的巨龙,红色的雷霆流转在兰斯桑克斯的脊背上,于她的手爪中汇聚成赤红色的刀刃。 【长生者:岩石之矛·兰斯桑克斯】 【性相:心、铸】 【我们的敌人是王城古龙信仰的维持者,交界地硕果仅存的古龙之一,兰斯桑克斯。一位曾与准王维克交好,现与赐福王·蒙葛特维持密约镇守亚坛高原的长生者。】 【她倾向于以雷霆劈碎一切敌人,但也不介意使用自己山岳般的身躯碾碎目标。】 【她偏好使用长矛的战士。】 622 迁怒 李林喜欢龙娘。 重申一遍,他特别喜欢龙娘。 他喜欢龙娘的角,特别是那种尖锐但是带有规则形状的角,如同珊瑚和树枝一般富有美感,抚摸上去的时候,手感温润好似上好的玉石。龙娘们也会得意于自己美轮美奂的角,她们热衷于用油脂和宝石装点自己的双角,就像是人类女孩喜欢装点自己的手指甲一样。 他喜欢龙娘的鳞片,无论是坚硬如同岩石雕琢的鳞片,还是那种细细密密乍一看光滑无影,实际上却覆盖了身体每个角落的小鳞片,李林都格外喜欢。龙娘喜欢别人称赞她们的鳞片,一身美丽的鳞片就像是她们的衣服一样,令人赏心悦目。 他喜欢龙娘们的翅膀,无论是双翅还是四翅,无论那是覆盖有皮膜还是坚硬的,龙娘们的翅膀是她们最重要的器官之一。很少有人知道,翅膀对于龙来说非常敏感,她们用翅膀感受着元素,换而言之,翅膀是她们赖以证明自己身份的象征,就像是女孩子的胸部一样。一条龙娘拥有高大美丽的翅膀,无异于女孩有着恰到好处的圆润胸部。 可惜年作为岁的第九子,是没有翅膀的,这让李林感到很惋惜。 他喜欢龙娘的爪子,无论是手爪还是脚爪,发达的爪子连接着修长笔直的小腿,当龙娘蹲伏在地上时,她们的腿是蜷曲起来的,那种曼妙的弧线诠释着力与美,是相当震撼的。李林喜欢顺着龙娘的腿滑下去,落在她们的爪子里。 他最喜欢的,还是龙娘的尾巴。尾巴是龙娘最重要的身体部分,龙娘们的性格不同,但基本都是高傲的,她们不会对他人假以辞色,然而当她们感到好奇时,尾巴尖儿就轻轻颤动,拍打着地面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当她们感到喜悦时,强行压抑着想要上翘的尾巴尖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当她们感到不快时,尾巴会用力地甩动,好似伺机吞吃猎物的巨蟒。 当龙娘真心实意表达喜欢时,会用尾巴轻轻地缠住目标,随后将其拉到自己的身边,这是一种诠释所有权的做法,常用于表达她们的爱意和占有欲望。 所以李林可以毫不掩饰地说,他最喜欢龙娘了。 当他喊出这一句宣言后,本已经摆出对峙架势的兰斯桑克斯瞬间瞪大了金色的眼瞳。 “什......什么?”兰斯桑克斯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你说最喜欢龙——” 不仅仅是宣言,李林还用实际行动做出了表达,他高举双手,接着轰鸣的雷声从云端传来,数道金红色的雷霆劈落到他的掌心,却并未发生爆炸,而是顺着李林的手臂蜿蜒缠绕,沿着手掌末端形成两道凸出的利刃。 兰斯桑克斯一瞬间犹豫了,李林身上缠绕的古龙雷电真实不虚,这证明了他的确对龙爱得深沉,因为只有内心深怀着对龙的喜爱、尊敬和信仰,才能用出这一祷告,除非李林本身就是古龙......嗯? 感觉到某种熟悉感的兰斯桑克斯伸长了优雅的脖颈,瞬间逼近李林,金色的龙瞳仔细地在他身上扫视。 【你被她发现了?】 耳畔传来菈妮的询问。 【别多嘴,当心我们被兰斯桑克斯看见。】 这是梅琳娜在驳斥菈妮。 阿史米倒是一直保持着难能可贵的沉默,坚定不移履行着自己旁观者的职责,无论是先前的魔像袭击,还是龙娘降临,都没表露出一点情绪。 作为坐骑的拉卡德隐隐有些紧张,也感到十足的刺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和古龙产生争斗。 然而令所有人感到惊愕的是,龙娘的脸上人性化地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随后转过身对骑士们挥了挥前臂。 “你们走吧。” 兰斯桑克斯似乎并不觉得李林的身份有问题,所以直接让罗德尔骑士们就地解散。 等到那些人散去后,兰斯桑克斯才继续凑上来,先是嫌弃地鄙视了一眼拉卡德,然后再好奇地询问李林:“你身上有古老龙桂奥尔的契约,是她主动和你签下的盟约——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龙娘。”李林义正词严地说道,“能让我摸摸你的尾巴吗?” “诶?”兰斯桑克斯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你难道自己没有尾巴吗?” 古龙傲娇地昂起头:“再说了,我可是兰斯桑克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追求得到我的!” 【我们把这条龙宰了吧。】 菈妮冷冰冰的声音在李林耳边响起,像是暗月在天幕下的冰冷倒影。 不过好在兰斯桑克斯只是来走个过场,稍一停顿后就想起了自己的职责:“你们说要觐见赐福王?可惜赐福王已经退位,重新将王位归还给了葛孚雷大王,如果你们真想要见他的话......” 龙娘的后半截话没说完,因为破空声正由远及近而来。 王城罗德尔的方向,一架巨型投石机被固定好位置,随后轰然发射——葛孚雷就坐在投石机的篮兜里,怀里好像还抱着什么,正以不亚于魔像大箭的速度朝他们飞来。 咚! 沉闷的巨响震撼了整片大地,兰斯桑克斯惊叫一声,差点当场吓得起飞。 如今的葛孚雷已经不再像是在风暴山丘时那样赤裸上身,他穿着银色和靛色交织的双色甲胄,半透明的狮子宰相瑟洛修正垫在他的屁股底下,怀中还抱着一个黄金之民。 那个相对于葛孚雷而言算得上娇小的黄金之民,甫一落地便脸色大变,直接趴在路边开始呕吐。 “王啊......” 瑟洛修在葛孚雷的屁股下沉闷地说道:“为什么你明明能直接跳过来,却非得坐投石机,还要拿我垫屁股?” 葛孚雷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拍拍瑟洛修的脑袋,第一时间关心的却是在路边呕吐的黄金之民。 “你太疏于锻炼了,都比不过你弟弟了,这样不好。”葛孚雷对黄金之民说道,“你先把手里的活放放,这些都交给瑟洛修干,从明天......不,今天晚上开始,你跟着我一起做深蹲,就从五万个开始。” 好不容易把胃液吐干净的黄金之民喘息了两声:“饶了我吧......” 见到自己儿子状态还算得上良好,葛孚雷重新将目光看向了大蛇拉卡德,以及蛇头上的李林。 拉卡德连动都不敢动,他没想到葛孚雷居然会真的亲自前来,而且来得这么快。 蛇王的身体绷紧了,预备去迎接接下来急风暴雨般的打击。 然而他只听见葛孚雷爽朗的笑声从身下传来。 “你还真是给我送上了一份大礼啊——当初那一锤,简直比巨人和风暴王还要沉重。”葛孚雷对李林说道,“怎么,现在你也想要来坐坐艾尔登王的椅子吗?” 葛孚雷的言语之间,丝毫没有将拉卡德放在眼里,而是直接和李林在对话。 所谓无言乃是最大的轻蔑,然而面对这种轻蔑,拉卡德也只能承受着。 当然他的内心并没有多大的屈辱,因为葛孚雷话中透露出来的内容,更是让他感到震惊不已。 ——李林曾和葛孚雷一对一厮杀?看样子还占据了上风。 “我对艾尔登之王没有兴趣。”李林摊了摊手,从拉卡德身上跳下来,“这东西白送我都看不上。” “大胆!”一边抹完嘴的黄金之民怒吼,“不得对艾尔登之王不敬!” “哦。”李林面无表情应了一声,突然探过身揪住黄金之民脖子上的木枷锁,将他上半身薅过来。 “你这家伙随地呕吐破坏环境,不引以为耻反而跳出来,还真是不知死活啊,居然胆敢在我头上动土!” 在周围众人纷纷侧目中,李林大声喝骂,抓着黄金之民的脑袋打算把他按到地上里,让他“自食其果”。 623 黄金 “算了算了别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保下黄金之民的是葛孚雷,堂堂战王一把抱住李林,如同抱着一个定时炸弹一般将他缓缓挪开。 “小孩子不懂事说着玩的。”葛孚雷对李林说道,随后一转头,“蒙葛特,快和你叔叔道歉。” “叔叔?”黄金之民脸色大变,“他可是和拉卡德混在一起的半神!怎么能和您相提并论——我蒙葛......不,我恶兆妖鬼玛尔基特绝不允许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发生!” 黄金之民的身躯骤然膨胀,仿佛有辉煌的光从他的身躯中迸发出来,用作伪装的身份顷刻之间破碎,露出其下披着破烂斗篷,头生恶兆犄角的高大身影。 赫然是曾经在史东薇尔城被李林一枪钉死的守门大将,恶兆妖鬼。 然而恶兆妖鬼的唱名并没有顺利进行下去,葛孚雷沉下脸起身就是照着他的后脑来了一下,将蒙葛特的身形打了一个趔趄。 “你是我老子,还是我是你老子?”葛孚雷沉着脸训斥蒙葛特,“人家别说打你,就是打你老子,也只要一只手就能拿捏。他要是愿意当艾尔登王,早就打进王城里来了,还用得着和你废话?” 自称恶兆妖鬼的蒙葛特瞪大眼睛,似乎想要从葛孚雷那张脸上找到说笑的成分,然而战王饱经风霜的面孔上一丝一毫开玩笑的要素也没有,只有认真严肃。 这么说来,眼前这个神似米凯拉的“半神”,真的轻易地击败了葛孚雷? 眼见蒙葛特陷入了恍惚的状态,一直以来充当肉垫的狮子瑟洛修也闷声闷气地开口说道:“是真的。我当时就在场,你的父亲几乎要将整个风暴山丘掀翻过来,可还是没能抵挡住他的一锤——直接从宁姆格福被砸飞到了亚坛高原。” 蒙葛特彻底无话可说了,相比于有时不太着调的老爹,狮子宰相瑟洛修一直扮演的是沉稳可靠的智者角色。他说出的话具有十足的含金量。 就连菈妮和梅琳娜也难得地躲在边上发出了窃窃私语,惊异于李林这个爱吹嘘的性格,居然对此事绝口不提。 他怎么没有雇一队吟游诗人,把这事供全交界地传唱呢? 这太怪了,如果她们不是坚信葛孚雷的人品,还以为是老头付出大代价收买了李林。 然而蒙葛特依旧执拗地转过头去,坚决不肯在李林面前服软。 大意就是士可杀不可辱。 “唉。” 葛孚雷叹息了一声,看向自己阔别已久的儿子,还是没能狠得下心继续动手,想了想后,从蒙葛特手里拿过那根拐杖递给李林。 “小孩子不懂事,按照我们蛮荒地的规矩,这个武器就当赔给你的礼物了。” 李林小人得志地笑了,接过拐杖:“哎呀这么客气,咱俩谁跟谁啊,还用得着这么见外?” 一边说着,一边把蒙葛特的拐杖塞进墨绿色桌面里。 蒙葛特越想越悲愤,气的转过身,眼不见心为静。 葛孚雷也笑了:“你来罗德尔,我实在是很开心,这点东西可别嫌少......” “那要多少才算多啊?” 一直趴伏着的拉卡德冷不丁插了一句。 这家伙明显脑回路有问题,暗地里蔫儿坏。 葛孚雷沉下脸,向前踏出一步,还没动手李林的声音却又响起来了:“要什么斧头,要什么斧头!你这不长记性的东西——怎么老惦记着人家的斧头?” 李林冲的比葛孚雷还快,扬起一脚踢在拉卡德身上,一边踢,一边还拿眼睛偷偷瞄葛孚雷,葛大爷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见到葛孚雷迟迟不拿出斧头,李林的脸色也逐渐变得不好看起来,走过去翻翻葛孚雷的铠甲,瑟洛修的狮子鬃毛还有蒙葛特的大尾巴,都找不到葛孚雷的王斧。 见状李林不由得扼腕叹息:“老葛啊老葛,你一个堂堂艾尔登之王,出门在外居然不带武器?” 葛孚雷暗中庆幸自己出门前把斧头插在了朝堂前的空地上,要不然也逃不了被李林薅走的命。 “所以,您来到罗德尔到底是为了什么?既然不是为了成为艾尔登之王——” 正当气氛有些僵持,瑟洛修适时地开口询问:“那么您是来觐见艾尔登之王的,还是有其他的索求呢?” “我原来真是来觐见赐福王的,可惜现在赐福王下台,换成了老葛登基......”李林话没说完又被葛孚雷打断。 “此时我还没有要再度觐见伟大的艾尔登法环的想法。”葛孚雷说道,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自己那个形容丑陋的儿子身上,目光中带上了些许柔和,“而且赐福王......现在也没有退位。” “父王!”蒙葛特大惊,随即便是拒绝,“我怎么能在您的面前窃据宝座!” 他的声音尖锐到几乎变形,透露出可被称之为惶恐的情绪。 ...... 很少有人知道,恶兆双子蒙葛特和蒙格,是“黄金”葛德文的同胞兄弟。 然而“黄金”葛德文是完美的半神,是将来必定成为下一任艾尔登之王的存在。 葛德文继承了葛孚雷的力量,也继承了玛莉卡的智慧,他拥有着一头灿烂的金发,宛如太阳般温柔,又像是真正的黄金一般纯净无暇。他是整个交界地的未来之王,身上被倾注了无数人的期望。 古龙战争期间,葛德文以一己之力,击杀突破王城外墙的“大古龙”古兰桑克斯;而后又和古龙中的最强岩石,弗尔桑克斯化敌为友,签订盟约,令古龙信仰在王城之中流传开来;他的人格魅力甚至令辉石法师们也为之赞叹,甘愿为其效忠;哪怕是巨人的后裔,桀骜不驯的山妖也愿意在其麾下作为骑士征战。 葛德文就是这样完美的人,如果他还在的话,不会有任何半神君王胆敢反叛。 在这位完美的哥哥面前,蒙葛特会感到无比的自卑——但葛德文却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敌视恶兆,他常常深入下水道,将那些黄金树的祷告和知识,教给懵懂无知的蒙葛特,手把手地教他认字、读书、学习使用那些被称为赐福的力量。 哪怕蒙葛特只是一个被诅咒玷污的恶兆之子。 他从出生以来就没有体会过太多的爱,父亲虽然也会来下水道陪他,可作为征战四方的战王,居留王城时间很短很短,导致他回想起来,关于父亲的记忆只有那宽阔好似山岳的背影。 母亲本该是最为慈爱的,无论是混种的母亲还是古龙的母亲,都会怜爱自己的孩子。 然而从蒙葛特记事起,母亲望向自己的目光只有难以言喻的失望和厌恶,特别是当目光停留在他头顶的熔炉瘤和恶兆犄角上时,这种不加掩饰的复杂情绪就更为明显。 所以蒙葛特早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哪怕是自己的母亲并不愿意看见他,他也敬爱自己的母亲,因为他看得见,那些同样被扔入地底的恶兆之子们,他们有些甚至被割去了恶兆的角瘤,在流血和哀嚎中死去,随后便被其他的恶兆分食。 至少蒙葛特和弟弟蒙格没有被割去角,他们还能在王城的下水道仰望黄金树的光。 在这种情况下,葛德文带给了恶兆之子名为“爱”的情感。 他毫不在意下水道的污秽,和自己一同坐在地上,研读着那些篆刻了祷文的石板和经卷。 葛德文的五官硬朗,线条坚毅,面无表情时带着威严肃穆的压迫感,然而当他温声细语说话时,便带着如沐春风般的宽容、温和与怜悯,就像是一位在世的神明,也像一位真正的君王。 “母亲其实是爱你们的。”葛德文曾这样对蒙葛特说道,“只是她的爱太广阔,所以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便显得不多。在母亲的眼中,就算是我和父亲的重量,也和一个黄金之民别无二致。” “怎么会?”蒙葛特那时诧异地问。 “怎么不会?” 葛德文反问,他的指尖在空中向下划出金色的符文,随后伴随着黄金律法的彰显,赐福的金色辉光在虚空中显现。 被冠以黄金之名的神翻转手掌,那线条便一分为三,自动旋转成完满无缺的圆环,那些圆形符文彼此环环相扣,形成名为法环的构造。 他注视着那艾尔登法环模样的符文,失声笑道:“母亲的爱就像是黄金树一样笼罩着整个交界地,她从来不对某一个对象倾注过多的爱,这对于我们而言可能算得上苛刻,但对交界地的一切而言,就是公平。” “蒙葛特,别忘了母亲的身份,她不仅仅只是葛孚雷的妻子,还是和黄金树共生共存的神明,永恒不朽的君王啊。” 葛德文抚摸着蒙葛特的头,似乎完全不在意那些恶兆:“这就是神性,母亲早已看见了我们所有人的命运,也为我们规划好了命运。” “命运?”蒙葛特那时追问,“那是什么,你能看见它吗?” 葛德文英俊的面容陷入了短暂的静默,黄金树的光投射在他的身上,将他照耀的像是一尊眉头微微蹙起的雕像。 “命运,那是一种你不愿去做,却又不得不做的事。”蒙葛特清楚记得,在说这些话时,葛德文的眉头皱紧像是冰冷的雪山,“那就是命定,无论是命定之死还是命定之火,都是命运。总有些东西是我们没办法抵抗的,在命运的车轮面前,无论是我还是你,都只是其下的骸骨。” “也正是因为看见了命运,我才会不遗余力地将这些东西教给你。”葛德文说道,“你会用得上的。迟早会用得上的。” 蒙葛特已经被吓傻了,不然他应该能够意识到,“黄金”葛德文早在那时就已然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他只是不住地追问:“可是哥哥,您和我说过,黄金律法将会战胜一切,信仰黄金律法的君王会胜了又胜......” “是这样的。”葛德文回答,“可你最好不要信。” 请两天假,改论文终稿 呃啊,没想到毕业设计要改好多内容,论文终稿格式也还没完全确定下来,真是令人恼怒,总之先请今天,明天两天假期,我尽量赶在六月的第一周内把这一卷完结了。哎毕业期的破事是真的多,连游戏也没时间打了。 烦请见谅。 624 一棍打爆战王的头! 这大概算得上讽刺。最正统的黄金告诫自己的同胞兄弟,不要太相信黄金律法。 而那被咒血污染的恶兆之子,却始终仰望着黄金树,还有辉煌的天空。 黄金王子本人则死于黑刀之夜的阴谋中,而在那阴谋背后,他看见了自己母亲的影子。这位真正完美的现世神,他面对自己命定的终局时,是否是坦然赴死?这没人知道。 只是在那之后,被愤怒、悲恸填满胸口的蒙葛特第一次解下枷锁,走出弃置恶兆的下水道。 太子葛德文于黑刀之夜被刺后,王城罗德尔群龙无首。葛孚雷王离开交界地不知所踪,女王和王夫也消失不见,葛德文虽然也有后裔,可那后裔却孱弱无力,裹挟着财宝化妆成女性逃出了王城,一路逃到葛德文的封地,也就是史东薇尔城偏安一隅。 这个所谓的正统黄金后裔,就是他妈的令人失望啊! 而这令人失望的黄金后裔,就是后来的“接肢”葛瑞克。 永不落幕的黄金王朝仿佛成为了梦幻泡影,罗德尔王城摇摇欲坠。 在那之后,是赐福王横空出世,不拘一格地使用人才——原本调制香料的调香师,走上战场,为守城的弩箭涂抹附带毒素和火焰的药物;原本被弃置地底的恶兆之子们解开枷锁,手握武器冲在最前方;曾经的罪人们被要求披上黑袍,在恶兆妖鬼玛尔基特的名下,化身黑夜骑兵夜袭大营。 那些曾经从葛德文那里学到的知识,此刻化为了蒙葛特的臂膀,他惊愕地发现自己居然能令这垂垂老矣的王城重新运转起来。 他隐藏着自己的身份,以赐福王之名调度运营,不仅令罗德尔幸存下来,还组织起了反攻的军队,将君王联军中最出挑的格密尔火山官邸打崩。 蒙葛特深知自己的身份一旦暴露,就会引来他人的厌恶。厌恶仅仅是其次,重要的是可能会引发王城统治的动摇。 他不是没有侥幸心——赐福王这个名号就是明证。 蒙葛特曾经允许一部分观点不是那么激进的黄金贵族们,有限度地让他们觐见自己的真身,然而当那些贵族们看见窃据王座的,竟是一只恶兆后,他们的目光变得恶毒可憎。 “赐福王......?你也配自称赐福王!”王城的管家,负责处理恶兆事务的谢海德,在看见蒙葛特的真身后,用尽全力发出了自己的诅咒,“你这个骗徒王,不知廉耻的恶兆!你该被填进下水道里,永永远远地不要看见黄金树。” 那些性格刚烈的黄金贵族们选择了自尽,因为他们不愿意和一个恶兆共享黄金树下的天空。 从那以后蒙葛特愈发小心谨慎,他试着将自己从黄金律法的体系中抽离出去,全身心地以一个追奉者的身份,去学习母亲和长兄留下的黄金律法。 他太过操劳,以至于哪怕持有着中心大卢恩,身躯也逐渐衰老下去,远不如他的弟弟蒙格健壮。 逐渐地,蒙葛特意识到了,黄金律法确实是永恒的。 他也意识到了,这完美的律法并不需要恶兆的存在,他们确实是毒瘤,是顽疾。 只不过蒙葛特并没有屠杀恶兆之子,也没有收回那些恶兆之子在战争中被赐下的兵器,他希望这些恶兆们能够活的稍微自由一些。 自始至终,蒙葛特力图牺牲的对象,就只有他自己而已。 唯独在学习黄金律法,注视黄金树的时候,能让他短暂忘却自己恶兆的身份,仿佛真的融入到了赐福中那样。 他一直在梦中试图看见的画面,就是回到葛德文还在的时候,兄弟姐妹欢聚一堂,那时黄金树的恩惠还遍及整个交界地,高大健壮的父亲挨个将他们抱起,美丽的母亲则站在边上,对他们报以温柔的微笑。 只不过这幅画面从来未能实现过。 蒙葛特就以这虚幻的美梦支撑着自己,直到葛孚雷还朝。 ...... 短暂的追忆从眼前消散,蒙葛特挺直了背,他注视着自己的父亲,伸手指向拉卡德。 “父亲,我决不能同意您这样做,黄金律法的正当性就在于此。亵渎就是亵渎,恶兆就是恶兆,这些东西是真的会损害黄金树。” 葛孚雷挠了挠头,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反应居然这么激烈,于是他下意识地看自己的随身大脑:“瑟洛修,蒙葛特说的是真的吗?” “恐怕事实的确如此。”瑟洛修回答,“黄金律法虽然永恒,但它的根基却也脆弱。如若不信,您可以询问这位亵渎君王。” 狮子宰相的尾音有些揶揄,很显然是对化身为蛇的拉卡德很是不满。 葛孚雷对待拉卡德的态度就称不上美妙了,更何况之前拉卡德还试着拱火。 “满月的崽子,你也听到了。”葛孚雷活动着手腕,大有一言不合就地球上投的趋势,“你的看法呢?” 拉卡德犹豫地看了一眼李林,见到没有回应后,用那含混不清的声音回答:“不错......火焰既是亵渎,恶兆亦是亵渎,都是将来......有可能动摇黄金树的力量。” “放屁!”葛孚雷暴怒地吼道,一巴掌挥向空气。 令人惊恐的事情发生了,透明的扭曲波纹从葛孚雷的五指间浮现,转瞬之间形成一个倒扣的碗状。 随后仿佛在鼓膜边上轰鸣的闷雷声响起,惊愕的拉卡德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正面轰中,随后三分之一个身躯凭空消失。 炽热的蛇血化作岩浆滚滚从悬崖流下,拉卡德一瞬间被打成重创,只能倒伏在岩浆里奄奄一息。 站在李林身边的菈妮下意识就要抽出法杖,却被梅琳娜和阿史米拉住,月之公主的目光死死地在蒙葛特和葛孚雷身上来回游弋。 “咦?”察觉到异样目光的葛孚雷四处扭了扭头,最后缓缓锁定了李林身边的虚空,“还是有满月家的味道......” 战王再度伸手欲挥,可这一次却没能挥出去。 一根黑色的撬棍不知何时挡在了葛孚雷的手腕上,撬棍的末端直指战王的喉咙。 惊神的另一头握在李林的手里,有着琥珀色双瞳的半神微微一笑:“这算是报复?” 李林之前不由分说对蒙葛特动手,现在葛孚雷就以牙还牙,直接将拉卡德打了个半死。 战王咧嘴笑了笑,恐怖的肌肉逐渐鼓起,整片大地似乎都在摇颤:“你说呢?” “你见过你的老婆了吗?”李林突然问道。 “还没有。你问这个干什么?” “等打完这一架,可以回去看看。”李林善意地提醒道,“还有一件事,你们在这里对艾尔登之王的位置推三阻四,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你又有什么意见?” 葛孚雷看上去像是在征求李林的意见,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恐怖,感受到战王可怕气势的狮子、古龙和恶兆全都在迅速远离,只有奄奄一息的拉卡德想爬却没法爬走。 说到底,战王葛孚雷出身蛮荒地,而在那之后黄金树王朝尚武之风盛行,他来到这里,根本不存在用语言说服彼此的可能性。 只有力量才能证明一切。 “我对艾尔登之王没有兴趣,但是我对谁来当艾尔登之王,却有想法。所以在她同意登基之前,这个艾尔登之王的位置谁都不允许坐上去。” 李林眼瞳中的光越发炽盛,好像要流溢出来:“另外为了不把你连带着整个交界地毁掉,我这次会换一件武器。” 惊神撬棍一瞬间捅向葛孚雷的脖颈,随后风暴骤起。 “——就用这把撬棍,打爆葛孚雷的头吧。” 625 七情俱灭 撬棍和饱经锻炼的肉体对撞,发出雷鸣般的闷响。 李林的撬棍微微扬起,葛孚雷的躯体上落下一道凹陷的痕迹。 葛孚雷不是长生者。 交界地此前很明显在漫宿的体系之外,并没有被司辰摘下化为悬挂在漫宿天空中的星星,直到李林和复数位司辰做了交易,这片土地才被漫宿染指。 在这个过程中,一些事物已经可以被漫宿的法则量化,例如成为“刃之长生者”的碎星将军拉塔恩。 但是葛孚雷除外,他作为交界地力量体系的顶点之一,不会这么快就被漫宿的准则容纳进去。否则按照漫宿的体系来看,作为无上意志选定的王,统领整个交界地的葛孚雷,理当是一位具名者。 当漫宿准则覆盖后,葛孚雷不仅不会遭到削弱,还会直接增强——司辰们并不会因为他和李林作战,就刻意削弱葛孚雷。 祂们作为一群嗜血乐子神,只会对葛孚雷大加赞赏。 所幸现在葛孚雷还未能被纳入漫宿准则内,因为代表他的卡牌,还未在墨绿色桌面上成型。 “嘿。” 两人的身影在掀起的风暴中擦肩而过,顷刻之间已经转换位置数十次,而当这风暴止息时,葛孚雷身上那简约大气的艾尔登王铠甲......已是碎了。 数百条令人痛不欲生的伤痕如同雷电般劈在葛孚雷的身上,无时不刻刺激着他的头脑,令他发狂,叫他脆弱的理智摇摇欲坠。 每一道惊神留下的伤痕,都足以令拉卡德这样的半神近乎昏厥过去,倘若是葛瑞克这种不入流的黄金后裔,更是一棍就能让他思维停摆,任人宰割。 而就在这关头,李林还有余力说废话:“嘿,葛孚雷,你们老葛家动不动就自主选择艾尔登之王的日子结束了,现在该把它交给我了。” “那你得自己来拿......力量正是为王的理由,你早懂的。”葛孚雷低声咆哮着。 战王缓缓举起双臂,滚烫的白气如同沸滚河水般在他的身边流淌,然而温度骤升的白气却并不消散,而是缠绕在他的身边,好似一层坚不可摧的甲胄。 伴随着葛孚雷挥动手臂,闷雷一般的爆破声再度出现。 赫然是先前将拉卡德险些直接打死的一招,这一招没有名字......或者说战王的绝大多数攻击都不会有名字,因为它们就只是最简单的直拳、抓起、拍击而已,可就是这最简单不过的直拳、抓起、拍击,在葛孚雷手中却比任何半神都要凶险、都要强大。 “这就是你无敌的父亲,战场上真正以一敌万的君王。” 蒙葛特等人已经不知何时退到王城罗德尔墙下,在这里他重新恢复了伪装,而瑟洛修也对他说起关于葛孚雷的事。 葛孚雷在失去赐福后成为褪色者,被放逐到交界地之外,在那里他失去了不死之身和无穷的寿命,却依旧打下了一片属于自己的疆土。 他并未倒在病榻之上,而是死在以一敌万的战场之上,就算在他死后,也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他真真正正凭一己之力,打倒了一整个国家。 可是这样无敌、强大的葛孚雷,又为什么要对李林如此忌惮了? 难道他还能比得过一整个国家吗?兰斯桑克斯不解地问道。 “哈。”瑟洛修意味难明地笑了笑,“一整个国家?就凭那种不切实际的东西,也想要概括葛孚雷现在面对的敌人吗?那你们便大错特错了......在我看来,那是远远超过一个国家,甚至一个世界的存在啊。葛孚雷的确能够打倒一个国家,可他又怎么能对抗一整个世界,甚至一整个宇宙呢?” “也许这只是你的错觉。”蒙葛特不满地说道,“你是否怕了?” “也许,也许。”瑟洛修喃喃自语,“也许我是怕了,但谨慎便不会有错......可若没有我帮他压制兽性,变成荷莱·露的葛孚雷又是否能保持谨慎?” 战场的最中心。 “也许,也许——也许我是你老豆?” 李林喋喋不休地喷着垃圾话,将这堪称悲壮的绝景喷的体无完肤,葛孚雷挥出的空气波在李林面前烟消云散。 “老葛,你是否是傻的了?明知道这种战术对我来说没用,却还是试图用它遮蔽我的视线,堂堂战王葛孚雷怎么也会用起这种装神弄鬼的伎俩了?” 说着说着,李林便笑起来:“但无问题,我便会给你这个机会,然后将你击败呀......” 紧接着,李林竟然不在抵抗,任由葛孚雷的空气波将他的视线遮蔽。 下一瞬间,葛孚雷便已冲到李林面前,高举双臂,接着瞬间合拢,将李林的身躯锁在他的怀抱中。 如同父亲拥抱孩子一般,此刻的葛孚雷便像一个真正爱孩子的父亲一般,几乎要将李林揉入他的胸膛......只是葛孚雷是这种人吗?他便绝对不是呀! 上一次他和李林作战,就意识到自己爆发的力量对李林没有用处,所以败于李林手中后,葛孚雷便一直在思考,思考如何将自己丰沛的力量内敛......最终,他便做到了,葛孚雷将自己所有的战斗智慧融入到这一招里,能够将怀中的猎物宛如熔炉一般粉碎。 那足以掀翻大地的气力再度爆发,却没有外显,而是如同熔岩一般在葛孚雷的体内流淌,他就用这份气力将李林完全锁死,而后将他宛如一个水球一般挤爆! 这足以粉碎一切敌人的招数,瑟洛修为其取了一个名字,那便是——黄金熔炉! “喔?” “呱?” “呀?” 观战的众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看见李林的身躯毫无抵抗之力地变成了漫天碎末。 还未等他们庆贺或者哀叹,那满天的碎末便再度聚合而来,重新被葛孚雷的双臂吸引,在他的胸口疯狂地聚合、变形。 这就是黄金熔炉的第二式——倘若说第一式是过去原始黄金树吞噬一切外在律法和神祇本质的显现,要将一切敌人磨碎、吞噬,那么第二式就是让原始的熔炉转为黄金树,以黄金律法的本质将外敌重新塑造! 葛孚雷不仅要将李林粉碎,还要将他完全重塑,变成完全认同自己的后裔呀。 洞悉了这一招本质的不仅有赐福王,还有虽然虚弱,但还活着的拉卡德。 “快......快去帮他。”拉卡德对菈妮说道,“如果不去帮他,一定会被葛孚雷吞噬的。” “我完全插不上手。”月之公主攥住手中的法杖,焦急地盼望葛孚雷露出空档,可惜以她的眼光来看,葛孚雷完全没有露出破绽。 战王看似镇压着李林,却依然时时刻刻提防着另一个不见形影的满月子嗣,菈妮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出现,一定会被葛孚雷同样拖入黄金熔炉中粉碎。 然而在此刻,梅琳娜却走了出去。 “你疯了?” 菈妮试图拉住梅琳娜,却被女巫一言不发地甩开手臂。 火种少女毅然走向战场,她掌心正盛放出比黄金树还要凄烈的辉光,那宛如一轮失色太阳般的色泽,令早已有提防的葛孚雷也不禁失神了一瞬间。 “喔......那是玛莉卡?不,绝不是,可这失色太阳一般的感觉......” 远处的王城下,目睹着一切的赐福王和瑟洛修,都陷入了无明的狂怒之中:“火种少女?这些能够看到火焰虚像燃烧黄金树的家伙,怎么还会活着了?该杀,该杀呀!” 可就在此时,李林含笑的声音却从虚空中响起。 “不错,不错。你已过了最后一关考验了,梅琳娜。此刻你便是我所选定的真王,没人可以违逆,也无人能够更改。” 伴随着声音响起,那被葛孚雷禁锢的肉末竟然开始迅速反方向逆转,速度之快甚至连葛孚雷的两条臂膀都吞没了进去,甚至在他的胸膛上挖出一个洞来! 原来葛孚雷一直没能真正地控制住李林,反倒是自己的这一招被李林完全看破了。 嗄—— 一口白色的气从虚空中浮现,紧接着一道辉煌的光从空中落下,而就在这光中,无缘诞生者的大卢恩出现了。 那些疯狂旋转的肉末汇聚在大卢恩的身边,凝聚成了李林的模样。 他还是披着那一身深色的学徒长袍,脸上挂着半笑不笑的表情,手掌微微弯曲,伸出食指和小指,大卢恩的纹路沿着手指的指尖蜿蜒显现。 李林便这样赤足立在虚空中,金色的长发宛如庆云一般悬浮在脑后,他的目光却并未看向葛孚雷,而是落在菈妮身上。 “而你,菈妮......你虽然无法成为王,也无法成为神,但我依然不会让你变成玛莉卡那女人口中的祭品,我会为你提供一个地方,安全地让你行使自己的律法——” “你什么时候有余裕无视我了?!” 感受到自己被无视的葛孚雷便出离愤怒,他咆哮一声跃起,迅速接近李林,要将他锁住掼向地面。 只是面对这忿怒的战王,李林只是略微抬了一下眼,仿佛在看一只愤怒的狗熊。 手指轻轻翻转,大卢恩的光辉开始镀上了七种色彩,七种锻入李林躯壳的传世奇物虚像一闪而没。 “喜、怒、忧、思、悲、恐、惊!” 快!快!快! 七色汇聚在李林指尖,下一瞬间便化作一道利剑,贯穿了葛孚雷的胸口。 一瞬间,葛孚雷的眼瞳中失却了所有的颜色,所有的七情六欲伴随着自己的力量正在远去。 ——七情俱灭。 扑向天空的葛孚雷重新坠入大地。 李林微微低头:“初代艾尔登之王葛孚雷,确实名不虚传,只是我却已经不再想和你们打闹下去了。” 626 哈,已是癫了 当风暴彻底止息,烟尘从亚坛高原上散去时,葛孚雷便已败了。 曾东征西讨,打下整个交界地的战王,现在便已败在李林手下。 只是败,却不意味着死。 “你的战术实在是出色的很,哪怕将自己的力量催谷至如今这个地步,仍然还有变强的可能。” 此刻作为一个胜者,一个正面击败了艾尔登之王的强者,李林便有这种余裕去评价葛孚雷的资格。 “只可惜,你的力量便不如我,今天便败不了我。因为我眼中的交界地就和你的并不相同。说到底,在你眼中无比重要的位置,在我眼里不过是游戏而已......而当你迫出全部力量想要将我杀死时,你便自以为是地走入了死角。” 七情俱灭的力量已在葛孚雷身上发挥,伴随着七情的远离,力量、信仰、专注、精力......种种构成他战无不胜的元素便在远离,便在消逝。 他依然保有着生命,可斗志却也随着情绪一同流失,这对于葛孚雷这种强者而言,便不啻于终极的侮辱。 “㗅......”战王仍在低吼,他握紧自己的双拳,“我的斗志,燃起来,燃起来呀!” 可斗志便不能燃起来,葛孚雷依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但他已经提不起任何要跟李林战斗的想法了。 “你还在等什么了?了结我吧。”葛孚雷颓然地说道,“败在你手上,我输得心服,现在是给我战士般死亡的时候了。” “杀?我为何要杀你了?”李林脸上依旧挂着半笑不笑的表情,令人望之火大,“老葛啊老葛,你都未能和玛莉卡见上一面,就要急不可耐地去死了吗?” “那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是刚好赶到战场边缘的瑟洛修,对李林低声咆哮。 “哈。”李林再一次翻转手腕,大卢恩的光辉再度出现,从指尖射出直入葛孚雷头顶。 没等瑟洛修反应过来,二度降生的辉光便已在葛孚雷身体中深种,令已经战意涣散的战王重新拾起了部分力量......但只是部分而已。 李林便不愿意让战王死,却也不愿意让葛孚雷能够完好无损地活下去,因为那会威胁到梅琳娜日后的生存,所以李林就将葛孚雷的力量限制在半神左右,令他不再有万夫莫敌的能耐,更是要让他这样看着梅琳娜如何成为艾尔登之王。 这在瑟洛修眼中可谓是折磨,只是在李林看来,这已是宽恕......十足的宽恕了。 而这想法,葛孚雷便该明白吧? 管他明不明白!击败葛孚雷后,李林便不在有所顾忌,将要带着梅琳娜和菈妮前往王城,但在进入罗德尔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对付必定会给他使绊子的赐福王! 驾驭太阳律法的神人以极速逼近蒙葛特,在他还未察觉前,便攥住了恶兆的尾巴。 轰! 使出力量,李林便将蒙葛特的尾巴撅断,令恶兆陷入重创的境地......而现在,整个王城便不再有能够阻挡他的人。 兰斯桑克斯或许可以,只是当她意识到李林的力量后,便选择了两不相帮,因为她能够感觉到,眼前这神人看似保持着人形,实际上便比她的父亲,那坐镇时空王城法姆·亚兹拉中心的龙王,还要恶、还要可怕吔...... 在这寂静的注视下,李林便带着数人走入了王城。 什么守门的大枪士兵,什么操纵弩箭的卫士,全都战战兢兢地站在边上,因为他们便知道眼前这神人的血统尊贵、力量不凡。 在百事凋敝的王城,可还有人能够挑战眼前的可恶神人了?答案是......有。 两个将全身心投入黄金树和古龙信仰,身穿黄金甲胄的大树守卫,便凭着一股对王室的忠诚,对李林发起决死冲锋。 只是当他们的坐骑冲向李林时,一股无形的重压却霎时出现,连同人马在内一体被碾为模糊血肉。 勇气可嘉,只是这些勇气便不足以弥补他们和大敌之间的差距。 王城之中,黄金之民们或是畏惧地躲在自己的房子里,看着那道可恶的身影,或是低声咒骂着李林,哪怕他们并不知道这家伙的名字。 只是这些恶意在李林的眼中便洞若观火,仿佛黑天里的星星一样闪亮......李林是否会放过这些黄金之民了? 绝对不可能,绝对不能够呀! 轻易地把葛孚雷和蒙葛特轰下、击败,李林现在便已经是将王城看做了将要给予梅琳娜的东西,而王城中的居民若是柔顺恭敬,李林也不是不能够接纳他们,只是这些恶意,就让一个能够轻易打败艾尔登王的强人,做下了一个杀戮的决定。 “闭上眼睛。”李林示意梅琳娜闭眼,随后伸出手指,对着那些胆敢对其散发恶意的黄金之民点下。 可是想象中的山崩海啸并未传来,李林迫起力量,将整个王城如同一团软泥一般揉捏,而在这个运动之中,原本耸立于地面之上的建筑物便开始下沉,而用来汇聚王城所有污秽的下水道便开始抬起。 在这变化之中,那些对李林抱有恶意的人家便被投入到下水道中,随后地面开始闭合,形成一个又一个碗状的凹坑。 王城下水道淤积了无数万年的大小便,还有恶兆之子的尸体,甚至一些难以想象的污秽宛如海潮一般在凹坑之中汹涌澎湃......李林便按照恶意的大小,将他们从前到后依次排列。 第一号的大坑用来承接最新鲜的污秽,而那些恶意最轻的人便被无穷的污秽埋在其中,他们被李林折断了四肢,剥夺了自尽的能力,用黄金树的赐予他们的永生大口吞咽着污秽。 他们的感官都被强化了数十、数百倍,李林并没有扭曲他们的思想,骗他们以为这大粪是绝世美味,而是令他们对大粪的厌恶增强,可这些黄金之民便不能自我了断,只能够无穷无尽地吞吃下去。 吃了便要排泄,而这些黄金之民的肠胃就不能够消化,他们排出的污秽连通着第一次过滤的下水道,汇入第二个大坑中,如此循环往复,形成一个可怕的大循环。 李林便用这残酷手段,震慑了所有人,令扒在城头围观的兰斯桑克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只有某个原本待在下水道,妄想玷污全世界的恶汉,自由自在地在粪海中痛饮、畅游,可惜这只是个例。 直到做完这一切,李林才转头看向梅琳娜:“你是否会因为眼前这一幕,而拒绝成为艾尔登之王?” “不会。”梅琳娜很平静,“我的目的始终没有改变过,只要你不成为癫火,你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你。” 627 黑暗剑 王城罗德尔的朝堂是沿着黄金树的枝干蜿蜒修建,换而言之真正的核心就在黄金树的内里。 走过铺满枯叶的漫长白色阶梯,眼前就是王城的大朝堂。 道路的两边倒卧着已经没有声息的枯瘦老妇——她们是替双指解答含义发声的代言人,在王城遭遇危难时,大量的预言从她们的口中被说出。 枯瘦的双指已经崩坏了,它们已经长久无法联系上自己的主人无上意志。 穿过宏伟的拱形大门,映入眼中的是数把摆放在平台上的椅子。这些椅子有大有小,环绕着最大的艾尔登王宝座次第坐落。 “天赐的双子,米凯拉和玛莲妮亚。”菈妮从李林背后走出,指着那些椅子轻声说道,“而这边则是将军拉塔恩、司法官拉卡德,还有我的座位。” 彼时能够拥有属于自己位置的半神,仅仅只有五位,无论是下水道的恶兆双子蒙葛特和蒙格,还是玛莉卡女王的女儿梅琳娜,都不能够行走在阳光下,拥有属于自己的位置。 而从此刻起,这种过去便已不再。 李林往前走了几步,径直越过那已经脆弱不堪的艾尔登之王宝座——这座位看似坚实,实则脆弱的要命,仅仅只是擦肩而过,就变成了一地粉碎的木头。 通往黄金树的大门紧闭,上面缠绕着拒绝的刺,那些由黄金树内部生长出来的荆棘拒绝着所有人。 包括蒙葛特在内——他终究不是真正的艾尔登之王,这么多年来,一直未曾能够觐见艾尔登法环。 葛孚雷或许可行,但他现在已经败了。 “需要火种。”梅琳娜看着那些刺,神色平静地对李林说道,“这就是我的使命。我命中注定要在覆盖着云层的巨人雪山,燃烧着灰灭火焰的大锅里引燃火种......在来到王城后,我就想起了母亲交给我的使命。只有能够看见火焰虚像的人,才能充当火种。” “放屁。” 李林予以回应:“天命是可以更改的,我就是先例。” 他原本是钥匙猎人,后来却成为燧石的后继者,就是最直接的证明。 “而且说起火......这个世界上有谁比我更会用火?”李林笑了笑,伸手指向天空,“ ——【太阳律法·宣告降临(Solaris lege·Announce the coming)】!” 太阳从黄金树的背后升起,货真价实的烈日正霸道堂皇地运行在天空之上,令满月和暗月悄然褪色,叫整颗黄金树不受控制地自焚起来。 狂暴而威严的太阳一闪即没,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半截还在燃烧的黄金树便被狂暴的引力拖曳断裂,飞上天空。 在举世瞩目之下,屹立于交界地中心的黄金树,失却了辉煌的光芒,交界地的人们第一次看见了毫无遮掩的天穹。 那是冰冷无情的宇宙,千万颗星辰正悬挂在天上,漠然地注视着交界地。 梅琳娜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因为她看见了。 在黄金树的中心,那无边无际的石质舞台上,显露着艾尔登法环的虚像,而她的母亲,永恒女王玛丽卡就像是殉道者一样被悬挂在法环上,经历着永恒永劫的痛苦和折磨。 或许并不是折磨,因为玛莉卡的个人意志早就已经被摧毁殆尽。 换而言之,就算有新的艾尔登之王到来,他也不可能和玛莉卡生下子嗣,因为残破的玛莉卡身躯就只是法环的容器而已。 而在此刻,一声雷鸣从法环的虚像上传来。 黄金律法开始破碎,玛莉卡女王的身躯摔落在地面上,可混沌般的黑雾却从她的身躯中涌出。 黑雾越扩越大,从中站起来的是一道残破的人影——那赫然是玛莉卡女王的身躯,然而她金色的长发却转为了红色,一柄朴实的石锤从她的掌心浮现。 不,不是她,而是【他】。 丰满的身躯变得刚强坚硬,那不是永恒女王玛莉卡的模样,而是艾尔登之王拉达冈的形体。 ——回归性原理:玛莉卡,就是拉达冈。 拉达冈和玛莉卡同为一体,这个秘密本该只有极少人知道,而在李林不遗余力的科普下,现在不光是菈妮知道,就连拉塔恩他们也清楚这个事实。 然而令人感到惊奇的是,黑雾依然在不断蔓延、沸腾,似是还有什么东西要从其中涌出来。 天空中悬挂的法环转为漆黑,仿佛一半失色的太阳,而从那巨大的空洞中,身穿黑色甲胄的野兽缓缓抬起头来。 野兽从自己的手爪中缓缓抽出巨大的岩剑,那是宛如黑色玄武岩一般的构造,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味道。 “死亡......有死亡的气味。” 几乎是没有任何防备,梅琳娜袖管里的黑刀就被巨大的黑色岩剑吸引了过去,黑刀的刀刃在接触剑面的一瞬间粉碎,融入其中。 覆盖面甲的野兽有着一头苍白的乱发,而他的形象曾经在交界地广为人知。 受到无上意志肯定的神人会受赐野兽仆从,这些野兽仆从和神人们结为兄弟,发誓彼此不离不弃永不背叛,然而神人们却清楚地意识到,这些“兄弟”实际上是无上意志派来的走狗。 无论是现在的菈妮还是过去的玛莉卡,她们都对自己的兄弟怀揣着防备心,神人尚且如此,成为初代艾尔登之王的葛孚雷亦是如此,在必要的时刻,他会亲手杀死帮助自己良多的狮子宰相瑟洛修。 而当下,出现于此处的野兽,其名为玛利喀斯......执掌死亡大卢恩,封印命定之死的“黑剑”玛利喀斯。 他是玛莉卡女王的影子,在远古时代曾经一度镇压诸多半神,将同与玛莉卡女王争锋的宵色眼女王击败杀死,将一切命定之死封印在自己的黑剑中。 墨绿色桌面的四角被苍白雪色覆盖,似有料峭的寒风乍起,将左上角那盏萨图恩权能化作的灯火吹的摇曳暗淡,像是被严寒冻得静默。 虚无的咆哮声从远处而来,半透明的方框浮现,虚无的时钟转轮滴答作响,两张卡牌同时出现。 【某人已至。】 【征兆已经足够明显——狭间地天幕中停滞的群星,战场上显现的神圣天象,手腕旧伤口的迸裂,一切迹象皆在告知,一位具名者已经出现。】 【一位深受重创的具名者近在咫尺!】 首先是一头红发,臂膀残缺的男人,抽象的笔触勾勒出黄金律法下他孤独的身影,如同大理石般漠然的面孔上,残损眉眼依稀可辨。 【具名者:“黄金律法的忠犬”拉达冈】 【性相:铸、启】 【我们的敌人是交界地的第二任艾尔登之王,拉达冈,他试图以无匹的气力重铸法环,在失败后,他运用自己所学的技艺,以极其酷烈的方式洞开自己的半身。“唯独法环破碎,是交界地不可饶恕的第一罪孽。”】 【他倾向于以黄金律法慑服一切敌人,但对暴力的法则也不陌生。】 【他擅长重铸的技艺,但也别小觑他因殉道所付出的可怖决心。】 【他正在死去。但白日铸炉以炽热的手指触碰了他,令其保持半毁的姿态。】 628 蟹糊不得和杨枝甘露同吃 【某人已至。】 【征兆已经足够明显——狭间地一反常态苏醒的死者,口角处不断滴落的涎水,武器上冻结的寒霜,一切迹象皆在告知,一位常与死亡为伍的长生者已经出现。】 【一位深受背叛的长生者已经到来!】 墨绿色桌面上卡牌翻转,抽象的笔触勾勒出一头身着黑色甲胄,披散一头乱发的野兽,一人高的黑色巨剑正被野兽攥在掌心里,漆黑的火焰在他背后汇聚成从抽象的法环图案,那是被他吞噬、搜集起来的命定之死。 【长生者:“命定之死”黑剑·玛利喀斯】 【性相:刃、冬】 【我们的敌人是永恒女王玛莉卡的影子野兽,玛利喀斯,他因一则“不被人提起的过错”而受到处罚,在那之后,他竭尽自己所能,以极其异端的方式吞吃所有的死亡。】 【他倾向于以野兽的爪牙撕碎一切敌人,但对死亡的法则也不陌生。】 【他擅长为敌对者送上命定之死,倘若不能反制,终局必定到来。】 【冬日静默。狼正用贪饕无度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拉达冈和玛利喀斯,这对奇怪的组合分别受到了白日铸炉和裂分之狼的青睐,这就让他们的挑战难度远胜于还未被司辰选中的葛孚雷。 “这就是黄金律法的防护机制?他......到死还是想要做黄金律法的狗。” 菈妮注视着自己的父亲,神色复杂地从自己的袖管中抽出如同冻结雾凇般的大剑,那是卡利亚王室中历代传承的秘宝,犹如月光铸就的武器。 梅琳娜却一反常态地摇头:“你错了。卡利亚人说这些信仰黄金律法的人是狗,永恒之城的人也说他们是狗,甚至宁姆格福里的很多人,都说他们是狗,是黄金律法豢养的一条忠犬,但从来没有人想过,这条铁链事实上拴在彼此的颈上。” “人类是黄金律法的狗,黄金律法何尝不是人类的一条忠犬?” 火种少女缓缓抽出自己的使命短刀,这把刀的外形纤细,看上去和黑刀有着几分相似,只是从上面燃起的火焰并非黑色,而是澄澈的金黄。 菈妮皱了皱眉,心说这都什么时候,她还要和自己唱对台戏?只不过这些话就算从自己的角度来看,也太......大逆不道了些。 可火种少女随后接着说道:“我也是信仰黄金律法的人,但我和那些永恒不变的人不同。” “我们种下黄金树,让黄金律法拥有无尽的岁月以至永恒,那么黄金律法本就应该甘于永恒的寂寞,抽离一切情感的要素,而不应该被任何一个神借着自己的名义胡作非为,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很合理吗?” 月之公主终于忍不下去,用肩膀撞了一下李林:“你不管管她?” “为什么要管?”李林指了指拉达冈和玛利喀斯,“黄金律法本来就不该是永恒不变的东西。它在弱小时,需要躲到屋檐下;在面对打雷时,会躲到岩洞里;在文明发展后,就会在地面上建起城市和国家......它应该顶天立地,也应该适时变通。不变之物必当毁灭,而不变之事必当终结。” 李林罔顾那正朝他们逼来的大敌,对着梅琳娜拍手祝贺:“恭喜你,你已经找到自己真正的天命了。” 火种少女,是能够看见火焰虚像的一群人,只有她们才能作为引火物,点燃那能够将黄金树烧毁的大火——但仅仅是点燃黄金树还不够,因为命定之死并未得到释放,黄金律法依然保护着黄金树,还有和黄金树命运共同的罗德尔王城。 真正毁灭罗德尔的,恰恰是被解放的命定之死。 当命定之死被解除后,延续千年万年的时间骤然开始流动,本应缓慢燃烧的大火一瞬间加速,将整个王城变成一堆灰烬。 然而李林现在并不需要解放命定之死——因为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要为了收集命定之死,寻找能够行使冬之准则的替代者。 “小心!” 伴随着惊呼声响起的,是一道璀璨夺目的光矛。 率先向他们冲来的,是已经身体残缺,却依旧能从面目上看出昔年英武不凡模样的拉达冈。 他单手持握着过去曾敲击法环的石锤,高高跃起。 黑剑玛利喀斯则于黑暗的雾气中藏踪匿形,只有那一抹横在脖颈上的凉意证明他正在窥视自己的敌人,预备着随时找到机会。 菈妮和梅琳娜想要迎上去,却被李林一手一个拉开。 “无所谓,我会出手。” ...... 天空中传来一声隐秘的雷鸣。 像是有人在吹响号角,又像是有人在敲鼓。 连绵不绝,令人恼火。 史东薇尔城,正在午睡的涅斐丽恼怒地推开窗,探头出去,却看见天空中的光辉正在暗淡,好似上面积了一层灰。 原本矗立不倒的黄金树不知何时已经断了半截。 没啥文化的涅斐丽看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于是召来自己的宰相海德,问他到底怎么一回事。 海德同样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涅斐丽清楚,一定有人知道——她拎上自己的两把斧头,前往圆桌厅堂找自己的义父,号称全知的百智爵士基甸·奥夫尼尔。 自从她被蒙骗前往白金村后,她和百智爵士之间就断掉了联系,涅斐丽本以为自己会被拒绝进入,可当她试图通过赐福进入圆桌厅堂时,却异样的顺畅。 百智爵士基甸·奥夫尼尔正拄着自己的拐杖,站在门口,等待着她。 “......父亲。”涅斐丽有些难以启齿。 “我知道你要来问什么。”百智爵士的声音还是像过去一样平静,“这也差不多是个好时候,他们都离开了圆桌厅堂,正好我也可以在走之前,把一些问题给你解答。” “为什么?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您还留在这里?”涅斐丽这才注意到,圆桌厅堂里绝大多数的熟人都已经不见了,她感觉有很多问题要问。 “一个一个来。”百智爵士平静地抬了抬手,敲击大赐福边缘的桌面,“圆桌厅堂是依附于黄金树而存在的空间,而现在黄金树已经断裂,换而言之,黄金律法已经走到了末路啊。这件事情我们早就知道,所以不会陪着圆桌厅堂一起陪葬。” “我留在这里,是为了给你解答问题,譬如说你最想知道的,黄金树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百智爵士顿了顿,慢慢开口说道:“两代艾尔登之王已经先后归来,而现在谋求成为新王的挑战者,正在和王决战。” 没等涅斐丽发表感想,百智爵士就接着说道:“而且看样子,两代王,都已经败在了那位挑战者的手下。” 629 太阳律法·宣告降临 同样的问题还发生在魔法学院雷亚卢卡利亚。 满月女王恢复神智正常后,原本生出异心的魔法学院,自然毫无疑问地重归麾下,然而在今天,有很多辉石法师提出疑问。 他们的辉石法术不灵光了。 只有防护派系的新学派导师托普斯,没有这一疑问,他所创造的防护派系法术,基本不依托天上的星星进行释放,所以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 法师们的疑惑很快汇总起来,被递交给了蕾娜菈。 “陛下。这是法师们提交的问题。”穆格拉姆对蕾娜菈行礼,“请您解惑。” “这是世界之间的拮抗。” 头戴满月冠冕的蕾娜菈简单地回答道,她正在翻看一本厚重的魔法书,只是短暂的思考后,就给出了回答。 穆格拉姆迷惑地眨了眨眼:“什么......世界?” 卡利亚骑士的智力就算放在双贤教室里也算是出类拔萃,可他就是无法理解蕾娜菈说的话。 蕾娜菈把目光从魔法书上移开,伸出手指在空中勾勒着什么,随后在大书库的地面上划出一条线,对穆格拉姆说道。 “你站到那里去。” 穆格拉姆立刻照做。 在站到那条线的中间后,蕾娜菈问穆格拉姆:“你有感觉到什么吗?” 穆格拉姆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蕾娜菈又说道:“把你的剑抽出来,挥舞几下。” 穆格拉姆闻言照做,下意识抽出身边的骑士剑高举过头,摆出伟哉卡利亚的起手式。 就在他高举长剑的瞬间,穆格拉姆感觉到了一丝略微的不协调......他能够察觉到,自己的左半边身体,似乎要比自己右半边的身体轻一些。 他又挥舞了一下长剑,发现的确如此。每当剑刃划过左边的空间时,总比在右边时更加顺畅。 穆格拉姆震惊地将自己的感受告诉了蕾娜菈。 “你的感受没有出错。”满月女王合上书本,“因为你现在正站在世界的分界线上。” 卡利亚有史以来最为杰出的女王,轻描淡写地说出了振聋发聩的结论。 “以这条线为基准,有两位极其强大的存在,将交界地各自复制了一份来相互抗衡。” 蕾娜菈抬眼望向天空,黄金树的光辉正在悄然黯淡。 于她眼中,半截黄金树正在逐渐断裂升上天穹。 “而且他们已经分出了高下。” 穆格拉姆踉跄地后退了几步,他偏离了那一道线,半侧身体的失重感重新消失无踪。 这是卡利亚骑士从未能够想象到的威能,哪怕是在梦寐之中,也不会出现的怪诞场景——两个完全一样的世界,正在彼此重叠对抗? “那,他们是谁?”穆格拉姆下意识地追问,“谁又赢了?” 蕾娜菈呵呵一笑,眉宇间却流露着一抹冷冽的恨意。 “左边的世界里,黄金树依然永恒完好,大概那是拉达冈和玛莉卡的黄金律法吧。” “右边的世界里,黄金树正在倾颓断裂,我从里面看到了熟悉的大卢恩。” “至于你要问谁赢了?”蕾娜菈示意穆格拉姆重新站回那一条线上,“右边的世界重量正在逐渐增加,而这条线的位置正在不断向着左边推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看见,黄金树正在断裂——” “这就意味着......” ...... “这就意味着,我的世界已经压倒了你。” 在无穷无尽的宇宙星团中,李林脚下倒卧着玛利喀斯的尸体,命定之死的大卢恩已经被他攫取。 而拉达冈的身躯已经在之前,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攥成了一柄辉煌的大剑,有一只如同星团铸就的怪物从他残缺的身躯中钻了出来,将拉达冈变为了手中的武器。 那是传说中伴随着艾尔登法环来到地面的黄金流星,艾尔登法环的具现化,无上意志的分支之一。 换而言之,它就是艾尔登法环本身,即艾尔登之兽。 数以千万计的星团汇聚成了它庞大的身躯,这只仿佛宇宙化形般的怪物浑身都散发着力与美的谐和感,然而它并未和李林展开物理意义上的交锋,双方只是对视着,良久地对视着。 直到第一声碎裂的清脆响声,从艾尔登之兽的头部响起。 那昭示着艾尔登之兽,以及它所象征的律法在李林的律法面前败北。 伴随着宣告声的响起,艾尔登之兽连同着手中神躯化作的武器一同寸寸断裂,不复存在。 在没有释放命定之死的情况下,象征着永恒存续不变的黄金律法,是绝对不可能被击败的,因为它就没有死亡的概念,自然也就不可能被证伪。 除非有人释放了命定之死,黄金律法才有了被证伪的要素。 要么就是另一种律法同样来自于宇宙外侧,而且比黄金律法更加先进。 很明显,太阳律法并非永恒不灭,即便是太阳也会被分裂,然而无论是过去的逆孵之卵法涅斯,还是后来的正午骄阳密特拉,亦或者是未来的太阳,祂们在总体上都是不断地进步、变革的。 而被断绝了无上意志后手的艾尔登之兽,就不可能在这方面胜过李林。 宇宙般宏伟的幻象骤然褪去,只剩下残缺不平的石质舞台,玛莉卡女王残损的身躯正跪倒在地上,半颗饱受创伤的头颅滚落在身边。 梅琳娜捧起那颗头颅,放在自己的面前和她对视。 “母亲......” 那是记忆中温和的母亲,那是回忆中不苟言笑的母亲,现在她已经成了毫无知觉的残损容器,这是何等可恶的事情。 黄金律法,连着黄金树一起的确已经腐朽了。 尘归尘,土归土,该走的,不要留。 “那么于此宣告吧——” 梅琳娜将母亲的头颅轻轻放在她残损的身躯上,轻声开口说话。 “一切交界地的众生,一切无论是生还是死的灵魂,一切受到赐福或是未受赐福的孩子,我是玛莉卡女王的后裔梅琳娜,我将作为新时代的王,对你们,乃至高悬于天空上的法环对话。” “从即刻起,我将宣告旧时代的终结,黄金律法将伴随着黄金树一同走向过去,新的时代将会是太阳律法的时代。” “从即刻起,一切生命都将有自行选择的权力,一切生命都将得到既定的死亡,不再有人会不劳而获,从而享受漫长无尽的永生;亦不再有人竭尽全力,却依旧毫无所得。我宣告接下来的时代将会是公平的时代,契约的时代。” “一切辛劳和努力将会得到应有的回报,一切荣耀将加诸于个人的血汗之上,一切因血脉而得到的光荣将归于虚无。” “奴隶们啊,欣喜吧,因为你们将不再作为奴隶而活着;贵族们啊,诅咒吧,因为你们的地位将伴随着太阳的升起而荡然无存;死者们啊,赞美吧,因为你们将得到失色太阳的馈赠,不必在死后的世界苦苦跋涉,你们将得到正确的永久安宁;曾不被黄金树允许的事物们,欢呼雀跃吧,因为从今以后你们将能自由地行走在阳光下;唯独癫火,绝望吧,因为太阳的到来,你将不再有存在的根基,将不再会有人歌颂混沌充满世界的未来。” 梅琳娜的眼神似乎穿越了地底,看见了正在地底哀嚎的三指,以及寄身在其上逐渐熄灭的癫火。 “赞美太阳吧,唯独在太阳之下,众生谦卑。” “我将作为新时代的王宣告,从今以后,包括我在内将不再有人能够主宰律法,将不再有神明因自我的意志干涉交界地,太阳将伴随着他的意志高悬于天空之上......” 宣告仍在继续,而李林和菈妮已经悄然消失。 卷末感言 呃啊,这一卷终于完结了,说真的,如果不是昨天突兀地生了场病,我本该昨天就完结的,所以今天完结的就稍显匆忙。 首先还是按照老规矩,休息两三天,养一下身体,安排一下下一卷的故事发展——本来我上一次跟你们说要写龙族,可惜我问了一下,刺猬猫是没有龙族版权的,要写只能写免费卷。 纵观刺猬猫,龙族同人不是压根全免费,就是写在上架前,总而言之掣肘很大。 也就是说我现在是写不了龙族卷了,只能等完本后看看有没有机会。 话说预定的完本番外已经存了两卷,一卷黑之契约者,一卷龙族(希望真的有时间写)...... 所以我现在是在考虑(不是说这一卷密教卷,因为这一卷更多像是过度,不会很长),下一卷要写方舟还是型月,型月估计大概是fgo2.6和杯战连在一起,回方舟也是,这两卷都会是百章以上的大卷,所以我在犹豫到底先写哪个。 休息的这两天里我会参加一个密教故事会,大概是讲关于一艘在画中之河行使的白船。等我写完了,到时候还会把写出来的发在前面的模棱两可里面。 <密教·流亡者和她的父亲> 630 吓人 李林的想法很不错。 带回菈妮,将无主的弧月权柄交给这位月之公主,令她的律法得以施行的同时,从而维系弧月的尊名,以类似“披甲”的形式令司辰弧月的象征不至于坠落消亡。 ——披甲意欲成神者模仿神的某些重要、特征性行为,并且以言行表述神的特性,结果是使得旁人无法分辨两者区别。 即所谓的“Walk like him until he walks like you, that you could not be seperated.”,模仿他者之所为,直至他者如你所为,而旁人不可分辨二者。 披甲是最终成为已存在的神,而不是成为新的神。 与此同时,李林还通过自己和梅琳娜的关系,遥遥控制着命定之死在漫宿中汇聚成失色太阳的形状,从而令冬相的诸多准则不至于涣散。 这令最岌岌可危的冬之准则重新安定了下来。 年对此表示理解。 只不过理解归理解,出差一趟带回来一个陌生人,还直接要让她继承弧月的象征......在漫宿中,弧月和骄阳的关系有多密切,自不用多说。 “亚伯拉罕·李林——你给我过来。” 漫宿中,身缠烟气的巨龙成功将大剑铸出,力量立刻比先前狂增劲增暴增五十倍,势要将李林狠狠教训一顿。 李林见状左闪右避,然而却逐渐力有不逮。 突然李林站在原地不闪不避,仰天大笑,笑声中透露不加掩饰的悲凉: “我在外打工一直洁身自好,没想到回到家中竟然被枕边人怀疑,这第七史的骄阳不做也罢!” 说完李林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像是束手就擒。 年沉默了,心想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 就在她分神之时,熟悉的奸笑声从耳边传来,李林急急喝道:“菈妮,动手!” 什么?! 年惊诧朝着菈妮看去,却发现蓝皮母怪力同样一脸莫名其妙,就在这时李林已经奸笑着逃开—— 可惜没逃两步路远,李林就被地上的月光大剑绊倒在地。 “这下你可跑不掉了......” 反应过来的年走过去,把李林从地上拉起来,凑过去仔细闻了闻。 “甜心,一夜夫妻百夜恩,你也该惦念一下我们度过的甜蜜时光呀......” 李林犹自在说白烂话,却没看见年的眼瞳逐渐泛起粉红色。 ...... 伦敦的天空是阴霾般的铁色。 流亡者从僵硬的床板上起身,映入眼帘的是潮湿的地板,泛起霉菌的墙壁边角,还有边缘湿润已经翘曲的海报,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管一晃一晃,像是随时要坠落。 ——咦,现在有这种东西吗? 一个小小的念头像是泡沫一般在流亡者的头脑中炸开,倏忽便消失无踪,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她当然不会对此起任何疑心。 流亡者对着镜子抚平了自己头发上的压痕,回过头想要问询什么,话到嘴边却卡了壳——有什么东西哽住了。 柑橘味道的香气、子弹和火药的气味、钢铁的触感、河道里荡漾的雨色......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被她遗忘了? 伙伴?不,不对。 自己自从离开清算人暴徒以来,向来孤身一人,从格拉纳达逃亡至直布罗陀,从阿尔及尔流窜至维也纳,从高加索一路藏踪匿形至斯大林格勒......辗转重又回到伦敦。 这一路的颠沛流离,险死还生,要用什么来偿还?她无人扶持,势必要步步见血。 斯奈德·狄福尔......不,她不愿用这个姓氏称呼自己。她向来只用母亲的姓氏格雷克冠在自己的名字上,而当她自称时,就连多余的姓氏也不愿意提起。 她已经将自己打磨臻至钢铁。 流亡者珍重地将珍珠项链和朱鹮尾羽装饰在自己的西装上,她拉开窗帘,玻璃表面起了一层寒冷料峭的霜,这本不该在这个天气出现。 女孩纤细的眉毛皱紧了,像是一条绷紧的弓弦。 她的目光越过灰色的街道,投向林荫葱葱的公园,那里有几个藏踪匿形的人,正漠然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他们甚至都懒得加以掩饰?”流亡者吐出一句嘲讽的话。 一种针刺感在她的心脏处隐隐出现。 流亡者顿时明白了,为什么这群人会大张旗鼓地进入伦敦。 ...... “我们又见面了。” 维尔汀走上前和李林握手,手一接触,她就倍感惊奇地说道,“你好像是连续熬夜了三十个昼夜一样。” 头戴丝绸礼帽,身穿双排扣制服的少女抬起头,银绿色的眼瞳在李林脸上停留了一会儿。 “呃......我是说,嗯,哇哦。”维尔汀的眼底浮现揶揄的神色,“也许我该规劝你节制?” 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浑身冒虚汗的李林双眼无神,然而嘴上却依然不落下风:“是了,我也爱你。” 维尔汀如遭雷击一般身体后仰,双手在胸前举起,脸上浮现敬而远之的微笑。 太丧心病狂了,吓人。 纵使被连续击沉数次的李林,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挑衅的。 “要下雨了。” 简短的打闹之后,维尔汀将一杯咖啡推向李林。 他们现在正处在一家咖啡厅外,头顶撑着一把用来遮阳遮雨的大伞。 街头行人寥寥,雨云将天空染成铁灰色,少有鲜艳亮丽的事物,除了他们身处的这家咖啡厅。 巴赫的音乐从咖啡厅内部的留声机里缓缓淌出,碎花格子的桌布上,咖啡和茶点正在盛放诱人的香气,维尔汀在此时重新提起刚才的话题。 “在你和年小姐离开后,我又经历了数次暴雨——最后和同伴们失散了。” “细说?” 李林表示自己非常好奇,刚好他也想问为什么流亡者和Apple先生不见了......嗯?是不是忘了还有个星锑来着。 “很难细说。”维尔汀沉吟了一会儿,“暴雨的体感,在我和同伴们的身上是不同的,他们当然还活着,只是因为暴雨遗忘了有关我们的记忆。” 浪游旅人的后继者,“弃绝诸史”的长生者,曾经的蠕虫......这些特质保护了维尔汀能够自由行走在暴雨和时代空洞中不受改变。 李林和年在下伦敦晋升,原本就是长生者的那些追随者,自然不会有什么大碍,但是尚未成为长生者的星锑等人,就难免受到暴雨的影响。 往日他们受到李林和维尔汀的双重庇护,现在骤然失却一重庇护,必然无法全然幸免。 “所以?” “我想把他们全都找回来。”维尔汀说道,“你愿意帮我吗?” 631 1900的世界 “可惜,我李林最擅长的,就是对那些自以为是的人说不。” 似是早就料到李林会这么说,维尔汀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我就当你同意了,谢谢。” 和李林相处了这么久,她学到的就是绝对不要被李林的思维带跑。 果然,见到维尔汀自作主张后,李林也没有产生太大反应,只是恰到好处流露意味深长目光,似乎在盘算什么时候给她来上一记狠的长长记性。 隐约打了个寒颤的维尔汀连忙把话题转开,竭力将脸上表情变回平静:“......总而言之,你们的飞升将一部分漫宿的锁链斩断了,但是暴雨和时代空洞依旧存在,司辰们给我们留下了一份礼物,但这份礼物本身却不好消受。”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又难以遏制浮现出疲惫的神色——连续经历数次浪潮现象,同伴们再度失散,又肩负维系准则重任,每一项重担放到普通人身上都足以将他们彻底压垮。 “那现在是什么时代?”李林问道。 维尔汀垂下眼睑,看了一眼手臂上的辉光管时钟,跳跃的数字形成一个难以言喻的弧度,片刻后它们停止下来,汇聚成清晰的数字。 “公元1900年,我们正站在伟大世纪的交界点。” 此时的世界联系正在变得更加紧密:在非洲大陆上,各个欧洲国家不断地“开疆拓土”,引发冲突和战争;在亚洲广袤的朝贡体系内,明帝国正击退了那些伸向朝贡国的黑手,同时出兵惩戒与大陆貌合神离的菊花朝廷;在美洲,美国国内的政治稳定受到了一定挑战,来自非洲和亚洲的移民大潮正在冲击这个国家,种族文化之间的争议愈发激烈。 种族争议不仅仅是在普通的人种之间爆发,它还在超凡者、神秘学家和异种之间产生剧烈矛盾。 1900年,正如世界其他地方一样,大不列颠内部各地区的民族主义亦勃然兴起。 其中以爱尔兰表现得最为强烈,而苏格兰和威尔士的民族主义也在逐渐兴起,这三个地区急于捍卫自己的本土神秘,以抵御来自白金汉宫中,炼金皇帝·爱德华七世那日益增长的野心控制。 至少从十七世纪起,在法律上,任何出生在大英帝国内的人都是英国王室的臣民。 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的指代词是“臣民”而非公民,公民专用于法国那样的共和国——在群情激奋的人民们将路易十六分而食之后,笼罩枫丹白露宫的司辰学禁律就已经开始消散。 情况在英国则有所不同。《光荣宪法》的戒律不仅仅分流了炼金皇帝本身的力量,也将这些力量通过铸入土地深处的地脉,笼罩大英帝国全境。 这同样是伟大之术中司辰学的运用,从而令继承王权和神权的议会能够控制每一个出生在大英帝国土地上的人。当然,本土神秘的存在会抵消戒律的施行,司辰学分支之下的对抗向来不遗余力。 所以,炼金皇帝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推行去神秘化,在七重历史中皆是如此。 他们在奋进会的帮助下,推行一系列的“高贵之举”用以沐风易俗,将爱尔兰、苏格兰、威尔士的大部分传统斥为糟粕,炼金皇帝·爱德华七世自称这种行为源于罗马时代,而据奥斯卡·王尔德考证,这种行为与其说源自于罗马,倒更和东方明帝国的封禅近似。 这是政治大局上的抗争,而落实到下层,显现出来的就是组织与组织、个人与个人之间的对抗。此时第一次世界大战还距离甚远,但刃相司辰的角争已经逐显征兆。 防剿局,或者说夜勤局,他们在这个时代的权力非常大。 他们在后世接触到的韦克菲尔德督查,此时还并没有被调来防剿局,这个时候他还是一个寂寂无名的警察探长;而康妮·李已经继承了她的丰厚财产,拥有大量的财富和空余时间,正将目光投向此处;龙博士还未能够被噤声书局选中,这个时候正是被大力迫害的对象;斯宾塞·霍布森还在当着记者,每日在码头区和中产区奔波,寻找可能的新闻迹象。 更后世的基金会在这个时代,被称为“吸器”。 他们的势力大到涵盖整个新大陆和欧洲大陆,每一处教堂、疗养院、图书馆,甚至是邮局都有他们的背影。 维尔汀一直以来都不愿意和他们产生过多的交流,但是欲要在这个时代行动,肯定绕不开当局。 “好消息是我们不必再和这个时代的夜勤局产生纠葛。坏消息是我们得和基金会打交道。” “我已经联系了他们......基金会在这个时代的负责人并不惊讶。”维尔汀啜饮着微苦的黑色液体,微微皱眉,“可能是他们对我现在一无所知,也有可能是对我们所坐下的事情一切全知。我倾向于前者,毕竟就算拉普拉斯的计算再过万全,也难以深入到司辰的领域里。” “拉普拉斯?”李林的死鱼眼微微抬起。 “拉普拉斯妖。”维尔汀放下咖啡杯。 “拉普拉斯妖是一种恶魔、或者说精灵,也有可能是具名者。”维尔汀解释道,“它的根基是决定论。拉普拉斯妖知道宇宙中每个原子确切的位置和动量,能够使用牛顿定律来展现宇宙事件的整个过程,过去以及未来。换而言之,它是高居于漫宿的高纬生物,有人猜测它可能是辉光本身。” “历史上拉普拉斯妖只展露过三次真容,一次是在拿破仑面前,成为了他的导师;一次是在数学家拉普拉斯面前,为其揭示了决定论的本质;还有一次则是在基金会,与整个运算中心签订了盟约。藉此拉普拉斯运算中心得以计算从暴雨之初到千禧年前夜,这漫长岁月中的所有可能性。” “感觉不如......如来。”李林下意识抬杠说道,“——拉普拉斯妖攀登到科学的顶端,发现如来等候多时了。” 他一拍手掌,兴奋地给维尔汀反复掰扯,仿佛在讲一段佶屈聱牙的绕口令。 “如来,如,如,如,来了吗?如来吗?他真来了吗?到底来没来。中国人认为宇宙万法的那个源头,它是什么?它是如如。你看看,来没来?如来。他不是个实体!” 维尔汀被他说的头晕,连忙起身落荒而逃:“好的好的,总之我们先去基金会在这个时代的基地看看吧。” 她生怕自己再这样下去,真被李林拖进坑里爬不出来。 此时咖啡厅的老板从里面走出来。 是个熟人。 李林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勿忘我?” 身穿灰色衬衣,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勿忘我额头上爆出一根青筋,装作没有看见李林的样子径直从身边走过,端起桌上的杯子就要走回去。 “你怎么了?看上去像是便秘了。需要找人帮你扣一扣吗?”李林温馨询问。 勿忘我本还算平静的手臂剧烈颤抖,眼神凶恶朝着李林看来,一字一顿骂道:“不,需,要!而且我也并不便秘......” “哦。”李林若有所思低头,“原来是已经有人帮你扣了。” 勿忘我当场气结,想到自己的经历又鼻子一酸,恨不得当场落下泪来,他没想到只是简单两句话,李林都能精准戳到他肺管子。 维尔汀此时又拐了回来:“你怎么还在这里?还有,你难道还不知道李林的习惯么,你的反应越大他越来劲。” 后半句话是对勿忘我说的,也不知道他们在暴雨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如此熟稔。 李林哈哈一笑:“没错,你叫的越大声,我就越用力。” 勿忘我咬牙,转身跑回咖啡屋里,三下五除二拉上门帘直接关店。 伴随着门帘被拉上,这家咖啡厅也逐渐模糊、失真、消逝,像是夕阳下逐渐幻灭的浅紫色云彩,又像是河里荡漾开的雨色。 632 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巧合 基金会,或者说“吸器”的驻地就在这座名叫普洛克顿的小镇边缘。 这座小镇位于苏格兰的高海拔地区,坐落于明珠般的卡伦湖畔,四周是岛屿和半岛高地交错产生的避风港。 在后世,这是一个苏格兰不怎么为人知晓的旅游景点之一,而在十八世纪时,这里还只是一个小渔村。 当李林离开那家如同失真油画般消逝的咖啡厅后,天空中璀璨的阳光洒落下来,先前还密布在天空中的雨云顿时千疮百孔,白色的房屋和远处蓝色的海洋在阳光下相映成趣,路边的花园看得出来有在精心打理,两边道路的篱笆上喷洒过驱逐魔精的药剂,空气中有淡淡的甘草气味。 山坡上一头正在吃草的长毛牛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后,重新将头低下去咀嚼草根,几只水獭从海边爬上岸,正在石板上晒太阳。 距离基金会的驻地还有一段路,维尔汀索性给李林简单讲了一下关于勿忘我的事。 “他的真名叫卡文迪许。卡文迪许家曾经颇具权势,直到因为挡了路被基金会摧毁殆尽。他因为复仇倒向阿尔卡纳,后来又在暴雨中被阿尔卡纳抛下。我认为他对基金会有相当的了解,可以为我接下来的行动提供帮助。” 短短几句话,勾勒出一个年少得志,却被意外摧垮,矢志复仇,却屡遭背叛的富家子弟形象。 只不过卡文迪许并没有沉沦下去,而是凭借着父亲留下的两三本手稿踏入了神秘的世界,在看见了世界表皮下的真相后,凭借着对基金会的刻骨仇恨,调查出了一系列有关基金会的骇人听闻的事实。 维尔汀还在基金会内部读书时,天上常常会落下有关“暴雨”、“浪潮现象”、“精神控制”的传单,这些背后都有勿忘我的影子。 当然,现在被再度背叛的勿忘我精神状态已经相当危险,除了将他从暴雨里拉出来的维尔汀以外,他谁都不信。 “太悲伤了。”李林装腔作势流露悲恸,“我会给他送花圈的。” 小路很快走到了尽头,道路尽头有一个红色的邮筒。 【邮筒】 【醒时世界的一道边门。这道边门会在正确的时节、正确的言辞下被洞开。】 【性相:地点。一切事物皆有其所在之处,如此物位于此处。】 些许讯息出现,证明了这个伪装成邮筒的东西并不寻常。 维尔汀伸手按在邮筒上,嘴唇低声翕动,报出一串复杂至极的序列号。 随后浓雾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们二人彻底遮掩住,云雾中的一切事物都失却了颜色,像是一幅静谧的水墨画。 在这幅水墨画中唯一有颜色的存在,只有一幢高大到深入阴沉云层的四方形建筑——这是一幢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高楼,它凭空出现在了十字路的尽头,好像是从一开始就矗立在此。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基金会”,九大图书馆之一的“吸器”,在庄严肃穆的大楼门关前,装饰着真菌斑点、倒立三角和波浪线条。 来人已经在门口等候。 一个披着白色外套,内里穿着灰色女士西装的东方女性正站在门前的阶梯上,她推了推夹在鼻梁上的眼睛,右手端着一个保温杯,胸前别着一朵新鲜的赤血藻。 赤血藻是吸器的象征。 “那是Z女士。” 维尔汀低声对李林说道,随后走上前去和z女士握手致意。 “您好,辛苦了。” 端着保温杯的东方女性微微一笑:“其实也没有花费很多时间,对了,这位是......” “他叫李林。”生怕李林开口说出什么屁话,维尔汀连忙代替他介绍自己,“我的同伴,和您同样来自明国。” “那还......挺巧。真的挺巧。”z女士哑然地笑了笑,下意识又推了一下眼镜,“基金会里的明国人可不多。嗯,闲话就到此为止吧,正好我也要去见康斯坦丁女士,我们顺路。” 维尔汀点头。 李林冷眼旁观:到此为止,维尔汀完全没有表现出和基金会的对立情绪,而基金会也全然不在乎,他们的“司辰”之前有相当长时间的断联。 组织看上去就像是个温情脉脉有人性化的家庭,而个人则兢兢业业,好似渴望归来的游子。 当真如此? 基金会的内部就像是后世科技发达时的模样,墙壁上挂着名人名言的宣传挂画,道路的拐角有绿植,楼道里很安静,安静的只是剩下脚步声。 他们来到电梯门前。 Z女士伸手在电梯门上按了个数字,冰冷的钢铁在面前打开,露出电梯内的白色灯光。 李林一马当先冲进电梯门,疯狂按电梯开关。 z女士伸出的脚缓缓收回,怀疑目光看向维尔汀。 维尔汀感到有点头疼了:“电梯门扫描到外面还有人,是不会关上的。” “切。没我想的那么智能。”李林悻悻然收回手掌,目光强作不屑。 z女士笑了笑,和维尔汀一起走入电梯,等到门彻底关合后,李林却又再一次开口:“我还以为你们基金会是那种深藏阴谋,在电梯里埋伏各种机关的组织。” 一瞬间z女士和维尔汀脸色都变了。 前者握着保温杯的手指微微用力,后者则产生了警惕心:李林是否是在通过这种方式给她传递信息? 然而就在气氛变得逐渐胶着时,李林突然再一次感慨:“哎,不过世界上哪来这么多巧合?我年轻的时候也总喜欢将一些不相干的事情用阴谋论联系在一起,好像这个世界不可能这么正常,一定有一些超乎想象的超自然因素存在一样。但事实证明往往相反,尿分叉只是因为前列腺出了问题,而不是你有控水术。” 李林的奇怪比喻让人分外难受。 他在谈论这些事情时,莫名产生的自信心更是让人搭话也不是,不搭话也不是。 维尔汀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脸色尴尬的Z女士。 好在此时他们已经抵达了第十二层,基金会负责人,吸器图书管理员之一的康斯坦丁女士办公室就在这里。 电梯门打开,z女士落荒而逃,连忙加快速度来到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 一道人影闪过,z女士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是李林,他窜了进去。 633 能吃能拉,气质十分抽象 门在眼前自动闭合反锁。 “我没看错吧?” z女士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她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为什么李林一个外人,会比她这个在基金会干了多年的老员工,还要自来熟。 中国人的性格大致上都是折中含蓄的,这也让z女士一直以来做事滴水不漏,和人相处一团和气,就算维尔汀这么长时间断联,在考虑对接时,依然是她出面。 此时维尔汀已经走到了z女士的身边,故作好奇地问道:“怎么了?他可能只是太过兴奋了,有些冲动......您不会因为刚才在电梯里说的玩笑话而在意的对吧?” z女士斜眼看她,嘴角微扯,心想你如果知道基金会的布置,就不会这么说了。 她很清楚,李林所说的话看似漫不着调,实则恰恰切中核心。 ...... 康斯坦丁的办公室内挂着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上面钉着几个飞镖,一张宽大的实木办公桌上摆放着一张国际象棋棋盘。 毫无疑问的是,康斯坦丁女士是那种一眼看过,就不会被忘记的人。 这是一位气质干练的女强人,她戴着一副平光眼镜,脑后的浅色长发盘成一个复杂的螺旋发型,嘴角有一颗黑痣。康斯坦丁女士的衣着和z女士大体上类似,只是胸前多了一排金光闪闪的勋章,证明了她的身份远高于后者。 如果只是这些,还谈不上印象深刻。 真正让人难以忘记的是她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瞳里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没有留下任何人性化的情绪。 无关乎性别,她是一个真正的上位者,权力者。 康妮·李在某种程度上和她近似,但却远远不如,前者毕竟只是尘世里的勋爵继承者,而康斯坦丁女士则真正掌握着世界表皮下的秘辛,甚至可以对诸多尚未确定的历史一言而决。 这是“吸器”管理员带给她的自信,更是基金会负责人所掌握的权力。 “运算中心没有看见关于你的存在。” 康斯坦丁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李林身上,而是落在她面前下了一半的国际象棋棋盘上,她拈起一只白色的主教,似是在考量下一步该走哪里。 “也就是说,你是一个变数。我讨厌变数,因为这代表着坚实大厦上的裂痕,但看在你将我们的司辰带回来的份上,我会听听你的想法。” 白色的主教前进至L行,恰好落在黑色的小兵前,和白方的骑士并列。 “如果我说我诞生于1996,梦想是crush on you。广州混血,初中黄毛,高中体育生,大学是山东大学的rapper,大二当了两年兵,回来当教官。我眼神纯真、目不识丁,妈妈生的,口头禅是泰裤辣,最近雪花飘进我双眼,阁下当如何应对?” 李林张口便来,抓起黑方的骑士向前一放,正好落在距离白色主教还有两格的位置,和黑方的三个小兵形成掎角之势。 康斯坦丁刚被李林的胡言乱语引得微怒,目光定睛一看却注意到黑棋和白棋之间,局势瞬间变得胶着。 这位权力者才真正抬起眼,仔细看了一眼李林,开始回想起李林所说的话。 “诞生于1996年,看来是同样见证了世纪末的大暴雨。crush on you......是说迷恋着维尔汀,以至于愿意为她前驱,就像是骑士一样?有趣。混血,昭示了自己并非纯正的血统,黄毛,意味着难以驯服的野性,体育生,表示自己经历过锻炼。大学在明帝国的山东就读,说明他的神秘术与言语有关,是关于古老儒教的无形之术?” 康斯坦丁一时间没有回答,思绪如同狂流一般跟进思考:“当了两年兵,参加的又是哪一场战争?” 一时间,李林的话像是饱含深意,句句都像是在对她示威。 不过这些“威胁”,在她的眼里更像是小猫炸毛一样,不值一提。 “你想看看我的应对方式吗?”康斯坦丁女士微微一笑,伸手敲了敲桌面,“那现在,你就见到了。” 银白色的墙壁翻转过来,令人头晕脚软的气体从房间角落里喷涌而出,康斯坦丁女士巍然不动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中带着漠然的审视。 身穿白色外套,头戴玻璃罩子的卫兵们从翻转的墙壁后面走出来,他们荷枪实弹,训练有素。 门外,维尔汀和z女士正在等待,却看见门骤然开启。 一队沉默寡言的卫兵压着李林走出来,李林双臂被他们压在身后,头颅低垂像是失去意识,完全没有反抗能力。 维尔汀刚想走上去,就被z女士压住:“别轻举妄动!” 维尔汀死死盯着李林,牙关紧咬,像是极其不甘。 而在只有她才能看见的角度上,李林微微睁开了眼睛,对她露出一个揶揄的笑。 ...... 在基金会内部的汇报中,对待抓捕亚伯拉罕·李林的过程记录如下: “亚伯拉罕·李林是第一个被捕的,当时亚伯拉罕·李林接到康斯坦丁女士的通知要去她办公室。他刚走进吸器大楼的第十五层,他身上携带的奇物就被扒下来留在门外。” “亚伯拉罕·李林当即感觉事情有些不大对头,但也没在意,当他快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专门对付他的卫兵们已经走了过来。” “十几名训练有素的干事将他在办公室地板上扭住的时候,亚伯拉罕·李林惊慌失措,一边大声说,‘我是来陪维尔汀的,你们要干什么?’一边拳打脚踢,奋力进行反抗。 “基金会的干事们各个身手不凡,亚伯拉罕·李林很快被他们制服,扭着双臂压到了禁闭室。” “在禁闭室里,等待着他的康斯坦丁女士把《吸器基金会工作管理条例》念了一遍,还没等康斯坦丁女士念完,亚伯拉罕·李林突然大吼一声,挣脱电椅的束缚,向着五六步远地方的维尔汀扑过去。” “维尔汀是吸器基金会的司辰,亚伯拉罕·李林一旦冲过去,打伤了她,这还了得?康斯坦丁女士久经沙场,不慌不忙地冷眼旁观看着亚伯拉罕·李林的疯狂举动。”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旁的z女士反应迅速,猛冲上去把亚伯拉罕·李林扑倒,死死地把他摁住,捆在了电椅上。” “根据监视他的卫兵们汇报,亚伯拉罕·李林在禁闭室里能吃能睡,身手十分矫健。” 634 就好像回到了家一样 众所周知,这种组织内部发布的报道,无论怎么修改,都带着一股歌功颂德的味道,自然也免不了修饰和美化。 在吸器基金会的宣传中,他们的禁闭室考虑到了兼具人道和教育的作用,旨在对精神而非肉体进行处罚。 当然,就亲身体验过的人而言,以上这些话全都是放屁。 基金会禁闭室的格局是和别处的不同的,与其说是单纯的禁闭室,不如说这是疗养院和禁闭室的结合体,只不过这其中拘禁的除了暴雨症候患者,还有不服管教的神秘学家,濒临失控的超凡者。 基金会满以为将李林关在这里,会杀一杀他的锐气。 他们不懂李林在永城疗养院磨砺出的一身本事而妄下论断。 禁闭室里,李林暗自握拳,眼神坚定:做一行爱一行,他是要成为监狱王的男人。 想到这里,他说做就做,对着隔壁的墙壁开始有规律地敲击。 “别他妈敲了。” 隔壁传来低哑的回应。 有回应就是好事,李林眼睛一亮:“你能把我怎么样?” “等下午放风的时候,我会出来揍扁你。”隔壁的男人冷冷回应。 下午还能放风,这么人性化?李林眼中露出狐疑神色,感觉腿上有些痒痒的,低头看见裤腿上正爬着几只软体动物。 这些软体动物看上去像是蚂蟥和百足的结合体,身体边缘伸出锐利尖刺,刚才李林的感觉就是来源于此。 “这是什么?”李林好奇地伸手捏起来,揉搓一番,“手感颇为独特,好似肉包子。” 虫子难以承受李林的恶趣味,当场被捏成一团肉酱。 伴随着虫子的死亡,一些原本就在禁闭室里生存的小生物开始骚动起来。 基金会当然不会让受到惩处的人安然度过禁闭期,这些学名叫做摄铅鳞虫的小生物,会摄食一些金属物质来壮大自己,它们不会吃人,但是会在饿极了的情况下分裂,如此越来越多,令人望而生畏。 直到它们遇到了好奇的李林。 隔壁和对面就遭了殃。 李林好奇的声音完全无视了铅镍合金的隔层,如同魔音一般灌入他们的脑海中。 “这是什么毛?” “这是什么品种的老鼠?” “这是吃什么长胖的?手感肥而不腻,甚是有趣。” 摸完小生物还不够,李林还要去摸摸电门,每摸一下就发出一惊一乍的叫声。 “这是留了多久才通电的?平常你们在用什么东西维护它啊?” 摸完电门李林又伸出手穿过栏杆,拍了拍隔壁的墙:“这里面关的是什么人?能想着等会出来揍我?” 李林拍墙的举动引起了隔壁的暴怒,他也学着李师傅的样子伸出手臂想要打,只可惜穿过栏杆很不容易,他刚伸出一截,就被李林抓住手腕卡在了门缝里,然后被李林一下一下地拍打。 “这是吃的什么,长得如此丰满?手感好似弗洛伯毛虫,漂亮得很呐。” 李林像是有一百双手,发散式地到处摸来摸去,伴随着复读机一般的询问: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且不说隔壁被李林祸害到卡在墙里的倒霉蛋,单是李林乐此不疲的复读,就让同在禁闭室的狱友们痛不欲生。 叫骂声、拍打声此起彼伏,只可惜对于他们而言,狭小的禁闭室大大减少了声音传播,让他们和李林在对线时落入下风。 走廊尽头的门突然打开,披着白色外套的医生手持针管走了过来,周围一瞬间陷入安静中。 他来到李林的门前停下脚步,示意跟随着他的护工开门。 “你们想干什么?”重新坐回拘束椅上的李林梗着脖子质问。 “你这不是废话么?”门在眼前打开,医生竖起针管挤出空气,晃动边上的药瓶,“当然是打针。” “这是什么针?”李林继续问。 头顶电灯被打开,门暂时被关上。 几个护工站在门外把风,目光凌厉注视四周。 医生不在意地回答道:“镇定剂、神秘惰性药物、还有一些吐真剂的成分......你的剂量可比别人要多三个单位。” “你们的阴谋是不会得逞的。”李林竭尽全力扭动身体好像蛆虫,目光落在医生胸前的铭牌上,“消灭基金会暴政,让混沌充满世间!” 一时间周围的狱友们直呼大快人心。 打针的过程很快,根据事先说好的疗效,起码能够让被注射者昏睡三天三夜。 披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扁兜帽的医生从禁闭室里走了出来,拉了拉手套后,将空的针管放回推车上,重新取出新的针管。 医生示意护工开门。 两个身材健壮的护工沉默地走上前,打开门,将李林隔壁的病人按在床上,医生推动针管,目光中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罔顾病人高呼“我已经打过针”的呼喊声和不断挣扎,将针尖怼进病人的皮肉里。 病人眼中带着浓浓不解昏睡过去。 医生挥了挥手示意护工暂且离开,等到无人后,医生将病人裤子褪下,取出针线开始缝合。 护工们并不清楚医生的目标具体是谁,他们只会忠心地执行医生的指令,于是在二十分钟后,这里的十四个人全都陷入了黑甜的昏睡中。 而且当他们醒来后,会倍感愤怒,因为好心的医生帮他们缝合了包皮。 在门口,一个装置在医生胸前的名牌上扫过,跳出绿莹莹的光标:约翰·比克。 这是医生的名字。 护工们推着小推车离开,医生则百无聊赖地顺着白色的走廊继续向前,周围是不同症状的禁闭室,沿途病房的情景映入眼帘。 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传来。 “说来话长,我来到这里之后先是被关在孟菲斯动物园,我吃不好睡不着,每天早上只能吃一根竹子。中午晚上吃一颗笋。每天吃竹子不到四两,饿得全身发软,头都抬不起来。地下室里有一台抽血器,定时自抽,每隔几十分钟就会突然抽一次,让我无法入睡......” “我们的世界都是假的,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世界只是一本被虚构出来的小说,所有人都是像被随意摆布的木偶。” “我们将打败美苏,率先将非洲人送上月球。我们的后代黑人,将会控制整个世界,消灭白色暴政,世界属于黑人!” “他妈的,向脊索动物门,开战!向节肢动物门,开战!向软体动物门,开战!向棘皮动物门,开战!向多孔动物门,开战!向刺胞动物门,开战!向环节动物门,开战!向扁形动物门,开战!” “基金会会长八嘎呀路,负责人八嘎呀路,医生八嘎呀路,护士八嘎呀路,维尔汀八嘎呀路......” “你们这些都算啥?我记得小时候圣诞节我回小镇老家,有一颗WR102,我以为是室女座GW型变星,和参宿四一起点了,当时一朵星云平地而起,我两眼一黑就晕过去了。醒来整个小镇都没了,还好我是体育生,沉淀两天就好了。” “出生在幕府你就偷着乐吧!颜值经济也是经济,一个颜值出众的花魁,不比一个身经百战的大将来的差!你们这些乡野武士在抱怨什么?” 医生深邃瞳孔中流露恍然大悟情绪,怪不得康斯坦丁应对起来这么娴熟,原来早有前科。 找到自己的办公室,医生反手关上门,摘下口罩,露出下面苍白皮肤。 是李林。 真正的约翰医生早就被李林扎到昏迷了。 635 你们这群老逼登也就只会装模作样下棋了 负责人办公室。 康斯坦丁依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的办公桌前还是摆放着那一张国际象棋的棋盘,上面的棋子没有人动,自从李林被带走后,这个残局已经让康斯坦丁陷入沉思四十分钟之久。 在她处理完手头上的其他事务之后,她一直凝视着这张棋盘,手中拈着一枚白色棋子,迟迟不能落定。 门被敲响了。 握着保温杯的z女士再度出现在她的面前,z女士看上去是要说些什么,然而康斯坦丁却抬起手制止了她。 “稍安勿躁。” 康斯坦丁摘下眼镜放在桌面上,将手里的棋子放回了原位:“如果是为了我们的司辰而求情......我想这些没有新意的话就不用再说了。” “倘若你认为这有利于司辰重新回到我们的阵营,我当然不会劝你。”z女士拧开自己的保温杯喝了一口加枸杞的热水,“我们已经做过一次错事,那一次你也是如此得意,得意于将一个十岁的孩子彻底将死......所以她对此怀恨在心。这导致了她在1920年代的罗斯托克彻底和我们断联。” “——而且她到现在依然拒绝接受任何的身体检查。” 康斯坦丁双手交叠放在桌上。 她想起维尔汀被选定成为司辰的时候,那是一次成熟政客和幼稚孩童之间的博弈。故事起因于基金会对那些有资质的孩童严加管教,因此以维尔汀带头的一群孩子们听信了重塑之手的宣传攻势,决定冲出基金会基地奔向自由世界。 故事的结局令人叹惋,一个颇有主见的孩子当然无法和一位占据上帝视角的政客对弈。 时值暴雨。而基金会对于孩子们的教育方式,是禁止提起任何有关暴雨,或者“浪潮现象”的话题。所以孩子们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康斯坦丁女士认为唯有一个惨重的教训,才能让维尔汀明白,吸器基金会所做诸事的必要性和正确性。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成为基金会的司辰(timekeeper)。 所以她刻意放开了所有的门禁,当孩子们在欢呼声中冲向门外的新世界时,一场暴雨悄然而至,除了维尔汀以外的所有人,全部被暴雨冲刷至无,那一届她的同学们只活下来了几个人。 z女士是那一幕的见证人,她试图阻止过康斯坦丁的做法,但一个纯粹的科学家是不能阻挡权力的。 自那以后,维尔汀在1920年的罗斯托克,借助一场暴雨彻底和基金会断联——根据他们的体感时间,这大概有两三年的空白;而根据拉普拉斯运算中心的数据,维尔汀在暴雨中消失了近半个世纪。 五十年里,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是基金会迫切想要知道的消息,为此他们找到了维尔汀的一部分同伴,而自己送货上门的李林自然也不会放过,成为了他们用来要挟维尔汀就范的筹码。 康斯坦丁女士终于打破了沉默,她对着z女士伸手,示意她过来。 z女士走过去,把保温杯放在桌边,仔细端详那一张国际象棋的棋盘。 残局犬牙交织,康斯坦丁已经进行了一次王车易位,白方的皇后一马当前,已经快要将黑方的一个骑士吃下,当她吃下这枚棋子后,就可以打破黑方的防线,彻底在棋盘上纵横屠戮。 然而黑方的骑士背后有两个互为犄角的小卒,他们如同一把尖刀抵在白方的主教前,主教没有办法前进,反倒堵死自己皇后的前进路线。 中盘的棋局扑朔迷离,黑方用一个不甚重要的骑士棋和两个小卒,堵死了白方最危险的进攻路线。 而在那之后,黑方的城堡和主教蓄势待发,正在后方的空缺等待着对方自投罗网。 黑皇后挡在国王的最前方,而国王则隐没于骑士和主教的掩护下。 白方试图猛打猛杀冲开局面,却被黑方的军势死死挡在中盘,而失去了中盘四格的优势地位,白皇后和白主教的攻杀力就大大削弱。 z女士只觉得有种隐隐的熟悉感,片刻后她回过神来:那熟悉感来源于黑方的棋风。 国际象棋更倾向于兑子。 由于棋盘小棋子多,必须通过兑子来使得棋盘扩大,营造运子空间;而对于一场中盘的棋局,只需要将场上剩余的棋子价值相加,基本就能判断局势的走向。 与其相反的是中国象棋,他的特点是运子,所看重的是整体的“势”。如果说国际象棋是在指挥战斗,那么中国象棋就是一场战役。 康斯坦丁的思维已经陷入了她自己的误区里,那就是在国际象棋中,主教和骑士的价值要低于皇后和城堡。 这个价值的衡量基于小卒进行,但国际象棋的小卒是可以升变的,所以同样是小卒,在康斯坦丁这里,价值就要胜过在李林那边。 康斯坦丁可以舍弃小卒和主教,去兑子对面的小卒和骑士,但她不会舍弃皇后,这样双方的价值就完全不对等了。 特别是对方的皇后还没有出山的情况下,贸然用皇后兑子更是不智之举。 归根结底,就是双方的价值观完全不同。 z女士看明白了,但她不会说。 她很清楚自己老师的自傲。 果不其然,康斯坦丁在凝视了一会棋局后,依然没有选择落子,而是将话题转到了维尔汀身上。 “她的理由呢?” “没有理由。”z女士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而且有几年前的前车之鉴,您想用她的同伴要挟她,应该也不成。” 简而言之,现在是吸器基金会需要维尔汀,而非维尔汀需要基金会的时代了。 z女士不是掌权者,她看得很清楚,对此自然不会有什么想法,更别说她一直对维尔汀抱有同情心;康斯坦丁同样看得清楚,但她却不会就这么承认,她不愿意承认一个曾经任由自己摆布的棋子,会成为自己的对手。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对手只是维尔汀,至于被扣押的李林等人,一直都没被康斯坦丁看在眼里。 哪怕康斯坦丁被李林的随手一棋难到现在。 “有些人用刀、绳索和火焰来阻止新晋者穿过门关,而我不同。”康斯坦丁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z女士,“我对这些新晋者历来持欢迎的态度。只要他们能够像我一样,抛却一些不必要的东西便好。” 基金会负责人的话语中带着刺骨的寒意,她从桌面上拿起一份文件递给z女士:“把这些实验报告给维尔汀,希望她能够好好想想,另外为了帮助她尽快思考,我会为她的同伴创造别样的环境。” “就先......把那位自称海盗船长的摇滚乐手,最爱的胡椒博士配额减少三分之二。” 636 收容失控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医生办公室,李林不慌不忙地重新把医用口罩戴上,随后从抽屉里取出一副平光眼镜架在脸上。 呼出的白气在镜面上结成一层薄雾,令人看不清他真实的眼神。 做完这一切后他起身走过去,把门打开。 来者出乎意料,是个熟人。 是星锑。 她的右臂上绑着一条象征病人的白色布条,似是为了昭示自己的反抗精神,就算在室内也坚持带着墨镜。 她居然也在这里? 自称海盗船长的摇滚乐手并不客气,用肩膀撞开李林,径直走向边上的玻璃柜,从里面拿出一瓶胡椒博士。 胡椒博士在这个时代并没有生产线,它是美国七喜公司的一款软饮料,在美国和英国之间发行的胡椒博士口感有微妙的不同,前者更像樱桃味可乐,后者则带着一股苦杏仁味。 李林当然也试着喝过,对此他的评价是“碳酸版的京都念慈菴枇杷膏”。 星锑一边扭开胡椒博士的瓶盖,一边从墨镜下偷偷看带着口罩的医生。 无论是一言不发的表现,还是结结实实包裹的外表,都在证明今天的主治医师不同寻常。 星锑慢吞吞地放下手里的瓶子,走到医生身边,试探着开口:“你......” “有事?”医生淡漠地回答。 星锑上半身微微后仰,医生那不近人情的气质扑面而来。 真可笑,刚才她似乎产生了一种错觉:眼前的医生是李林假扮的,可这怎么可能呢? “你知道Apple先生去哪里了吗?”星锑换了个问题,“自从我被你们带到这里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我当然知道。”李林随口说道,“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星锑脸上出现狂喜和惊讶的情绪,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波点A字裙口袋,只掏出可怜的两枚硬币。 这点东西肯定不足以打动李林,不过星锑和Apple先生在这里倒是提醒了李林——一些过于激进的活不要整,否则容易把同伴牵扯进去。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星锑在喝完两瓶胡椒博士后悻悻然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她还不知道自己每日的胡椒博士配额已经被严重缩减,更不知道自己的无心发言,让李林打消了挖开下水道用秽物水淹整个基金会的过激想法。 李林暗中记下星锑的病号房,等到星锑进去之后,直接在外面给她锁上。 反应过来自己被锁在门内的星锑疯狂敲门,可外界却一丝动静也没有,走廊里面静悄悄。 李林的手指间转着一柄闪着寒光的手术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 一个病人从房间里窜出来,扑到李林面前,睁着无神双眼,声音慌乱:“救救我,救救我......这个世界是虚假的,所有人都是假的,我们被美国政府欺骗了,他们逼迫我们吃下那些工业化合物,以压制住我们的超能力!” 任何一个神经病人都有自己的一套世界观。 李林按住神经病人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说得对。但是你现在快要死了。” “什么?!”被告知自己大限将至的精神病人声音中带着绝望,“救救我,我不想死......对了,我的死法是什么?” “蠢死。” 李林起身,一把将被自己欺骗感情而错愕的精神病人推倒在地,在他哭闹之前示意过来的护工,将其拖回病房。 经过这个小插曲,没有人会怀疑李林的身份了。 他得以进入到药库内,配置了最大剂量的睡眠药物——和之前真正的约翰医生用的完全一致。 李林将手术刀和药剂藏在兜里,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这一层,于众目睽睽之下穿过第十四层的中枢,他的行为坦坦荡荡光明磊落,没有一个人会因此而起怀疑。 然而来到中枢后,李林却有些为难了。 他不知道前往实验层的路线。 很明显,无论是从图书馆的角度,还是基金会的角度看,吸器基金会都不会大意到把路线图写在墙上。 无所事事闲逛的李林引起了前台的注意。 “约翰医生。”服务人员对李林招手,“你是有约?” “有人约我去实验层。但是他本人迟迟不来,我又不知道路线。”李林回答,“你知道怎么前往实验层吗?” 服务人员非常好心地替李林指了路,并再三告诫他一些靠前的试验场地编号极其危险,最好还是在实验层门口进行等待。 李林彬彬有礼地表示了感谢,随后开始挨个敲开试验场地的门。 无论是物理意义上的门锁,还是神秘学意义上的“锁”,李林全都视若无物。 “sxp999......”李林扭开门把手,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 很显然这不是Apple先生的试验地。 李林贴心地将门虚掩,抽身离去。 在他离开后,门内沉谧的黑暗开始宛如活物一般沸腾,一团巨大、无规则形态、黏胶状的橘黄色半透明粘稠物体从里面涌动出来。 “sxp914......”李林一脚踹开门。 这一回里面有两个正在看守的特工,他们正坐在一台车床般的机器边上谈论着什么话题,在看见李林后他们先是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后立刻拔出枪。 嗤。 然而在他们拔出枪的一瞬间,李林便掷出了手术刀,精准地将左边的特工喉咙洞穿,在掷出刀的一瞬间他便冲向另一边,在手术刀扎穿左边特工喉咙的同时,李林已经迫近右边的倒霉蛋。 手肘抬起,向前一顶,硬生生将这个特工顶进了机床里。 特工拼命挣扎,然而当她进入机床的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吸力就扯住了她。 可怜的特工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机床吸了进去,这台冰冷的机器开始迅速工作,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分解、拆装、拣选。 “我......救......错......” 受害者只来得及发出只言片语。数百条机械臂从她的身上轻柔地拂过,将皮肤鞣制、肌肉分拣、神经拆离、湿润的大脑和内脏器官则被营养液包裹后封存,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几乎要让强迫症患者分泌多巴胺。 当然此时李林早已经拔出了手术刀,离开了这个房间,去祸害下一个试验场地了。 所以他没看见这台机器的最终产物——一双表面呈现漂亮金黄色的皮鞋、一只表面光滑的手提包、以及一系列被打包好的器官罐头。 637 奥利奥利安 “Sxp650......” 后面引起的小小骚动并没有让李林太担心。 塞拉皮雍的收容方式,是将一系列知识用金属板整整齐齐的封存好,他们用铸的学识将宝贵的知识,将这些知识浇筑成一座座雕像,以防它们逃跑。 而吸器基金会的收容方式则更接近某个宣称“控制、收容、保护”的组织。 他们用混杂了科学和神秘的手段保存着那些危险的禁忌,抹去它们的本名,用一个个字母和数字组成的无害化编号指代他们,以此透过这层安全的面纱,间接性地操纵它们禁忌的本质。 这无疑是一种好办法,只是伴随着时代在暴雨的空洞中退行,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开始出现。 ——科技随着时代倒退,神秘则因蒙昧而增强。 岌岌可危的平衡被打破,短短数月里竟然发生了两起收容失控事故,尽管这两起编号为sxp173和sxp682的收容物本质相对无害,但还是给吸器基金会造成了很大麻烦。 然而这一次,由李林而起的混乱大潮,已经让整个基金会陷入了瘫痪状态。 “sxp231。” “sxp179。” “sxp082。” ...... 旧的收容物开始突破收容暴动,新的收容物还在不断地被李林打开,几乎是一瞬间,整层实验层就被拖入了漆黑的世界里,头顶的灯管无力地闪烁了两下,最后不甘心地咽了气。 实验层断电了。 那些原本安分的收容物几乎同时暴动,导致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整层实验层内就没剩下多少活人。 而在这种情况下,大量的数据从李林的眼前出现,那是这些收容物呈现在墨绿色桌面上的本质,只可惜李林并不对这些蠕虫学感兴趣,他旨在寻找到Apple先生的痕迹。 万籁俱寂的实验层内,Apple先生的存在就像是黑夜中的一颗明星般耀眼。 只不过他并不在那些有编号的房间里,而是在无编号的实验室中——基金会很明显还未来得及走完整个流程,没有办法立刻将其收容进去。 藉此大断电的良机,APPLE先生瞬间挣脱了那些固定在他身体表面的金属丝。 在没有通电的情况下,这些金属丝被苹果迅速地解下,他急切地房间里寻找着自己的衣服——一个白色的衣领,以及一条黯色的条纹领带,还有一条衬在内里的真丝短裤。 天知道苹果为什么要穿真丝三角内裤。 当李林踢开闭锁的大门时,Apple先生差点从自己的内裤里跳了出来:“嘿......请敲门!某人就算只是一介苹果,也需要有自己的隐私空间......喔,原来是您!亚伯拉罕先生,您是来救我的吗?” 苹果绕着摘下眼镜的李林上下翻飞,就像一只雀跃的百灵鸟一样。 平素里沉稳和缓的绅士声线,现在也因为欢喜而变得尾音上扬。 “这可真是太好了......我是说,值得喝上一杯。可惜身边并没有酒。”苹果深呼吸,晃动着自己头顶的叶子,“请容许某人冒昧地问,您见到某人的船长了吗?您知道的,她为了救某人,同样也深陷在这牢笼里。不过某人听说船长还有自己的胡椒博士配额,也许她过得还算不错?” “见到了。”李林言简意赅地说道,顺带从地上的黑衣人身上扒下防弹西装穿在身上,将他们的枪械也插在腰间。 “那么请容某人再问一个问题——现在外面是不是一团糟?” “对于你来说,是的。”李林哼笑了一声。 Apple了然地点头,他隐约觉得李林身上像是发生了什么深远的变化,分明话里话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魄。 “所以我们要杀出去了。”Apple嘀咕着漂浮在李林身边,“虽然按您的力量来看,这些都只是随意可以抹去的灰尘,但是您既然不愿意那么做,说明您一定乐在其中吧?既然如此,某人就要奉陪到底了......” “准备好了?那就走!” 李林再度一脚把门踢开。 门外的实验层陷入一片混沌,分不清上下左右,也分不清什么是边界,有一群影影绰绰的黑暗影子,他们的外表看上去像是腐烂的尸体,当李林和苹果出现在他们面前时,这些黑暗的腐烂存在瞬间向他们冲来。 “那是收容物sxp106!” 苹果高声喊道,凄白的光从他的四周盛放出来,逼退了正向他们攻击的106号收容物。 Apple的光和辉光近似,但本质其实是光明果的教诲,这种特殊的性质代表了来自翠仙圃的禁忌知识,对于蠕虫学有着一定的遏制和转化作用。 “快,亚伯拉罕先生,就乘这个机会......亚伯拉罕先生?” 在Apple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李林悍然伸出手,将其中一只106的脑袋扣住,硬生生将其从集群里拖了出来,按在了自己面前。 更加出乎意料的是,占据优势的李林并没有下死手,而是亲切地靠近散发恶臭的106个体:“你叫什么名字,家庭住在哪里,想不想出去玩啊?” 长久的沉默后,一个模糊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你,是,谁?” “我是你爹。”李林皱眉,出口成脏,“你爹我就问你,想不想出去玩?” 模糊声音继续传来。 “想......” “想就乖乖听话,去联系其他突破收容的小杂......乖孩子。叫他们跟在我身后,等到我发出信号,你们就可以自由地出去玩了。” 李林恩威并施,左手大棒右手胡萝卜:“表现得好,不仅能从这里出去玩,还能去更远的地方玩。表现不好,你们就给我一辈子待在这里!” “好......” 心智单纯的黑影倏忽散去,片刻后,陷入混沌黑暗的实验层重又回到现实,虽然还是处于大断电的黑暗情况下,却少了之前的颠倒错乱诡异阴森氛围。 而伴随着黑暗散去,实验层的各个角落里都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 很明显,106是个负责的好孩子,李林都有心想给他发奖章了。 等到沙哑的声音重新出现在四周时,李林已经站在了实验层的大门口。 “孩子们,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了。” “听不见,根本听不见!没有精神!再来一遍!” 这一次低沉的共鸣来自于四面八方,像是有千万个活物在对李林回答。 “我们,准备,好了!” 李林高声大笑,同时伸手按在已经落下的厚重大门上。 专属密传·纯青祝发动! 一瞬间基金会用来防备收容失效的三重门扉便被融化,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身黑衣,手提撬棍的李林从中缓缓走出。 “怎么会是你?” 带队的z女士惊愕地发问:“你怎么会在这?” “我怎么不能在这?”李林哈哈大笑,将APPLE先生掷向高空,随后对着人群连连开火,“孩子们,制造一点噪音吧!” Apple先生在飞到头顶的一瞬间释放出前所谓的强光,而基金会的特工们全都猝不及防地变成了瞎子。 然而更可怕的事物,则在李林枪火的奏鸣下悄然出现。 ——那些从序列号010到序列号1000的收容物,正从门关的破口蜂拥而出,他们或是向着历史层的所在直冲而去,或是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视线里,只有一连串的警报声和摄像头破碎声能够证明他们的存在,或是干脆直接了当地攻击丧失抵抗能力的特工们...... 而那些被拘押已久,满心愤恨的收容物则干脆开始无差别攻击视线里的所有存在。 z女士绝望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638 胜利会师 基金会的特工们悍不畏死,可惜人类的勇气在这些反常识的存在前微不足道。 李林提着撬棍闲庭信步地从一片涌动的黑暗中走出,伸手将枪口抵在z女士的额头上。 “维尔汀人在哪?” z女士张了张嘴,眼里满是错愕和难以置信。 就为了这个,你不仅要从禁闭室里跑出来,还要把整个收容层闹得地覆天翻? “算了。我也没指望你会回答。” 李林眼中耐心消逝的飞快,枪口微抬。 在即将喷吐枪焰的瞬间,李林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收起枪就是一撬棍砸在z女士的胸口。 惊神的效果瞬时发动,z女士的眼底还残留着惊骇的神色,人却已经混不受力地软倒下去。 李林重新握住撬棍,一马当先地穿过走廊进入中枢层。 一只打着领带的苹果悬浮在他身边,昏迷的z女士被苹果控制着漂浮跟随。 特工们意识到此时正是可乘之机。 一个手势,这些身穿黑衣的特工们当即举起手中武器,扣动扳机,蔚蓝色的枪焰从枪口急促地喷射而出。 李林向前一步挡在z女士面前,这些特工在她被俘之后,丝毫没有顾忌,甚至主动将部分火力对准她,很明显是要及时消灭人质。 带有神秘祝圣的子弹落在李林的脸皮上,未能击穿他的表皮,甚至连伤痕都没留下。 而作为回击,李林抬起手,撬棍转为悲叹之枪,滚滚寒气化作灿烂铁流,径直冲入人群里,一记当胸穿刺,就将四个站在线上的倒霉鬼贯穿。 “小心,他能让武器消失!” 一个胸口别着赤血藻徽章的高级特工喊道,他的面目上满是红色的疤痕,看上去几乎像是一具干瘪丑陋的尸体,然而他却主动冲向李林,拔出腰间的恰切克军刀,左手持握大口径手枪近距离对准李林连连开火。 毫无疑问,他修习了上校一侧的密传,严格贯彻了这位司辰的教诲,善于把握战斗时机的同时,也擅长冲锋。 “上校,不容违抗之神,建立迈锡尼的古老严父。”李林如同鬼影一般倏忽逼近这位高级特工,饶有兴致地开口,“持盾蛇卫行动?那让我分析一下,你这个老兵算是个什么东西。” 深紫色的光从李林指掌间绽放出来,他直接捅进了这个高级特工的胸腹里! 因时允行,割合剖聚。 上校信徒的内里并不像外表一样坚硬,明显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更深层次的训练——将自己所有的骨骼、肌肉、血管、内脏也变得疤痕累累。 李林没有等待他们回应,迅速抽回了手。 他高举双手,戏谑地笑着:“关灯了,傻逼们。” 轰! 老兵绝望地看着自己的胸腹中爆开一团灿烂的火,李林短暂的触碰后,他的五脏六腑已经变成了金属制成的炸弹。 剧烈的爆破声在空旷的中枢层响彻,特工们猝不及防被直接卷入火焰里。 炽热的风从火焰上卷过,将李林半长的头发吹得扬起。 刚刚亲手制造了一场活体爆炸的凶手哈哈大笑。 “bravo!” “精彩至极,先生。”苹果从高处降下,“这里已经没有能够阻挡我们的人了,您接下来要去哪里?” “你觉得这一幕适合让星锑看见吗?” 苹果沉默了一会:“恐怕不是那么适合未成年人。”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先去救维尔汀。”李林直接拍板。 ...... 基金会的负责人办公室。 康斯坦丁把手从紧急安全铃上移开。 她的目光从面前沉默的特工们脸上一闪而过:“重塑之手引发了收容物的暴动,中枢层和实验层已经陷落,你们现在立刻执行c计划。” c计划,即将整层的活物全部杀死的清除令。 “那司辰呢?”高级特工询问。 “我会带着她离开。”康斯坦丁简短地回答道。 “如您所愿。女士。”高级特工不再询问,而是带领着下属特工们逆行而去。 二十位精中选精的特工跟随在康斯坦丁背后,他们是负责押送维尔汀的人员——在基金会的资料里,彼时的维尔汀除了能够精准预测暴雨到来,以及自由行走在暴雨的时代空洞里之外,并没有更多的特权。 只不过如今的她已经和基金会断联许久,发生过什么无人知晓。 所以康斯坦丁特意带上了携带现实稳定阀门的特工们,他们二十人加在一起的力量,足以压制长生者亲自释放的无形之术,或是驱散一位刚从漫宿降临的具名者投影。 然而出乎康斯坦丁意料的是,当她走过走廊拐角的时候,她看见维尔汀已经站在了门口,手中提着那个从不离身的手提箱。 “你还是那么傲慢,康斯坦丁。”维尔汀没有称呼她为女士,而是缓缓放下了手里的箱子。 “这的确不假。不过就我看来,你的自满也不容小觑。”康斯坦丁微笑着回应,随后弧度消逝,“抓住她。” “你当真确定这么做?” 维尔汀的声音变得愈发高远奇异,就像是从海岸码头上远眺海面,阴云翻滚时呼啸而过的风;也像是城市空无一人的长街上倾落的大雨;也像是在覆盖静谧黑森林的山顶引而不发的闷雷。 她的身体在逐渐变得纤细颀长,那双银绿色的平静瞳孔逐渐重合在一起,那道头戴丝绸礼帽,身穿双排扣礼服,脚蹬马靴的身影在所有人的眼中变得模糊起来,他们仿佛看见了一根立于时代暴雨空洞中,不断闪烁明灭的高耸灯塔。 灯塔的幻象一闪而逝,特工们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坐在一张摆放着丰硕食物的餐桌前,他们手中握着刀叉,胸前挂着白色的餐巾。 接着难以言喻的饥饿感从胸腹中传来。 “请开动吧,诸位。” 维尔汀一声令下,急不可耐的诸位食客们即时开动。他们挥舞刀叉,两眼通红,吃的杯盘狼藉,酱汁飞溅到脸上也浑然不觉,胸前的纯白餐巾很快被染成看不出颜色的布块。心急的食客甚至抛下刀叉,用手抓嘴咬,任由鲜甜的酱汁沾满了自己的手指。 他们吃的大快朵颐,吃的难以自制,最后吃的无比满足地倒卧。 康斯坦丁脸色苍白地后退,她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所以才感到畏惧。 正是因为知道,她才感到无比的、无比的恐惧。 她转身就跑。 身为图书管理员的她清楚,就算是显赫的长生者,也无法在基金会内部强大的现实稳定秘仪下作威作福。 长生者?具名者?或者真的像她的僭越称呼一样......? 康斯坦丁原路返回,不知道为什么维尔汀并没追上来。 她松了一口气,然后被什么东西绊倒。 康斯坦丁惊魂未定地细看,绊倒她的事物令人熟悉——是昏迷的z女士。 z女士的身体正悬浮在低空,而她身后则是一只悬浮的苹果,以及手提撬棍的李林。 李林的背后,是一片倒伏在地上的特工尸骸,他们以各种各样的姿势均匀分布在这条走廊的每个角落。 其中走得最远的,才将将向着尽头的分界线伸出半只手掌。 哒。哒。哒。 是马靴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声响。 维尔汀正提着手提箱从后面走来,在看见抵靠在墙壁上的康斯坦丁时,眼底掠过一丝嫌恶,而在看到z女士时,这抹嫌恶变为了感慨。 “你居然会让z女士活了下来......我得谢谢你。”她诚心诚意地对李林道谢,“z女士只是一个被迫卷入政治的科学家,她不该死在这里。” 旁若无人的对话让康斯坦丁备受屈辱。 639 我绝不原谅 康斯坦丁想插嘴,但她完全没有余地。 李林和维尔汀讨论的事项一瞬间越过了她的认知边界,深入到世界背后的隐秘中去。 就好像上课第一分钟的时候老师正在黑板上写“1+2”的简单算式,当你看了一眼前排女生小裙子下那穿着白丝的小腿后,黑板已经被无数的微积分算式填满,而这位老师还在奋笔疾书。 就比如他们现在谈论的“流亡者”。 “......从过去拯救未来,这是一个伟大的设想,但并不好做。”维尔汀提着手提箱慢条斯理地说,“我们得先确定二三十年后的斯奈德身在何处,否则我们在过去安设的补给站就不能起到作用。”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问题。”维尔汀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她应该还在三十多年后的伦敦。我们大可以在现在,就暗中入主夜勤局,提前谋划对她的有利局势。” “夜勤局的势力远大于后来被改组的防剿局,至少现在这个时候,他们还不必对九大图书馆卑躬屈膝,因为炼金皇帝依旧健在。” “......总的来说,如果借助司辰的存在,就能够从过去影响未来。”维尔汀斟酌着言辞,“浪游旅人给我的功业,我已经知晓了。” 如果说李林的大功业是要将第七历史剥离出去,完成对漫宿现有秩序的改变,重铸天孽的锁链;那么维尔汀的大功业就像是她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重返千禧年末的未来,将时间推过微茫的尽头。 如此,弃绝旧的历史,开辟新的未来。 他们两人旁若无人地商讨着从过去支援未来的流亡者的计划,一边听着的康斯坦丁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虽然她听不明白具体的计划,然而仅仅是听闻其中的只言片语,就足以震慑他人的心神。 司辰......不是他们这群人推举出来的僭越称呼,而是真正具有伟力,以激情锻铸出诸事项的伟大存在,祂们以准则驱动着世界的运转,也维系着它的存续。 在诸位司辰中,浪游旅人并非最强大者——事实上司辰们也很难一较高下,因为没有一个合适的尺度去衡量祂们。 当司辰们作出决定,或是分出胜负时,并不会惊天动地,因为祂们的决策将会在世界上合理地显现出来,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世人才会意识到世事在某一刻发生了永久的改变。 就像眼前的维尔汀那样,她曾在某一刻得到了浪游旅人的赐名。 “你们在吸器里是做不了这些的。”康斯坦丁竭力保持冷静,对着两人说道,“吸器是同样被司辰注视的圣地,而图书管理员更是如此。” 图书管理员在图书馆内的权力几乎是无限的,得益于司辰对图书馆的眷顾,他们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能够协助司辰决定历史。 在他们的眼中,秘史这一准则几乎是“不存在”的——这个准则被图书管理员们再度细分成了各种次级准则。 令人没想到的是,维尔汀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你作为图书管理员的权力是无限的。但你别忘记了,你的权力来源于谁?” 康斯坦丁一怔。 她的权力来源于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会长,来自于图书馆真正的主人,司辰中的戴冠之孳。 戴冠之孳从来不以真正的面目出现在他们面前,这位司辰渴望着感染和嬗变,所有目睹祂存在的人都会成为祂的子株。 每当醒时世界疫病横生的时候,就是这位险恶的司辰试图感染入侵漫宿——这横行的疫病就连长生者也不能完全幸免。 维尔汀似乎并不在乎那位险恶的虚源司辰,她只是平静漠然地注视着这位曾经高高至上的领导者。 “而现在,你还能联系得上祂吗?”维尔汀抬了抬手臂,目光从上面的辉光管时钟掠过,“你大可以试试——倘若你能做得到的话。” 维尔汀看似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深如岩浆的忿怒,可以说她一定千遍万遍地幻想过这幅报复的场面。 李林对此乐见其成,所以他什么都没说,留给维尔汀发泄的空间。 “你为什么不联系祂呢?”维尔汀平静地往前走了一步,她的语气并不咄咄逼人,可银绿色的双瞳却像是覆盖着阴云的天空压下来,“难道你胸前的赤血藻是摆设吗?难道你袖口藏着的那枚钉子里没有被真菌祝圣过吗?难道你的牙冠里没有藏着用于降灵的孢子?” 维尔汀一把攥住康斯坦丁的手臂,看着那张有些难堪的脸:“你不来的话,我帮你召唤。” “不,你不可能做得到。”康斯坦丁色厉内荏地回应,“我才是基金会的副会长,图书馆的管理员,只有我才有权力裁定历史......” 她的声音被不断蔓延的菌丝掐断了,不详的赤红色菌丝缠绕着她的袖口,沿着她的四肢向上攀爬。 然而这些菌丝很快枯萎了。 它们理应在被唤醒的一瞬间吞掉康斯坦丁的自我意志才对。 康斯坦丁的脸色极其难看,她不知道是庆幸自己保全了自我好,还是失落于戴冠之孳不会回应自己好。 维尔汀松开手,她直视着康斯坦丁:“所以你的权力呢?试试用它来自保,怎么样?” 她甚至退开了一步,任由康斯坦丁施为。 这个初见时高高在上的女人愣了一下,随后呵呵呵呵地冷笑起来。 康斯坦丁笑着对李林和维尔汀叱道:“这是你们两个做过最愚蠢、最不知所谓、最短视的决定——只要没有比我更高位格的存在,我的命令就在此畅通无阻......” 她轻蔑地笑着,激活了自己的权限。 然而李林和维尔汀也笑了,一个笑得拍膝盖,另一个笑得流下眼泪。 什么也没有发生。 伸手按在胸口赤血藻上的康斯坦丁就像是一个小丑。 维尔汀一边从李林手里接过手枪,一边拭去眼角的泪水,她终于不再保持那副冷冰冰的淡漠模样。 “康斯坦丁女士,您是真的对我们的身份一无所知——我要向您隆重介绍。” 维尔汀注视着康斯坦丁的眼睛诚恳地说道,一边说,一边拉动枪栓上膛:“我身边的这一位先生,全名是亚伯拉罕·李林,您对这个名字一无所知,但他在漫宿中的名字您应该知道。” “双角斧钟爱的义人,白日铸炉光辉灿烂的选民,拾滩鸦之密友,燧石天命的后继者,第七史辉煌的骄阳——伟大的铸父。” 维尔汀将上膛的枪对准康斯坦丁的眉心:“而我的名字也不仅仅只是维尔汀。我是时代倾颓后矗立于空洞的灯塔,我是将生未生的蠕虫,我是受浪游旅人之托,将要裁定弃绝诸史的司辰。” 康斯坦丁什么话也没有说,她茫然地靠着墙,脱力般滑坐在地上,像是完全丧失了心气。 维尔汀怜悯地注视着她。 “你试图将我绑定在基金会战车上,为此不惜牺牲了那么多无辜的孩子,我的同学、我的战友......你将他们推向暴雨,推向重塑之手的火焰里。你自诩为一个真正的权力者,所以所做的事情可以无关善恶,对吗?” 维尔汀在某种程度上和流亡者很像——她们都曾拥有志同道合的战友和同伴,却都一次又一次地将他们失去。 为了“善良”,为了“公义”,为了“人类”,为了“未来”......为了这些光辉闪耀的冠冕,维尔汀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个个地走上战场,一个个地死于微末。 她愿意为了这些冠冕而牺牲。却无法忍受他们死在自己人的算计下。 英雄怎可死于权力的背叛?! “但你在真正的权力面前却一无是处。” 维尔汀像是在问李林,也像是在自问自答:“她已经心死了。作为一个政治动物,她已经受到了全面的打击,失去权力的她和死亡无异。我有必要对她赶尽杀绝吗?我有必要这么做么?” 康斯坦丁微微抬起头,茫然的双眼里略微跳出生的喜悦。 可映入她眼中的,却是维尔汀那冰冷的枪口,以及那双坐观无数暴雨后,依旧保持平静的银绿色眼瞳。 维尔汀的声音像是遥远的风。 “可我绝不原谅。” 枪响了。 640 如坠冰窟 维尔汀弯下腰,从血泊里捡起一枚赤血藻。 在康斯坦丁死去后,这枚用于昭示她身份的真菌,也丧失了张牙舞爪的权力,重新变成了安分守己的模样。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它在被唤醒的时候,会疯狂地沿着四肢蔓延肢体,直到将目标变成自己的寄居体? 维尔汀抖了抖上面并不存在的血,将它别在自己的胸前,好像她不是刚刚处决基金会领导,而是预备要去参加一个庄重的会议那样。 她肃穆地伸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银绿色的双眼直视基金会的天花板,用拗口却优美的言辞说话。 那是已经失传的希克索斯语。 在吸器基金会的内部记录中,迦南地的列王们自西带来这一种语言,向来只用于守卫禁忌的知识,和埋藏险恶的陷阱。在他们流亡埃及之前,这种语言在一千年的时间里仅仅只是一种只能听说,却不能够读写的文字。 法老王参考弗里吉亚语为其制作了文字,也正是如此,它令人上瘾的特质被再度放大了。 维尔汀现在所用的语言就是希克索斯语,她的舌头发出灵活的颤音,震颤着四周的空气。 【申请最高权限转移,从康斯坦丁至维尔汀。】 伴随着空气中逐渐荡漾起奇异的香气,康斯坦丁的尸体迅速被一丛丛白色灰色相间的真菌覆盖,这些分解者勤劳地做着活,将这具尚有温度的尸骸分解殆尽,只是几次呼吸的功夫,就连溅出的血泊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当康斯坦丁的尸骸消失殆尽的瞬间,维尔汀胸前干枯的赤血藻开始摆动触须,变得富有色泽。 这象征着戴冠之孳承认了维尔汀在吸器基金会中的地位。 她现在已经是基金会真正掌握实权的领导者,也是吸器图书馆的管理员。 只是维尔汀自己对此还有些疑惑。 她看向李林:“戴冠之孳还在这一重历史里?” 众所周知,司辰们之间的地位基本是平等的,但总有些司辰比其他司辰更平等。 这些更加显赫的司辰们包括守夜人·瞳中扉,伟大母亲·赤杯和不焚之神·白日铸炉......一些职能特殊的司辰也在此列,譬如庇护世界的轰雷之皮,和看守漫宿门关,警惕戴冠之孳入侵的因时允行之神·双角斧。 司辰们敌视蠕虫,但刨除蠕虫的影响后,祂们彼此之间也在竭力对抗。居住在漫宿中的司辰们或是因献祭而生,或是自人类飞升而来,或是从辉光降下,或是早于现有秩序诞生,除此之外还有一类司辰,祂们的起源语焉不详,但绝非在醒时世界、漫宿和辉光。 唯独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祂们的起源为何,祂们总是来自于虚界。 举个例子,如果说漫宿是一所综合类的公办双一流985大学,诸位司辰都是其中的学生,祂们都住在同一幢宿舍楼里。那么虚源司辰们,就是住在隔壁宿舍的白人留学生,而蠕虫则是到处找学伴的黑人交换生。 虽然在面对蠕虫的时候,虚源司辰和其他司辰们会同仇敌忾,但是当蠕虫的因素不存在时,就轮到虚源司辰和其他司辰互相攻讦了。 漫宿的律令中,有一条既是约束诸司辰:【真正的司辰不得与虚源神会面】。 然而禁忌的事物自有其力量,于林地的昏暗中,司辰中的环杉与树中牝马交合,祂们在醒时世界以同一个神的名字被崇拜——德墨忒尔。 树中牝马的性格险恶,祂时不时对醒时世界的一切表露出恶意的戏谑。 祂尤其爱看见信仰坚定的殉道者堕落,尊奉准则的守贞者放荡,安稳发展的国家陷落于战火,辉煌富贵的世家毁灭于放纵。 然而与戴冠之孳相比,树中牝马居然可以算得上和善。 戴冠之孳被称作戴冠的皇帝,祂总是身穿着褴褛的白衣,每当疾病肆虐的时节,祂总会敲响大钟,召来疫病众卿。 祂不仅谋求凡人的性命和灵魂,也在试图感染整个漫宿。 作为双角斧的选民,李林理当剔除一切有关戴冠之孳的影响才对。 第七史没有真正的司辰,倘若被戴冠之孳寻找到,那将会是一场灭顶之灾。 “祂不在。”李林的回答简短却有力,“如果是别人,戴冠之孳还能摸上门来,但你是蠕虫。” 蠕虫是非蛇之蛇,是悖论和恶意的集合,是时代空洞......换而言之,戴冠之孳的权能仅仅只能影响到维尔汀一人,而维尔汀作为时代空洞的具现化,是不会受到戴冠之孳影响的。 也正是因此,戴冠之孳的触须被拘束在仅限维尔汀一人的范围内,这同样是悖论的体现。 这就是对吸器基金会最好的处置办法。 维尔汀松了口气,目光看向依旧昏迷不醒的z女士,沉吟了一会儿后,对着某处打了个响指。 伴随着清脆的响声,正在基金会各处肆虐的收容物们一瞬间仿佛见到了天敌,它们的视界中不约而同地映出一道颀长瘦削、闪烁着银绿色辉光的身影。 接着,原本废弃的收容层再度开始运转,这些收容物们毫无抵抗地被重新收容了进去。 这些收容物本质上都是蠕虫学的衍生物,见到了维尔汀自然被天敌压制的死死地。 毕竟在基金会的收容物序列中,被称为司辰的维尔汀,才是真正的SXP001。 ...... 伦敦街头,人群熙熙攘攘,大多面带好奇的神色。 流亡者压低帽檐从人流中离开。 两具身穿大衣,面目上带着意大利人特征的尸体正倒卧在街心花园的绿茵中,他们的身体早已经冰冷僵硬,吸引了伦敦街头无所事事的观众们。 早在被人发现之前,流亡者便已遁走。 这些来追杀她的人正是狄福尔的手下,而且这段时间愈来愈多。 她正思考着要不要换个地方暂居,却发现前面的路被拦住了,一种隐约的不安感像是煤油一般逸散在空气中,一片喧嚣声从前方拥挤的人潮中传来。 流亡者的神色严肃起来,她能够通过自己的血脉,感受到这些现象之下,隐藏着某些熟悉到令人发指的要素。 冲突、纷争、角争......这些要素的出现让流亡者本能地退后。 而在蜂拥向前的人群中,她后退的身形就显得格外夺目。 数个身材魁梧的清算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向她奔来。 他们并没有立刻掏出武器,而是指着她,用带着意大利口音的法语高声呼唤。 流亡者如坠冰窟。 641 父女之战·开幕 滴答,滴答。 天空中开始下雨了。 流亡者却如坠冰窟,她浑身的骨骼都在颤栗,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搐,五脏六腑因强烈的呕吐感而收紧,血液好像在逆流。 莫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的身心,她知道,自己的大敌、生父已经从清算人的总部千里迢迢来到此地,要来解决这个胆敢忤逆他的后继者。 人群恍若无知无觉一般地向着两侧分开,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竟然不知不觉间形成了一片空旷区,人们因潜在心智间的暴怒相互攻击,却忽略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正从人群中缓缓踱步走出。 清算人的领主,整个欧洲大陆隐秘世界中的权力者,狄福尔。 其血脉高贵远古来自于司辰的孑遗,其势力庞大到涵盖欧亚非三洲。 这是一个面容坚毅如钢铁的中年男人,他铁灰色的碎发从帽檐下漏出来,不苟言笑的嘴唇如同军刀一般紧紧抿起,瞳孔仿佛在燃烧。 他解下领口的扣子,将大衣递给边上的清算人,将一把兼具厚重和锋锐的剑握在手里。 那是被铸造出来后,预备在某一重历史毁坏巴别塔和理想国的宝剑,在另一重更加光明的历史里,它被称作波兰的选王剑。 唯独在第七史,其名气并不彰显,甚至被人冠上一个“孤儿剑”的蔑称。 它的名字是破碎之剑·艾布雷赫,这重历史中最后的一件覆画残迹。 现在它以这种方式出现,被握在狄福尔的手中,指向流亡者的喉咙。 没有更多的交流,清算人们默默地在边缘矗立着,将流亡者的去路全都堵死,默契地将决斗场留给他们的王和太子。 狄福尔缓缓地将袖口挽起,露出下面肌肉匀称的小臂,他的指尖擦过一只纸卷烟,昏黄的火星就从烟的那一头燃起来了。 雨滴答滴答地落在他的身上、头发上、剑刃上,沿着那些钢铁般的线条流下来。 他的烟依然在雨中忽闪。 狄福尔吐出一口烟,声音沙哑低沉。 “你逃了很远......还剩下多少年?把它们给我。” 流亡者从清算人总部逃离的时候,卷走了整整七十七年的灰烬账簿。 只需要一年就足以打通政府和黑社会的关系,让最虔诚的神职人员为她背书。如果拿出十年,就算是国王和公爵也要卑躬屈膝,就连手持钥匙的丽姬娅也会为之动容、任凭驱策。 七十七年的灰烬账簿,足以让流亡者成为一个拥有封地的大贵族,一个在隐秘世界拥有权势和地位的权力者......甚至能够前往午港,得到喝下忘川泉水的资格。 流亡者站住了,无明的狂怒在她的胸中燃烧。 她预想过这一天的到来——或许是在清晨晨光熹微的时候,清算人的暴徒们敲响了她的门,在一群暴徒的簇拥中狄福尔站在她面前;或许是在暮色四合的时候,风尘仆仆的混血贵族男人提着枪踏过纷飞的梧桐叶,践踏着阴影的分界线向她走来;或许是在夜深人静的晚上,在九曲回肠的小巷子尽头,他们两个不期而遇,月光落在他们彼此的脸上,下一刻拔枪对射。 但无论如何,她一定设想过彼此的对谈。 尽管最后一定是会走向你死我活的结局,可流亡者依然想象过,作为父亲的狄福尔,会以何种形式问候自己,而自己又要将以何种形式回敬他。 直到这一天到来,这个冰冷得像是钢铁一样的男人用艾布雷赫指着她的喉咙,开口询问的却是关于灰烬账簿的事。 流亡者气愤地笑出了声,她将装满铅镍子弹的枪抬起立在胸前。 “我觉得即便将东西给你,你也不会放我走。” 风在他们两个之间打着旋,暴雨彼此倾轧泼洒,气温时高时低,唯独那一点飘摇的火始终不曾熄灭。 角争的法则已经将他们锁死,任何力量都不可能将其分开。 “你只是一个自作聪明的傻子。” 狄福尔说出了第二句话,他从口中喷出袅袅的白烟,即便在暴雨中这也是一副奇景。 当白烟遮蔽了狄福尔面容的一瞬间,流亡者瞬间暴起,将手提箱砸向了狄福尔的头! 几乎是在一瞬间,四周原本静止不动的清算人就像是扭曲的蛇一样,扑向了那只手提箱。他们半数挡在狄福尔的面前,半数扑向暴退的流亡者。 流亡者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整条暴动的长街吞入胸腹,她的眼瞳骤然燃烧起来,就像她的父亲那样。 她掣出枪,对着那些冲上来的清算人连连开火。 灰白色的羽毛在暴雨中一闪而逝,清算人们冲锋的趋势骤然一滞,像是被重锤击中。 流亡者高声咆哮,那是非人的语言,却古老的仿佛是穿越了时光。 她早已忘记了自己曾经抵达塞拉皮雍,在其中钻研刃的技巧,然而这些知识却成为了她的本能,在如今显放出赫赫光彩。 纯粹的杀意从比德之刃的末端延伸出去,形成透明的长刃,杀意迫开逼近的雨幕。 流亡者的身体像是一道闪电,她挥动着双臂,射出子弹、劈出利刃,将清算人的躯壳连着风雨一起劈开! 顷刻之间她已经越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迫近了狄福尔。 斯奈德她根本没想过要逃,在她被狂怒驱策的一瞬间,今天就只有一个结局。 无论是她还是狄福尔,总有一个人要死在这! 面前簇拥的人群散开了,就像是荒野上纷至沓来的群鸦,也像是一滩在水中扩散开来的浓墨。 一道喑哑的光从人群中斩出。 狄福尔那张雕像一般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的胸膛中那颗大地之血的心脏正在跳动,凝聚在他剑刃上的杀意比流亡者更坚冷,就像北方雪原上千年万年不化的坚冰。 他顶着斯奈德的枪火向前,燃烧的双瞳宛如日月,藤蔓一般的花纹从艾布雷赫的剑刃上显现蔓延,为这把古老的武器附上一层青金色的光。 降落的大雨在剑刃上被弹开,狄福尔挥动武器。 比德之刃和艾布雷赫之剑交错而过。 金属的铿锵声甚至还要盖过暴雨和雷鸣,汹涌的忿怒裹挟着他们两个人,落下的雨被气浪排斥出去,形成了一片空洞。 “让我看看你到底学会了什么。” 就在流亡者全神贯注抵抗着狄福尔的攻势时,她听见自己父亲的低沉嗓音。 流亡者只来得及抬起手臂挡在胸前。 沛然巨力从她的胸口迸发,将她娇小的身体掼向地面。 在即将砸向地面的瞬间,流亡者双脚蹬地,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窜了出去,顺势在地上滚了几圈。 狄福尔保持着挥拳的姿势,皮肤表面闪烁着钢铁般的色泽,隐约的炽热白气从拳面上升起。 此时,被他随手丢开的香烟才刚刚落地。 一点火星在雨中摔得粉碎。 642 父女之战·暂熄 “咳!” 流亡者不用伸手去摸,就知道自己的口鼻间一定已经被血塞满。 如同高山一般不可撼动,如海崖一般沉默坚冷,这就是狄福尔。如果有谁不怕他,要么是对其一无所知的孩子,要么是不知畏惧的傻子。 流亡者踉踉跄跄地起身,在她刚刚退开的一瞬间,艾布雷赫便劈斩在她先前所在的位置。 狄福尔完全没有等待的举动,他的每一次攻击都奔着直取流亡者性命而去,凶狠无比。 流亡者的速度变慢了,而狄福尔却愈战愈勇。 他大踏步向前,舒展手臂,长剑朝流亡者劈去。 流亡者迎上抖腕直刺,比德之刃极其凶险地架住破碎之剑的剑刃,两人同时向前冲去,刀身在剑刃上擦出一溜刺眼火光。 两人擦肩而过,流亡者往上一撩手臂,刀刃斩向狄福尔的下巴,狄福尔抽剑旋身让过,流亡者不依不饶贴身冲去,比德之刃再次捅向狄福尔的腋下。 狄福尔身体一侧,比德之刃掠过手臂刺在他肩上。 鲜血直喷! 倘若说艾布雷赫的特性是坚不可摧,那么比德之刃就像是它的名字一样,具有血流不止的特性。 对于身材娇小的流亡者来说,比德之刃无异于是极好的武器。 然而面对这一道惨烈的伤口,狄福尔却不动声色,他手中的破碎之剑已经对准流亡者的身体扎下! 流亡者心中一狠,偏头让过破碎之剑的剑锋,任凭它刺穿自己左边的锁骨,手中的利刃顺势向着狄福尔胸口而去。 破碎之剑虽然疼痛,但是还没有能让流亡者丧失战斗力! 比德之刃本就长于放血,这一次以伤换伤是流亡者赚了。 两人交战之际,流亡者倾斜身子让过险些将其开膛破肚的长剑,接着乘狄福尔抽回长剑之际,抽冷子伸手拔出手枪,直接对准狄福尔肩上的那道伤口,连连扣动扳机。 沉重的轰鸣声炸开,青黑色的大地之血从狄福尔的伤口处迸裂射出。 狄福尔两次交锋都吃了亏,他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内心的高傲已经让他出离愤怒。 破碎之剑艾布雷赫收回后再以奇诡的角度掣出,狄福尔圆抡长剑形成一道剑围逼退流亡者,随后再度抢攻! 两人再一次缠斗。 短刀上挑、戳眼、侧划;长剑刺击,旋刃,抹额。 比德之刃和破碎之剑在空中连续碰撞,发出铿锵声。暴雨狂流而下,地面上的积水被四只脚踩踏的到处乱溅,流亡者一咬牙,突然向着右边窜去。 自始至终,狄福尔都没什么表情,就像一座漠然的雕像。 只有在看见流亡者逃窜的身影时,燃烧的瞳孔中才窜出一抹煞气,他重重地踩踏地面,向着流亡者追赶过去。只是当他的剑刃将要逼近流亡者后背的时候,心中却忽然一寒。 透明的波纹绽放开来,劈开雨幕。 流亡者突然再一次止住了逃窜,一个旋身刀刃直指狄福尔的喉咙!雪亮的刀光从短刀上绽出,纯粹如铁的杀意喷薄。 竟然又是一次回马枪! 狄福尔眼里的杀意变得深重,他抡圆了剑身重重砸下。 咚! 刺啦—— 破碎之剑几乎将流亡者当场砸死。 斯奈德的口鼻双眼里有大团大团的青黑血液涌出来,她眼前一黑委顿在地。 另一边,一道血柱冲天而起。 狄福尔持剑的手臂在空中翻滚,艾布雷赫之剑铿然一声坠落在地,清算人领主的手臂砸落在路边,大量的血从他的身侧喷薄而出! 流亡者委顿在地上,狄福尔暂时不能再进攻,而眼光毒辣的清算人头目们则开始对流亡者补枪。 至少有六个人朝流亡者开火! 原本已经再起不能的流亡者竭力翻滚,身边子弹的射击声音接连响起,暴雨四溅之下,大部分子弹都擦着她的身体而过,只有两枚子弹射中了她的小腿。 被子弹命中的瞬间,流亡者停下了滚动,像是死了一样。几名经验丰富的清算人对视一眼,看了看脸色惨白的狄福尔,缓缓掣出手枪准备再一次补刀。 然而在他们停下的瞬间,流亡者却骤然从地上跃起,挥动比德之刃。 几节手臂连着枪一起横飞出去,几名清算人突遭斩击,失去重心的瞬间便被流亡者撞中胸口,身子呈现诡异的凹陷。 流亡者借助他们的身体作为肉盾,直接横冲直撞冲入了混乱的人群中。 滚烫的血泼洒在兀自纷争的人群脸上,伴随着狄福尔和流亡者的重创,那汇聚而来的角争要素正在逐渐消散,一些人开始意识到自己身处何等危险的环境。 短暂寂静之后便是更大的纷乱。 而乘着这个机会,流亡者已经消失在暴雨和人海中。 狄福尔没有去追,因为他们之间的血早已经锁定了彼此,在这座城市里,大地之血将彼此互相感应。 陡然,狄福尔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他看见大量身穿黑衣、头戴宽檐帽子的防剿局干警正向这边赶来。 这群黑衣的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 另一边,流亡者的眼皮愈发沉重,像是随时都要合上。 然而那个搀扶着她的人却不停地在耳边呼唤着她的名字,让她勉强保持着可贵的清醒。 “你是......谁?” 流亡者张了张嘴,喷出掺杂着内脏碎片的青黑色血液。 “现在是询问我名字的时候吗?”那个女人叹息,“你快要死啦。” 天空阴沉沉地下着雨,冰冷的雨水落在流亡者沾满血迹的脸上,她的视线在逐渐模糊。 然而她那颗生来就在右侧的心脏却在格外猛烈地跳动,远方像是有铜铃声响起,她们穿行在狭窄的甬道里,耳鬓厮磨间却没有丝毫的旖旎。 流亡者的心跳越来越猛烈,青黑色的血从她的口鼻间蜿蜒流出,像是两条活的蛇。 斯奈德睁开眼睛,那双黯淡无光的瞳孔里有火在烧,她终于看清了那个一直搀扶着她,将她从战场中心一路带离的女人。 那是个胸襟宽广的女人,她戴着漆黑的长手套,言辞谈吐彬彬有礼,一根星形的法杖刺穿了她的太阳穴。 那张柔美的面孔像是被打碎后又勉强粘起的镜子一样,随时都有可能碎的更加彻底。 流亡者挣扎着喊出了她的名字。 “阿尔......卡纳。” 643 父女之战·橘子幻象 “哦,这倒稀奇。” 那个女人诧异地说道,“我倒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 阿尔卡纳轻轻地笑了,她将口鼻涌血的流亡者拥入怀中,用带着丝绸手套的手掌拭去她额头和脸颊上的血迹。 “可是你来得太晚,太晚了。”阿尔卡纳轻声在流亡者的耳畔说,“不仅是你,我也要死啦。” 流亡者张了张嘴,只是这个动作,就让她感觉到铁锈味道填满了自己的喉咙。 她没听清阿尔卡纳在说些什么,四周的事物都好像是旋转的星辰将她包围,阴冷的墨玉色灯盏放出没有温度的光。 难以言喻的混沉感像是潮水一样涌上来,流亡者感觉自己仿佛被无数个水鬼拖曳着,要坠入无光的海洋深处。 “嘘,别睡着。” 阿尔卡纳将她抱起,流亡者身体娇小,轻的吓人。 “哦......”流亡者的眼睛快睁不开了,只能勉强发出一点低哼声。 “真没办法。”阿尔卡纳低声说道,“那我给你讲一讲你父母的爱情和仇恨吧。这样你会有精神的。” “哦。”这一次流亡者勉强着撑开了眼皮。 阿尔卡纳舔了舔嘴唇,脸颊上像是有什么闪光的裂痕正在剥落:“你的父亲名叫狄福尔,他用自己父辈的姓氏给自己冠名。他总对世俗宣称自己是一个法意混血的贵族对么?这是假的......不过他的血系的确要比世俗中的贵族高贵不知多少。他年少时也曾经自诩能够摆脱大地之血的锁链,能够找到一个自由的爱情,诞下不受欲望控制的子嗣,他也曾经想过要斩断血脉诅咒的锁链。那时他意气风发,直到遇到了你的母亲。” “是么?”流亡者轻声问道。 “我亲眼看见了他们坠入爱河!大概是在十五年前。那时的她还是青春明媚,在她生活的地方,她是小镇上的明珠。很多有身份的男人都倾慕她。直到那个风尘仆仆的混血贵族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西的黎波里的河边,你的母亲正对着夕阳转圈。她可真美。” “是么。”流亡者又说。 “可惜那时他们还太年轻,满心以为那是爱。”阿尔卡纳叹了口气,露出无奈的笑,“他们坠入爱河后,你母亲的导师,那位安泰俄斯的信仆便警告他们,说他预见了两人绝望的未来。你的父亲狄福尔意识到了这并不是爱,而是欲望的吸引。大地之血需要从石头上绽放的光,才能延续后代。” “他们就这样反目成仇?”流亡者问。 “那时还没有,爱情的滋味淡了后,剩下的就只有彼此苛责,你母亲那时候已经怀了你,她意识到狄福尔只需要血脉的延续,可她不愿意你陷入这血脉的锁链里。所以她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你,在奥斯曼的土地上辗转流亡,你现在走过的路,她差不多也走过。” 阿尔卡纳的发丝间簌簌落下一些闪烁的星屑,此刻的她依然竭力保持着优雅。 她们穿过伦敦城的街巷,走进无界的雨幕里。 流亡者一言不发。 一个怀孕的单身女人,在奥斯曼的土地上东躲西藏,不仅需要躲避清算人暴徒的搜捕,还要逃避世俗鄙夷的视线。 驱动着她流亡的,是对曾经爱人的仇恨,以及对于腹中孩子的爱。 “她在一家旅馆里生下你,然后因为难产而死。”阿尔卡纳说道,“你的父亲是个自以为是的人渣,但你的母亲不是。” 流亡者没有回答,可是却有温暖的水混杂在雨线里滴落。 血迹、雨水流淌在流亡者的脸上,将那张精致的脸弄成一片狼藉,她沉默地望着天空,胸膛起伏。 难以言喻的巨大悲伤仿佛凝结在她的胸口,让她张不开口。 “又怎么了?”阿尔卡纳问。 她们来到一家咖啡厅的边缘坐下,流亡者靠在椅子的边缘,青黑色的血滴滴答答地顺着手臂流下汇入雨中。 周围的行人低头快步离去,全然将她们忽略在眼皮下。 “他们爱过我吗?”流亡者抬起还在流血的手臂捂住自己的脸,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问自己,“从生下来起,我就学着如何杀人、出千、赌博。一直以来我都是孤身一人,从没有见过那个女人的样子。” 火焰燃烧在她的心脏里,将大地之血重新煮得沸腾。 上一刻她还是垂死的模样,可现在却又好像能再战千军万马。 “她因为贪恋肉体的欢愉而沉迷,又因为畏惧命运而逃离,既然不愿意负起责任,又为什么要生下我呢?” “我不相信爱,也......不需要爱。”流亡者缓缓放下手掌,青黑色的血迹在她脸上留下宛如泪痕般的印记。 “要吃个橘子吗?” 阿尔卡纳突然问道,她的掌心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鲜嫩欲滴的橘子。 甘美多汁的橙色水果散发着甜酸的气味,令人不禁流下口水。 阿尔卡纳将橘子递给流亡者,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很远:“来,吃一个吧。” 流亡者皱着眉头接过了阿尔卡纳手里的橘子,她其实并没有太多关于阿尔卡纳的记忆,只是隐约觉得这个人非常熟悉,熟悉到触手可及——似乎早在久远的过去时,她们便在熹微的晨光下彼此对视,这种熟悉感几乎能让她脱口而出对方的名字。 她神色恍惚地接过了这枚鲜嫩欲滴的水果,指甲划过它的表面。 酸甜相间的气味窜入她的鼻腔,流连在她的身侧,将她带向思维中不可测的深处。 一些光出现在流亡者的眼前。 起初像是遥远的白鸟,随后是身历其境的景象。 ...... 熹微的晨光从旅馆大厅前柯林斯式样的立柱间洒下来,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一个穿着羊毛披肩,有着灰色眼睛和金色长发的女人正站在柜台前,她的小腹高高隆起,似乎怀胎十月,柜台上有一把略微带着绿锈的钥匙。 虽然没有任何的交流,流亡者却能在一瞬间就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就是自己从未见面过的母亲。 似乎是感受到了目光,这个女人转过了身,向着“流亡者”走过来,拉起她的手。 流亡者终于看见了她的模样——称不上是海伦那样的祸水美貌,可是她的眼睛里却有一种快活的神气,就像是春日洒落在水面上、跳跃在波纹粼粼里的光一样,有着一股活泼泼的气质。 分明是柔美的女子,可当她一挑眉的时候,却透露出一股男子才有的英武气概来。这种模糊了性别的气质令人一眼望去,就不禁沉醉其中。 流亡者很熟悉这双眼睛,因为她也拥有。 她感受到女人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轻轻触摸着“自己”的眉眼。 流亡者突然感觉眼睛酸涩,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梗塞住,她只是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女人。 她伸出手,拥抱了这个女人,莫大的温柔填满了流亡者空旷的心,她像是被全世界的温暖所包围,那样幸福圆满。 可根本没有人和她相拥。 晨光熹微的柱廊下,流离的幻影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肩。 流亡者终于跪倒在地上,即便面对着死亡她也没有叫过苦喊过痛,可她现在却在嚎啕大哭。 她对阿尔卡纳说自己不爱母亲,也不需要母亲的爱,那是谎言。 她能无数次设想过自己和父亲的见面,也更多地幻想过自己能在梦寐中见到母亲的模样,那时自己会对她说什么呢? “我很想您......我想你,妈妈。” 女孩哽咽着和幻影相拥,泣不成声。 644 父女之战·旧日筹谋 失去一条手臂的狄福尔在众多清算人的簇拥下抵达伦敦夜勤大楼。 防剿局的干警们还以为是德国人打进来了,吓得在门口组成队形打算阻击。 然而最坏的情况毕竟没有发生——荣升防剿局新任警督的康妮·李亲自出面,将面色惨白的狄福尔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位清算人的领主的确拥有世俗的贵族身份,得益于此他甚至都不需要做简单的汇报,而是签个字就足够,整个过程还不到十五分钟,甚至连他面前摆着的那杯咖啡都没有变凉。 这无疑是绝对的优待。 但狄福尔怎么都想不明白,拥有豁免权的他为什么会和防剿局产生纠葛——明明在其他国家清算人都能够毫无阻碍地自行其是,顶多需要一些口头上的交代,但是在伦敦却会得到这种待遇? 难道自己不曾和他们的首相、国王事先沟通过?要知道那些血脉高贵的肉食者,自己早就已经把他们喂饱了! 尽管防剿局从上到下态度都不错,甚至在公事公办的流程中还透露着一点讨好的意味......但狄福尔怎么看,都只觉得分外可疑。 “是谁指示你们这么做的?” 听闻狄福尔的质问,康妮·李扯了扯嘴角:“没有任何人指示我们......” 狄福尔从鼻子里擤出一声冷笑来,他铁灰色的眼睛直视康妮,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从空气中沉沉落下,像是铁幕压在康妮的身上。 康妮呼吸沉重了几分,她同样身躯前倾,语气加重了几分:“我说,没有‘人’指示我们!你听明白了吗?” 这一次她把重音放在了某些单词上。 狄福尔深深吸气,头颅后仰,瞳孔中倒映康妮的面容。 他开始思考那些能够直接对防剿局下令的组织,首先......狄福尔排除了所有醒时世界的组织。 包括政府和王室在内,只要他们对寿命还热衷一天,就不会主动得罪掌握横跨三洲寿命交易中枢的清算人。 随后,狄福尔将诸如遗忘家族、兜颈贵胄、绳结姐妹会之类的大型神秘组织也排除出去。 清算人和学徒们之间有合作也有冲突,但也正因为如此,清算人组织实际上和这些秘密结社关系不错。 毕竟谁都有想要除掉的敌人,也有不方便去探索藏宝地的时候,只要出得起合适的价格,就能够雇佣清算人去帮他们做事。 狄福尔很清楚这些研习无形之术的学徒——他们绝不会花大代价去敌对清算人。 当所有的干扰选项从狄福尔眼前散去后,剩下的就只有一个答案。 “学者?”在得出这个结论时,这个中年男人脸上甚至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学者们研习名为伟大之术的学识,他们并不追求能够飞升的无形之术,因为那对脚踏实地的学者而言,太过缥缈、不切实际而且不可复制。 无形之术的每一次施行都和摇骰子类似,谁都不知道结果究竟是会引起铸炉的赦罪,还是残阳的浩大结尾,亦或者是来自林地司辰恶意的激情漩涡。 所有有志于在隐秘世界中走得更深远的学者,都会前往九大图书馆,换而言之,九大图书馆就是类似于传奇小说中的法师塔、浮空城一般,令所有学者趋之若鹜。 可完全没有交集的图书馆,怎么会阻碍清算人的工作? 此时有人敲门,一个手拿文件袋的干警走来,对康妮·李和狄福尔示意,他们的手续已经全部完成,防剿局也没有再强留清算人的理由。 然而狄福尔却没有立刻离开,他死死地盯着康妮:“噤声书局?我们没有得罪过他们!” 清算人的领主清楚,伦敦的夜勤局之所以能够在本世纪初干涉他国内政,就是因为有九大图书馆之一的噤声书局在后面支持。 哪怕后来因为某件不清不楚的事情,夜勤局解散,改组为现在的防剿局,噤声书局依然站在防剿局的背后,定期选拔合格的学者前往图书馆进修。 “这是你主动猜测的结果,不是我泄露的消息。” 康妮的眼角已经有了一些皱纹,她示意警员出去后,站在窗边自言自语:“防剿局的前身是夜勤局,最后一任局长名叫科恩,他在噤声书局的支持下干涉当时的奥匈帝国内政。” “很快,科恩一意孤行的结果得到了‘报偿’——他的手下纷纷抗议,而就连支持他的噤声书局,也在另外两个图书馆的抵制下,不得不暂时收回对夜勤局的支持,失去背景的科恩很快引咎辞职下台,然后被秘密法庭逮捕、审判,死在狱中。” “至今没有任何书面文件证明那究竟是哪两个图书馆。” 康妮的声音很轻,但狄福尔听得很仔细,他一言不发。 “也许我的记忆出了问题,但是我还记得在二十年前,最后一次拜访科恩的时候,他对我说......”康妮皱起了眉,言辞中带着不确定,“‘阴影来自于历史背后的黑手,其一为火,其二为真菌。他们的名字是塞拉皮雍和吸器。’” 狄福尔的呼吸一瞬间急促起来。 他终于得到了好消息:噤声书局并没有针对他们,甚至还为他们提供了情报支持。 然而同时,他也得到了坏消息:针对他们的是另外两个图书馆,而且势力比起噤声书局来说犹过之而无不及! 塞拉皮雍,司辰·白日铸炉庇护的图书馆;吸器,司辰·戴冠之孳注视的图书馆。 狄福尔迅速起身,对着康妮微微颔首,随后离开。 他并不是多疑多想的性格,然而在面对二十多年前的敌意时,狄福尔也不得不暂时放下对流亡者的杀意,开始考虑行动的对策。 ...... 1905年,基金会大楼内部。 坐在办公桌后的维尔汀将一份文件递给Z女士,上面留着带有荧光的签名。 那是一份转让书,内容是将一部分相对无害的蠕虫术书籍,转让给因失火而正处于重建中的噤声书局。 Z女士接过那份转让文件,她的外表比起五年前要成熟一些,身上那属于研究人员的学术气质愈发浓重。 在康斯坦丁“失踪”后,z女士得到了新任副会长、负责人、吸器管理员维尔汀的提拔,一路从稍有点地位的科研人员,成为了维尔汀的第一秘书。 “我不明白,”z女士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为什么我们要签署这份转让书?明明我们已经联合塞拉皮雍一起,取得了对噤声书局的压制......” 维尔汀的相貌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她抬起银绿色的眼瞳,注视着z女士。 基金会的司辰敲了敲桌面:“图书馆之间的对抗是漫长而隐秘的——就算我们真的压倒了噤声书局,你觉得我们能把他们怎样?” Z女士语塞。 的确如此,就算吸器基金会大获全胜,噤声书局也不过是断绝和他们的一切来往而已。 毕竟吸器的真正位置在新大陆,而噤声书局远在格陵兰的雪原中,距离整整一个大西洋,学者们也不是军人,做不到把整个格陵兰岛夷平。 “你也知道,噤声书局最近起火了......”维尔汀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建立噤声书局的人是丽姬娅结社之首罗威娜,她用圣哥伦巴的骸骨为这座图书馆奠基,而圣哥伦巴很有可能就是飞升前的骨白鸽......” 伴随着维尔汀的开口,房间内的气温无端地下降了数度,令z女士不禁打了个寒战。 意识到失言的维尔汀伸手掩住嘴,短暂停顿后她继续说道:“所以,冬相准则在那里非常强大。谁才能在那边把整个噤声书局烧着?” 这又是一个没有回答,却不需要答案的问题。 Z女士恍然大悟。 能同时达成让罗威娜默许,骨白鸽无视,而掌握如此火力的存在,整个醒时世界只有一个。 ——“铸父”亚伯拉罕·李林。 也正是他,让千年未曾联系过吸器基金会的塞拉皮雍,主动建立起交流渠道,在多方面对噤声书局,以及噤声书局支持的夜勤局围追堵截。 “所以你明白了吧?”维尔汀勾起唇角,双手十指交叉托着自己的下巴,“李林当然可以不用顾忌地在噤声书局大闹一场,但是作为他的同行者,我可不能坐看着噤声书局彻底败落,无论是维持我们表面友好的形象也好,还是作为震慑后的安抚也罢,又或者干脆当做利益交换,让吃了大亏的噤声书局有点残存的脸面乖乖闭嘴......” 维尔汀再度伸手按在桌面上,笑容中带着几分揶揄:“这些就是我们给出的筹码,或者说是灾后重建的‘资助’。不过这当然不是无偿的,现在我们给出去多少,将来就要从噤声书局那里掏出来多少。” 等到同样带着坏笑的z女士离开后,维尔汀的眼神才逐渐变得遥远起来,她转过椅子,看向在拟造阳光下繁盛开放的花园。 她和李林这些行为的真正动机,从来秘而不宣。 那就是从过去的时代布局,为正在未来抵死而战的流亡者增加得胜的机会。 645 父女之战·铸父影响 1908年,“低地之国”,阿姆斯特丹。 黄金时代已经远去数百年,但是那个时代留下来的优雅气质依然浸透了这个城市的空气,荣耀本身如同渐弱的音乐般挥之不去,道路两边漆成蓝紫色的大房子表面缠绕着爬山虎和喇叭花。 身穿白衣的女子伸手推开百叶窗,郁金香的香气混入街上清晨尚未散去的白雾里。不远处带着软呢帽的男人骑着自行车,碾过嵌着鹅卵石的路面时竭力保持着身体和载具的平衡,看上去颇为辛苦。 这里靠近大海,在水手们云集的码头边上,还有一处隐蔽的小码头,平日这里不会有太多人来。 但是在最近几天,一艘接着一艘的船只泊入这个小码头。 带着软呢帽的男人终于艰难地驶过了嵌着鹅卵石的路面,把自行车开上了吹拂着海风气味的水泥路面,一瞬间感到颇为轻松的男人就连蹬踏脚板的力道都大了几分。 他沿着码头边缘的道路行驶着,仔细辨认那些颜色不同的船帆,以及那些隐蔽的记号,最后停留在一艘棕色的舢板边上。 几个牛仔打扮的男人从舢板上跳下来和他握手,领头的老牛仔呵呵笑着:“汉默·苏斯金。你就是小斯特根加?” “老爹他遇到了一个漂亮姑娘,本来应该是他来见你才对。”小斯特根加看了一眼汉默背后的三个随从,笑呵呵地从衣兜里摸出卷烟,分发给他们,“尝尝,来自格陵兰的好货,自从噤声书局退出这里后,这些好货抽一根少一根。” 本想拒绝的老汉默一愣,随后快速接过那根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卷烟,手指搓出一团橘红色的火,将其点燃。 “嚯——呼。” 仿佛寂静默然的雪原北风呼啸而来,老汉默的手指上甚至多了层薄薄的霜。 “嘶......”老汉默在腮帮子里转了两圈后,才吐出那带着凉意的怪异烟气,畅快地打了个寒颤,满是皱纹的脸上绽开笑意,“真不错,真不错——小斯特根加先生,您可比老斯特根加要慷慨的多了。” “呵呵。比不过我那个老爹。”小斯特根加同样点燃了一根烟,吐出冰冷的烟气,他和老汉默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透露出几分理解的情绪。 等到最后一抹烟灰从指间落尽,老汉默带着小斯特根加进入到了仓库里,那三个牛仔打扮的随从则守在门外。 这是一间简单的仓库,角落里堆放着几摞干燥的柴垛,一张粗糙的木桌,还有几张圆木凳子,一盏煤油灯就是这间空荡仓库的全部了。 老汉默示意小斯特根加坐下,随后解下腰间的枪放在桌上。 小斯特根加的眼神瞬间直了,他指了指那把表面仿佛缠绕着常青藤花纹的武器:“这就是那两把传说中的武器?它是‘酣歌’还是‘恒舞’?” 老汉默一愣:“这两把武器的名气都传到这里来了?” “那可不!”小斯特根加的语气中有惊叹,也有羡慕,这种恰到好处的讨好让老汉默非常受用,“别说是在阿姆斯特丹,就算是在伦敦、在克里特、在威尼斯、在亚历山大港......谁不知道这两把炼金武器的赫赫大名?” “传闻它们自被铸出的一刻起,便不息不休地颂唱着对铸炉之火的颂词。当这两把武器被同一人握在手里的时候,其轰鸣形成的协奏曲将令一切乐师自惭形秽,而它们喷射的枪火,则比最轻盈的舞者还要轻盈十倍。” “一说它们被铸父从重塑的火焰中取出形体时,便痛饮上校的士兵们、还有狮子匠铸出怪物们的鲜血。” 老汉默笑呵呵地听完了小斯特根加的吹捧后,才将那把炼金左轮移到了自己的面前:“那你今天运气不错,正好见到了这把‘酣歌’。” 作为这两把炼金左轮其中之一的拥有者,老汉默对它的了解更深刻些,所以每一次当他握住这把武器,都忍不住想要随着皮肤、血流以及肌肉的震颤高歌,歌颂那守护世界的轰雷王,也歌颂铸出它们的铸父。 苏斯金家族和斯特根加家族的友谊从上上代起就根深蒂固。 前者发源于雅典,兴盛于苏联的土地上,贩卖和灰烬账簿不同效果却类似的“延命泉”;而后者则一直扎根于荷兰,通过和噤声书局的联系从而掌握这片土地的权力......他们几乎成功地将自己洗白成了这个国家的官方人员。 本来再过一代,他们就该成为这个国家的幕后贵族,可惜在两年前,噤声书局撤去了对斯特根加家族的支持,令他们的声望一落千丈。 虽然还不至于彻底被拔除,回到过去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但是反对派的声势却在日渐高涨。 在这种情况下,面对苏斯金家族伸出的橄榄枝,斯特根加家族就不得不思考退路了。 留给斯特根加的思考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伴随着苏斯金家族得到了铸父的垂青,他们开始挤兑清算人的势力了。 除去能够证明他们权威的【炼金左轮·酣歌恒舞】之外,铸父的垂青还显化在他们家族的血脉里,原本困扰苏斯金家族的暴力血脉被铸父的烈火烧没,转化为了前所未有的火力,仅仅在一年的蛰伏期后,手持双枪的苏斯金兄弟便击杀了清算人的三位“贵族”,将他们的势力从波兰以东彻底拔除。 一时间,苏斯金家族风头无二,而清算人在里外受困的情况下,不得不向西北开拓,本就雪上加霜的斯特根加家族顿时支撑不住。 否则,身为继承人的小斯特根加不会亲自前来,以如此低的姿态和汉默商谈合作事宜。 在签订利益转让契约的时候,汉默还状若无意地拍了拍小斯特根加的肩膀:“我听说,噤声书局好像在前一段时间毁于大火......作为铸父的信徒我乐见其成,不过你们一向和噤声书局关系不错,希望你们不会因此起怀恨的心思。” 老牛仔很干脆地笑了笑:“不然的话,我们这些铸父的子民就会很难堪啊。” 小斯特根加矢口否认:“怎么可能呢?是噤声书局先抛弃了我们啊......再说了,这些神灵之间的抗争,又和我们凡人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老牛仔把那一份沾染着血迹的契约塞回自己的口袋里,朝着斯特根加眨了眨眼,“因为铸父是赏罚分明的司辰——所以你的报酬很快就会来到。” “什么意思?”小斯特根加有些听不明白了。 “还不明白吗?铸父的神迹已经在垂青你啦,我的斯特根加兄弟。” 老牛仔给了小斯特根加一个熊抱,只有在这时候,才能让人意识到汉默不是一个美国西部的牛仔,而是一个生在高加索寒冷土地上的硬汉。 伴随着老牛仔的低声絮语,斯特根加的眼睛越瞪越大,随后狂喜的神情从他的脸上流露出来。 ...... 刚从防剿局出来的狄福尔没走两步路远,就听见一个清算人头目走过来,低声对他汇报消息。 “领主阁下,斯特根加家族正在进入伦敦城,他们已经从海德公园赶过来了。” 狄福尔脸颊上的肌肉跳动两下,那张宛如雕像一般的面孔上多了几分情绪化。 毕竟这二十多年来,位于荷兰的斯特根加家族一直是抵抗清算人开拓业务的先锋,不仅仅如此,他们还连同了挪威、丹麦等北欧国家,一同组成了一道禁绝清算人的铁幕。 北欧有斯特根加,东欧有苏斯金,南欧有那群克里特岛和阿尔及尔的革命者......这些年清算人的日子可不好过。 狄福尔的眼角抽搐,他有心想要把斯特根加家族完全抹杀在这里,但是斯特根加家族并不是简单的黑帮分子,二十多年前的小斯特根加,现在已经成为了荷兰的国防部长,加尔文·斯特根加勋爵。 更何况伦敦还是一国首都,在这里对斯特根加的人动手......会产生什么后果,狄福尔也不想去面对。 清算人的领主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似乎有一张无形的天网正从四面八方而来,将他不断地束缚其中。 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让狄福尔几乎想要吐血。 646 父女之战·大限 在伦敦,面对斯特根加无疑是不明智的行为。 这群身份复杂的“文明人”有多难缠,狄福尔已经在二十年里品鉴得太多了,以至于一听到斯特根加家族的人正在往这边赶,他铁石雕塑般的面目下竟然也有些反胃。 经济制裁、政治限制、身份审查以及时不时展开的地下袭击。除去最后一项狄福尔应对起来绰绰有余,前面的那一套组合拳,让这个时代的清算人们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以至于行走在北欧的清算人们,再也不敢像以前一样大张旗鼓暴露身份,甚至连落单都不敢,生怕被那些狩猎者盯上去换赏金。 虽然狄福尔总有种错觉——这种变化不是潜移默化了二三十年,而简直就是发生在上一瞬间那样。 不过这种错觉也只是一闪而逝。 正当狄福尔打算带人离开这里时,一群包着白色头巾,手提廓尔喀刀的人出现在道路两侧,他们一言不发地堵住了清算人的去路。 狄福尔的脸色迅速阴沉下来,接二连三的事故让他开始怀疑自己出来前,是不是招惹了某位司掌好运的神灵。 如果说斯特根加是令人感到棘手的海胆,那么这群来自阿尔及尔新民族解放联盟的战士们,就是清算人最不想遇见的毒蛇。 这群从苏菲派中走出的隐秘会众建立在阿尔及尔民族解放阵线的余烬上,这一次他们并不像前身一样,而是先和英国政府联系示好,意图在建立新国家后加入盟军。 这些阿尔及尔人,各个骁勇善战,斗志惊人震惊四座,更有自爆的独门秘技,给清算人暴徒们带来意外惊喜。 见到这些人后,狄福尔就意识到今天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陷入暴怒的清算人领主缓缓用左臂掣出了破碎之剑,毫无征兆地冲向了阿尔及尔人。 在远处的巷道里,手拿黄铜单筒望远镜的莱斯特皱紧眉头,看着在人群中大显神威的狄福尔。 这群阿尔及尔人当然不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这里,作为新任民族解放联盟的书记,莱斯特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影响。 ...... 幻象还在继续,或者说流亡者知道那是幻象,可她却不愿意醒来。 她知道,这或许是她此生唯一一次看见母亲的机会。 幻想中,女人用手抚摸着流亡者的脸颊,轻声说:“你已经这么大啦......可是我却没有再见到你的机会了,请你一定要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 “不,我绝不会对你抱有怨怼。”流亡者握住想象中她母亲的手掌,似是要将母亲的模样彻底记在眼底,“谢谢您让我来到这个世上,我现在真切地感受到了,您的爱。” “是的,我已经确认了,我的确是被爱着的孩子——为此,我一定会活下去,不择手段地活下去,带着您的姓氏活下去。” 斯奈德·格雷克将手掌按在自己的胸口:“唯独这个誓言,我必不背弃。” 她的神色逐渐坚毅,准备即将脱离这个幻象了。 “如果你累了,就休息吧。”可出乎意料的是,女人的幻象并没有立刻消逝,她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孩子,像是真正的母亲一样絮絮不休,“如果冷的话,要记得多穿衣服,这个世上没有人会强迫你......你还要结识很多很多的朋友,看很多很多的风景,爱想爱的人......” 四周的光影都在摇晃,这个虚构的空间即将崩溃。 女人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的响起:“真想好好看看你长大......看着你穿上新的衣服,带着自己的朋友来见我,看着你长成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我爱你,永远永远。” 幻象破碎殆尽,连同着余音一起变作飞散的光点离着流亡者远去。 斯奈德怔怔地站在原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第二段幻象再度开启,柑橘味的香气变得前所未有地酷烈,可这一次出现在她眼前的景象却并不是母亲,而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阿尔卡纳。 这是她的未来身。 彼时尚为少女的阿尔卡纳生活在一座前所未有壮丽的城市中:那里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马路上车水马龙,高楼外表的荧幕上映着当红明星的容貌。 那是一个远超他们想象的时代,没有波及世界的战争。尽管世界上还依然存在着不公,但大部分的人已经拥有能通过劳动改变自己生活的机会。 这大大震撼了流亡者,然而在下一瞬间,天塌了下来。 天空化作了万吨倾落的暴雨,沉沉地压垮了满天云层和繁星,就连日月都在恢弘的暴雨下融化成为虚无,整个世界都在暴雨中融解成一团看不出来形状的东西,所有的文明、所有的社会秩序、所有人类三百万年来创造的一切,都变成了一滩不值一提的...... 垃圾。 如此辉煌的世界,就在突如其来的暴雨中被消杀殆尽。 不,依然有东西存留了下来。 这个世上能够在暴雨中行走的人,并不只有维尔汀,还有来自公元二千年后的阿尔卡纳。 她将这份最宝贵的记忆,藏在自己的未来身中。 这也是为什么,在诸多秘史长生者中,阿尔卡纳最为神秘也最为难杀。所有身处第七史的秘史长生者,他们向前,只能将自己的存在推至置闰,他们向后,至多也只能止步于1999年的尽头。 唯独阿尔卡纳和维尔汀,她们一者能够突破置闰的时间壁垒,一者能够无视千禧年的微茫高墙。 伴随着阿尔卡纳的记忆显露,流亡者的眼神也越来越亮,她已经逐渐寻回了自己丢失的记忆,伴随着记忆的复苏,那些曾经沉寂在她身体里的力量也再度蓬勃出现,宛如火焰一般越升越高! 一道形如火焰的花纹出现在她的肩头,那是【铸父】的圣痕——她曾经一度伴火同行,这些传奇的经历本身,已经成为了力量。 而伴随着阿尔卡纳的本质彰显在流亡者的面前,她的身上也逐渐开始呈现不同寻常的特质,暴雨开始逐渐无法影响她了。 但此时流亡者并不知晓的是,伴随着柑橘的香气将尽,阿尔卡纳的面容上已经布满了宛如瓷器一般的碎裂痕迹,大块大块的裂片像是剥落的墙灰一般簌簌下落,脱离她残损的躯壳。 阿尔卡纳的确没有欺骗流亡者,她真的要死了。 长生者的大限将至。 647 父女之战·还是他妈的公平 阿尔卡纳有时候会在夜色已深时,望着窗外荡漾雨色的河流怀念回不去的未来。 现在想来这份对于司辰们的憎恨,对于那些漫宿高处的司辰们而言,可能只是宛如玩笑一般的游戏。 在这个世上从不缺少对于司辰憎恨的长生者和学徒们,司辰却对他们少有报复,诸如赤杯和浪游旅人这样的恶劣个性,甚至还会主动赐下力量,仅仅是为了看看这些怀揣着憎恨的凡人能走到哪一步。 浪游旅人已经离开了第七史,徒留下祂的权柄象征和尊名回应祈祷。 祂的态度非常明确,那就是坐看着维尔汀和阿尔卡纳在时间线上抵死厮杀,无论哪一方落败,胜利的一方都将吞吃败方的一切。 倘若阿尔卡纳得胜,她就能跨过置闰的时间壁垒,成功回到时间的源头,将暴雨,也就是浪潮现象攥在自己的手心,从而拯救自己的那个未来。 而维尔汀得胜,也就意味着她能够超越千禧年末的高墙,将被暴雨弄成支离破碎的旧时代彻底弃绝。 在漫长时间线的抵死搏斗中,阿尔卡纳的力量在逐渐衰退,而这个趋势一旦开始便不可逆转。直到在这个时间点,除去唯一的未来身以外,她在千禧年前留下的道标已经完全被维尔汀取代。 偌大的重塑之手已经成为了铸父的狂热崇拜者,那些诱发暴雨现象的门徒则被吸器基金会不断收容,属于阿尔卡纳的痕迹被不断抹去。 一直到这个时间点,她终于无路可去。 时间在秘史长生者的眼中并非线性存在,对狄福尔而言,清算人所受到的攻击和打压,早在二三十年前就已经开始。 可在阿尔卡纳眼中,那是维尔汀力量延伸至此的表现,对于她而言,这些对清算人的布局,仅仅花去了维尔汀半个小时的思考时间。 这是何等令知情者毛骨悚然的一幕?原本势力横跨欧亚非三洲,坐拥寿命交易大权,不可一世的清算人组织,就在短短的二十分钟内,被来自历史背后的黑手切割到四分五裂。 就算狄福尔手持破碎之剑又怎样?他和他的清算人组织,简直就像是摆放在盘子里的蛋糕一样,任人宰割。 然而愈是如此,阿尔卡纳便愈是自内心中觉得轻蔑。 倘若这就是司辰们想要看到的一切,那么我绝不会让你们如此轻易地达成。 橘子在她的手中一瓣一瓣地消失,先是鲜嫩的表皮变得干枯,再是甘美的果肉干瘪下去,最后成为一片空无,就连鲜甜的香气也散去。 伴随着橘子的香气消散的,还有她的身躯、意识以及一切。 她把除去记忆外的一切都给了流亡者,也正是因为不包含任何的个人情感,这份馈赠才会和流亡者结合的无比紧密、难以割舍。 现在,维尔汀,你该怎样完成浪游旅人给你的功业呢? 阿尔卡纳对着眼前将至的暴雨不屑地微笑,随后死去。 ...... 流亡者睁开眼睛。 漫长的传承让她几乎有些分不清哪里才是现实。 但是这种感觉很快就散去,她已经无暇再感慨阿尔卡纳的死,因为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再次出现,寒冷的风从远方而来,将桌面冻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狄福尔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可和一个小时前截然不同的是,气势煊赫的清算人领主脸上多了一道赤红的伤疤,断臂的创口正在小股小股冒出血来,黑红色的血迹从手腕处滴落,一路从后面延伸过来。 接着是由远及近的枪声和混杂了各种方言俚语的叫骂。 少了将近一半的清算人眼中透露出惶恐和畏惧,簇拥在狄福尔的身侧。 流亡者讶异地投去目光,她是少数几个没有在时间布局中受到影响的人,因此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一个小时前狄福尔不可一世的模样上。 有谁敢追杀清算人? 很快这个疑问就有了答案。 一个手臂上纹有火焰纹身的老牛仔,带着一群凶神恶煞的苏联人从长街西侧走来,堵住了清算人的路。 “咱们有十年没见面了,狄福尔。” 老牛仔吐掉嘴边的烟蒂,用鞋底把它碾灭,双手在腰间一抚而过,两把炼金左轮已经出现在他的左右手中。 二十年的时间没能让汉默·苏斯金缠绵病榻,恰恰相反,伴随着时间增长的是他体内的火焰,将他的肉体煅烧至可以抗衡钢铁。 而在长街的东侧,一群披着黑色风衣,戴着八片鸭舌帽的男人正不紧不慢地赶过来,领头的那个年轻人提着一具清算人的尸体,他碧绿的双眼一直锁定在狄福尔的身上,像是随时都会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当年的小斯特根加已经成为了斯特根加勋爵,而他的后辈也开始接手家族当年的事业。 来到这里的是何奥·斯特根加,勋爵的亲侄子,铸父的火焰同样在他们世系的血脉里流淌,让他能够用自己的手指轻易撕开钢板。 何奥站在不远处,将清算人的尸体丢到狄福尔的脚下。 最后是人数少了一大半,却依然透露着某种令人心悸狂热氛围的阿尔及尔人,他们在刚才街头械斗的战场上可是绝对的主力。 莱斯特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半框眼镜,一道可疑的光从镜片上闪过。 他们已经将狄福尔和他的清算人团团包围。 而局势还在迅速朝着不利于清算人的地步进发——上一刻还对他们亲和有加的防剿局干警竟然再次出动,不过他们并没有直接进入战场,而是将民众疏散干净,然后在一个街区外将这里团团包住。 狄福尔没有去理会这些几乎架到他喉咙上的刀,而是直视流亡者:“那么你呢?你是否也要和他们一样,参加到对我的战争中?” 然而没等流亡者回应,那提着炼金双枪·酣歌恒舞的老牛仔就嗤笑了一声。 “真是不害臊啊,狄福尔,你带着这么多人来围殴你的亲生女儿,现在却想要公平?” 清算人的领主一言不发,下一瞬间一道剑光从他的左臂掣出,似乎跨越了二十多米的距离,顷刻间逼近汉默·苏斯金的胸口。 可老牛仔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他微微抬起枪口。 流亡者本以为那会是震动空气的爆鸣,可出乎意料的是,老牛仔的双枪喷吐枪火时,发出的声音却好似钢琴。 叮,叮,叮。 宛如李斯特在黑键白键间的自在奏鸣,然而正面对抗枪火冲击的狄福尔手臂却在微微发颤,三发子弹在剑刃上跳起对撞,竟然再度将一颗子弹射出,划过狄福尔的脖颈,在那里擦出一道火辣辣的伤口。 “嗳,我可没有在这里想要和你对决的想法,狄福尔。”老牛仔笑着对狄福尔比出一个侮辱性的手势,随后左手的酣歌连连开火压制狄福尔,右手的恒舞却指向了毫无反抗能力的清算人们,在狄福尔的注视下将他们一个一个点杀。 清算人领主的表情依然平静,然而他的怒火却在不可抑制地狂飙。 参与到这场一面倒屠杀过程中的,还有斯特根加家族和阿尔及尔人。 五分钟后,老牛仔才停下轰鸣的双枪,笑眯眯地退开几步。 参战的三方都不约而同地退开了数十米,只剩下站在场中的狄福尔,坐在路边咖啡厅桌边的流亡者,还有余温尚在的满地清算人尸体。 “你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流亡者突然开口问道。 狄福尔没有乘此机会偷袭,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但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询问这个问题。 老牛仔和何奥·斯特根加对视一眼,彼此脸上都浮现出了笑容。 随后他们和莱斯特异口同声地说道:“以功业之神、重铸烈日之神、未来永劫之神、遍照虚空之神——伟大铸父的名义,我等将为你们献上平等对决的战场。” “请吧,二位。”莱斯特微笑着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请务必在此抵死厮杀,不要留手。这一场死战是在铸父、天工和弃绝诸史者的注视下进行,所以绝无徇私的道理。” “喔对了。”莱斯特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对流亡者说道,“斯奈德小姐,铸父托我给你带个话——” 莱斯特清了清嗓子:“‘要是真打不过了就直接向我们求救,一定帮你把狄福尔的脑袋拧下来塞到他屁股里。’” 648 父女之战·终幕 流亡者望着眼前的此情此景,话到嘴边却只有一句“谢谢”。 她无所谓这是否公正,在经历了漫长的流亡后,她想要的只有一个终结。 无论这个终结是她的还是狄福尔的......只不过,如果是狄福尔去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与满腔兴奋的流亡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仿佛被沉凝大气压禁锢的狄福尔,这一场对决不仅称不上公平公正,还到处充满了歪屁股。 歪屁股的嗜血观众,歪屁股的裁判神明......先前所说的“绝无徇私”就像是放屁一样,从头到脚都充斥着对狄福尔的嘲弄和恶意。 而狄福尔对此只有一个回应。 ——杀。 仅剩的左臂肌肉骤然绷紧了,大地之血在他的胸膛深处沸腾着,男人重重踩踏地面,将雨后平静的水面踩成一片混乱的光影。 清算人的领主面上毫无表情,他就像是一尊不知疲倦的塑像,将艾布雷赫插向流亡者的胸口。 而面对杀意完全内敛的狄福尔,流亡者的回应是......退! 咖啡厅被艾布雷赫一瞬间劈斩成数块,无论是玻璃还是承重墙,都一起变成了剑刃下的残骸,然而独臂的狄福尔仿佛伏击七蟠时的上校那样,一旦决定了追击便绝无后退的道理—— 他也一样撞进了咖啡厅的废墟里,流亡者退开一步他便追上一步,庞大的压力像是一座高山沉沉地压下来。 直到流亡者的枪响了。 又是那一把用象牙做装饰的枪,流亡者总是能用恰到好处的办法掩盖它,让人忘记她不仅仅擅长使用比德之刃,更擅长用枪这一事实。 轰鸣声继而连三如同暴雨般响起,而在枪火暴雨的尽头,则是一道如同匹练般的刀光。 比德之刃撞入破碎之剑艾布雷赫的剑围里,仿佛撞击海潮的礁石。 艾布雷赫之剑骤然收回,横挡在狄福尔身前,而后清算人的领主一记膝撞,顶在流亡者弓起的手肘上。 “你居然用我教你的东西来对付我?” 狄福尔的语气中听不出来多少情绪,只是他的眼睛里透露着嘲讽的味道。 回敬他的是流亡者刀刃上绽放的光——那是纯粹的杀意,是伟大之术中司辰学刃之一面的体现。 流亡者没有在战斗中还能说话的余裕,所以她会用行动来回应狄福尔:唯独这些东西,你不曾教会我过。 那是来自她母系的血脉,天赋异禀的巴拉卡同样流淌在她的灵躯里。 猝不及防的狄福尔被一刀划过胸口,纯粹的杀意透体而出。 清算人领主第一次后退了。 然而这一回轮到流亡者追击她的父亲。 两人再一次撞出已经成为废墟的咖啡屋,重新冲到长街上。 流亡者的头发黏在脸颊上,狄福尔的旧伤重新迸裂了,滴滴答答的血落在地面。 围观的老汉默和莱斯特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了见数,胜利的天平正在逐渐向着流亡者倾斜过去。 ——狄福尔已经身受数创,流亡者还仅仅只是损耗了一些体力。 “......塞拉皮雍的伟大学识。”狄福尔突然开口说话,他缓缓掣剑过头,森然的寒意从剑刃上萌发出来,青金色的藤蔓花纹表面镀上一层凛然的寒霜。 那是静默术。只流传在噤声书局的伟大之术。 狄福尔果然和噤声书局脱不开关系! 怪不得铸父要用塞拉皮雍的力量打压噤声书局!这绝不仅仅只是为了铲除狄福尔背后的靠山。 何奥·斯特根加的眼睛里透露出惊骇的神色,他一瞬间猜到了二十年前,噤声书局为何会将自己的势力范围仓皇撤出北欧的原因。 铸的影响已经在驱逐冬了,这是铸父和冬相司辰之间的交锋。 自觉猜到了世界背后伟大意志交锋的何奥眼中,顿时被浓重的敬畏填满。 当然对于何奥内心的想法,不知情的流亡者是无法给出答案的。 她只是冲锋向前。 铛! 一长一短两把剑刃撞击在一起。 两把利器交织,破碎之剑大开大合,劈划森狠,比德之刃阴绵迅猛,刁钻毒辣。流亡者抬手一记扫砍,犹如妙手天成,狄福尔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优势,就被这一刀捅得荡然无存。 噗嗤。 又一道伤口出现在狄福尔的脖颈上,蜿蜒的伤痕像是趴在脸上的蜈蚣,从脖颈的侧面延伸到他的脸颊边上。 刺啦。 大片大片青黑色的血从脖颈上的伤口泵出来,极其吓人。 狄福尔面无表情地挥动破碎之剑,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到,他的速度变慢了。 流亡者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拼着被剑刃划开肩膀,一刀捅向狄福尔的胸口。 当刀刃刺入狄福尔胸膛的一瞬间,简直没有太多血。 这位清算人领主已经没有血能够流了。 当啷。 艾布雷赫之剑坠落在地面上,狄福尔抬起手,握紧拳头砸向流亡者的头。 微愣的流亡者深呼吸,反手抽出比德之刃,斩向狄福尔的手臂。 狄福尔的左臂也被斩断。 清算人领主铁灰色的眼睛里倒映出自己女儿的模样。 他一言不发地摔倒在雨后的地面上,溅起看不出颜色的血水。 狄福尔果真到死也没有喊过流亡者的名字,也没有求饶和软化的话,他就像是一块铁,沉默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狄福尔死了。 流亡者愣在原地。 周围的观众们无声而又默契地退开去,将整个街道留给得胜的流亡者。 无论是对铸父的尊重,还是对于这场旷世震惊的父女之战,他们都应当保持着尊重。 而这尊重,就是谁也不可打扰的独处空间——无论流亡者对此品味的是胜利的甘美,还是亲手杀死至亲的苦涩,都不可有人打扰。 天边的云层突然被破开。 那是无比壮丽的落日。 落日泛起紫红色的余晖,有些日子里则会散发橘红色的火光,燃起地平线上的晚霞,这是何等壮丽的日暮景色呢?可是流亡者却不禁想起了狄福尔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说:整体永远会胜过局部的总和。 现在狄福尔的确是输在了这个道理下。 流亡者低下头,有些湿润的东西从她脸颊上滑落,落在狄福尔那双不再有神的铁灰色眼睛上。 她一辈子的泪,似乎都在今天流尽了。 649 承上启下 狄福尔倒下的身躯就像是一座坍圮的城。 他身上已经不再流出血的创口像是一扇又一扇的城洞。 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在死的时候也是宛如山岳崩塌,没有一句遗言,却让所有人都不禁要为他保持沉默。 流亡者注视着自己父亲的遗体,停顿片刻后,比德之刃刺入狄福尔的左胸,刀刃畅快无阻地在死者的胸膛内穿行,几乎没有残余的血溅出来。 一颗不再跳动的心脏停在比德之刃的刀尖上。 那是狄福尔体内大地之血的源头,也是流亡者这一代的痛苦之源。 她凝视着这一枚心脏,现如今它已经不再滚烫,但其表面依旧在轻微搏动,青黑色的血管像是攀附在其上的百足虫般,抽搐收缩着。 流亡者张开嘴,咬在了自己父亲的心脏上。 她昂起头,将心脏内残余的血全部挤出,一滴不剩地饮尽,随后大口嚼咽着柔韧的心脏肉——流亡者已经做好了很难吃的准备,可当她张口咬在上面时,只能感受得到一股暖流。 那枚心脏毫无排异地融入了她的身躯内,像是成为了第二枚心脏一般,在她的身躯深处搏动着。 流亡者注视着自己父亲的遗体,沉默地将自己鬓角的朱鹮尾羽摘下,放在他的胸口。 再然后当她站起来的时候,脸上过去的阴郁神色一点一点消失,远方的落日壮丽无边,金紫色的暮光正洒在她的脸上。 “啪啪啪啪。” 掌声从身后响起。 流亡者诧异地转过头,却看见戴着丝绸礼帽,身穿双排扣礼服的维尔汀从建筑物投下的阴影中走出。 维尔汀银绿色的双瞳中流露出欣喜的情绪,她对着流亡者鼓掌。 星锑和Apple先生正跟在维尔汀的边上,对着流亡者挥手打招呼。 不约而同地,另一个方向上也传来了掌声。 李林套着一件黑色大衣,内里则穿着一件纯白的高领羊毛衫,下身则是修身的黑色长裤和鞋子。 重新以团子模样趴在李林头上的还有年小姐。 他们同样在为流亡者鼓掌喝彩。 曾经远渡重重暴雨的同伴们再一次到来,一个不少地站在这里。 “谢谢,谢谢你们!”少女大声喊道,她的眼睛里闪着光,“从今以后,我不再是流亡者了,请你们好好地称呼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斯奈德·格雷克!” 从今天起,曾经的清算人太子,过去的流亡者终究已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全然自由的斯奈德。 “哦太棒了,真是可喜可贺。”李林瞪着一双死鱼眼,没有感情地干巴巴说道,“那么我们接下来该干什么呢?” 李林毫不留情地将温情脉脉的面纱戳破,指着维尔汀:“阿尔卡纳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给了斯奈德,也就是说只要她还活着一天,你就无法完成自己的大功业。” “不过这不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李林头顶上的年小姐挥舞着两只前腿,用长长尾巴卷在李林的脖子上,打断了李师傅接下来的话:“比如说,我就给你准备了好几种解决办法呢——你想尝试哪一种?” “诶?” 斯奈德瞪大了眼睛,她似乎并没有想过解决大敌之后,自己接下来的规划。 自然她也没有考虑到,阿尔卡纳的馈赠中含着意想不到的“毒”。 “浪游旅人在离开前,为维尔汀和阿尔卡纳留下了互相覆写的命运——目的就是为了看见她们用各自的历史,覆写对方的历史。” 年拍着李林的脑袋,把他的头发弄得一团糟,“阿尔卡纳无往,维尔汀无前,她们所执掌的历史一个唯有未来,一个仅有过去,只有依靠对方才能完全补完自己的缺憾。” 年挥舞着短小的手臂,兴致勃勃地为斯奈德讲解:“但现在不同了,阿尔卡纳把自己的本质交给了你,也就是说只要你活着,维尔汀就永远无法补全自身,第七史的浪潮现象和时代空洞也永远无法得到解决。” 说到最后年甚至怪笑了两声:“哎呀,这可真不得了哇。居然猜到了我们会因为友谊而不会向彼此动手......不愧是劣质品,在歪门邪道上倒是比别人懂得都多嘛,真了不得哇。” 年小姐的人设向来是直来直往,有话直说,能让她用这种阴阳怪气语气嘲讽的还是第一次。 倒是维尔汀恍然大悟,意识到了年对当初那场在罗斯托克的遭遇战还耿耿于怀,这段日子怕不是时时刻刻都想着怎么报复回来...... “所以看在我们都和那个坏女人有仇的份上,我肯定会全力以赴的啦。”年笑眯眯地趴在李林头顶,对斯奈德甩着尾巴,“现在最适合你的道路,就是通过飞升,来剔除你身体里属于阿尔卡纳的一部分。” 李林终于扯开了年缠在脖子上的尾巴,他一脚踩在艾布雷赫的剑柄上,顺势将破碎之剑踢起攥在手中:“这就是第七件覆画残迹,我们已经帮你联系到了丽姬娅结社中的【平旦夫人】,她会为你特意开一扇通往林地的门。” 而在林地,制草人已等候多时。 李林将破碎之剑递给斯奈德:“走吧,去阿姆斯特丹。” ...... 斯奈德曾经来过荷兰,不过并非是阿姆斯特丹,而是从下诺夫哥罗德一路坐长途火车,逃亡至鹿特丹。 在鹿特丹她也没能呆很久,彼时清算人们正在鹿特丹谈论生意,而她只能仓促补给了一些用品,便再度坐上火车离去。 然而这一次却决然不同——在荷兰耕耘了两代人的斯特根加家族作为掌权的官方势力,大大提升了他们的行动效率,从斯奈德入境荷兰不到两个小时,便已经办好了一切的手续。 阿姆斯特丹码头外,最后一抹暮色从天空中褪去,伴随着壮烈残阳消逝在地平线下,一轮皎洁的暗蓝色月亮出现在天空中。 “我记得原来月亮似乎不是这个颜色。”维尔汀抬起头端详着月亮,目光看向李林,“你找到了镜子女王的后继者?” “那还用说?”李林洋洋得意,刚想炫耀一番,便被趴在头上的年用尾巴勒紧脖子。 李林的脖子发出如同鸭脖般的脆响,嘎巴一声脑袋歪向一侧。 维尔汀眼角抽搐着转过头去,权当做没看见。 斯奈德正站在码头的防波堤上,她的手里有一只已经略微破损的骨笛。 那是在亚历山大图书馆外,袭击他们的元清子从翠仙圃带来的长笛——据说这枚笛子是平旦夫人和翠仙圃契约的一部分。 在海边吹响这一枚笛子后,平旦夫人便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斯奈德将骨笛凑近嘴边,狠狠一吹。 什么声音也没有发生,然而一阵黯然的寒意却散发出去,陈旧骨笛悄然化为齑粉。 650 静虑深秘藏顿天尊 骨笛变成了粉末消散在海风中,而苍穹上悬挂着的明月突然变得更加明亮。 所有人都有一种预感:某个诞生于海,追逐海潮的存在即将到来。 远处深蓝色的天幕尽头传来一声渺远的汽笛,随后在众人压抑的惊呼声中,散发着银蓝色光辉的鱼群汇聚成一条行进在海中的路,从远方一路向着码头延伸过来,在防波堤前戛然而止。 海风突然换了个方向。 两只追逐在海面上的白鸟忽高忽低地沿着鱼群铺成的路飞翔,在她们后面跟随的,是一条仿若珊瑚,又像是宫殿般的海洋生物。 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小岛,前行的速度飞快,却寂静无声,只有海潮涌动的声音证明它正在向着此处而来。 深蓝色的光辉从它浮出海面的那一部分身躯上散发出来,像是另外一轮沉在海中的月亮。 一个有着银白色大波浪,穿着丝绸睡衣,皮肤白皙宛如珍珠的女人提着水母模样的手提包,从珊瑚小岛上现身。 两只飞旋追逐的白鸟绕在她的身边,女人毫无顾忌地踏上水面,沿着银蓝色的水路向他们走来。 丽姬娅中的平旦夫人,传说中她的其中一个形象是倾覆了亚瑟王永恒之国的妖妃摩根,她总是出没于海上,只有偶尔的契机才会让她踏足陆地。 比起李林飞升时,平旦夫人的打扮显得更加青春靓丽。 作为执掌钥匙的特殊天孽者,丽姬娅们比其他人要更早意识到,禁锢爱的锁链已经被李林斩断——尽管绝大部分还残留在第七史的各地,但是伴随着源头的消失,它们也终将消逝无踪。 倘若维尔汀的大功业得以完成,那么这些残余将会更快地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和千疮百孔的旧历史一起被彻底弃绝。 而阿尔卡纳的功业则是溯回到过去最初的时刻,去往林地司辰第一次谋杀发生的刹那,目睹飞蛾从转轮王的内里钻出振翅的瞬间,以此彻底掌握浪潮现象。 维尔汀的大功业对丽姬娅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而阿尔卡纳的大功业则有可能对她们造成妨碍,孰轻孰重,丽姬娅们心里清楚得很。 平旦夫人站在防波堤下,摘下自己的帽子对李林和年的方向微微鞠躬,以示尊重。 随后她悄然出现在斯奈德的身边。 “距离时间达到正确的时分还有一些时间,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平旦女士,您比我想的要更和蔼一些。”斯奈德如此回应。 “啊,哈哈哈哈,是吗?”平旦夫人轻声笑了笑,眉眼和缓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大概是因为从今往后爱不再是禁忌了吧,所以丽姬娅们也不用再被逼成非人的模样......如果可以,谁不愿意好好地活着呢?”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倒是还真有一个疑惑。”斯奈德微微皱眉,“我在进行飞升仪式后,进入林地后投入制草人的门下,但大地之血向上追溯,应该是转轮和燧石的后裔?” “对此你当然不必担忧。”平旦夫人轻声说道,“制草人同样是大地之血的后裔,从转轮遭到飞蛾谋杀时,祂便已从林地的根基中苏醒,换句话说祂就是林地本身。” 神秘世界的学者们常常因为林地、辉光、漫宿是否是个活物而产生辩论,时至如今,漫宿和辉光还未能产生定论,不过林地是活物这件事,却已经得到了验证,那就是“活林地”本身,制草人。 “原本我要求在这里举行仪式,是因为在阿姆斯特丹的夜晚,丝毧有一位专门寻觅尘世宝藏的无名具名者会在此处逗留。七件代表了过去历史漏洞的覆画残迹,足够让她讨取丝毧的欢心,而你自然也能够凭此成为血裔的长生者。” “但是现在那位铸父成功地砸断了漫宿的锁链,旧时代的司辰们已经远去,尽管祂们的权柄象征依然高悬漫宿中,但是奉献七件覆画残迹的意义已经完全不同——这是仪式的一部分。” “你需要奉献七件覆画残迹,以撬动丝毧的神力。当然我,还有铸父和天工,都会为你见证。” 平旦夫人抬头看了看月亮,银蓝色的头发垂在她的胸前。 她笑了起来:“时间到了。” ...... 直指司辰·丝毧神力的仪式有诸多要求,当然对比其他司辰的拜请仪式,就显得并不繁琐了。 斯奈德默默地将过去拜请司辰·昕旦的仪式和眼前的仪式对比,发现昕旦的要求不是一般的苛刻。 “学徒经常走入一个误区。”维尔汀对身边的星锑说,“他们总觉得拜请司辰的仪式要宏达庄严,实行起来也最困难,指向具名者的则其次,直指长生者的仪式就可以更简陋一些,至于通晓者就只需要几件物品就够了。” “他们理解有误,恰恰相反,拜请司辰的仪式是最为简单的,而指向通晓者的仪式则最为繁琐。” 因为司辰们各自执掌着一个对应的小时,祂们的象征和权柄也嵌入了这个世界中,几乎每一样事物都有对应的性相。而司辰们的化身和垂迹几乎涵盖了世上所有的宗教崇拜对象,只要辨别了拜请的司辰真身,就很容易请下司辰的神力。 与之相反的则是长生者和通晓者,他们在漫宿中留下的印记太过浅薄,想要通过漫宿呼应他们对应的印记,需要在前面加上大段大段的限制,以缩小召请的范围,随后还要提供能够精确直指对方身份的祭品,才能够将范围缩小到对方个人。 丝毧是守密人,其尊名为【明晓事理之神,明晓疑问之神,不被明晓之神】,在东方的翠仙圃,祂的尊名是【静虑深秘藏顿天尊】。 【志心皈命礼。安忍不动,玄妙无穷。三光昏默,大乐希声。】 【随想密契,隐圣显化。雷霆化生,大慈超于劫运。众生得庇,大悲在于尘寰。】 【虚无渺杳,恢弘至道。掌握阴阳,二元天地分清浊。司有大秘,一切经纬皆默默。】 【玄密自然道君,静虑深秘藏顿天尊!】 防波堤上黑色的亚麻一字铺开,平旦夫人取出一个盛放着灰色液体的小瓶,将其打开后倾倒在亚麻表面。 这是遗忘之水,并不局限于某个地方,在苏门答腊群岛,非洲和南美洲的森林中,那些无名的部落常常会用树脂,草汁和可疑有翼生物的体液混合调配出它,以上这些配方实际上并不重要,重点是他们在制作的过程中,拜请了丝毧的注视。 当遗忘之水倾倒在亚麻上的一瞬间,灰色的雾气从四面涌来,一瞬间将周围的空间全部填满,仿佛有无形的轻纱在挤压着他们,令人寸步难行。 平旦夫人笑着,轻快地在堤坝上走了两步,她的眼睛里像是闪着光。 “现在,斯奈德,开始献上第一件覆画残迹吧。” 651 覆画残迹的意义 首先是第一件覆画残迹。 那是被称作日吻之石的圣物,它的存在象征着骄阳信仰的基石,密特拉曾在岩石洞中宰杀象征宇宙的公牛,从它的腹部取出日月星斗,而日吻之石则是宰杀公牛时的圣坛,神圣的血就流淌在上面。 而抛开神话用于遮掩的面纱后,出现的则是真实的历史——骄阳从辉光降下,其光盖过了原始的世界卵法涅斯,即逆孵之卵。 而骄阳则和燧石密谋,意图再造新的漫宿。 这一重不光彩的秘史遭到白日铸炉的掩盖,随后祂因妒忌和爱将燧石盖过,将其四分五裂。 日吻之石所昭示的正是这一重历史,它成为了仪式的基石。 泛着午后光彩的日吻之石坠入流淌着灰色雾气的漆黑亚麻丛中,随后便湮没在其中不见形影,只有原本平稳流淌的灰黑色雾气,突然泛起了涟漪气泡,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从雾气之底涌出。 “不错的开头,继续,丝毧对这些历史的破绽最是喜爱。” 第二件覆画残迹出现在斯奈德手中,那是一幅精致的油画,来自罗斯托克大学的馆藏。 这幅油画的名字是“碧绿如记忆中的雨”,它用灿烂的金色和绿色描绘了最终地平线的奇景。在流亡者刚刚得到它时,他们对这幅油画所描绘的事物一无所知,然而现在她却突然明白了,这幅油画代表的历史是什么。 那是对骄阳重新升起,以及对于席卷整重第七历史暴雨的预言。 早在古罗马时期,先知们就已经预见到了太阳流血致命的未来,尽管他们中绝大多数都被处以极刑,但置闰——即太阳分裂的时刻——终究到来。 而在太阳分裂后,先知们又再度预见到了暴雨和骄阳重升的可能性,将其绘制入这幅油画中。如果说日吻之石是一切悲剧的发端,那么“碧绿如记忆中的雨”就是在悲剧尽头对一切美好的向往。 斯奈德小心翼翼地将这幅油画放入了脚下翻腾的雾气里,灰色的雾气愈发汹涌起来。 “很好,很好。你保持着不错的节奏,继续。”平旦夫人声音和缓,示意她取出第三件覆画残迹。 第三件覆画残迹是一片不断扭动的粉红色胎膜,当斯奈德取出它时,它始终紧紧缠绕着她的手掌,像是在拥抱。 其名为“奇尔卡胎膜”。那是她来到尘世时的第一件“衣服”,在西的黎波里,她拜访了安泰俄斯的神庙,在那里斯奈德见到了最后一位还信仰安泰俄斯的门徒,这个老门徒将这份曾连接了她和母亲的胎膜给了斯奈德,要求她对狄福尔大事报复。 斯奈德一开始并不明白,为什么它会是覆画残迹,然而在流亡的过程中,她意识到了原因。 ——结合了大地之血和巴拉卡的自己,本就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而根据阿尔及尔偶遇的秘史长生者伊本·阿迪姆所述,在另一重更加光明的“正史”中,自己应当是以男性的身份存在。 满怀着复杂的心情,她将这枚胎膜丢进了灰色的雾气里。 原本汹涌到几乎要越过黑色亚麻边界的雾气瞬间停滞了,随后它们缓缓收回,仿佛有了意识一般缠绕在斯奈德的身边。 “非常好,大地之血已经引起了林地的注意力。” 第四件覆画残迹被投入灰蒙蒙的雾气里,生长在防波堤上的漆黑亚麻疯了一般地摇曳着带刺的枝干,像是格外地“快乐”。 这一件覆画残迹来自下伦敦的拍卖行,它是很久以前从斯特拉迪瓦里家族买来的吉他,从格里斯伯爵夫人那里被偷走。看上去它只是一把普通的小提琴,然而斯特拉迪瓦作为迄今为止最伟大的小提琴制作家,他从1666年突然开始“开窍”,学会了制作这种传奇的乐器。 而在1666年,一场旷世的大火席卷了被鼠疫折磨的伦敦城。 在伦敦大火的前一年,欧洲爆发鼠疫流行,仅伦敦地区,死亡人数就超过了六万人。1665年的3个月内,整个伦敦的人口减少了十分之一。因戴冠之孳而起的鼠疫由伦敦向外蔓延,英国王室逃出伦敦暂住牛津,市内的有钱人纷纷携家带口急忙出逃,有病人的住房都用红粉笔打上十字标记。 伦敦不再有扰人的官司问题,因为法律界人士已全都移居乡下。 这是戴冠之孳距离醒时世界最近的一次,那时祂一度逼近了纯白之门,所有徘徊在纯白之门外的亡者都被祂感染,成为了戴冠皇帝的一部分。然而祂终究没有突破纯白之门,双角斧和丝毧抵御住了这位皇帝,将他的手足阻遏在纯白之门外。 这同样也反馈在了醒时世界——1666年9月2日凌晨2点,一位面包师傅忘了关上炉子,使得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到下午时,大火已经烧到泰晤士河畔,到了星期三,整个伦敦已有一万三千间房屋被烧毁、87个教区的教堂被烧毁,300公亩的土地化为焦土。 圣保罗大教堂被烧毁,就连古墓也遭殃,露出了像是木乃伊的尸首。 在那之后伦敦从木质结构换成了石质结构。 ——在双角斧的担保下,在白日铸炉的注视下,燧石的律法被短暂地释放过一次。 而得到大地之血启示的斯特拉迪瓦,则在那一年制作出了小提琴,以献给曾庇护世界的轰雷王,就是现在这把最初的小提琴,它所承载的历史重量,并不比前面几件覆画残迹更轻。 “第五件了。”平旦女士惊叹,“但我没想过居然会是这一把剑。” 破碎之剑艾布雷赫,狄福尔在纯白教堂圣马赞那找到了它。 圣马赞那或许是树中牝马的一个化身,也有可能是祂的一个具名者,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树中牝马纵容狄福尔找到了它。 对于大地之血的手足相残,树中牝马向来乐见其成。而这把剑不仅仅只是波兰的王选剑,不止一位司辰在它铸就的过程中降下神力,只为了用它杀死那些反抗司辰律令的长生者们。 在午港的长生者之间,流传着一个传言:司辰们也并非全知全能,祂们的视线总有空白,这就是为什么蠕虫派依旧能够存在的缘故。而在诸司辰中,狮子匠乐见于反抗,白日铸炉乐见于改变,树中牝马则以恶意的欢谑等待颠覆。所以由钢铁、黑曜石和梦境修葺的大城终会落成,不是坐落于海洋,也非坐落于梦境,它在漫宿之外也在漫宿之内,由六百六十六座墨玉的大灯照亮,彻夜通明枕戈待旦,以期将司辰的律令推翻。 这座城的名字叫做乌托邦,又是理想国,也叫巴别塔。而它的统治者毫无疑问是哲人王,即乌托普。所以它将永不灭亡。 然而艾布雷赫的命运就是切开乌托普的血肉。 652 飞升林地 司辰们当然不会亲自下场,对区区的长生者们动手。 高傲,或者说矜持让祂们对长生者们的谋逆保持无视,但艾布雷赫之剑还是被铸就出来,用以让飞鸟派的战士们砍下乌托普的头颅。 如果说“碧绿如记忆中的雨”是对未来的期许和笃定,那么艾布雷赫之剑就是为了应对未来而预备的武器,恰如奥丁在英灵殿中收集战死勇士的魂灵,叫他们迎战诸神黄昏到来那样。 “这可真是一件连司辰都会心动的武器,它所象征的可不仅仅只是弑君者,还有一个只存在于可能性中的光明未来。”平旦女士轻轻拍手,“大地之血的后裔,你的气魄令我动容,现在,还剩下两样覆画残迹,丝毧的大门就会为你敞开。” 第六件覆画残迹并非由斯奈德交出,而是从李林手中展现。 那是一册已经被重新修复装订的《骄阳之书》,四重光辉在其表面交替轮转,恰似沿着天躔运行的日轮那般。 “拿去吧,但切记这只是暂借。” 李林将那一卷记录了黄金时代前真理的《骄阳之书》,掷向了斯奈德脚下涌动的雾气里,漆黑亚麻仿佛对待最珍惜的宝物一般,将《骄阳之书》藏入自己的躯体里。 丝毧对于辉光总是以否定作答,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看重辉光。 恰恰相反,祂对辉光的重视要超乎想象。 “好极了,好极了。”平旦夫人从自己的手提包里取出一枚黑色的光滑宝石,捧在自己的手心里,这就是曾在李林飞升时出现过的七把钥匙之一。 它正是能够打开林中之门和纯白之门的黑刚玉之钥,又称圣大卫之钥。 “只需要最后一件覆画残迹,你就足以叩开前往林地的通路了。” 斯奈德深呼吸,然后伸手脱掉了自己的外套,接着是衬衫,鞋袜和装饰品,直到最后一件内衣被她亲手解下。 女孩不着寸缕地站在涌动的雾气里,那些从漆黑亚麻上涌出的雾气遮蔽住了她的身躯。 第七件覆画残迹,已经在斯奈德亲手脱去自己衣衫的时候,被她呈现出来。 那是在罗斯托克的海上,阿尔卡纳为其留下的一道错误伤口。 她或许本想在那里杀死斯奈德,但最后却转变了意愿——伴随着阿尔卡纳最后选择将自己的残余融入流亡者,这道伤疤也成为了一扇偏门,一道覆画残迹。 它象征了阿尔卡纳,以及她那个时代的最后痕迹。那是一个千禧年之后的新世纪,人们曾生活富足,和谐幸福的时代,现今这个时代已经彻底陨灭,只剩下这一道小小的伤疤,穿越1999年末微茫的暴雨,落在斯奈德的心口。 覆画残迹所承载的不仅仅是过去,还有曾存在现已不存的未来。 “那么,Bon voyage(一路平安)。” 平旦夫人笑意盈盈地望着斯奈德,将那枚黑刚玉宝石旋转了一周。 伴随着钥匙的转动,虚幻的“咔嚓”声在斯奈德的耳畔响起,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下坠入漆黑亚麻的拥抱里,然而这些带刺的荆棘却没有划伤她的身躯——原本曲折难行如同地狱的灰色雾气,现在已经成了一件覆盖在她身躯表面的衣袍,裹着她的身躯在熙熙攘攘的梦境中穿行。 漆黑亚麻的路非常难走,天空中苍白的月亮在树影婆娑间被切割成数块,布满滑腻青苔的石块隐藏在脚下,软腻的虫状生物在泥土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它们是林地的异种,传说在林地还未陷入黑暗的时代,人类曾像它们一样跪在泥土里吃东西。在夜幕的深处,有苍白的翅膀在远处飘动。 渺远的振翅声无视了灰色雾气纱衣的庇护,出现在斯奈德的耳畔,伴随着她的前行,这令人烦闷的嗡嗡声愈发剧烈,阴沉冷泞的空气盘踞在肺部,叫斯奈德的眼前出现了诸多色彩斑斓的幻象。 这些幻象起初距离她甚远,只是一些薄暮和微光般的阻碍,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正在变得逐渐......真实。 气味、触觉、视觉,这些正在飞蛾的权柄面前被混淆。 林地是飞蛾的属地,在这里祂的势力非常强大,而且飞蛾对大地之血并不算友好——毕竟祂曾追猎转轮,将其吃空。 好在此刻飞蛾已经远离第七史的漫宿,斯奈德勉强抵抗着脑中的嗡鸣,踩着漆黑亚麻铺成的小路,穿过了这一段看似永无休止的林地。 她现在所走过的艰难小路,正是那位无名具名者,向着丝毧觐见的途径,而当斯奈德行走在其上时,实际上便是在复刻具名者的行为,这复刻的行为本身便具有力量。 在林地的边境,几可看见纯白之门的地方,矗立着一座嶙峋的“巨石”。 与其说他是巨石,不如说是一座中间被掏空的高山,或者说像是一具已经风化的巨人遗骸,苍白如雪的侧面布满墨绿色的苔藓类植物,一个巨大的眼状标志被不知何人刻画在其上,空洞可怖地注视着从它面前经过的事物们。 转轮之寺,在转轮尚存在林地的时刻,它是信徒们用来朝拜神灵的庙宇,在转轮死于飞蛾王的篡夺后,曾经的庙宇就成了现如今的纪念碑。 斯奈德将手放在冰冷的石块表面,它发出轰隆隆的声音,随后打开了一条仅容一人出入的缝隙。 她走了进去。 里面什么也没有,除了无边无际的回音,那些声音在叙述着古神——已逝司辰们的尊名。 倏尔,其余声音渐弱,唯有一者尚存。 那声音如鼓震,如雷鸣,如车轮滚滚。 它在说:“我等拜请轰雷王,庇护一切之神,永不入眠之神,将蜕未变之神,太易神霄梵轮祖天尊。” 当斯奈德听清这个声音的时候,她身体内所有的血都开始沸腾,仿佛雷霆化作了她的血脉,流淌在身躯的最深处。 她的肌肉快活地弹跳着,每一缕肌肉线条都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她的皮肤雀跃地颤抖着,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从身躯上挣脱,她的骨骼彼此碰撞着,发出令人浑身酥麻的奇怪声音......如此多的“生命”从她的身躯中苏醒,几乎要将她的身体如一个匏瓜般涨破。 整座转轮之寺在隐约的雷声中摇晃,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从中诞生。 伴随着仿佛来自远古的轰雷,林地“活”了过来,那些如同发辫一般的树杈枝条,隐没在枝杈背后的苍白月亮,以及林中之井荡漾的水波,还有空气中隐隐响起的欢谑笑声,无不在证明着,制草人的苏醒。 祂快活地将转轮之寺包裹在了自己的肢体内,期许地看着一位大地之血的血裔,成功在其中蜕变自我。 整个林地都在等待着,一位新晋长生者,甚至可能直接成为具名者的存在诞生。 653 某人的信件 “尊敬的【远视者】康丝坦丝·狄福尔女士,您好。” “我们对蔓延三大洲的清算人战争做了一个总结,不可一世的清算人领主狄福尔最终败亡于他的亲女儿之手,在诸位隐秘神灵的见证下,这场波及数个国家的战争最终落下帷幕。” “我们有理由相信,狄福尔家族的权势将在这一代走向终结,但对于这场战争的胜者,我必须在这里多写几笔,以表示灯塔学会的重视——” “在1920到1930年代曾有不止一位长生者得到了漫宿中的席位,他们中有些得到了更大的‘光明’,就此升得更高。他们中有吸器现如今的领袖,被称为‘弃绝诸史者’的空洞之蛇,也有以摇滚乐和叛逆精神证明自己存在的‘唱片骑士’......当然这份报告并不会涉及以上几位和灯塔学会有合作的朋友,我在这里只对那位曾在80年代活跃于阿富汗战场上的长生者略作记述。” “她在战胜了自己的大敌后,以七件不可记述,不可估量的珍贵宝物贿赂了摩根——我知道另外一份报告上警告过不要用这个词,但我坚持——就此为她打开前往林地的门,在那里她成功觐见了在影中漫宿的转轮,就此拜入林地的门下。” “自她从林地顺利归返之后,重塑之手的势力便日趋壮大。我有理由相信,由塞拉皮雍支持的重塑之手,是引起夜勤局最终改组,和奋进会合作建立起灯塔学会的主要因素。毕竟克里斯托弗教导过我们,一切事物发展皆有迹可循。时至如今他本人依旧和重塑不清不楚,但正因如此我才确信其为自己辩驳的理由无可指摘。” “她最后一次在醒时世界露面,是在阿富汗战争结束后,据悉她在那里完成了自己最后的大功业,得到了林地以外神灵的嘉奖,从长生者进一度攀升,成为了屈指可数的显耀存在,当然我们谁都不知道关于她的尊名、仪式和忌讳,倘若她的确什么都不在乎,那我认为对灯塔学会而言,这位无名的具名者就是无害的。” “毕竟大地之血热爱挑战,而狮子匠和上校亦曾为其后裔,现如今大地之血仍在凡人体内流淌,但是像狄福尔家族那样显赫的存在,确实是没有了。这让我不禁想起了拉维林家族的世系,同样是司辰血脉组成的家族,‘仇雠必不忘刀刃之味,眷者必不忘甜血之醴’,这话总是不假的,特里丰又说对了一回。” “倘若特里丰说的的确全然无误,那么我们就得到了一个可怕而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实——漫宿的势力曾经在某时进行了大洗牌。因时允行之神的教诲还是如此深刻,世事在发生深刻改变的时候,我们是无法体会到的,唯有在很久远的未来,我们才能悚然意识到那时世界已经发生了深远的变化。” “倘若我们的猜想正确,那么漫宿中团结在那位铸父左右的势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型,汇聚成一股无法无视的力量。” “冠带三重冠冕的新司辰——新的太阳,漫宿门关,全境玉座,功业之神,重铸烈日之神,未来永劫之神,遍照虚空之神。伟大的铸父。” “司掌铸造、火焰和谋求改变的司辰——大红龙,炽热辉煌之神,护持光明之神,重塑现世之神。伟大的天工。” “在铸父的右侧第一位,是执掌吸器基金会的年轻神灵,裁定历史和隐秘的司辰,据说祂曾为蠕虫,现已成为时代的灯塔。一个有些不实的传言宣称,在祂尚为凡人的时候,便已被那时的基金会冠以司辰的僭越称号。我在这里将祂的尊名誊记其上——尘世碑铭,照耀时代之神,虚无空洞之神,弃绝诸史之神。伟大的时代灯塔。” “在铸父左侧的第一位,即那位大地之血的后裔,我们有理由相信她还未成为司辰,否则其尊名必然响彻漫宿。剑戟勋章,列国巡礼者,战争之回响,林地之基石——斯奈德·格雷克。” “在铸父右侧的第二位具名者,是护持正法、曾从昔日太阳光辉中而来的骁勇善战者,韦勒斯拉纳。” “在韦勒斯拉纳的对面,与其互为对立双刃的,则是曾为狮子匠名下战士,后归属于铸父的利刃,具名者——剑之王萨尔瓦托雷·东尼。” “地平线之龙·阿尔比恩。以漫宿神灵的标准来看她还稍显稚嫩,以具名者的标准来看,她则早已然技巧老练。据说她是铸父和天工曾以某种方式诞下的后裔,这或许就是祂们过去砸碎爱和天孽锁链的尝试。” “雷电真,据传来自由菊花朝廷统治的某一重枯萎的历史里,她曾被双生子一度打回原籍,现已重新成为铸父的长生者,一如曾投入铸炉名下的覆痂者·梅里古尼斯。” “真名未知的唱片骑士,以及总是和她形影不离的奇怪苹果。” “最后则是与铸父相对,成为其在漫宿中倒影的暗月之王,冰冷星月之神,平衡无暇之神,双面四臂之神。这位疑似继承了弧月和双生子全部权柄的新司辰,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对于祈祷的回应,但可以确认的是,祂的力量谅必较之此前占据月相的众神灵更圆满无缺。” “这些仅仅是铸父的嫡系,而与其交好者更加数不胜数。本身即是林地的制草人,持握照明驱暗权柄的巴尔多梅人,覆痂者·梅里古尼斯......这些在漫宿中的事情同样反映到了醒时世界。” “在醒时世界,新生的重塑之手,以及曾被白日铸炉庇护的图书馆塞拉皮雍,是铸父干涉现世的左右手。而在距离本人的家乡更遥远的东方,于明帝国废墟之上建立的新中国,同样得到了铸父之火的臂助。我们有理由相信,假以时日,这个新生的伟大国度将会成为铸父最有力的拳头,当他彻底被挥动起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将听到那震耳欲聋的轰鸣。” “总而言之,我不认为这是一种坏现象,在根绝了时代暴雨之后,我对任何的新改变都乐见其成,毕竟根据蚁母的教诲,‘空洞之中不存物’。” “如果你们想要让灯塔学会更靠近理想的未来,我认为适当地和东方大国合作,是一个正确无误的选择。如此,我们既避免了被吸器基金会的侵染,又能够藉此搭上铸父通往新时代的船,在千禧年将尽的晚上,我很乐意投出属于我的这一票。” “您的挚友,阿伦·皮尔。1999年12月31日晚8点,于大本钟。” 卷末感言 这一段过渡卷其实很难整出什么花活,因为在开书前这一卷的内容就已经大致确定下来了。当时我的脑子里有两个画面,第一是李林在地中海壮丽的落日边缘,和狄福尔你一拳我一拳对殴,最后把狄福尔活活打死,第二则是流亡者沉默地杀死了自己的父亲,铅灰色的天空中大雨落下。 其实我一直没确定到底选择哪一种,直到写完第一卷才做出选择。 用信件结尾我是早有预谋,因为像李林那种震动世界的大飞升一次就够了,再多就没有味道了,所以用阿伦皮尔这个老熟人的信件来侧面写出李林对世界做出的改变。 这一卷虽然短,但是得把先前的线都串联起来,比如说前几卷维尔汀有说过“噤声书局的大火导致了吸器的繁荣”,以及直到1920年代噤声书局还没有从大火中恢复过来,这些都在这卷补上了,话说我到这一卷结尾了还迫害了一把星锑......小姑娘挺倒霉的。 最近看我推的孩子上了头,我已经按照每天三更的频率在存稿新书了,说不定过段时间就会开我推的孩子的同人——他妈的,我要给星野爱完整的人生呀! 如果到时候真开了书,那无论是考古学家,还是旅法师可能都要延后一段时间了,密教头子这本书大概还有两个大卷才会完结,分别是型月的妖精国,还有明日方舟。 当然剧情发展和上本书肯定是截然不同。 总之按照老惯例,先休息三天,让我攒出个几章存稿。就酱。 <妖精国的贤者> 654 妖精贤者仇不隔夜,开局重建廷塔杰尔 【神秘岛沦为妖精国,将其结局告汝知。】 【向无罪者道声欢迎归来,此乃深邃无底女王城。】 【如雨水般聚积、似灰尘般堆积。】 【如雪花般消融、似谎言般消逝。】 【吾等希望被束之高阁,如今仍在女王的掌心。】 【但那亦需再片刻忍耐,待到二千年岁后,救赎之子将现身。】 【使妖精人类共携手,拯救世界的救世子——】 【即便初时光微荧,无人注意无人识,仍若飞蛾扑光去。】 【铁之镇、煤之海。击退灾厄之时,巡礼当受相迎。】 【港口虽回归海滨,灾厄则遥去往天际。】 【选定之杖引导其,异邦旅客守望之,救赎之子抵玉座。】 【圆桌堡垒焚烧尽,水之钟显现于世。】 【居玉座者乃真王,请戴一顶染血冠。】 【罪人承认罪状,斩首刀落首级。】 【如雷霆(愤怒)般鸣响,似烈火(悲叹)般鸣响。】 【六道钟声教人知,真王之道以此启。】 【被赤红灾厄追上前,被漆黑灾厄咬上前。】 【预言之子结束使命,告别原本所在之地。】 【工作稍有怠慢亦不打紧,我等是自由妖精之末裔。】 【希望向来不曾足够,由衷期盼灿烂明日。】 【预言之子终再来,第一次是为了生,第二次是为了死。】 ...... 廷塔杰尔存在着一位妖精贤者,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这位妖精贤者的性格相当古怪,这也是人尽皆知的。 譬如说,他对所有的拜访者都摆着一张臭脸,会用彬彬有礼的话精准地戳对方的肺管子,以及......对冒犯者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 在妖精贤者的后院里,据说埋着那些冒犯他的妖精累累尸骨,每到春日,贤者小屋的周围都会盛开一大片太阳花。 如何才算是冒犯?妖精贤者自己有一套评价标准,尽管他的仇从不隔夜报,然而体验过报复还能侥幸生还的妖精们,却对此不寒而栗—— 对此他们有言:与其在贤者·奥伯龙的报复下生不如死的活着,倒不如直接死了算逑! 居住在廷塔杰尔的妖精们大多是形似人类,面容姣好,能够迅速传播消息的“风之氏族”;喜欢制造物体,热爱工坊事业,以矮人形象存在的“土之氏族”;以及头脑简单但拥有出色的力量,以兽人形象出现的“牙之氏族”。 在自称“妖精贤者”的那位奥伯龙来到廷塔杰尔定居时,倒也有一群不长眼的牙之氏族去找过他麻烦,除去带头人被当场拿下作为花肥,剩下的妖精都被他放归了回来......只是他们的形象就令其他妖精们感到无比惊恐。 以狼人模样生存的牙之妖精浑身毛发,身材高大,牙尖爪利,是妖精城镇的保卫者,然而从奥伯龙手下逃回来的六个牙之妖精,他们都变成了不足三十公分高的矮小存在。 他们并不是被某种童话般的魔法等比例缩小了,而是仿佛被人凭空挖走了身躯的躯干,只剩下两只脚爪和一颗头颅。 六只牙之妖精,就只剩下了自己的脑袋,用两只连接着原本脖颈的爪子,晃晃悠悠地“走”进城镇里。 他们还拥有正常的判断能力,还能够理解其他妖精的对话,然而奥伯龙将一种“歹毒”的魔术施展在了他们身上—— 这些宛如怪胎的牙之妖精,只能以排泄物为食,无论他们在哪里,只要看见有排泄物,就会冲上去大快朵颐,一边大口品尝,一边任由正常的思维和扭曲的本能斗争。 而奥伯龙的歹毒之处还不仅在于此,这些被扭曲的牙之妖精,因为没有肠道的缘故,吃了很快就会排泄出来......以至于他们要如此循环很久,才能将一堆排泄物彻底地化为魔力粒子逸散在空气中。 奥伯龙的手段毒辣很快就引起了廷塔杰尔众妖精的反对,他们自发组成一支军队,前往海崖上的贤者小屋,讨伐住在那里的异端妖精奥伯龙。 妖精们全副武装,武装到牙齿,誓要将奥伯龙的脑袋砍下来。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他们的努力在妖精贤者的“魔术”前全部白费。 那位头顶悬浮着奇特光环,脸上挂着怪诞温和笑容的妖精贤者对他们十一抽杀后,就将幸存者放回了廷塔杰尔。 这一次他没有用那种亵渎的手段,所以妖精们即便输了,也不觉得气馁,认为是他们的力量震慑到了无法无天的奥伯龙,更有甚者扬言“只需要再度修生养息,等到他们下一次组成联军,一定能叫该死的奥伯龙倒戈卸甲以礼来降”,那时的廷塔杰尔空气中洋溢着胜利的氛围,似乎只要他们不断坚持抗争下去,光明的道路就会不断延伸...... 当天夜里,他们就知道自己错了,完完全全地错了。 ——那是个月明星稀的晚上,不知是谁先发现了,整个廷塔杰尔城镇都被一个半透明的圆罩笼在了里面,可以自由进入,却无法出去。 慌乱的妖精们很快便陷入了内讧中,有一些明智的风之氏族联合起来,想要打破倒扣的圆罩,却发现他们的攻击根本无法动摇其分毫......就在他们意识到这一点后,真正的绝望到来了。 灰黄色的海潮从天空中落下,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廷塔杰尔所有的木质结构建筑物,那是散发着浓郁恶臭和毒素的排泄物之海! 半固体状的大便化作惊涛骇浪,在倒扣的圆罩里面汹涌澎湃,将那些手无寸铁的妖精们卷入进去。直面第一次冲击的妖精们直接被大便冲击到粉身碎骨,事后侥幸幸存的妖精们对此无比羡慕,因为他们目睹了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妖精,是在吃饱喝足后无比痛苦地沉没进排泄物之海里...... 整个廷塔杰尔只有一座石质高塔存活了下来,没有在排泄物的漩涡中倒塌,少数妖精们颤抖地逃上高塔顶端,他们死死地抓住塔尖,用力地抓住塔顶的装饰物,努力地将头颅探出排泄物的水平面。 尽管就算他们抬起头,那些飞溅起来的肮脏事物也会溅入他们的口鼻,可他们好歹活了下来。 这些人清楚地看见,那位妖精贤者奥伯龙,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廷塔杰尔城镇的上空,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托举起了他的身体那样。 汹涌澎湃的排泄物狂潮持续了七天六夜,直到第七天的清晨到来,阳光洒落在廷塔杰尔的第一秒,肆虐的大便之海凭空消失了,就像它从未来过一样。 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笼罩在廷塔杰尔上空的倒扣圆罩。 至此之后,妖精贤者奥伯龙的赫赫凶名,就在重建的新廷塔杰尔内传播起来。 甚至还有一群脑子不太正常的妖精们,他们居然还崇拜起了奥伯龙,称其为“真正的妖精王”。 然而对于妖精们的崇拜和敬畏,所谓的妖精贤者“奥伯龙”......或者说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六年的亚伯拉罕·李林,根本毫不在意。 655 李林门前立碑,c呆健康成长 自从成为第七史的骄阳,李林的存在方式就逐渐变得奇异起来。 在过去,他前往其他世界,需要真身前往,而现在他成为了第七史的存世根基,就不能再像以往那样轻举妄动——不是说他不能动,而是没有冒这个把第七史放上赌桌的风险必要。 他能用一种更安逸的方式去干涉其他世界。 就算安居于辉光之上什么都不做,李林的存在方式也在不断向外辐射,就像他的尊名那样“遍照虚空”。 这些辐射到外界的存在信息被嵌入到那些世界的根基中,就此流出形成完全的存在......换而言之,在妖精国出现的奥伯龙·伏提庚,就是亚伯拉罕·李林在这方世界的正体,在铸父将目光从第七史投来之前,他就这样从两万年前一直保持着蛰伏的姿态,如同蠕虫一般于奈落之地等待着世界毁灭的到来。 然后,当李林将目光投射而来后,“奥伯龙·伏提庚”便想起了自己真正的起源。 或许在李林没有干涉之前,型月世界观下确实有一条起源类似的“奈落之虫”,他的名字也叫奥伯龙·伏提庚,然而在李林出现后,这些可能性就全都被收束唯一,牢牢地被其攥在手里。 不存在什么借壳上市,型月世界观下的奥伯龙·伏提庚,的确就是亚伯拉罕·李林自己,就是等待世界终末到来的“蠕虫”。 “哎哟,一不小心将自己的使命剧透出来了,这可不好。” 李林顺手把在半空中勾勒出来的发光文字抹去,投入壁炉内熊熊燃烧的火焰里,彻底将其存在的痕迹毁掉。 这些有关于起源和异闻带秘辛的内容,可不能被他养了十六年的阿尔托莉雅·卡斯特看到。 他前脚刚把这些东西抹掉,阿尔托莉雅的欢快声音就从房门外传来:“师傅,我去镇上买东西了喔,今天的午饭就不用给我留啦!” “今天廷塔杰尔那边肯德基疯狂星期四,记得给我带个全家桶,可乐不要百事的,那东西就是洁厕水。”李林懒洋洋的声音从木屋里传出,精准地在阿尔托莉雅的耳边响起。 “知道啦,师傅!”金发碧眼的少女雀跃地穿过摇曳的太阳花田,走上一条通往城镇的小路。 阿尔托莉雅·卡斯特,十六岁,是预言之子。就像她的异位面同位体一样,都有着一头柔顺的金发,以及一根防伪标识般的金色呆毛。 只不过她并非是王,也不是龙种的后裔,除去所谓虚无缥缈的预言之子传言外,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村少女。 她手上持有的也并非是星之圣剑,而是一把仿佛用花束、缎带和塔状装饰结合起来的奇特法杖,据说在十六年前,她和这根选定之杖一同从海上漂流而来,被居住在海崖上的妖精贤者发现收养。 生活在妖精国的妖精们分为六大氏族,阿尔托莉雅不是其中任何一族,真要替她分类的话,应该是来自世界里侧星之内海的乐园妖精。 也正是因此,六大氏族的妖精们天生就对阿尔托莉雅·卡斯特升不出好感,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因为乐园妖精来到尘世的使命,就是在审判时裁定妖精们的罪与善,判决他们死后是否能够回归星之内海的家园。 这些抵触抗拒和厌恶的本能在平时是不会流露出来的,然而在阿尔托莉雅最高位的妖精眼下,一切谎言和伪装都荡然无存。 正是因为阿尔托莉雅持有着最高位的妖精眼,所以社会关系对于她而言不啻于活地狱,恶意的风暴时时刻刻将她包围在其中,哪怕是入眠时,也能感受到这种恶意风暴在时时刻刻侵蚀她的神经,倘若长此以往十六年来都是如此,那么阿尔托莉雅肯定会陷入疯狂而自毁。 然而在她两岁那年,自己的师傅在得知此事后表示:无所谓,他会出手。 那位自称妖精贤者的存在,当天夜里在通往廷塔杰尔的路边立了一块碑。 从那以后,阿尔托莉雅再也没有被恶意的风暴裹挟进去,那些心灵的共鸣似乎有了一个开关,只要她不主动打开,就不会陷入那种地狱里去。 阿尔托莉雅不是没有对自己的师傅用过妖精眼,当她看向妖精贤者的第一眼,就被他内心深重的恶意给吓到差点不省人事——那简直是深如奈落虚界的无边虚无,然而在无边的虚无中,却有一轮熊熊燃烧的玫瑰色烈日冉冉升起。 奈落深渊和玫瑰色烈日形成了恰到好处的平衡,让大着胆子窥探这一切的阿尔托莉雅深受震撼。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师傅很有可能对这个世界早已失望,可却依然在心底怀揣着热切念想。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乐园妖精也是如此,自觉察觉到了李林本质的阿尔托莉雅从那以后,就对李林愈发的尊敬和亲近了。 怀揣着对师傅兼养父的爱戴之情,阿尔托莉雅在看见那块路碑时加快了脚步,然后恭恭敬敬地绕到碑石的正面,先是鞠了一躬,随后按照师傅的嘱咐用他教会自己的语言大声朗读上面的碑文。 风从远方金色的荒原上吹来,少女清澈的嗓音在风中传开。 “神生万物以养人,妖精犹怨神不仁。” “不知妖精遍天下,苦尽苍生尽王臣。” “妖精生矣有贵贱,亚铃长为天恩眷。” “妖精富贵总由天,人理之穷由天谴。” “忽有奈落夜磨刀,白垩飘摇乐园烧。” “巡礼敲钟从今始,杀人何须惜手劳。” “风之氏族曰可杀!牙之氏族曰可杀!翅之氏族曰可杀!土之氏族曰可杀!镜族雨族北方族,奥伯龙曰杀杀杀!” “我生不为终末来,门前懒筑天文台。六大族长都如狗,总是刀下觳觫材。传令麾下美露莘,破城不须封刀匕。廷塔杰尔树此碑,逆天之人立死跪亦死!” 抑扬顿挫的声音中含着汹涌澎湃的情感,当阿尔托莉雅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后,她发现自己的魔力量有了些微的增长,意志也变得更加坚定了。 十六年来她正是每天保持着朗读课文的习惯,才成长成现在这副乐天开朗的模样。 休息一天写星野爱同人,顺带推书 好兄弟要我帮他推书,我这边发一下他的书。 今天更新鸽了,主要还是因为李师傅这边灵感没来,倒是星野爱那边灵感爆发。所以先去写星野爱那边的了,妖精国这边明日再屠,明日再屠。 书名《人在崩三,人间清醒》。简介:我喜欢爱莉希雅,就这么简单...... 656 我召唤拳头对你呈现攻击表示 当阿尔托莉雅走进重建后的廷塔杰尔城镇时,空气中到处洋溢着葡萄汁、炸鸡和西瓜的香甜气息。 重建的廷塔杰尔,修建在距离旧址大约十公里的西侧,某种程度上而言,更加接近李林的势力范围,相当于主动将自己置于妖精贤者的庇护下。 而横亘在原本道路上的旧廷塔杰尔,就成为了每年妖精王庭使者巡查的难点痛点——毕竟巡视一座被腌出味来的城市,实在是太过强人所难,所以在不约而同的默许下,重建的廷塔杰尔取代了旧城的地位,连带着道路也发生了些微的变化。 妖精们组建的文明看似兴盛,实际上死气沉沉,脱离了模仿自人类的架构就没有任何生气。 所以在李林强烈要求下,廷塔杰尔近十年来不仅诞生了“疯狂星期四”这一优秀传统,还定居筹备举行诸如“摘棉花大赛”,“葡萄汁汽水狂欢节”,“西瓜大胃王”之类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比赛,以及一系列本该在妖精国不存在的奇怪风俗。 妖精们倒并不觉得抵触,这些源自于人类社会文明的现象,让他们感到十分新奇,虽然并不知道其意义,却也热衷于模仿,从而在模仿中赋予其意义。 比如说现在站在街边艺术舞台上,身穿大褂的两位妖精—— 左边这位高高瘦瘦,耳朵尖尖,自然是风之氏族出身,右边这位矮矮壮壮,好似一块滚动的石头,自然是土之氏族出身的妖精。 他们面前搭了一块台子,台子上铺着红布,红布上放着两瓶葡萄汁汽水和一个小钟。 “相声演员史蒂芬——”左边那位一头金发的风之妖精高声自我介绍。 “相声......演员霍布斯......”右边那位矮人用憨厚的声音说道。 “今天就由我俩来为大家表演相声。”史蒂芬轻拍霍布斯的脑袋,“哎我说老霍,你这结巴是天生的,还是打上一代带来的啊。” “当然是天生......这俩不都一样吗?!”矮人霍布斯震怒。 史蒂芬连连摆手:“不一样,不一样。” “那您说说,哪不一样了?” “种族不一样!”史蒂芬昂起头来,“你要是天生的,那得是你自己的毛病,你要是打上一代带来的啊......嘿,那就是你们土之氏族的毛病!” “哎史蒂芬,你要这么说,我可和你急......”矮人跳起来似要打史蒂芬的膝盖,“你怎么凭空说咱们土之氏族的不是?要我说,你们风之氏族的毛病也不差。” “哟呵,您这么说,我倒是要听听您的高见了。”史蒂芬乐了,一抖自己的长耳朵,弯下腰来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首先你们风之妖精,太高。”矮人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头。 台下传来一片哄笑声。 阿尔托莉雅也有点绷不住,土之氏族俗称矮人,风之氏族俗称精灵,他们之间的身高差距自然有天壤之别。台上那位霍布斯,留着一部花白相间的大胡子,身高却只到她的腰间,然而史蒂芬的身高却比阿尔托莉雅要高出小半截。 ”这我可就不同意了,怎么能说我们高呢,分明是你们太矮。”史蒂芬不满地回击。 后面阿尔托莉雅没有继续听下去,虽然妖精们搭台讲相声这种事情是最近才流行起来的“传统习俗”,但是妖精们对这种艺术形式的热衷还是令人咋舌。 少女到镇上主要是为了买一些矿石。 廷塔杰尔流传着关于妖精贤者奥伯龙的传说,其中有一条就是“贤者有着出神入化的锻冶技术,任何凡俗的矿石到他手中都会变成绝世的神器”,又有言“贤者亲手锻造出来的武器,足以令女王也要色变,是能够切开山峦和海洋的神兵”。 阿尔托莉雅至今还记得师傅是以何等气定神闲的姿态,在望海崖上跃入包围妖精国的无限海。 身披白色外袍,头顶奇异光环的妖精贤者就立足于海面之上,他将海水改变性质,将其锻铸为铁,随后又从铁中凿出青蓝和赤红色的双剑。 当青蓝和赤红双剑出鞘时,整片海域都下降了数米。 随后它们被妖精贤者送给了另一位从天际飞来的美丽少女,并得到了【苍蓝回响】和【炽热偏位】的名字。 此后的十年里,青蓝和赤红的双剑,成为了女王麾下第一骑士“兰斯洛特”的武器,伴随着她辗转征战于妖精国各地,闯出赫赫的威名。 妖精国的那些宫廷乐师和吟游诗人们,甚至为它们编纂出一连串辉煌的史诗,称妖精贤者花费了千百年的时光,采用了整个妖精国的奇珍异宝,才锻铸出能够将天空也撕裂的双剑。 只是阿尔托莉雅知道,自己的师傅还远未尽全力,而那对被他锻铸的双剑,也还有另外一个惊世骇俗的形态,当它们合二为一时,便能展露出真正将世界切开的神威。 妖精贤者为其赋予了一个名字——神造兵装·阿尔比恩。 从那以后,阿尔托莉雅就跟在自己的师傅左右,学习魔术、锻造、幻术、以及一系列稀奇古怪的课程。 传闻中妖精贤者每一年都会铸造一把武器,它们虽然比不上赠予妖精骑士兰斯洛特的神造兵装,却也是一等一的利器。 然而只有极少人知道,那些武器并非是妖精贤者亲手所造。确切地说,自从那一夜过去后,妖精贤者奥伯龙就再也没有碰过炉火,借用其名号铸出武器的,其实是默默无闻的村姑阿尔托莉雅·卡斯特。 在购买了足量的矿石之后,阿尔托莉雅也没忘记李林的嘱咐,特意拐到街角的炸鸡店里去帮他买垃圾食品。 少女踮起脚在柜台上排出一排钱币,严肃地对柜台后身材高大的风之妖精说:“来两杯冰可乐,不要百事的,再来一个全家桶打包。” “噗嗤。” 几个刚进店里的妖精笑出了声:“真是乡巴佬。” 阿尔托莉雅转过头,认真地看着那几个出声笑话她的妖精,认真地询问:“你们有事吗?” “仔细一看,就连打扮也很庶民呢。”带头的妖精趾高气扬地说道,“我们是......” 他自报家门的行为没能做完便中道崩殂,原本站在柜台前的阿尔托莉雅,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用临时从虚数空间里掏出来的选定之杖,狠狠痛击他的腹部。 双目暴凸的妖精被突如其来的一棍打得连舌头都吐了出来,身形如同炮弹般径直倒飞,撞出了炸鸡店的大门。 “喂你这个村姑,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可是——” 跟随他的妖精侍从们也没跑掉,阿尔托莉雅冲出店门,追到大街上一棍一个将他们放倒,然后捏紧拳头,面带微笑地往他们脸上抡! “骂谁乡巴佬?” 咣!这是拳头砸在妖精们头骨上发出的声音。 “骂谁庶民?” 嘭!这是拳头和妖精们的腹部相击时发出的闷响。 “骂谁村姑!” 咚!这是妖精们被阿尔托莉雅按在地上,后脑和地面清脆接触时发出的声响。 阿尔托莉雅施展无边怪力,将那些挑衅她的妖精们打得半死不活。 657 李林谈论妖精国,摩根直呼太极端 阿尔托莉雅在廷塔杰尔大显女拳本色,身手不凡,震惊四座。 而妖精贤者坐落于望海崖的太阳花田和小屋,今日也有几位不速之客降临拜访。 当她们来到此处时,原本围绕着木屋生长的太阳花田,宛如礼节般对她们垂下了花冠,随后迅速地挪动根系,在沙沙声中为她们让出一条前往木屋的通路。 “今天父亲大人应该是在家的——” 原本应当严格遵守骑士礼节的“妖精骑士兰斯洛特”,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雀跃,纵使戴着青蓝色的面甲,没有被甲胄遮盖的嘴唇还是禁不住上扬。 少女骑士轻盈地走了过去,伸手在门上敲了敲。 木屋的门悄然无声地打开,身披白衣和斗篷的妖精贤者从屋内走出,在行走之间,两片恍若幻梦般的羽翼微微扬起,露出斗篷下宛如星空的内衬。 妖精贤者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头顶象征妖精王权的奇特光环以难以察觉的频率缓慢旋转着,时不时洒下散发光辉的鳞粉。 还没等他抬起手来,站在门前的少女骑士就连人带甲冲进了他的怀里,直接将站在门口的妖精贤者撞回屋内。 李林踉跄了几步才站稳,随后脸上升起宠溺的笑,伸手摸着少女柔顺的长发:“今天怎么想起来看我了,美露莘?” “才不是今天特意来看您的。”少女脸上的面甲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露出那张满是期待的面容,“我天天都在想您哦——只是女王大人那边实在太忙啦,真的脱不开身啦。” “女王那边的事情当屁放就行,能领一天工资是一天,反正妖精国是活不长的。” 李林一边抚摸着美露莘脑袋,一边说出了让人不能无视的话。 咚。 是权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一个有些清冷的声音从另一位拜访者的面纱下响起:“唯独这话,我不会当做没有听见......妖精贤者,不,妖精王奥伯龙,你在两千年前就这么说过,然而两千年过去,妖精国的基业依然矗立于此。” 李林放开了缠着他撒娇的女儿,抬起眼看向站在门口的女性。 ——灰黑色的尖利王冠正端端正正戴在她的头顶,如同白雪一般的长发束成马尾垂在脑后,绣有繁复纹章的绶带从她的肩上绕过垂在胸前,光滑平坦的小腹上勾勒出属于妖精国女王的黑色纹路,礼装的上半身纤细修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的身材,到腰间便向着两边开去,变成了一席庄严华丽的长裙。 这种结合了礼服和君王外袍特点的衣服,也只有心灵手巧的妖精国才能制造出来。 整个妖精国有资格穿上这身礼装的,有且只有一位。那就是两千年前宣称自己于止境归来,犹如白雪一般统治妖精国的冬之女王——摩根。 一柄华丽的黑色长枪正被她握在手中,既为武器又为王权,是她支配整个妖精国的象征。 然而李林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逗弄着美露莘,回到了燃烧着温暖壁炉的里屋。 对于摩根,他仅仅只是挥手示意而已。 这种明显的区别对待,一下子就让摩根心情不好了。 冬之女王面纱下的脸略微阴沉,长枪化为黑色的魔力粒子消散在空气中,她顺手关上了门,缓缓在客厅中踱步。 木屋中的环境一览无余,无论是陈设,亦或者是装饰,都透露着一股简约的气息——这是高情商的说法。 低情商的说法:少得可怜。 “还待在外面干什么?进来吧。”李林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摩根这才停下脚步,双手习惯性地抬起想要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而当手指触及绶带前的一瞬间,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那个怀揣着希望的“预言之子”,而是现如今从止境奥克尼归来的冬之女王。 现在那位坐在壁炉边的妖精贤者,也不再是自己的老师,而是一个消极避世的隐者。 思绪的停顿只持续了一个瞬间,摩根依然抬起手,按照旧有的习惯捋了捋自己额前的头发,穿过了那层分割客厅和里屋的“结界”。 视线豁然开朗。 摩根就知道妖精贤者不是个耐于寂寞和清苦的人——里屋的空间被重新锻打过,从而比之前有了千百倍的延展性。 柔软的沙发,澄澈的落地窗,墙壁上巨大的显示屏,以及头顶上散发着明亮光辉的水晶吊灯。 这些和妖精国格格不入的设施,摩根在客厅向着里屋窥探时,可没有丝毫显露的迹象。 唯一相同的,只有那一面似乎永远都散发着温暖气息的壁炉。 摩根好奇的目光从壁炉上掠过:用火焰模拟出赐福的形式,从而将不稳定的空间连接起来......真是奇特而又精妙的构思,如果能解析一下术式化为己用就好了......咳嗯! 有些发散思维的冬之女王轻咳一声,手掌握成拳放在面前,腰背挺直地坐在沙发上,下巴微微抬起。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质问,妖精贤者。” “何必要我来揭示真相呢?你的内心不早就对此有所预料了吗?冬之女王。” 李林抱起美露莘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美露莘的小腿一晃一晃,满是狡黠和俏皮的心思。 摩根面纱下的脸一白,手掌不自觉地攥紧:“绝不会如此,妖精国在我的手里绝不会走向灭亡......” “什么‘绝不会如此’,你这两千多年来除了嘴,全身上下就没一个是硬的。难道我教你的课都忘记了吗?”李林拍了拍美露莘,少女乖乖地起身坐到边上,贤者隐含着微怒的声音在华丽的内庭回荡,“这些妖精,生来每一个都具有不可卸的罪,而那罪就是你苦行数千年却不能得尝夙愿的根源。” “你如果早按我说的来做,他们现在还会是这种心怀不满,试图反抗的样子?” 李林恨铁不成钢地拍打着膝盖:“你为什么不在王庭修建重生池?你不是已经彻底绝望了吗,那为什么还只对妖精们征收最低的生存税务?明明把他们的寿命全部抽干,只留下能够有丝分裂的那部分就好,这些刁民既然是可再生资源,那就要物尽其用。整天吵着缺少食物,那为什么不给他们添加美味特质?” “格洛斯特是一座拥有十一万妖精的城市,如果换我来,很快他就不是了。在我到来之前,妖精国是一片勃勃生机,万物竟发的景象,在我离去后,妖精国会是动物朋友们自由生活的原野。” 李林的身上不加以掩饰地透露出对于妖精国的杀意,那是他在接收了奥伯龙·伏提庚这一因缘之后,一并接收过来的仇恨。 那就是整个妖精国,实际是建立在背叛、阴谋和令人作呕的真相之上。 如果不是摩根成为了他的第一任弟子,如果不是美露莘还需要在这个世界继续成长,如果不是捡到了第二任的预言之子......李林早就掣出暴怒之锤,将整个世界砸的分崩离析了。 他对于妖精国的感情本就没这么深,这也导致了他可以随时抽身而去,将世界毁掉也不在惜。 也正是如此,这个世界像是知道自己瑟瑟发抖的命运一般,不断地给李林送来邂逅,试图让他心软......简而言之,就是妖精国,乃至于星之内海,甚至根源本身正在讨好李林。 用这种方式,希求他不要因自己的震怒,将整个世界毁于火焰的虚无——尽管这个终局终归是要来的,但无论是摩根还是世界的意志,都在不竭余力地推迟它的来临。 就像是诸神黄昏那样。 “您有点太极端了......” 摩根捂着脸,声音颤抖。 658 寡廉鲜耻,简直是妖精国的败类! 这听起来很难评,实在是让人不好说。 如果是三骑士中的其他二位,或者是妖精国的几位大臣在这里一定会惊异于摩根说出来的话——什么叫“我觉得您有点太极端了”? 冬之女王摩根,二千多年前宣称自己从止境之岛奥克尼敲响巡礼之钟归来,由北至南发动冬之战争,一统妖精国全境。 同时以严苛的手腕和残酷的力量镇压六大氏族的妖精,命令他们全体献上生存税,抽取整个国家妖精的生命力和魔力存储于大御座中。 一旦下属露出叛逆的苗头,晚上就会发现自己的城池已经陷落在女王的兵锋下,对待妖精堕落后形成的摩尔斯,更是毫不留情,美露莘常年奔波在外,就是为了在第一时间将摩尔斯歼灭...... 种种手腕,万千戒律,汇成王庭御座上那寂静默然,冰冷严苛的女王形象。 摩根毫无疑问是个统治妖精国的暴君,这无论是效忠于她的三位妖精骑士,亦或是当代牙之氏族的领袖,“冬之女王的忠犬”散热大公伍德沃斯,都不会否认这一点,恰恰相反,他们认定这才是摩根值得跟随的原因。 妖精崇拜强者,尤其是坚定自己目标,意志毫不动摇的强者,而掀起冬之战争的摩根自然是一等一极端的强者。 换句话说,摩根本人就是妖精国里最极端的存在,而现在这样的人会对另一个人说“我觉得您有点太极端”......细想一下,这也太过吓人了。 李林对于摩根的反应并不意外,他冷笑一声:“敌人越是指责我,那就越是代表我做对了。朋友越是支持我,那也越是代表我做对了。路人指责我,说明他是我的敌人。路人支持我,说明他是我的朋友。朋友指责我,说明他也是我的敌人。连敌人都支持我,那就说明我做的更对了。敌人朋友路人所有人都不说话了,说明我做的无可挑剔,让他们无话可说。” “若我没有做错任何事,说明我是一位完美的战士。若我做错了一些事,有缺点的战士依旧是战士。若我的敌人做错了事,说明敌人都是苍蝇。若我的敌人没有做错任何事,就算再完美的苍蝇也是苍蝇。” “敌人诋毁我,说明他肯定是嫉妒我,该死。敌人夸赞我,说明他肯定是蛊惑我,该死。敌人靠近我,说明他肯定是暗算我,该死。敌人远离我,说明他肯定是害怕我,该死。敌人不理我,说明他肯定是忌惮我,该死。” “......求你别说了。” 摩根捂着自己的额头脸色发白,生怕李林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来。 关键其可怕之处在于,他的言论并非无的放矢,而是确实对妖精国的现状有效,譬如生存税,那就是妖精贤者在过去和摩根一同巡礼时,无意中说出的话。 只是当时的妖精贤者随口一说,摩根却将其铭记于心,随后“征收生存税”便成了她施政的核心。 摩根是怕自己听完李林的话后,再在处理妖精国事务时,万一忍不住...... “无趣。”李林坐回沙发上,目光微微抬起,“那你这一次来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只是像小孩子那样炫耀自己修建在沙滩上的城堡么?” 摩根微微咬牙,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攥紧了。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我想......” ...... 廷塔杰尔的街头,阿尔托莉雅活动着手腕从地上起来,久违的热身运动让少女的脸颊微红。 不过这个时候没人敢再口花花,因为阿尔托莉雅的赫赫战果正躺在地面上。 六个妖精里面五个当场被打到昏迷,剩下一个更是身受重伤。 廷塔杰尔的治安官其实是早就到场了,只不过他一直没敢进去阻止阿尔托莉雅——这不仅仅是因为恐惧。 作为治安官,他需要记住一些头号不能惹的人,这些名单中排行首位的,便是妖精贤者奥伯龙,而排第二位的,就是疑似预言之子,十六年前被妖精贤者收养的阿尔托莉雅·卡斯特。 相比之下,那些来自诺里奇的使者们,只能算是他们自己倒霉。 然而就在治安官考虑如何收场时,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 “你是这里的治安官吧,真是不负责任的家伙。”那个优美的声线仿佛天籁之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令他一瞬间失了神魂,“还是让妾身来管理吧,你们这些妖精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要堵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接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空气中仿佛被打上了一层粉红的泡泡滤镜,无论是表情嗜血的妖精,还是纯粹来看乐子的妖精们,都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神情顺服地迅速离开,整条街上只剩下两个人。 “啊啊,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居然会变得更加暴力了呢,你这个暴力村姑。” 来者衣着热辣大胆,奔放中带着高贵的气质,修身紧致的黑色丝质衣服完美地勾勒出她的傲人身材。 她来到阿尔托莉雅面前站定,双手抱胸,修长的双腿微微张开,下巴昂起。 似乎有大片大片的粉红心形气泡悬浮在她的背后,形成宛如孔雀开屏般的模样。 明明上一个叫阿尔托莉雅村姑的倒霉蛋,已经躺在地上了,可这一次面对来者的询问,阿尔托莉雅却装作四处看风景般左右摇头。 “咦?周围有人吗,我好像听见有讨厌的家伙在说话耶,好奇怪喔。” “哈?!” 原本高贵矜持的女王气息立刻破功,来者愤怒地跳了过去,怒捏阿尔托莉雅的脸:“你这个家伙,为什么要无视我啊!还装出一副没看见的样子,真是最讨人厌了!” “哇,你还有脸说,明明早就到了还不帮我解围,就是准备看我笑话对吧!”阿尔托莉雅也不甘示弱,伸手就往少女的腰部抓去,“看招,我这可是苦练了五年的挠痒痒绝技,看你还敢不敢捏我的脸。” 一番打闹后两个年龄相仿、身份悬殊的少女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至于倒霉的诺里奇使者们,还是没人来收拾,只好继续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所以说诺克娜蕾,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啊,你可是,可是......北方氏族的女王。”阿尔托莉雅看着身边被粉色滤镜包围的闺蜜,声气也越来越弱。 “怎么,不欢迎我吗?也难怪,我可是世上绝无仅有,独一无二的最美妖精,不希望我来到你的活动范围,这也是难免之事。”诺克娜蕾自得地撩起自己的头发,“不过这一次,可是妖精届十年一度的选美大赛。虽然我的美貌就算不参赛,也是有目共睹,可是据说这一次的优胜者,能够向妖精贤者亲自提出一个合理范围内的要求——” “哈?!” 这一次轮到阿尔托莉雅大惊失色了,“绝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师怎么可能举办这种寡廉鲜耻的比赛!” 659 你说得对,但是...... “你说什么?!” 阿尔托莉雅愤怒了:“你这是侮辱了妖精贤者四千年的名声,我要求你立刻改正!” 哪知道对面的诺克娜蕾只是令人恼火地呵呵一笑,丢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啊......真是什么都不懂喔。” “懂,懂什么啊。” 阿尔托莉雅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气是用不出来,在诺克娜蕾那意味颇深的注视下,连脸颊也飞速地泛上红晕。 “你啊,是不是内心对你的养父,那位妖精贤者怀有禁忌的爱恋......呜呜呜呜。” 诺克娜蕾话还没说完,就被浑身冒着白色蒸汽的阿尔托莉雅扑了上来,用双手堵住了嘴。 “呜啊啊啊你在说些什么啊你这个疯女人!我是绝对,绝对没有对自己的养父抱着那种心思的好吗!你再这样乱讲,我就撕烂你的嘴啊!” “放手啊你这个怪力女,我现在已经要被你撕烂啦!” 被捏住脸的诺克娜蕾拼命挣扎。 诺克娜蕾是来自北方氏族的妖精,他们和不列颠的六妖精并非一个起源,换而言之,他们身上并不背负着“原罪”,也正是因此,作为当代北方氏族之王的诺克娜蕾,并不排斥和阿尔托莉雅相处。 阿尔托莉雅气鼓鼓地坐回原位置,眼角还有可疑的晶莹。 诺克娜蕾则坐在一边,眼中流露几分好奇。 北方氏族的妖精十分特殊,他们过去曾同样拥有妖精眼,然而在一场屠杀后,北方氏族的妖精们选择了集体献祭,产生了最强的唯一个体“女王麦布”。作为女王麦布的子代,诺克娜蕾同样继承了女王麦布的特点。 她并没有妖精眼,不能够感受到人类和妖精的谎言,然而却特化了感受爱意和被爱的方面。 所以诺克娜蕾非常确定阿尔托莉雅内心那朦胧的情感,就是名为爱的事物......不过嘛,既然阿尔托莉雅自己不愿意承认,那诺克娜蕾也不会再主动对别人说破这个事实,就算是妖精贤者当面,她也不会说。 这就是女孩之间的友谊啊! “咳哼,你不是想知道妖精贤者为什么举办选美大赛吗?”诺克娜蕾用肩膀顶了顶阿尔托莉雅,“我来和你说一说吧?” 本来已经准备好拒绝的阿尔托莉雅听见诺克娜蕾的话,又鬼使神差地转过头去。 “你细说。” ...... “你说得对,但是最美妖精大赛是由妖精贤者奥伯龙自主创建的一届全民性开放世界选举活动。大赛发生在一个被称作「妖精国」的异闻带世界,在这里,被妖精们选中的人将被授予「选定之杖」,导引乐园之力。你将扮演一位名为「预言中的最美妖精」的神秘角色,在自由的旅行中邂逅性格各异、能力独特的同伴们,和他们一起击败三大灾厄,阻止妖精国的毁灭——同时,逐步发掘「最美妖精大赛」的真相。” “当然我知道,此乃谎言,就像你以前说的那些话一样,有七成都是招摇撞骗的幌子——你想做的,不过是通过这种方式,来替代妖精国内部的自相残杀,以此减少妖精堕落后形成的摩尔斯化!” “还有除此之外,妖精贤者的承诺也是令人不能忽视的宝物,妖精国的一切都属于我,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果让别的妖精夺走,我会感到十分的不甘心。” “所以综上所述,我要参赛。”摩根一本正经地对李林说,“我会证明,我才是执掌一切的冬之女王。” 重铸女王荣光,摩根义不容辞。 “好,很有精神!”李林拍手对她以示鼓励,“但是你要怎么胜过美露莘呢?” “我是不会输给梣的!”乖巧坐在边上的美露莘瞬间抬头挺胸,双眼放光。 摩根一下子泄了气,支支吾吾地开口:“别,别叫我那个名字......总感觉很羞耻。还有,就算你是老师的女儿,我也不会放弃的。” “哦,那好吧,薇薇安姐姐。”美露莘毫无自觉地点头,“不过我还是不会输的。” “呃啊啊啊啊——”摩根发出了和阿尔托莉雅同款的悲鸣声。 在女王历法替代旧妖精历法之前,摩根还并不以现在的名字自称,那时的她还在使用着梣这个名字,而作为上一代乐园妖精和预言之子,她的真名则是“薇薇安”,直到她遭逢妖精们的背叛后,才毅然决然抛弃了梣和薇薇安的名字。 那时的她脱下了预言之子的外袍,放下了选定之杖,转而执掌起了长枪,于被白雪覆盖的奥克尼敲响了复仇钟。 “那复仇的时刻已经到来了,那四季的轮变业已终结,从此往后,唯有寂静默然的冬。” “苏醒吧,自皑皑白雪之下的妖精国,自空想之中归来的妖精国——” “我在此宣告,我将以冬之女王摩根的名义,掀起最后的征服之战,以告慰因背叛、战争、绝望而死的众卿。” 冬之女王众卿的名单上,自然包括曾以老师身份指导她的妖精贤者奥伯龙,也包括了曾经和她一起征战的美露莘......然而直到二十年前她才知道,自己的老师居然没有死于背叛,美露莘也只是回到北方的湖畔去冬眠。 在无尽的惊喜之后,就是从心底油然而生的羞耻感,坐在御座上的摩根当时表情平静,实际上脚趾已经要在地上扣出妖精王庭的地图来了。 ——自己那毒舌的老师一定是听见了响彻全妖精国的宣告,藏着掖着不说,一定是在给她憋个大活。 果不其然,仅仅是四年后,一个传言就从被灭亡的镜之氏族那里传播出来:“预言之子将到来,救赎之子抵玉座。” 同年,她安插在廷塔杰尔的水镜也清楚地回报,妖精贤者在海边捡到了一个疑似预言之子的孩子。 “所以那孩子的确是预言之子吧?”恢复平静后的摩根注视着李林,“第二代的乐园妖精......如果我现在将她扼杀,您会阻止我吗?” “你能吗?” 回应摩根的,只有李林那令人恼火的腔调,妖精贤者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大弟子。 “如果想要拯救妖精国,那你就去参加比赛吧,在比赛中无论用什么手段,只要你击败了阿尔托莉雅,我就会重新站在你那边......不过如果你输了,那在接下来的巡礼中,就不能够再对她动手。” “这可是你说的!”摩根霍然起身,目光锐利,“倘若我胜过了她,你就要答应我的要求!” “嗯?如果我没记错,这个应该是优胜者才有的待遇吧?”李林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的确如此,但是作为你的徒弟,这点优待应该还是有的吧?”摩根微微侧身,嘴角扬起隐约笑意。 “也就是说如果你最后得胜了,我要同意你的两个要求?” 李林犹豫不决地踱步,他的运气一向不怎么好,总感觉其中有诈。 也正是因此,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贴心棉袄,已经在和摩根眉来眼去了。 “爸爸!” 软软糯糯的声音突然响起,李林膝盖一软,脸上浮现笑容:“怎么了?” 美露莘拉着李林的手臂,轻轻摇晃:“能不能帮帮摩根姐姐?” 居然收买了美露莘,真是不可小觑! 李林的惊世智慧一瞬间便理解了其中的来龙去脉,不过女儿的要求,他向来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好,我答应你。” 660 嗯啊能不能给新书点个收藏 “无所谓,我会出手——” 廷塔杰尔,诺克娜蕾得意地对阿尔托莉雅说道:“毫无疑问呢,六大氏族都会派出自己的代表,虽然不知道其余氏族的代表是谁,不过我是毫无疑问的最美存在,这点我可不会让给其他人,自然也包括你在内喔。当然,如果你想要贤者的承诺,我也不是不可以勉为其难地把它让给你......” “谁要这种东西啊,我天天都能和师傅见面好吗!”阿尔托莉雅不忿地回击,“倒是你,可别阴沟里面翻了船。” “阴沟翻船?那怎么可能!”诺克娜蕾不以为意,“六大氏族中还有谁能比得上我?” “虽然很不想打击你的积极性,不过你要怎么对付妖精骑士兰斯洛特呢?”阿尔托莉雅坏笑着拱火,“凭你的性子,一定会用盘外招先把有可能威胁到你的人赶出局吧!” “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形象?”诺克娜蕾半恼,“我向来都是堂堂正正地征服对方,让他们心悦诚服地拜倒在我面前......对了,这是最近才重新修建的廷塔杰尔吧,虽然外表看上去和旧的差不多,可是它的精神已经完全大不相同了,与其说是妖精,倒不如更贴近人类。” 不同氏族的妖精成长周期也不同,诺克娜蕾是女王历1900年从麦布的遗骸中诞生的下一代,而现在已经是女王历2017年。理论上来说诺克娜蕾已经是一位身心成熟到极点的百岁老人,但是她的身心状态,也和十六七岁的阿尔托莉雅差不了多少。 他们的时间观念有一点区别,在对待廷塔杰尔的看法上可见一斑:阿尔托莉雅认为那是自己出生时的事情,隔了十几年谁还记得清楚,而对于诺克娜蕾而言,这就好像是前两天发生的事。 “有吗?我觉得妖精和人类的区别不大来着。”阿尔托莉雅尴尬地笑了笑。 这并不是谎言,而是真心的话。 在她没有封闭自己的妖精眼时,无论是人类和妖精,他们的内心都饱含着恶意。妖精们的恶意像是孩子一样直接,又像风暴一样强烈,他们天真无邪的表情下,透露着不加掩饰的恶意与欢谑。 “啊?原来是不合群的家伙啊,那死了也没有什么关系......不,倒不如说死了更好呢。也许在死之前她的尸体还有温度,我们要不要再玩一会?” 人类的恶意则隐蔽,他们是被妖精们饲养的玩物和奴隶,是限定数量的新奇玩意儿。 而在她闭锁了自己的妖精眼后,这些恶意就变得模糊而遥远了。 “不,差别还是很大的吧?”诺克娜蕾竖起手指说道,“南方的妖精们再怎么模仿人类的社会,也不会变成真正的人类。他们喜欢新奇的事物,但当更新奇的东西出现后,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先前喜欢的东西丢进泥土里,甚至把它们毁掉,妖精就是这种喜怒无常的生物,说是背信弃义也不为过。” “至于人类......在他们的眼中,这些不被妖精们重视的事物,也自有其意义呢。所以我一眼就看得出来,这座重新修建的廷塔杰尔,不像是妖精的聚居地,倒像是人类的城镇。” 阿尔托莉雅仿佛见了鬼一样,上下打量诺克娜蕾。 这种话怎么就从她嘴里说出来了? ...... 另一边,得到李林承诺的摩根,在街上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或者说,她从来没想过能在这里看见她们。 两位被摩根亲自册封的妖精骑士,正从宽阔的道路两侧联袂而来。 走在左边的是手持锁链和巨剑的妖精骑士高文,或者用妖精名来称呼:巴格斯特。她的册封地是牛津城,被众多妖精敬畏地尊称为黑犬公。 巴格斯特是一位魁梧女子,身形高大强壮,双臂有力,步履稳健,身躯壮硕的好像一堵墙似的;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肩膀好似双开门冰箱。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好一个能让金丝雀依偎的宽大肩膀! 即便已经来到了廷塔杰尔繁华的街道上,巴格斯特也没有卸下自己的甲胄,不像是来观礼,倒像是在准备一场战争似的。 而走在右边,被侍女们簇拥着的芭万·希,或者说妖精骑士崔斯坦则是另外一个极端。她身材娇小玲珑,穿着赤红和雪白二色的紧身裙,长筒靴的鞋跟足有十几公分,尖锐的像是军刀。 如果说美露莘是摩根的姐妹,巴格斯特就是摩根的刀剑,而芭万·希与她们不同,她在摩根内心的地位是特别的“女儿”。 所以为什么她们两个也会来到这里?明明自己没有对她们下令过! 摩根的内心骤然升起了危机感,她拉着美露莘躲在墙角,用魔术偷听芭万·希和巴格斯特的对话。 “哼,没想到你这个性癖古怪的大狗也会来到这里,倒不如说你来到这里才让我感到意外呢,咕嘿嘿。是因为你对自己的恋人又按奈不住食欲和杀意了吗.......” 这是不断拱火撩拨的芭万·希。 “你还挺有精神的,只不过,到时候输掉比赛可别哭着鼻子去找摩根陛下。” 这是忍无可忍回击她的巴格斯特。 两位妖精同时止步,站在道路中间开始活动身体。 “咕嘿嘿......明明是可怜又有趣的家伙,居然能毫无知觉地说出这种话,真叫人感到惊喜呢。”芭万·希伸出手撩了撩自己宛如丝绸一般的长发,形如实质的鲜血从她的指尖滴落,在地面上形成宛如尖刺的波浪。 “摩根陛下的恩宠并非是你任性妄为的理由......好吧。”巴格斯特的回应则更加直接,灿烂的金色长发扬起,剑刃上升起金色的火光,“我们的确很久没有互相较量过了,看在摩根陛下的份上,我会控制在刚好让你感受到痛的程度。” 摩根听见这话当即就坐不住了,明明是自己人怎么就打起来了? 然而有人的速度比她更快。 剑刃上金色的火光和地面上涌动的赤潮一触即分,并非是巴格斯特和芭万·希顾虑到廷塔杰尔而留手,恰恰相反,两者都是并不怎么在乎他人的妖精骑士,芭万·希的咒术虽然看上去形容可怖,但针对的却是活物,而巴格斯特的力量虽然有所控制,仍然足以将整条街卷成糜烂。 如果没有人阻挡她们,就凭刚才那一下咒术和剑技的对撞,整条街都别想有第三个妖精活下来。 “呃......真是叫人讨厌。” 芭万·希声音尖利地叫道,“总是能在最巧的时候赶到呢,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样真的好恶心?妖精骑士兰斯洛特......不,美露莘!” 天空中此时才传来隐约的轰鸣,那是美露莘此前突破音速后呈现的异状,她轻而易举地进入了神速的境界里,双手持握的剑刃各自出鞘一半。 苍蓝色的弧光阻遏住了汹涌的血潮,而炽热的赤红色剑气则与巴格斯特的魔剑分庭抗礼。 娇小的龙女平静地站在她们的中间,她的身形挺拔不摇,包裹着白色丝袜的双足轻轻点在地面上,犹如立于湖中的骑士。 巴格斯特的眼中升起了战意,不过美露莘却没有理会她。 龙女的双剑收回,她轻轻一撩自己银白色的长发:“在下并不这么觉得,毕竟廷塔杰尔是重要的地方,如果被你们就这么破坏了,不仅在下会很困扰,那位妖精贤者,还有摩根姐姐都会觉得很苦恼......” 美露莘看着自己的同僚,轻声开口:“巴格斯特,还有芭万·希——你们也不希望看见摩根姐姐被你们气哭的样子吧?” 661 你特么谁啊?! 摩根是快哭了。 她没想到自己的女儿,有一天居然也会和她抢想要的东西。 李林也快哭了。 他没想到自己直到夜幕落下,都没能吃到疯狂星期四的全家桶。 不过很快他们就都没有心思花费在这上面,因为伴随着风之氏族的族长欧若拉到来,这一场盛会终于在廷塔杰尔堂堂召开。 城镇的中央大竞技场,几乎所有的妖精和人类都聚集在了这里,他们屏息凝神,等待着这场大赛的主持人,在妖精国声名遐迩的妖精贤者奥伯龙,亲自宣告大赛的开幕。 空中突然传来声音。在这个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所有妖精都保持安静,他们静静地聆听着来自妖精贤者的宣告。 “诸君,我喜欢美。” “诸君,我很喜欢美。” “诸君,我最喜欢美了!” 先声夺人,李林的声音回荡在廷塔杰尔的天空中,仿佛滚滚闷雷落在妖精们的心头。 “纯爱是美的,肉食系是美的,年上系是美的,年下系也是美的。我喜欢看见女方上位将异性玩弄在股掌之间,我喜欢异性变成病娇杀死爱人后一起殉情,我喜欢看见黄毛不择手段地拆散原本恩爱的夫妻,我也喜欢看见黄毛被熟妇调教成只知道抽射的玩偶!我喜欢姐系的妖精露出不经意间的羞怯。我喜欢妹系的孩子勇往直前告白的样子!我喜欢柏拉图式的精神之爱,那毫无疑问是美的。我想看见异国系的美、野性的美、血和火之间奋力拼搏的美、世界末日到来前抵死缠绵的美、父亲和孩子之间禁断的美、兄妹之间介乎于亲情和爱情之间的美、跨越种族的美、跨越历史恨不得挖开坟墓去亲吻骸骨的美、坠落至泥泞中挣扎的美、将整个世界点燃的美!” “我喜欢爱人之间构筑精妙的恋爱巧思,将爱人拿下后,喜新厌旧地将对方碾死丢掉!当对方被抛弃后流下绝望的泪水,再被当做垃圾处理掉时,我的心会兴奋到起舞。” 李林的声音穿过建筑物的阻绝,在芭万·希的耳边响起,爱好施虐的恶女眼睛逐渐明亮,嘴角也扬起了弧度。 “我喜欢年少的孩子被体型雄壮的异性蹂躏,用巨大的身体,击破对方的意志,当他们哭泣着,想要逃离悬殊力量的束缚,却又被强而有力的气味包裹!这一刻我的心情,真是无限的畅快。我还喜欢雄壮威武的爱人尽情玩弄对方的瘦弱身躯,尤其是当我看见陷入恐慌的男孩们,不断反复地用自己的孱弱肢体,重复着抽搐的动作时!这最令我为之感动。乘着夜色偷偷逃离庄园的奴隶们,被压榨完最后一点精力后吊死在绞索上的样子,令我忍不往一看再看。连哭泣力气也消失的俘虏们,在极度畏惧的情况下,为了生命的延续作最后一搏!这感觉真是太棒了!” 巴格斯特的的内心突然怦怦跳动,她从来没感觉有人这么了解她过。 妖精贤者的声音还在传来。 “我也喜欢看见妖精们失败和被征服。本该长相厮守的爱情陷落于喜怒无常的背叛中,原本相爱的恋人们互相攻击。我喜欢看见你们在占据了巨大优势后,被不起眼的虫子们追上,咬噬,翻盘直至消灭。哎呀,这真是莫大的耻辱(美)啊。” 风之氏族的族长欧若拉用扇子遮住自己的面孔,发出了呵呵呵呵的笑声。 “诸君,我渴望看见这些。一场犹如无间奈落般的角争!无论是女王也好,还是战士也好,竭尽所能跟从你们的本性,展现出属于你们的爱,展现出美吧——” “诸君,你们渴望的是什么?你们也渴望看见美吗?你们也渴望看见一场超越了种族、年龄、王权和死亡的巅峰,不择手段竭尽全力的美之角争吗?!” 回应李林的,是排山倒海般的呼啸声,无论是妖精还是被当做奴隶豢养的人类,都在癫狂地呼喊,切切渴盼。 “角争!角争!!角争!!!” 白光落下,身披星辰斗篷,冠带奇异光环的妖精贤者从天空中落下,他张开双臂疾声高呼。 “你渴望,他也渴望,我也渴望,我们都渴望!”妖精贤者的面容上升起了幸福的微笑。 李林的声音陡然一肃。 “而现在,被整个妖精国选举出来的美之代表们已经齐聚一堂,准备入场!” 伴随着妖精贤者的响指声,云层倏忽聚集起来,遮蔽住了绝大部分的阳光,只留下一束落在竞技场的门洞前。 “继承了亚玲血裔和领袖气度的女王,她的追随者多如海沙!自北方而来,以美貌和公理令人信服的领导者,爱丁堡的统治者!北方氏族的诺克娜蕾!” 清脆的脚步声响起,身着盛装的妖精女王站在阳光中,自信满满地抬起了头。粉红色的心形气泡仿佛活物一般从她的周围浮现出来。 北方氏族之长,当代女王诺克娜蕾,登场。 响指声再起,第二道阳光落下。 “‘这国度绝不可能有比妾身更美丽,更温柔、更善良的妖精!’无论是行动还是性格都如风一般,秉持着绝对的自由主义,就用绝对的美去征服他人!风之氏族的欧若拉!” 阳光中,一袭长裙曳地,仿佛从童话故事中走出的欧若拉轻轻扇动背后璀璨的翅膀,她带着清浅的微笑,向着不远处的诺克娜蕾投去注视。 清脆的响指声连续带来了第三和第四道阳光。 “以自我的尺度衡量世界的价值,用清醒目光注视整个妖精国的智者,自格洛斯特来到此处!翅之氏族的当代族长,缪瑞恩来了!” 身穿绿衣,有着一头樱色头发的缪瑞恩身材娇小,比起欧若拉和诺克娜蕾,她更接近泛人类史传说中的小花仙,也就是妖精的原型。 “众亚玲们的长兄,冬之女王摩根陛下的忠犬,生活中恪守素食清规爱怜弱小,战争中如同疾风暴雨扫除敌人!连他也到来了吗,牙之氏族的族长,散热大公伍德沃斯!” 性别从来不是限定美丽的要素,散热大公伍德沃斯身躯颀长,他的指爪上闪烁着森冷的寒光,霜白色的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分明是犬兽的模样,却用裁剪得体的西装将自己武装成文明场上彬彬有礼的暴徒。 “用清廉的骑士道克制自己的本性,用刚正的规则统治着牛津城!让妖精国的年轻一代崇拜追随的英雄【黑犬公】,她会以何种方式诠释自己的强健与美?同样来自牙之氏族,向着摩根陛下献上忠诚的妖精骑士高文,堂堂登场!” 今天的巴格斯特卸下了自己的甲胄,她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紧绷的黑色绸缎隆起惊人的弧度,黑色丝袜包裹的健硕双腿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 “时而剪,时而刀。用惹人怜爱的笑意迷惑妖精和人类,用残酷的手段将他们折磨蹂躏!本人曰‘就用恶来称赞美妾身吧!’就由绝无仅有的魔女来证明——摩根陛下的爱女,妖精骑士崔斯坦,将会用她的高跟鞋戳进挑战者的胸膛!” 芭万·希更是盛装出席,脚下的鞋跟肉眼可见地再度增高了数公分,鞋尖上有着尖锐的利刺,令人眼睛发疼。她轻巧地提着裙摆在地上旋转了一圈,仿佛一朵盛开在血中的花。 “最强?绝无仅有。最美?当仁不让!那惹人爱怜的身姿正以神速穿行在云海之间,曾以赤红和苍蓝之剑将天空一分为二。强大而又美丽的龙之妖精,正如地平线尽头清净无暇的光。摩根陛下的姐妹,妖精骑士兰斯洛特!” 轩然大波从观众席上而起,身穿青蓝色礼裙的美露莘从天空中落下,轻巧地用包裹着白色丝袜的足尖点地,仿佛停在湖面上的白天鹅般高洁美丽。 “曾被当做预言之子,后又被无情抛弃,以勇气和正直框定前行的道路,以坚强和不屈武装自己的内心!被授予选定之枪的男人,从圆桌反抗军的驻地而来,要向妖精国宣告人类站起来了!圆桌骑士的珀西瓦尔,参上!” 比美露莘到来那一次更喧哗的声音从观众席上而起,这下就连几位参赛者都有些蠢蠢欲动,想要在这里将胆大包天的珀西瓦尔就地正法。 归根结底,人类只是妖精豢养的玩物,而珀西瓦尔却带领着人类奴隶组成了反抗军,以先代圆桌骑士的名义,庇护那些走投无路的人类和妖精奴隶。 然而就在群情激奋,将要直接动手的一瞬间,李林的声音却盖过了所有人。 “八位代表已然到齐,但参赛者还未全部登场——历经两千年的变迁,预言之子的传说重又出现在大地上。” “货真价实的本人,被授予选定之杖的少女,我的爱徒!欢呼吧,此处应有万雷般的喝彩——当代的预言之子,即将展开巡礼的阿尔托莉雅·卡斯特!” 全场寂静,随后爆发出惊天的欢呼声,就连诺克娜蕾也面带微笑,对着快要晕厥过去的阿尔托莉雅鼓掌祝贺。 “不不不好......感觉肚子好像被人揍了一拳,好想回家缩在被窝里面......该死的师傅,不就是没给你带全家桶,居然用这种方法报复我,真是太恶毒了......” 勉强用选定之杖支撑着自己,才没有腿软摔倒在地的阿尔托莉雅,一边碎碎念,一边对着诺克娜蕾露出灰白色的尴尬笑容。 在这么多人面前抛头露面,阿尔托莉雅紧张的快要抽筋了。 “入场介绍应该快要结束了吧......诶?” 出乎阿尔托莉雅的预料,李林的声音还在响起,她居然还不是最后一个参赛者。 “历经妖精历和女王历,在世间流浪数千年的活化石,拔除无数次灾厄,将妖精国镌刻在自己灵魂中的女孩。反复的冬眠和唤醒到底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将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再度拯救!自星之内海而来的乐园妖精,毋庸置疑的预言之子,已然完成无数次巡礼的救世主——梣!” 最后一道阳光洒落。 身披深蓝色斗篷,头戴贝雷帽,短暂取回了过去名字和模样的摩根,终于登上了舞台。 万籁俱寂。 只有阿尔托莉雅用见了鬼的眼神,看向不远处这个同样手持木杖,除了衣服不一样以外,和自己长相完全一致的少女。 不是,你特么谁啊?! 662 大乱斗 阿尔托莉雅的惊疑没持续多久。 因为李林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再度响起。 “对于美的定论,无论是观众还是代表们都各有坚持,所以这场大赛可不会有什么一对一的对决——对了,这个决斗场已经被施加了强化魔术,无论你们如何大动干戈,都绝不会有崩溃的风险,所以请务必尽力施为!” “什么意思啊!”阿尔托莉雅是唯一一个敢对李林提出质问的,“不是说选美大赛吗,怎么好像搞得要我们相互战斗一样......” “哈哈哈哈哈——” 李林的笑声从竞技场的上空传来,他注视着自己的爱徒,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怜悯,“我已经说过了,所谓的美,在每个人心中的定义都是不同的。” “欧若拉的美是自由和完美。” “诺克娜蕾的美是追随者们对她心甘情愿的臣服。” “缪瑞恩的美是智慧。” “妖精骑士高文的美是力量和温柔的平衡——” “我的爱徒啊,你告诉我,要如何才能衡量这些不同种类的美孰轻孰重?”李林的声音每响起一次,那些妖精们都纷纷点头,就连参赛代表们也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 “可是,可是......”阿尔托莉雅有些着急,她四处转头,目光落在体型娇小穿着绿色衣服的缪瑞恩身上。 阿尔托莉雅伸手指着缪瑞恩:“正如你所说,翅之氏族长的美是智慧,可在这种混战的背景下,面对牙之氏族的两位,她怎么才能用智慧来彰显自己的美呢?” 自以为找到辩驳机会的阿尔托莉雅,并没有注意到,在她提到牙之氏族的名号时,一直默默无言的缪瑞恩眼底,闪过了一丝刻骨铭心的仇恨。 阿尔托莉雅的发言不无道理,有些个性见风使舵的妖精也开始随着她的发言叫嚣起来了。 “大错特错!” 出乎意料的是,反驳阿尔托莉雅的人并非李林,而是缪瑞恩自己。 披着绿色衣袍,仿佛小花仙一样的缪瑞恩扇动着翅膀来到阿尔托莉雅面前,李林适时打下一束阳光配合她表演。 “预言之子?你可怜的头脑很明显还没理解目前的情况嘛。”缪瑞恩的脸上浮现讥嘲的微笑,“难道你以为我所坚持的东西,就是这么不堪一击的玩具吗?” “我没有这种想法。”被缪瑞恩怼脸的阿尔托莉雅有些慌。 “听好了,不知真假的预言之子哟。如果没有对当前情况有绝对的掌握,我又怎么会亲身涉险来到这里呢?而倘若牙之氏族的二位,当真能在这里用他们引以为傲的尖牙和爪子取得胜利,那就只能说明我所坚持的智慧之美,其实也不过是无聊的尘砾罢了。” 缪瑞恩冷笑着伸手指向欧若拉:“同样,她也是抱着相同的想法,倘若自己的言语、行动和气质不能征服牙之氏族的力量,那么说明她所坚持的东西同样不值一提。” “我正是抱着要胜过所有人的想法才站在这里,所以别用你那假惺惺的怜悯来拉扯我们了。【预言之子】。” 阿尔托莉雅愣在原地。 而就在她呆滞的当下,大赛已然开幕。 刺目的阳光破晓而下,妖精贤者的身形已从天幕上消逝,所有人都知道,大赛已经开始了。 而率先入场的,不是以神速著称的美露莘,也非一开始就胜券在握的诺克娜蕾,而是散热大公伍德沃斯! 一声尖锐的嚎叫声响彻全场。 先前还是文质彬彬,身着西装的绅士,可转瞬之间,惊人的热量就从他的领口升腾出现,化作浓郁的白气裹挟着野兽的躯体,伍德沃斯几乎化作了一道白烟,利爪直指他所选定的对手! 而他选定的目标,不是先前讥讽牙之氏族的缪瑞恩,而是在场中的唯一一个人类。 来自圆桌反抗军的......珀西瓦尔! “你这叛逆......” 仿佛磨牙吮血一般的声音从伍德沃斯的喉咙中挤出来,此刻无论是什么事情,都被他抛之脑后,唯有剪除妖精国的叛徒,才是最为重要的优先事项。 伍德沃斯的眼瞳中,倒映出珀西瓦尔的身形,此时他才刚刚举起那把选定之枪,连枪头都来不及对准自己,真是何等漏洞百出的可笑防御! 毫无疑问,这一爪就算不能把珀西瓦尔开膛破肚,也足以让他丧失大半的战斗力。 伍德沃斯非常自信。 然而一声清越的剑鸣从身后而来。 是谁? 伍德沃斯自然不可能冒着自己腰子被卸掉的风险,坚持继续攻击珀西瓦尔。 他暴怒地转身,将蓄势已久的利爪挥向身后。 覆盖着滚滚白气和惊人热量的一爪在剑鸣声中被弹开,伍德沃斯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后仰,几乎要站不稳。 “喔!!!” 惊呼声不仅出自伍德沃斯自己,还出自全场的妖精观众们。 因为神勇无二的伍德沃斯,居然差点被这一剑劈断手掌,斩断手臂——尽管滚滚白气很快就依附在血肉表面,奋力接合断裂的臂膊,可地面上这一滩触目惊心的血依然让众妖精们露出嗜血的表情。 “打得好!就该这么打,不,是只能这么打!” 在震天响的欢呼声中,伍德沃斯神情凝重地注视着面前不远处,持握着苍青色长剑的美露莘,发出声色俱厉的质问。 “你也要庇护叛逆?” “不,不是叛逆喔,散热大公。”出乎意料的是,回答他的并非是美露莘,而是欧若拉。 这位长裙曳地,一看就没有丝毫战斗能力的风之氏族族长轻声说道:“这一切都是我和缪瑞恩的安排。虽然作为叛逆,那个人类的确是很显眼,不过我想在这场比赛里,还是先让大公你变得束手束脚起来才好。” 伍德沃斯骤然惊醒,他这才意识到,在自己先声夺人的时候,还有一声口哨同时响起。 欧若拉,缪瑞恩,还有妖精骑士兰斯洛特......她们三个在比赛前就已经组成了暂时的联盟! 目标,就是将牙之氏族中最骁勇善战的伍德沃斯无害化。 这就是欧若拉引以为豪的煽动能力,还有缪瑞恩所谓的惊世智慧? 伍德沃斯转过头,看向同为牙之氏族的巴格斯特:“妖精骑士高文,你还在等什么?” 可散热大公等到的回答却同样不尽人意。 “即便是敌人,他抛下军队孤身前来的勇气也值得我尊重,为此我妖精骑士高文,绝不会乘人之危。”巴格斯特抽出魔剑震声回答,她缓步向前,剑锋直指美露莘平淡的脸,“我要挑战的对象另有其人,妖精骑士兰斯洛特,是时候证明谁才是妖精国最强的骑士了。” 美露莘的嘴角不自觉地撇了撇。 伍德沃斯转怒为喜,他没想到巴格斯特居然帮他挡住了美露莘,可就在他转头的那一刻,却发现天空变成了血液般的猩红。 紧接着,蕴含无限恶意、毒素和诅咒的血雨从空中落下,一同响起的还有芭万·希那尖锐的笑声。 “啊?” “操!” “你这疯子!” 芭万·希的咒术瞄准的赫然是全场每一个人。 突如其来的战斗让阿尔托莉雅一下子陷入了震惊的呆滞里,她的脑海中浮现种种用于自保的魔术,可手臂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血雨落向她的额头。 就在赤红色的咒术之雨即将滴落的瞬间,一只手臂从后面抓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拖离血雨的范围。 一个有些沙哑冰冷的声线在阿尔托莉雅耳边响起。 “别傻站着。” 阿尔托莉雅下意识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张和自己长相几乎完全一致的面容......不,细看之下还是有差别的。 这个名叫梣的少女,她的肤色要更白皙一些,眉宇会不自觉地皱紧,还有淡淡的黑眼圈。 663 秘传魔术 “你没从妖精贤者那里学到魔术?” 梣皱着眉头上下打量阿尔托莉雅,越看越嫌弃,就这样的预言之子,怎么能够拯救世界呢? “学了。” 阿尔托莉雅老老实实地回答。 她们头顶正有一道闪烁着微光的屏障,诅咒血雨落在上方便被无声弹开。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梣刚才无声释放的魔术。 “学了就用啊,你也不想妖精贤者的名声被你败坏吧。”梣没好气地说。 我招你惹你了?这句话阿尔托莉雅终究还是没说出口,毕竟这个名叫梣,也疑似是预言之子的女孩刚才救了自己一把。 “我的魔术......呃。”阿尔托莉雅欲言又止,“不是太适合给人看见。你能帮我吸引一下注意力吗?” “开什么玩笑......好吧,随你。” 梣又皱起眉,如果不是害怕自己暴露身份,她早就动用大魔术洗地了。 众所周知,冬之女王摩根统治妖精国,依靠的是自成体系的大魔术,而这些魔术总共可以分为四类。 用于时空转移的“镜”之魔术;用于覆盖整个异闻带,名为伦戈米尼亚德的“枪”之魔术;用于困顿住对象的“庭”之魔术;用于人工冬眠,以度过时间流逝的“棺”之魔术。 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种类的大魔术,但并没有成体系。总体而言,能够使用这四类大魔术的妖精,要么是女王的近卫,要么干脆就是女王本人。 所以为了遮掩身份,梣只能使用过去李林传授给她的那些防护类魔术,就比如她现在正在使用的......托普斯立场。 传说这是某位防护学派的大师穷极一生的心血,其目的就是让所有没有才能的人,亦能触及星辰的光辉。在梣进行巡礼的时候,曾经用它无数次拯救过即将被灾厄毁灭的城镇。无论是摩尔斯王的怨诅,亦或是敌对者的魔力洪流,都会在这一面薄薄的壁垒前被偏转。 梣有节奏地挥动着手杖,湛蓝色的光之壁垒从虚空中盛开。 一瞬间,无论是朗基努斯之枪挥出的湍急风暴,还是美露莘和巴格斯特剑气对冲时迸发的魔力潮汐,亦或是芭万·希释放的恶毒咒术,都在湛蓝力场的面前向着四面八方飞射而去。 而乘此机会,两颗圆滚滚的东西从梣的脚边滚了出去,落入混战的战场中。 “咦,这是......” 还没等梣问出疑惑,便看见滚滚白烟从那两颗球体上冒出,顷刻之间便席卷了整个竞技场。 “雕虫小技!”伍德沃斯发出怒吼,惊人的热量缠绕在他的臂膊上,将弥漫开来的白烟挥散。 他愤怒之处在于,自己刚才明明已经快要将珀西瓦尔打伤,这该死的白雾又令珀西瓦尔得到了喘息之机。 难道这群人全都和叛逆有勾连?该死的,一定要将这些叛徒全部铲除,否则摩根陛下的御座便不能安稳...... “先杀你们!” 散热大公仿佛癫狂的猛兽一般扑向最显眼的梣,炽热的气浪滚滚仿佛火山喷发,“就用你们的头颅来献给摩根陛下!” “阿尔托莉雅?!”梣后退了一步,“你的魔术呢?” 托普斯力场面对魔力有奇效,但应对纯粹的物理攻击,可没有多少效果! “三、二、一......” 然而在梣有些焦急的时候,阿尔托莉雅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竞技场的角落,在众妖精的嘘声中掏出一大堆零件,一边组装一边默数。 等到她数完的一瞬间,散热大公伍德沃斯的利爪恰好撕入湛蓝壁垒的表面,仅仅是片刻的迟滞,力场就将四分五裂。 然而高大兽人的却没有那么做,惊人的热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健硕的身躯却在微微颤抖,通红的舌头吐出嘴外,透明的涎水从唇齿间滴落。 紧接着,一阵婉转扭曲的声音从他的身体里传来。 “噗噗噗噗噗噗哩哩哩哩哩哩——” 随后他那件贴身的西装下摆骤然扬起,某种滚烫的、可疑的、半流体半固体的东西正从他的下半身喷涌而出! 顷刻之间恶臭传遍了整个竞技场。 “震惊!牙之氏族族长,散热大公伍德沃斯,竟然在预言之子的魔术攻击下当场失禁!” 李林看热闹不嫌事大,兼职解说。 而伴随着伍德沃斯的失禁,仿佛连携攻击被触发,场上的代表们一个接一个地脸色突变。 那些白烟伍德沃斯吸入最多,所以反应最剧烈,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能够幸免于难。 而就在此时,阿尔托莉雅终于组装好了自己的武器,然而这并不是梣想象中能够决定胜负的强大兵装,而是一把装有奇怪液体的水枪。 “哦,预言之子阿尔托莉雅又拿出了一把奇怪的水枪,她这又是要做些什么呢?”李林坐在解说席上发表意见,“场面已经如此混乱,难道她有信心取得优胜吗?” 李林幸灾乐祸的话语让这些嗜血的妖精观众们一阵欢呼。 而在他解说的过程中,阿尔托莉雅已经扣动了水枪扳机,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瞄准其他选手,而是瞄准了地面。 砰! 水枪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接着一滩黄不拉几的胶状物质从枪口喷出。黄色史莱姆见风便长,顷刻之间如同狂潮一般覆盖了大部分竞技场的地面。 “这是什么东西!”诺克娜蕾仿佛见到了天敌一般跳起来,她属实是一点儿也不想被这疑似史莱姆的玩意儿粘上。 “没关系,用飞行魔术就能解决。” 欧若拉对她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微笑,轻轻扇动翅膀飞了起来。 缪瑞恩也是一样,她们有翅膀,可以直接飞。 然而当她们离开地面的一瞬间,浓重的恶臭突然灌入她们的呼吸系统,严重地紊乱了她们的身体机能。 黄色史莱姆和那些浊臭的空气发生了某种反应,让臭气升腾上去,造成了一片禁飞区。 事实上,不只是禁止飞行,如果体型过于庞大,也会触及到那一层滂臭的毒气层。 巴格斯特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能力,趴在黄色史莱姆里上吐下泻了。 “怎么......会这么臭?” 缪瑞恩茫然地掉进黄色史莱姆里,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地面上的空气还能忍受,飞起来后就无法抗衡了。 “这恐怕是妖精贤者教给她的魔术。”欧若拉的脸色变得有些僵硬,“现在我们进退两难了。” 而在她们忌惮的注视下,阿尔托莉雅又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拿出来了两把手枪。 这一次可不是水枪那样的玩具,而是货真价实的凶器。 她先对天空开了一枪,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仿佛在所有参赛者的心口响起,让她们眼前一黑。 随后阿尔托莉雅把双枪对准了欧若拉和缪瑞恩,准星锁定了她们的翅膀。 “二位族长,请你们认输吧。”阿尔托莉雅目光灼灼。 664 我说不出来,但我大受震撼 无论是欧若拉长袖善舞的手腕,还是缪瑞恩引以为豪的惊世智慧,在惊涛骇浪的恶臭粘稠面前,都显得不起作用。 缪瑞恩嘴角抽搐了一下,她抬起头对着观众席大声喊:“妖精贤者,难道这就是你弟子引以为豪的魔术吗?这和预言之子所坚持的美,有什么关系?” “难道所谓预言之子,就是玩弄排泄物的行家吗?” 翅之氏族族长的质问,引起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妖精们的应和,或者说他们其实根本也不在乎到底谁有理,他们只是随着自己的本性在起哄罢了。 可是回应她的,只有李林那隐含着嘲讽的声音。 “缪瑞恩,你把预言之子的巡礼当成什么了?游戏,闹剧?自诩智者的你不可能看不明白,那是舍弃一切去拯救世界,拔除灾厄的旅程,哪怕挚友死在自己面前,哪怕忠诚的追随者一夕叛变,哪怕沦落到只能吃屎的境地,也要不计一切代价去敲响六口巡礼钟——不错,预言之子所面对的便是如此残酷的世界,如此不择手段的前进,才是她辉煌灿烂的缘由。” “我等生来一如火花,却仍想要向上飞舞不休。” “说得好!说的太对了!” “不愧是妖精贤者。” “贤者说的话真是太有道理啦,贤者,我们敬爱你呀!” 一众妖精们直接倒戈,连半点犹豫的时间都没给缪瑞恩,赛场上甚至响起了嘲弄的嘘声。 “缪瑞恩小姐。”阿尔托莉雅的枪口依然没有移开,“你之前说过,如果你引以为豪的智慧在武力面前落败,那坚持也不过是不值一提的......我认为这不对,坚持从来不是毫无意义的事情。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美的评判标准不应该是这样子。” “当然,这场比赛的胜利,我也不打算让给其他人。”阿尔托莉雅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微笑的李林,“我要跟师傅问清楚才行。” “认输,认输。”欧若拉率先举起手,笑眯眯地看着阿尔托莉雅,似乎要将她的长相完全记在自己的脑袋里一样。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天穹中落下一道白光,将欧若拉接应了出去。 当欧若拉再度出现时,已经是在观众席上。 就连退场都是如此优雅的欧若拉,一瞬间再度引起了妖精们的欢呼。 紧接着,缪瑞恩也选择了认输。 缪瑞恩并没有出现在观众席上,而是径直选择了离开。 空旷的街道上,缪瑞恩哈哈大笑。 “不,不能笑呀,现在还不是笑的时候呀。”缪瑞恩捂着自己的肚子,连眼泪都从眼角溢出来,“可是那牙之氏族的二位落到如此境地,又叫我怎能不笑了?今日实在是痛快到连眼泪也要飙出来呀,哈哈哈哈哈——” 狂喜过后便是平静的微笑。 在赛场上,所有的愤怒、不甘和自信,其实都只是缪瑞恩的伪装,她来到廷塔杰尔的目标,也并不是为了博取什么选美大赛的优胜。 她只是想来摸一摸牙之氏族的底而已,作为当代牙之氏族最杰出的爪牙,散热大公伍德沃斯还有黑犬公巴格斯特,是绕不过去的两座大山。 而今天,那个阿尔托莉雅用这种儿戏一般的伎俩,就把两位骁勇善战的战士放倒了......缪瑞恩在感到搞笑之余,也意识到了牙之氏族并非不可摧折。 “既然如此,我的计划就可以逐步进行了......”缪瑞恩拍打着翅膀飞离地面,眼中闪烁着森冷的仇恨,“牙之氏族?我会让你们像虫豸一样死去。为此就算和欧若拉这种疯女人合作,我也在所不惜。” 翅之氏族如今人口凋敝至只剩她一个妖精,不正是牙之氏族对翅之氏族的屠戮么?泛人类史有句话叫百世之仇尤可复也 至于妖精贤者?缪瑞恩不像是欧若拉那个没有脑子的家伙,她便早知道妖精贤者不是好惹的对象。或许妖精贤者也早看穿了她对牙之氏族的仇恨,所以才配合她演了一出戏。 ...... 竞技场中,缪瑞恩、欧若拉出局,伍德沃斯和巴格斯特丧失行动能力。 而眼下珀西瓦尔也放弃了抵抗。 珀西瓦尔和缪瑞恩一样,他们都不是奔着夺取优胜的目标而来——缪瑞恩是为了向牙之氏族复仇,而珀西瓦尔是想要和妖精贤者见面。 他来自圆桌反抗军,麾下聚集了被压迫的人类和妖精,然而面对散热大公的围剿堵截,圆桌反抗军的资源正在逐步耗尽。 食物倒还是其次,重要的是武器,圆桌反抗军甚至无法武装起一只成建制的军队,而妖精贤者掌控下的廷塔杰尔,对人类有着诡异的优待,根据一部分生活在此的人类亲口所述:只要不反抗妖精贤者的威权,不在背后说妖精贤者及其弟子的坏话,便不会受到任何的欺辱。 而妖精贤者奥伯龙,又是众所周知的特立独行者,他想要做什么,谁都拦不住。 所以珀西瓦尔才来到这里,他的目的是为了向李林展示自己的勇气、决心和抗争到底的意志。 而他已经在比赛开始前,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在散热大公丧失行动能力后,他也果断地放弃了进一步的举动,更何况此前散热大公的攻击,还在他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数道伤口,看起来极为狰狞。 “我也要退出!”紧随其后的是发出尖叫的芭万·希,她恶毒地注视着阿尔托莉雅和梣,“你们这些令人作呕的母妖精......等到比赛结束,我一定——” 白光落下,把还在放狠话的芭万·希送了出去。 场上还能站得住的,只剩下阿尔托莉雅,梣和美露莘。 “我们还要......打吗?” 阿尔托莉雅犹豫不决地问,梣刚才帮了她,美露莘更是和师傅关系密切,她们真的有必要继续打下去吗? “似乎没有停手的必要呢,在下是如此认为的。”美露莘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她看向阿尔托莉雅......背后的梣,青蓝和赤红双剑终于出鞘。 整个竞技场都在摇晃。 “好强大的妖精,这就是最强最美的妖精骑士吗?”围观的妖精群众纷纷感叹,隔着妖精贤者的庇护,他们居然还能够感受到竞技场在震颤! 可美露莘却疑惑地收起了双剑,她和梣一起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阿尔托莉雅的头顶。 空间突然绽开剧烈的波纹,紧接着在一声惨叫中,一个少女从凭空出现砸在阿尔托莉雅的身上。 全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凭空出现的少女有着一头干练的红色头发,长度刚好到肩膀附近。橘色的眼睛很是澄澈,带着些并不咄咄逼人的英气。 最关键的是,她身上散发出一股香甜可口的气味。 “哎哟怎么不疼呢......”少女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在看见被她坐在身下的阿尔托莉雅时,连忙一边道歉一边把她扶起来,“抱歉抱歉,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传送到这里来了,话说这里是哪呢——” 少女抬头四顾,脸上自来熟的微笑逐渐凝固成滑稽可笑的表情。 为什么不远处的地面像是被人用半固体的排泄物洗过一样? 那边趴在地上不停喷射的两个家伙又是谁? 还有为什么周围都是表情嗜血狰狞的观众? 自己这是传送到了什么地方? 天空中为什么漂着一层黄绿色的气体,那该不会是什么奇怪的毒气吧? 迦勒底的御主,名叫藤丸立香的少女陷入了此生以来最不可名状的震撼中。 665 我寻思这玛修也没人要啊 深蓝色的天幕下,海浪拍打着沙滩,在距离海滨不远处的木屋外,空地上升起了一堆篝火。 阿尔托莉雅,梣还有藤丸立香,正围着火堆,等着食物被烤熟。 “我现在就是好后悔,真的,如果那一天我没有和师傅闹脾气,而是乖乖和他认错,我现在就不用在外面风餐露宿......我的模型还没拼完呢!” 阿尔托莉雅目前就是很后悔。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自己会脑子一热,在藤丸立香的怂恿下放出威力巨大的魔炮,乘妖精贤者不备逃离了一片狼藉的现场。 “什么模型?”藤丸立香的关注点很明显有点问题。 “别说话,保存体力。”梣适时开口,打断了两个少女之间的对话,她在夜里篝火边缘的脸色看上去更加冷峻了。 主要还是因为她差一点就能兑现李林的承诺了。 “这里追兵们应该不会找到吧?”藤丸立香看了看把小木屋笼罩起来的透明立场,好奇地问梣,“梣小姐也是预言之子,能和我讲讲您眼中的妖精国么?” “对啊对啊,梣,我也想知道!”阿尔托莉雅在边上点头。 “......真拿你们没办法。” 梣叹了口气,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从哪里讲起呢——对了,流浪。我从记事起,就一直在流浪,居无定所。” 虽然以冬之女王摩根的名义君临妖精国之后,她就没有再体会过这种颠沛流离的日子,不过对于“梣”而言,最近这些日子实际上还相当让她怀念。 梣现在的状态非常特殊,呈现出一种暧昧的叠加态——这实际上也是“镜之魔术”的运用方式。 作为冬之女王,“摩根”必须位于御座之上,以绝对的冬之心镇压王庭下的无间深坑,一刻不休地维持着圣枪阵线的运行,以便在必要时刻,能够运用御座链接整个妖精国的国土,将无间奈落中死去的神明重新压制。 但是作为预言之子,“梣”则可以随意离开御座甚至王都。因为梣并非冬之女王,而是旧日乐园妖精在这个时代的幻影,被摩根用水镜映照出来。 在必要时刻,摩根甚至能通过“内外相易,表里互替”的形式,瞬间跨越千万里的距离,出现在阿尔托莉雅和藤丸立香身边,也可以直接将梣召回。 李林并不会把高端的密传传授给他的弟子,无论是过去的几个世界,还是在妖精国,他都仅仅只是传授了最基础的密传后,便任由她们自己摸索钻研。 因为密传的本质是辉光流出的知识,是司辰们在世界之外的吉光片羽,是世界在观测者眼前流泻的惊鸿一瞥。它不像是伟大之术那样肉眼可见触手可及,能够用“科学”的手段和方法论去探知、研究、掌握。 无形之术是虚无,是顺从本心的理解,是极为主观的解读方式。 李林传授给了摩根关于弧月的知识,教导她研习悼歌诗人的密传,引导她模仿上校的威权,告知伟大母亲这个形象背后的秘密。 他将当时的薇薇安引入了有知者的门关,在她成为通晓者后,为她授予梣的名字。 那时的自己欢欣鼓舞,自以为能够和老师永远地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 梣凝视着火焰,面色寡淡。 再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对了......是背叛。” 并非是他们背叛了妖精国,而是妖精国背叛了他们。 伙伴一个接一个地在背刺、毒酒和倒戈下死去,前一次还在并肩作战的妖精部落,转头就能捅来致命一击,只剩下少数几个忠心耿耿的随从拼死保护着她冲出这一片令人作呕的血色,逃向看不见边际的夜幕。 血色,到处是血色。 支持她的人们被杀戮殆尽,曾帮助过她的势力被连根拔起,活着的妖精和人类饱受侮辱,死去后他们的尸体也被悬挂在绞索上随风飘荡。 “薇薇安,别过来......别过来。” 那些人在弥留的时候,在绞索上对她嗫嚅着说,“只要你活着,我们就不算白死。” 他们被施以妖精国所能想到的最残酷的刑罚,就算千刀万剐在其面前也不值一提。 他们因为饱受折磨而尸体残损,因为最后被绞死而下体失禁,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糊满了整张脸。 直到过了很久,她才敢走过去,为他们收尸。 “妖精贤者在那之后对整个妖精国心灰意冷,美露莘也离我而去,然后摩根出现了。”梣平淡地说着她的故事,像是在讲另一个全然不相干的人,“在那之后,美露莘和妖精贤者再度出现......或许温和本就不应该存在于妖精国,像冬之女王的威权才是统治她们的最好方式。” 梣还有一个故事没有对她们讲,那就是在数次背叛后,妖精们遇到灾厄时还会不由自主地祈祷她的名字,希冀这位被他们迫害的救世主能够拯救他们。 对此李林说过一句很平淡的话:妖精畏威而不畏德。 “好了,你们把这些东西吃完吧,我没有什么胃口。” 梣示意阿尔托莉雅和藤丸立香可以开动了。 ...... 李林回到自己的住处,美露莘早就等在门口了。 “爸爸,我给你做了晚饭。”小龙女端着咕嘟咕嘟的砂锅走过来,把汤锅放在桌子上。 “好好好。”李师傅热泪盈眶,要不怎么说还是女儿贴心呢,自己的两个徒弟没一个养熟的,咕哒子一来全跟着跑了。 想到这里,李林就来气。 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把这两个预言之子拉扯大,结果现在儿大不由爷。咽不下这口气的李林神色逐渐从阴沉变得狰狞,仿佛有什么惊世计划正在酝酿中。 “咕哒子是吧,得想办法给她添点堵。”李林一边端起汤碗,一边自言自语。 却没想到美露莘听见这句话后噌地一下站起来,匆匆跑进自己的卧室,然后从里面拉出一个神色茫然的少女,邀功似的凑到李林面前。 “爸爸,你看我捡到了什么?” 完美凸显臀形和胸型的黑色紧身衣、腰间悬挂的十字形带鞘长剑,标志性的长手套,以及遮住一边眼睛的紫色头发......以及从眼中透露出来的,没有被知识污染过的清澈愚蠢。 即便被美露莘牵着手,少女脸上也没有多少表情。 李林手中汤碗啪嗒一下掉在桌子上。 藤丸立香的伙伴,冠位唯一指定看板娘,继承英灵加拉哈德之名的从者玛修·基列莱特。 当然,是失忆版的。 李林看着宛如孩子一般的玛修,黑色眼眸逐渐锐利起来,嘴角的笑容越发猖狂而不可收拾。 666 救赎之兽 妖精国的追兵们似乎总是距离她们慢上一步,这还得多亏了梣的上帝视角。 毕竟现在妖精国各势力派出的围剿军,实际上都是归由御座上的摩根亲自统领,而她发布的指令都是诸如“先锋军魔术阵地向右移动五米”之类的微操,换句话说就是左手打右手。 梣带领下的流亡小队犹如活鱼一般,在妖精国的包围圈中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灵活性。 即便偶尔接敌,解决战斗也不会超过三分钟。 每到这时,藤丸立香就分外怀念自己的从者,可靠的盾娘玛修。如果有玛修在身边,她在这个流亡小队里起到的作用就更大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基本上是依托于梣和阿尔托莉雅。 虽然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比妖精国更艰难的开局,但是在此之前,玛修可从来没有离开她身边这么久过,不知道她是否安全? ...... “想要变强,那就必须要将自己的安全抛之脑后!” 太阳花田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座百米多高的小山丘,而失忆了的玛修正站在山丘前,按照李林的要求一拳又一拳殴打着山岩。 李林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殴打小山的玛修,时不时催促她加快进度。 事实上,这座小山原来足有三百多米高,而现在则被失忆的玛修用拳头砸成了只有百米出头,山岩的密度已然达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但李林犹觉不足,他的目标是要让玛修把这座山打到巴掌大小,能够一手掌握的程度。 当然,让原本擅长防御的盾娘去做这种事情,是需要循序渐进的,所以当她把山丘砸到百米内时,李林喊出了休息。 “说说你的感想。”李林示意玛修汇报思想成长过程。 玛修走过来,站在李林的面前:“老师,我已经完成了今天的目标......但是我还是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这和守护有什么关系吗?” “蠢材。”李林双手抱胸发出嗤笑声,“什么叫守护,你想守护谁?” “......我不知道。” 盾娘茫然地摇了摇头:“我感觉我似乎要去守护某个人,但是我忘记了那个人的名字、长相——” “所以这算是守护吗?”李林冷笑一声,指了指那面盾牌,“你连自己要守护谁都不知道,又怎么能举起盾牌呢?也许你举起盾牌保护的,正是杀死你想要保护对象的仇人呢。” “那我要怎么做呢?”玛修询问李林,希望得到答案。 “如果盾牌无法保护你想要的人,那就抽出你的剑,握紧你的拳头吧。”李林回答,声若雷震,“将那些欲要伤害你守护之物的家伙们击退、击杀,不也是更好的守护方式吗?” “而且,倘若你以这种姿态出现,那个记挂着你的人,一定也会在某处看见你,前来与你会和吧,尽管可能需要很久很久。” 玛修抬起头,目光坚定:“有没有更快的方法呢?我不想要杀死那些没有伤害过我的对象,但我也不愿意一直就这样等待下去。” “嘿。” 李林露出‘果真如此’的微笑。 他摊开双臂,头顶悬浮的妖精帝冠洒落奇异的辉光。 “有,当然有。”妖精贤者压低声音,目光灼灼,“只要让别人变成你,不就好了?” “什么是让别人变成......我?”玛修声音有些发颤。 “既然一个‘你’,所需要的时间太过漫长,那么就让‘你’变得多起来就好。”李林抬起手臂,指尖升起如同雷暴般的磁场,“运用我教授给你的磁场力量,去将你的意识,你的认知传播出去,这样在你磁场力量辐射的范围内,所有的妖精,所有的生物都会渐渐地向你本人趋同——” “紧接着,他们也会承载着‘你’的思想、你的磁场,再度转化成一个又一个的‘你’......很快,你就能通过他们,见到你日思夜想的人了。” “可这样......”玛修本能地觉得不太对,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如果是恶人,我当然不会教授给他这种方法,但你不一样,玛修·基列莱特。”李林温和地用手抚摸玛修的头,“你是清正廉洁的骑士,是守护胜于进攻的从者,是秉持美德的义人,你这么做,正是在改变这个世界呀。” 妖精贤者的话仿佛有着无穷魔力,玛修的眼睛渐渐失去了抵触情绪,她颤抖地扯出一个微笑。 “啊啊,您说的真是太正确了......就该这样做,不,是只能这样做!” 李林也会心地露出了微笑,他终于将那坚韧的白垩之墙彻底掌握——不是摧垮,而是将每一个细枝末节都完全了解、掌控在手中。 “既然如此,那就锻炼吧,当你将这座山击打到巴掌大小而不将其摧毁时,你的磁场力量就能升至七十五万匹,而完全境界更是强大,能让你用七十五万匹的力量,发挥出九十五、甚至九十七万匹的效果。我期待着你出师的那一日。” “我一定会倍加努力的!” 在李林的激励下,玛修仅仅花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将百米小山打成巴掌大小,而在此时此刻,强烈的磁场力量不仅冲击着玛修的身躯,还将她原本善良的内心更加的极端化,去往另一个连李林也只能揣度的大善境界。 身心的改变同样出现在她的衣着上,原本的连体紧身衣变成了一件紫黑色的背心,下半身则换成了一件同色的长裤。 长筒靴干脆抛弃,露出弧线美好的双足,凭她现在的实力,就算直接行走在刀山火海,也不会有丝毫损伤。 一袭黑色的披风便出现在玛修的身后,时而凝若实质如同一片黑夜,时而转化为虚仿佛一团雾气。 此刻的玛修只觉得她的内心分外澄澈光明,身心达到了一种绝对的和谐,世间的一切事物都在她的眼中变得灿烂辉煌。 而伴随着她的想法,战纹便出现在她的身上,形如圣杯模样的紫黑色战纹从她的额头上浮现,占据了光滑的额头,沿着脸颊的两侧延伸至下巴处。 而现在有了力量,玛修·基列莱特便要去实现她的想法,她拜别李林,从那条小路上走下山。 只不过在经过李林所立下的界碑时,玛修的目光有些凝滞。 伴随着力量出现,玛修一些过去的记忆便不由自主浮现,以至于她能够理解、阅读界碑上的文字。 将那些杀气凛然的文字熟记于胸,玛修只感觉自己内心像有什么将要呼之欲出。 她运转力量腾空而起,高声大喝。 “杀人容易救人难,我今立下大宏愿:一切众生悉数救!” “男可救,女可救,不男不女亦可救。” “人可救,人外救,人或非人一并救。” “翻天覆地从今始,救人何须向外求!” “不忠之人曰可救!不孝之人曰可救!” “不仁之人曰可救!不义之人曰可救!” “不礼不智不信人,玛修今日救救救!” 她的声音宛如洪浪一般传向正在戒严的廷塔杰尔。 不一会儿,闻声而来的巡逻妖精就在路上遇见了玛修。 “廷塔杰尔现在正在全面戒严。你是谁?来自什么地方?”妖精例行公事地询问。 却没想到当他话音刚落,嘴角挂着微笑的玛修已经瞬间逼近到他身前,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道。 “你身上似乎全都是强而有力的原罪呢......这可不好。” 紧接着,玛修的右手便悄然抬起,按在妖精的头顶。 “救赎力量,给我去吧!” 667 我们都是玛修啊 玛修将救赎力量催谷起,来自心相准则的伟力便开始由外而内地将妖精感化。 当她松开手时,先前那被她按在头顶的土之氏族妖精,便也发自内心地认同这绝代大善人的理念,依照她的行为去做......不,不是依照,也不是认同,而是全心全意地认为自己就是玛修·基列莱特,就是这绝世善人! 这矮人的形象并没有半点的变化,可坚强刚毅的气势却出现在他身上,不错,在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是玛修后,这矮人的身上也出现了磁场的力量! 顷刻之间,这一群派来巡视的妖精们,便被强大的救赎力量感化,诚心正意地认识到了自己身上那强而有力的原罪,紧接着,在忏悔和善心的推动下,他们也开始认同自己作为玛修的身份,嘴角也浮现出亲切和蔼的笑容! 只是这亲切和蔼的笑容,便比摩根女王的生存税还要可怕。 当观测到这一幕后,原本就已经戒严的廷塔杰尔,顿时全神贯注地激活了城防武器,瞄准那从天空中向他们急速飞来的玛修! 城防炮......一种可恶却有名的武器,将威力巨大的魔术装填进去,再在必要的时刻放大数十倍后释放出来,一炮便能将集结起来的军队从地面上抹去。而在这妖精国的世界里,最出名的城防炮,大概便是冬之女王摩根架设在城墙上的十二圣枪。 廷塔杰尔的城防武装虽然比不上王都,但也足以和牛津、格洛斯特这些大城市相提并论。 那么,如此的可恶武器,如此的可怕火力,可有强人能够抵挡了? 或许有,只是那样的强人就决不该出现在这里。 “开火呀!” 妖精们兴奋地大吼着,这些反复无常的妖精们,便在期待着这不自量力的袭击者,在城防炮的轰击下尸骨无存的样子了。 只是他们的期待就能实现吗?答案是否!否!否! 七十五万匹救赎力量运起,还有数十位发自真心认同自己是玛修的妖精一同出力,那城防炮的轰击便不能够伤到玛修,非但如此,在白垩之城虚像出现后,那停滞在半空中的魔力光炮竟然也被救赎力量所改变、浸染、同化! “哇哇哇哇——来者又是什么可怕的强人了?”操控城防炮的妖精惊惧大叫,手忙脚乱地让还未彻底冷却的城防炮再度进入充能状态,“嘻嘻嘻嘻,不过不要紧的呀,刚才那一发才只是百分之六十的试射而已,当我将城防炮推动至百分之九十,甚至百分之百,你又要如何应对了——” 可惜,城防炮充能需要时间,而玛修便不会给他们这宝贵的时间。 “仔细看来,你们都是一些罪孽深重的家伙呢......不过便无须担心呀,因为今日你们将会变成无罪的义人,你们将会发自内心地尊敬我、爱戴我、成为我玛修·基列莱特呀!” “去吧!” 一挥手臂,已经被完全掌握的魔力光炮便在玛修的操纵下飞回廷塔杰尔的上空,奇异的光环出现在这不足拳头大小的圆球边缘,悄无声息地从云中坠下,落在廷塔杰尔的土地上。 紧接着,这力量便爆发开来。 弱小的存在一瞬间便认同了自己作为玛修的身份,稍微强大的还能坚持一下对于自己的认同,只不过在愈来愈多的人开始认同这一切后,这些岌岌可危的自我认知,又怎么能够抵挡,怎么能够抵挡了?! 不,他们便不能够抵挡......或许六大氏族之长这种等级的角色,还能够勉强维持,试图逃离,但那也仅仅只是“勉强”和“试图”而已。 而在廷塔杰尔,不仅仅有妖精,还有一些人类。 妖精国的人类终其一生都不能够活过三十岁,这便是他们本身的基因所限,而现在因为他们的寿命短暂,对于玛修的认同也最高。而伴随着他们不断趋高的认同度,心里的改变亦发生在他们身上......无论男女,他们的头发变为紫色,胸部变得柔软隆起,臀部亦变得充满弹性的紧致,就连面貌也变得和玛修别无二致呀! 妖精们再怎么认同,也不至于连身体长得都和玛修一样,可这些人类,却由内而外地变成了玛修·基列莱特,不仅如此,她们还完全拥有了玛修的认知、记忆、乃至保留了对于御主的思念和守护之心。 将这份情绪用绝对的善心推动,同样的救赎力量便在她们身上出现,甚至还要后发先至,比那些最早的妖精还要强大,而反地心引力的能力便同样出现在她们身上,令她们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妖精国每一个角落。 当一个玛修已经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廷塔杰尔陷落,那数百个,乃至数千,数万个玛修,又是何等可怕的一幕了? 无需交流,甚至连眼神的交汇也不必,这数万玛修便向着四面八方而去,她们便成为了一个个信号源,所过之处,无论是妖精还是人类,亦或只是没有思考能力的简单生物,都开始认同自己玛修的身份,由内而外地向着玛修转变。 满意于自己眼前的一幕,玛修便向着下一座城市而去。 无论是锻造都市诺里奇,还是时尚都市格洛斯特,亦或者是食堂城市牛津,大圣堂索尔兹伯里......这些城市在此刻的玛修眼中亦不值一提,值得让她稍微认真对待的,亦只有一个摩根坐镇的卡美洛。 而她现在要去往的,便是牙之氏族境内的大城市,据说由一位英明领主所统领的谢菲尔德。 凭借救赎力量,玛修便在瞬息之间越过了湖区和格洛斯特,来到了卡美洛以北的土地,由狮子领主博格特统治的谢菲尔德就坐落在此。 作为狮子外形的兽人,博格特欲望强盛,比之遵守清规戒律的散热大公伍德沃斯,更像一个传统的牙之氏族妖精,然而他却在和伍德沃斯的战争中败落下来,成为远方谢菲尔德城的领主。 而近日,博格特正在寻觅着能够承受他欲望的第六十二代妻子——人类虽然柔顺可依,然而不到三十岁就会死去,妖精能活得更久,但一旦厌倦了就会背叛,甚至当他们内心受创严重的时候,还会丧失妖精的形体,变成纯粹的灾厄化身摩尔斯。 博格特迫切地希望自己积攒多时的欲望能够发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靠处理事务来发泄自己旺盛的精力。 然而就在他巡视到城门的时候,一个黑点却突兀出现在天边,并且不断放大。 博格特瞪大眼睛,凭借超绝视力他一眼就看出,那是一个穿着紧身背心和披风,光着双脚的年轻少女。 “嘿嘿嘿。”博格特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认定这样的美人一定只有自己才能拥有。 然而当他升起这样的想法时,救赎力量也在他身上迅速显现,雄壮鼓起的肌肉不自觉地萎缩,坚韧的腿部反关节发出清脆响声,腰部变得纤细,令他引以为豪的鬃毛变成紫色的遮眼短发—— 当玛修·基列莱特正式出现在谢菲尔德城上空时,曾经的博格特已经完全变成了玛修的模样! 他的欲望推动着他接近玛修,然而愈是接近,就愈是失却自我......不,或许对此刻的博格特来说,是寻回自我才对。甚至突破了妖精和人类的限制,让他做到了其他妖精都做不到的事情,那就是以妖精的身份,身心内外都变成玛修。 现在的玛修,已经完全不用亲自动手,只要有人对她产生认知,就会不断潜移默化地向着她改变。 先前只有人类才会完全变成玛修,而现在伴随着博格特的“善堕”,则昭示着妖精的界限也被突破了。 668 第一倾塌之城·索尔兹伯里 玛修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以所有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占据着整个妖精国的土地。 对于妖精国而言,这本该是一场噩梦——尽管现在的确是噩梦了,但在她们数量增殖到无可反制的程度之前,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女王卫队和领主们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的欲求真的得到了满足。 想要吃饱的,他们得到了足以果腹的美食,想要得到关注的,真的拥有了能够吸引所有目光的气质,想要成为英雄的,玛修甚至能够让他将自己开膛破肚——无论如何,当他们的欲望在玛修的救赎力量下得到了满足时,也就意味着他们是在认同玛修。 而认同玛修,就是让他们也成为玛修一部分的前置条件。 当然有些人便会疑问:欲壑难填,欲求无边。妖精们和人类的欲求总是没有边际的,他们或许上一刻还只是想要满足活下去的欲望,下一刻想要的就会是更多,救赎力量能起到的效果终究是有限的。 但是当他们成为玛修之后,还会有想要拥有更多的欲望吗?不,不会有了,他们只想要拯救更多人,将自己那清廉无暇的美德传播开去,让世界变成美好的人间,从而找到自己需要守护的那个“人”! 这对于那些欲壑难填的权贵们而言,的确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灾难,而对于本就一无所有的妖精和人类们来说,这一切便意义非凡了。 等到妖精国的上层反应过来时,已经为时已晚。 ...... 大圣堂索尔兹伯里。 风之氏族的领土上此刻已经是遍地玛修,有些只是内心认同自己玛修的身份,这些妖精还保持着他们原本的外表;大多数则是身心内外都变成了玛修,而真正的玛修其实还并未来到索尔兹伯里。 这也宣告了,六大氏族中的第一座氏族都城陷落。 拥有上帝视角的美露莘百思不得其解,她总觉得没有防备,不允许动武的时尚之都格洛斯特,会是第一座被感染的都城,然而竟然是拥有强大城防和信仰的索尔兹仉伯里先被玛修征服,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当李师傅把监控录像给美露莘调出来后,小龙女也沉默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风之氏族的领袖,那个看上去十分完美的欧若拉,怎么能脑残到这种程度? ——时间还要倒回到一周之前,彼时第一个“玛修”在城中出现,但是他仅仅只是内心认同,还未发生身体的变化。 在这种情况下,玛修对于拥有信仰的索尔兹伯里感染效果并不算强。 然而这位自认为是玛修的妖精,在城里做了许多好事,比如解放人类奴隶,将华美的衣服偷出来分给穷人,然后被欧若拉的亲卫队抓了起来,处死。 这些被玛修转化的妖精虽然也拥有救赎力量,但是和欧若拉的卫队比起来还是太不堪一击了。 一直到这一步,索尔兹伯里的情况都还保持着正常。 然而紧接着,全盘失控了。 欧若拉恶趣味地亲自到场,对那些曾经受到过“玛修”帮助的妖精和人类们进行宣判,让他们对“玛修”的尸体进行亵渎,无论是分食尸体也好,还是做一些别的什么事情也罢,总之,只要他们亵渎了,欧若拉就会慈悲地允许他们继续活下去。 当然,此乃谎言。 欧若拉的本性是反复无常,她是众妖精中最像妖精这一种族的妖精。 换而言之,她根本没打算放这些家伙走,而是决定用最有乐子的方式让他们品味到痛苦和绝望——虽然欧若拉还没有想好接下来如何炮制他们,但是起码这一刻的“仁慈”依然赢得了所有妖精的欢呼和爱戴。 欧若拉是六大氏族中最美丽、最温柔、最善良的氏族长——而这个形象,只不过是为了满足她“要成为最受欢迎的妖精”这个目的而努力营造出来的人设,而为了维护这个人设,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干出最恶劣的事,并且毫不计较后果。 没错,欧若拉就是这样究极的完美妖精,简直闪闪发亮的就像是一等星呢。 在欧若拉慈悲的宽恕下,那些曾经受到帮助的弱势群体毫无犹豫地冲了上去,甚至为了争抢分食“玛修”尸体的机会大打出手,然而这具尸体是属于土之氏族的男性妖精,骨架粗大,脂肪和肉并不多,多数妖精还没来得及看清,便见到那些有罪者一拥而上,等到退开时,地上只剩下一点斑驳的血迹。 这些妖精们嘴角都带着没来得及擦的鲜血。 然而未等到欧若拉的命令颁发,可怖可怕的事情就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那些亲口吞吃了“玛修”血肉的罪人们——无论是妖精也好,还是人类也好,都以极快的速度向着玛修转化。 很快,在索尔兹伯里的光天化日之下,数十个拥有二十五万匹到五十万匹之间救赎力量,穿着背心披风,长裤赤脚,以及嘴角挂有奇怪微笑的紫发少女,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如此可怕的情况,让欧若拉等风之氏族里的贵族们一下子想起了“灾厄”。 当妖精们失去一切希望,彻底失去光辉后,就会被灾厄浸染,变成会不断传染、无知无觉的怪物摩尔斯。 传说在千年前,上一代牙之氏族的散热大公,便是死在对抗大灾厄摩尔斯王的过程中,与其同归于尽。 只有牙之氏族才能抵抗住摩尔斯的感染,他们是对抗灾厄的先锋军,所以即便欧若拉讨厌牙之氏族的蠢货们,但是索尔兹伯里依然拥有数量不少的牙之氏族兽人。 卫队军冲锋向前,他们已经做好了经历一场苦战的准备,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些看上去拥有强绝力量的奇怪女人,便毫无抵抗地引颈就戮。 牙之氏族们正享受着这种暴力屠杀的快感,却发现奇异的变化在他们身上出现——他们杀的越多,玛修出现的就越多,到最后整条长街上甚至已经完全被玛修填满。甚至他们上一刻才刚握住武器,下一刻就被玛修所取代。 仅仅不到三分钟,索尔兹伯里三分之一的人口便成为了玛修,而当这条长街上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全部变成玛修后,她们便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欧若拉和她最亲近的心腹随从,对着两人同时露出了那怪诞的微笑。 那几乎是噩梦般的一幕,欧若拉此时还想顾着她完美的气质,在随从的帮助下迅速从长街上撤退回到了寝宫中。 “科拉尔,真是谢谢你了。”惊魂未定的欧若拉考虑到自己身边还有他人,所以哪怕是最亲近的心腹随从,也依旧保持着温柔的态度,“如果没有你,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呢......科拉尔?” 欧若拉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毕竟科拉尔作为她的侍从,平时都会第一时间回应她,这个时候应该谦逊地接受夸奖才对。 欧若拉转过了身。 接着她看见了此生最为惊恐的一幕。 身体纤细,有着雪色长发和翅膀的科拉尔,嘴角正颤抖着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接着,纤细的身体隆起曼妙的曲线,而长发也在欧若拉惊厥的注视下迅速收缩,变成紫色的短发,刘海悄然垂落遮住右边的眼睛,背心披风出现在她的身上,那奇怪的长裤则取代了裙子,身高迅速拔高了数米。 短短几次呼吸,曾经的风之氏族妖精科拉尔就从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她也变成了玛修。 669 你这坏东西.....! 索尔兹伯里城不是一日建起的,但它确乎是一夕之间陷落的。 伴随着最后一个风之妖精在逃亡的路上露出诡异的微笑,索尔兹伯里的幸存者只剩下了欧若拉一位。 值得一提的是她能够幸免并非是因为拥有强大的魔力——这只能让妖精们在玛修强大的感染力下喘息片刻,欧若拉真正能够保全自我的缘故,还是因为她的本性太过恶劣,而她又无比相信自己是妖精国最完美的妖精。 这让她成功地幸免于难。 但是这份对于自我的坚持,并不能对抗除此外的任何东西。而此时玛修的数量已经多到令人头皮发麻了。 她不仅仅是局限于妖精和人类,也开始感染那些完全没有自我认知的小动物,诸如普通的鸟雀和小兽,还有生长了很多年的植物,一如树林、苔藓、灌木,甚至就连孕育微生物和细菌的泥浆沼泽地区,也开始传播对于玛修的“自我认同”。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欧若拉成功地疯了。 她唯一的念头就是跑到卡美洛,唯有女王才能救她。 可笑她还曾经无数次想过要把摩根从御座上拉下来,证明她自己才是最美的妖精,但到了疯癫的时候,脑子里所想的还是寻找“救世主”。 很巧的是,当她还没有成为如今的风之氏族族长时,也曾经许多次央求当时尚为救世主的梣帮助。而又在她救完之后,将其一脚踢开。 欧若拉以为自己很幸运,那些面目一模一样的东西没有追上来,这让她稍微放松了一些神经,但还是在惊惶和恐惧中连滚带爬地逃往卡美洛。 因为每当她放松下来时,那种叫人头皮发麻的注视感便重新出现在她身上。 欧若拉不知道,她所在的这条路上,所遇见的一切有生命的物体,都是玛修·基列莱特。 包括远远望去时的妖精商队,也包括头顶飞过的小雀,也包括泥土里冒出头的蚯蚓,也包括伛那些分解尸体的微生物...... 在这种无限的高压下,欧若拉终于抵达了卡美洛。 雄壮的都城卡美洛正如其名,白垩高墙矗立在大地之上,仿佛代替了大地与天空相连接,高耸的尖塔在城墙和城门后直插云霄,魔术的光辉形成通天彻地的光柱,将周围的阴云全部驱散开来。 欧若拉的精神一松,差点绊倒在地上,但是某种执念驱使着她不断在地上爬着,爬着,直到一点腥臭的东西落在她的指缝间。 “啊啊......啊?” 她惊恐地抬起头,看见城墙外是林立的绞刑架,而十字形的绞刑架上,一具具名为玛修的尸体正随风摆动着,腥臭的尸水正从她们的脚尖滑下来,滴在欧若拉的身上。 欧若拉的精神完全崩溃了。 一阵微风吹来,那些脖子上套着绞索的玛修缓缓地低下了头,浑浊的眼瞳中出现了名为慈爱的情绪,嘴角也慢慢勾起怜悯的微笑。 “哈哈哈哈,什么卡美洛,什么摩根......都是假的!” 这是欧若拉作为妖精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接着,光辉灿烂的形体崩溃了,仿佛虚影之尘一般的黑色事物从她的身体深处浮现,细细密密地将其包裹、取代,变成一团散发着不祥暗紫色气息的怪物。 风之妖精欧若拉已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名为“摩尔斯”的灾厄。 在玛修没有出现之前,信念崩溃,失却光辉和双翼的妖精们,就会被绝望所包裹,变成这种拥有传染性的摩尔斯。 摩尔斯在碰到普通的妖精后,也会进行传染,只有强健的牙之氏族才能幸免于难。 过去的妖精国角落里到处都藏着妖精们转化而来的摩尔斯,所以摩根才不断地派出三骑士和女王近卫去剿灭它们。 但是在玛修出现后,摩尔斯的数量就少了,从过去的成群结片,变成现在形单影只。 当然,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就得到解决。 ——浓郁的绝望悄无声息地萎缩了。 并非是溃散在空气里,而是向内坍缩,形成一具身体。 紧接着,玛修的五官便出现在这具身体上。 欧若拉的确到最后也没有变成玛修,但是她变成的摩尔斯,对于这种感染可毫无抵抗力。 ...... “现在的玛修,已经不是灾厄的范畴了。”李林抱着美露莘,坐在温暖的壁炉边上,看着妖精国的全境直播,“一既是万,万既是一......嘿,轰雷之皮象征着对于世界的保护,以及面对灾厄的庇护。但将其翻转后,另一种司辰的象征便出现在玛修的身上了。” 皮肤是壁垒,是心相准则最直观的具现,它昭示着庇护,但在某种程度上也象征着“墙垣”。 在密教世界中,一旦被诅咒感染,学徒们就需要向着心相的司辰祈祷庇护,拜请强大的心之力抵御诅咒的侵袭,而在心相的诸位司辰中,轰雷之皮象征着不眠不休的世界守护者。 而密教世界观下,最臭名昭著的入侵者,除了蠕虫以外,就是虚源神中的戴冠之孳。 这是一位渴望着感染和嬗变的司辰,祂的力量在第七史被李林和维尔汀联手斩断。 “磁场转动的基础是心跳和雷鸣,找到其中的共同点,才能在其上入门。”李林怪笑着伸出手,陡然反转,“但是玛修从一开始就走了歪路,她成就的自然也不是磁场转动,而是戴冠皇帝的救赎力量。” 墨绿色桌面的投影凭空在李林面前出现,许久没有太大动静的桌面上,已然出现了一张半透明的卡牌。 方形的卡牌边缘隐约出现了透明的孢子形状,令人头皮发麻。 【二阶秘传:增殖之法】 【所属司辰:戴冠之孳】 【等阶:正典!】 【事物生长,理想膨胀,皇帝授我增殖之道。菌丝已从我的背后蓬勃育成,待到季节轮转时,疫病与饿殍的硕果将无穷尽。】 那是从蠕虫学中得到的学识,而现在这份直指戴冠之孳的密传,已经被李林传授给了玛修。 以至于墨绿色桌面上对应玛修的卡牌边缘,已经出现了无数层层叠叠的虚影,好像有无穷同类型的卡牌堆叠在一起,右下角代表数量的数字一刻也没有停下过增长的脚步。 就连玛修的头衔也发生了变化,从原先的【妖精骑士】转变为了现如今的【救赎之兽·形成中】。 确实,而在李林看来,玛修所能成就的并不只是兽这么简单,倘若如此发展下去......她还有可能成为盖亚的uo。 uo即ultimate one,可以理解为星球的意志与灵魂,是星球生命进化的最终点,当进化达成极致之后寿命达到无穷无限,自然也失去了繁衍的需求,成为星球最后也是唯一的生命体。 当然她现在距离那一步还很遥远,仅仅只是拥有了成为【Type:Earth地球之王】的可能性而已。 而这一切,都要归咎于隐藏在这一异闻带的幕后黑手,亚伯拉罕·李林! 670 你这个好东西! 还是篝火。 还是梣带领的流亡小队。 只不过人数从三个变成了四位——原本的围剿军指挥官,妖精骑士高文,现在正和她们一起蹲在篝火边上啃地瓜。 这看上去很违和,实际上......也确实很违和。 因为巴格斯特此时已经没有了驾驭万军的霸气模样,而是双目无神地盯着篝火,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将抱着的地瓜捏成粉末,隐约的浅紫色正从她的头发末端出现。 “保持镇定,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做!” 梣已经将托普斯力场传授给了阿尔托莉雅,所以现在她能够全神贯注地照顾巴格斯特。 橡木杖抵在巴格斯特的额头上,梣厉声高喝:“跟我一起念!” 妖精骑士的身体颤抖一下,眼神中重新出现暗淡的光,随后她嘴唇哆嗦跟着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2、3、5、7、11、13、17、19、23、29、31、37、41、43、47......” “我数到哪里来着?” 她茫然地抬起头,痛苦地晃了晃脑袋。 “2、3、5、7、11、13、17、19、23、29、31、37、41、43、47......后面是什么?我,我想不起来——我是妖精骑士高文,我,我应该在战场上......不对,我是巴格斯特,我该做得事情应该是......2、3、5、7......” 她蹲坐在火堆前,眼神枯败地继续数着质数。 梣叹了口气,随后冰冷目光看向同样失魂落魄的藤丸立香。 现在已经没有追杀她们的围剿军了,因为妖精国的秩序早在七日前就完全崩溃,摩根苦心孤诣维持两千年的脆弱平衡,已经在短短两周的时间彻底崩盘。妖精国八成以上的活物,已经全数被玛修同化,剩下一成的人口正龟缩在卡美洛,一成依托于北方王庭的爱丁堡苦苦支撑。 坐在冬之王座上的摩根已经焦头烂额,眼下她身边的妖精骑士,只剩下没有作战能力的芭·万希,伍德沃斯倒是早早接到命令退入了卡美洛,但是作为能够一锤定音的杀手锏,摩根不能让散热大公就此被无穷无尽的玛修狂潮淹没。 在找到玛修的正体之前,摩根是怎么也不愿意让散热大公就此牺牲的。 除此之外,还有格洛斯特领主,翅之氏族的缪瑞恩也及时退入到卡美洛。 只是随着他们放弃抵抗,芭万希的封地新达灵顿,伍德沃斯的牛津,还有缪瑞恩的格洛斯特三座大城皆已陷落。 除此之外,土之氏族的锻造都市诺里奇,以及圆桌反抗军躲藏的伦蒂尼姆废都,也全数被玛修同化殆尽。 土之氏族的族长,诺里奇领主斯普利根以身殉城。 圆桌反抗军领袖,最后的人类骑士珀西瓦尔,全解放朗基努斯之枪,形成同样通天彻地的光柱,将范围一公里内所有的玛修全都压死。 珀西瓦尔维持着人类的形象死去,那把圣枪孤单地矗立在伦蒂尼姆的废墟之上,没有人敢靠近,也没有人能拿起。 摩根在知道这件事情后,沉默了许久才发出感叹:“实在是了不得的人类。” 她所称赞的对象不仅仅是奋战到最后一刻的珀西瓦尔,还有诺里奇领主斯普利根。 不错,斯普利根其实是伪装成妖精的泛人类史人类,他一步步地以奴隶之身,爬到了如今的一族之长。屈指算来,他如今也是超过百岁的老人了。 妖精国过去还未和泛人类史完全脱离的时候,泛人类史还会时不时有东西飘进来,而斯普利根就是其中的一员,他被泛人类史神隐了,从而来到了异闻带的妖精国。 原本的锻造都市,可不是如今这副模样,是斯普利根掌权后,运用权术和智慧,从无到有地建立起来的都城。 在锻造都市这里,一切以成果为重,妖精并不总是高高在上的那个,甚至还能看见人类商人购买妖精奴隶的一幕......这种所谓的资本至上氛围,很难说不是斯普利根特意为人类营造出来的,因为他便相信,人类的恶意远超无知的妖精,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攫取对自己有利的部分。 也正是因此,斯普利根被誉为氏族长中最难缠的一位,不仅是因为他对于金钱锱铢必较,还因为他的权术和心智极其成熟,常常能为土之氏族和他本人仺攫取极大利益,实在是颠覆了过去矮人们憨厚老实的传统印象。 可这个钻进钱眼里的老东西,在面对汹涌而来的玛修,意识到无力回天后,竟然也有魄力引爆锻造都市地底的魔力炸药,在都市毁灭的轰鸣声中放声大笑。 摩根作为监视妖精国全境的冬之女王,她当然知道斯普利根是伪装的人类,也认识到斯普利根和珀西瓦尔其实是两种不同的人类。 但她此刻也意识到了,人类这个种族在面对完全绝境的时候,哪怕手无寸铁,也会冲上去抵死一搏。这和失去希望就变成摩尔斯的妖精截然不同。 而对比斯普利根和珀西瓦尔,藤丸立香的表现则是令人失望的。 这个所谓的拯救过无数次世界的御主,自从知道那正在破坏妖精国的灾厄正体,是她苦苦寻觅的后辈之后,就一直保持着这幅颓废的模样。 无论是梣还是阿尔托莉雅,都无法让藤丸立香重新振作起来。 “这个所谓最后的人类御主,就是他妈的叫人失望呀!”梣的内心也忍不住浮现鄙夷的情绪。 然而事实当真如此么?答案是否,否,否! 藤丸立香,此刻正在思考破局之法。 她既不想和自己的后辈为敌,也不想看着她变成这幅可怕的模样。梣和阿尔托莉雅的能力最多只能自保,做不到一击移灭大量玛修。 世间难有两全法,只是藤丸立香她就不是那种会放弃的性格。 夜深人静,藤丸立香在梣愈发冷漠的注视下靠着墙睡去,然而在她的眼皮缝隙间,金紫色的光辉一闪而逝。 藤丸立香入梦了。 然而这一次,她并没有梦见那些昏黑如千头万绪发辫的漩涡,也没有梦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没有梦见往日那阴沉的雾气和灰色的雨。 她看见一条亮银色的飘带从自己脚下出现,沿着起起伏伏的山脉蜿蜒盘旋,而这一条亮银色的大气之路,直通向的是隐没在山巅的钴蓝色月亮。 ...... 墨绿色桌面上,李林正将代表藤丸立香的卡牌拖起,投入到半透明的入梦卡槽中,金紫色的光辉从右上角半透明的时钟中盛放出来。 紧接着,他也闭上了眼睛。 金紫色的云霞从他的四周云集而来,白玉般的鹿角从李林的额头生长出现,隐约的山楂花香气悄然浮现,瑰丽的双色繁花从白玉鹿角上一朵接一朵地盛开,一柄形如高塔又似花束的法杖出现在他的手中。 故事里不是说的很好吗,当邪恶一方有着强大臂助的时候,那么正义一方象征智慧的导师就该现身了。 妖精贤者奥伯龙暂时下线。 【Grand·Caster】梅林·安布罗修斯堂堂登场! 671 梅林 梦境是一片没有定型的世界,藤丸立香常常误入其中。 早在其他人还在梦境中随波逐流时,她就有意识地能够在梦中控制自己的行动,那时她还没有走上迦勒底的献血车,只觉得自己在清明梦这一方面特有天赋。 有天赋是真的,可没什么用也是真的。 哪怕是兼顾魔术和科技的迦勒底,也没对此得出什么好的结论来,只能遗憾地表示爱莫能助。 但是在后续一系列的发展中,藤丸立香的这个天赋却帮过她不止一次忙——她曾经无数次在这样的清明梦中,前往其他似是而非的历史,同样以御主的身份,在那些历史中为人理而战。 到这种程度上,迦勒底也不能再无视藤丸立香的特殊天赋了。 在经过仔细考量后,他们给这个天赋起了一个具有东方特色的名字。 ——【梦中身EX】。 其实按照达芬奇的想法,她本来想要参考提亚马特的显现方式,为藤丸立香冠上【单独显现(梦)】这种名号,但是遭到了立香本人的拒绝。 “单独显现什么的听上去就很像是兽嘛。”少女挥了挥手,“不管怎么说也太夸张了。” 但是现在她却产生了这种错觉,因为梦境中的一切都太真实了。 这和以往她的经历都有所不同,那时她确认自己是来到了另一个特异点,或者干脆是另一重历史发展下的世界;而现在她明知道自己是在梦境中,给她的感觉却比之前任何一次经历都要真实。 突然,藤丸立香意识到了什么,她大声喊道:梅林,是你吗? 风传来某人的轻笑声。 藤丸立香上升的速度骤然比先前快了无数倍,那些包裹在世界外侧,诸如发辫般缠绕的黑暗,以及如同月光和新雪般明亮的门扉,都像是走马灯一般在她的眼前掠过,而一扇边缘上生有鹿角的大门正在迅速接近。 一道身影矗立在大门前。 那道身影看上去像是鹿,总是在极其巨大和极其渺小之间来回变化,时而渺小的仿佛尘埃,时而体型大过山岳——比藤丸立香之前见过的机械巨神更甚一分。 他看到了藤丸立香,随后发出奇异如钟鸣的大笑声。 这位守门人用他那自夸的口吻自我介绍:我是格里比,最古老的通晓者,真正通晓太阳居屋奥秘的智者。我曾在战争中落败,一度在门关前作为牺牲品动弹不得,而在司辰的对抗中,我又再度自血中复起。铸父为我重铸了破碎的形体,令我从火焰中窥见了门关的梦。故我在此继续履行看守有知者门关的责任,当如燧石般坚忍不动,当如转轮般时刻不眠。 自称格里比的大鹿高声喝问:来者,告知你的来意。在雄鹿之门前,容不得求知者的半句虚言! 藤丸立香被他的气魄打动:我是藤丸立香,人理所选定的最后的御主。我没有你那样光辉灿烂的过去,我只是一个想要救回自己的世界,努力活下去的普通人,为此我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毁掉他人赖以生存的世界。我曾经修复人理烧却,现在面对人理漂白。我所犯下的罪行累累,而我对此早有觉悟。 格里比满意于藤丸立香的回答,他高兴地颔首:你的目标如此坚定,你的欲望如此傲慢,你的道路如此曲折难行,但铸父的辉光已经为你照亮前路了,天工的火焰已经为你铸出工具了,时代灯塔已经为你指明了方向,你的史诗将被记录在尘世的碑铭上。过不多时必要震动沧海和万国。 他垂下了头,热泪如瀑流般滚落,在藤丸立香的手背上烫出宛如令咒般的纹路。 大门在他背后轰隆隆地敞开,没有边际的白日堡垒在此处对藤丸立香敞开了一道门,格里比的身影消散,藤丸立香得以继续前行。 雄鹿之门背后的道路蜿蜒,钴蓝色的光从石壁上的缝隙里洒落下来,藤丸立香的目光停留在石壁上的壁画和痕迹,虽然她并不理解那些好像指甲刻出来的痕迹的真正含义,但是当她看到那些东西时,便自然而然地理解了。 【战争是被刻在墙垣上的伤疤,每一道伤疤都封印着提亚马特和她的子嗣。她们依然等待者归来的时机,等待着从地底破土而出的那一日。】 藤丸立香知道这一句话背后的含义,她曾经在第七特异点,和那位乌鲁克的英雄王吉尔伽美什,金星女神伊什塔尔,南美的创世神魁札尔·科亚特尔一同并肩作战,将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的创世母神提亚马特重新击败封印。 在那一场不被记述在历史上的战争中,提亚马特从原始海洋中召来了她的子嗣拉赫姆们。时至如今回想起那一刻,还令藤丸立香感到后怕。 【历史如诸河川,河川的女王又是谁呢?多翼林鸮掠过死者注视的天空,在寒冷的极光中她们纷至沓来,将死者的魂灵带走,预备应对终将到来的战争。从石头中来的诸神终将归来,也许他们已经归来!】 写下这段史诗的人笔触颤抖,仿佛因为预见了未来的景象而畏惧万分。 墙上的壁画也同样惨淡,六只背后生有翅膀的小人,围着巨大的鹿角生物旋转跳跃,像是在欢庆,而一条黑色的不祥之物则在鹿角生物的脚下伺机等待,令人不禁联想起北欧神话中啃食世界树的毒龙。 在看见这幅壁画的瞬间,藤丸立香像是理解了什么,可当她还想细看的时候,一股力量却将其推出了长廊的庇护,将她推向白日堡垒内部的光明。 她踉跄了一下,跌入一片荒草丛生的原野。 钴蓝色的风从远方吹来,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柱廊风格的神庙,而她想见的那个人正手持花束般的法杖,坐在神庙的台阶上,向这边投来和煦的微笑。 白色的长发从兜帽后垂下,深紫色的双眼澄澈的好像水晶,如同白玉般的鹿角从梦魔的头顶生出,金紫色的云霞像是活物一般从他的脚下升起,将周围的环境映衬的一片朦胧。 少女冲了过去一拳打在梦魔的肚子上。 “你这家伙!明明早就到了,其实是一直在看我笑话吧!”藤丸立香震声。 笑话确实是一直在看,从来没停下过。 李林呵呵一笑:“想救你的学妹,那个可爱的后辈吗?” 藤丸立香虽然惊异于梅林这回怎么不当谜语人,但是听见他说的话后,也无暇去多想。 “想啊,很想啊。”藤丸立香恨不得给李林跪下了,“你快把方法教给我吧,我什么都会做的!” “当真?”李林闻言大喜过望,不过很快奸诈表情重又浮出水面,“可我李,咳,梅林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对那些自以为是的人说不!” “哦。”红发少女眯起眼睛,随后一拳砸向李林小腹。 这一拳来的势大力沉,被它命中定然极不好受。 咚。 沉闷响声传来,少女抱着拳头龇牙咧嘴,眉眼狰狞。 李林哈哈大笑,幸灾乐祸地嘲笑藤丸立香的无知。 不过经此没节操的接触后,藤丸立香倒是分外确定,面前的梅林·安布罗修斯不是别人,正是迦勒底的老熟人,继所罗门之后,现任的冠位。 换而言之,是如假包换的原装货。 毕竟没有人能够比梅林更加贱兮兮了。 672 我阐述你的梦 前言再续。 亚伯拉罕·李林,其尊名为冠带三重冠冕的新司辰——新的太阳,漫宿门关,全境玉座,功业之神,重铸烈日之神,未来永劫之神,遍照虚空之神。 伟大之铸父。 第七历史的新至尊。 同时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球。 但你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强大的混蛋。 其存在方式犹如熊熊燃烧的烈日,将其存在的概念好似光热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播撒出去,从而如同源头一般,将被照耀的世界纳入第七史的国土中。 而李林本尊坐镇于漫宿之上的辉光里,其意志则如熊熊燃烧的玫瑰色恒星一般巡游诸世界,第七史的其他司辰和具名者们,则追随在其后,从而形成一道即便在虚空中也同样璀璨无边的日躔。 型月世界就是这样一个既幸运又不幸的世界。幸运之处在于它本身的结构和第七史具有共性,能够有效地帮助第七历史查漏补缺。 ——第七史拥有世界表皮之下的新漫宿,辉光在其上。型月世界同样也有星之内海,根源在其最内。 换而言之,既为相似律。 不幸之处在于它遭了李师傅。 在此情况下,第七史这群不搞事情就浑身不舒服的家伙们,自然是倾巢出动。以李林为例,他在月世界的马甲不仅仅有妖精国的终末机关,奥伯龙·伏提庚,还有泛人类史的岛之意志白龙伏提庚,以及用鹿王相在历史上出现,被刻入境界记录带的梅林·安布罗修斯。 换而言之,和奥伯龙一样,梅林也从一开始就是李林本人。 而除此之外,月世界的太阳,也从一开始就是李林本尊的投影,是故一切有关太阳的神性流出,皆和其本人密切相关。 中国神话之东君、大和神话之天照命、印度神话之苏利耶、凯尔特神话之鲁格、奥林匹斯神话之赫利俄斯与阿波罗、北欧神话之苏尔、波斯神话之密特拉......无论是此前未曾被染指的太阳神性,又或者干脆就是骄阳曾经的残留痕迹,现在都一律归属于李林名下。 不过一切事物都具有突发性,比如玛修突然从文静可爱的后辈变成了想要拯救整个世界的颠佬;比如圣杯战争最初的诱因,是李林将赤杯的意志带到了这里;比如恩奇都其实是从中国旅行而来的丝绸商人,结果在两河流域和吉尔伽美什做生意的时候双双坠入爱河,比如时钟塔的地基不再是建立在灵墓阿尔比恩之上......世界上的某些东西的确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但是最让李林感到忿怒的,还是美露莘偷跑这回事。 美露莘拥有神速的权柄,所以单论速度,就连李林也没她快,以至于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美露莘已经一头扎进月世界,半个龙身都卡在了星之内海里。 没错,阿尔比恩之龙还是卡在了地表和星之内海的交界处,只不过她这一回不是想要逃离神代逐渐枯竭的现世,而是单纯冲的太快...... 是的,美露莘为了不被李林抓到,她展现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上一瞬间她还在漫宿里,下一瞬间李林就看见她一头撞进星之内海,屁股卡在墙外。 李师傅勃然大怒,有心想要过去揍她屁股,一想到是自己的女儿,握紧的拳头又缓缓松开。 但凡美露莘是个雄性,李林都会抽出撬棍将他打得如同陀螺般旋转。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年已经第一时间过去嘲笑她了。 “哈哈哈哈哈,好蠢啊你!” 年小姐一会在世界表侧拍打阿尔比恩之龙的屁股,一会又转到星之内海里侧落井下石,用摄像机录下这精彩的一幕。 不愧是亲妈。 等年回来之后,李林这才过去,着手筹备解救美露莘的事宜。 而在这期间又发生了很多事情,以至于泛人类史中多了有关于“无貌人鱼美露莘”和“地平线之龙阿尔比恩”的传说,异闻带的妖精国则建立起来,恰好将美露莘的本体围住。 所以李林不得不彻底将妖精国的异闻带推向毁灭的结局。 为了让自己的女儿重获自由,他向来不计代价。 这时候就有人会问了:啊李师傅你不能用你那精湛的技艺,用锤子把妖精国直接砸烂吗?你作为铸父,理该能够控制好毁灭的程度,不伤及美露莘才对啊。 你说得对,但李林是一个小心眼的人。“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大刑;上书谏寡人者,受中刑;能谤讥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受下刑。” 他会立刻把进言的人发配到提瓦特大陆,每天锄地两小时。 而出了这档子破事后,为了以防万一,李林还特意将自己的一位具名者从平行时空召来,命令其守护于太阳周围的虚空中。 话说到这里,这位具名者的身份自然也不言而喻,他就是奥利匹斯机神的原初之父·卡俄斯。 在外形上,他是一颗巨大的戴森球,内里则模仿了太阳运行的规律,能够释放出等同恒星燃烧的力量。 这是李林仿照自身天球形态创造的具名者。至于后来的奥林匹斯机神,实际上是卡俄斯按照自己的运作规律,批量生产的长生者。 只不过似乎是继承了李师傅恶劣的性格,短短一段时间里,卡俄斯麾下的长生者已经换了三批,简直比割韭菜还换的勤! 值得一提的是,在攻略大西洋和奥林匹斯异闻带的时候,是李林暗中授意卡俄斯主动关闭虚空门关的。 不然宫本武藏就算把双刀劈断了也关不上那扇门。 当然藤丸立香本人并不知情,否则她会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像个笑话。 而现在,立香正迫切地想要询问,如何拯救玛修的方法。 李林根本没在这方面卖关子,直接将双角斧的密传传授给了她。 欲要抗衡那位贪饕无度的戴冠皇帝,唯有古老双角利斧的权柄才能生效,在漫宿过去的无数年月里,正是双角斧看守着所有的门关,将那些被感染的孳生体一分为二,赋予终结。 “这是魔术吗?”藤丸立香按照李林的指点活动着身体,很快异象就出现在她的手指上。 某种割合剖聚的锋锐力量让她挥动手指时,几乎要将阻挡在面前的所有东西分开。 “不,这不是魔术。”李林摇了摇头,脸上带起了一丝玩味的笑,“至少在这一重历史中,除了你之外,没有人得授这一种力量。那么有关这位存在的神秘,就几乎由你一人承担。” “在远古我们还不会运用火焰时,单纯的生火技术也能被算入魔法的范畴,而现在魔法的范畴仅剩下五大法。无数魔术师都在寻觅成为第六法的可能性。在岛国,卫宫家代代探索操纵时间的第六法,而在阿特拉斯院,他们的院长不惜化身概念性的死徒之祖,也要向第六法发出挑战......” 李林从台阶上起身,单手指向天空。 “但是现在嘛......恭喜你,藤丸立香小姐,你已经是第六法·因时允行的魔法使了。” 673 您癫,我也癫 李林在传授玛修密传的时候,几乎是手把手教,怕的就是她一不留神走到正途上。 毕竟戴冠之孳的准则也被归纳于蠕虫学的范畴内,李林稍不注意,玛修就有可能长歪。 好在最后一切都在李林的计划之内,没有发生意外事故。 戴冠皇帝的力量凶险而又可怕,所以万万不能将玛修拉到漫宿,或者说星之内海接受来自辉光的传承。 不错,在漫宿开始混淆星之内海的概念后,辉光也在逐渐包容“根源”。 毕竟此时的第七史有两位至尊,而从根源中流出的两大抑制力就不能够抵挡李林的手段。而当他已经将根源也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后,就不会在允许其他人去破坏它,无论那些人是什么魔法使也好,还是意志链接根源的流出孔也罢,没有李林的许可,便不能再触及根源。 这些人尚不能触碰,那危险万分的玛修,李林又怎么会把她放进漫宿里来? 而藤丸立香不同。 格里比虽然向李林献上了忠诚,但他其实还是双角斧的门徒,而藤丸立香经过雄鹿之门抵达漫宿内部亦有深意——双角斧的目光早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 只不过双角斧对于藤丸立香并不是完全满意,如果说满分是十分,她最多只有七分。 原因在于藤丸立香的“起源”不同。 在月世界,无论灵魂如何流转,唯有一个起点是不会改变的,那就是他们最初从根源中流出的“形态”,那被称之为起源。如果属性是规定魔术之根本的要素,比其更为深入的,规定存在之根本的东西就是“起源”。 起源不仅仅是魔术师,而是一切存在生来就拥有的方向性,被认为与存在本身密不可分。 在第七史,这被称作欲望。如果换个仙侠风的世界,可能名字就得改成真灵了。 比如正义的伙伴卫宫士郎,他的起源就是【剑】,所以他在操纵五大属性的魔术时才能不显,却能够释放出固有结界无限剑制。 而在某种意义上,卫宫切嗣可能要比藤丸立香更适合双角斧的密传,因为他的起源中有一部分是【切断】。 切断分割不应结合之物,这正是双角斧所秉持的价值观。 但是李林也认为仅仅是“可能”......毕竟卫宫切嗣的起源全称是【切断与结合】,正如他的名字“切(切断)”和“嗣(结合)”。 听上去简直就像是把双生子和双角斧胡乱地拼凑在一起。 卫宫切嗣有可能是十分,也有可能是零分。 所以综上所述,让藤丸立香在这里接受辉光(根源)的灌顶,是最好的选择。 而随着金紫色光晕消散,已经焕然一新的藤丸立香正出现在李林面前。 不像玛修那样穿着紧身衣和披风,浑身赤裸的立香便突然笑了。 随后她伸手在虚空中一扯。 钴蓝色的光便在她的掌心中扭曲,形成一件形制如同魔术协会制服的外袍,藤丸立香便随意地将它披在身上。 虚空生光,光变为衣。 身披宽松长袍的藤丸立香双足同样不着寸缕,金紫色的暮光便从虚空中出现,支撑住她的身体。 “奇怪......我便感到十分的奇怪。为何我先前会执着于那些不切实际的羁绊?为何我要执意于已经被漂白的人理拯救?为何我又偏偏不知所谓地、在毁灭那些异闻带之前要将它们变好了?” 伸开双手,橘红色的头发一瞬间延伸至背部,藤丸立香的双目中已经被金紫色的光填满。 “无意义,一切都是无意义的举动,而我先前便是这般的愚蠢、无知。所以我势必要和那些不知所谓的命运指定做个了断。就在今日。” 仿佛将身上的枷锁解开,藤丸立香的表情便变得无比欣喜,愉快。 “不错,不错,我的惊世智慧已经感受到,那些人理强加在我身上的束缚,便在我觉悟的那一刻烟消云散。而这毫无疑问便是幸福的,正所谓觉悟者恒幸福。而现在,梅林,赠与我这份幸福的你,又该让我以何种态度报答了?” 身形如同字迹一般被空白的橡皮擦抹去,藤丸立香下一刻出现已经是在李林面前,这位冠位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如今的变化,永远云淡风轻的脸上也出现了惊愕的表情。 “嘻嘻,你这样的表情便令我十分高潮,就连欢乐豆也要扯起来了。”浓郁的金紫色几乎要从藤丸立香眼中滴落,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扼住李林的喉咙,“梅林,总是游刃有余的你,又怎么这般惊恐了?哪怕是面对提亚马特,也没有这般失态呀......喔,原来是因为,我的法足以将你从止境之塔分割出来么?嘿嘿嘿,可我带来的惊喜便绝不止这么简单呀。” “你......你是救世主,你不能这样做,不能呀!”李林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惊恐,强作镇定对藤丸立香释放幻术,“不要被第六法的意志控制,要用你的意志去控制它——” “不能?我为何不能这样做了?”藤丸立香笑得十分开心,“我的意志便比从来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我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而你,梅林,我便不会让你这样简单地享受呀......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因为,这便是我藤丸立香【觉悟】后的第一次出手,必将铭记于历史之上!” “觉悟力量,七十五重天——割合剖聚·灵基变还斩!” 藤丸立香狂笑着竖掌成刀,对准李林的头颅当头一刀。 好似利斧从虚空中落下,周围的一切都在破碎动荡,阴影和光也被一分为二,如此可怕的力量,世上还有什么人能够阻挡了? 不能,不能了。 阿尔托莉雅不行,摩根也不行,就算是现在的玛修,同样不能! 梅林当然也不能。 “你,你......”李林犹自蠕动嘴唇,还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嘿,你这老东西,还不死?” 藤丸立香飞起一脚,将李林的身躯踢成千万块碎片。 紧接着,漫宿中的场景也瞬间破碎。 藤丸立香醒了! 而伴随着她的苏醒,只有在梦境中发生的变化,也同样出现在她的现实身体上。 “桀。” 藤丸立香睁开眼的一瞬间,已经是深蓝色的夜幕,竟然重新被染成金紫色的暮色。 这便在向整个妖精国宣告,一位真正的强者,已被唤醒了。 她丝毫没有停顿,而是挥动双臂,径直斩向不远处的梣! 因为一种预感就告诉她,梣,是三人中的最强者。 果不其然,梣在她睁开眼的一瞬间,已经有所预知般寒毛乍起,她伸手按住阿尔托莉雅和巴格斯特,赫然发动了水镜! 表里互替、内外相易。 下一秒梣便要带着两人一起回到卡美洛王庭,摩根御座的边上。 “太慢。” 只是这水镜便无法阻挡藤丸立香,而在第六法的视野中,梣发动的水晶转移速度,实在是慢如静止。 所以在巴格斯特和阿尔托莉雅身形消逝的瞬间,来不及闪躲的梣便被藤丸立香斩中! 割合剖聚·灵基变还斩! 一瞬间,梣的表情便凝固了,随后伴随着彩色光圈的出现,她的身躯便碎裂成数个金色的立方体。 “哈,果然是强者。” 藤丸立香满意地颔首,随后她神色一变。 “只是,此刻一种宿命感便在我身上出现......看来我那宿敌也已经感觉到了。” 674 妖精国的三王 不错。 感应,一种强者之间才有的感觉......它就像是蚂蚁的触须,有翼生物的双翅那般,能够帮助强者们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而现在,相同的感应不仅出现在藤丸立香身上,也出现在了玛修的身上。 ...... 而这种异样,在一瞬间便被妖精国御座上的摩根认识到。 原本环绕在卡美洛王庭外侧的玛修们,数量正在快速减少,她们正带着诡异的微笑,向着藤丸立香的方向迅速而去。 借此机会,摩根没有理会正在御座前坐立不安的阿尔托莉雅,而是立刻抓住时机,和北方王庭爱丁堡的诺克娜蕾通话。 因为摩根就知道,眼下的宁静只是暂时的喘息,藤丸立香会和玛修进行她们的惊世一战,而妖精国若不乘此机会赶紧做出决定,他们一定会覆灭在接下来接二连三的灾厄中。 “冬之女王摩根?”水镜展开后,露出诺克娜蕾强作精神的面容。 北方妖精是无罪的妖精,因此他们受到的影响要较之其余氏族轻。 而诺克娜蕾拥有的妖精权能,令她能够将自己的力量和知性分润出去,赋予那些真心追随她的妖精和人类,而这些追随者则能够将更多的能力反馈给她。 藉此,诺克娜蕾拥有的力量和知性上限在不断地增加,换而言之,她一人既是整个北方王族。 这也正是为什么,上代北方女王麦布,会在战场上和摩根互定协约,她们约定彼此若有一日无法承担王冠,便由对方将其继承。 现在这份重担落到了麦布的子代诺克娜蕾身上。 而就水镜显现的景象来看,诺克娜蕾也绝不轻松呀......须知她麾下的子民并非是全无影响,而是靠着合众的力量将来自玛修的污染分担,而作为总括者,诺克娜蕾的精神也已经到达了岌岌可危的程度。 倘若没有更多的追随者,总有一日,诺克娜蕾也会沦陷,而她一旦沦陷则意味着北方妖精将会由上而下全面嬗变。 “时间不多了。”摩根开门见山,“那个紫色的女人已经去找她的宿敌,而我们则得以喘息。诺克娜蕾,你是麦布的子代,理应具有戴上王冠的资格。” “你这是什么意思,冬之女王?”诺克娜蕾揉了揉眉心,“你该不会要把自己的王冠丢给我戴吧?” 摩根没有回应。 诺克娜蕾缓缓放下手,表情惊愕:“你该不会真的要......” “的确如你所想,但还可以更大胆一些。”摩根的目光从面纱后投向诺克娜蕾,还有在御座下强作勇气的阿尔托莉雅,“卡美洛经过了我和斯普利根的改造,所能够显现的并不只有魔术的力量,还有铸造的权能。” “换而言之,它也是一座不折不扣的铸造都市。而你的爱丁堡,能够完美嵌入到这座城市中。” 摩根制止了想要发言的阿尔托莉雅,目光直视若有所思的诺克娜蕾:“我收纳了一部分格洛斯特、牛津的妖精,以及来自伦蒂尼姆的人类,他们大多已经走投无路,留在卡美洛也会被其他妖精迫害,而统御爱丁堡的你,则能够平等地包容他们,而这同样也是在帮助你。” 诺克娜蕾沉默不语。 她在谨慎思考摩根的话。 而在她思考的时候,摩根抛出了下一个更重量级的砝码:“我的计划需要你和阿尔托莉雅的配合。如果你同意,我可以将整个卡美洛放开,就连我本人也可以成为你的追随者。” “你到底在说什么!”这下别说阿尔托莉雅,就连诺克娜蕾也坐不住了,“摩根,你,你是否清醒?” “我很清醒。”摩根冷静地回答,“而且清楚地认识到非这样做不可。诺克娜蕾,我不妨直接告诉你,我打算在你们所有人身上刻下征收生命力的烙印,而连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可以成为你的追随者,最后我们会将一切希望赌在阿尔托莉雅的身上,因为她才是当代唯一的预言之子,救赎之星。” “你疯了。” “不,我没疯。”摩根的声音在御座周围回荡,“时间每分每秒都在流逝,所以我根本没打算和你开玩笑。诺克娜蕾,快点同意将爱丁堡合并入卡美洛,而我,你,还有阿尔托莉雅,将会分享妖精国的三顶王冠。至于详细的细节,只要你同意,我便和盘托出。” “摩根......你这个疯女人——我,你以为我会......”诺克娜蕾的拒绝表情只存在了一瞬间,接着她像是收到了什么消息一般,脸色巨变。 “我同意!”诺克娜蕾急切回应,“爱丁堡将和卡美洛合二为一!” “好。” 摩根没有多余的闲话,而是立刻坐在御座上,发动了迄今为止最大的“水镜”! 顷刻之间,远在湖区以北的爱丁堡,便被巨大的水镜笼罩,从妖精国的北方出现在了卡美洛的天空中。 “放开警戒。” 在冬之女王的意志下,宏伟的白垩之城发出了轻微的震颤声,随后在逐渐扩大的地震中,卡美洛城在十二柄圣枪的魔力下离地而起。 而当卡美洛城移动的一瞬间,御座正面的深坑中,似乎传来了隐约的异动。 “阿尔托莉雅!”摩根冷冷地命令她,“我已经将十二圣枪的权能分给了你,现在代替我操纵圣枪......” 冬之女王目光冰冷地注视着御座正面的大空洞,长长吐出一口气。 “一旦坑里有东西爬上来,你就立刻开火!” “......事后再和你算账!”虽然还有很多东西想要问摩根,但是阿尔托莉雅也知道什么叫轻重缓急。 能让冬之女王如临大敌的存在,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对手。 阿尔托莉雅接入了圣枪系统,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些圣枪似乎早就已经经过了无数次演练,魔力流过回路的感觉仿佛流水,无比地轻车熟路。 “做得好,卡斯特女王。”摩根见状也不吝夸奖,“不愧是将来能够引领我们远航的预言之子。” “你说的那些我都听不懂!什么三顶王冠,什么女王,我也没法理解。”阿尔托莉雅大喊,“但是我也知道,如果现在不和你合作,整个妖精国都会灭亡,所以......” 轰鸣声盖过了阿尔托莉雅的声音,而在通天彻地的光柱中,爱丁堡竟然颠倒了方位,坐落在了卡美洛城的下方! 两座妖精国最后的城市,竟然真的就此合二为一。 在两座城市合并的瞬间,摩根的声音也浩浩荡荡地从御座周围传荡开去,回响在每个妖精的耳畔。 “妖精国的子民们,余是你们的皇帝,冬之女王摩根。” “余现在对你们每个人讲话。” “从即刻起,妖精国的王权将一分为三,你们将向着北方女王诺克娜蕾献上忠诚,也要将你们所有的希望贡献给未来之王卡斯特。” “至于余,只需要你们献上生命便足矣。” “这并非是通知,而是命令。你们无权抗议。” 675 以一人之力,打倒他妈的整个妖精国! 而在妖精国展开轰轰烈烈的自救行动时,玛修和藤丸立香也终于见面。 只是她们早已不是原来的自己。 而当她们一见面时,那冥冥之中强加在她们身上的宿命,便已告知她们彼此——定要相互厮杀,不留对方活命的机会。 因为双角斧和戴冠皇帝,便是这等不死不休的局面,无数年以来,戴冠皇帝的忿怒止于纯白之门外,连带着象征话语的雄辩术也无法跨越那扇门,唯有双角斧祂看守着所有的门关,令漫宿不至于被嬗变的野心吞没。 而双角斧的忿怒又岂比戴冠皇帝轻了?虚界是没有边际的地狱,石源神的忿怒在其中并不彰显,但正如七蟠的子嗣活在大地的裂痕中那样,燧石的怒火亦在太阳残损的躯壳中存活,双角斧的忿怒在李林飞升时已然彰显了一分,但在此刻,更多的怒火伴随着力量在藤丸立香身上出现。 令她的觉悟力量,没有止境地向上攀升,从七十五重天,迫入八十重天的境界! 但五重天的差距,在九十重天之下,便显得并非不能逾越,不能抹平。更兼之玛修同化了整个妖精国九成的活物,这一战谁胜谁败,还未可知呀。 两位强者同时落地,似乎是冥冥之中的宿命,令她们第一次的落脚点,还是在已成废墟的廷塔杰尔。 “嘿。还等什么呢?” 甫一落地,断绝、分割、劈斩的意味便在藤丸立香身上出现,令她的双臂发出金紫色的光,而这光便透露着一股锋利的味道,顺着手臂的边缘向下延伸、延伸......直到形成一米多长的刀刃!同时,七彩的光辉便从刀刃的边缘出现,令它展现出一种无限分割的可能性。 这便是藤丸立香继灵基变还斩之后的第二绝招,两面双刃·圣晶石之剑! “来势很凶啊......嘿,前辈,看来我便又一次估计错了。”玛修的声音便从四面八方而来,“前辈,你拥有的性格,乃是你最强大的武器,但拥有这等强者之心的你,却没有强者的力量所匹配,而现在你便有了强者的力量,这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因为只有这样,当我击败前辈你身上寄宿的宿命,将您也救赎过来的时候,我才会感受到无边快乐,无比满足......” 而藤丸立香便不会给玛修废话的时机,圣晶石之剑以不可能的角度出现,将在她面前的玛修腰斩! 很劲,很强的一招,但威力却无比内敛,仅仅只是将玛修腰斩便止,而这蕴藏在其中的力量倘若不加掩饰地爆发出来,将廷塔杰尔这样的城市一分为二,亦是简单的呀。 由此可见,藤丸立香的完全境界,便也不低于目前的玛修了。 只是为何声音还在响起来? “嘿,前辈,如今我便感觉得到你内心的狂意,你身上的霸念,以及斩断过去的钢铁决心......只是你却只有一个,而我却有千千万万个,试问你又要如何将我斩杀了?” 一个,二个,三个......乃至十万个! 一瞬间,十万个拥有十万匹到五十万匹救赎力量不等的玛修便出现在四面八方,将藤丸立香团团包围。 “前辈,你的觉悟便来得太晚太迟,而现在的我便已然是整个妖精国,无论你是否今日迫出九十万匹以上的力量,亦只有败在我手里的结局矣。” 重重叠叠,声音便从四面八方包围着她的玛修口中传来,遮天蔽日,玛修们的身影便连天空中的太阳光也阻挡住了。 就连风也在玛修们的绝世力量下被压制住了,空气都变得粘稠胶着。 而在这一刻,狂笑声便从藤丸立香的胸膛中迸出,将已经粘滞住的空间撕开。 “好啊,既然有这么多不知所谓的东西要我斩,那便来吧!” 泛人类史最后的御主运转力量冲天而起,而在她冲锋的前方,便绝无人能够抵挡她一瞬间,那金紫色的圣晶石之剑便像是双角斧割合剖聚的双刃一般,所过之处无物不斩......顷刻之间,十万玛修中便有六千彻底死亡。 而剩下的四千,也在瞬间丧失了战斗能力,伴随着藤丸立香的前进,顷刻之间这个伤亡就扩大到三成,五成,七成,九成! 一分钟后,这十万玛修便都被藤丸立香以最残酷,最简洁利落的方式,杀死! “哈,这才令我刚热身啊——” 以最强横的方式跃入云端,藤丸立香便开始换气,漫天云彩都被她吸入肺中,转化成维持生命所必须的能量,而随后一口浊气便被藤丸立香从口中吐出。 而这口气,便在绝强力量的推动下,来到了神速的境界里,仅仅是五公里的加速,便形成一道透明的空气狂潮。 大潮形成接天连地的云墙,在藤丸立香的意志下,由西向东席卷整个妖精国! 所过之处,就算是没有生命的地表,也在云墙的冲击下分崩离析,天幕变成了一片混沌的湍流,狂暴的飓风席卷着地上的一切,所有低于五十万匹的存在,都不能抵挡这一杀招,藤丸立香的这一手,就像是缓缓闭合的门关一样,在这堵门关之前,就绝无幸存的道理。 她不光要将玛修从地表上抹去,就连无辜的卡美洛也不打算放过。 而这,便是藤丸立香的第三记杀招。 ——因时允行·迦勒底之门。 “杀,杀,杀,杀,杀,杀,杀!” “风之氏族曰可杀!牙之氏族曰可杀!土之氏族曰可杀!翅之氏族曰可杀!镜族雨族北方族,今日悉数杀杀杀!” 李林立在道路边上的碑石,此刻无比清晰地出现在藤丸立香的眼中,而现在藤丸立香的力量便在这不断“斩开”的行为中,迅猛暴增。 从八十重天,跃升到八十五重天,再从八十五重天,抵达九十重天......最后赫然跃入九十四重天的境界! “哈哈哈哈,老子的欢乐豆现在便他妈的扯旗啦——” 前所未有的浓郁金紫色从少女的双瞳中迸射出来,形成通天彻地的光柱,仅仅只是转头,便将妖精国的国土切分为二。 轰隆隆—— 大地遭受重创,喷出宛如石油一般的黑色灾厄,那是摩尔斯的原型,深埋在地底的“灾厄”,换而言之就是妖精国这片土地的血。 而分割的力量还在深入,它迫开灾厄层,深入到妖精国的地底,誓要将这座岛屿本身也切分开来呀。 单凭这一记,其杀伤力已经要将摩根的圣枪威力远远超过。 妖精国残存的人民们便怎么也想不到,原本以为能够帮助他们平定玛修灾厄的藤丸立香,更是一位癫狂到极致的强人,而现在这强人,便以她自己的方式,来将妖精国“净化”! 双角斧的威能,便是令事物走向毁灭,而后在毁灭中新生。 只不过在藤丸立香的眼中,这新生的妖精国,又和过去的妖精国有什么关系了? 而令所有妖精国民感到震撼的是,哪怕经历了如此的蹂躏,和爱丁堡合体的卡美洛,竟然还能够在风暴中勉强维持存在。 妖精国的国土已经逐渐开裂,而玛修的数量却似乎源源不绝。 此刻玛修们的救赎力量已经尽数在七十五万匹之上,而领头的一万名玛修,她们的力量更是臻至八十万匹到九十万匹之间。 而最前面的玛修......我们姑且称她为玛修·基列莱特,以昭示她的主体身份。 这主体玛修,在所有的救赎力量加持下,也赫然抵达了九十二万匹的境界! 整整五十万,超过七十五万匹力量的玛修救世大军,便将藤丸立香的杀招化解,同时再度将其包围过来。 这便是妖精国现在,除了卡美洛之外,剩下的全部“活物”。 即,救赎之兽。 可招式用老的藤丸立香,却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相反,不加掩饰的狂气笑容出现在她的面上。 “哈,这才够尽兴!” 金紫双剑从她手臂上延伸,犹如两条划破昏暗天穹的彗星般明亮。 “来!来!来!来!来!” 每说一个字,藤丸立香的双剑便延伸一次,等到她最后一个字喝出的时候,光剑已经延伸至十公里之远。刺破了满目疮痍的大地,也撕开了混沌一片的天空,更是将远方波涛起伏的海洋也一分为二! “你们这些下贱的妖精,低等的奴隶,就算被力量转化,又能阻挡老子到什么时候?!全都死在我这灵基变还斩之下吧!” 676 白垩救世,门阈爆破 灵基变还斩。 一种极其凶恶,极其具有针对性的绝招,它专门用于杀败那些具有神秘的妖精、从者......甚至是英灵。 而在迦勒底的召唤程序中,灵基变还则意味着,能够将不符合目标设定的召唤物,返还、分解成灵子,乃至魔力棱镜这种材料,用于维持迦勒底的运转。 但有人便会忘记了,从者召唤的本质是通过“因缘”,换而言之,所谓的羁绊则是从英灵殿召唤从者的必要因素。 这便是为何,“圣遗物”是召唤过程中的重中之重——它们相当于矗立在时代中光辉灿烂的道标,屹立不倒的时代灯塔,能够更精确地定位到想要的从者。 换个更容易理解的说法,便是定向召唤。 最初的圣杯战争系统源自于日本的冬木。 彼时爱因兹贝伦、远坂、佐尔根三家,为了抵达第三法的“天之杯”境界,在第二魔法使“宝石翁”基修亚·泽尔里奇·修拜因奥古的见证下,于冬木的土地上构建了这一仪式。 在这一大型仪式中,从者召唤和令咒系统,便是由彼时的玛奇里·佐尔根,后来的间桐脏砚亲手缔造。 而当圣杯战争终结后,这一技术便被魔术协会收纳,再由时钟塔的十二位君主之一带到了迦勒底,成为了他们用于召唤从者的根基。 迦勒底在此基础上又进行了改进,用“呼符”这种道具取代圣遗物进行定位,用“圣晶石”这种第二法流出的纯净宝石作为召唤耗材,令召唤效率大大提高。 以上是迦勒底内部的记载,真实情况会根据世界线的不同,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譬如圣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被夺走,因此下一次圣杯战争便在欧洲的土地上爆发;又或者是不甘心大圣杯解体的魔术师们,制造出了拟造圣杯,想要实现他们各自的欲求...... 但无论如何,就算没有圣遗物也好,归根结底从者会回应御主的召唤,还是看他们之间是否拥有因缘。 这份因缘可以是过去的血脉,也可以是将来的成就,亦或是某种遥远且不切实际的愿望......当这些欲求产生共鸣的时候,从者们便会回应召唤。 然而,然而。 双角斧厌恶这些。 ——什么过去的因缘,什么未来的羁绊,什么不切实际却将存在们勾连在一起的理想...... 那都是应该切断,终结,不应存留的东西。 该留在历史里的,就将它彻底告别,该存在于未来的东西,便不该来到当下! 种种因缘,烟消云散;种种羁绊,一斩两断。 而藤丸立香身上的羁绊、因缘,已经多到了双生子看见会感到分外狂喜的程度,祂们一定会试图用自己的四臂将那些因缘线全数缝合起来,将藤丸立香变成一个具有无限可能性的缝合物,一个活体的社会,一个移动的群体文明。 这实在是令司辰也感到忿怒的行为。 所以,双角斧的权能之一,便在藤丸立香身上显现。那种切断缘分的力量,在翠仙圃的藏书中,曾被称作“慧剑”。而在兜颈贵胄们的图书馆中,则被冠以“大自在”的名号。 琉璃心斩·大自在慧剑。 而在这种情形下,藤丸立香身上的羁绊每摧毁一次,她的灵基变还斩便强大一分,直到她的身上再无物可斩。 这便是她用于克制从者、妖精的绝强杀招,而以这份绝情绝义之力推动灵基变还斩,藤丸立香的双剑就干净利落地将玛修斩下,那些被转化而来的增殖玛修,就不能是她的对手。 轻轻挥手,绵延十公里的长剑就将数千玛修串起、绞杀。 只是此时,笑容便在玛修们的脸上扬起。 “哈,你便杀吧,杀的越多,害的只是你自己呀!” 将救赎力量催谷起,白垩之城的幻象便在玛修的背后一闪而逝,只是以往庄严肃穆的白垩之城,此时变得更加光辉灿烂,仿佛有亿万不断重重叠叠的光球将其笼罩,令人一眼望去,便感受到无与伦比的震撼、膜拜。 只是当运起力量堪破那灿烂光辉,便可以看见那根本不是璀璨的光球,而是无数密密麻麻的囊肿孢子,它们重叠在一起不断增殖。令过去的白垩之城,已经变成了一座混沌盘踞的巢穴! 混沌之城的幻象融入到主体玛修的拳内。 一瞬间亿万重重叠叠的光球也出现在她的拳上。 “用这种力量便想克制我?前辈,您该不会是在说笑吧?我可是你的第一位从者,是你无论何等憎恨、厌恶也无法取代、分解的对象,因此你的力量便不能够对我有效——而这种类型的招数,我同样也有呀!” “九十二万匹力量,白垩救世拳!” 使用九十二匹力量,玛修第一次运用自己群策群力创造出来的绝学,而第一次出手便是全力。 抬起手来,主体玛修便赫然和藤丸立香的双剑进行了一次硬碰硬的对决。 一瞬间,重重叠叠关于“善”,关于“爱”,关于“集体”,关于“奉献”,关于“牺牲”的感悟便从玛修的拳中传递出来,灌输进藤丸立香的身躯内,向她不断地描述这个世界的真善美,大同社会的优越之处,合众为一的先进特点......无数声音更是在不断地呼唤藤丸立香,要她放弃自己的叛逆本性,要她敞开门关,让这个大同社会进来与她一同坐席。 而因轻敌只放出九十重天力量的藤丸立香,便一时间不能抵御这份冲击,被迫要将多余的力量拿出来自保,防御玛修接下来的袭击。 可玛修却没有袭击,反倒是好整以暇地退开去,看着藤丸立香在空中的样子。 “怎么?玛修,竟然不乘势追击,反倒要给我回气的机会?” 两位强者的交手已经将整个妖精国弄至分崩离析,深黑色的灾厄从地底不断涌出,将这块土地弄得满目疮痍。 除了隐蔽在贤者小屋的美露莘,以及逐渐向高空升去的卡美洛城,现在的妖精国便只剩下她们这对御主和从者了。 “嘿,没必要呀,前辈。”玛修退开距离,笑意盈盈地看向立香,“因为我的杀招,便应该在你身上生效了。” “生效......嗯,什么?!” 藤丸立香原本游刃有余的模样立刻变得警惕,因为伴随着她意识到这一切,在拳和剑相交的地方,那些看似光辉璀璨,实则恶毒不堪的孢子囊肿便不断底蔓延过来,要将她完全吞没进去呀! “哈哈,现在你感觉如何,前辈,你感觉如何呀?!” 见到杀招生效,玛修便不再作壁上观,黯色披风裹着她的身躯化作一道云烟,拖曳着长长尾迹,以极速向藤丸立香而来。 与此同时更是掣出双拳,一拳对准藤丸立香的眉心,一拳则对准她的心脏! 只要命中这两个要害,就算是藤丸立香,也不能再有丝毫的还手之力了。 玛修的速度实在快,太快! 双剑还未来得及回防,她便已突入十公里的剑围之内,顷刻之间越过五公里、三公里、一公里,仅仅是一次呼吸的时间,她便已来到藤丸立香两米之内! 所过之处,本就已经满目疮痍的妖精国,再度被犁得天翻地覆。 这便是她的另一个技巧,令剩下四十多万玛修一同创造出白垩之墙,再由本身力量击打它,藉此迸发出撕开空间的极速,在短距离内,就能够和神速的美露莘一较高下呀。 而这般快,这般强的杀招,藤丸立香要怎么抵挡了?难道上一刻扬言要杀光妖精国的立香,就要败亡在这里了? 答案是,不! “嘿。” “喔?” 当玛修迫近藤丸立香身前一米时,她便看见了,自己御主的脸上已然升起了癫狂的笑意,而那双眼中,却闪烁着名为智慧的光辉! ——中计了?! “是了,玛修,要杀光你们数十万人,即便是我也感觉会辣手得很,但只要我装出一副被你绝招命中的样子,你又怎会放过这杀我的机会了?不会,你就不会放过这个彻底将我同化的机会......” 压抑着的低吼声便在四面八方响起,而那兼具疯狂和智慧的双瞳业已近在眼前! 玛修想退,但却无路可退,因为不知何时,无数由灵基变还力量迫发的剑气便已将整个空间锁死。 而在这空间中,藤丸立香便有余裕,轰出她蓄谋已久的最强一拳! “第六法·门阈爆破拳!” 一拳递出,原本混沌一片的天空瞬间凝滞,而龟裂哀嚎的大地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了一样,沉沉地静默了。 紧接着,妖精国的大气层抬高了三尺,而被反复蹂躏的地面则下降了三尺......仿佛天和地成为了两扇门板,而它们正在这一拳面前被洞开。 又像是一柄巨斧将天和地劈开。 而这仿若天地开辟的一拳便结结实实轰在了玛修的身上,完完全全地将她命中了! 677 流浪妖精国 不能想象,这一拳还未挥出,便已经产生了开天辟地般的气势,而当这一拳将玛修完全命中后,却没有产生任河更多的异象了。 但是在这一瞬间,悲恸的歌声却从“玛修”中传来,她们一个又一个地用悲戚地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御主,随后消散在空气中。 是的,这一拳的力量已然开始爆发,并且逆行而上,随着玛修们之间的联系,开始破坏她们的身躯,宛如拆解锁链一般将她们逐个杀死。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盲信你的力量能够将我转化。我的灵基变还对你无效,可你的同化又怎么能够突破我断绝因缘的剑围?” 藤丸立香的声音浩浩荡荡地传递开去,回响在玛修的耳边。 “玛修·基列莱特,我可爱的后辈,未来的救赎之兽......你已败了,败在我藤丸立香的手上。” 玛修的本体只能勉强抬起头来,因为那些灵基变还的力量将她牢牢锁死在这里,只能感受这破坏性的力量顺着她们之间的联系,将那些同位体玛修一一杀死。 “是了,我便不该怀疑你作为御主的智慧,当你把这智慧和双角斧的智慧合二为一,惊世智慧就在你身上显现。” 玛修的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试问......面对着拥有惊世智慧的御主,我又怎能不败,怎能不服了?我的确是败了,败得心服口服,只是我尊敬的御主,既然我已败,你又为何不下杀手送我一程了?” “因为我便不要你死。所有的从者我都能够割舍殆尽,唯独你,玛修,是我绝不能割舍的第一位从者。” 藤丸立香的回答却令人震惊,她的眼瞳中,金紫二色浓郁得快要滴落,分明她的所作所为已然断绝了恩义情仇,可现如今的表现,却像是依然拥有人性! “前辈......?!” 得到这般回答,就连玛修的内心也剧烈地震颤起来,那股被人为塑造而成的“神性”,正在不断地跌落、矮化,将要将她原先那个纯洁清廉的人格暴露出来! 伴随着人性的显现,本就已经逐渐走向坍圮和崩坏的戴冠皇帝力量正在远去,当玛修的行为偏离准则的一瞬间,密传的加持便已经消失。 只不过,此时的藤丸立香却已经不能算是拥有人性,因为将过去未来切割殆尽的御主,所残留在当下的本质就只有了“拯救”的执念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拯救世界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她所能秉持的执念,也仅仅只有“拯救玛修”而已......而当完成这一切后,藤丸立香作为少女的人性就会彻底消失,化为第六法因时允行的代行者......或者说,具名者。 感受着不断跌落的力量和不断回来的本性,玛修奋力挣扎:她想让前辈停下,不要做这种形同自杀的事情,然而此刻,在力量锁的禁锢下,玛修就连开口说话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击败自己大敌的藤丸立香气息愈发高远,身形愈发纤细奇异,好似隐没在暮光中的门关。 恍然间,一行泪水从少女的眼角滑落。她感受到悲伤、感受到痛苦,感受到无穷无尽的折磨! 此刻,玛修无比渴望有谁能够帮助她,哪怕代价是她的生命也好,让自己的御主“活”下去。 她如此祈求着,直到天空之上传来回应。 ——【圣枪武装,完全解锁,伦戈米尼亚德,睁开眼睛吧!】 ...... 已然快要脱离风暴壁垒的卡美洛城御座前,摩根正神色冷峻地注视着天空和大地。 十二柄圣枪已经对准了面前凄白的风暴壁垒,那是用于禁锢异闻带成长的卵壳,也是在异闻带未成熟时,保护它们的温床。 弱小的异闻带仅仅是活下去便竭尽全力,而强大的异闻带不仅知道自己生在风暴中,还能够向着外界探索,开拓。 譬如第五异闻带的奥林匹斯机神们,他们不仅知道自己身为异闻带,还有能力将人类基因样本打包带走,赫然是打算在宇宙中再度复刻一个人类文明出来。 而这些事情,摩根同样做得到。 以水镜之术内外相易、表里互替,以圣枪武装激发大魔术,足以进行跨异闻带的打击! 然而,当卡美洛想要穿越风暴壁,脱离这颗星球独立流亡,难度便大大增加了。 “初步预计,将要烧掉御座两千年的魔力储备。”摩根如是对阿尔托莉雅和诺克娜蕾说,“我已经在御座内录入了导航蓝图,那是我从奥林匹斯那里篡夺来的学识,它能够指引这座城市前往下一个宜居星球。而我在释放圣枪礼装后会进入冰棺沉睡,为了保持知性,我们每过五百年便要轮换一次。” “在我之后,我希望由阿尔托莉雅担任领航员,在刚开始的时候,诺克娜蕾你也可以从旁学习,预备在阿尔托莉雅进入冬眠后接管御座系统。” 摩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流亡妖精国的各项事务,而被她指定的另外两位“女王”也只能接受,毕竟她们都是妖精国的住民,而摩根提出的流亡计划实在是太过震惊,以至于在天灾到来之前,除此之外的对策不做他想。 而当万事俱备后,已经被大型阵地笼罩的卡美洛,赫然将十二柄圣枪掣出,在摩根的操纵下对准了近在咫尺的风暴。 【圣枪武装,完全解锁,伦戈米尼亚德,睁开眼睛吧!】 端坐在御座之上的摩根,冷然念出了用于解锁的圣枪武装的密文。 【汝,乃拘束女神之十三圆环。】 【吾,乃引领妖精回归乐园之救世子,亦为至止境归来的冬之女王摩根。】 【以圆桌骑士之领袖尤瑟,妖精贤者奥伯龙,预言之子薇薇安的名义,十三拘束解放。】 【此为拯救世界之战。】 【此为生存之战。】 【此为远胜于我等强敌之战。】 【此为文明与文明之战。】 【此为不悖离妖精国正道之战。】 【此为救赎妖精之战。】 【此为与邪恶之战。】 【此为我将无我之战。】 【此为荣誉而战。】 【尚有不能解放之拘束真名,以妖精王之名义,全权代行通过——圣枪武装,瞄准,伦戈米尼亚德啊,咆哮吧,撕裂风之障壁!!!】 十二柄圣枪就足够,在两千年积累的魔力下,炽烈的湍流毫无阻碍地撕开了已经提前布局过的薄弱处,凄白的天空裂开了,露出背后深黯的宇宙深空。 摩根有条不紊地按照着既定的轨迹,驾驭着卡美洛城,穿过正有合拢迹象的风暴壁垒进入到宇宙中。 而在此刻一个声音传遍了整个妖精国。 那声音并非男性,也并非女性,并非老者,也并非孩童,并非罪人,也并非圣人......那是星辰的吐息,亦是这颗四十六亿年的星球,对率先迈出宇宙的妖精们的诀别。 像是呢喃,又像是叹息。 在迈入宇宙深空的一瞬间,“妖精国”彻底不复存在,就连妖精的名字,也被地球夺回。 就像是爬上岸的鱼,在它上岸的那一瞬间,便不再是“鱼”了。 进入宇宙的“妖精”,自然也不是妖精。 而当维系它们存在的名字被剥夺后,一些本就心惊胆战的妖精们开始失却光辉,变的丑陋匍匐——这是摩尔斯化的征兆。 必须要有一个名字来为它们维系存在。 而在这一瞬间,一个曾经出自妖精贤者奥伯龙的名词,突兀地出现在摩根的脑海里。 ——传说中拥有美丽璀璨翅膀的有翼生物,从古老年代存活至今的活化石,一切妖精的源头。 其名字已经失落,而现在它却要呼之欲出。 【介壳种。】 摩根冷静地说出了他们的种族名字:“从此刻起,我们将诀别星辰,我们将不再是妖精的后裔,我们将抛却一切的罪,我们将抛去旧的自我,我们将与人类共存,我们将在宇宙中创造新的不朽,我等——以介壳种之名存续,啜饮时间的花蜜,我们彻夜飞旋,将不再被火吞没。” 冥冥之中,介壳种的名字成为了他们这群宇宙妖精的容器。 勉强维持着最后的清醒,摩根将目光投向了妖精国旧土中肆虐的风暴,失去了卡美洛的镇压,原初的巨神正在蠢蠢欲动。 但那已经和摩根无关了,无论如何,这一枪都是她向过去告别的钟声。 十二只圣枪全都进入了冷却期,而在昏黑的宇宙中,第十三支蓄力已久的圣枪已然对准了正在飞速合拢的风暴空洞。 无论是巨神也好,还是妖精国之下镇压的灾厄也好,还是毁掉妖精国的玛修和藤丸立香也好......既然以后不再有见面的机会,那么这一枪就当做妖精国的报复罢。 【宝具开放,昏暗之湖,到来吧......将我双眼所见之物,尽数化为灰烬。】 【这是不断见证的毁灭之梦。没有回报,没有救赎。即便身在止境,鸟儿也会歌唱明日。请给与指引——业已无法抵达的理想乡(Roadless Camelot)!】 678 我变得不幸了 光柱通天彻地,一击贯向已经残破的妖精国大地。 金紫色的目光已然充塞天地,在残破到逐步走向终结的妖精国,启相和冬相的力量尤其强大,也正是因此,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双角斧的准则开始嵌入月世界的根基,自根源中逐渐流出。 而对于主导着一切的藤丸立香来说,她面前的事物正在变得抽象,万物仿佛成为了彼此对立的属性,这些属性汇聚成一面无边高大无边宽广的墙,而这堵墙正从她的面前逐渐升起。 这一堵墙的名字叫做“坚白”,是司辰双角斧在月世界显化的面相,具体表现在魔术师们欲要进入根源前的最后一扇门关。 藤丸立香的人性正在逐渐消失,而这堵树立在她眼前的高墙也越发实在,当她看见它的时候,“白”这个概念成为了唯一,而当她闭上眼的时候,“坚”这个概念则取代了“白”。坚和白成为了这门关的两扇门扉,阻遏着所有不得其门者的进入。 这就是第六法的真正意义,其余五大法对应了某个世界将来必定导向的方向,而伴随着此刻双角斧的存在,第六法的概念才真正落实下去,从这一刻开始,所有的魔术师都只能哀叹神秘的彻底终结,因为这意味着前往根源的道路被彻底锁死。 不会再有更多的人进入根源了,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坚白将堵死所有造访者的内心,先前进入过根源的,将不再能够进入,未曾进入根源的,也永远不能够造访,魔术师们在得知这一切后将彻底绝望,因为他们注定无法将自己的课题完成,所有魔术师家系的最终野心就是进入根源,而现在他们数千年的传承都失去了意义。 藤丸立香将成为这堵门关的看门人,就像是看守雄鹿之门的格里比那样,她的形体,她的意识,她的未来,她的起源将和这一堵坚白墙合二为一。 而伴随着距离的接近,她眼中现世的一切都在飞速淡化,只剩下玛修的身影。 藤丸立香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没有了说出的必要,一个宏大的意志正在和她交流。 等到一切完成后,玛修将会回到健康的状态,她也能够使用这份力量,断绝一切漂白、烧却这份危害人理的现象,而在那之后她便会前往世界的根源之涡,在根源外化身门关。 玛修还在哭泣。 “前辈,前辈请不要离开我——我们还能一起并肩作战,我们明明一起走过了那么多的困难和危险,你难道忘记了医生吗?还有所长他们一直在等待着你回去啊!” 藤丸立香的表情已经不再有起伏,她看向玛修的眼神也变得逐渐陌生。 曾经的记忆已经消退,藤丸立香早已忘却了它们,现在伴随着执念的完成,她就连玛修的身份也已经开始遗忘,只是残留一些不切实际的熟悉感觉罢了。 玛修彻底绝望了。 “前辈,您还记得我吗......?前辈,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女孩心碎地哭泣着。 藤丸立香眼中的现世已经快要消隐,坚白墙的形象替代了一切,玛修的轮廓也逐渐变淡,变淡。因为她知道,这个熟悉的女孩,在没有自己的未来里,或许还会阵痛,但终究会活的更好。 执念已经消失不见,藤丸立香的最后一眼,望向泪眼朦胧的玛修。 然后她看见了,一道有别于其他颜色的光从天空中落下,落点不偏不倚,正是已经快要“消失”的玛修。 炽烈的全功率圣枪从天空中刺入玛修的身躯,一瞬间,已经不再拥有“不死性”的少女,便在炽热的辉光中化为灰烬。 然而少女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并没有进行反抗——也许是经历这么多之后,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力,也许是她对一切早已绝望,希冀用这种方式铭记将要把自己遗忘的前辈。 在烈火强光中逐渐化为飞灰的少女伸出手,触碰着已经从眼瞳中溢出光来的藤丸立香脸颊。 她在光和火中对她轻轻说话。 “前辈,不要忘了我。” “......!!!” 光柱在十秒后消退,藤丸立香的身躯孤独地屹立在昏暗的天穹中。 她想要说话,可是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想要拥抱少女,可四肢却无法移动分毫。 她想要放声嚎啕,可就连那种情感也消失。 一切,一切属人的本性都已经消逝,空空如也的胸像是被什么东西刨开了,那种不知道叫做什么的情绪,正在这具完美的神像中横冲直撞。 最后,金紫色的光从她空洞的眼眶中滑落,在完美的脸颊上淌下一道烫伤般的疤痕。 “啊......” 沙哑的声音从她的胸腔中振响。 她终于意识到那种情绪名叫什么。 ——后悔。 那是最深重的悔意。 她意识到了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而自己最亲爱的后辈又做了什么。 她呆滞而又机械地低下头。 那双已经不再有掌纹的手掌,曾经握住过少女最美好的时间,她们曾无数次十指相扣地在无光的夜晚一同睡去,也曾经牵着手走向雪后初晴的原野,看着暴风雪消散后重新亮起的天穹,那个时候她们知道什么叫做幸福。 所以藤丸立香在面对选择时毫无犹豫,因为她知道玛修一定也会为了自己而付出代价,哪怕这代价沉重的超过性命,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接手,而藤丸立香要做的就是比玛修更快,她已经让这个孩子付出过一次性命了,所以绝对不会再让她付出第二次。 可她错了。 空洞的神像微微抽动嘴角。 原来这就是自己,普普通通的人类,不需要从者释放宝具,也不用黑枪和灭世归还剑,只需要打碎的玻璃碎片都能把自己削得鲜血淋漓,痛到面孔抽搐。如果被一拳击中腹部,更是会因为密集的痛觉神经倒在地上。更何况她是女性,每个月都要经历生不如死的那几天。 她不是基尔什塔利亚不是芥雏子也不是罗马尼阿其曼,只是个一路颠沛流离步步见血挣扎到终点的可怜鬼而已。如果换作芥雏子,这种程度的伤不过是仿佛被蚊子叮一口的小事,甚至用不着缠绷带。 如果不是因为有玛修一路支持着她,恐怕早在冬木她就应该死了。 她的思绪比光还要快捷,一个时间刻度的单位里,就能够从宇宙大爆炸思考到宇宙大坍缩,所以她在回想,究竟除了玛修外,还有什么人值得自己豁出性命去救? 医生吗?是的,罗曼医生的确值得。那个永远说着烂话,笑嘻嘻的男人到最后在时间神殿轰轰烈烈地发动了自己的大魔术,那个被无数人嘲讽过懦弱的男人,他的背影其实并不宽阔,可当他阻挡在将要把行星烧尽的盖提亚身前时,却比古往今来所有的英灵豪杰都要伟大。 达芬奇吗?是的。在罗曼医生消逝后,她一力担起了迦勒底,将剩下的隐患全都消除,仔细想来如果不是她竭尽全力地供应着整个迦勒底,他们又怎么能够支撑到最后呢?只是万能的达芬奇终究还是死在背刺之下......不过小达芬奇还在,那就是一件好事。 可除了医生和已经留有后手的达芬奇以外,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值得她用自己的一切去拯救呢? 所长?算了吧,无论是奥尔加玛丽所长,还是现在这任胖所长都是属于“只要不作死就不会死”的主儿,如果不是奥尔加玛丽轻信雷夫教授,不会落到那个境地,而现任的所长可不会白白送死,想必等知道这一切后,他一定会怒骂着‘不让人省心的’,随后前往彷徨海避难吧。 希翁?真没必要,她可是阿特拉斯院长的女儿,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和人憎狗嫌的迦勒底可不一样,希翁可是能够名正言顺继承她老爹课业的继承人。据说就连深不见底的彷徨海内部,也传出了邀请希翁加入他们的声音。 那还有谁呢?福尔摩斯?这家伙就连达芬奇都看不透,神秘的家伙怎么可能吃亏。 亲人们早已经在漂白中消逝,那些会牵挂她的人也已经死去,不复存在。 所以,只有玛修......只有玛修了。 可一切都晚了,都已经晚了。 她伸手抱住玛修的虚影,她的思维比光还要快,所以在她的想象中,玛修还活着,她们相互拥抱,她对玛修说我回来了,而玛修在她的胸口喜极而泣,说“前辈欢迎回来”。 可她的怀里空空如也啊,那个总是温柔对待世界的女孩,已经不复存在了。 她拥抱住的只是一团空气,一道过去的幻影,一个......想象玛修还活着的执念。 嘶哑的声音从她的喉咙中挣脱出来,她抱着想象中的玛修,用自己的额头去触碰她的脸颊。 她突然想起魔术协会对自己的评语,在开位御主的勋章上,时钟塔用傲慢和嘲讽的语气书写道:该魔术师的成果乏善可陈,所能做到的事情也稀松平常,若非迦勒底全员为其担保,否则我等绝不会颁发开位的证明,由此可见该魔术师或许具有过人的运气。 是的,无论是罗曼医生,还是达芬奇,或者是所长......他们都承认,她是个幸运的少女,是一位拥有天运的御主。 她过去也是如此认为的,可她现在不这么想了。 是的,我现在感受到不幸了。她想。 是的,那就让世界也感同身受吧。想象中的玛修在脑后对她说。 是的,那就让一切毁灭殆尽,让一切众生都放声同哭!曾经被她击倒的敌人们纷至沓来,他们大笑着欢迎她坠入废弃孔的深渊里,异口同声地对她嘶吼。 她昂起头,看向已经逐渐封闭的天空。 那些旧日的幻影们簇拥在她的身侧,为其披上不存在的长袍,为其戴上虚幻的王冠,那王冠漆黑黯淡,边缘滴落如同黄昏的颜色,好似自深渊浮现的黑日。 似乎有掌声从虚无的世界角落里传来,有个声音在高声呼唤:戴上属于你的冠冕,敲响终末的大钟!那毁灭的日子近了,有谁又能够站得住呢?因为你是阴暗虚界里的王,就是那废弃孔的大君。又叫灭世主! 那似乎只不过是风的呼啸,根本没有人在她身侧随行。 日月的幻影从破碎的世界边缘浮现,来自遥远天体的光洒落在她赤裸的胴体上,可却没有半点旖旎的气氛在其中,她的身体变得愈发的奇异修长,犹如一道淹没在灰色海潮中的削瘦怪诞影子。 她的身影缓缓消失。 同一时间,天空再度开裂了。 679 冠位是么?我们一起......杀了他们! 异闻带的风暴壁,是用于培养新世界的杯皿,是用来保护它们的卵壳,是用来拘禁他们的监牢。 弱小的异闻带仅仅是存活便已经竭尽全力,而强大的异闻带则有实力突破,如同自卵中孵化的东西一般,挣脱壳的边境,前往一片崭新的新天地。 在七大异闻带中,有余力将目光探向星球之外的异闻带之王,有且仅有三位。 其一是永劫大主神宙斯,他在卡俄斯的默许下,夺取了十二机神的权能和王冠,将它们尽数统合在机神的冠冕下,对于宙斯而言,突破异闻带不是能不能,而是想不想的问题。 其二是冬之女王摩根。她早就已经预备好了退路,在妖精贤者的教导下,冬之女王早已不再将目光停滞在大地上,而是将航线定在群星之间。积攒了整整两个历法的魔力,足以令妖精和人类完成蜕变,形成一个活在宇宙中的新星际种族。 其三是中国异闻带的始皇帝嬴政。他成功地一统了地球,在完成天下泰平的伟业后,又令自身完成了机械飞升,化身成为悬浮在咸阳上空,既是都市又是国家的阿房宫,与此同时他还通过研习仙术,制造出不朽不坏的仙道真身,化身不老不死的仙人。为了令星球上的和平持续下去,也为了预防世界之外前来的大敌,他还将长城升上天穹,将整颗地球包裹在长城的星环下。 然而作为人智的终极,能踏入星空的也不过只有始皇帝一人而已。 除此之外,其他异闻带不是如俄罗斯和北欧那般苦苦活下去,就是像印度那样重复着无数次的创世轮回,亦或者是像南美那样,试图通过不断的战斗和血祭,祈祷灭世的根基不会醒来。 这便是异闻带君主和人民们面对的窘境。 而就算是真正实践这一计划的摩根,也需要十二圣枪全开,才能轰开覆盖世界边缘的异闻带之壁。 而现在,藤丸立香的身躯正伫立在世界的边缘,令风暴的门关保持敞开。 这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做到这一伟业? 可没有人为她喝彩,也没有人会为她鼓掌,她只是孤寂地站在世界和宇宙的边境,双眼空洞地注视着漫天的星辰。 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平静,可眼里却像是有火要烧起来。 她快要走出去的瞬间,已经坍圮分裂的妖精国,彻底在一声巨响中毁灭。 那无底的深坑中,无数只黑暗虚无的手生出来,要将她拽着拖到里面去。 那是什么东西? 被黑暗裹挟的深渊中,有一只浑身毛茸茸,头生鹿角的巨大怪物。 她隐约知道那个是卡美洛城原本镇压的神明,是这个妖精国还未成型时,就已经出现在世界上的巨神科尔努诺斯,她曾经在前往漫宿的甬道壁画上看到过这些,知道科尔努诺斯曾经被妖精们用毒酒卑劣地杀死。 巨神的尸体成为了最初的土地。 神性令他即便是死去多时,也保持着基本的活性,只要有一个驱动它的核心,就能重新回到世上。 但除此之外,当妖精国毁灭的时候,它也会自动醒转过来,将剩下的一切都毁坏殆尽。 妖精国的世界中已经没有活物了,科尔努诺斯将目光转向了她。 可她的目光还是那么空洞地注视着宇宙。 这大概是最讽刺也最震撼的一幕了:缠着无数只黑色手掌的巨大尸骸抬起头望着天空中赤身裸体的少女,而少女则站在大气和宇宙的分野处出神默然,衬托他们的是整个世界分崩离析的背景,天光散乱,海洋动荡,大地在哀鸣声中四分五裂,一切的一切都在坠落、坠落、坠落向深不见底的废弃孔。 除了依旧盘旋逶迤的风暴壁垒外,简直分不清哪个才更像是宇宙。 科尔努诺斯——姑且还是如此称呼这一具站在崩落海面上的尸骸——它正快要将藤丸立香攥在手里,尸骸遵循着本能想要寻找一颗心脏,而藤丸立香作为心脏自然是再合格不过的东西。 少女依然无动于衷,直到第一只手抓在了她的身上。 紧接着,已经逝去不知多久的巨神循着本能抬起头,它的手失去了控制!宛如被吸引的飞蛾一般不可抑制地扑向灯罩下的火焰。 科尔努诺斯“融”进了藤丸立香的体内。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摩根镇压不知多少年的巨神尸骸,就这样被她轻描淡写地反向吞没。 少女平静的脸上突然浮现痛苦的表情,她那些逐渐失去的人类情感,正在像是海潮一般归来! “科尔努诺斯,感谢你的牺牲。”她声音沙哑地叹息着,分明只是在轻声叹息,可每个音节却嘹亮好似古钟轰鸣。 现在这个世界没有人能够再阻止她追杀快要越过月球边境的妖精国了。 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越过地月系的妖精国很快就能够借助引力弹弓跃迁,跳跃到火星的位置上。 奇迹会发生吗? 答案是......会! 七道光柱同时出现在星球表面,硬生生地稳固住了将要崩落的妖精国,而很快光柱的顶端,出现了七位从者伟岸的身影。 他们分别手持不同的武器,灵基的庞大气势更是连昏暗的世界也无法阻挡。 其一为手持辉煌圣剑,缠绕着星之魔力的金发王者,她的眼中仿佛倒映着来自阿瓦隆的平静湖面,一顶象征永恒之王的冠冕正落在她的头顶,一根金色呆毛倔强地迎风摇摆。 其二为手持大棒和金属猎弓的壮汉,他气魄好似能够撕裂野兽的四肢,象征着猎人武勋的腰带上,三颗颜色不同的星星正闪亮发光。 其三为身穿金色甲胄,眉宇间仿佛有无限光明和远见的神王,他的背后呈现出一片繁华的未来景象,伴随着双臂的伸开,这景象延伸出去直达天际。 其四为手持黑色长棍,身披墨色大氅的中国男子,不知为何总是眯着眼睛,一只糅合了诸多神异特征的异兽正随行在侧。 其五为拄着花之法杖,脚下不断生长出梦幻花朵的白发梦魔。 其六为身材高大,手持重盾和大剑的老者,仿佛自幽深冥谷疾驰而来,阵阵钟鸣声正从虚空中响起。 其七为单腿被黑曜石替代,仿佛一只猎豹蹲伏在地面上伺机而待的战士。 七位只存在于传说中,屹立于一切从者顶点的冠位,竟然在此全数到齐! 更为讽刺的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曾和藤丸立香有过缘分,或者说未来将和其缔结缘分。 但现在她和他们互相为敌。 这注定是能够被载入史册的一幕,倘若它能够见于泛人类史的天日下,那一切神话一切宗教的典籍都要被扫入垃圾堆!因为从来不会有复数冠位同时出现,哪怕是对付提亚马特和盖提亚这种兽,也不过是一个冠位就能应对的灾厄。 藤丸立香的眼瞳中突然被晦暗填满。 她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了人理的对立面。 这才是最令人感到讽刺的一幕。 可却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就是人理啊,前辈。”想象中的玛修在她身后轻声说,“当你真正的感受到孤独和悲伤的时候,就已经和人理奠基的世界渐行渐远啦。” “但是,不要怕,前辈,不要怕......”玛修在她的脑后咬牙切齿,像是一具从地狱深处挣脱出来的不甘亡魂,“任何东西,只要让你感到痛苦,那就是我们的敌人了。冠位是么?我们一起......杀了他们!” 680 冠位与兽 今日是必要有一场流血,已无需更多言。 昔日的救世主俯冲而下,与诸位冠位们抵死交战,正如池塘里的涟漪一般,他们交战的余波荡漾开去令星之内海的界限也变得模糊,足够强大的刃相影响正在残破的世界中出现,冰冷而浓烈的钢铁气味正从破碎的天空中降下,直到深邃而又无边的渊面上。 挥斥星之吐息的圣剑使冲锋在最前,其甲胄如同不锈之铠,其冠冕堂皇如烈日灼目,其圣剑之上流淌星辰之脉动,令灭世主感到最为棘手。、 恢弘的星之奔流在濒临毁灭的世界里依然璀璨闪耀,那种名为希望的力量闪烁着辉煌的天命,叫对手的双目都要被灼瞎。 那真是何等正义,何等光明的骑士王!实在是叫人忍不住作呕。 腰带三星的猎人与双臂直通天际的神祖从左右两侧进攻,他们的臂膀坚硬如同大理石,气力燃烧好似铸炉,肌肉筋腱强韧犹如铁铸。 他们或是射出致命的一箭,那箭矢上已涂抹了对于兽类而言堪称剧毒的药物;或是挥舞双臂,无穷文明开拓的景象从覆盖金甲的臂膀上延伸出去,来自罗马的王权和象征开拓的神权糅合在一起,混合成了一张对于未来的蓝图。 何等壮硕的猎人,何等英伟的帝王!他们一者象征蛮荒时代求索生存的人类,一者昭示开拓未来的昭昭天命,实在是令人忍不住冷笑。 手持长鞭的东方男性链接存在于冥冥中的思想键纹,从东方特有的思想魔术基盘中下载、运用无数玄妙的东方道术、真言、咒禁、律令。那匹奇特的怪兽像是龙种又像是麒麟,总是载着那个男子恰到好处地躲入虚数空间,又从意想不到的奇诡角度出现。 他手中的棍棒每次敲下总仿佛是重拳,其敲打的部位并非是骨骼和皮肉,而是世界的表皮。较之星之圣剑更为疼痛。 这男人的名字就是太公望,以冠位之骑职介回应世界召唤的英灵,东方传说中他出自玉清元始天尊门下,而在史书中他的功业较之前者更为辉煌。 何等智慧的全才,这个曾一手主导大邑商灭亡的男子,这个在后世象征百家祖师的存在。 宛如从花丛中诞生的梦魔则显得游刃有余,他的确没有死在偷袭之下,作为生活在幻境中的存在,他也不可能就这么死了,但似乎是对先前的死亡心有余悸一般,梦魔只是在战场的边缘释放花之魔术。 那些从虚无中绽放的花带着丰硕功成的香气,令人不禁联想起更加光明更加甜美的幻梦,然而愈是如此,幻梦便愈发遥不可及难以触碰,仿佛一处无法企及的炽热诉求。 随后战场上的钟鸣声连续奏响十二声。身披灰黑色斗篷的山中老人从幽谷疾驰而来,手持大剑的暗杀者在天命的指引下,再度以冠位暗杀者的职介被召唤,要为这个新诞生的灭世主送上命定之死。 最后黑暗的太阳已经出现在空中,连绵起伏的黑暗山脉里,传来四风、四火、四雨的哀叹声,昏黄而暴虐的太阳光从世界的残骸中升起,来自南美的第一太阳已经睁开了眼睛,那是不断重复着灭亡、血祭和重生的文明,而现在他将要裹挟着这文明毁灭的力量从空中坠下。 强,很强。 七位冠位的力量,足以让他们游刃有余地解决世上几乎任何一个敌人,而就算是刚诞生的灭世主,也无法在他们的进攻中适应过来。 看上去她不仅无法追击已经远去的妖精国,还有可能会被冠位们困杀在这里。 但这个结局真的有可能出现吗? 不,不会。 双角斧的忿怒在巨大的坚白墙后迸发,其忿怒犹然不止,而是深入到星之内海,在各大异闻带中,在每一处泛人类史的死角里......那带着分割意味的光正沿着太阳移动的日躔而流淌,石源神的忿怒化作力量从灭世主的身躯中迸发。 世界像是一只正在燃烧的蜡烛——也许可能已经快接近燃尽。各种从未想象过的颜色从灭世主身上出现,火焰随着战争的激烈化而愈发明艳,而伴随着战争进程的加剧,更加光怪陆离的现象也开始产生。 一个影子。 一个巨大的影子从灭世主的背后出现,他不偏不倚地伸出拳头,架住了圣剑使的星之奔流。 与此同时,比之晚钟更为阴森的钟声敲响。 紧接着,那只粗壮的臂膀裂开了,露出皮肉下猩红的眼珠,炽热的光炮从眼珠中释放出来,一瞬间甚至压制住了星之吐息。 那只手冠位们都认识,他们都知道这是谁的手。 它导致了一位冠位从者的逝去,令冠位的术者席位进行了更迭,从那位传说中的所罗门王,变成现在的梅林·安布罗修斯。 ——人类恶,持有“怜悯”之理的第一兽,魔神王盖提亚。 它理当彻彻底底被消灭了才对。 【怜悯,你来!我有权柄要赐给你,叫你将大地上的一切焚烧灭尽,你要从此战无不胜,胜了又胜!】 而在冠位们感到战栗的瞬间,第二个影子也从灭世主的背后出现。 那是如龙又如蛇的大母神,青色、黑色和赤色的星辰在龙神的双眼中闪烁,而浓重的黑泥则从她的身躯下延伸出来,无数半成型的生命前仆后继地冲向冠位们,顷刻之间就将山中老人挥出的死之剑气吞没。 山中老人握住巨剑的手依然平稳有力,但他眼眶中跳动的火焰证明此刻思绪并不平静。 他上一次舍弃了冠位,换来了提亚马特的死亡概念,而被送回虚数空间后,提亚马特已经不会再有出现的可能性了。 但是,这位曾经在第七特异点被驱逐的母神,的的确确是再度出现在了这里,从她身下冲出的子嗣们,已经将山中老人的身影彻底湮没。 ——人类恶,持有“回归”之理的第二兽,大母神提亚马特。 【回归,你来!我有王冠要赐给你,叫你将世上的一切活物都吞没,你要从此多子,做世界的母亲。】 两只兽的出现,令战争一瞬间就变得扑朔迷离,而就在此时,阴森的钟声第三次敲响了。 第三次之后,是第四次! 咚!咚! 两道曼妙的身影同时从虚空中出现。 681 废弃孔 藤丸立香她是什么人呢? 是天运的救世主,是人类最后的御主,是人理的爱子,是泛人类史最后的自救机关。 可自始至终她表现出来的决意也好,素质也罢,仅仅只是在人类的范畴内。 就算得授了第六法,她浅薄的人性也在顷刻之间被烧毁,成为了第六法活着的载体。 作为因缘断绝的客体,她已然不可能召唤出任何的帮手——这就是继承双角斧第六法的代价了。 但在迦勒底内部,一直有一个关于“废弃孔”的推测。 正如攻略时间神殿的御座前,七十二魔神柱在七个部门之外,还有一个用于存放废料、昭示虚无的部门,魔神柱们将其命名为“废弃孔”。 而对于七十二魔神柱的理解,源自于第一代的冠位术者魔术王所罗门......所以换而言之,废弃孔的命名,是由所罗门定下的。 在天主教的概念中,废弃孔是弥赛亚舍弃原罪的孔洞。而在月世界的世界观中,废弃孔是影响人理正常运行的恶性情报回收站。 在建立迦勒底的上一代天体科君主眼中——天体即为空洞,空洞即为虚空,虚空为神所在。 而天体可照应人体,空洞可照应废弃孔。 密教世界的正午世界观下,常有人将漫宿对比人体,相对应的虚界理当也是“废弃孔”的存在。 天体科一直追求的根源法,目的正是通过让虚空之神进入根源,再依靠这种废弃孔连通让根源“流出”,完成全人类的更新换代和集体升格。 在老所长去世之前,他已经做到接近“无梦”的状态,这是因为他的精神已经联通了废弃孔。 而在漫宿之中有句话。 ——司辰无梦,长生者力图无梦。 老所长力求达到的,是实现全人类的升格,而在人心思变的泛人类史,想要一步登天是做不到的,所以只能徐徐图之,一口一口吃饭。 当然老所长在达到自己的目标前,就被负责南美异闻带的隐匿者戴比特逼死。 可人亡政息这句话在魔术界是行不通的,老所长的目的终会实现——在空无一人的地球上,藤丸立香一人便相当于整个泛人类史,而“辉光”和“虚界”的两种特性,也出现在了同一个人身上。 当藤丸立香的人性在“辉光”中消逝,那么“虚界”也自然开始显现,一路走来的七个特异点,时间神殿,四大亚种特异点,七大异闻带......乃至近百只在梦境中结下因缘的历史支流。 并非是那些光辉灿烂的从者们,因为他们的因缘的确已经被双角斧灭尽。 而是来自于虚界废弃孔中,无量大数的恩仇。不仅仅是被迦勒底击败的敌人怨念,因人理烧却、人理漂白而无处可去的【死之痕迹】也会积蓄于其中。 人总是要死的,但在虚界中,也可以死的更死。 而现在已经被击败,或者现在还未、但将来注定要被击败的七大兽,便从藤丸立香的影子中出现,伴随着阴森的钟声,持有怜悯的盖提亚,象征回归的提亚马特,昭示爱欲的迦摩和魔性菩萨,代表比较的凯西帕鲁格,预示堕落的索多玛之兽,以及最后,轻薄如幻影,几乎不复存在的救赎之兽玛修。 七冠位沉默不语地迎战。 他们已经意识到自己无法根除这个世界的灾厄了。 随后,最先泯灭的光来自于神祖罗慕路斯。 持有王权和神权的Grand Lancer罗慕路斯用尽冠位的力量,在魔性菩萨那几乎要将世界倾盖的手掌上开辟一条直达天际的道路。 【Grand Lancer】罗慕路斯,燃尽。 紧接着,腰带三星的猎人射出了灵基崩溃的一箭,Grand Archer俄里翁不甘心地看着自己的箭矢,与凯西帕鲁格一起消失。 【Grand Archer】俄里翁,自毁。 随后,那个一直骑乘着神兽四不相的中国青年,亦在无奈的笑声中掷出了手中的打神鞭,随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虚空中,只剩下打神鞭坠落的轰鸣声,还有提亚马特绝望的哭喊声。 【Grand Rider】太公望,败北。 第四位消逝的冠位是来自幽谷的山中老人,他曾经为提亚马特带去了死之概念,而现在,他也同样为迦摩带去了命定之死,伴随着幽蓝色的火焰,他们一起消散在虚空中。 【Grand Assassin】山中老人,焚灭。 而在此时,天空中运行的暴虐烈日也终于抵达了自己的临界点,在烟雾镜带着恶意的欢谑呼啸中,那象征着五个文明纪元的太阳历石裹挟着昏黄的光辉落下,目标直指藤丸立香。 只可惜在太阳历石即将命中目标的一瞬间,七头十角的大红龙一跃而起,咬噬着太阳历石,一起冲向不断破灭的奈落之孔。 只剩下烟雾镜那不快的呼啸声,但很快就连着呼啸声也消失不见。 【Grand Berserker】烟雾镜特斯卡特利波卡,坠落。 最后在一片昏黑中,只剩下手持花之杖的梦魔,还有圣剑使苦苦支撑着。 “梅林——”圣剑使呼喊着同僚的真名,“快给我加持魔术,我们还有反败为胜的转机!” 梅林却对圣剑使的求援不闻不问,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曾经侍奉的君主,将要败亡的迹象。 冠位的魔术师慷慨陈词,仿佛在庆贺新王的诞生。 “梅林,你在说什么胡话?”圣剑使不快地质问。 “恭喜你,藤丸立香,你已经胜了,你灭世主就把七大冠位都打败了。” 梅林却置若罔闻地拍手祝贺,似乎眼前的不是毁灭世界的灭世主,而依然是过去的老朋友一样。 “现在,你已经可以去复仇了。”梅林呵呵地笑着,双手笼在袖子里,看着藤丸立香背后逐渐成型的盖提亚,“只不过我觉得,你只要带着玛修去,就可以毁灭妖精国,这个盖提亚自然没有召唤的必要。” 话音落下,一根漆黑色的撬棍从梅林袖中掣出,从虚空中出现一棍落下! 那根棍子和打神鞭有七分相似,可藤丸立香却一眼就看出,那并不是打神鞭,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这种奇物也只有梅林才会有。 圣剑使的脸上刚浮现得胜的微笑,随后便凝固了。 那一棍并没有砸向盖提亚,而是砸在了圣剑使的后脑勺上! 一棍,便将冠位的saber砸的灵基毁坏,无法维持现世。 “我王,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说到底......如果不是你们六冠位一同出现,立香小姐也不会被激发出七大兽的影子。” 头生鹿角的白发魔术师遗憾地说道,脸上满是惋惜。 圣剑使阿尔托莉雅的眼瞳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似乎根本无法想象自己被下属背刺的场景。 她毫无挣扎余力地变成了消散的灵子。 【Grand Saber】阿尔托莉雅·阿瓦隆,遣返。 “也只有在这个即将彻底毁坏的世界里,我才敢用惊神。” 梅林笑呵呵地抽回撬棍,重新塞进白色的袖子里。 接着他抱起花之杖,对藤丸立香微微躬身。 “灭世主,不送。” 顷刻间梅林就变成无数纷飞的花瓣,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Grand Caster】“梅林”,退场。 如果藤丸立香还保有着人类的思考方式,那么她应该能感受到,梅林脸上的戏谑微笑里,恶意已经快要汹涌而出。 而现在于她看来,梅林的笑容只是有些“异质”而已,这也正常,因为梅林本质还是非人的梦魔。 倒是有一点令人感到疑惑不解,梅林分明说要击溃盖提亚,可盖提亚明明还在...... 一阵惊悚中,藤丸立香回过头去,只看见盖提亚支离破碎的虚像正在溃散。 梅林刚才的那一棍看似只是砸向了当前的“阿尔托莉雅”,实际上还砸向了身处同一当下的盖提亚,只是前者的崩溃很明显,后者直到现在才崩溃。 梅林......他到底在谋算什么东西? 疑惑一闪而逝,随后便被复仇的欲望攫住五脏六腑。 短暂的沉默之后,藤丸立香终于跨过了世界毁坏的尽头,来到了宇宙的冷酷仙境中。 而下一瞬间,她就跨过了地球、月球、火星之间的广阔距离,出现在妖精国最后的流亡城市里。 在她抵达卡美洛的一瞬间,已经沉入冰棺冬眠的摩根睁开了眼——这是最后的紧急措施,只有在不可抗力到来时,她才会被紧急唤醒。 682 必死之路我独行 首先被摧毁的是卡美洛的东城区。 ——暴虐的飓风从虚无的宇宙中出现,蛮横地突入卡美洛上空所笼罩的防护圈内,就像是一支画笔涂抹在画布上,将上面的事物全数抹去。 那是继大圣堂索尔兹伯里覆灭后,唯一妖精国幸存的风之氏族聚居地。妖精们是自诩自由的种族,而风之氏族更是其中佼佼者,堪称是自由主义的具现化。 即便是在氏族长欧若拉还活着的时候,也有很多人公开表示不服从她的统治。 这些风之氏族的妖精选择了投靠摩根,成为她的拥簇。 而现在伴随着东城区的毁坏,妖精国最后残余的风之氏族已经全数灭绝。 在风之氏族灭绝的瞬间,整个防护阵都开始分崩离析。这并不是摩根愚蠢孱弱,恰恰相反,她将六大氏族的心脏和笼罩卡美洛的保护罩绑定,运用心相的密传构筑出独一无二的“血脉、心脏、皮肤”三位一体存续。 就算什么都不做,单凭保护罩也能直接抵御陨石撞击,这是卡美洛城能够流亡宇宙的最大底气。 但属实没有妖精能够想到,竟然有人会悍然突入卡美洛的保护罩,再一击将整个风之氏族抹去。 这就导致了密传架构的存续保护罩出现了空洞。六大氏族一同架构的底层逻辑出现了漏洞。 而空洞对藤丸立香而言,就意味着“门关”。 也不见得她有什么动作,只是当她经过这些已经改名“介壳种”的妖精时,他们身上的“门”便自己敞开了。 介壳种们成片成片地死绝。 仅仅是三秒钟的时间,整个卡美洛的妖精们就死去了将近一半! 当临时担任领航员的阿尔托莉雅急急忙忙反应过来时,卡美洛几乎已经被屠戮一空。 “立香......不,灭世主!” 阿尔托莉雅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犹然下意识呢喃着藤丸立香的名字,可下一瞬间,那刻骨铭心的仇恨就让她更改了称呼。 然而对此,藤丸立香依然无动于衷。 保持前进的她此时略微停止了步伐。 浑身裹挟着炽热蒸汽的散热大公,和已经主动扯下额头上兽角的巴格斯特,正向着她发起抵死冲锋。 但是,仅仅只是一瞬间。 牙之氏族最强悍的战士便被某种神秘的力量一分为二,而化身灾厄的巴格斯特也喋血败退。 这一幕让阿尔托莉雅意识到,这已经不是她能处理的状况了。 “如果老师还在......”这个念头一升起便无法停下。 “你这个村姑还在等什么?”诺克娜蕾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还不快去唤醒摩根!这里我来操控......” 悲恸的心情一瞬间填满了少女的心胸,可她却本能地转过身向着摩根沉睡的冰棺跑过去。 在阿尔托莉雅看不见的角落里,诺克娜蕾抹去嘴角淌下的血。 王之妖精的特性就是将自己的知性、力量和眷族分享,如此得到的反馈能令王之妖精更加强大。 而伴随着王之眷属被屠戮一空,力量和知性也会被瞬间抽走。 现在的诺克娜蕾已经形同空壳,如果阿尔托莉雅再多拖久一些,她就要露出破绽来了。 诺克娜蕾喘息着将最后的航线设定完,随后身体逐渐无力,她重重地眨了眨眼。 “真麻烦......” 最后的王之妖精坐倒在地上,沉沉地合上双眼。 ...... 当阿尔托莉雅冲进摩根用于冬眠的地宫时,冬之女王已经苏醒了。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快......” “我已经知道了。” 摩根淡淡地回应。 “妖精国已经彻底覆灭,而介壳种也灭绝了。”冬之女王说道,“或许这就是这个名字的宿命,介壳种终会灭绝,只不过,比我想的要早很多。” “......”阿尔托莉雅沉默以对。 “作为乐园妖精,我们现在理应感到高兴。但很遗憾,在作为乐园妖精之前,我还是雨之氏族的魔女,还是妖精贤者的弟子。” 摩根没有去地上的想法,她只是眼神略微虚化了一下,靠在冰棺上对阿尔托莉雅讲话。 “平心而论,我对妖精国已经仁至义尽了不是么?妖精贤者更是早就表示过,这些妖精们全都死不足惜,而雨之氏族甚至就是毁灭在其他妖精氏族的手里,可以说除了北方氏族以外,其余的妖精们全都生来带有原罪。” 摩根笑了笑:“我已经将他们的死亡拖延了一万多年。你认为我是一位合格的君王吗?” “虽然你的做法很不近人情,但你的确当之无愧。”阿尔托莉雅说。 “是啊,那就好。”摩根点头,随后事先布设好的法阵瞬间发动。 “你——”阿尔托莉雅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摩根的冰棺封锁在其中,陷入冬眠。 “阿尔托莉雅,你是第二代无罪的乐园妖精,你本该肩负拯救妖精国、审判妖精国的使命,那是比我远大得多、荣耀得多的天命。” 摩根注视着冰棺中阿尔托莉雅的面容,那是和她有九分相似的稚嫩容颜,曾经她不也正是如此天真吗? 冬之女王的甲胄逐渐浮现,伴随着凛冬之风的呼啸声,黯色的长矛出现在她手中。 “所以,一切的罪恶都与你无关,你也不需要怀揣着仇恨和忿怒活下去......就这样保持着纯洁,保持着对老师的尊敬,一直活到新的世界吧。” 【目标已陷入冬眠,预设轨迹已校准。】 三具冰棺次第排开,分别是缪瑞恩、芭万希以及最后的阿尔托莉雅。 这是她为妖精国留下的最后火种,其中缪瑞恩漂流的方向是银河外部星系,根据妖精贤者过去讲述的“故事”,在银河系外还有更繁盛的未来。 那是被称作苍辉银河,又是以太宇宙的世界。 缪瑞恩的冬眠时间大概在八千年到三万年不等。 而阿尔托莉雅和芭万希,将会飘向地球——并非是回到已经毁坏的异闻带,而是经由星之内海,跨越月世界的壁垒,前往老师曾提及的“漫宿”。 还是那句话,妖精贤者在这方面,从来没有欺骗过她。 摩根抬起头看着昏暗的地宫,她已经感受到诺克娜蕾气息的消逝。 “还是一直努力到了最后,真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王。” 魔女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过去,那个倔强而温柔的北方妖精女王,那个明明身心受到重创,却还强行支撑着安慰她的女性。 几千年来,无论是麦布还是诺克娜蕾,似乎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魔术的光辉升起,三具冰棺已经消失,而妖精国最后的城市已经步入了毁灭的结局。 摩根无言地握住了自己的长枪,她的头顶浮现属于妖精王的宝冠,而象征冬之女王的面纱则垂落下来。 空旷的长廊中,回响着她孤独的脚步声。 无数年来,她都是如此踽踽独行。 她也曾感受过名为伙伴的温暖,也曾体会过老师、同伴、下属追随者的关怀,她也曾拥有过千军万马。 可她终究还是孤身而战。 在这条必死的道路上,摩根·勒·菲一人独行。 683 奈落、贤者 摩根沉默地行走在御道上。 当她经过诺克娜蕾时,略微放缓了前行的脚步,用冰棺将她的身躯封锁起来。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诺克娜蕾是值得尊重,值得王这一称呼的妖精。 所以哪怕走在这条必死之路上,摩根也愿意花费魔力,为诺克娜蕾编制一架属于她的棺柩。 而其余的妖精便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当一袭黑裙曳地的摩根走过断壁残垣时,侥幸没死的妖精们零星投来求救的眼神,可大多还是怨恨和绝望。 他们诅咒着摩根:如果不是你带我们到了这里,我们怎么会遭到这种比死还痛苦的结局? 他们也在哀求着摩根:女王陛下,求您拯救我们,是您把我们带到这里的,一定要救救我们呀! 可要迎接他们的却是森冷无形的寒气——摩根连多余的注视也欠奉,就这样漠然地从她们身边走过,留下一具又一具冻结的冰雕。 妖精们惨叫着挪开去,然后尽数被摩根的冻气裹挟进去。 他们没想到冬之女王根本就没有救他们的想法。 当这里最后一个妖精也在绝望的诅咒中倒毙时,卡美洛城的中央街道上,藤丸立香从尽头缓缓走来,一只黑色的犬首死死咬在她的胳膊上,却没能留下一点痕迹。 她看见摩根后,甩了甩手,将巴格斯特化身的灾厄头颅掷了过来。 黑犬的头颅在半空中便被冻得粉碎。 “妖精国现在已经彻底覆灭了。”摩根对面前的藤丸立香说,“我是该对你说一声谢谢。” 纵使在这种状态下,摩根的话还是让藤丸立香怔住。 她分辨的出来,摩根是认真的,而这份欢喜绝对做不得假。 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空气正在逐渐变得稀薄,而头顶则是浩瀚的星空。 摩根似是卸下了重担一般,喜悦地说道:“一直以来,我都在职责和仇恨之间徘徊,感谢你,立香,你让我得以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你在说什么?”藤丸立香终于安耐不住自己的性子,她想起之前梅林那个古怪的笑容。 摩根现在脸上的笑容,就和梅林脸上的笑容如出一辙,透露着隐约的疯狂。 “你不知道么?”摩根握紧枪,对着藤丸立香的身躯狠狠一刺。 魔力的光辉绽放,数柄燃烧着不祥火焰的长枪从虚空中出现,刺向藤丸立香的身躯。 “你苦苦寻觅的那个从者又在哪呢?”摩根轻笑着挥动长枪,“为什么还不叫她出来?” 藤丸立香的眼瞳重新变得空洞,她任由内心的悲恸和忿怒驱策着,向着摩根挥动手臂。 灵基变还斩! “哈。” 摩根衣袂翻飞地闪躲过去,灵基变还的力量犹如一道长河,在地面上划出深深的沟壑,一直延伸到身后高耸的建筑物上。 而借此机会,藤丸立香的身影瞬间已经逼近摩根,右手握拳砸向冬之女王的头颅。 妖精国的传言中,冬之女王并不擅长近身搏杀,所以他才会重用牙之氏族的散热大公伍德沃斯,还有妖精骑士巴格斯特。 然而在无人围观的长街上,摩根却显示出了超乎想象的近身搏斗水准。 松开长枪,双臂垂落,待到藤丸立香冲近时,摩根才并掌如刀,双臂劈向藤丸立香的胸口和面门。 当当两声脆响,藤丸立香扬起的双臂便被摩根打的空门大开。而冬之女王更是踏前一步,一拳砸向藤丸立香的胸口! 迎风朝阳手,左右硬开门! 还未命中,掌尖已经喷吐出三寸辉煌光芒,那赫然是圣枪伦戈米尼亚德的光辉。 脱拳入枪,以枪入拳! 这不是任何一种西方格斗术的理念,而是来自某个藤丸立香相当熟悉的武学流派——中华武术中的八极六合! 传闻近代的武者李书文,以八极拳入六合大枪,能用大枪扎下停在墙壁上的苍蝇而不伤墙壁,能一拳将人打至墙壁上好似挂画。 而这位传奇一般的武者,在以从者身份被迦勒底召唤后,其战力更是和神代的众多英雄们不分轩轾。甚至就连影之国的女王斯卡哈,也难以在枪术上胜过李书文,而他的拳头更是能令芥雏子这种仙人也感到畏惧。 这种武学理念,本该和摩根格格不入才对! 到底是谁教她的? 藤丸立香毫无阻挡之力地被摩根砸得倒飞出去,而她退后的一瞬间,摩根却又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来! 冬之女王面无表情地握紧右拳,如同摔跤一般擒住藤丸立香的手臂,将她狠狠掼砸在地上。 磅礴的力量紧紧封锁着藤丸立香的动作,令摩根能以最古典的方式,从后方绕过去勒住藤丸立香的脖子,将她再度从地上扯起来! 掼砸、扯起、掼砸、扯起! 冬之女王竟然还有这种巨力?! 而这种简单粗暴凌厉的技术,藤丸立香也能说出它的名字。 “与神角力而胜者,雅各布的手足!” 在她意识到这一技术后,摩根的战法却再度发生了变化,从刚正勇武的气势转变得暴虐磅礴,完全放弃了对身躯的防御,而是转变为接连不断的连打! 仿佛她不再是端坐在御座上的君王,而是手持武器,狩猎大怪物提丰的英雄。 ——射杀百头! 甚至在连打的时候,摩根还有余力开口。 “惊讶吗?我可并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君王啊,数千年以来所修学的技艺,足以将孱弱的孩童塑造成以一敌万的武者,更何况本来素质就极其优秀的乐园妖精呢?” 藤丸立香一言不发地挥动双拳,她同样爆发出极速,和摩根抵抗。 接连不断的轰鸣声逐渐连成一线,可在这一瞬间藤丸立香感受到了,摩根竟然还在提速! “快吗?是的,很快。”摩根的声音清晰地传到藤丸立香的耳边,“只可惜,我还能够更快,因为我用的不仅仅只是射杀百头,还有来自美露莘的神速力!” 以神速力驱动射杀百头的技艺,便能够令速度超过百倍千倍地迸发出来,一拳就把藤丸立香的鼻子打骨折了。 而在射杀百头建功之后,摩根赫然再一次变换了技法,她抬起手掌,恰好挡住了藤丸立香的直拳。 比起攻击,她现在所展示的技巧更像是防御,大约每过百次才会回手一下,可就是这一下却沉重到仿佛是须弥座倾塌一般,令藤丸立香难以承受。 “就连佛陀的卡拉里帕亚特也会?!” 月世界不存在真正的佛,存在的仅有佛在觉悟前一秒的“人类”,这便是觉者。而觉者所使用的武术,便是名为卡拉里帕亚特的格斗术,时而刚猛降伏如金刚明王,时而智慧守御如八地菩萨。 “卡拉里帕亚特的学习并不难。”摩根平静地回答,“而现在你是否发现自己已经难以脱身了?” “够了。”藤丸立香回以满蕴愤怒和仇恨的暴喝,她不管不顾地冲上前。 因时允行之法的力量运行在地面上,将面前的一切事物剖分两半。 灭世主的手掌撕开了摩根的防御,将她的心脏命中。 “摩根,最后的妖精王,你便死在我的手里吧。” 下一瞬间,藤丸立香捏爆了摩根的心脏。 只是在她捏爆摩根心脏的瞬间,剧烈的大笑声,正从冬之女王的胸膛中迸发出来。 冬之女王嘶哑地笑着:“藤丸立香,你只是一个蠢货,一个被满心复仇的傻子欺骗的蠢货......你毁掉了我辛辛苦苦维持的妖精国,可你本来能够救活你的从者的......现在你毁掉了我的希望,还有你自己的希望。” 摩根平静的面容上透露出一股深沉绝望的疯狂。 她的疯癫并不比藤丸立香和玛修来得少。 “而现在,藤丸立香,抬起头看看天空吧。看看你究竟做了什么!” 手臂还插在摩根的胸口里,可藤丸立香却抑制不住地抬起头,看向失却魔术庇护的天空。 她看见天空依然漆黑一片。 星光变的极其寒冷而遥远,并且它们还在不断地远离。 如果此时有人能够从宇宙中看去,就能看见极为惊悚可怕的一幕。 ——一道漆黑的龙卷从地球上延伸出来,横跨地月系、火星和小行星带,将卡美洛城包裹了进去。不,与其说是包裹,不如说是吞吃更加贴切! 而就在藤丸立香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一张带着凛冽邪恶微笑的巨大面容,缓缓从地平线的尽头升起,替代了卡美洛城的天空。 那是一张英俊白皙的面孔,无论是藤丸立香和摩根都很熟悉,熟悉到她们能够脱口而出。 “妖精贤者奥伯龙!”这是藤丸立香满怀恨意的咆哮。 “奈落之虫伏提庚!”这是摩根情绪复杂的感叹。 684 真相 “正是,正是!” 如同滚雷一般的笑声从天空中堂堂坠落,藤丸立香对此非常熟悉,因为在第五异闻带的时候,那位自诩为永劫大主神的宙斯,也是以如此的面貌出现在他们面前。 只不过那时候是凛然的神气,而现在以巨神形象出现的“奥伯龙”,则满怀恶意的微笑。 不再纯白,仿佛身披宇宙原暗的妖精贤者轻咳一声,他假模假样地对藤丸立香和摩根躬身,阴阳怪气地道歉。 “真是非常抱歉,本来按照我的计划,此时应该有更多的人存活下来看见这一幕......伍德沃斯,欧若拉,还有那个以人类之身成为土之氏族首领的斯特利根,那个差点就意识到不对的缪瑞恩呢?摩根陛下,难道你也花费宝贵的魔力资源,将她送走了吗?” “如你所见,的确如此。”摩根咳嗽着抬起头,“我将缪瑞恩也一起送向苍辉银河的方向了。老师。” “喔......”李林那张邪异的脸上略微浮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来你的确将我的智慧学去了不少,居然还会故布疑阵——让我想想,缪瑞恩只是你放出的诱饵,而你真正想要庇护的对象,应该是你那个不成器的女儿,还有我的另一个徒弟......她们应该被你投向了地球,去寻找前往漫宿的可能性吧?” 摩根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 “只是,我便给你这个机会。”李林轻声细语地说,“无论是缪瑞恩,还是芭万希、阿尔托莉雅。我都不会再攻击她们,毕竟这是你放弃了逃生机会换取的转机,我这个做老师的,又怎么不能够尊重你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藤丸立香发出质问。 “立香,你又何必对着我的徒弟追问呢?”李林抚掌而笑,“以你现在的折磨力度,恐怕她到时候,连十二圣枪的魔力回路都无法操纵了。这该让我这准备几千年的好徒弟多伤心啊——” 李林露出了然而凛冽的邪恶微笑:“虽说这些东西对我而言吗,没用就是了,可我也不愿意看见我的好徒弟连反制的手段都还没用上,就白白死在你的手里呀。所以还请立香你稍待,让我来为你剖析妖精国的过去未来,反正你们也逃不出去,不是么?” 紧接着,他竟然真的在破灭的宇宙中,侃侃而谈,不像是操纵这一切的幕后黑手,而依旧像是坐在壁炉边,对着来访者娓娓道来的贤者那样。 “历史的分歧源于某个重要的时间节点,一把圣剑或是出现在亚瑟王的手中,或是被英雄王收入宝库,或是辗转来到恩奇都的手中被他带回东方,或是干脆就未被铸出,而是成为历史的一处旧伤。” “不错,这一处旧伤,直接导致这一重历史险些断绝失落。” “正如第五历史异闻带那样,于一万两千年前降临地球的白色巨神,十二机神之首宙斯强行越过众机神的权限,以克诺罗斯之冠统合了十二机神的所有权能,以永劫大主神的力量,一举击破尚未完全将地面资讯掠夺干净的白色巨人赛法卢......” 说到这里,李林低笑了两声。 永劫大主神,之所以加冠“永劫”二字,自然是因为宙斯拜请了卡俄斯,而卡俄斯却是【铸父】的具名者。 众所周知,铸父的尊名之中,正有一句【未来永劫之神】! “在众神、众灵、众人所承认的泛人类史中,一万两千年前,正是原初的圣剑使手持六妖精铸出的星之圣剑,将白色巨人赛法卢斩杀,它的头脑体在残骸中孕育,后来被流亡的匈人部落抚养,取名为阿提拉/阿蒂拉,因化身惩戒欧洲的上帝之鞭而广为人知。” “第五重历史的分歧源自于宙斯统合机神,击坠了赛法卢;而第六重历史的分歧则源自于星之圣剑的缺失......不错,在这一重历史中,本应当铸出圣剑的六妖精渎职了,它们并没有铸出圣剑,而是耽于玩乐,等到它们反应过来时,赛法卢已然将整颗星球上的一切资讯征收完毕,返回宇宙!” 不得不承认,哪怕是敌人,妖精贤者的讲述依然具有魔力和艺术性,令在场唯二的听众不禁感同身受,甚至能由衷感受到隐藏在戏谑下的鄙夷。 “等到六妖精意识到这一切时,地球已经彻底毁灭了,不再有陆地,也不再有生物,有的仅仅是一片汪洋。而在他们意识到自己渎职负罪,无法返回星之内海的绝望时刻,科尔努诺斯,带着他的巫女出现了。” “科尔努诺斯是最后的神,巫女是最后的人。他们监督妖精们将功赎罪,起初妖精们陈恳认错,一切看似要走上正轨,但是陆地始终没有出现,他们也完全看不到返回星之内海的希望。” “是故六妖精召开了宴请神明的宴会,在宴会上科尔努诺斯因饮用妖精们献上的毒酒而死,他的巫女则被妖精们在活着的情况下无限切割,制作出名为人类的种族,而这一切科尔努诺斯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不过它制止不了什么,六妖精借助他倒下的尸骸繁衍,在虚无的海洋里创造出唯一的岛。” 藤丸立香大声喊:“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唔......别急呀。立香,你的回气需要时间,而我那好弟子积攒魔力回路也需要时间。”李林宽容地笑了笑,“不过也确实是时候回答你的问题了。” “在你受到梅林邀请前往星之内海,也就是这个世界的漫宿之时,你穿过了由格里比镇守的雄鹿之门对么?在那幽邃的甬道里,你应该看见了一些壁画吧,没错,那是巫女在遭到暴行之前,留下的这个世界的真相,她用指甲在石壁上刻下了这些,包括巨神科尔努诺斯,载歌载舞献上毒酒的六妖精,以及在科尔努诺斯脚下奈落虚界中伺机等候的‘虫’。” 藤丸立香空洞的眼瞳中一点一点出现怒火,她能感受到自己的人性正在回归,而与此同时,双角斧的权能正在从她身上抽离! “你——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你和梅林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对天空中巨大的妖精贤者咆哮着。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对啦,这个时候,是应该由我亲自揭晓才够味呀。” 李林哈哈大笑,对着藤丸立香夸张地鞠了一个躬:“我的真名是奥伯龙,奥伯龙·伏提庚,既为妖精贤者,又是妖精王,又是在无间奈落虚界中窥伺现世、漫宿的蠕虫之王,至于梅林——” “我只是在他想要看见的局面上,小小的推波助澜而已。” 李林并没有透露出自己的另一重身份,但同样的,他也没有说假话。 说出一半的真相同样也是真相。 685 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梅林·安布罗修斯是【Grand Caster】,李林才不会就这样暴露出去。但是为了满足心里的恶趣味,他偏要掐头去尾地把自己的图谋说出来。 “伟大的梅林,大法师梅林,辅佐亚瑟王成就其君主伟业的梅林!”李林感叹着伸出双手,“然而他的本质是来自梦魔和人类的混血,是非人的梦之产物,是一个带着戏谑和恶意的玩笑,是驻守于遥远之庭这道门关的自我放逐者。” “立香小姐,你究竟对梅林了解多少呢?难道在你的眼中,他就仅仅只是一个无私帮助你们,偶尔开些无伤大雅玩笑的骗子?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梅林的本质是虚无,他所有的情感都来自于对凡人梦境的索求,他靠着吸取无数人的颅内之光而活着,换而言之,这也是吸血种的特色之一呀。” “在确定人类的历史中,梅林光辉灿烂,可在否定人类的历史中,梅林又该以何等面目出现呢?他冷酷,他理性,他按照一切事物合理性而发展。不错,在其温情脉脉的面纱之下,是一颗没有温度的心。” “令我很奇怪的是,立香小姐,你曾经在妖精国的围追堵截之下,距离我的小屋不到一公里,可你还是本能地不信任我,这没什么,然而你竟然会相信梅林这个骗子,这就令我感到非常的......想笑。” “别把梅林和你这种人相提并论!”藤丸立香回应妖精贤者。 “你看,你又想当然了。而这就令我感到十足想笑。”李林对此依然保持宽容,“梅林是站在人理那边的守护者,同理,只要为了人理和泛人类史的存续,他就会用一切手段去做那必要的事情。” “而你看,朋友......妖精国不已经在他的推波助澜下毁灭了吗?” “这——”藤丸立香悚然。 “而现在,拥有着这般力量的你,想要攻克其他异闻带也非常简单,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就能够成为守护泛人类史的门关,哈哈,这实在是高明的很啊,连我也不禁要叹服他的惊世智慧了。” 李林假惺惺地拍手庆贺,而这幅作态在藤丸立香的眼里就更加可恶,比那摩根还要可恶十倍甚至九倍呀! “只是我便偏偏不能让他如愿,看,朋友,你现在已经恢复了人性,而同时这第六法的力量也在你身上远去。想来你该谢谢我不是么?” 藤丸立香默然。 唯独这点,她无法反驳李林。 “咳,那我呢?”摩根虚弱的声音响起,“在我旅行的途中,你又对我做了多少安排,老师?” “哎,我想你早就应该清楚了,不是么?”李林露出微笑,“我最优秀的徒弟,你这两千年来不正是一直在拔除我设下的暗子么?但你执意要问,我又怎么能让你失望了?对啦,我们的相遇起于雨之氏族的毁灭,因为就连是我也不愿意破坏你仅有的童年时代。” “只可惜,你的命运就算不用我去安排,就已经足够凄惨了——无论是在你作为魔女旅行的那段时间,还是在作为救世主巡礼的那段时间,我都没有对你的命运做过任何的插手。” “怎么样,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摩根没有回应。 “那玛修呢?”藤丸立香又问。 “玛修?”李林像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一样缓缓咀嚼着,随后他不假思索地露出了开朗的笑容。 “那当然一切都是我的策划,没错,她是一个天真的孩子,正因为如此,也更加好利用不是么?是的,一切都是我的策划,从你们进入妖精国的那一刻起......不,在更早的时候,你们就进入到我的视线里了。从你们根除俄罗斯异闻带起,我就意识到你们是可以推进妖精国毁灭的棋子。” “什么......从那个时候?” 藤丸立香此刻真正感受到了彻头彻尾的绝望,面对这种强大的“智者”,她要怎么才能应对? “可你为什么执意要毁掉妖精国,你不是妖精贤者吗?”立香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是蠕虫之王,是这座岛的意志,所期盼的便是这些身负原罪的妖精们彻底灭亡不复存在。也就是说,愈是凄惨恶劣,便愈是讨我的欢心......这么说你可懂了,朋友?” 明白了,完全明白了,今次就不再有任何可以转圜的余地,而在做完这一切后,李林的双手便开始抬起。 那是已经完全异化成虫豸节肢的利爪,当其掠过宇宙的深空时,就连广袤的小行星带也被一击而碎。 他赫然是要用双手,将残破的卡美洛城抓在掌心,碾压至粉碎。 “准备动手。” 而在仅有藤丸立香能够听见的范围内,摩根的声音悄然响起,随后令藤丸立香感到震惊的一幕赫然出现! 无论是被尘埃覆盖的街道,还是在远处已经坍圮的钟楼,亦或者是倒毙尸体的广场,此刻都散发出一种蒙蒙的青色光辉,而这自然是浓郁到实质化的魔力。不,不仅仅如此,当覆盖表面的石皮脱落崩解后,所暴露出来的,竟然是纯粹的魔力! 尘世的一切都在炽热的青色火焰中燃烧,这座城市——这座名为卡美洛的城市,它的一砖一瓦,竟然完全是由魔力所构成的! 而在这一瞬间,已经遭受重创的摩根身躯,也随着坠入了青色的魔力火焰里。 不知是哪里传来六声连绵不绝的钟鸣声。 魔力的潮汐奔涌在宇宙之间,脱离了星辰的大源,可卡美洛的魔力却并未断绝,因为伴随着遥远而寒冷的星光,卡美洛竟然再度与星空的魔力形成了循环的回路! “啊哈!就连基尔什塔利亚的星空回路,也被你学了过来!”李林快意癫狂地大笑着,“好徒弟你果然就不会让我失望呀!” “......” 没有回应,或者说魔力的潮汐便是摩根对于李林的回应,她已然放弃了自己的躯壳,将乐园妖精的灵魂和回路一点一点拆分出去,铺设进卡美洛的地脉、城墙和砖石中,以纯粹的魔力形式存在。到了这一步,摩根的躯壳便只是一具用来维系稳定统治的象征品,真正的她已然与城市合二为一,当魔力的循环开始运转,用于寄托摩根思维的真以太,便从循环中浮现。 那是一具纯粹由魔力构筑的影像,是横亘在苍凉万古宇宙中的庞大“女神”! 藉由伦戈米尼亚德的神格,摩根在此真正地进入了神域,同时高举卡美洛城作为神国,这便是她从李林那里学来的魔术知识,而现在她以这份魔术知识,向老师交上了答卷。 那是只存在于想象中的“神”,她的名字不再是伦戈米尼亚德,而是“薇薇安”。 ——前有神明,敬请见证! 686 活魔术 在摩根以薇薇安的名字,以雨之魔女的称号行走在妖精国的时候,她结识了诸多伙伴。 有初代的散热大公赖内克,有妖精骑士特特洛特,有勇武不凡的黑骑士,还有智慧艰深、总是对世界报以冷笑的妖精贤者奥伯龙。 一日,薇薇安询问奥伯龙:老师。世上有没有能够终结一切苦难的魔术? 那时正是薇薇安对魔女旅行感到厌倦的开端,她已经见多了妖精国的苦难,决定以救世主的身份再度现身在世上。 妖精贤者坐在篝火前沉思片刻后回答:有的。一切苦难的起源都各有不同,但归根结底能够终结苦难的还是力量,力量的不足才是你此时束手无力的缘由。 而此时妖精骑士特特洛特提出异议:贤者,我尊重你的发言,你的智慧就像是天那样宽广,海那样艰深。但是我对你的意见不敢苟同,如果只依靠力量,又怎么能够令所有苦难者都幸福?不懂人心的君王终究会从王座上坠落。 黑骑士也说:贤者,你的目光就好像鹰隼一样长远,你的见解就像最好的刀剑那样锐利。然而力量的尽头是毁灭,如果没有足够塑形的技巧,又怎么能够操持这份力量呢? 只有散热大公表示同意:贤者啊,你的手腕就像是钢铁那样强劲,你的臂膀简直比岩石还要有力,你的力量正配得上你的智慧!我简直不能再同意更多了。 而对于这些人的意见,贤者仅仅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智慧亦是力量的一部分,而技巧也能被归类为力量之中,薇薇安,倘若你无法终结一切苦难,那么力量的不足一定是首要根源,在此之后,你才能用智慧和技巧去补足。只是那并非君王所能触及的领域,而是神明的范畴了。 薇薇安于是继续询问:神明又是什么?我要如何才能成为神明? 贤者这一次沉思了足足一日,直到太阳在他的头顶运行了一周:薇薇安。你的问题问得好,我看见了你求索和向上攀登的野心。所谓神明,简单地来说,就是能人所不能。至于如何成为神明,那就是独属于你的飞升道路,去寻觅吧,唯独这一点,我无法给你任何指点。但当你在魔术上遇到困难时,尽可来询问我。 ...... 就连李林本人也将那一次对谈当做了玩笑,只是在今日,摩根说起它的时候,李林依然能迅速立刻地从脑海中回想起来。 然而摩根却在数千年后给出了这一份答卷。 魔术、魔术回路、小源、刻印......这些在现代魔术理论中已经被反复验证的东西,被摩根全部推翻。 不,不能说是推翻,而是重塑。 妖精的体质天生就比人类要更适合魔术,哪怕是一个普通的妖精,释放出来的魔术也足以碾压大魔术师,而作为立于顶点的乐园妖精,摩根的体质又比六大氏族的妖精不知道高多少倍。 噪音。 微弱的噪音响起,仿佛魔术回路开通的轰鸣,却无魔术释放的光辉相随。 手臂回路?脊背回路?大腿回路?胸口回路?头颅回路?下腹回路? 不见踪影。 摩根将自己的魔术回路一条条拆除,铺设进卡美洛城的基石中,将每一条细微的神经切分拆割,作为这座城市重新塑造的原材料。 这座城市在旧历落成,至此两千年后,无一日不在精进、砥砺、枕戈待旦。 换而言之,摩根参考了盖提亚的生命形式,将自己变成了一道活的魔术。 但是盖提亚的魔术源自于魔术王所罗门,摩根则有所不同。 首先,她参照了自己四大魔术中的“塔”——伦戈米尼亚德。 圣枪伦戈米尼亚德是星球之锚,用于锚定现世法则的楔子,而这柄枪同样具有神格,如果非要为其制定尊名的话,应当是【框定法则之神、固定星辰之神、确立文明之神】。 其次,摩根在观测到第五异闻带,将宇宙银河作为自己魔术回路的迦勒底a组队长,基尔什塔利亚后,得出了新的成果。 她无需锚定整个世界,仅仅需要锚定卡美洛城在宇宙中的位置便足够。 ——因为到那时,漂流在宇宙中的卡美洛城,实际上已经可以被看做一颗“星星”了。 而异星的法则,与地球是并不相同的! 摩根不再是一座城市的神,她同样是来自异星的神,亦是介壳种之神,亦是妖精国的文明之神。 因为当所有这些指代词都只剩下她一个对象时,所昭示的真理便无可辩驳。 至此,三位一体的活魔术,现世登神的摩根,便向李林交上了属于自己的答卷。 而对此,李林满意地大笑。 他不闪不避地迎向了摩根功率全开的圣枪。 许久没有动静的墨绿色桌面上,属于摩根的卡牌碎裂后又重铸,露出下面闪烁着光辉的真容。 墨绿色桌面的四角被苍白雪色覆盖,左上角那盏萨图恩权能化作的灯火摇曳暗淡,唯有代表摩根的卡牌辉煌明亮。 六声连续不断的钟鸣声从远处而来,半透明的方框浮现,虚无的时钟转轮滴答作响。 【某人已至。】 【征兆已经足够明显——妖精国大地深处岩石痛楚的嘶鸣,环绕世界的风暴壁垒被撕裂,宇宙深处悄然而至的寒冬,一切迹象皆在告知,一位具名者已经出现。】 【一位受你认可的具名者已在眼前!】 首先是留着苍白长发,头戴王冠的女性,抽象的笔触勾勒出卡美洛御座上她形单影只的身影,在覆盖着面容的黑纱扬起时,她的身影一阵模糊,随后变幻出气象巍峨耸立的大城卡美洛,最后卡美洛和摩根的身影全部淡去,只剩下一根辉煌的金色高塔矗立在宇宙的背景中。 【具名者:“三位一体之神”摩根】 【性相:冬、启、刃】 【我们的敌人是妖精国的第一代救世主,乐园妖精摩根·勒·菲,她试图以巡礼的方式拯救妖精国。在屡遭背叛后,她选择以肃冷的寒冬昭示王权,以殉道者的形式化身君临妖精国的神。“乐园已然封闭,残留于世的乃是毁灭之梦——永世无法抵达的理想乡”。】 【她倾向于以严酷的王权蹂躏敌人,但对暴力和智慧的技巧也不陌生。】 【她擅长沉默的技艺,但也别小觑她作为救世主殉道时的可怖决心。】 【她曾是铸父最得意的弟子。但终究与铸父倒戈相向。她自忖走出了自己的道路,然而在尽头等待她的,是微笑的亚伯拉罕·李林。】 687 无想之剑 无形无质的噪音在宇宙中响起,但是它仅仅响彻在所有人的意识中,而非存在于现实。 如果这是一柄剑,那么一定是一把完全无法回避的剑。如果它是一道魔术,那么这道魔术一定无法用现有的任何属性去框定。因为它的本质是摩根的神性,是她在虚无中扩张的国土,只存在于意识中,也只能消弭在意识中。 作为旁观者,藤丸立香只能听见那单调轰鸣声,而作为圣枪的直接受击者,李林的眼前则开始出现恢弘的虚像,在仿若开天辟地的爆炸之后,他的眼前浮现出一位身披黑色长袍,手持长枪,披坚执锐的女王。 如同每一个出现在他人脑海的映像一样,这位“摩根”与真正的摩根本人似是而非,却很难说出究竟有哪里不同。她的面容、身材、姿态、服饰,甚至持有在她手中的那把圣枪伦戈米尼亚德,都与真正的那位冬之女王摩根并无二致。 但细看之下,却又会觉得有些失真,如同迷雾。 ——这里究竟是“李林”的意识内部,还是第七史骄阳熊熊燃烧的太阳核心?仅仅是一道投射而来的影子,也会能溯流而上到本身吗?梅林和奥伯龙毕竟不算是同一人,当奥伯龙被击溃后,是否能够保证梅林不会被波及?这些问题的答案无人知晓,或许只有李林本人,以及进入了李林思维河流底部的“摩根”,才能有所感知...... 噪音依然不停,李林的思维中突然跳出了几个词语。 心神。 新神。 星神。 非神。 虚无之神。 文明之神。 三位一体之神。 锚定文明之神。 介壳种之神。 随后所有这些词语如同雪崩一般落下,它们像是焚烧殆尽的星河一般沿着李林固有的思维开始流淌,根据他的认知开始运行、扎根、发芽、生长,最后显露出埋藏在这些词汇下的另一个词汇。 ——唯我之神·摩根。 摩根的形象在李林的心念之间愈发高大无边,而伴随着她的存在开始挤占李林本身的意识后,李林思维中除了摩根以外的一切都开始崩解、溃散、融解。 唯我之神。是这一道符合了大秘仪、高深密传、以及神代知识的大魔术名字。 其要点不在于“神”,而在于“我”。 换而言之,受术者的自我认知,将会促进这道魔术的威力,受术者认为自我应当怎样,那么这道魔术就会如何显现。 其中种种,唯有释放者和受术者两人可知。 并非是魔术,也不止是密传,甚至连最后算不算“神”也未可知。 这就是摩根在最后答卷上的作答:不断精研从妖精贤者得来的那些知识,力图完成大功业而飞升,放弃了妖精国、放弃了回归乐园、放弃了陈旧的一切魔术形式,摩根看上去已经完成了从长生种到具名者之间的飞跃,成为了神......可摩根最终放弃的,是“神”本身。 ...... “这样一来,或许就能够跨越我和老师之间的无穷鸿沟,起码能够弥补一下生命层次的巨大差距......”摩根如此思忖。 有些真实的景象只有摩根自己能够看见——在噪音、烟尘和无数融毁的事物中,出现了一颗光点,那是一颗灿烂辉煌的恒星。 怎么会是一颗恒星? 摩根看见李林显现出奈落之虫的真身,那么他的自我理当是无穷坠落的虚界深渊,可深渊里面怎么会有辉煌灿烂的星星? 不,那不是一般的星星。 那是一颗玫瑰色的太阳。 仅仅只是接触,摩根的“自我”就在太阳炽热的光焰中焚毁殆尽,然而在她将要被完全烧尽的瞬间,太阳却恰到好处地收敛了炽热的光,令摩根得以残留些许自我——这份“自我”的量,大约较之一般的长生者更重,较之大多的具名者更轻。 在摩根失控之后,那颗光点在她眼前开始逐渐延伸,缓缓变长,形成一条玫瑰色的线。 还有噪音。 微弱的噪音响起,也不升高,也不减弱,就这样嗡鸣着发出单调的声响。无形无质的噪音在所有人的意识内部响彻,却并不真正存在于空气之中。 随后在摩根的视野中,突兀地出现了李林的形象,他穿着一身非黑非白的衣服,仿佛站在光流淌的渊面上。 随后他的形象与那条玫瑰色的线重合,在摩根的意识中不断放大、放大、放大。 那应该是一把剑。 虽然除了这个概念以外,它没有任何和剑有关的要素,可它依然在摩根的思绪中不断变大、超越了卡美洛城,超越了她记忆中的河流、山川、湖泊、海洋、大陆,甚至超越了整颗蔚蓝色的星球。 比星球还要巨大的剑还在变大,它跨越了地月系,超过了太阳系,很快便将银河系也一分为二,随后全宇宙的结构都在剑刃下崩坏坍圮,存在和不存在的事物都在这道玫瑰色的线下颤抖着化为废墟。 “阴”与“阳”的残片、“清”与“浊”的残骸,如同漩涡般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在“黑”与“白”的照耀之下,“时”与“空”的结构动荡着形成一颗混沌的点...... 最后,这些仅存在于摩根和李林二人思维中的世界坍缩,几个词语从摩根的意识深处浮出。 慧剑。 心剑。 真剑。 伪剑。 宇宙剑。 斩我剑。 真空剑。 妙有剑。 无想剑。 随后这些词语如同雪崩般落下、露出被这些词汇埋藏在最下方的一个词语。 那是用伐诃语写就的词汇。 ——非想非非想之剑。 ...... 在藤丸立香见了鬼一般的注视中,摩根一声不吭地倒下,落在妖精贤者的掌心中,随后消失不见。 紧接着,那庞大的魔术影像,还有宛如纯青色火焰铸就的城市,也像是在铁匠火炉中焚毁的珍贵宝物一般变成满地熔融的残渣,消弭在向下的奈落深渊中。 藤丸立香怎么也没想到,摩根竟然输的这么容易,甚至看上去根本没有给李林造成半点影响。 而在她绝望的眼神中,是李林那只不断变大的手掌,以及他带着惬意微笑的感叹声:“看来这一次,是你失败了。” 奈落的潮水将藤丸立香的身躯和意识吞没,她整个人都在下坠,下坠、下坠,只有李林的声音还在她耳边断断续续地响起。 “想要救回自己的世界吗?” “想要和自己的从者们重逢吗?” “想要打倒我——这个最凶最恶的幕后黑手吗?” 回应李林戏谑微笑的,是那仿佛被恶鬼缠身的少女。 往日那能够发出清亮歌声的少女,此刻宛如呕吐出漆黑色的血液那样,用损毁的喉咙狰狞着嘶吼。 “我一定——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奥伯龙·伏提庚......我一定要杀了你啊啊啊啊!!!” 688 FATE/70后 黑暗、潮湿、阴冷、抖动...... 四周的空气像是沼泽一般粘稠,隐约传来腥臭和陈腐的气味,就像是发酵了三五年的陈年化粪池,时不时缓缓从污浊的水面下浮出一个气泡,气泡炸开时,肥腻的白色大蛆在粪海中自在伸展身躯,犹如浸泡在金汤肥牛底部的入味豆芽儿。 这里是什么地方? 感受到召唤的李林内心极其不悦,奥伯龙·伏提庚的面相已经隐去,怎么可能会有人能顺着这冥冥中的关系,再把自己召唤出来? 等等......貌似还真的有人可以。 尽管眼睛还未睁开,感官的视界也未能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出去,但是当李林的心念升起时,四周八方便传来了有翼生物单调作呕的振翅声、丑陋虫豸在地面上爬行时的窸窸窣窣声、以及虫子啃食肉体时发出的沙沙声,以及压抑着的隐隐约约的痛苦喘息声。 在这一瞬间,李林认识到了,这是一间令人作呕的地穴虫室。 在这密闭而惨烈的空间中,正有人在举行一场仪式。 低沉的压抑着痛苦的咒文声正回荡在虫子们的嘶鸣中。 “......汝之身托吾麾下,吾之命运附汝剑上。” “吾乃成就世间一切善行者,吾乃集世间万恶之总成者。” ...... 阴暗密闭的虫室里,沙哑而含糊不清的咒文正从主持仪式者的喉咙里挤出来,似乎仅仅是颂念咒文就已经抽空了他全部的力量,仿佛承受着无法估计的痛苦。 那是一个穿着运动装、带着兜帽的白发男人,他正像是那些虫子一样匍匐在散发着微光的魔术阵前,浑身的肌肉都似乎诞生了自己的意识,正在脱离他大脑掌控般痉挛抽搐。 男人兜帽之下的面容狰狞可怖,好似已经板结了的塑像那样,眼眶周围的血管迸裂开来,鲜血从眼球周围淌下。 身体内部的魔术回路正在逐一发出不堪重负的绝望惨叫,男人意识到就算是现在选择退缩,也已经无法挽回——降临仪式已经开始进行,他体内的魔术回路已然和冥冥中的伟大存在接驳,成为了仪式的一个部分,一颗无法拆除的零件! 更要命的是,男人体内的魔术回路并不正常。为了能够进行仪式,他主动植入了被称为“刻印虫”的使魔,这些活性化的虫子正游走在他的体内,作为魔术回路生效的同时,会带来百倍千倍的痛苦。 然而男人并未有任何的动摇,他的意志正如岩石一般坚定。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结果,为了今日,他早在一年之前就开始准备—— 主动回到这堪称魔窟的间桐家,主动向着间桐家的当主,自己名义上的祖父申请要求参加圣杯之战,主动为自己植入刻印虫......哪怕自己的眼睛失明,半边身躯变成残疾,生命也只剩下了区区一个月。 不折不扣地说,这男人现在还能够直立行走,已经是奇迹了。 然而对此,男人却毫无悔意,他唯一祈求的便是希冀在夺得圣杯之前,能够再苟延残喘一些天日,莫要让那个无辜的孩子白白坠入到魔窟中。 “樱——” 痛楚潮汐涨落的空隙间,他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意志。 自己这条不值钱的性命实在是不值一提,可绝对,绝对不能让这被诅咒的命运轮转到小樱的身上。 “呵呵,雁夜,是时候了,念动施加了【狂化】的咒文吧。” 站在虫窟边缘,对他发号施令的,是一个身穿深色和服,身材枯瘦的老者。这老者拄着拐杖,眼眶深深凹陷下去,秃头上青筋毕露,可深邃的眼窝底部却盛发出摄人心魄的精光。 “一定要作为Berserker的Master,好好地为老朽战斗啊......否则老朽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个六十年了,想来远坂家的女儿一定能作为更好的虫巢,为老朽繁殖出有价值的子体吧......嘻。” 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回荡在间桐雁夜的耳边,如用烧红的皮鞭抽打一般,他挣扎着低吼出了施加【狂化】的咒文。 “汝应以混沌蒙眼,汝为狂乱之牢的囚者,吾为手持锁链的操纵者——” 这是将召唤而来的从者框定在“berserker”,也就是狂战士职介的咒文。 间桐雁夜虽然用刻印虫弥补了魔术回路的质量,达到了能够参加圣杯之战的程度,但是和来自时钟塔的君主、秉持优雅的远坂家当主这些优秀魔术师相比,还是太过孱弱和劣质了。 在这种情况下,召唤而来的从者素质也会大大降低。 因此,唯有通过狂化,牺牲从者的神智来增强补正各项参数。 仇恨、绝望、杀意、决心......这些情绪如同化作了实质,流淌在间桐雁夜的血管里,而呈现出来的就是他愈发扭曲非人的面孔。青黑色的纹路出现在他的手臂和面目上,那是植入身躯中的刻印虫在他体内活化蠕动的迹象。 在这极端的情绪推动之下,间桐雁夜将最后一段咒文嘶吼而出! “汝,缠绕三大言灵之七天!于抑制之轮降临此处,天秤的守护者——” 在咒文的终末,狂风呼啸而至,从刻画在地面上的魔术阵中,辉煌灿烂的强光迸发而出! 于此一同出现的,还有旋转轰鸣的风暴,以及明灭不定的雷霆。 随后,火焰的虚像从其中升起,吞没了所有的异象。 一条玫瑰色的线出现在了扭曲的时空中。 “喔,这可真是了不得,了不得呀!” 连旁观的老者也发出了惊呼,因为就召唤时发生的异象来看,这绝对是一位来头不小的从者,或许间桐家这一次抽到了王牌也说不定? 在众目睽睽之下,玫瑰色的线条逐渐拉长,细化,成型,构筑成一道明亮的人形。 足足数分钟后,那辉煌的光才逐渐暗淡下去。 辉光之下,是一个黑发黑眼的青年,正单手插兜平静地注视着周围。 他的穿着打扮完全就像是现代人,没有任何可以辨别身份的要素。 “咦,真是奇怪——” 间桐家当主,也是真正的主宰者,名叫间桐脏砚的老者疑惑地发问。 “喂,雁夜,你作为Master,应该有数吧,把这家伙的名字还有各项参数告诉老朽......呃!” 一只手掌不知何时攥住了间桐脏砚的喉咙。 分明没有丝毫征兆,可间桐脏砚却全然无法挣脱。 “你——” 间桐脏砚奋力挣扎,可在那只白皙手掌之下,无论是魔术还是虫群的联系,都像是被切断的死物一样拒绝回应。 “你什么你?”李林满脸不快地怼回去,“你把我召唤出来了,你要实现我三百个愿望。” 间桐脏砚瞪大了双眼,苍老的脸上满是大写的迷惑:又不是我召唤的你,你去找间桐雁夜啊?! 得不到回应的李林冷笑一声:“实现不了?那要你何用,去死吧。” 话音落下,手掌攥紧。 而间桐脏砚,以及遍布整座间桐宅的虫群,都在同一时间被震为了粉末。 689 本届圣杯战争晴转大荒星陨 间桐脏砚估计怎么也想不到,召唤出来的从者第一反应,竟然是先杀他。 而单就表现来看,这个从者不讲道理的行为举止,的确和berserker这一职介符合得很呐! 作为操纵刻印虫的虫术士,间桐脏砚的生命力也算得上是顽强——几可与蟑螂等同并论,只要剩下一条刻印虫,都有可能作为间桐脏砚复苏的载体。 再加上身在魔术工房中,就连一流从者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也做不到将化为虫群的间桐脏砚一击秒杀。因为魔术工房是魔术师数十年乃至数百年的积累,将魔术的机构层层堆叠形成的要塞,是魔术师赖以生存、研究的阵地,当魔术师身在自己的工坊中时,所发挥出的能力远大于一加一。. 只可惜,就像是间桐脏砚想的那样,他们的确实抽中了一张王牌,只不过这张王牌的战吼是先消灭己方场上单位。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间桐雁夜,只能趴伏在地上动弹不得——刚刚完成召唤仪式的男人,此刻正面临着魔力紊乱的后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四肢痉挛不止,双眼边缘渗出深青色的血,面目无比狰狞。 可狼狈又痛苦的间桐雁夜却在嘶哑地笑。 他当然感到无比震惊,可在震惊之余,间桐雁夜却感到无比地欣喜。 那个恶心的,盘踞在间桐宅的老鬼,终于死了! “不,还没有杀干净。”李林蹲下身,和间桐雁夜对视,“这间宅邸里所有的刻印虫都死了,但是植入你体内的还活着。” “Berserker,杀,杀了我!” 间桐雁夜不假思索地回答,他颤抖着伸出右手,上面是鲜红的三道令咒。 其意图昭然若揭。 李林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 可在即将接触到间桐雁夜头顶的一瞬间,这男人却惊恐地注视着虫窟的大门:“不,不,别看这里,小樱,你快出去!” 大概是刻印虫大批死亡的缘故,已经正式改姓的间桐樱正循着这感觉而来,还未正式踏入虫窟,便看见了这一幕。 然而间桐雁夜的临时反悔没能让李林产生任何动摇,当手掌按在间桐雁夜头顶的刹那,这男人却突然释然地笑了。 是了,他召唤出来的,可是Berserker啊,虽然不知道这位从者为何看上去依然保有神智,但从者们的原型都是来自历史上的英雄豪杰。 能除掉间桐脏砚这个玩弄虫豸的老怪物,他就已经很满足了,岂敢要求更多呢? 只可惜,不能够看见小樱长大的模样了...... “还趴在地上做什么?” 直到一个煞风景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间桐雁夜这才惊异地意识到,这一年来没日没夜的折磨感,似乎已经化为了身体深处的一道旧伤,一道引而不发的门关,那些刻印虫也深深地蛰伏下去,似乎等待着羽化的时机。 除了头发依旧保持苍白以外,他几乎完全回到了健康的状态。 “这是宝具,还是固有技能?”间桐雁夜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在心里想。 抱着这样的心思,他运用御主被赋予的特权,查看了一下这位到现在还不知道真名的从者数据。 庞大的数据犹如深海之下的鲸鱼一般游过,仿佛有更加凶险而深刻的要素一闪而逝,紧接着显露在间桐雁夜眼前的,是叫人瞠目结舌的数据。 【从者真名:???】 【职介:Berserker】 【固有技能:单独显现B。无论怎样的异世界、历史支流,该从者都能毫无挂碍的抵达转移,但此刻因为自己之前的行为,导致无法再进入一部分世界,因此技能职介有所下降。该技能是单独行动的超级上位,C级的单独显现即与EX级别的单独行动相当,同时还拥有其他特性。B级甚至能够带着复数人一同进行转移,有如第二法的奇迹再现。】 【对魔力A:能够无视几乎全部的魔术,因为职介缘故有所下降。】 【神性EX:无法测量的神性高度。】 【骑乘EX:能够骑乘拥有最高神秘度的龙神级别坐骑。】 【狂化E-EX:能够自如地控制自己狂化的程度。】 【领域外生命A+++:???】 【无尽魔力B:无需御主供魔,只要存在即可源源不断地产生获得魔力,该从者仅靠呼吸产生的魔力便足以发动宝具级别的大魔术。】 【阵地建造A:建造对于魔术师自身有利的阵地工房。达到A等级可以构筑超过工房的“神殿”。】 【道具制作EX:此世一切的奇物都能够信手拈来地制作,即便是能够赋予拟似不死性的贤者之石,该从者制作起来也不会花费超过三分钟时间。】 通常情况下,因职介赋予的固有技能这一栏不会有太多选择,像是Berserker这种牺牲了神智换取来参数提升的职介,更是只有一条孤零零的“狂化”挂在那里,顶天运气爆棚,多上一条C级或者D级的对魔力。 然而今天间桐雁夜看见了什么,这是狂战士能拥有的固有技能吗?你这一列技能表下来,简直比人家的技能加宝具还多! 能够自如控制自己狂化程度的berserker,这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而这还是这些技能栏里最正常的那个。 像是什么A+++级别的【领域外生命】,高达B级的【单独显现】......这些技能别说间桐雁夜了,估计就连间桐脏砚也没听过啊。 而且作为berserker,你拥有这么高等级的骑乘、对魔力、阵地建造和道具制作是想干什么?其他职介的从者估计都还没你的零头高! 间桐雁夜忍着快要昏厥过去的冲动,继续往下看。 接下来是从者的六维数据。 尽管早有准备,但间桐雁夜在亲眼确认后还是被吓到了。 男人难以自制地喃喃出声,声音中带着惊惧:“筋力EX,耐久EX,敏捷EX,魔力EX,幸运E,宝具E-EX......” 除了幸运那一条数据看上去比较正常,其他的都很不正常。本次圣杯战争何德何能,能够召来这样一尊神仙? 这一次出现在间桐雁夜眼中的,是从者自己持有的特有技能。 然而和上面惊世骇俗的固有技能相比,这位不具名的从者有且仅有一个技能。 【怪力(星)D:最高级别的力量。因从者的自我限制而有所降低。】 间桐雁夜被朴素得过了头的技能描述迷惑住了,于是他斗胆向着李林提问,希望他能够给自己解惑。 李林很痛快地帮他解答了。 “EX级别的怪力,是指最高级别的力量,这个你应该明白吧?” 李林一边抚摸着间桐樱的脑袋,一边声音温和地对间桐雁夜说。 “我懂。” 间桐雁夜表示自己也是恶补过魔术知识的,作为狂战士,拥有被强化后的怪力倒也正常。 “但是为什么您的技能后缀会有【星】呢?”间桐雁夜不解地问,“而且您的技能等级只有D。” “这个啊.”李林走出了虫窟,似笑非笑地看着间桐雁夜,“这个星指的是星星。” “嗯......嗯?!”间桐雁夜点头,随后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瞳中逐渐泛起惊惧的神色。 “就像我说的那样,这个怪力是星星级别的怪力。”李林和蔼耐心地给他解释清楚,“原来是EX级别的,这个程度的星之怪力,足以轻而易举地将一颗活化的超新星捏死,但在地球上施展出来,率先毁灭的会是地球。” “所以我对它进行了限制。”李林抚摸着间桐樱的脑袋,有感而发地感慨,“现在的我,也就只能一拳将直径五十公里的陨石砸成最小基本单位而已。” 690 您抽卡,我也抽卡 间桐樱,这个小女孩原先后续的命运,实际上并没有像间桐雁夜想象的那样被改变。 在原先的世界线里,间桐雁夜战死,而间桐脏砚则得到了圣杯的部分碎片,他将间桐樱放入了虫巢,顺带将一部分圣杯碎片制作成的刻印虫也植入了间桐樱的心脏里。 当然在李林被召来后,一切本该到来的黑暗已经不复存在,而过去曾感受到的恐惧和精神压力......也迟早会随着间桐脏砚的死亡而消散一空。 当他们走到露天的空地里时,金红色的火焰瞬间从虫巢的四面八方升起,这火焰像是壮烈的残阳,沿着建筑物的轮廓将这深埋在地底的罪恶一烧而尽,瑰丽而奇幻的火焰沉默地吞噬着间桐宅的过去,而无论是间桐雁夜还是间桐樱,他们都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在今夜,彻底与困扰他们一生的噩梦诀别。 间桐雁夜的手臂在微微颤抖着,而间桐樱的眼泪则在沉默流淌——那个老虫子还是对她的精神造成了影响,以至于她现在只能用麻木来保护自己的神经,幸好现在她还年轻,还来得及。 这个时候喧闹声终于从间桐宅的另一处传来,脚步声匆匆地由远及近,那是一个看上去被酒色掏空身体的男人,容貌和间桐雁夜有几分相似。 那应该就是间桐雁夜的兄弟,一个魔术天赋低微,想反抗老虫子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纵情声色麻痹自己的可怜鬼——间桐鹤野。 这个名字让李林记住,主要是因为他的儿子比较重量级。 在后续的第五次圣杯战争中,他的儿子间桐慎二得到了间桐樱转让的从者,参加到争夺圣杯的战争里。 想到这里,李林亲切地走过去,抓住间桐鹤野的头发迫他抬起头来:“你儿子呢?” “他在留学!”说得好听叫留学,实际上是间桐鹤野让他出去避难。 “叫他回来。” “请不要......” “他回来,有可能成为中兴间桐家系的当主;他不回来,现在就死。” 李林的手指升起无色星光,那是非想之剑即将斩出的前兆。 无色星光中逐渐浮现出一张稚嫩的少年面容,那赫然是间桐慎二的模样。 在老虫子主掌大权的间桐家,间桐慎二的未来自然是无可救药,但现在他是个什么样的种,还需要李林亲自考察才行。 大不了到时候再杀嘛。 希望和胁迫同时笼罩住了间桐鹤野,他会做出什么选择也是意料之中。 主要是间桐雁夜也在边上劝他:“兄长。虽然我不太想强迫你,但你可要知道,我们的祖父间桐脏砚那个老鬼,可是被berserker轻松地在魔术工房里杀了个干干净净啊......而我是不愿意继承间桐家的,小樱也肯定不会留在这里,所以这对于慎二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好,我同意了!”间桐鹤野咬牙点头。 ...... 间桐家易主这事几乎没什么人知道,而对内自然也无人拒绝李林的统治。 名义上作为御主的间桐雁夜更是旗帜鲜明地站在李林那边,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做御主的模样,而间桐鹤野在做出了选择之后也非常果决,只用了一个小时不到就将整个间桐家的势力收集好,放到了李林的桌子上。 整个间桐家没有人会为了间桐脏砚的死而落泪悲伤,恰恰相反,在知道老东西暴毙后,所有人都喜形于色,仿佛过年一般高兴,如果不是圣杯战争期间需要保持低调,有人已经想要去买点烟花庆贺一下。 而在这个午夜,李林和间桐雁夜又一次来到了这片曾为虫穴的焦土上。 间桐雁夜只觉得百味纷杂,明明只是过去了几个钟头,可他却像是活了两辈子一样。 “别在那边傻站着,你看我这个魔术阵画的如何?”李林对间桐雁夜说。 “非常标准,比我们之前铺设的还要标准。”间桐雁夜只是看了一眼就回答。 那优美飘逸的线条,盈满魔力的魔术灵光,以及隐约充满奇异气息的魔术阵,绝对是有效的。 只不过有一点间桐雁夜很奇怪。 “话说berserker你是想召唤新的从者吧?”间桐雁夜犹豫着说,“虽然你有阵地制造和道具制作......但你真的能被认定为魔术师吗?而且现在也未必来得及吧。”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李林挥了挥手,“我在作为caster职介被召唤时,是冠位。即便现在以其他职介现世,也同样具有caster职介适应。” “而且反正材料也有多余,试试也不吃亏嘛。” 间桐雁夜深以为然地点头。 不是因为李林的双重职介而震惊——今夜李林给他的震撼已经够多了。而是因为后半句“赌一把”的言论,很符合间桐雁夜的想法。 事实上在看见李林还需要刻画魔术阵的时候,间桐雁夜竟然松了口气。 他真怕李林连阵法和咒文也不需要,直接站在空地上两手一拍,就给他拉出千八百个从者出来...... 间桐雁夜不知道,他的想法其实才是正确的,如果不是为了避免这么快被藤丸立香找上门来,李林还真能双手一拍要啥来啥。 而对于自己召唤的从者,李林心里也早就有了人选。 圣杯到最后居然能选中雨生龙之介这种杀人犯作为御主,召唤出臭名昭著的蓝胡子,那么李林作为资质更优秀的御主,在caster这个限定池子里抽,还能出更拉胯的从者么? 无论是caster职介的库丘林,还是背叛魔女美狄亚,不都比蓝胡子更好? 咒文颂出,框定圣杯。 法阵亮起,唤出人影。 只不过间桐雁夜注意到,李林的召唤咒文和他们的有略微不同。 在得到宝石翁传承的远坂家,会在召唤咒文前加上“我祖我师修拜因奥古”,而若要召唤berserker,则需要施加“汝以混沌蒙眼”的狂化咒文。 而李林的咒文则简短有力。 “——以伟大铸父之名,从者召来。” 这一次狂风席卷,雷霆闪烁的特效略微暗淡了一下。 随后一道身穿白色长袍,头戴魔女尖帽,手持一人高梣木法杖的身影出现在魔法阵中,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 “职介Caster,雨之魔女薇薇安,听召前来......诶诶诶诶?” 691 我地球姬求求你不要再打了 李林为什么这么确定自己召唤的从者职介是caster? 这个问题问得好,首先让我们来看一下目前被召唤出来的本届怨种从者们。 其一,魔术师杀手卫宫切嗣以誓约胜利之剑的剑鞘作为圣遗物,召唤出了传说中的亚瑟王,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而骑士王自然是得到了saber的职介。 其二,此世一切之错,知名不具的背锅者远坂时臣,利用世界第一条蛇蜕化石,召来了英雄王吉尔伽美什,牢牢占据archer职介。 其三,来自时钟塔的君主,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博尔德,召唤出了上三骑中的lancer。而后者是凯尔特神话中费奥纳骑士团的首席勇者,拥有光辉容貌的迪卢木多·奥迪那。 如此上三骑已经被全额占满。 下四骑中,目前还是时钟塔学生的韦伯·维尔维特,误打误撞召唤了rider职介的征服王伊斯坎达尔。 远坂时臣的弟子言峰绮礼召唤了assassin哈桑·萨巴赫,配合他的老师行动。 而间桐雁夜,通过施加了狂化咒文,得以召唤出berserker——如果不是李林回应了召唤,那么他本应该召唤出圆桌骑士兰斯洛特。 如此,七位从者中有六席已然被占据,剩下的就只有caster职介。 李林当然也可以直接占据caster职介,不过那样的话他就整不了更多的花活了。 现在属于雨生龙之介的御主名额被李林夺走,召唤出来的caster自然也是符合圣杯战争流程的,在这种情况下,caster甚至还能再通过违规召唤,再度招下一位具有限制的从者。 开局三从者,别的阵营还需要打吗?拿头打! 只不过现在的气氛略微有些微妙就是了。 ...... 深夜,间桐宅的会客厅,李林坐在沙发上面色凝重。 坐在他对面的薇薇安则气愤地瞪着李林,好在她现在是雨之魔女的形象,还不是日后君临妖精国的冬之女王,所以对于记忆中的幕后黑手,她充其量也就用这种不痛不痒的形式,希望能让对方感受到心理负担。 ——太坏了,准备用眼睛去蹬。 “啼嘿。” 想到这里李林不禁笑出了声。 薇薇安终于按奈不住自己的拳头,丢开法杖冲了上去。 李林不慌不忙闭上眼睛,大声喊道:“阿尔托莉雅救我!” “诶?”薇薇安一愣,转头看向四周。 李林乘机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悄然躲到间桐雁夜身后。 “雁夜快帮我拦住这个疯丫头。” “我?”间桐雁夜嘴角抽搐,看着反应过来后步步朝着这边逼近的薇薇安,神色坚毅地走上前,在距离魔女三步远的时候扑通一声跪下。 “虽然不知道caster你和berserker之间发生过什么,但现在我好歹也是berserker的御主。而你们都是被圣杯召唤出来的从者,可以说过去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能不能看在这份上,先搁置争议好好聊聊呢?” 惊了,就连李林也惊了。 他诧异地围着间桐雁夜转圈:“雁夜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屈能伸了?看上去竟然像是拥有惊世智慧的。” 间桐雁夜也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对着李林苦笑:“以前那是因为有老虫子,现在......” 要不怎么说间桐脏砚这家伙实在不得人心呢,短短两三个钟头,称呼就从祖父变成老鬼,再变成老虫子。 于是他们重新坐回位置上。 间桐雁夜也知道了,被李林召唤出来的这位caster的真正身份。 ——雨之魔女薇薇安,她后来的名字是摩根·勒·菲。 一手将亚瑟王缔造的国度葬送掉的妖妃,但同时也是湖中仙女。在作为妖妃现世时的真名是摩根,而薇薇安则是湖中仙女的真名。 只不过薇薇安对此并不认同。 “那只是你们泛人类史的神话记载。神话是未能被确定的历史,历史是已经死去的神话。”薇薇安下意识地伸手抚摸边上的梣木杖,“在我的记忆中......我后来成为了君临妖精国的君王,以永续寒冬的名义统治卡美洛城,直到被自己的老师用阴谋颠覆。” 说到最后她的表情又变得幽怨起来。 “所以是历史走向另一个节点的发展啊......”间桐雁夜的目光却看向了李林,“那你的老师,是否就是berserker?” “你很想知道我的真名?”李林转头嗤笑一声。 他的动作一下子让间桐雁夜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 “别紧张,我没有要危害你的意思。”李林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似笑非笑地说,“我现在的状态,大概更偏向于‘太阳’一侧的善良面,倘若我以‘蠕虫’一侧伏提庚的形象被召唤,说不定已经和间桐脏砚合作把你们都做成移动虫巢了。” 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可间桐雁夜的冷汗却一瞬间淌了下来。 “Berserker,你的真名是伏提庚?” 不列颠神话中与骑士王争夺正统的白龙,岛屿的意志化身,引动外敌招致国度灭亡的伏提庚。 伏提庚连锁召唤摩根,这是什么灭国组合? “不。”出乎间桐雁夜意料的是,李林摇了摇头,“伏提庚只是我的其中一个名字,我的真名却并非伏提庚。当然你可以用这个名字指代我。” 对间桐雁夜没必要说太多,李林随后将目光看向了薇薇安。 作为御主,他自然能够看出从者的数据。 筋力和耐久都只有C,敏捷反倒是得到了补正,提升到了B+的级别,魔力和宝具都直接提升至EX......而幸运和他一样,都只有E。 “阵地作成有EX,道具制作在得到补正后,怎么也才只有B?”李林下意识地训斥,“像这样子,怎么能够当好Caster呢?” “这,这怎么能怪我?”薇薇安白皙的脸上升起气愤的红晕,“我现在可是以雨之魔女的形象被召唤的耶,作为成长期,数值不高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好狡辩。”李林伸出手指点在薇薇安额头上。 而伴随着他的动作,惊世骇俗的事情再度发生了。 在间桐雁夜的视野中,李林身上的灵光赫然到达了一个辉煌夺目的程度,而伴随着剧烈光明,他身上那些多到眼花缭乱的固有技能正在逐一消失不见! 不,并非消失不见,而是转移。 那些【神性】、【单独现世】、【阵地作成】、【道具制作】一类的高贵固有技能,正从李林身上,转移到薇薇安的身上! 当李林收回手指的时候,间桐雁夜赫然发现李林身上的固有技能一个也没了,各项数值也都低落到了E的级别。 甚至间桐雁夜都不知道是否该叫李林为“berserker”了。 毕竟,就连狂化的固有技能,也被李林转让出去。 ——他现在还真的算是从者吗? 似是听到了间桐雁夜的心声,李林笑着转过身:“算,当然算。你看我不是还拥有技能吗?” 不知何时李林的技能栏里,【怪力(星)D】发生了些许变化。 ——【怪力(星)C】。 692 这位更是重量级 李林并没有打算立刻让薇薇安召唤第三骑从者。 原因有几个。第一,他们没有合适的圣遗物。 并非是没有,而是“不合适”。 间桐家怎么说也是几百年的家系,宝库里面当然存储着许多文物珍品,其中有七成以上都是日本的名刀。但名刀之所以是名刀,就是因为他们被转手过很多次,甚至有些名刀干脆就是以被斩杀者命名的......在这种情况下,用这把刀做圣遗物触媒召唤,有可能召唤出织田信长,也有可能召唤出被当做试斩物的对象。 李林可以提升薇薇安的很多数据,但对于幸运他无能为力。 第二就是,间桐宅的灵脉到了承载上限。 间桐雁夜所不知道的是,第一次召唤的时候,是李林分担了绝大部分压力,也就是自费回应召唤,否则在他现世的一瞬间灵脉就会被压垮。 而短时间内进行第二次召唤,也让间桐宅的灵脉进入了不反应期,恐怕最少十年内不能再轻易动用了。 所以李林打算效仿第五次圣杯战争中美狄亚的做法,去柳洞寺那里借助更优秀的灵脉进行召唤。 在玄关处,李林碰见了怯怯的间桐樱。 小姑娘脸上的神情有些胆怯,却又像是鼓起了勇气,双手绞在一起,浑身上下都是强作的镇定。 她大概很是想跟随他们,但又不好说。 “现在最好不要离开间桐宅。”李林平淡地挥了挥手,“还是说,你想要去见你的姐姐和母亲?” 不提远坂时臣,是因为间桐樱是被他做主送掉的,虽然远坂时臣的出发点未必坏,但事情的后果便不好。间桐樱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心底里大抵是有负面情绪的。 他看了一眼窗外朦胧的月色,表情有些古怪。 “至少现在并不适合带你去,因为有一场‘大战’正在远坂宅进行呢......” ...... 此时正是凌晨时分,万籁俱寂的时节。 然而对于持有气息遮断技能的assassin来说,正是行动的好时机。 至于行动调查的重点,自然是圣杯战争御三家中的远坂家和间桐家——除了爱因兹贝伦本家不在冬木,其他两家的基地可都坐落在这里。 因此自从圣杯战争召开以来,各方都在着重向着这两家派出使魔监视动向。 只不过间桐家一开始有着老虫子间桐脏砚坐镇,那些低级的使魔自然是被刻印虫群吞吃殆尽......而后在李林召唤出薇薇安后,临时加强的阵地也掩盖了众魔术师的视野。 而远坂家同样也是重点被招呼的对象。不过,当代家主远坂时臣并不是样子货,数十重兼具保密和防御效果的结界,也成功将远坂宅打造成水泄不通的铁桶,在这种情况下别说用来监视的使魔,就算是其他职介的从者,也很难在不暴露的情况下入侵远坂宅。 不过看样子,这种魔术结界对assassin并无太大效果。 他的确是轻而易举地突破了那些重重结界,只不过最后一道阻碍他前进的保险并非是结界,而是和他一样的从者。 不,决不能用这种称呼去指代那位黄金一般威严的王者。 他出现在远坂宅的天空之上,似乎完全没有想要掩饰自己形姿容貌的必要,而是用那双红色的双瞳冰冷注视着匍匐在地上的assassin。 两柄看上去无比华美的长剑,一前一后地将assassin钉在地上。 而这位王者便好整以暇地发出轻蔑宣告。 “匍匐在地上的虫豸,谁又允许你抬起头来?” 随后数十道璀璨的黄金闪电便从云中落下,将被钉住手脚的assassin千刀万剐。 在众多观众眼中,第一位圣杯战争的出局者已然显现。 而对此,一向直言不讳的李师傅更是直说:“哈哈,奈须蘑菇的亲爹开大了。” “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跟在他后面的薇薇安嘴上不老实,身子还是很诚实地跟在李林后面,“还有assassin应该没有死吧。” “很敏锐,不亏为师给你传功。”李林点头。随后继续发表对吉尔伽美什的锐评。 有时候很难理解一个角色为何会一个劲不停地被加强,打上各种版本补正的补丁,分明其他同期角色都在吃瘪,而他的逼格却始终在水涨船高......一般这种情况下我们会称其为作者的亲爹。 先刨除吉尔伽美什那直接算是翻开剧本的作弊技能“全知全能之星”,再不提ccc中瞬间自银河尽头归来的一千五百光年跳跃航法——还是让我们先来看看他最基本的两大设定罢。 其一为叙述创世之理,开天辟地的概念神兵【天地乖离·开辟之星】。 其二为拥有全人类智慧原典的【王之财宝】。 前者相当于是一锤定音的最强宝具,后者则是用来口胡设定的最好幌子,吉尔伽美什本人都未必知道里面具体有些什么,反正只要他需要,总会有的。 无论是凯尔特,北欧,希腊,中国,印度......就算是大洋洲的原住民神话也好,那些东西的原型都属于他。 到这里,如果吉尔伽美什是以一个主角的形象出现倒还好——在面对第七特异点的提亚马特时,老年状态下的吉尔伽美什的确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战友。 但在这一次圣杯战争中,以archer职介回应召唤的吉尔伽美什却是一个狂妄自大、极端自我的王者。 想到这里,李林就有点手痒难耐。 而就在这种揶揄的气氛中,他们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柳洞寺的灵脉大空洞中,距离冬之圣女羽斯缇萨化身的大圣杯近在咫尺。 薇薇安刚想上前,就被李林拦住了。 “干什么?”雨之魔女现在对自己的老师感情相当复杂。 “我有一个神秘的计划。”李林竖起手指,“但是需要你的配合。” “可以。”雨之魔女未有迟疑,点了点头。 “啊呀?”李林惊了,“你都不问问我是什么计划吗?” 薇薇安的那双眼瞳直视李林:“......虽然老师你做事情看上去很不着调,但真正关键的地方却从没有失手。妖精国的毁灭距离现在的我,只是一段遥远的记忆,但想来还是令我感到发寒。你说有计划,我想一定有用。” 而且就算她不同意,李林多半也会有备用计划,由不得她不同意。 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配合李林行动,这样还能从被害人变成加害人。 李林挠头傻笑:“你这么说我还怪不好意思的......那你准备仪式吧,我要召唤库伯勒大神母了。” 693 有两把刷子的 库伯勒大神母,是弗里几亚的地母神,在诸多地母神的名字之中,甚至能和两河流域的提亚马特相提并论。 而提亚马特的名字曾属于古神中的七蟠。 库伯勒大神母在向着西方传播后,成为了与地母盖亚等同的神灵,在罗马的时代,库伯勒大神母以西布莉的名字广为崇拜。彼时迦太基人如雄狮般挥戈直扑意大利,罗马军队连吃败仗,象征凶兆的流星划过天空,灭亡的预兆接连显现。 绝望至极的罗马长老们从古老的《西布林神谕》中得到启示,罗马的倾覆已然近在咫尺,除非他们引进大母神的信仰。 陷入厄难的罗马人连忙向着盟友帕加玛王国请来大神母的圣体,正式将其请入万神殿。而在那之后迦太基兵锋受挫,罗马军队取得了战争的胜利。 自此库伯勒大神母得到了崇高的称号——Magna Mater(意即“伟大的母神”)。 库伯勒大神母的祭司们会在狂热的氛围中吟诵诗词,敲打手鼓,用松树烧焦的枝干拍打身体,直到出血的伤口被麻痹。然后他们阉割自己,并将生殖器丢向来来往往的路人。 看上去这只是一位爱好比较极端的女神而已,但实际上不然,因为在密教世界观中,库伯勒和西布莉都是赤杯持有的名字之一。 换而言之,她们都是司辰赤杯的面相。 当然,同为地母神的神性还有阿斯塔蒂、伊南娜、盖亚等等,她们名字都曾在赤杯的杯盏中闪烁。而赤杯的别称又是圣杯,可以说,再没有比她更合圣杯战争制度的“神明”了。 “原来是这样......”薇薇安表情复杂。 她当然知道赤杯的含金量有多重,可以说这位女神一旦投来注视,那整场圣杯战争将会变得更加恶意和欢谑。 而李林和赤杯的关系也说得上是复杂。 在他尚未重塑第七史和漫宿时,曾经在某些方面和这位阴性司辰有过节,而这位司辰并未在细枝末节的地方报复李林。 祂只是轻描淡写地在李林重塑第七史后推了一把,抽走了几乎全部维持杯之准则的象征,又令她的具名者们互相吞食,以至于一时间令第七史变得自顾不暇。 而除此之外,赤杯并没有更剧烈的报复,祂的所作所为仅仅是维持在“令人难受”的程度,却又决不能将其忽视。 在此之后,李林在交界地开始传播赤杯的尊名,以祂的名义传授杯之密传,而赤杯对此则欣然接受。 李林和赤杯既有对抗,又有合作,事实上这也正是昔日漫宿中,众司辰们的相处状态,一如松散的万神殿。 ...... 准备召唤大神母库伯勒的仪式,比召唤薇薇安要繁琐得多。当花费一整天时间终于凑齐材料的时候,柳洞寺的大空洞里只剩下了薇薇安一个人。 李林已经把用于召唤的触媒都交给了她,而他则作为berserker和间桐雁夜一起,赶赴未远川入海口的码头看戏。 冬日的太阳终于迟缓地落下山,而在未远川西侧的滨海公园,则是一堆无人驾驶的起重机,昏黄的灯光在这里显得格外瘆人。 冬木市的人们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还一无所知。 在宽阔而空旷的道路上,上三骑中的两位从者正在对垒。 其中saber手持一把仿佛被狂风包裹的武器,金发碧眼身材娇小,却带有一种属于王者的气度。 而和她对垒的lancer也不简单呀,赫然是一位有着俊美妖异容貌,有两把刷子的男人。 短短几句狠话放完后,战斗一触即发。 无形的剑刃和双枪相交,随后狂乱的风暴从枪剑的边缘升起,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爱丽丝菲尔站在战场的边缘,紧张地注视着两位从者交战的中心。在这场交战中,她的危险其实远大于两位从者,因为她起到的作用是“诱饵”。 她只是名义上的御主,而saber真正的御主卫宫切嗣,正藏在某处用狙击枪瞄准着战场。 老钓鱼执法了。 卫宫切嗣有个习惯,就是瞄准的时候习惯抽烟冷静一下,理论上来说这会影响狙击精度,不过魔术师的世界别管那么多。 当他叼着烟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卫师傅,借个火。” 卫宫切嗣不疑有他,掏出打火机丢了出去。 那个声音的主人道谢后离去。 卫宫切嗣只觉得有些怪,但也没感觉有啥特别的。 无独有偶,另一边战场上,利用高等级气息遮断隐匿身形的assassin看见有个青年正朝他走来。 Assassin活动了一下手腕,苍白骷髅面具下的脸微微露出了可惜的表情。 在这个角度下,误入战场的普通人完全不可能看见隐匿状态下的他,而作为assassin职介的从者,他只要一伸手臂,就能够直接将这个拿着打火机的青年胸膛贯穿......可惜穿不得,因为在众御主和从者们的想法里,assassin已经被archer击杀退场了。 一旦他轻举妄动,就有暴露的可能。 带着无比惋惜的想法,assassin就放任这个手拿打火机,准备点烟的青年靠近自己。 然而在那青年即将和他擦肩而过的瞬间......那青年却随意地挥动了一下手掌,像是在掸去身上尘埃,又像是挥赶虫子一样,毫无征兆却又轻描淡写地拍在了assassin的肩膀上。 “呱?!” Assassin只来得及发出这样一声怪叫,接着便被那仿佛山岳倾倒的巨力均匀拍中,一瞬间这具身躯上所有的魔力、灵基都失去了自主权,在剧烈的爆鸣声中,气息遮断形成的隐匿被直接破除,随后整条长街仿佛一条被人掀起的地毯般卷起,两侧的建筑和公共设施如同折纸一般上下起落,而assassin则以极高的速度飞向两位从者交战的中心,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一滩看不出形状的肉泥。 ...... 一瞬间,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惊愕中。 Assassin没有死?! 接着按照这一推论,众人很快得出下一个结论:原来assassin的御主和远坂家早就勾结在了一起,这样看来,那看似黄金神威无敌的archer,实际上也很有可能只是个充门面的样子货?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但远坂家的装神弄鬼计划,本意是想营造威慑和藏匿奇兵......但现在被戳穿后,所呈现出来的只是一种滑稽的氛围。 在场的诸位从者,内心都不禁产生了一种兼具鄙视和不屑的情绪——那位神威赫赫的黄金君王,看样子根本配不上他所展现出来的气度嘛。 鄙夷的情绪仅仅是一闪而逝,更多的人则是开始将注意力放到手持打火机的李林身上。 卫宫切嗣则是骤然一愣。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违和感来源于哪里了。 紧接着冷汗便从他的脊背上淌下来。 他突然想起,自己刚才主动递过去了打火机,而对方则为了表示感谢,拍了拍自己藏身之处的箱子...... 魔术师杀手顾不得隐藏了,他循着本能瞬间起身。 魔力沿着开辟出来的魔术回路迅速流淌,寄宿在这身躯内的魔术发动。 “Time alter--square accel!” 固有时制御,四倍神速! 随后伴随着轰鸣和动荡声,第二个隐匿在战场周围的人也暴露了出来——卫宫切嗣极其狼狈地窜出集装箱区倒塌的范围,不复行走在黑暗里的冷酷气质,就连那柄价值不菲的狙击枪也丢在了里面。 然而魔术师杀手便从来不是浪得虚名,当他意识到自己暴露的一瞬间,立刻掣出了装填好起源弹的手枪。 枪口直指同样“恰好”出现在战场边缘的间桐雁夜。 虽然这是按照李林的吩咐主动暴露,但当枪口指向自己心脏的时候,间桐雁夜还是险些呼吸停止,那引而不发的杀意令他联想起夹在脖子上的刀。 而在卫宫切嗣抬起枪的一瞬间,那道还远在战场边缘的身影竟然抬起了手。 李林手掌微微蜷曲,对着全无防备的爱丽丝菲尔一招手。 分明只是像打招呼一样挥手,可在他挥动手臂的瞬间,巨大的力量一瞬间将广阔范围内的空气驱逐成真空,而爱丽丝菲尔则像是飞起来一般,瞬间被拖到了李林的面前! 等到爱丽丝菲尔惊魂未定地站稳时,李林的手掌已经搭在了她的肩上。 “太太,能让你的丈夫先把枪里的起源弹收起来吗?如果他再这样对着我的御主,我怕我会压制不住把整个日本陆沉的冲动。” 694 我号被封了 对峙的氛围在未远川入海口荡漾开来。 而伴随着这边对峙,另一边远坂宅邸内的反应就像无能狂怒。 本来坐在大椅上,手持红酒杯的远坂时臣直接把刚喝进去的酒喷在了地毯上。 通过使魔的双眼,他能够隔空监视战场中发生的一切,也因此他本是好整以暇地观看saber和lancer狗咬狗的戏码,可现状却是被凭空扇了一耳光。 握着红酒杯的手掌止不住地颤抖,一贯秉持优雅的脸上已经是风度全无的铁青色。 而比他反应更加剧烈的则是archer。 身披黄金甲胄,双眼犹如烈火般通红的英雄王,正被剧烈的忿怒燃烧着,那张俊美的面容上也逐渐出现了扭曲的征兆。 作为昨天晚上那场“戏剧”的主角之一,吉尔伽美什彼时的确是抱着威慑,以及免去一些无谓麻烦的心态,才现出真身,随后用打开宝库用大量宝具将assassin 的一个分身千刀万剐。 ——身为最高贵的王者,又何必参加野蛮的斗兽中去?暂且先让狮子和鬣狗相互撕咬吧,等到它们决出胜负的时候,王者才应下场,给予赏赐或者赐下毁灭。 远坂时臣的进谏的确有道理,archer稍一思考便选择了采纳,配合演一出戏也好,毕竟这出戏就是为了衬托他黄金无敌的神威嘛。 但现在戏剧的大幕被人扯了下来,“黄金神威”也变成了“小丑跳梁”的骗局,一想到那些低贱的从者和御主们,会在心里嘲笑他这位英雄王......archer此刻的内心就像是被毒液腐蚀一样忿怒。 就连别人抬头看他都觉得是一种亵渎,而现在的archer又怎能不愤怒了? “杂种——他怎敢......?!” 低沉的咆哮声终于从archer的胸膛中迸发,他向前一步走出,身形顿时消失在虚空中。 坐在椅子上的远坂时臣脸色大变,他刚想起身,却发现archer直接越过了他,我行我素地离开。 这让远坂时臣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除了僵硬,更多的是无奈和狼狈。 英雄王作为从者,自然是一等一的顶尖强者,能和他匹敌的从者无论是往前还是往后,都屈指可数。 因为他是传说中美索不达米亚的半人半神之王,作为英雄拥有者最古老的历史,同样也是人类历史中最古老的君王,其身躯中流淌的血液三分之二为神,三分之一为人。 这起初让远坂时臣非常激动,认为远坂家的家训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毫不犹豫地放下了自己的身份,作为侍奉者反过来诚惶诚恐地面对自己的从者。, 但仅仅只是两天后,他就意识到自己不仅抽到了王牌,而且还是一张极其棘手的牌——吉尔伽美什的性子有够古怪,一旦阻止他,就会因此而勃然大怒;可如果不阻止他,逐渐蹬鼻子上脸的吉尔伽美什,会干出什么事情来也可想而知。 这让远坂时臣迅速变得心力交瘁起来。 而且他还隐约感受到,这位从者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满了......天可怜见!他现在都已经卑躬屈膝地侍奉这位英雄王了,可他居然还要挑刺? 想到这里,远坂时臣就精神疲惫地瘫软在椅子上,可刚产生这样的念头,他又不得不强迫起精神,发动使魔继续监视未远川。 吉尔伽美什可以不带脑子,但远坂时臣不能没有脑子,他可看的清清楚楚,那位不知道职介的从者,直接一巴掌就把无辜的assassin连同一整条街道,均匀地拍成了肉泥。 ...... 而在另一边。 “卑鄙!”爱丽丝菲尔感受着那隐约加诸于自己身上的力量,无比气愤地谴责。 而对于她的谴责,李林只是轻描淡写地笑了笑,随后看向冷汗涔涔的卫宫切嗣,刚要开口说话,便感受到一股锐利的注视。 转头看去,原来是有两把刷子的男人正侧身持枪,正对李林举起手中的红色长枪,双眼冰冷地说道:“这种恶劣的行为还请到此为止吧,不知名的从者!你这样闯入到我和saber的战场中,还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劫持了saber的御主......” “让你说话了?” 李林不快地投去注视,脚尖轻轻在地上一点。 随后地面“洪波”涌起,无匹的巨力一瞬间将lancer摆好的架势破坏的一干二净,迪卢木多只能仓皇跃起,在地面本身产生的形变中狼狈逃窜出数百米。 刚驱走自以为是的lancer,那边手持被风王结界包裹的长剑的saber就已经在惊怒中疾驰而来。 纯以英雄的品格而论,亚瑟王和费奥纳骑士团的首席勇士或许不相上下,但在作为从者的质量上,骑士王就要比刷子哥高了不止一筹。 这实在是一个令人感到悲伤的事实。 而伴随着saber的突刺,本已经退开去的lancer突然瞪大了眼睛,难以言喻的悲愤瞬间布满了他的脸部,尽管全身的魔力都在升腾燎燃,可他的身躯却仿佛呈现出克制和拒绝的矛盾意味。 他的身体在空中一个转折,宛如飞过天空尽头的白鸟一般划出曼妙弧线,随后在隆起的地面上脚尖一点,掣枪直指saber没有防备的后背。 李林看的真切。那应该是lancer的御主肯尼斯,看见了这个机会,赫然命令lancer偷袭saber。 “抱歉——” Saber又惊又怒地回头,手中长剑却来不及回返防御,只能勉力扭转身躯,试图避过那偷袭的一枪。 不,不仅仅是这一枪。 当迪卢木多以lancer职介被召唤时,他所持有的宝具是“破魔的红蔷薇”和“必灭的黄蔷薇”这两把枪,前者长二公尺,拥有刺穿一切魔力加护的效果。后者长一点四公尺,被刺伤者的伤口便无法痊愈。 迪卢木多在令咒的号令下,将红色长枪刺向了saber的后背,可他更早脱手掷出的,却是那柄黄色的短枪! 那黄色的短枪直指爱丽丝菲尔的面门! 而在此时,卫宫切嗣还是下意识地转过身,将枪口从间桐雁夜那边移开,在固有时制御的加持下,对准黄色短枪的枪尖开火! 然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林却突然将爱丽丝菲尔拉到了自己身后。 “啊?!” “喔?” “呀!”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李林赫然处在剑、枪和起源弹的三重夹击之下! 695 帅,肯尼斯,帅 剑。是誓约胜利之剑。 亚瑟王的石中剑断裂之后,精灵们自阿瓦隆中铸出圣剑,其剑柄和剑锷皆以黄金与宝石铸就,其剑刃斩断钢铁而无往不利。至此以后十年里,亚瑟王手持此剑百战百胜。 传闻当亚瑟王立下誓约时,其剑刃将真正解放如辉煌星辰奔流,即便面前是一万万来犯之敌,亚瑟王手持誓约胜利之剑亦可击而破之。 于诸圣剑之中,誓约胜利之剑独立顶点,这是因为这圣剑并非由人铸就,而是星球经由精灵之手而塑形成就,其剑刃被无形的风暴拘束保护,无法探知其虚无“剑鞘”下辉煌之真容。 枪。是必灭的黄蔷薇。 凯尔特神话中的海神玛纳诺将此枪赠予迪卢木多,枪尖之上的如尼文字依次为“成功”、“冰雹(力量)”、“赠礼”、“桦(富饶)”、“军神(胜利),被此枪刺伤者将受到不可豁免的创伤,即便使用治愈魔术也无法愈合。 子弹。是起源弹。 卫宫切嗣的名字意味着切断和结合,那是他的起源。作为魔术师杀手,他将自己左右两侧第一根肋骨切下研磨,填入六十六枚子弹之中,在此之前他已然使用了三十七发起源弹,每一道都没有白费,这也意味着有三十七位取得极高成就的魔术师被他毁灭杀死。 那子弹目的是切断、舍弃掉许多事物,并挣扎着试图连结起更多的东西。仿佛将过去的旧时光都一并击碎,再将它们结连成碎裂的过去。 “有时候我觉得从者们真是很有意思,因为他们无论多光辉灿烂,实际上也只是挥之不去执念的还魂尸。”李林竟然还有余力对爱丽丝菲尔吐槽,随后他伸出手拈住了那一枚射出的起源弹。 看上去,并不比拈花更难。 紧接着他挥手将子弹掷向空中,劈手夺下黄蔷薇之枪。 枪随手动,手随臂展,锋锐的短枪顷刻之间调转了方向,枪尖宛如切入黄油的热刀一般,精准地穿过透明的风暴,找到了风王结界包裹下的剑刃。 李林的身体完全未动,仅仅只是挥动手臂,就将saber握剑直刺的身体带动得半旋,赫然是使用黄蔷薇之枪,就带着saber的誓约胜利之剑与破魔之红蔷薇对撞! Lancer的眼中瞬间被惊骇填满。 他从未想过人竟然能在一瞬之间施展出如此惊世骇俗之绝技,不仅同时破解了三大杀招,还反过来用他们的宝具反制他们自己! Lancer的身体横着飞了出去,而saber则踉踉跄跄地被甩到一边,就连手中的圣剑也差点被沛然巨力带的脱手。 仅仅是一次借力打力的过程,李林手中的黄蔷薇之枪就发生了明显的形变,从平滑的直线变成了一根弯曲的废铁。 这个宝具已经废掉了。 而被祸及到的对象并不只有他们二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空中涌动的云层里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可是在轰鸣声之下,还有一连串令人闻之肝胆欲裂的惨叫声。 炽烈夺目的闪光从天空中悍然劈落,与此同时落雷降临到整个战场中央。 那赫然是一辆古典式的魁伟战车,拴在车辕上的不是战马,而是肌肉虬结、魁梧健美的公牛。牛蹄踏着虚空,车轮隆隆转动,紫色的闪电就从车底下显现,用震耳欲聋的响声敲击着四周的大气。 这毫无疑问是宝具,而且是强大的宝具。 拥有这战车的从者职介自然是昭然若揭的rider! 驾驭着这战车的,是一位身材魁梧,仿佛青铜塑像般的豪壮男儿,其身穿古希腊时代的甲胄,腰间配带寒光闪烁的短剑,头发根根竖起,身后红色的披风猎猎飘扬好似一面大旗,光是看着他的身姿,便不由得仿佛内心被战鼓催动,欲要拿起武器追随他走上战场。 本应如此。 如果这神威赫赫的车轮没有摇摇欲坠,那车轴没有快要断裂的话,或许会更有说服力。 也正是因此,这位外表豪爽的大汉,此刻表情并不算愉快——他所驾驶的战车本应该如同惊雷一样俯冲而下,可现在却是被一颗小小的子弹打得只能极速迫降。 不过出场拉胯了,狠话还是要放的。 “到此为止了,lancer,还有你这个劫持别人御主的术士!”大汉抽出短剑指着李林。 虽然李林没有暴露过自己的职介,但看上去他并不属于上三骑,下四骑中rider、assassin都已经身份判明,只有caster和berserker藏踪匿形。 而众所周知,berserker是受到狂化拘束的职介,基本上话都说不利索的那种......虽然按照这个标准来看,近战压制上三骑的李林,也不是很符合caster职介的标准,但近战法师总比能正常思考的狂战士更容易让人接受。 而李林的回应是—— “你骂谁术士?骂谁术士呢?!”李林勃然大怒。 Rider一愣:坏了,这家伙好像有点癫......该不会是berserker吧?也妹听说过berserker能正常交流啊。 他这边偃旗息鼓,那边被摔到地上连续翻滚的saber终于缓过气来,金发碧眼的少女立刻拄剑起身,眼神凌厉地注视着李林。 “能够一击突破风王结界的壁垒,你到底是谁?” 少女君王的四肢因为激动而颤抖,她将手中的看不剑对准了李林的头颅,厉声叱问:“告诉我,你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愿望回应召唤而来?!” 四周一片寂静,包括闯入战场的rider此刻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大家都不是傻子,很快就品出saber和这位从者之间应该发生过什么,而saber很有可能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 “你说得对。”李林摊了摊手,“但圣杯的召唤机制我也不是很清楚。它真的能把从者的意识召唤出来吗?如来。” 间桐雁夜乘此机会眉头一皱,悄然退到他身后。 卫宫切嗣有心想要再举枪,可惜事态发展的太快已经不容许他再有动作了。 另一边,被李林击飞的lancer也悄然醒转,意识到自己宝具二去其一之后,他咬了咬牙,没有再站出去。 一方面,他认为自己之前的偷袭已然丧失了名誉,二来战力受损的他也不再能主动参加战斗的机会。 而他的御主也怒气升腾——白白浪费了一枚令咒,不仅没有取得任何的成效,还丢失了宝贵的宝具。 “今夜的行动到此为止,lancer,撤退。” 冰冷的声音不仅仅响彻在lancer的耳边,还回荡在这满目疮痍的战场上,肯尼斯似乎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他的矛头直指rider身边那个坐立不安的少年。 刚才的惨叫声就是从他的身体里发出来的。 “此外,维尔维特先生......” “噫!”被点名的韦伯吓得差点以为自己还身在时钟塔,几乎从车架上站起来。 肯尼斯的声音冰冷中带着一丝隐约的戏谑,令人毛骨悚然。他就像是刻意在戏弄韦伯一样。 “本来我想好好询问你,究竟是为何要窃走我的东西,过来以不光彩的身份参加圣杯战争,可仔细一想,既然你想要见识属于魔术师的残酷世界,那我就要负起老师的责任,好好地教导你何为真正的恐怖......” “是的,是的。既然你主动放弃了属于凡人的安稳生活,那么我一定会充分尊重你的意愿,以魔术师的残酷,让你感受到痛苦。” 韦伯脸色发青地捂着自己的腹部,他感受到自己的胃像是翻江倒海,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一样。 站在他身边的粗豪大汉不满地冷哼一声,刚想说些什么,却又被李林的声音抢断。 “帅,肯尼斯,帅!” 李师傅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鼓起掌。 被他这么一抢白,不仅rider说不出话来,就连肯尼斯也开始惊疑不定。 片刻后,lancer在沉默中缓缓退去,直到消失在阴影里彻底不见。 696 这英雄王过于认真 Lancer的退场过程并不理想。 一道金色的闪电刺破虚空,随后将其退路堵死,重新从黑暗里逼出。 得益于持有“心眼”的技能,lancer一个敏捷的后跳就避开了宝具长剑的袭击,然而这也让他退出战场的想法破产。 金色的光还在亮起、炽盛,并且逐渐汇聚在距离他们不远处路灯的上空,随后从金光中显出人形。 黄金般辉煌夺目的甲胄,仿佛火焰和闪电般燃烧的桀骜金发,赤红的双瞳,以及从他身后密密麻麻浮现的宝具——无不在证明他的身份。 那赫然是先前被他们所有人认定为打假赛的archer吉尔伽美什! 只是就现在看来,他身后足足六十四道荡漾的涟漪,以及从涟漪中探出头来的各式各样宝具......这位archer似乎并不像是他们所想的那样,只是个打假赛的选手呀。 就连李林也诧异地挑起了眉头:金闪闪不是按照惯例会先放几句狠话么? 现在这个传送落地王之宝库全开的样子,是否有些过于认真了。 站立在路灯上的黄金王者目光中升起不加掩饰的震怒,他首先将目光移向了lancer。 “区区阴沟里的老鼠,也敢不自量力阻挡王的前路?” 被无辜波及的lancer这才明白,合着是自己运气不好,刚好撞上了赶赴战场的吉尔伽美什...... 紧接着,英雄王猩红色的眼瞳转向rider。 “抢在本王之前出场,还胆敢用那种大嗓门喧哗,你又是什么小丑了?” 英雄王轻蔑地转过头去,他本就没希望rider回答他的询问,然而rider却出乎他想像地震声应答。 “我的名字是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参加了这次圣杯战争并且得到了rider的职介!” 那粗豪的大汉站在战车上双手抱胸,目光直视距离地面足有十米高的路灯......上面的英雄王。 “喂你在做什么——”韦伯作为御主心态差点炸裂,哪有直接自报家门的从者。 然而面对着御主的崩溃,伊斯坎达尔只是咧嘴大笑。 “你如果也是异国的王,就不要藏头露尾!既然自称王者,又怎么敢不报上大名?” 本来已经将头转向saber的英雄王,缓缓将头颅转向伊斯坎达尔,随着他的动作,那几乎覆盖了天空的宝具之墙也随之转动,辉煌的光辉沉沉地覆压了天空,令人的内心无比压抑。 出乎意料的,英雄王只是轻蔑地勾起唇角。 “你......?” 仅仅只是一个字,就彰显出了这位英雄王的具足傲慢。 他高高昂起了头,目光直接越过如临大敌的saber,落在李林的身上,随后暴怒终于不再压制。 “这一次圣杯战争中除了本王和你以外的所有从者都只不过是杂种——而你,居然让本王感到出离愤怒,这是何等罪无可赦!” 吉尔伽美什的眼中升起浓重的厌恶和愤怒,他甚至不知道这份愤怒从何而来,但是他已经不想再多费口舌了。 六十四道王之宝库的门齐开,宝具如同暴雨般倾落。 那是毫无章法的宝具洪流,金色的天瀑轰然而下,几乎毫无停歇地将李林周边的一切都裹挟了进去,狂暴的魔力震荡着周围的大气,将一切波及的无辜事物都彻底摧毁成最基本的微小粒子。 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可能有人能活下来! 先前还在放出豪言的伊斯坎达尔在archer释放宝具的一瞬间便拉起缰绳,他非但没有撤退,竟然乘着这个机会绕过一个大弯,对着吉尔伽美什发起了冲锋! 这个战机他把握得非常精准——只可惜他面对的是吉尔伽美什。 “献上魔力吧。” 金色的君王伸出双臂,漠然发声。 ...... 伴随着吉尔伽美什的冰冷声音,远在远坂宅的远坂时臣惊恐地同时伸出了手,他颤抖地瞪大了眼睛,目睹着自己伸出手去,随后无法自制地开口说话。 “以令咒命令,Archer,盈满魔力吧。” “以令咒命令,Archer,连接地脉吧。” “以令咒命令,Archer, 夺取一切吧!” 铭刻在手背上,赤红色的令咒一画接着一画地消失。 随后远坂时臣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他能感受到链接远坂宅的灵脉已经瞬间更换了主人,而伴随着三发令咒的耗尽,他体内的魔力也在迅速亏空。 魔力既是魔术师生命力的萃取,而大量流失魔力也让远坂时臣一瞬间成为了“废人”。 当然,魔力的丧失只是让远坂时臣的身体饱受打击,真正令他受到冲击的,还是自己竟然从没一刻真正掌控住从者这一事实。 他甚至不知道,吉尔伽美什是什么时候反过来将他控制住的。 这让自负的远坂时臣内心感到无比的失落、无比的难受。 ...... 充沛的魔力涌入英雄王的灵基中。 一瞬间,化为狂雷奔涌的伊斯坎达尔从极速变为静止。 数道透明的涟漪从他的前方、后方、左侧、右侧出现,金色的锁链正好拦在他的必经之路上! 尽管下一刻征服王就能改换方向突破,可这一瞬间的停顿已经足以让他的计划破产。 吉尔伽美什微微偏头,目光中流露几分讥嘲:“自称君王的小丑,所能做的事情也不过如此。” Archer伸出的手掌握拳。 一柄巨剑自虚空中被他抽出。 那只不过是虚影,却招致了周围一切事物的动荡毁灭,吉尔伽美什脚下的路灯咔嚓一声断裂成齑粉,而黄金的君王便直立于虚空中向上飞去,仿佛君临云端的神,漠然俯视着地上的一切。 “Ig-Alima。” 古老的语言从英雄王的口中吐出。令人不禁联想起古老年代时,那昏昏默默的黄沙,那接连水源的绿洲,那生长在两河流域中繁盛的城邦,以及天空中低垂的红色太阳。 那是亚兰语,自数千年前两河的子女便说这话。 一瞬间,宛如铜象怒吼,雄狮咆哮。 那是浩荡而巨大的轰鸣! 如同成百上千的号角在一瞬间被吹响,就在宛如山崩地裂的宏伟旋律中,虚影瞬间化为实质,如潮涌现,虹光动荡。 翠绿的最终地平线从虚空中出现,金色的雨仿佛无端飘落的轻尘一般落下,那是宛如山岳一般的巨剑,带着惊人的质量从天空中落下! 伟长巨大的翠绿巨剑,那正是这一宝具的真容。仅仅是剑身,便长余数百米。 其名为伊迦利玛,意为【开辟千山的翠绿地平线】。 别称,斩山剑。 这一剑从高空落下的冲击力,足以将整个冬木市完全从地表抹去! 而这一剑只是用来攻击saber......吉尔伽美什是否小题大做了? 不,吉尔伽美什的回答是不。 他还觉得不够。 攻击saber只是个附带,他真正要做的另有其他。 君王张开的另一只手掌也缓缓捏合。 赤色的庞大虚影在空中动荡着浮现,那是宛如熔岩块似的山峰和纯然之火,如果说斩山剑是象征地平线的开辟宝具,那么这一剑便是和其成对,象征空与海尽头的“水平线”。 作为战神扎巴巴曾经持有的双剑,这一剑同样也有他的名字。 “Sul-sagana。” 其名为修尔夏迦,意为【焚驱万海的拂晓水平线】。 别名,斩海剑。 ...... “那家伙真的是从者?!”韦伯绝望地趴在战车上,随着征服王头也不回地向着外圈逃走。 撤退并不意味着羞耻,作为征服王偶尔也会遇到强敌,暂时的撤退是为了更好的前进。 只不过征服王的脸颊上也流下了冷汗。 “真是不得了啊,这家伙简直是神话中的英雄......不,简直是英雄们的君王!虽然我也没有用出全力,可那家伙也一定还藏着王牌。” 一声轰鸣。 伊斯坎达尔驾驭着云雷冲上天空,浑身的肌肉都在因为激动而颤抖。 “那家伙的御主一定也是个了不起的人。”伊斯坎达尔哈哈大笑,冲进云端,“但是和我的御主比,还差了很多!你能够面对那样的从者始终站在我身边,就已经是不得了的男人啦!” ...... 吉尔伽美什抿起嘴唇,漠然地挥动斩海剑。 他在等待着。 而现在,回应出现了。 那个曾经令他感到无比愤怒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奇怪,奇怪啊。你不应该是慢心的君王吗?这可不像金闪闪。”李林疑惑的声音从地上出现,“难道是某些要素发生了变化?” 气势恢宏的斩山剑在接近大地的瞬间停滞。 一只普普通通的拳头正抵在斩山剑的剑锋上。 那是李林的拳。 先前那些宛如瀑流般倾落的宝具,此刻已经变成了灰黑色的熔渣,没有光彩也没有价值地散落在大地上。 无论是爱丽丝菲尔,还是躲在他身后的间桐雁夜,都没有丝毫的损伤。 他们站在宝具的坟墓中,面容呆滞。 李林单手握拳举过头顶,将斩山剑的剑锋抵得不能寸进。 甚至伴随着他伸出手臂,斩山剑的结构正在迅速崩溃毁灭! 那是斩山剑也无法匹敌的巨力! 而目睹这一幕的吉尔伽美什,则露出了兼具忿怒、癫狂和杀意的笑。 他阴沉的声音从天空中滚滚而下。 随之而来的还有呼啸而来的斩海剑。 “为什么不显露出你的真容?本王的......老朋友!” 697 吉尔伽美什的过去 吉尔伽美什是怎样的人呢? 传闻中他是人类历史发端时期的君王,是早期城邦乌鲁克的统治者,是存在于神话和历史暧昧不清时期的人物。 在那些神话和史诗中,他被称为三分之二是神,三分之一是人的君主,这昭示着他拥有神的智慧和力量,却只能拥有人类的寿命。 时至如今对于吉尔伽美什本人的形象,大概早已经固定下来了,有人热忱歌颂其后期作为贤明君王的德行,有人则痛斥其在遇到挚友恩奇都前,竟以何等暴虐的手段统治他的臣民,有人惊叹于他竟然在数千年前就展现出了对死亡的抗拒,以及对于永生的渴求......后继者们惊讶于吉尔伽美什的形象竟然发生过如此惊天盖地的变化,就好像他的人生以遇见恩奇都一样,划分出了鲜明的三个阶段。 吉尔伽美什本人对于后人的多数猜想均嗤之以鼻——在他看来,那只是无聊的后人为了推销自己的某种观念,将他的形象强行附会其上而已。 这也不稀奇,从古至今的祭司、学者、僧侣们都在做这样的事。神庙的祭司们靠着只有他们能够解读的泥板,向着国王进谏他们的理念。祭司们口称那是来自天神安努的意志。天神的意志在其中谅必是有的,只不过祭司们自己的想法同样不少。 遥远的东方儒生们学会了六经注我,用自己的话去解释圣人的言论;繁茂炎热的印度雨林中,苦修的婆罗门在林中狂言数万字的诗篇《摩诃婆罗多》,他们口口相传的经典里到底有多少前人留下的想法? 而吉尔伽美什是一位我行我素的君王,他不屑于采纳他们任何人的意见,因为猛兽总是独行,智勇双全的君王不需要愚者在边上庸碌进言,事实也证明了的确如此。吉尔伽美什的智慧胜过诸王,其武力是英雄的体量,当他走在前面时是开路的先锋,当他走在后方时,民众们可以信任他。 他作为先锋的时候如同大浪击碎石墙,他走在后方的时候好似城市保护他的民众。 以雄性的标准来衡量,他是如此强壮,当他行走在乌鲁克的街道上,又有谁敢直视他呢?只不过吉尔伽美什的武力能与他的暴虐相匹配,他既要让乌鲁克的女人服从于他的雄性气概,他还让乌鲁克的男人们没有人权。“吉尔伽美什既不让男人们见到他们的父亲,也不让女人们见到她们的新郎。” 民众们的怨气何其高大,竟然通过神殿抵达了上天,安努神听从了伊南娜的抱怨,找来了大母神阿鲁鲁。 安努神对阿鲁鲁说:“你所创造的人类是何等繁盛,那统治他们的君王却像是野牛一样独行,他的力量无人匹敌,内心中的风暴也无人理解。你去创造能和他角力的东西吧,这样让乌鲁克也能休息!”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连吉尔伽美什本人也并不知道。 在那混杂了神话和历史的史诗中如此记述,阿鲁鲁洗干净手后抓了一把泥土从天空中掷出,那泥土落地便化作了沉默的英雄恩奇都,宁努尔他则赋予它强健的身躯。 “恩奇都全身被纠缠的毛发笼罩,头发长的就像是女人,它并不知晓民族,亦不知道国家。它与羚羊同吃草,于野兽群居在池塘,见水就眉开眼笑。” 但真实的历史唯有安努神和阿鲁鲁才知道。 彼时统治天空和世界的君王向着大母神走出三步后,对她垂下自己高贵的头颅。 【比我等来自更古老历史的母亲,你庇佑着古老的大地,当渊底的污泥从提亚马特的葬身处涌出,当甜水将咸水从土地上驱离,是你为善人们开辟道路,令创造的慈光普照万方。众母亲之母亲,群山的大母神,掌管生育、创造和溺亡的三相。请您为乌鲁克的君王创造一位合适的伴侣。】 阿鲁鲁拿起自己的朱砂杯,她向着安努神展示里面盛满的液体,要将安努神婉拒。 【吾王陛下,天空之王,世界之主,四方真正的统治者。你的智慧如此高深,应当知道乌鲁克的王并非是凡人,泥土随意创造的生命瞒不过他的眼睛!而他的目光则看向遥远的未来,尽管今日之两河遍地是雪松木的影子,船只来自四面八方,但他的目光已然超越了现在。】 安努神皱眉,用手杖敲打着神殿的地面。 【群山之母,朱砂杯的大母神呵。您的疑惑我已知晓,但您应知,安于现状并非长久之计,目光太远则将招致祸患。大地上的智识无边无际,天上和地下的知识则大多有害。愈多权力则愈多空虚,愈多智慧则愈多忧愁。我担心乌鲁克王将在空虚的绝望中招致自毁,我担忧人类的文明将在地上衰颓。您是从白色巨人之前便矗立的母亲,一定有解决这一切的办法。】 阿鲁鲁的眼神看向两河的天空,她声音和缓。 【吾王陛下,沙漠和绿洲的主人,众贤之贤,君临两河的神王。你的想法我已经知道,但乌鲁克王是两河的儿子,母亲又怎么能戕害她的子嗣?欲要让他心悦诚服,须得向着东方寻找太阳。】 阿鲁鲁就将手中的朱砂杯倾倒,水面上呈现出一副神妙的容貌。 那是一个十二岁,雌雄莫辨的美丽少年。 这个少年体态纤细轻盈,眉眼精致如同琥珀雕琢,金色长发垂落如同丝绸,他的面容上带着些许天真的稚气,然而当他抿起嘴角时,却又不经意地显露出青年的武勇,当他面露微笑时,就仿佛被太阳照耀一般温暖。 安努神看着少年的容貌出了神,日月在他的头顶旋转了七又复七次,他才拄着手杖直起身来。 【群山的母亲啊,这又是什么人呢?竟然如此的美貌,可我担心他不够男子气概,不能够令吉尔伽美什心悦诚服。不如将他擢升到天上,作为我的爱人常伴左右!恳请您同意我的要求。】 阿鲁鲁笑出了声。 【吾王陛下。你有所不知,祂并非凡人,而是比你更为高贵的神灵。祂的化身好似天空一般宽广,祂的权柄犹如大地一般广大,祂的化身犹如砂砾和海水那般无数无尽,可每一个又好像是日月一般辉煌明亮!】 安努神不服气。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神,快快告诉我他的名字,我将要用手斧毁坏他的国度,要用皮鞭迫他下跪,要用我的战车拖曳他,将他带回我的床上。】 大母神笑得愈发快活,像是在看不知死活的孩童在火堆边上嬉闹。 【别怪我没有告诉你祂的威能广大无边,别怪我不曾警告你祂的手段无远弗届!倘若你真想要领教祂的威权,就不要用安努的名字自称,请去往沙漠的边界,请去往绿洲的边界,请去往天空的边界,请去往海洋的边界!跨过昆仑山的山顶,站在那里对着泥土撒尿,如此你将知道什么叫做小小的惩戒。不要再做更多,否则我怕整个两河毁于一夕!】 安努神将信将疑地离去,经过七又七日他终于苟延残喘地归来,几乎没人敢相信这是他们的神王。 阿鲁鲁用朱砂杯沃灌他的身躯,将浑身上下的伤痕和污秽洗去,祂满意地看见安努眼中的惊恐。 【吾王陛下。现在你该知道那究竟是何等伟大的存在了,相信你不会再觊觎祂的美丽,那么我将仿照祂的模样,制造一位从东方而来的旅人......】 又过了七之七日,一位风尘仆仆的旅行者翻越了白雪皑皑的昆仑山脉,穿过平原上的茫茫沙尘,走过两河流域周围的大片肥沃土地,到达雪松树影之下这座被泥砖砌成的城市。 他的身影如此美丽,以至于还未抵达前就有了传闻,有人说他曾是来自荒野的怪物,直到和神妓交合后才得到了如此曼妙的形体。 旅人对这些传言一概不回应,他走上台阶,进入王庭和墙上画满眼睛的神庙,在那里既是祭司又是君王的吉尔伽美什接见了他。 国王穿着白色的亚麻,身上装饰着黄金的饰品,他惊讶于旅人,以及旅人所带来的丝绸。 吉尔伽美什和旅人相互致礼,他们先是比拼武力,从神庙的大门手执武器决战。 吉尔伽美什手持那能够开天辟地的神剑,而旅人则手持一根仿佛撬开门关的棍子,两人从神庙的大门战至大街上,在众乌鲁克的臣民们敬畏的注视下同时放下武器,空手角力。 吉尔伽美什不能压倒旅人的膝盖,旅人无法掰开吉尔伽美什的手臂,他们有时抵在地面上,有时滚倒在路边,但双手始终不肯松开,直到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两人同时精疲力竭地松开手掌,互相亲吻对方的脸颊以示和解。 他们重新进入到大厅里,在那里吉尔伽美什和旅人谈论智慧、辩论、天文和治理国家的一切要事。 吉尔伽美什的智慧犹如高天一样,而旅人的智慧好似大地和海洋,他们两个高兴地互相拥抱、亲吻。 吉尔伽美什快活地拉着旅人的手宣告:你将是我的挚友、我的伴侣、我的兄弟!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样统治这国家呢?我只感觉我从前像是完全活在黑暗里那样! 他们来到母亲的神殿中互相告知对方自己的名字,吉尔伽美什才知道旅人来自于远东,他身上的织物名叫丝绸,他的名字就是恩奇都。 在那以后一切都像是史诗中那样愉快,直到恩奇都在死亡的诅咒下痛苦痉挛,而吉尔伽美什坐在他的身边哭泣。 这就是历史背后,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的故事。 他的爱人死在了四千年前的城市,而他的爱被刻在石头上传向四面八方。 698 乆:一定是赤杯干的! 李林在斩山剑和斩海剑的夹击下岿然不动。 或者说本来就没有什么动的必要。 他始终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理论上来说他应该和吉尔伽美什没什么关系才对......难道是恩奇都? 在李林的视角中,当他到来后,世界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譬如星之内海在逐渐向着漫宿的形式转化,根源也愈发接近辉光的形式,世界在大体上和原来还是相近的,只是在一些方面有所不同。 譬如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并未击溃大流士三世,而是在经过密谈后绕过了波斯的伊苏斯,经由红海一路南下,靠着波斯帝国提供的舰队征服了印度——波斯帝国并没有被毁灭,他们只是放下了万王之王的冠冕,依旧保有国王的尊荣。 这实际上是历史的趋同性:在密教世界的第一史中,伊斯坎达尔与大流士进行三日密谈,最后放弃征服班师回朝。而在第二史中,伊斯坎达尔则击溃了大流士的军队,将波斯帝国彻底毁灭。 受此影响,月世界的历史呈现了二者微妙的结合。 同理,恩奇都和吉尔伽美什的故事也发生了些许变化,在李林眼中,恩奇都是来自远东的旅行者和丝绸商人,他最初是抱着通商的念头拜访吉尔伽美什的乌鲁克,然后因为一系列种种意外最终留在两河,成为吉尔伽美什的密友和执政,他们保持着这种近乎伴侣的关系直到恩奇都死去。吉尔伽美什痛苦地哭泣,向着天神祈祷能够令恩奇都起死回生,但天神们最终以恩奇都并非他们的造物而回绝。 这直接导致了吉尔伽美什最终推动了神代和人世的大诀别。 这是一段没什么问题的历史,但李林现在越发觉得有问题——吉尔伽美什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见伊苏尔德的破败王一样。 如果只是如此,那无非也就是看热闹,但现在我怎么成伊苏尔德了? 他妈的,一定是赤杯干的! 李林半恼。 之所以没有全恼,是因为等会还用得到赤杯,这会儿掀桌属于是损人不利己。 李师傅家大业大,现在反而是有些损失不起了。 想到这里,不太高兴的李林手上力气也多用了几分。 黑发黑眼的青年深呼吸,随后神异的四色珊瑚从虚空中出现,沿着他的右臂缓缓蔓延,仿佛华丽的甲胄一般。珊瑚的四色荧光如同火焰一般熊熊燃烧,将夜晚照耀得如同白昼。 半透明的大蛇从李林的肩部盘旋着,冰冷的蛇瞳直视天空中的黄金王者,白蝮浑身上下细密的鳞片仿佛都像是一个个独立的活物,每时每刻都在不断变化着表面的纹路,显现出关于风暴、铸造、无限的种种知识。 紧接着,宛如烈日般高亢的轰鸣声出现。 站在地上的李林挥动右臂,像是普通地活动身体一样,朝着天空挥拳。 一瞬间飞在天上的吉尔伽美什仿佛感觉被大锤轰击胸口,斩海剑一下子脱手在空中变成粉碎,而那股沛然大力犹然不止,一瞬间将他胸口的金色甲胄砸的都凹陷下去,将这位气度不凡的王者打得没入空中翻滚的云层中。 那一头如同火焰般桀骜不驯的金发,像是被雨水打湿的海藻一般狼狈,吉尔伽美什口鼻喷血着倒飞出去,撞在他背后还未打开的宝库之门上。 他变成了一点模糊的金色,迅速消失在云中。 透明的气浪从李林的拳面上迸发开去,宛如澎湃的潮汐,更像是一朵从半空中冉冉升起的蘑菇云,恐怖的爆响声压过了一切。 整个冬木市都在明显震动,海滨公园四周的地面如同被撕裂的纸片一般被暴风掀起,四周的建筑瞬间变形爆裂,路灯不堪重负地弯折,宛如见到王者一般低下头颅! 厚重的云层沉沉落下,单纯的力量竟然形成了风暴,旋转的气流好似是高温的火焰一般,哪怕已经隔着数公里的距离,没入云层的Rider那里也仍然能够感受得到庞大的高温与热量,仿佛置身于炼钢的烘炉之前。 准备解放圣剑的Saber吓出一身冷汗。 先是吉尔伽美什毫无限制地挥霍宝具,仿佛完全不计损耗一般召唤出数把顶级宝具;后有李林一拳将那些宝具毁灭,然后干净利索地将吉尔伽美什轰得生死不知......爱丽丝菲尔竟然毫无防备的与这些危险分子靠得这么近? Archer的宝具洪流,说实话saber并不畏惧。 因为吉尔伽美什召唤大量宝具也需要酝酿——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前摇很大。 而有这段缓冲时间,saber大可以解放手中的誓约胜利之剑,恢弘的星之奔流能够将那些从王之宝库中飞出的宝具全部毁灭。 但李林的拳头不一样,压根没有前摇。 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偷偷潜伏到各家门口,光明正大一拳连灵脉带人都给你掀了。 想到这里,李林的形象,也逐渐和记忆中那个总是强调用拳头和武器说话的梦魔重合在一起。 同样被吓住的,还有战场之外的御主们。 来自时钟塔的君主肯尼斯,紧急动用了第二枚令咒,果断召回了自己的从者。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犹豫一会儿,等待他的便是惨烈出局——没看见就连作为首席勇士的迪卢木多,在看见了双方的战斗之后,都是一副脸色惨白的模样吗? 这位以魔术造诣而闻名的君主,此刻脸色仿佛痛饮核废水的渔民一般,只感觉五脏六腑火辣辣的痛。 浓浓的挫败感仿佛阴云笼罩住了他:肯尼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圣杯战争中,除了自己召唤出的从者,其他职介的从者都是破格级别的强大? 从欧洲迁移过去的马奇里家召唤出了强大到无以复加的berserker。 虽然离谱,但考虑到马奇里·佐尔根作为当年赫赫有名的大魔术师,又是圣杯召唤系统的设计者,倒也正常。 魔术师杀手虽然令人瞧不起,但背后却是名门爱因兹贝伦。 可就连远东的土著远坂家,都召唤出了那黄金archer,甚至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子,都召唤出了征服王伊斯坎达尔...... 肯尼斯还不知道远坂时臣就连灵脉的控制权也被从者褫夺,否则他此刻还不会如此难受。 在吉尔伽美什出现之前,便乘着rider搅局退出战场的卫宫切嗣,也被战场的余波弄得极其狼狈,如果不是有他的助手久宇舞弥拼死接应,连续多次使用固有时制御的他,恐怕已经昏死在废墟里。 而今夜的冬木市民们,也看见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发黑的云墙在天空中旋转不休,无数雷电好似活物般沿着云墙爬下,震耳欲聋的轰鸣令整座城市的玻璃都遭了殃。 而在此时,李林终于收到了来自薇薇安的消息。 “Assassin的灵性已经回归大圣杯了。” 699 得知这个讯息的李林先是微愣,随后了然。 他本来以为assassin还会再苟一段时间,没想到对方直接在他的aoe伤害中当场去世...... 大概是大范围伤害的缘故,被言峰绮礼召唤出来的哈桑无论分身多少,也只有死路一条的结局好走。 没错,回归大圣杯灵性的assassin,不是他们要违规召唤的从者,而是一开始就被正常召唤出来的七从者之一。拥有分化身躯能力的百貌哈桑。 在冬木这片土地上,利用正统召唤程序召来的assassin,必定是“哈桑”——或者说,山中老人。这群传说发端自十一世纪极端教派的暗杀者团伙,历经了十数代的领导者传承,每一代都以哈桑·萨巴赫之名进行暗杀。 哈桑们的末路在蒙古人的铁蹄下到来,呼喝着长生天之名的黄金家族用大军踏碎了哈桑们的庭院,将他们的毒药、匕首和肉体全部粉碎。 到此,山中老人的传说就此落幕。 但李林知道真相不是这个样子的。 哈桑们虽然死了,但“山之翁”却仍然存世,或者说这位真正的初代山中老人,就从来没有死亡过,因为他本人已经在死亡的境界中行走无数岁月,代行着属于世人的死亡天命。 就在不久前,他还以梅林的身份和这位山之翁打过照面,那时他们都以冠位的身份被抑制力召唤出来,对抗灭世主藤丸立香。 想到这里,李林便将目光投向了紧张无比的saber,还有她背后瞪向自己的爱丽丝菲尔。 作为小圣杯,assassin的灵魂本该流入她的体内......但现在却被大圣杯半路截走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saber似乎感受到了李林并没有动手的想法。 李林笑了笑,目光径直越过saber落在有着银白色长发的爱丽丝菲尔身上。 这个女人有许多身份,她是爱因兹贝伦家族的人造人,卫宫切嗣之妻,伊莉雅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的母亲,Saber的代理Master......然而这些身份与她的存在本质相比,都可以说是完全不值一提,那就是在第四次圣杯战争之中担当小圣杯。 可以说,作为一个人造人,她在设计阶段就有悲哀的终局—— 从者的灵魂将会回收至她的身躯中,直至圣杯战争终结。 当她作为“圣杯”并且收集到足够的从者灵魂,就将在大圣杯降临前的最终阶段,完成最重要的任务。 ——她将解体,失去迄今为止以来短暂的生命,换取圣杯的真正降临。 成熟的外表让很多人没有意识到,爱丽丝菲尔活在这个世界上仅仅只有九年。 倘若她真的只是像使徒那样的纯粹工具,愿意为了更伟大的利益牺牲自己也就罢了,可偏偏她因为丈夫与女儿而拥有了“感情”。 换而言之,她有了自己的欲求。 而更加残忍的事情在于,因为大圣杯被污染,是故无论如何这一次的圣杯战争必然失败,她的丈夫和女儿都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爱因兹贝伦是最正统的魔术师家系,也就是利益至上。 卫宫切嗣的命运早已注定,他曾手染无数魔术师的血,如今也会在命运之夜偿还。 而他们的女儿伊莉雅,也将会被牵连着付出代价—— 在未来的第五次圣杯战争前夕,爱因兹贝伦家果断地废物利用。在母亲爱丽丝菲尔作为小圣杯死亡之后,又将女儿伊莉雅作为小圣杯再度启用,投入到这场圣杯战争的残酷仪式中去。 没有理会saber的紧张质问,李林只是轻轻欠了欠身:“爱丽丝菲尔女士,鉴于你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欲求,我倒是可以给你一条退路。” “别相信他!”saber急切地打断。 可爱丽丝菲尔的表情却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她隐约能够感受到,李林其实什么都知道,这促使她无视了saber的警告,选择继续听下去。 “明智之选。”李林颔首,“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我等生来注定追求辉光,一如火花向上飞舞。” 在抛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之后,李林轻点脚尖,拎起站在边缘的间桐雁夜退出满目疮痍的战场,竟然丝毫没有顺手干掉她们的打算。 这让爱丽丝菲尔内心产生了一种有些微妙的情感,那就是“在必要关头,或许这位从者是能够依靠的”。 ...... 在距离间桐宅还有一段路的时候,李林将间桐雁夜放下。 “你自己回去吧,我要去圆藏山。”李林看上去心情很不错,顺手丢给间桐雁夜一个朱砂雕刻的护身符,“这个给你,在必要关头它能保护你。在圣杯战争结束之前,你们不要离开间桐宅了。” 这相当于已经宣告了主从关系的结束。 间桐雁夜轻轻点头,他倒不觉得李林脱离自己掌控是一件丢脸的事情,恰恰相反,他还觉得自己有些亏欠这位恩人。 “这个护符能够转让吗?” “你想给小樱?”李林一听就知道间桐雁夜要说什么,青年摆手笑道,“我已经给过她更适合的东西了,回去吧,如果有需要我会主动联系你。” 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里,而间桐雁夜则充满敬意地朝着他离开的方向深深鞠躬,然后戴上护符转身快速离开。 现在的冬木,魔术师留在外面可不安全。 ...... 路上薇薇安又发来消息,让他赶紧回来。 魔女的传讯言辞语焉不详,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但看上去似乎并不严重,因为她表现出的是困惑而非急切。 这就表明她并非遇到了大敌,而是遇上了某种难以解释的“东西”。 得益于此,李林就更有拖欠的理由了,他像是一个幽灵一般穿行在冬木的城市街道上,幸灾乐祸地往那些靠街住户碎掉的玻璃里面丢二踢脚。 700 社区送温暖 “谁在扔鞭炮?!” 这样一个扰民的家伙,让雨生龙之介这个杀人犯青年感到很不爽。 他愤愤地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小男孩,那躁狂的眼神让这个全家被屠杀的幸存者猛地打了个寒战,差点要哭出来。 “嘶——啧。” 龙之介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并非是他对自己迄今为止以来的工作觉得无趣,而是重复的杀人方式令他觉得没新意。 “砍头,剖腹,挖心——哎,这些方式都已经太落伍了。”雨生龙之介翻看着从之前的受害人家中找到的泛黄线装书,眼睛一亮,“嗯,用这个人血来绘制魔术阵?倒真是有趣呢,话说会不会召唤出什么邪神来啊?喂,小屁孩,告诉我能不能召唤出邪神呢——” 雨生龙之介笑着挥动菜刀,劈向小男孩断气不久的母亲脖颈,欣喜地看着女人脖颈中喷涌而出的血。 还好,还有温度呢。 他伸手攥住女人的头颅,用长发在地上绘制着鲜红的魔术阵。 小男孩的眼瞳中映出一片鲜红,那是火焰般熊熊燃烧的仇恨与愤怒。 只不过仇恨与忿怒很快就变成了惊恐——因为雨生龙之介正向他伸出手来。 “哎,召唤邪神怎么能没有祭品呢?虽然不知道成不成,但仪式感总要有的吧?” 橙色头发的帅气青年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将沾满血的手向着男孩伸过来。 在他的手即将触及男孩的瞬间,门突然敲响了。 “喂喂喂?”门外传来年轻男性的声音,“冬木市煤气管道维修!” “......煤气管道维修?” 雨生龙之介疑惑地看着窗外。 想起先前那震耳欲聋的雷鸣声,雨生龙之介倒不觉得这个理由有什么问题。 但他又不是户主,为什么要负责这个? 雨生龙之介决定不回答,过几秒钟外面人等不到回应就会离开的。 乘此机会,雨生龙之介还咧开嘴对面前的小男孩笑道:“你不会以为我会去开门,给你逃跑的机会吧?” 杀人魔满意地看着小男孩混合着忿怒、仇恨和恐惧的表情,用沾满血的手在他脸上抚摸着。 “你可是我的艺术最后一步啊......我怎么就会这样轻易地放过你呢?喔,对了,两天前我也杀死了一家人,这本老书就是从他们的房子里找出来的,说来也奇怪呢,当时我没有实践书上的内容,是因为那户人家的小儿子先死了。而现在有你,我终于可以让艺术更上一......” “咚咚咚咚咚!” 门外的敲门声不仅没有停滞,反而更加剧烈,像是擂鼓。 “开门,冬木社区送温暖!”李林扯着嗓子在外面喊。 “......他妈的!” 接二连三地被打断,让雨生龙之介终于忍无可忍,他抄起手里的刀转身走向门口。 被封住嘴的小男孩拼命挣扎,希冀外面的人小心,却根本无法传出消息,只能绝望地看着雨生龙之介将要收获下一个人头。 门开了。 雨生龙之介维持的假笑再也不必维持。 因为在门开启的一瞬间,李林就干脆利落地伸出手臂,一拳从他的胸口穿过。 这个以死亡为乐的杀人魔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成为了一具被串在手臂上的尸体。 李林像是甩掉垃圾一般,将雨生龙之介的尸体丢在一边。 他是顺路才想起还有这个杀人魔,所以顺带过来收拾雨生龙之介的。 李林看着幸存的小男孩,目光落在他橙红色的短发上,走过去撕开男孩嘴巴上的封条。 在撕开封条的一瞬间,男孩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悲痛,嚎啕大哭起来。 李林挠了挠头,他一向是不喜欢人类幼崽的,但要是把男孩丢在这个环境里......他也不愿意这么做。 然而令李林感到惊奇的是,小男孩的哭声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抹掉了自己的泪水,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将自己父母的尸体都收拢起来,神色悲恸地打开水龙头,将地上的血水全冲走。 做完这些后,男孩抱起母亲的头颅。 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做,眼神中满是茫然和痛苦。 目睹着一切的李林脸色逐渐变得平静,小男孩的所作所为让他回想起自己尚为凡人时的某些片段——那时的他也差不多是这样。 李林走过去,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将他母亲的头颅放在断裂的脖颈处,黑色的火光一闪而逝,将断裂的创口连接在一起。 这是一个有着红色短发的女人。 一不做二不休,李林顺带把小男孩父亲的尸体遗容也清理了一下。 至于雨生龙之介,他就没有这个待遇了,李林一拳下去,他就被轰成了细细小小的基本单位。 往好处想,就连吉尔伽美什都没想收到这种待遇,雨生龙之介可真是八辈子赚来的福气。 李林伸手按在小男孩的头顶:“还好,你的父母死去还没多久——我可以把他们有限度的复活。” 话音落下,这两具尸体瞬间站了起来,他们破碎的躯壳表面微微散发出绿光,细细密密的绿色藤条在他们的耳廓里生长,来自林地的植物代替了这两具尸体已经死去的血管,流淌在他们身体中的不再是血而是粘稠的蜜。 他们的心脏成为了饱满的果实,里面全部都是甜美的种子,这对夫妻的头颅较之生前更为饱满涨大,好像是一颗快要熟透的匏瓜。 这两具尸体的眼窝有些凹陷,除此之外他们和生前没有更多的差异了。 ——抽芽行尸。 小男孩猛地打了个激灵,他看着自己变得有些陌生的父母,心里竟然生出一股难言的恐惧。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父母已经不再活着。 在他心中升起这样的念头时,他看见李林打了个响指。 两具抽芽行尸重新干瘪下去,躺倒在地上。 “看来你并不愿意接受他们是你的父母——也对,这个画面对于你来说是有些惊悚了。”李林有些遗憾地说。 然而下一刻,李林有些惊讶地看见小男孩转身,跪在地上。 “老师,请您教导我!” 小男孩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再也不说其他了,他沉默地跪在李林面前,脸上满是仇恨、忿怒和悲恸。 “我当然会教导你。”李林认真地说,“知道为什么吗?” 小男孩疑惑地抬起头。 他看见李林轻声叹息:“因为我也曾像你一样。” 701 谁信这是管道爆炸? 这一夜的冬木市民注定不能够平静。 先是仿佛要将整个老城区掀翻的轰鸣声,随后是近在咫尺将玻璃震碎的风暴,再然后是接连不断地着火——感觉一晚上像是把一百年的天灾全给经历了一遍。 所以他们并没有察觉到,在老城区发生的事情。毕竟和这些天灾级的现象比起来,区区失踪个把人,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所有的冬木市民们都在等待,希望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等到第二天,政府在圣堂教会影响下,不负众望地给出的理由则是瓦斯管道爆炸。 ——在极端天气下,天然气管道年老失修,导致无法正常工作,以至于在一些列连锁反应后发生大爆炸。 对此,民风淳朴的冬木市民们表示谁信谁傻逼:他们可是近距离地看见了那通天彻地的巨大光柱,以及仿佛要将天空和海洋撕裂的厚重风暴,还有沿着风暴壁垒蜿蜒盘旋的活化雷电......这东西你跟我说是瓦斯管道爆炸能制造出来的现象? 你们甚至都不肯花心思敷衍我们一下! 而且真当广大冬木市民是傻子么?西部的旧城区是公共设施落后,居住环境不好,和东部的新都区完全无法媲美,可看那天晚上的声光效果,简直就像是动用了东京湾下面埋藏的几万吨核废料,召唤出了哥斯拉一样,难不成老城区还藏着黑科技么? 话说回来,如果政府说是核电站泄漏,也许会比所谓的瓦斯管道爆炸更有说服力。 只不过,眼下的世界还只是1994年,科技还没发展到普及移动网络和新世代手机的程度,而一些自以为发现真相者的言论,在政府刻意的打压下,就被淹没了下去。 少数几个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不寻常事情,还大肆宣扬出去的,圣堂教会的代行者则亲自上门,用温和的手段抹去那些人的记忆。 与此同时,政府也拉起了分割老城区和新城区的黄线,得益于此,彻底被毁掉的海滨公园,不会在短时间内被人发觉。 ...... “我认为我们应该结成同盟,以对抗棘手的archer和......呸!我们到现在甚至还不知道间桐家到底召唤出了什么职介的从者。” 另一边在退出战场,能够确保自己安全之后,其他的御主便开始通过使魔彼此联系。 通常情况下,这种联盟是摇摇欲坠的,根本称不上牢不可破。然而这次他们面对的外敌足够强大,就让联盟有了可持续的根基。 提出联盟建议的是卫宫切嗣。 虽然那个满口杂种目空一切的黄金王者,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位有着宽宏气度的君王,但他能够使用复数高等级宝具却不容置疑。 再加上archer是被远坂时臣召唤的从者,也就是说,他几乎不会在供魔方面受到限制。 这很重要,因为从者的行动、对战都需要御主来提供魔力,而解放宝具所需求的魔力量则更甚,坐拥本地灵脉的远坂家,在这方面的后勤工作就做的绝对充分。而远坂时臣这个秉持优雅的当代家主形象,也开始变得扑朔迷离老谋深算起来了。 “哼,不得不承认。这个远东的地主,无论是胆量,手段还是魔术造诣,都不弱于我。”肯尼斯冷着脸,双手抱在胸前,不快地扫了一眼lancer,“更何况他还召唤了更加优秀的从者......呼,时钟塔的审批人员都是一群蠢货吗?像这样优秀的魔术师,怎么能够放任留在远东?” 君主肯尼斯的言辞中,对于远坂时臣的肯定不加掩饰。 肯尼斯作为时钟塔的十二君主之一,天赋和家系都是他值得自傲的资本。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一个小小远东岛国,被视为魔术荒地的地方,竟然是如此卧虎藏龙,能够搞出圣杯战争这种大秘仪,而作为本地灵脉的远坂家当主,也不像是一个乡巴佬那样。 能够召唤出那种archer的御主,怎么可能会是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人呢?想到远坂时臣之前的一系列操作,肯尼斯顿时就觉得压力狂增、暴增、劲增!比起间桐雁夜,他还是觉得像个正统魔术师的远坂时臣威胁更大。 现在只要远坂宅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在肯尼斯的眼中都被赋予了别样的深意。 和坚持围攻archer的肯尼斯不同,卫宫切嗣则要对李林下手。 肯尼斯是通过魔术去观测现场,而他可是亲身经历,在卫宫切嗣眼中,李林这个不声不响接近他身边,又干掉assassin的从者,绝对比挥斥无数宝具的archer更加可怕。 而正面进行了一场大战之后,他绝对不会是毫发无损的状态。 再加上此时saber已经带着爱丽丝菲尔回到了他的身边,虽然卫宫切嗣已经做好了两人都回不来的准备,但最坏的设想并没有发生。甚至saber都没有受伤,可以说是此消彼长......乘此良机对李林进行围歼。 卫宫切嗣始终认为李林是caster,而并非是肯尼斯所想的berserker。这大概就是魔术师杀手和正统魔术师之间的思维区别。 正当双方争执不下时,天空中突然传来沉重的雷鸣声,接着驾驭神俊战车的征服王伊斯坎达尔从天而降。 此时,除去独立的吉尔伽美什以外,圣杯战争的另一方已经全数到齐了。 ...... 圆藏山,魔术阵地。 李林带着名叫士郎的男孩踏足柳洞寺的山门。 高大寂寥的柳洞寺和圆藏山的地脉几乎完全勾连在了一起,让整座寺庙山门透露着一股清寂的气息。 早在圣杯战争的第一夜开始时,柳洞寺的僧人们就已经被薇薇安用魔术遣走,此刻的山门中空空荡荡。 “师傅,这里是灵地吗?” 一路上李林向着男孩传授了一些基本的知识,让他对世界背后的神秘有了些许了解。 “是的。”李林带着士郎走上柳洞寺似乎要绵延到天空中的台阶,“借助灵地,一些魔术也能够方便得以施行,就比如说眼前的幻术——” 话音落下,就像是突破一面水镜,四周清澈寂寥的氛围瞬间消失。 师徒二人已经站在了圆藏山的大空洞边缘。 士郎瞪大了眼睛,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一眼望去,空旷的山洞地表上已经盛开了绯红的花,这些仿佛有生命的花瓣彼此重重叠叠如同一层厚地毯,在随风摇曳的同时散发出摄人心脾的甜香,浅红色的流水顺着地表的沟壑蔓延流淌开去,环绕着整个大空洞进行周而复始的流转,伴随着流水的运行,又一朵小花在光秃秃的岩壁上盛开。 士郎本能地想要凑近去看,却被李林拉住。 “师傅,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美的景象。” 令士郎没有想到的是,李林竟然也啧啧有声:“别担心,这景象我也没见过。” 702 型月特有的缝合怪从者 此乃谎言,这一幕李林曾经还是见过的。 而且算得上非常熟悉。 当白色雾门在背后隐没,他彻底踏足这片绯红色的花海时,这些看似安静的猩红花瞬间活化了过来,宛如潮水一样向着前方汇聚而去,花瓣漫天飞舞着裹成一个纤细的茧,等到花瓣重新散落满地的时候,一位英气逼人的女性已经从花茧中走出,近在眼前了。 她有着黄金的义手,身披红色的披风,头戴飞翼冠,一头红色长发从飞翼头盔的空隙中流泻而出,令人联想起战场上飞舞翱翔的女武神。 当女武神抬起黄金义手的刹那,一柄修长的刀条被其从虚空中拖出。 女武神高举长刀。 躲在李林背后的士郎寒毛乍起,仿佛听见了如同渺远幻影一般的剑鸣声。 不,那并非是幻觉。那清澈如流水,沉重如兽吼,高耸如山崖的声音,正是锻造、火焰和刀剑的嘶鸣声! 那一瞬间,士郎内心深处还鲜明无比的痛苦情绪再度勃发,所有的情感完全被这道剑鸣给诱发了出来,他只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深沉黑甜的梦,却又仿佛是在随着激情奔流向上,他看见了,那是一道银色的大气之路,混沌的感情驱策着他一路沿着这道银色的大气狂奔向上,似乎要飞到钴蓝色的月光深处...... 李林微微侧头。 仅仅是流泻出的剑气,就让身后的男孩感感知到了根源,觉醒出了自己的起源——看样子除了对应刃之准则的【剑】以外,还有对应铸之准则的【锻铸】。 乘此机会,女武神欺身而上,挥舞那没有装配任何护手的长刀。 义手刀在繁花飞舞的空间中流转出辉煌的剑光,宛如奔腾不息的流水一般向着李林的脖颈斩来。 那是兼具刚强和阴柔的刀术,时而宛如小河潺潺捉摸不透流向,时而好似九河入海一般奔腾咆哮不可阻挡。 李林饶有兴致地挑起眉头。 他竖起手指,四色珊瑚的光辉在指尖一闪而逝。 传说在型月的中华武术,是能够打开前往根源之路的绝技,任何一门真正的中华武术,唯有修持到A级才算是真正的登堂入室,能够作为技能被登记在境界记录带上......例如近代最为凶名赫赫的“刚拳无二打”神枪李书文,他的中华武术甚至抵达了A+++的神域境界,能与影之国的女王斯卡哈一较高下。 而在诸多神乎其技的中华武术传闻中,关于“六脉神剑”的传说也是最为离奇的那一档。 传闻中那是运用名为“炁”的超自然能量,沿着手臂和手掌中“或许存在但从未被证明过”的经脉回路,释放出强大剑气的剑术,那看上去像是魔术,实则却是寄宿着高深武学的妙谛。 当然,李林是知道的,六脉神剑这种武学并不存在,但这不妨碍他现在创造。 寄宿在他右臂中的白蝮名为奥罗巴斯,那曾是于提瓦特大陆立国的蛇之魔神,他一度潜入被称为暗之外海的虚界,在那里他的身上长出了四色的珊瑚。 奥罗巴斯在海渊之中升起了海祇岛,和统治稻妻的鸣神分庭抗礼,最终因为窥探天上的大秘辛而被勒令去死。 直到他的尸骸在火焰和雷电下重铸,以奥罗巴洛斯——即无限的名字重生。 如此历经无数岁月,其已然成为李林权能的重要一部分。 李林伸出大拇指,他就像是在给女武神点赞一样,伸手向前。 锋锐的刀光在空气中拉出凄厉的呼啸,下一刻就要斩在李林的手腕上。 然而当他向着女武神“点赞”的时候,那宛如行云流水的刀术也陷入了泥淖般的停滞中。 七支剑心悦拥有四种特性,而现在这四种特性正被李林作为“剑气”射出。 李林收回大拇指,伸出食指向着女武神再度遥遥一点,层迭难明的流光中蕴含着某种韵律之美。 金色、银色、玉色、铁色......乃至最后四种颜色混合在一起的无色星光。 耀目的无色流星剧烈燃烧,边缘如利剑般锐利。它在盛开猩红花海的山洞内部划出虚无缥缈的轨迹,像是一截透明的飘带。 星群升腾,散发出辉煌的光亮,摇曳如火,多重轨迹交错汇聚。 而女武神的应对方式,则是宛如一只白色的水鸟一般掠过空气,斩出同样炽烈凛冽的刀光。 那赫然是流水剑术中的极高境界,名为水鸟乱舞的至高剑术。 流水刀光和无色剑气对撞。 每过一秒,无色的明焰就减淡一分,直至辉光褪尽。 奇妙的微芒重新在李林的指尖盘旋,星光再燃,鲜活如火焰,冰冷如海中飞沫。 女武神则始终未能突破无色星光的剑围。 短暂地等待了一会儿后,她再度凝重地抬起了手中的长刀。 但是李林并没有继续射出那难缠的剑气,他只是抬了抬手:“你到底是米莉森,还是玛莲妮亚?” 这还是李林第一次和这个被召唤出来的assassin对话。 没错,他从进门的第一眼就看穿了,眼前的女武神其实是薇薇安应他要求而召唤出来的从者,职介为assassin。 女武神持刀的手顿了顿,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接着,没有任何回应,她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下一瞬间,她已经越过了悬浮在空气里的奇异星光,出现在了李林的面前——撞进了他的怀中。 义手刀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女武神紧紧地和李林相拥。 “师傅,我终于又见到您了。”米莉森声音轻轻地说。 伴随着她开口,这个笼罩整个圆藏山大空洞的固有结界悄然消散了,那些布满石壁的猩红花海就像是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凭空消散在了空气中。 空气一阵颤抖,薇薇安有些踉跄地从虚空中出现,跪倒在地上。 这个时候米莉森已经松开了手臂,所以薇薇安并没有看见这一幕。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这个小男孩是怎么回事?”薇薇安不客气地走过来对李林抱怨,目光则是不善地聚焦在米莉森的脸上,“还有......你到底是不是库伯勒?” 李林闻言很是诧异:“这不是你召唤的从者么,你能不知道她身份?” 薇薇安差点被李林不负责任的态度气笑,她不快地瞪了一眼四处看风景的米莉森。 “我只提供了召唤的魔力,assassin的御主并不是我,而是圣杯本身。我只知道她的职介,除此之外无论是宝具还是真名,都一无所知。” “真可耻。”李林锐评薇薇安。 薇薇安气的笑出了声:“那你知道她的各项数据吗?” “我不知道,但我会问。” 李林也笑了,笑得极其叫人火大,他转头拍了拍米莉森的肩膀:“你的真名和宝具是什么?” 薇薇安撇了撇嘴,她才不信这个直接拒绝和她合作的从者会乖乖告诉....... “这个灵基的真名是库伯勒,削弱了作为大神母的神性,增加了名为猩红腐败的权能。”米莉森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我所拥有的宝具有三种,第一宝具是名为【流水剑术】的对人、对神之剑;第二宝具则是名为【猩红腐败】的固有结界;第三宝具名为【猩红之库伯勒】,在必要之时我能化作腐败的花扎根地脉盛开——但我不希望真的走到那一步。” 这只是说给薇薇安听的。 而在李林的眼中,米莉森现在呈现出奇妙的三位一体状态。 构成这灵基基底的,是被猩红腐败侵蚀的女武神玛莲妮亚,也正是因此,当米莉森回应召唤而来的时候,她呈现出的是玛莲妮亚的外表。 赋予这灵基真名和宝具的,则是吞食了猩红腐败女神的赤杯——祂们的领域本来就有极大的重合,而赤杯的权能领域严格意义上来说,要远大于被封印的猩红女神,所以猩红腐败被赤杯饮尽当然是不可避免的。是故现在猩红腐败女神,已经成为了赤杯的一个面相。 而除此之外,控制这个灵基的意志,确实是米莉森本人。 按照灵基命名的格式来推定,assassin的真名应该是【玛莲妮亚·米莉森·库伯勒】.....只能说这是型月特有的缝合怪从者了。 李林对此感到十分惊喜。 703 不玩博德之门3的人...... “什么?我不能接受!” 第二天得知冬木发生连环杀人惨案的saber如是说。 “事实便是如此,容不得你不信。”垮着一张批脸的卫宫切嗣把照片放在桌子上推向saber的方向,“昨天晚上,教会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已经有连续数家普通人被灭门血祭,很明显,caster是在杀人以补充自己的魔力。” 卫宫切嗣到现在还认定,李林不是berserker而是caster。毕竟神代之前的贤者,基本都是魔术和剑术双修,而berserker就真的只是理智缺失的狂战士...... “这不可能。”saber看着照片喃喃自语。 她能够接受战争上的失利,在战场上被人击败、杀死,但无法接受敌人对放下武器的士兵,以及无辜的平民举起屠刀。尽管这个时代并不是她的世代,国家也并非是她的国度,但这一幕依然让人感到十足的痛心。 “这没什么不可能的。”卫宫切嗣起身站在窗边点燃香烟,声音毫无起伏。 “先是以雷霆手段击杀assassin,随后又正面对抗archer的宝具洪流,最后掀起几乎要夷平半个大城市的风暴、地震......无论那是神域的大魔术也好,还是A级以上的宝具也罢,caster一定损耗颇大。否则他不会放过你们,让你们完好无损地回来。” 卫宫切嗣淡淡地说着自己的理解:“今天一早我已经顺着他的轨迹去调查过了,不仅发现了绘制魔术阵的残余痕迹,还发现了他出于恶趣味,将他人尸体摄食的迹象......” saber喉头耸动了一下。 即便见惯了战场上尸骸遍地的场景,活生生吞食活人还是超出了她的忍受范围。 卫宫切嗣见到这一幕就知道saber心理防线已经被他轻松击垮,但他仍然在补刀。 “食人也好,灭门也罢。这是那个caster为了恢复魔力而做出的努力,很显然间桐家已经无法为他提供魔力。那么caster和间桐雁夜的选择只有一个,就是前往柳洞寺的大灵脉处建立魔术工房,但就算这样,他想要恢复到开战之前的水准,也不是这么简单的。” 卫宫切嗣的话语如同大棒落下:“Caster职介通常是不具备正面抗衡能力的,但给他们时间,就能大批量从魔术工房中生产出结束战争的有生兵力。而这位caster偏偏反其道行之,想来就是为了取得所谓的发育时间......如果我们不现在将其击溃,无论是圣杯还是愿望都将付诸东流。” 魔术师杀手看着saber,眼神好似平静的深渊:“Saber,你也不想让圣杯和你失之交臂吧?” “还是说,你想要秉持所谓的骑士道,任由他血祭吞食冬木的市民,等到完全恢复魔力后再与他堂堂正正的一战?” “又或者——” “够了!”骑士王脸色一阵青白,她握拳砸在桌面上,“我会听从御主你的指挥,在今天配合其他的从者一起突击caster的阵地。” 抛下这句话后,她起身离开前往爱丽丝菲尔的房间。 作为真正的骑士,阿尔托莉雅很难面对他人对她的道德指控而无动于衷。 再加上由于李林的出现,原本一些会导致她和卫宫切嗣之间发生裂痕的事情并未发生,所以saber和卫宫切嗣之间虽然有不和,但大体上两人还未撕破脸。 卫宫切嗣看着saber离去的方向,目光略微波动。 他发觉自己的手掌正在颤抖,往日无比稳定的手指竟然在不自觉地发颤。 那些话与其说是讲给saber听,不如说是在安慰卫宫切嗣他自己。 无论是李林在复数位从者的围攻下占据上风,用手指夹住他的起源弹反击,还是他掀起风暴击溃宝具洪流,这些都远远超出了卫宫切嗣的想象,令他感到震撼的同时产生了深重的忌惮......但最令他感到畏惧的,还是李林出场时,轻描淡写地往他借了个火。 自己为什么会答应李林的询问?为什么会借给他打火机和烟?卫宫切嗣放在窗台上的手掌不自觉地用力,他感觉那一刻控制自己身体的并非意识,而是一个别的什么陌生东西。 所以他才反复用那些话来说服自己——因为除了这样以外,他没有任何的方法应对了。 阳光照在卫宫切嗣身上,可魔术师杀手却毫无暖意可言。 ...... 而在柳洞寺中,醒过来的士郎正在发奋苦读魔术知识,还有李林指定要他学习的密传,以及伟大学识中关于铸造和战斗的技艺。 不客气的说,这份馈赠的价值已经足以在时钟塔中作为君主开出单独一科,成立足以影响魔术界数千年的名门;或是能在阿特拉斯院中占据六贤者之一的大位;又或者能够进入彷徨海的五扇大门中,在经历足够的发育期后,能够开辟出新的门关。 而这份馈赠就算花费士郎十辈子也无法研究通透。 对于李林来说,现在这种程度的馈赠只是举手之劳。 而当白昼被暮色代替,夜幕将落未落的时刻,卫宫切嗣终于和好骗的肯尼斯在入夜时分到来,今夜的天空中没有月亮,浓重的云层翻滚不休,像是酝酿着风暴一般,圆藏山周围的树海仿佛会活了过来,漆黑的树影像是发辫一样在四周飘荡,空气中充满了泥土的气味。 只有一条长长的小路通往柳洞寺的山门。 Saber和lancer 就是在这种氛围下,踏足了前往柳洞寺的石板路。 在两位从者的眼中,此刻笼罩柳洞寺的魔力正有规律地按照既定的路线运转周流,仿佛一座气势恢弘的建筑物正在虚空中凝视着他们。 “那不是工坊,而是神殿......”迪卢木多轻声说。 由于他手中的短枪已经毁坏,现在他正如临大敌般将赤色长枪握在手中。 Saber没有说话,她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这种熟悉的感觉曾在海滨公园的那一夜出现过,只是现在更为强烈。 “到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那个男人究竟是berserker还是caster。”迪卢木多轻声说,“如果是前者,那坐镇阵地中的caster就很棘手;我倒宁愿是后者,这样对战没有理智的berserker还能周旋。” “也就是说你想要对战berserker?” Saber缓步持剑向前,精神不仅锁定在柳洞寺的山门上,还关注着侧方的lancer。 毕竟看上去她的御主和肯尼斯达成了合作,可其实怎么样......谁知道呢。或许下一刻肯尼斯就会命令lancer偷袭,也有可能卫宫切嗣会先把肯尼斯一枪打死。 “算了,无论那人是caster也好,berserker也罢。我们都不是孤立无援的,毕竟还有那位征服王在暗中看着不是么?” Saber缓缓思忖着卫宫切嗣的安排,随后身形微微蹲下,紧接着......她一跃而起,冲向柳洞寺的山门! 与此同时,lancer也深深吸气,以肉眼所不能触及的高速冲锋。 两位从者在一瞬间,便越过了柳洞寺的山门那层薄薄的雾气。 “他们进去了!”无论是卫宫切嗣还是肯尼斯都精神一振。 然而,驾驶着神俊战车在极远处观战的rider却微微皱眉。 紧接着,还没等rider进行下一步动作,一道金色的闪电便从虚空中出现。 Archer吉尔伽美什,竟然驾驭着天舟维摩那,出现在了这片战场上! 704 快叫阿姨 “Archer!” 驾驭这神威战车的伊斯坎达尔如临大敌,不过虽然表情凝重,这一次他身上的战意却在不断飙升,某种不可见的枷锁已经被他放下。 在他的战车左右,不见韦伯的身影。 这是因为他在见识过吉尔伽美什和李林两人的战斗之后,不敢再保证韦伯能不受波及。某种程度上这是伊斯坎达尔对现状的无奈认同,但这却迫使他更能够激发出十倍百倍的勇气和斗志来。 虽然御主不在身侧,但是通过魔术联系还是做得到的。 “Rider,不要和他作战。Arhcer持有很多能够远距离攻击的宝具,在空中和他战斗我们占不到优势!”韦伯的声音急切地响起。 然而面对伊斯坎达尔的挑衅,吉尔伽美什却好整以暇地转过了身,竟然将半个身体直接暴露于伊斯坎达尔的冲锋路线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archer!”伊斯坎达尔震声。 “很吵啊,你这杂种王......难道还不明白吗?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虫豸,能够在这里围攻本王的挚友,全是因为本王的恩泽。” 吉尔伽美什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他似乎根本不想看一眼伊斯坎达尔,而是坐在黄金维摩那的宝座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圆藏山,等待着突袭进去的lancer 和saber的结局。 在他眼中,这场圣杯战争只剩下了李林一个人具备让他重视的意义。 “不是......这人有毛病吧?”韦伯用魔术和征服王隔空对话,“什么叫‘我们围攻他挚友是他的恩泽’?作为朋友不该上来阻止么,他这个样子感觉像是等着吃朋友人血馒头诶。” 韦伯的关注点很独特。 ......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一片黑暗涌动的院子里,伸手不见五指。 Saber在冲进山门的一瞬间,仿佛进入到了一片茫无边际的虚空中,然而这种虚不受力的感觉仅仅只维持了一瞬间,接着就变成了柳洞寺坚硬的地面。 散乱摇曳的光在山门建筑上放射出来,像是一盏盏在风中颤抖的灯,也像是一颗颗悬挂在夜幕中的寒冷星星。 Saber微微震惊。 她没想到只是一个照面,上三骑中对魔力最高的lancer就失去了踪影。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坐镇神殿中的caster已经将他们的动向完全掌握。 难道李林不是caster,真正的caster另有其人? 就在saber握紧圣剑,如临大敌的时刻,一个长相和她非常近似,却给人以截然不同感受的“敌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啊——你是......!” “别误会。我可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摩根。” 戴着高高纯白魔女帽,手持翠绿梣木杖的薇薇安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自顾自地从黑暗中走出,不见有任何动作,她面前悬浮的厚重书本就自行打开,两道苍蓝色的飘带无风自动,奇异的魔力光辉开始出现。 “你果然是妖妃摩根......” Saber举起了手中的圣剑,表情略微复杂地做出了突击的姿势。一见到薇薇安,她就知道这场圣杯战争中的caster,一定不会是别人。 而判断错误的卫宫切嗣,自然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但你为何要出来见我?作为caster的你,完全可以坐镇在神殿里面把我们逐一歼灭。你也应该知道,正面对抗下,你是无法占据优势的吧?” “这个问题问得好。”薇薇安托了托自己的眼镜,“大概是因为我被召唤的时候,灵基里掺杂了一点属于你们这边的‘摩根’吧......她迫切地想要告诉你,如果她成为王的话,不会比任何人差。” “荒谬。”saber斥责,“她不过是妖妃而已,如果不是她......” “如果不是她,你的圣剑又从何而来呢?” 薇薇安摇了摇头:“算了吧,反正我也没想过要说服你,还是让你见证一下,来自另一重历史中的‘摩根’,究竟是以何等救世主之姿拔除历代灾厄,又是以何等冬之女王的模样,君临妖精国的吧。” 咚! 当话音落下的一瞬间,saber的剑刃已经朝着薇薇安当头落下! 亚瑟王是恪守骑士之道的君王,但对于导致圆桌倾覆的摩根而言,骑士之道并不适用。 然而当裹挟着暴风的剑刃劈落时,一层闪烁着光辉的透明壁障,便在saber的眼前缓缓展开。 那透明的壁障形成了圆形的弧度,好似永恒旋转的圆满天球。 而在此刻,薇薇安面前的法术书上,第一页正闪烁着光辉。 【法术名:亚伯拉罕法师护盾。】 薇薇安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她望着迅速拉开距离准备下一次突刺的saber,伸手翻开了法术书的第二页。 她笑了笑,放开了抓着法杖的手。 梣木杖迅速在光线中拟造变形,薇薇安抓住它的中端,将它的形体彻底固定下来。 一辆宏伟的坦克出现在saber面前。 【法术名:亚伯拉罕法杖变形术。】 这坦克还带着木头的纹理,看上去确实是用木头雕琢而成的,衔接处的履带甚至还带着木头倒刺,巨大的炮口被制作成老虎的模样,恐怖的魔力在木质坦克炮口内部积蓄。 “这是什么东西?!”saber脑海中有关于这个时代武器的知识,但她委实没想到,薇薇安居然能掏出坦克来。 没想到躲在坦克后面的薇薇安略经思考后还真的给出了答复。 “这是坦克。如果你问他名字的话,应该是多多益善号。”薇薇安拍了拍虎式坦克的屁股,“和你的saber阿姨打个招呼。” “谁是你阿姨了?” Saber气结,刚想反驳,便看见虎式坦克的炮管里传来纯真的声音。 “阿姨好。” 伴随着纯真的嗓音,一团堪比d级、甚至c级宝具攻击的魔力炮弹,便被虎式坦克发射出来,正面轰击saber。 Saber下意识脸色剧变,不只是因为虎式坦克的纯真招呼,还是因为这攻击力度超乎她想象。 而伴随着saber猝不及防的挥舞圣剑,薇薇安则是好整以暇地翻开了法术书的第三页。 在看见上面记载的法术后,薇薇安微不可查地一笑。 紧接着她的双手抬起,做出复杂的手势。 “施法免材、法术极效、法术双发。” 【法术名:亚伯拉罕的恶神火焰。】 位于神殿的增幅下,直径超过十五米的巨大双生火球瞬间成型! ...... Lancer意识到了事态不对劲。 他同样感受到了空间的变换,而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身后的蜿蜒山路已经被一层薄薄的白雾所代替,此刻他正站立在一片纷飞的绯红花海中,身边既没有saber,眼前的对手也从未见过。 那是站立在花海中,手足展现出黄金光辉的女战士,她手持义手刀,头盔上展现出犹如女武神般的神俊飞翼。 “你是谁?” 迪卢木多谨慎地将赤色长枪挡在身前,同时做出冲锋的预备姿势。 “Assassin。”女武神如此回答。 迪卢木多无比震惊。 不仅仅是他,就连肯尼斯也同样如此。 这敌人的画风和那些裹在黑袍里的极端分子,有一分钱的关系吗? 而且assassin为什么会在这里,caster和berserker呢?现状似乎完全超乎了御主们的预料,每一步都和他们的计划大相径庭。 但在震惊的同时,lancer却无比果断地挥舞长枪向着面前的敌人刺去! 他很清楚,如果不果断做出决断,可能就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迅速解放宝具,将面前的敌人拿下! “宝具开放,贯穿......呃!” 迪尔姆德的宝具解放速度不可谓不迅捷,然而当他想要做出动作的瞬间,宛如流水般诡异的长刀竟然后发先至地横在了他的冲锋路径上。 倘若他再有一个多余的动作,这一刀就能把他的头剁下来! 枪尖瞬间回防,朱红色的长枪抬起,将要和长刀对撞。 然而扑空了。 预料之中的响声并没有传来,长刀,连同握着长刀的女武神一同消失不见。 去哪了? 然而迪卢木多却头皮发麻,似乎大难即将临头。 “在头顶?!” “蠢货,在头上!” 内心的心眼,和魔术师的预警同时响起,迪卢木多脚掌重重踏地,身体一瞬间暴退数米。 紧接着天空中落下凄白色的刀光。 刀光显得暗淡,就像是清浅小溪的潺潺流水,然而凶险程度却令人不寒而栗。 手持义手刀的女武神重新从涌动的大气湍流中显出形体,背后红色的披风好似烈烈旌旗。 迪卢木多的额角流下一滴冷汗。 705 宝具战 好快的刀! 迪卢木多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句感想。 来自费奥纳骑士团的首席勇士低喝出声,从身后的布包中取出另一把古拙的武器。 那是一把被白色布条包裹着的单手剑,从滑落的白色布条下,露出昏黄色的剑刃,令人不禁想起夕阳下的水波,或者是被投掷到火焰中遭受炙烤的黄金。 作为lancer回应召唤时,迪卢木多随身携带两把魔枪,一把是名为破魔的红蔷薇,一把名为必灭的黄蔷薇。可这不意味着他不能以其他的职介回应召唤,恰恰相反,迪卢木多同样拥有saber的职介相性,而且当他以saber职介回应现世时,所展现出的力量和气魄将更接近于神话而非历史。 当他以saber职介现世时,所携带的武器,自然是传说中的双剑——怒涛剑(Mor-alltach)和怫然剑(Beag-alltach)。 前者别名为“巨大的愤怒”,是海神玛纳诺·麦克·列在过去赐予安格斯的剑,安格斯又赐予了迪卢木多。后者别名为“微小的愤怒”,来源虽然不明,却有着打倒魔兽的事迹。 在传说中,迪卢木多遇到巨大的挑战和危险时,会带上赤色魔枪和怒涛剑,而当他只是面对一般的挑战时,则会拿起黄色魔枪和怫然剑。 这把剑当然不会是迪卢木多回应现世时带来的宝具真品。 但它同样可以当做怫然剑,在迪卢木多手中能够发挥出九成的威能。 ——他的黄蔷薇之枪,已经被李林暴虐使用后不能再作为武器发挥作用,但是其残骸却被迪卢木多带了回去。根据神话中的记载,身为时钟塔君主的肯尼斯便通过一系列魔术手段,将其改制重锻成为怫然剑的替代品。 此刻这柄魔剑内部正流淌着沉重的水银,那是阿奇博尔德家所传承的至上礼装月灵髓液(Volumen Hydrargyrum)。在卓越的使用者手中,其波涛可化为盾,奔流可拟作剑,就连飞溅的液滴也能作为侦查的先锋,而它真正的强处在于运算,在肯尼斯的意志下,甚至能够充作超越世代的超级计算机。 而现在的月灵髓液,则充作赝作·怫然剑的核心,令其宛如活物一般听从迪卢木多的指挥,其威能和敏捷兴许还要胜过正品一筹。 重整旗鼓的lancer深深吸气,左剑高举齐眉,右枪夹在腋下。 紧接着他再度展现出超人的敏捷,疾步向前冲锋,舞动的长枪画出惊人的攻击范围,挥动的短剑完全占据刁钻的位置,就连大气也发出了被划破的哀鸣声。这是何等千锤百战才能锻炼出的惊人技术? 但是枪围和剑围始终未能越过流水的范畴。 流水不仅仅局限在容器里,它还流淌在空气中。 流水剑术仿佛奔流湍急的河水,每每总是能在枪围和剑围的交界处,恰到好处地切入其中,令原本稳定的结构瞬间崩溃,巧妙的轻轻一点,就让迪卢木多的战斗节奏差点崩盘。 这让勇猛作战的枪兵内心瞬间沉了下去。 第四次圣杯战争可谓牛鬼蛇神大乱斗,而lancer和他们比起来是那么的朴实无华,似乎唯一能值得称道的就是他过人的白刃战技术......但为什么在这方面也会被一个真名不祥的assassin给压过去? 更令迪卢木多感到内心不安的是,自从他踏入这片空间后,肯尼斯就像是沉默了一样毫无回应。 不过下一瞬间,变故骤然发生。 这片空旷的花海中突然出现两道人影。 其中一道气定神闲,另外一道无比狼狈。迪卢木多无比希望saber才是那个把对手打到跪地的人,可惜事实恰恰相反。 上三骑中参数最为优秀的saber,竟然被对面那个女人打到跪地,可能是要迫她回去作使魔呀! “怎么回事?” 略微失神的迪卢木多顿时压力骤增,直接被米莉森一刀斩得中门大开,蓄势待发的水鸟乱舞瞬间爆发。 手臂,肩膀,大腿,躯干—— 迪卢木多仿佛被水势湍急的大河正面轰击,一瞬间骁勇善战的战士便身体倒飞出去,数十道伤口遍布全身,一道倾斜的伤口不仅险些将他左手完全切断,还将他几乎开膛破肚! 不过好在下一刻saber终于重整旗鼓,剧烈的风压从她解放的圣剑上迸发出来,宛如铁锤的一击重重轰在地面上。 女武神的身体像是纷飞的蝴蝶一般,轻盈后退。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极高的消力水准。 而薇薇安则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足有十几道防护学派的法术将她庇佑在其中。 如果此刻让其他御主辨认她的数据,恐怕会被她身上炽热的法术灵光灼烧到瞎眼。 足以令一栋建筑物被夷平的风王铁锤,仅仅只能让薇薇安的球型法师护盾闪烁一阵而已。 辉煌的圣剑在saber手中显现真身,她身边的迪卢木多瞪大了眼睛。 此刻,亚瑟王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但是她的状态并不能算得上好,甚至可以说很糟糕——少女骑士的半边裙甲已经破碎,暴露在外的手臂上满是烧伤的漆黑瘢痕,但最深的一道伤口还是在她腰间,好像是被某种锐器刺穿了一样,汩汩鲜血正从其中喷出。 可而对面那个和她面容相似的少女又是谁? “小心。”阿尔托莉雅吐气开声,目光中带着从未有过的谨慎,“那是妖妃摩根。她是被berserker召唤出来的从者,职介是caster。” “这位女武神是assassin......”迪卢木多咳了口血,“你不要告诉我,她是被妖妃摩根再召唤出来的从者,圣杯战争还能这样打的吗?” “当然可以,轻易可以呀。”薇薇安一边翻动着法术书,一边头也不抬地对迪卢木多说,“圣杯战争的召唤系统对我而说并不难理解,难的只是如何处理里面的污染物而已......” “污染物?!” 对圣杯有着强烈欲望的saber大声喊:“你又在用什么阴谋诡计?!” “阴谋诡计?错了,这是堂堂正正的战斗。”薇薇安脸色一冷,内心仿佛也有一股火焰突然升起,“亚瑟,不,阿尔托莉雅——现在魔力大损的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嚣张?再不解放宝具的话,你们就给我死在这里吧。” 戴着眼镜的雨之魔女翻动法术书,抬起一人高的梣木杖对着saber一指。 一股寒意瞬间从saber的脊背升起,那是来自直感的预警。 ——挡不住这一招,真的会死! “施法免材、法术极效、法术瞬发!” 深蓝色的星团从法杖所指的某一点出现,逐渐扩散弥漫了整片固有结界的天空,而在星云完整显现的那一瞬间,它也开始了由外至内的坍缩毁灭,而从毁灭星团中诞生的,是足足六十四道带着毁灭气息的深蓝色流星。 【法术名:卢瑟特的毁灭流星!】 见状不妙的迪卢木多试图早早逃开,可流水般的剑光已经阻拦在他的前进路上。 那一瞬间,流星轰落,巨响轰鸣。 那是毁灭星云的咆哮。 如岩石的啼哭、如金属的嘶鸣、如火焰的咆哮、如太阳分崩离析时的哀嚎! 在那无穷的灾难中,无法逃离的迪卢木多只能尽力解放宝具将它们挡在胸前。 “完了......” 在恍惚中他听见同样忿怒的咆哮声从saber娇小的身躯中迸发,那是宛如狮子,也像巨龙的吼声。 从风王结界中解放的圣剑已被阿尔托莉雅高举过头。 皇帝般的威严在她的脸上显现。 【聚以天上繁星之吐息。】 空间在剧烈的动荡中坍塌,大地龟裂,崩溃,可从其下涌现的乃是宛如燃烧烈焰的金色辉光。 辉光所及,一切都被点燃了。 大地的裂隙之下,光芒宛如瀑布一般喷涌而出,逆着重力,向着天空逆流而上,令整个封闭的世界被照亮。 【辉煌生命之奔流——】 在炽热光辉的照耀下彷如黄金星辰,又似巨龙的光柱通天彻地,撕开了这绯红花海的固有结界。 【誓约胜利之剑(Excalibur)!!!】 Saber咬紧牙关,忍受着体内虚无的亏空感,将圣剑挥向毁灭的流星群。 已经快要消失的黯色星云,毫无阻碍地被一切而过,圣剑的辉煌奔流向着薇薇安而来。 米莉森向前走了一步:“挡得住吗?” 她伸手按在自己的心口。 “当然。” 薇薇安举起手中的梣木法杖。 “我会堂堂正正地告诉亚瑟,我同样是不折不扣的君王。” 【宝具开放,昏暗之湖,到来吧......将我双眼所见之物,尽数化为灰烬。】 宛如七海欢呼,阴沉的天空迅速覆盖了破损的固有结界。 寂静死寂的天穹中落下十二道灰色的圣枪,宛如层层叠叠的门扉一般无限延伸,直到灰色的火焰从枪尖上升起,与炽热明亮的圣剑对撞。 【这是不断见证的毁灭之梦。没有回报,没有救赎。即便身在止境,鸟儿也会歌唱明日。请给与指引——业已无法抵达的理想乡(Roadless Camelot)!】 706 恁拆我塔,我偷恁家 那么此刻,连续好几章没有登场的李林在干什么? 答案是,他在偷家。 肯尼斯的驻地是一栋凯越酒店大楼,他动用埃尔梅罗家的财力,将这一栋豪华酒店包下作为自己的临时魔术工房,为此他动用了埃尔梅罗家的大量底蕴,不光有至上礼装·月灵髓液,还有能够近乎无限出力的魔力炉芯,将整整二十四层大楼全都用严密的结界包裹起来。 作为君主,肯尼斯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天才,他在圣杯战争开始前,便通过魔术的手段深入剖析了圣杯系统,虽然仅仅是初来乍到,却成功地将从者的魔力供给者换成了他的未婚妻索拉,这样肯尼斯就能腾出更多的魔力进行操作。 可惜,就像原作中卫宫切嗣直接把大楼给炸了那样,李林也没打算和他讲什么道理。 夜色下李林宛如一个毫无目的游荡的行人,走到了凯悦酒店门口,就像个普通人一样走进了肯尼斯的工坊大门。 墙壁,立柱,承重梁......每一处都被魔术细致覆盖,走廊的空气中还游荡着无形的魍魉和灵,这都是被肯尼斯召唤而来作为防御工事的一部分,在大楼的深处藏着他的三个魔力炉芯,能够维持整个工坊的运转,也能在关键时刻远程为他提供魔力,甚至可以支持lancer作多次宝具解放。 这些好东西都是埃尔梅罗家数百年的积累,然后被卫宫切嗣这个魔术师杀手直接用炸弹毁掉了。 当然李林不是那种暴殄天物的人,他见不得这个。 所过之处,不光是珍贵的魔力炉芯,就连走廊里游荡的灵,墙壁上埋进去的魔力回路都没放过,通通给他顺手拿走了。 兴之所至李林不禁诗兴大发。 “拳打圣杯战争,脚踢冠位指定,从者御主争相附,我自不忘初心。” “高低都是经验,多少给点金银,老乡引我来进货,英雄为国为民!” 这边他扒窃了个七七八八,那边睡眼惺忪的索拉出来觅食。 ——索拉是另一位时钟塔君主的女儿,虽然并非嫡女,不能继承家传的魔术刻印,但肯尼斯却爱极了他的未婚妻。 大概是因为魔力提供量有些大的缘故,索拉最近睡眠质量不是很好......而且她发现自己似乎有移情别恋的冲动。 肯尼斯固然是优秀的魔术师,但却不够激情有趣,不能讨女人的喜欢,而英俊忠贞的lancer一眼就被索拉相中,少女萌动的春心已经紧紧被迪卢木多在无意中夺走。 可怜的肯尼斯并不知道这一切。 当然,索拉对此掩饰的很好,而隐约有些感觉的迪卢木多则坚决划清距离——他回应这一次召唤,只想要体会光明正大的战斗。 只可惜圣杯战争本来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英雄决战。 为了让索拉能够更安全,肯尼斯甚至移交了相当一部分魔术工房的权限。 而现在,急促的警报声就在索拉耳边响起——可仅仅只响了两声,它便消失,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这让本来还有些睡意的索拉瞬间清醒起来。 她紧张地呼吸着,回想着一些魔术知识。 ——魔术师的工坊是绝对安全的,而肯尼斯加固后的魔术工房,就连擅长气息遮断的assassin也进不来。 想到这里,索拉意识到可能是魔术工房里游荡的灵误触了警报。 她松了口气,仍没有放松警惕。 尽管索拉并没有继承魔术刻印,但她的父亲是降灵科君主,虽然从未被当作继承人培养过,但在耳濡目染之下,她也会一些简单的魔术。 索拉并没有探出头,而是操纵着小灵体在周围转了一圈,没有任何异样的情况。 她这才彻底放松,撤销了魔术,转身回去打算再睡一觉。 然而在她回过头的一瞬间,却看见李林正默不作声地站在自己身后,半笑不笑地看着她。 “啊!” 毛骨悚然的寒意一瞬间顺着脊背直冲大脑,前所未有的惊惧让索拉在刹那间陷入了昏厥。 她脆弱的心理防线被李林击垮了。 李林看着倒在地上的索拉,很是纠结。 心想他要是把索拉带走,那就是禽兽行为,但留在这里让人捡尸,就有点禽兽不如......想到这里李林有点忍不住自己的动手欲望。 见到四下无人,李林直接把失去抵抗意识的索拉变成卡牌打包带走。 已经偷了肯尼斯的老家,李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奔爱因兹贝伦家在郊外的城堡。 爱因兹贝伦家在这里算是外来户口,所以和灵脉之间的联系并不深,李林一拳下去,冬木市的地脉就嗷嗷叫着断片了。 失去灵脉的支援,爱因兹贝伦城堡本就不怎么坚固的防御膜更是被一捅就破。 ——这个描述是不是有点恶趣味? 李林一边把失去抵抗能力的人造女仆往自己兜里塞,一边吐槽着爱因兹贝伦家的品味。 在某种程度上,赤杯应该会很喜欢这群努力实现第三法,拼命证明圣杯的人造人。 当李林突入卧室的时候,爱丽丝菲尔正坐在床上平静地看着他。 “你来的比我想的还要快——”这个注定在圣杯战争中消逝的灵魂这么说,“Assassin的灵已经应该消失了才对,但它却并没有流入到我的身躯内,是你截留了它吗?” “不是。”李林如实回答。 “唉......”爱丽丝菲尔完全没有相信李林的话,只当是李林连敷衍都不愿意。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呢?”李林气愤不已,自己难得说句实话怎么没人信啊。 百貌哈桑的灵性确实不是他截留的,而是薇薇安截下来的嘛! 爱丽丝菲尔没有回应李林,而是静静地抬起头,露出光滑的脖颈,像一只即将等待自己死亡的天鹅。 “女人,你这是在玩火。”李林沉声说道。他走到爱丽丝菲尔面前,摆出一个身体扭曲的姿势。 没有回复,爱丽丝菲尔似乎已经认定了自己的终局。 李林就像是在演独角戏。 这让好面子的李师傅隐约有些火大。 片刻后他微微侧目看向爱丽丝菲尔:“爱丽太太,你也不想看见你的女儿走上你的老路,被那群人造人当做下一个小圣杯吧?” 爱丽丝菲尔眼睛瞪大。 “嘻嘻嘻嘻嘻。”李林如同蚊子般发出怪笑,为爱丽丝菲尔描绘出一副地狱绘图,“你失败后,卫宫切嗣将无法回到爱因兹贝伦城堡带走伊莉雅。因为爱因兹贝伦家将会在她身上孤注一掷,力图达成数百年来的愿景。伊莉雅的改造会比你更加彻底,血管、令咒和魔术回路会完全连在一起,这让她拥有了顶尖魔术师的水准,但也导致她会比你更早停止生长,成为完美的小圣杯容器。” 李林每说一句话就让爱丽丝菲尔身体颤抖一下,她很清楚这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完完全全有可能出现的未来。 她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可贵灵魂,虽然对于自己的命运欣然接受,但这不意味着能够接受女儿走上和自己同样的牺牲之路。 李林的笑声越来越近,这个男人脸上露出可憎的微笑。 “——想救你的女儿吗?” “想。”爱丽丝菲尔的回答斩钉截铁。 李林的脸越凑越近,笑容愈发不加掩饰:“求我。” “我求你!” “但是我拒绝——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那就大错特错了。”李林前倾的身体骤然收回,神情傲然,“我同意了。” 707 远坂家计事 只过了五分钟李林就把爱因兹贝伦在冬木市的分基地搬空。 时至如今,已经很少有东西能让他看得上眼,但绝大多数时候他还保持着见面薅羊毛的习惯。 李林带着爱丽丝菲尔顺路还去了一趟间桐宅,与间桐雁夜和小樱会面。 “哟,还活着呐。”李林哪壶不开提哪壶,“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偷远坂时臣的老家?顺带看看你的梦中情人、青梅竹马。” 本来只是有些震惊的间桐雁夜顿时十分震惊。 他的青梅竹马是禅城葵,间桐雁夜一直以来都心怀恋慕,然而彼时间桐脏砚还掌管着整个家族,以至于禅城葵嫁入进来一定会被其用虫巢祸害。为此间桐雁夜主动放弃了告白,目送着禅城葵嫁入远坂家,成为远坂时臣的妻子,为其生下两个女儿。 这两个女儿都是拥有惊人魔术素养的孩子。每一个都足以令家系实现阶级跃升,成为名门世家。 但是远坂家的魔术刻印终究只能给一人继承,在此考量下,远坂时臣将小樱过继给间桐脏砚。 然而间桐宅是虫窟,是十恶不赦的人间地狱,间桐雁夜就是知道这个,才主动回来要求参加圣杯战争仪式。幸好他召唤出了史无前例的berserker,一举终结了笼罩间桐宅的悲剧。 令间桐雁夜感到愤怒的是,究竟谁才是下决定把小樱送过来的罪魁祸首? “千错万错,都是远坂时臣的错。”最后,间桐雁夜沉沉地吐了口气,他摸了摸自己肌肉僵硬的脸露出苦笑,“我......还是算了吧。但是小樱一直想要回去见见她的家人,间桐宅终究不是个好地方,留在这里只会叫人心里不舒服。” 他转过身招呼间桐樱过来,温和地看着她的眉眼,似乎在透过她的眼睛凝视另一个人。 “Berserker先生,你就把樱......带回去吧。”间桐雁夜慢慢地转过身,“如果您见到了葵,就帮我带给她一句话......就说,‘不要再把自己的孩子送给不值得托付的人’。” “雁夜叔叔!” 间桐樱急切地喊着间桐雁夜的名字,可这个男人只是脚步有些迟缓地走回了老宅里,沉沉地关上了门。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李林拍拍间桐樱的脑袋,“你不想见到你的姐姐吗?” 此刻的间桐樱年纪还小,再加上间桐脏砚已经死了,本来压抑的情感也开始释放。 李林对付这种小屁孩一向是手拿把掐。 等到他们被拎着后脖颈双脚离地的时候,绝对哭不出来。 好在间桐樱不至于要让李林这么干。 他们很快来到远坂宅。 远坂大宅内,远坂时臣正在躺尸。 他最想不明白的就是,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吉尔伽美什? ——要是直接害死也就算了,至少身上的魔术刻印和灵脉权限还在,结果现在远坂宅邸的地脉所有权被褫夺,自己身上的魔术刻印遭到反噬半废...... 远坂时臣是个有志向的魔术师,为此他在圣杯战争开始之前就制定了诸多计划,其中包括用世界上第一条蛇蜕召唤出吉尔伽美什,也包括和圣堂教会的监督者合作,提前得知参战者情报,假装和assassin决裂并将其杀死......种种计划全盘谋算,可谓是天衣无缝。 然而现状却是步步在他预料外,这让远坂时臣感觉十分受伤。 好在他不像是卫宫切嗣那样“冷血”,在圣杯战争开始前就将远坂葵和远坂凛送到了禅城家。 然而这也导致了他在躺尸之后,完全没有人能够来照应他——本该在身边的言峰绮礼也不知去向,游荡在宅邸里的隐形仆役更是全数消散。 就是在这种没有优雅可言的情况下,李林带着他的女儿,还有卫宫切嗣的妻子贸然登门造访。 “睡着呢?”李林故作深沉地走到远坂时臣床边,“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快起来跟小樱说说话。” “嗬,嗬......” 远坂时臣瞪大眼睛,很是想要说些什么,但从喉咙里只能喷出破炉般的气流。 间桐樱从李林背后走出来,看着自己卧床不起脸色惨白的父亲,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看来小樱你妈妈和姐姐都不在,真可惜。”李林毫无感触地摇了摇头,“为什么气氛这么僵硬?要不我们来玩成语接龙吧。” ——神他妈成语接龙!远坂时臣气得胸膛起伏。 “我先来,为所欲为。”李林兴高采烈地说。 现场气氛更加凝滞,气场仿佛冰结。 一阵可疑的沉默后,爱丽丝菲尔有些颤抖的声音响起:“为,为富不仁?” 她还得仰仗李林去把伊莉雅救出来。 间桐樱目光在这个白头发的大姐姐脸上难以置信地凝滞了一下。 过了两秒钟后,间桐樱也轻声说道:“仁至义尽。” 远坂时臣气得眼珠暴凸,不是谁都能忍受在病床前玩成语接龙的。 李林见状连忙道歉:“哎哟没注意时臣你,真是太对不住了。” 说话间李林伸手点在远坂时臣喉咙上,瞬间治好了他喉咙处烧毁的魔术回路,以及被毁掉的声带。 “你作为间桐家的berserker到底要干什——”远坂时臣大喊,只可惜话没说完就被李林打断。 “轮到你了。” “——什么轮到我了?” “成语接龙啊,轮到你了。”李林耐心地跟他解释,“上一句可是小樱接的,你作为父亲难道不能陪孩子玩玩?” 远坂时臣下意识和间桐樱对视一眼,随后声音犹豫:“尽力......而为?” “为所欲为。” 蹲在他床头的李林笑嘻嘻开口。 气氛瞬间再一次如坠冰窟。 “所以这个成语接龙到底有什么意义!”远坂时臣忍不住抱怨,现在他毫不怀疑李林berserker的职介了。 “言归正传。”李林比了个手势,“你对间桐家系究竟了解多少?” 远坂时臣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李林的眼神逐渐古怪。 想想也是,毕竟李林才是间桐家召唤的从者。 只不过在察觉到李林的目光逐渐不善后,远坂时臣便慌忙开口。 “间桐翁是老资格的魔术师,虽然近年来间桐家系衰微,但只要有间桐翁在,他们就不会倒。”远坂时臣毫不犹豫地说道,“至于擅长的魔术......我只知道间桐家的属性应该是水,间桐翁似乎还擅长一种比较少见的魔术,但具体是什么我并不清楚。因为贸然探知对方家系传承的魔术,在神秘界中意味着直接开战。” 见到李林没有表态,远坂时臣稍作停顿理了下思路,他大概猜到李林想问什么了。 “远坂家执掌冬木市的土地已经超过二百年,而间桐家系也是在那时候和远坂家签订契约,在名义上我们是互不侵犯的盟友......相比之下,曾和远坂家有联姻关系的爱德菲尔特家,反倒更像是世仇。” “远坂家的魔术刻印,至多只能有一人继承,但我的两个女儿,她们毫无疑问都是绝世的天才。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我不让她们接触魔术,一旦行走在阳光下,也有可能被其他魔术师掳走。与其落到那种下场,不如早做打算,而恰好在那时,间桐翁向我提出了过继一位继承者的要求。” 间桐家和远坂家一直以来保持着盟友关系,彼此互不侵扰。而爱德菲尔特家则因为上代人的恩仇关系降到冰点。 更何况爱德菲尔特家已经有了继承人,哪怕因为双子魔术的关系,他们家每一代都有两个继承刻印者......可怎么就能保证小樱到那里会受到优待?一旦他们选定真正的双生继承者后,小樱会遭受什么待遇,可想而知。远坂时臣不能去赌。 “继承魔术刻印是苦痛的试炼,然而欲要在魔道上有所成就,须得忍受十世之苦。我在继承魔术刻印的时候,连续发了数个月的低烧,全身的每一处神经都在作痛,凛......将来也一定会承受这痛苦。樱被过继到间桐家,经受苦难是必须的,她不适合间桐家的水属性,所以必然要经过更痛苦的改造,这是研习魔道的必要代价!” 哪怕自己的女儿就在床边,远坂时臣也毫无羞愧,恰恰相反,他的话语中甚至透露出些许骄傲。 直到这里,瘫痪在床的远坂家主,才显露出身为魔术师的气度来。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他已经为自己无法庇护的女儿选择了常理上最好的出路。他当然对此无愧于心,甚至能够嘲笑间桐雁夜这种“普通人”,无法理解魔道的瑰丽和传奇。 凭借小樱的天资,把她交到间桐翁的手里,一定不会埋没。远坂时臣是如此认为的。 只是当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间桐樱的眼神慢慢暗淡了下去。 “你说的都对。”李林挠了挠头,“但你为什么觉得老虫子会把间桐樱好好培养?” 远坂时臣盯着李林:“你......你管间桐翁叫什么?” “老虫子啊。”李林理所当然地说,“间桐脏砚这老登术士,拿手好戏就是操虫术,不叫他老虫子,难道叫他活动赠送五星秘术士?” 远坂时臣瞪大眼睛,他没听明白李林后面在说什么,但是“操虫术”是什么东西,他当然清楚。 “操虫术——间桐翁他是虫术使?他,他使役的是什么虫?告诉我!” “刻印虫啊,还有什么虫子。”李林笑了笑,“改造的过程也很简单,就是把人埋到虫巢里,让数不清的刻印虫......” “你放屁!”一贯以来秉持优雅的远坂时臣失声大吼,“刻印虫......怎么会是刻印虫!” 他怎么会不知道刻印虫的别名?怎么会不知道,这种虫子在进入人体后,会产生何等惨无人道的后果? 远坂时臣慌了神,竭力抬起头想要捕捉女儿的视线,但李林只给了他说话的能力,并没有行动的自由。 所以被隔绝视线的远坂时臣只能大声喊:“小樱,小樱......告诉爸爸,他说的不是真的,他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远坂时臣越发慌张,他想起刚才的惊鸿一瞥,间桐樱已经改头换面,瞳孔和头发都变了颜色——难道,难道...... 一想到那场景,远坂时臣内心的痛苦和悔恨就像火焰一样炙烤着他。 “不,不......间桐翁,不,间桐脏砚他骗了我!” “你知道间桐雁夜吗?”李林打断了远坂时臣的嘶吼,“这个男人本来已经逃出了间桐家,在听到小樱被送到间桐宅后,又主动回去了。” 远坂时臣瞪着眼睛,他只感觉胸口像是被石头堵住了。 什么魔术师的风度,什么秉持优雅的家训,都被冲上头脑的血给盖过。 “对,小樱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改造的准备,她的头发和眼睛颜色甚至都已经发生了永久的改变。在她将要进入虫巢接受改造的时候,是间桐雁夜主动替换了她,代替小樱被数以千百计的刻印虫植入体内,代替魔术回路,用仅仅一年的时间走到了能够参加圣杯战争的地步。” “她很幸运。”李林抚摸着间桐樱的头,“在即将遭受厄运的前夜,有人主动替她去接受命运。” “她也不幸。”李林收回手,“因为间桐雁夜一旦失败,她必然遭受更加惨烈的后果。” “救她!”远坂时臣看着李林嘶吼,“我求求你救她,让我把小樱从间桐家带回来......无论要我付出什么都可以,把我的性命拿去也无妨......我不能,我不能看着小樱坠入那个活地狱!” 李林一言不发地看着远坂时臣。 这个男人痛苦地发出呜咽声,眼角因为过于用力甚至迸裂伤口。 “怎么救她?”李林摊了摊手。 “杀了间桐脏砚!”秉持优雅的男人活像个恶鬼,“杀掉间桐脏砚......只要能杀掉间桐脏砚,无论你要远坂家的什么东西都好!” “爷爷已经死了。”间桐樱突然站出来说道。 “樱......你说什么?” 昏暗的房间里,远坂时臣怔怔地看着自己有些陌生的女儿。 间桐樱只是抬起没有什么高光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生父,定定地重复了一遍。 “爷爷已经死了。” “别叫他爷爷!”远坂时臣咬着牙,“间桐脏砚他死了?死得好!谁杀的他,什么时候死的?” 708 星之怪力 面对远坂时臣的询问,间桐樱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看向了李林。 虽然没有回答,但是对于时臣来说已经足够......已是足够。 这个男人有些艰难地闭上眼睛深呼吸,随后睁开眼睛和李林对视:“你想怎么做?” 远坂时臣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环境下要求太多。 李林很明显不是一个好惹的主。 在刚才的短短的沉默中,远坂时臣已经放弃了在这次圣杯战争中取得胜利的机会——不放弃也不行,就算抛开对于小樱的救助不谈,御主被一个从者都摸到了自己的床头......也就是说只要李林愿意可以随时摘掉他的脑袋。 他不做,只可能是有其他原因。 也许这个berserker只是单纯觉得这么做很好玩,但这真的可能吗? 远坂时臣不怎么认为。 “你对吉尔伽美什怎么看?”李林询问。 远坂时臣对李林知道archer真名并不感到意外,他没有一点犹豫地就说:“Archer已经背叛了我,甚至还反向夺走了令咒。” “恐怕不仅是令咒,还有远坂家的灵脉所有权吧?”爱丽丝菲尔突然插了一句,“不然作为远坂家当主的你,不会如此虚弱。” 远坂时臣发出两声不那么好听的苦笑,权当做承认。 他本来还想瞒一下。不仅仅是为了掩盖自己虚弱的本质,也是因为维护远坂家的后继。 ——在圣杯战争的御三家中。间桐提供了召唤从者和令咒系统,爱因兹贝伦构建了整个圣杯系统,而远坂则提供了土地。 失去了土地灵脉所有权的远坂家,又有什么倚仗? “这不重要。”李林一挥手,“重要的是你现在对于吉尔伽美什的看法。” “我的看法?”远坂时臣难忍诧异。 他以为李林问这个问题只是抛砖引玉,没想到真的是在征求他自己的意见。 “Archer......他是个很优秀的从者。”远坂时臣的回答有些让李林出乎意料,“但那也只是从者而已。” “这么说来你只是把他当做道具,而非真正的君王。你的尊敬是伪装的么?” 远坂时臣虽然很震惊于李林居然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但是他依然直言不讳地回答。 “不,不是。我对他的尊重不假,也确实是把他当做君王来看。”远坂时臣的脸上露出了意味难明的表情,“不过在我眼中,他就好像是一副陈列在卢浮宫中的尊贵君王画像,透过他我得以窥见古老英雄王的一角......然而我毕竟是一位魔术师。” 只要是魔术师就必然会不懈追求根源,而对于御三家的魔术师们而言,圣杯是最快接近目标的方式。 所以对于远坂时臣来说,他当然会敬重吉尔伽美什,然而在他心中,吉尔伽美什也仅仅是过去古老尊贵王者的挂画,是一件好用的道具,但也会在关键时刻将他干脆利落地用尽。这就是属于魔术师的思维。 远坂时臣内心有这样的觉悟,而吉尔伽美什的内心多半对此也敞若明镜——他们之间的关系事实上并不和谐,甚至就相性而言算得上差。 对自己现如今的遭遇,远坂时臣早有隐约心理预计:这只不过是他博弈失败的后果。然而令远坂时臣感到疑惑的是,吉尔伽美什不该这么快就察觉和反水,更令他愤懑的是,吉尔伽美什竟然夺走了远坂家对于灵脉的掌控权。 前者意味着极大的不可抗力,而后者则相当于吃绝户。 远坂时臣可以接受前者,至多也不过是死而已。但他无法忍受后者,这意味着远坂家将一蹶不振,失去魔术家系的庇佑,远坂凛很可能遭受比间桐樱还要可怖的未来。 想到这里,远坂时臣闭上了眼睛:“所以到了这一步,事实上我已经没有再参战的资格......一切事情都由你自决吧,只要不伤及我的家人,怎样都好。” ...... 黄金维摩那的王座之上,正单手托着下巴的吉尔伽美什,突然感觉到一阵隐约的寒意。 是那个看似粗犷实则内心精明的大汉么?不,不可能。 吉尔伽美什看得很清楚,这个同样有着惊人王权和神权的rider,确实有着自称征服王的资格,但同样强大的神血也让他在吉尔伽美什的天之锁面前捉襟见肘......说到底,就算灵基规模相差不大,但拥有着王之宝库和诸多破格宝具的吉尔伽美什,确实没把伊斯坎达尔放在眼里。 难道是柳洞寺内发生的战斗?不,也不太可能。 吉尔伽美什应召唤而来虽然是archer职介,并不具备caster职介拥有的破格级别千里眼,但就算阶级稍有下降,也能勉强看见,在笼罩柳洞寺山门的固有结界里,saber和lancer似乎是被压着打的那一方。 但这也对吉尔伽美什没有影响,说到底他是无所畏惧独断专行的君王。 那么,寒意来源于谁? 在吉尔伽美什的思维陷入隐约停滞的时候,一只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只手掌散发着如火焰一般的温度。 “火”是什么?这问题数千年来困扰人类,直到今天也未得到一个完全的答案。 在人类文明史之初,火是天神的惩罚与赠礼,是火山的吐息、雷电的蔓延,是神的手、魔鬼的牙。被它啮咬的事物将会变红,然后化作黑色的丑陋粉末。 几千年后,希腊人认为火是与土、气、水共同组成现实的四大元素之一,而天空之上的宇宙则由以太来建构。波斯人则认为火是善恶二元论的世界之中,与黑暗恶神安哥拉曼纽抗争的无限光明。他们相信火焰最终必将取得胜利,清除黑暗,引导人类进入光明、正义与真理的王国。 直到十八世纪,欧洲人仍然相信古希腊哲学家的说法,认为火焰是元素的一种。直到大科学家拉瓦锡发现氧气对火的作用,才证明可燃物质与氧化剂发生化学反应,产生光与气焰。 火是物质燃烧时发出的光和热——拉瓦锡后又过百年,人类对火的认知大致如此,却又不断更替、变迁。 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人们通常认为火是能量与电子跃迁的表现方式。随着科学的不断解释,人们认识世界的面貌也不断翻新。 但火就是火,火是严冬,却带有温度,火是暖春,却会耗尽一切。在白日铸炉毁灭太阳的时候,世界满眼都是骄阳垂死的光。 然而在黑暗的时代之前,铸炉和燧石就已经在荒芜的天空中播撒群星的恩典。 ——这并非是虚拟的修辞手法,而是真实的陈述。 白日铸炉就是以这种方式,制造出恒星、行星、卫星、彗星等宇宙中光怪陆离的天体。 具体的方式,则是用祂那光明铮亮的手指,在微观粒子上出力,将四大基本力和空间结构直接捏成星体。 这就是李林所掌握的第六阶密传,教导如何施展这种铸星之力,如何令天体创生、毁灭的技巧,以及描述破坏和重铸的过程......这才是李林在剥去诸多华而不实的技能之后,留下的“星之怪力”的正体。 吉尔伽美什的警觉性要超过卫宫切嗣许许多多,更主要的是,他在被李林一拳击飞后就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所以他仅仅是失去了一条臂膀和自己的座驾黄金维摩那,还没有立刻被李林的怪力捏成一团高密度的微观天体。 而在目睹这一幕的伊斯坎达尔眼中,就显得尤为惊悚了。 709 三王聚首 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就算因为御主供魔、职介限制等等原因,令他没有像是生前那样强大。 但他同样也是拥有顶尖灵基规格的从者。 有人说他是不世出的王者,创建了古老的霸业,有人说他是宙斯的儿子,身体中流淌着液态般的雷电......在神代,王权其实就相当于地上的神权,而神权则是天上的王权,他和吉尔伽美什一样,都同时拥有着作为神和君王的资格。 然而伊斯坎达尔并没有看见“袭击”的过程,在他全神贯注的戒备中,悬浮在空中的维摩那在一瞬间就消失了。 无论是神性还是王权,都没有丝毫的警戒过程——就好像只存在了千分之一秒的微观天体,只是一个错觉而已。 当然,无论是伊斯坎达尔还是吉尔伽美什,他们都知道那不是错觉。 就像是已经熄灭的灯火、秋鹊的鸣歌、未能穿透阴影的目光、被闹钟打断的梦话、爽约于天气预报的雨、电影散场后的窃窃私语、猫的脚步......这些东西都已经消失了,但它们毕竟曾存在过,也留下过痕迹。 而这颗微观天体留下的痕迹是很明显的——如同流星一样坠落到地面上的吉尔伽美什。 身披黄金甲胄的王者左半边的身体完全消失,然而他却没有立刻退场。 受到重创的英雄王哈哈大笑,大泼大泼的血跟随着他的动作而喷洒出来。 “好!好!好!”吉尔伽美什欣喜地看着正在活动手腕的李林,此时没有人比他更加感到喜悦了。 在英雄王眼中,自己的挚友恩奇都,就是因为太过刚直,才会在诅咒下衰亡。 “不过,即便你是本王的挚友,如此偷袭的行径,可算不得令本王赞赏。” 吉尔伽美什伸出仅剩的右臂。 王的脸上毫无大意、轻慢和自满。 伴随着他的动作,本已经残缺的躯体竟然再度从弥漫的魔力中形成,令他赤裸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 此时此刻,吉尔伽美什分明已经褪去了甲胄,可却要比先前更加无所畏惧,明明先前已经从鬼门关走了个来回,可吉尔伽美什依然骄傲地抬起头来。 他不仅仅将尊重给予自己假想中的挚友,最重要的是尊重自己,因为他是君王。 即使已经奔赴死亡,再度现世,君王也必须以君王的方式行事。 没有人比吉尔伽美什更了解这个世界是何其广大而又冷漠,也没有人比吉尔伽美什更清楚自己的疆域——那只不过是建立于砂砾般星球上的、砂砾般的国度。在这个时代,他的小小国家更是早已不复存续。可在吉尔伽美什看来,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同样,征服王伊斯坎达尔也是如此想的。既然世上还有其他事物尚未被君王征服,那君王就还不可以低下头颅。 ——飞蛾能够自由地扑向灯火,难道君王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么?君王必须自行其是,因为他心中的飞蛾头戴宝冠。 无需言语,李林已经感受到了吉尔伽美什的野心,也感受到了伊斯坎达尔的霸念。 李林依然不是很清楚,赤杯到底在其中扮演了怎么样的角色,但他能够感受到,那冥冥中传来的隐约自豪感——那是恩奇都的感受。 毫无疑问,李林知道恩奇都一定和自己有密切关系。 但李林此时却不准备戳破这份虚假的信任了,既然吉尔伽美什以君王自居,那么李林也会为其提供君王的死法。 短暂静默后,吉尔伽美什放声大笑,他举起自己的手臂,怒目圆睁。 “放声高歌吧——EA哟!” 赤色的光辉从迸裂的空间中盛放出来,仿佛无尽的时光被压缩在了刹那之间。 紧接着,仿若金属碎裂的声音响起,黄金铸就的剑锷从虚空中显现真容。 那一瞬间,宛如凄厉的声音从破碎的空间中迸发,冲天而起,席卷向四面八方。 沧海震荡。 那是宛如忿怒之龙的全力咆哮。 恐怖的气压从吉尔伽美什的右手之中诞生。 那是三块分别回转的圆柱状剑刃,所昭示的正是星球在开辟之初的力量。 正所谓是“假想中的神明,拟似的原初之星”。 紧接着,看不见尽头的赤红色海潮从那旋转的剑刃之中喷涌而出,充斥了整个圆藏山,无数狂风暴雨、雷鸣电闪从旋转的大气中落下。 就在涌动的狂潮最深处,吉尔伽美什的身体逐渐腾空而起,赤红色的双眼充盈着无上的喜悦。 ——这一天,终于来到! 隔着浓厚的云层,仿佛有狂怒的巨兽在敲打着大地,令整个柳洞寺的山门分崩离析。直至最后,无数土石和水流倒卷,被恐怖的吸力抽取着,向着风暴中心坍塌。 尘埃鼓荡。 【叙说原初,天地分离。以虚无赞颂开辟,撕裂世界乃本王之乖离剑。】 最古老的王举起手中的乖离剑。 于是,天地震荡。 那一瞬间,覆盖了整个城市的阴云被撕裂了,露出了漆黑的夜空。 在宇宙的原暗中,无数星辰的黯淡光芒摇曳着,仿佛要坠向这个动乱的世界。 吉尔伽美什缓缓将乖离剑下指。 庞大的风暴将整座冬木市都涵盖在了其中,深邃的苍穹中,唯有乖离剑的赤色光辉愈发炽盛。 【星云席卷。所谓天上地狱实为创世之终结。】 【天地乖离,开辟之星(Enuma Elish)!!!】 无尽风暴从全开的乖离剑中喷薄而出。 在大气的拉扯之下,星辰的光芒汇聚与一处,紧接着从风暴的中心化作纯粹的光柱落下。 引力扭曲了现实和非现实,轰鸣和巨响骤然迸发,响彻海天之间。 烈光涌现。 而在此时,固有结界内的saber同时解放了宝具。 两道通天彻地的光柱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在冬木市的大地上。 而对此,李林则是伸出了手。 那一瞬间,已经被他转移给薇薇安的部分固有技能,再度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比如【阵地作成】,又比如【道具做成】。 于是在李林挥动手掌的一瞬间,无论是撕裂星球的风暴,还是恢弘奔流的星辰吐息,都像是被橡皮擦去的图画一般凭空消失了。 紧接着,天空立刻从黑夜转为白昼,现代的冬木市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座近代的西方都市,看上去很像是十八、十九世纪的巴黎。 紧接着在吉尔伽美什错愕的表情中,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如同被操控的木偶一般往前走了两步。 伴随着他的动作,一座木质的高台凭空从城市中心的地面上升起,同时出现的,还有围绕着这座高台的观众们。 只不过这些观众们虽然穿着那个时代的法国服饰,可五官完全是东方人的模样——事实上,他们都是冬木市的居民。 “嗯?这是什么!”吉尔伽美什大惊。 一股庞大的力量压制在他的身上,将他硬生生压倒在高台上,在他趴伏的位置,刚好有一处恰到好处的凹陷,能够将脖颈放进去。 “吉尔伽美什,你作为君王的坚持感动到了我。”李林站在他身边,手里还拿着一根绳索,“所以我决定为你提供一个配得上国王身份的死法。” 伴随着李林拉动绳子,一道明晃晃的铡刀高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来自美索不达米亚的乌鲁克之王吉尔伽美什,你因暴政之名被判处斩首,立刻执行。” 李林疾声高呼。 “好!” “干得漂亮!” “就该这样做,不,是只能这样做!” 随后在万众一心的喝彩声中,断头台上的铡刀轰然落下。 毫无抵抗之力的吉尔伽美什就这样享受到了国王的待遇——只不过是法国国王的待遇。 只剩下一摊鲜血和缓缓消散的头颅证明Archer吉尔伽美什已经退场。 然而令“王者”们心慌的是,这个呈现出断头台的固有结界还没有消散的趋势。 伴随着李林的挥手,那绳索飞快地收紧,紧接着已经撤出战场的伊斯坎达尔,竟然也出现在了绳套里! 无论他如何想要释放宝具,可自己的浑身上下就是不听他的使唤。 “今日,将有三位君王在此流血致命。”李林宛如刽子手一般庄严宣告,“两河流域的英雄王已经被判刑,接下来将被处刑的是来自马其顿的国王伊斯坎达尔!” “来自马其顿王国的征服王,亚历山大大帝。你因战争罪被判处斩首,立刻施行。” 李林没给伊斯坎达尔任何反抗的机会,铡刀在冬木民众们的欢呼声中轰然落下。 Rider伊斯坎达尔,以一种极其戏剧化的方式退场。 紧接着李林挥动手臂,第三位君王出现在断头台上。 仿佛当真化身刽子手的李林大声高呼。 “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已被处刑!接下来将要斩首的,是来自不列颠的骑士王!” 人群中爆发出尤为激烈的欢呼,被这群从者祸害了好几天的冬木市民们在潜意识里宣泄着自己的忿怒。 有几个叫的最大声——被李林收养的士郎就是其中之一,他几乎已经跳起来够到断头台的边缘了。 710 回归性原理:Caster就是魔术师 在这场别开生面的三王会中,许多人都是非常兴奋的,少数人则像是死了爹娘一般,还不敢直接暴露在李林的目光下。 比如说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被偷了家的肯尼斯,这位时钟塔的天才只能勉强露出违心的苦笑。 比如说此刻焦急不已的卫宫切嗣,以及他的助手。 特别是魔术师杀手,此刻他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正在逐渐崩塌——尽管他已经意识到,从者们每个都有独门绝技,斗志和耐性更是震惊四座,但还是被李林再现出国王断头台的宏伟一幕弄至差点精神崩溃。 尤其是当他看见saber即将步上前面两位君王的后尘时,这种急切和绝望感迫至顶峰,让他的大脑开始隐隐作痛,一向冷静思考的弦逐根逐根地开始绷断。 卫宫切嗣绝对无法容忍失败,他和肯尼斯不一样——来自时钟塔的君主终究是名门,是无可指摘的天恒贵胄,圣杯战争的失败对肯尼斯来说无关痛痒,只要活着回去他甚至还能够借此在魔术上更进一步......但卫宫切嗣不能! 他输不起,也不允许输! 就算抛开能够终结世界一切罪恶苦难的许愿机不管,他此刻也有了需要牵挂的人。 他承担不起失败的后果!他不敢想象那后果会是何等的惨烈......所以哪怕察觉到全冬木市民的潜意识都被纳入了这个范围可怕的“宝具”里,卫宫切嗣也没有放弃,他已经扣住了袖管下的手枪,那里面已经填满了起源弹。 这么多年来,起源弹只在李林身上失败过一次,但那是例外,因为卫宫切嗣并不知道他是从者!神秘会在更高的神秘前失效,这是毋庸置疑的铁则,起源弹的显然还不足以撼动从者之身......但,倘若命中的是他的御主呢? 卫宫切嗣的眼瞳在附近的人群中审慎地巡视着,他清楚李林的御主一定就在附近。 现在想来间桐雁夜......那个男人或许压根就是冒牌货。卫宫切嗣如此认为。 想要释放如此强大宝具的从者,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消耗惊人的魔力,而那一天在滨海公园的战斗后,间桐雁夜竟然看上去全无损耗......难道间桐雁夜是不世出的天才么?这怎么可能! 显然答案只有一个,间桐雁夜只是个幌子,李林的御主另有其人! 卫宫切嗣在来之前就抱着如此的念头,而当他没有在人群中看见间桐家的任何一张脸后,这个猜想就在他心里彻底落实。 而在那一瞬间,他看见了一个长相和saber差不多的少女,她穿着一身白色的曳地长袍,虽然混在人群里,可身上的气质却与边上的普通人格格不入。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其他人,而是将目光全神贯注地投入在断头台上。 ——找到了。 卫宫切嗣在心中呢喃。 正当他将要冲出去的下一瞬间,一个更大的变故骤然出现! 周围台下密密麻麻的观众正在成片成片地迅速消失,而伴随着他们的身影消逝,这个十八世纪的法国城市也在以极快的速度崩溃!天空和大地都被一种惨烈的死白色迅速覆盖,顷刻之间整个固有结界的三分之二已经凭空消失,露出满目疮痍的柳洞寺地板。 不仅如此,就连李林站立的断头台也迅速土崩瓦解。本来将要挥动手臂的李林身体顿时摇摇欲坠,脸色变成可怖的惨白色,像是随时要昏迷过去一样。 Saber虽然没有立刻解开束缚,但也迅速地逃出了断头台崩解的范围。 “好!”肯尼斯大喜过望。 此时这位时钟塔的君主也顾不得矜持了,立刻从袖管里掏出装有至上礼装·月灵髓液的试管砸在地面上,一瞬间银白色的流体形成一道尖锐的潮汐,向着李林的方向涌去。同时这位君主也没有放弃警惕,在预留一部分月灵髓液自保的同时,抬起手就要发动最后一道令咒! 无论如何,也要先把lancer召回再说。 而令肯尼斯脸色迅速难看的是,他手上的令咒没有回应。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更加令他感到肝胆欲裂的是,李林倒下的那片废墟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叱喝。 “阿史米,出来!” 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更加纯粹和神秘的银色液滴从柳洞寺的地底涌出,仿佛一片涌动的银海般将月灵髓液阻遏在那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前。 一瞬间肯尼斯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月灵髓液是他在二十岁时完成的礼装,甫一出世便取代了先前阿奇博尔德家族的魔力炉芯,成为至上礼装。不仅是极为优秀的万能武器,还能作为性能卓绝的演算机,可谓独一无二。 然而眼前的这一幕,让肯尼斯的信心彻底崩溃——他一眼就能看出,被李林称为“阿史米”的银色液滴,无论是材质、还是神秘度、亦或者是灵智,都远在自己的月灵髓液之上! 更令肯尼斯心态炸裂的是,他感觉到自己的月灵髓液被同化了。 他倾倒出来的两试管月灵髓液是经过魔术处理后的礼装,如果完全展开,将会形成密度大的惊人的自律水银之海。 在肯尼斯绝望震愕的眼神中,那一片银白色的海面开始沸腾,最后形成一个纤细娇小的人形。 那是一个有着栗色头发的少女,穿着白色的长袍,披着镶有银色花边的披肩,头上戴着女巫的帽子,额头上还有一圈银色的头环。 这是指头女巫的形象。 “吃饱了吃饱了。”仿身泪滴阿史米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拎着裙角转圈圈。 另一边卫宫切嗣根本无暇去注意肯尼斯的惨状,他大吼一声扑向自己的目标。 他在李林的宝具消逝后,就意识到自己的机会已经来了。 开放宝具是需要消耗魔力的。而现在李林强行斩杀了两个拥有强大灵基的从者,他怎么可能再斩首拥有强大对魔力的saber? 眼下断头台的崩溃,就预示着李林体内魔力枯竭,无法继续战斗! 而现在,正是战局逆转的时机。 ——固有时制御,开启! 卫宫切嗣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和saber面容相仿的少女面前,抬起手中装填起源弹的枪,威胁和杀意一览无余。 “你的确召唤出了一个强大的从者,但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卫宫切嗣按捺着自己太阳穴处隐隐的刺痛感,扣下手枪的击锤:“将你召唤的caster召回身边,命令他放弃战斗,否则我就会开枪。” “我没召唤caster。”雨之魔女回答。 “我没工夫和你开玩笑。”卫宫切嗣太阳穴的刺痛感愈发剧烈,“如果你召唤的是berserker,那caster和caster的御主又在哪里?!” “我真的没召唤caster.,....”薇薇安还在争辩。 “够了!”卫宫切嗣内心的弦终于绷断,他不会给对手任何的拖延时间。 虽然留下李林御主的性命是最优选择,但是在无法实现最优选时,他也不会丝毫犹豫。 砰!枪响了。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卫宫切嗣惊悚地看见,起源弹停滞在了薇薇安的身前一米处,仿佛陷入了无形而又迟缓的泥淖里。 而有着和阿尔托莉雅一般容貌的雨之魔女只是抬起了手掌。 法术的灵光在她的身边形成一圈纯金色的圆形,在她脚底下升起灿烂的三角形纹章。 【法术名:亚伯拉罕的回归性原理!】 “......因为我就是caster。” 紧接着纯金色的圆环瞬间扩散,好似汹涌澎湃的巨浪将卫宫切嗣淹没。 这个意志坚定的男人终于陷入了深沉的昏迷中,耳边则响起清脆的破裂声——那是契约断裂、消除的声音。 711 卫宫切嗣败了,他就完完全全地被李林的钓鱼执法打败。 这不能够怪他,第四次圣杯战争中,也只有他和远坂时臣制定过相应完备的作战计划。其中后者更接近战略家,在开局前就进行了大致上的部署,而卫宫切嗣则是战术家,重点根据作战中得到的情报进行实时整备、查漏补缺。 换而言之,卫宫切嗣打的是情报战,而他所能收集到的情报,总归是需要串联在一起进行深度分析的。 这也导致卫宫切嗣不可能承认一个很离谱的结果——他不会去考虑圣杯战争中,是否会出现一个能够轻而易举把他们全部轰下的强者。吉尔伽美什其实已经很接近这个定位了,但卫宫切嗣终究没有把他当做需要不择手段解决的敌人。 因为打不过从者,可以直接找御主下手嘛。 然而李林的存在就是反常理的,归根结底并不是卫宫切嗣无能,而是李林超乎了他的认知。 伴随着卫宫切嗣的落败,另一边仿身泪滴终于将所有的月灵髓液吃空,紧接着在肯尼斯惊骇欲绝的注视下,完好无损的李林从废墟的烟尘里走出来。 “你,你根本没受伤——” “不盼着我好是吧?你已有取死之道。”李林抬手就是一棍把肯尼斯也打成脑震荡,把没有抵抗能力的肯尼斯收进桌面和他未婚妻作伴。 肯尼斯的天赋同样不弱,年纪轻轻就已经抵达色位,假以时日抵达时钟塔冠位的几率并不低。 只可惜他注定要为自己的弟子韦伯——也就是将来的埃尔梅罗二世让路。这是抑制力下的决策,相当于一重历史支流中的重要节点。 如果说一重繁荣的历史好似金色的发辫,那么重要的历史节点就相当于发辫上的绳结。发辫的每一节都有松有紧,这意味着历史在一部分细节上是暧昧不清的,但重要的节点不能够改变,因为这将导致一节发辫的彻底崩散,对应历史也将失落。 而这一重历史中最近,也最重要的节点,就是肯尼斯退位,韦伯成为君主·埃尔梅罗二世。 当然抑制力的实现方式会很粗暴——飞机失事、海难沉船、被魔术师杀手屠戮一空......反正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自然是选择最有效率的方式。 哪里会像李林这样,用如此温柔的手法将肯尼斯全家打包带走。 而在此时,正在竭力抵抗的saber一下子瘫软了下来——她的魔力供应被切断了。 做到这一点的自然是从卫宫切嗣身上夺走从者所有权的薇薇安。 不过她此刻并没有闲暇时间去嘲讽saber,而是略显严肃地等待着圆藏山大空洞的回应,对于saber的挣扎置若罔闻。 很快,李林想要的回应就从圆藏山上出现了。 ...... 盛开绯红花海的固有结界中,只剩下了女武神的身影。 失去了队友的支援,lancer的结局自然不言而喻,而在战场上战死,对这位骑士而言总好过死在背叛的阴谋下。 而现在,米莉森却无暇品尝胜利的喜悦,而是将手按向了自己的心口。 一根湿润的金针从心口弹出,随后变成消散的灵子。 ——那是她被召唤时便存在于这灵基中的异!物! 金针能够帮助她的这具身体压制猩红腐败的症状,而现在伴随着她的动作,一朵巨大无比的猩红艾奥尼亚之花,从圆藏山的空洞中盛放开来。 她,为何要这么做了? ...... “那是什么?!” 阿尔托莉雅只感觉一种无来由的恶寒——这是身体本能的抵触,警告驱使她远离那朵盛放的花。 然而在警告之下,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却又驱使她想要冲过去,扑向那朵盛开的猩红之花,欲要和那朵花合为一体。 这种对立和反差的感觉让阿尔托莉雅难受到想要呕吐。 “圣杯战争结束了。”薇薇安却没有正面回答阿尔托莉雅,而是如此宣告,“Lancer已经败亡,圣杯战争中的七从者中,已经有超过一半的灵性被截留下来——大圣杯已经降临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阿尔托莉雅愤怒地低吼,“不,我还能打!我一定要夺得圣杯,一定要拯救我的国家,你这个妖妃别想阻拦......” 她能感觉到薇薇安在叙述和她息息相关的事情,可她就是听不懂。 当然听不懂也无伤大雅,反正她不会将圣杯拱手让给任何人。 “是的,我已经感受到了大圣杯的降临,但是为什么......”另一边爱丽丝菲尔诧异地按着自己的心口,她并没有感受到自己大限将至。 “对于优秀的魔女而言,制造圣杯也是等闲——当然这里的圣杯并非第三法的具现,而是代替你作为牺牲的小圣杯。” 李林迫不及待地和人分享自己的计划,他都快憋死了:“在第一个assassin退场后,我就召唤出了库伯勒,已违规召唤的形式截留了assassin的职介。” 爱丽丝菲尔配合地露出惊叹的表情。 李林感到非常满意。 “因为库伯勒和圣杯强相关的缘故,在薇薇安的帮助下,以拟似圣杯的性质容纳其余战败者的灵性,是可行的——而到了这时,大圣杯将会降临,其中的此世一切之恶将会涌出。” 这次爱丽丝菲尔终于没法装出听懂的模样。 “什么叫此世一切之......恶?” 李林有问必答:“是你们爱因兹贝伦家在上一次圣杯战争中召唤出来了avanger,安哥拉曼纽。尽管他并非真正的‘一切恶’,但因为概念的缘故,被击败后他化作黑泥污染了圣杯。所以从那一刻起爱因兹贝伦家的悲愿就再也无法实现了。” “因为圣杯被扭曲了,所以就算有人得胜,许下的愿望也只会被扭曲。”李林详尽地解释道,“所以与其让被污染的圣杯毁灭世界,不如现在就直接把它用尽好了......嗯,就是你所看见的这个,猩红艾奥尼亚花。” 在他们说话的期间,花开得越来越大,此时已经完全突破了柳洞寺的山门结界,出现在冬木市的天穹一角中。 “那是什么?” 李林一拍大腿:“问得好!这是猩红腐败女神被饮尽后的残渣,无法同化的残余......嗯,你们就理解为一位神残余的不甘、遗恨和嗟叹吧。换句话说,就是神的尸体。” ...... “神的尸体?” 阿尔托莉雅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薇薇安,心想这妖妃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 “你就不怕产生更大的危害吗?” “危害?”薇薇安奇怪地看了一眼saber,“猩红腐败女神一旦真正降临,将会毁灭世界;而圣杯中的黑泥一旦涌出,也会覆盖整个世界......所以让它们互相倾轧,才是最好的结果。倒是你连真实情况都不知道,就在这里希冀圣杯能给你实现愿望,不觉得有点蠢吗?” “你!” 薇薇安转过头去,继续密切关注着在圆藏山空洞中进行飞升仪式的米莉森。 712 连一刻哀悼的时间也没有...... 飞升的仪式庄重又残酷,更别说这是属于杯相的吞噬秘仪,赤杯曾饮尽浪潮的残余,令这位古神连复苏的机会都欠奉。有时候李林在想,自己将赤杯的信仰引入交界地,令祂得以吞食同化猩红腐败女神,是否也是印证了这一点。 时至如今猩红腐败女神在世人的印象中已经变得模糊又暧昧,这就是她存世之基被赤杯一一拔除吞吃的证明,猩红腐败女神终究在和赤杯的相互吞吃中落败,现如今只剩下这根深蒂固的残余。 否则,米莉森被召唤出来的时候就不会呈现这副模样。 这一灵基的意识由米莉森来主导,所拥有的权能来自于大神母库伯勒的赠予,而她所展现出的女武神姿态,则源自于她的半身——米凯拉的锋刃,曾经和碎星拉塔恩互相争斗,持有大卢恩和腐败轮回律法的半神玛莲妮亚。 从这个角度来看,玛莲妮亚是米莉森的“母亲”,也是她理应抛却的某个过去,亦是她或许将要面对的某个未来。 在某一重历史中,她本该带着抗争腐败的执念回归交界地北方的圣树下,将能够抑制癫火和腐败的金针带给玛莲妮亚。她终究完成了自己的功业,用生命为代价唤醒了曾经在战场上飞翔的女武神。 只不过在李林插手后这一重历史变得面目全非,直到她在深层次灵性的交战中回应了召唤,以玛莲妮亚的外貌作为assassin来到此间。 而此刻在圆藏山中涌动的黑泥之海上,猩红艾奥尼亚花的最中间,手持长刀跌坐在虚空中的米莉森缓缓合上了眼,在她闭上眼睛的一瞬间,汹涌澎湃的流水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她】睁开了眼睛。 在灵性和意识交错的层面里,米莉森凝视着“玛莲妮亚”。 没有任何的对话交流,两人执剑对斩! 已经无需再作更多的交流了,在这一方心成净土中,米莉森已经和代表腐败意志的“玛莲妮亚”战斗了恒河沙数次,先是死,而后败,接着维持均势......直到有一天她能得胜,随后将手中的长刀送进女武神的胸口! 已经无法再记清楚,究竟是第几次发生了转变,但米莉森犹然记得那时的心情。 ——她仿佛化身成了跃过水面的白鸟,融入到自在悠游的青空中。 随后轻盈的剑刃划过了猩红腐败女神意志的身躯,将不败的“女武神”从高空击坠。 米莉森的技艺源自于玛莲妮亚的记忆,玛莲妮亚的流水剑传承至盲眼剑圣的真意。她们本该永远也分不出高下,但在那一瞬间,米莉森的流水剑超越了天下溪、超过了天下谷、堪破了天下式。 ——知其白,守其黑,是为天下式。为天下式,恒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她的流水剑不再是任何人的流水剑,而是属于她的“水”,仿佛永远也无法盈满的圣杯,这就是“无极”的境界了。 所以米莉森才会挤占了原本可能会回应召唤的“无名从者”佐佐木小次郎,因为在剑道的境界上,她的“流水”已然和小次郎的“燕返”不相上下。如果说佐佐木小次郎的“燕返”已经臻至第二法,以一己之剑证就无限境界;那么米莉森的“流水”便证就了第三法,以剑术阐述盈满至干涸,干涸至盈满的无极之道。 在此之后又过恒河沙数次,米莉森再也没有在心成净土中败亡过一次。 而这一次,她便有一种感觉,一种无比真切的感觉——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和猩红腐败女神对决了。 而这一次,也和之前无数次一样。普通长刀的剑刃斩入了义手刀的空隙中,流水淹没了绯红的水鸟,将要盛开的猩红艾奥尼亚花被一刀两断。“玛莲妮亚”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几步,接着上半身从腰间滑落。 原地只剩下一具站在地上的下半身残尸。 米莉森站在“玛莲妮亚”的面前,轻松自在地收回了手中的长刀,她的心情现在很好。 然而心成净土并未崩溃,有什么正从虚空中出现,急速朝她奔来! 那是一道和她身姿极为相像的影子,米莉森一眼就能看出来者的身份——玛莲妮亚的意志分化为五,只有她还秉持着对抗腐败的心,其余四者都在教唆下和腐败同化。 ——连一刻为“母亲”哀悼的时间也没有,立刻来到战场的是大姐,玛丽! 玛丽手持尊腐骑士的镰刀,属于米凯拉的光环正在其上蓄势待发。她所代表的,是尊腐骑士的同袍和兄长血亲的支持。 只是如今这份情谊已被腐坏,灿烂纯净的光环也不再辉煌。 米莉森挥动长剑,干脆利落地将玛丽连着她的武器一起斩落。 还没收回长剑,另一道人影从玛丽坠落的地方出现。 这道身影手持着大枪,枪矛上雕刻着黄金树的层层叠叠浮雕,昭示黄金律法原教旨主义的圣律光辉,正在大树矛身上升起。 ——连一刻为大姐玛丽哀悼的时间也没有,立刻来到战场的是二姐,茉莉! 茉莉只剩下一只眼睛,然而眼中升起的却是对黄金律法的绝对忠诚。 可惜黄金树的时代早就已经终结了,这忠诚也不过是没有回应的信仰。 米莉森斩断茉莉的长矛和身躯,并不比斩杀大姐玛丽更困难。 这一次她没收起武器,果不其然,在二姐茉莉的残躯中,再度出现的是双持流水曲剑,一头乱糟糟的长发遮住面容的身影。 ——连一刻为二姐茉莉哀悼的时间也没有,立刻来到战场的是三姐,艾米! 这一回连分析的必要都没有,米莉森一看见艾米的武器就知道,她所代表的是玛莲妮亚和流水剑士初遇的记忆,只可惜艾米并不会流水剑术。 双持的流水曲剑,在此刻的米莉森眼中更是如同小孩子拿着树枝挥舞一般幼稚。轻易一绞便将三姐手中的武器卸掉,随后将她也送上消灭的结局。 随后米莉森的幺妹也出现了。 ——连一刻为三姐艾米哀悼的时间也没有,立刻来到战场的是幺妹,波莉安娜! 这个最小的妹妹留着一头超短发,手中持握着弯曲的使命短刀,只可惜她早就遗忘了自己的使命,成为了被腐化的选民。 米莉森长长吐出一口气,刀锋绽放出明亮的光,将刺向她胸口的使命短刀击落,顺势将波莉安娜斩杀。 终于,不再有人从幺妹的尸体中出现。 然而恼人的声音却依然还没停止。 绯红色的花海中升起圣杯的虚影,身披黑色甲胄的“玛莲妮亚”再一次从黑泥中出现,当然米莉森很清楚,她不是“玛莲妮亚”也不是“猩红腐败女神”,而是潜藏在圣杯中的“恶”。 ——连一刻让米莉森哀悼的时间也没有,立刻出现在战场中的是此世一切之恶“安哥拉曼纽”,以及被污染的大圣杯! 713 梅林,想象力这么好干什么了 “啊,怎会如此?” 柳洞寺的山门战场已经偃旗息鼓,取而代之的是两台望远镜。 经过薇薇安的临时附魔后,这两台望远镜可以毫无阻碍地帮助他们观测到圆藏山圣杯内部的景象。 李林正站在望远镜后面用手调着焦距,义正严词发表感想:“一定是那大圣杯羽斯缇萨,她要把米莉森打至跪地,可能是迫她回去和自己做性......” 边上同样调着望远镜焦距的薇薇安大恼:“妈的,你想象力这么好干什么了?而且依我看,分明是米莉森打败了大圣杯呀!” 无缘占据望远镜的最佳观影位,其余人只能焦急地等待,毕竟在她们眼中,绯红色的艾奥尼亚花和汹涌的黑泥,无论哪一个都散发着不祥的氛围,堪称是震惊四座,一旦泄露出去必然能给无辜的人类带去意外惊喜呀。 好在此刻米莉森的状态看上去很不错,不仅在连续的车轮战下游刃有余,面对黑泥的侵蚀同样毫不动摇——手起刀落那叫一个利索。 这也在所难免,毕竟自从李林传授她流水剑术后,她就再也没有一次酣然入梦,而是日日夜夜在心成净土中与猩红腐败搏杀......象征恶意的黑泥确实浸染性极强,不过面对千锤百炼如澄澈水光的米莉森,还是不足为提。 而且恐怕,她很快就要将大圣杯一同吸干,作为自己飞升蜕变的薪柴了。 在确定了这一事实后,李林愉快地从望远镜后面走开,吹着口哨来到垂下脸的saber身前。 还没等李林发出反派的标志性怪笑,骑士少女就抬起头来,眼神坚毅地开口:“咕......杀了我!” 李林大笑一声,指着阿尔托莉雅的呆毛,转头对爱丽丝菲尔说:“这就是骑士中的骑士,能文能武,长相十分英俊。像这样的人,怎么不能够建设好自己的国家呢?” 爱丽丝菲尔没听明白李林在说什么,但阿尔托莉雅听懂了,关键是她还没法反驳。 “你......我......”阿尔托莉雅嘴唇哆嗦,说不出一句话。而很快嘴唇哆嗦就转为手脚哆嗦。 她不仅没办法反驳,她还无力反抗——因为爱丽丝菲尔在李林身边,并且看上去并无反感。 阿尔托莉雅愤怒地瞪着李林,然而当她和李林目光相对的一瞬间,某种熟悉感宛如潮水一般涌过了她的身躯,叫她一瞬间失了神。 “Saber,你怎么了?”爱丽丝菲尔蹲下想要查看她的情况,却被李林一把拉住。 “现在你最好别碰她,你体内的阿瓦隆一旦和现在的她接触,可能会产生难以承受的后果。” 爱丽丝菲尔的动作僵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林:“为什么你连这个也......” “很奇怪吗?”李林不屑地撇了撇嘴,“我自己的作品,还能认不出来?” 在爱丽丝菲尔陷入无以名状的震悚中时,阿尔托莉雅终于从潮水般的回忆中醒来,而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阿尔托莉雅大吼一声,挣脱魔力的束缚扑向李林。 阿尔托莉雅是骑士王,又是久经沙场的老战士,吃得多,力气大,一旦扑过去伤到了李林,那还了了大得? 李林久经沙场,不慌不忙的冷眼看着阿尔托莉雅的疯狂举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旁的薇薇安反应迅速,猛冲上去把阿尔托莉雅扑倒。 “放开我!梅林你这个坏东西!居然和摩根这个恶毒的女人一起害我!”阿尔托莉雅愤怒地拍打着柳洞寺的地板,可惜地板质量太好,没有给她拍碎。 “梅林?”爱丽丝菲尔诧异地看着李林,怎么也没发现他和传说中的梅林有什么共通点。 “梅林是我其中的一个名字,我却不完全是梅林。”李林解释,“如果我以梅林·安布罗修斯的身份回应召唤,处理手段会更加圆滑而且不着痕迹......更加恶趣味也说不定,但对于你们来说可能会是幸运。” “所以你的真名是......抱歉。”爱丽丝菲尔自觉失言。 “没关系。”李林很豁达地挥了挥手,“反正圣杯战争在今夜就要结束,告诉你真名也无妨。我是——” 青年皱起眉头,张了张嘴。 “怎么了?”薇薇安似有所查,从阿尔托莉雅身上爬起来。 李林摊了摊手:“说不了真名,我的其中几个面相和根源绑的太紧。一旦解放真名,从根源中流出的【重量】将令泛人类史会承受不住......所以你们还是叫我梅林吧。” 平静而诙谐的语气中透露着一股无可奈何,而落在其余听众心里,就是深沉寒意和无言的恐惧。 李林对着昏迷的卫宫切嗣指了指:“薇薇安,你和爱丽太太留在这里,给这个正义的伙伴做一下手术。” “手术?” “嗯,让这个满脑子只剩下正义的魔术师杀手,能够稍微关心一下眼前人。”李林看着微微羞怯的爱丽丝菲尔,摇了摇头,“卫宫切嗣已经被回归性原理洗了一遍,正是他内心最为脆弱的时候,所以需要你走入他的思想世界里,把他从那个支离破碎的回忆里拉扯出来。怎么样,你应该敢吧?” “我想我没有理由去拒绝。”爱丽丝菲尔没有犹豫。 “士郎,过来!”李林对着不远处的魔术阵招了招手,一直在里面观战的小男孩立刻跑了过来。 “你和小樱去望远镜那边时刻观察,如果有异状的话,立刻在心里默念我的名字。” “好的!” 眼见所有人都被李林安排了任务,骑士少女急切地问:“那我呢?” 李林瞥她一眼:“跟我来。今夜去把所有的手尾全部收拾掉。” ...... 李林背负着双手,信步行走在凉爽的晚风中,从柳洞寺的山门上拾级而下。 跟在他身后的,是今天才改换门庭的saber阿尔托莉雅,传说中的骑士王。 阿尔托莉雅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那个黑发的青年背影,单就外貌而言完全无法和记忆中的梅林对应上,但青年身上的气质却确确实实地和梅林开始重合了。 “有什么困惑现在赶紧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李林头也不回地说,“你又想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呢?” “才......才没有在逃避!我在想什么,你怎么可能会明白?”阿尔托莉雅握着拳头,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往李林的后脑勺砸过去。 “——剑栏之战。”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阿尔托莉雅的眼睛立刻瞪大了。 “你怎么......也对,你怎么不会知道呢?”她先是愤怒地吸了口气,随后又神情低落了下去,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 剑栏之战,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是一个遥远的传说了,而对于她而言,却还是一个真实不虚的噩梦。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在尸体堆成的丘陵上,注视着那满目狼藉的战场。 不错,因为此刻的阿尔托莉雅还是活人——在剑栏之战的终末,她回应了召唤,以从者之身来到圣杯战争的战场上,以谋求真正的奇迹。 这对于所有人而言应该都是秘密,但在梅林眼中绝对不会是秘密。 “你认为自己做错了吗?” 就在阿尔托莉雅茫然地开始自我否定时,李林却恰到好处地发出一声冷笑。 “我——做错了吗?”阿尔托莉雅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 曾经有一位圆桌骑士说,王是不懂得人心的。 “你确实做错了。”李林说,“你唯一做错的事,就是自我否定。” 阿尔托莉雅抬起头,略微有些模糊的视野里,黑发黑眼的青年形象,逐渐和记忆中那个白发紫色眼瞳,头生鹿角,手持花束般法杖的梦魔形象重合。 那时的梅林·安布罗修斯,也总是用这种不耐烦和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足以影响整个国家的话。 714 出来吃饭! 梅林·安布罗修斯。 遍数世界亦是屈指可数的大贤者,大法师。 当人们提起“魔法师”、“魔术师”、“戏法”等种种奇幻色彩的名词时,第一时间总是会想到这位传说中一手辅佐亚瑟王拔出圣剑,建立不列颠王国的贤人,总是会津津乐道于他幼年时预言红龙和白龙互相征战的谶语,总是会遗憾地谈论起他最后蒙受薇薇安的欺骗,自我禁闭于世界尽头的仙境中。 时至今日英国的人们还相信着,梅林将会带着王的传说归来,再度重续亚瑟王的辉煌。 在人们的传统印象中,梅林应该是一个穿着白袍,胡子长到膝盖的老人,一眼看上去就很德高望重;近年来的考古学家们推定,梅林或许并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活跃于凯尔特地区的德鲁伊教团首领的称号;一些语焉不详的传闻说梅林总是手持开满繁花的橡木杖,戴着鹿角的头冠,血统中流淌着妖精和梦魔的神奇力量。 当然那个时代的人不会这么想。 他们一准会说:梅林?那就是个轻飘飘又总是一口怪话的男人,虽然生了一张全王国最好看的脸,可那只不过是他用来招摇撞骗的幌子罢了。在他还没有发家的时候,就是靠着那张脸在不列颠吃霸王餐,后来侥幸骗到了年幼无知的王......这才辅佐王成就了基业。 可话虽如此,圆桌骑士团的骑士们并不这么认为,尽管他们同样饱受梅林那些小玩笑的折磨,但是他们无比确信,不列颠需要梅林。 顺境的不列颠依靠的是圆桌骑士团,逆境的不列颠依靠的是骑士王,而绝境的不列颠......只能依靠梅林·安布罗修斯。 如同黎塞留之于法兰西,如同诸葛亮之于蜀汉,如同考底利耶之于孔雀王朝,如同俾斯麦之于德意志。 没有了梅林,不列颠很快便倾塌了。 而这个结局,早在梅林还在巡游的时候,便以玩笑般的口吻和阿尔托莉雅讲过。只是当时无论是谁,都没有想过这一刻到来。 在酒会上喧哗作乐、高举酒杯的人们,只以为他们一手建立的王国能够千秋万世。 ...... Saber回过神来,往日繁荣的景象消散一空,出现在眼前的还是那个洒脱的背影。 “你,你难道一点都没有想法?”阿尔托莉雅咬了咬牙。 “三句话。” “嗯?” 李林耐心地解释:“现代有一种广告词,广告语是‘三句话,暖你一整天’。我想现在夜风料峭,你内心十分感伤,一定非常痛苦,这个时候我说‘三句话’的意图是让你感到暖心。而第二重含义是,这三句话本该是安慰人的,数字只是虚指而已。而我现在用字面意义上的‘三句话’来舒缓你的痛苦,这实际上是一个冷笑话。” “怎么样,冷笑话很博大精深吧?” Saber的拳头变硬了。果然无论过了多久,梅林的嘴总是这样能够轻易撩拨起听众的火气。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讲冷笑话......喔忘了,这一次圣杯战争他是胜利方,自己是俘虏啊,那没事了。 李林带着saber很快来到圣堂教会在本地的教堂门前,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 “言峰绮礼在家吗?” 教堂的大门正锁着,只有边上的窄门虚掩,一盏昏黄色的灯在晚风中摇曳。 一个精神还算不错的老神父从里面探出头来:“你找言峰绮礼干什么?” “圣杯战争的御主还差他一个没有认输。”李林认真地说,“我来取他狗命了。” 言峰璃正粗大的眉毛一颤抖,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陌生人登门上来杀自己亲儿子的。 这位老当益壮的神父没有立刻发怒,他小心地推开门,从教堂里走出来。魁梧如同大山倍达的身躯包裹在黑色的修道服下,如同一堵高墙一般横贯在李林面前。 言峰璃正认真地问:“老夫正是本次圣杯战争的监督者言峰璃正,你找的人是老夫的儿子。倘若你说的并非假话,那么这一次的圣杯战争,已经结束了。” 原作中他本该被肯尼斯杀死,不过本次圣杯战争结束异常的快,导致言峰璃正还活着。 “那不行,我还没取言峰绮礼狗命。”李林不依不饶。 “没有这个必要。”言峰璃正无奈地解释,“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从者,早早地退出了这场战争,就连令咒都交给了我。” “当真?”李林江信江疑。 “我发誓。”言峰璃正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万一......”李林还要胡搅蛮缠,被阿尔托莉雅在后面踢了一脚。 “你踢我干什么!”李林怒而视之。 阿尔托莉雅硬邦邦地回答:“我的直感告诉我神父没撒谎。” “我的直感告诉我他撒谎了。”李林梗着脖子就是嘴硬。 “你有直感?”阿尔托莉雅吃惊,头顶呆毛呈现表示怀疑的绿色。 言峰璃正看着一边拌嘴一边离去的这对主从,突然出声:“哎,那位胜者......请允许我向您询问一件事——关于远坂家的家主,他怎么样了?” “哎哟喂,那叫一个好着呢。”李林回头又竖起大拇指,“自从远坂时臣这一瘫痪,看世界的眼光都变得不一样了,感受不到他的霸念,也感受不到他的野心。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喝,没别的。”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话不够有说服力,李林又从桌面上掏出一把光华璀璨的宝石剑。 【三阶奇物:宝石剑泽尔里奇·亚伯拉罕】 【性相:铸、灯、启】 【据说由被尊称为「万花筒」的魔法使,泽尔里奇设计而出的魔术礼装,在「铸父」的手中得以成就。它的本质不是剑而是权杖。其蓝图于第二法中形成,因其揭示了辉光的某个本质。其形体于高温中定型,因其昭显了火焰的破坏力。】 【在原本宝石剑的蓝图上有所更改,弱化了破坏力,加强了与平行世界沟通特性,正如开启门扉的万能钥匙一般。】 尽管是在漆黑的夜晚,宝石剑的光辉依然让言峰璃正险些失明。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凉风料峭的长街上已经空无一人。 ...... “现在要去哪?” Saber不明白李林特意出来一趟却扑了个空的行为。 “去这条街上的中国餐馆。”李林阴笑阵阵,“既然言峰绮礼这厮不在圣堂教会,那就必然在吃麻婆豆腐。” “你怎么知道......”阿尔托莉雅小声嘀咕,随后声音骤然拔高,“你不是刚才决定放过他了吗?” “惊了。刚才我可什么都没承诺过。”李林洋洋得意,“还有你一个战败骑士,别太得意了!否则等会夜宵没你的份。” 纵使骑士王的品格又高又硬,在李林提到夜宵的时候,还是禁不住眼神发亮。 她本来今天晚上就没吃饱。 这条街距离圣堂教会也不算远,即便是深夜,也还有大半条街的店面还亮着灯。李林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一家传说中的中国餐馆——红洲宴岁馆·泰山。 老实说李林没看出这个店名有什么中国味儿来,倒是有一种叫人不明觉厉的装逼感。 为啥“泰山”要放在红洲宴岁馆的招牌后面呢?只能说这是店老板自己的恶趣味了。 李林推开店门,一股辛辣的气味扑鼻而来,令人不禁联想到辣椒、火锅和屁股喷火的名场面。 店内的客人并不多,倒不如说只有言峰绮礼一个——这位面色冷凝的神父正在大口吞噬着摆在白色瓷盘中的麻婆豆腐。 那麻婆豆腐赤红滚烫,仿佛熔融的岩浆。 李林肃然起敬,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忙不迭退出店门外。 刚从后厨走出来的餐馆老板魃,看见退出店门外的李林,同样也是一头雾水。 店外,街上。 李林从兜里拿出手机拨动电话号码,面色凝重:“喂?” 电话那头传来年小姐慵懒的声音:“叫你爹干嘛?” “出来吃饭。”李林如临大敌,声音沉重。 “不辣不去。” “不辣我会叫你?”李林面色狰狞,“我请您。” “爷来咯!” 715 你,去给我炒俩菜 这个时代的电话还没有出现高智能小型化的趋势,所以当李林掏出手机打了一通之后,saber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所以当她看见白发赤角身后长尾巴的花臂少女出现在夜色里时,差点直接掣出圣剑。 ——saber体内的心脏在看见年的一瞬间,仿佛被攫紧了一般险些停跳,随后被那股无形的威严压制到极其缓慢的程度,就连头顶的呆毛也变成了暗淡的绿色。 “绝了。”年来到新世界后的第一句话是感叹,“这呆毛居然会变色嘿。” “这就是她这张脸的防伪标志。”李林伸手想捏saber头顶的呆毛,那根呆毛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甩开了他的手。 “你是谁?”saber警惕地看着龙女,一股无来由的压迫感正让她如临大敌,“你的熟人?” 前半句是质问年,后半句是质问李林。 “错误的,我是他主人。”年竖起大拇指,洋洋得意。 “错误的,她是我宠物。”李林挤眉弄眼,抬头挺胸。 “不是......你俩到底什么关系?”saber无语地将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 “再给你一次机会。”年小姐震声,“咱俩到底什么关系?” “共轭坐骑?” 年小姐绝望地叹息,伸手啪地一声拍在自己的脑门上。 她早该想到李林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来。 眼见得saber的眼神越发怪异,渐渐有往着不可知滑落的趋势,年连忙补救:“其实是伴侣关系,别想歪了......你这什么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 严肃的骑士王一瞬破功,指着李林哈哈大笑。 “我的拳头硬了。”李林缓缓抽出撬棍,又被站在边上的年按回去。 “怎么可能——梅林怎么可能会有伴侣?”阿尔托莉雅一边抹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嘲笑李林,“你明明......呃。” 金发的骑士姬伸出手指,嘴唇颤抖,瞪大眼睛看着一把将李林拥入怀中强吻的龙女。 “怎么样,相信了吧?”结束长吻的年自豪地竖起拇指。 “不,我觉得这个没必要自豪吧......” 阿尔托莉雅欲言又止,不知道如何才能委婉地传达“阁下真是瞎了眼”这句话。 好在怒气抵达极点的老板从店内冲了出来,一把推开了店门。 “深更半夜站在门口吵吵闹闹干什么!要来点菜的话就进来,别给左邻右舍惹麻烦。” 李林眉头一皱,刚抽出撬棍,又被阿尔托莉雅和年一左一右按回去。 感觉不爽的李林对着老板指指点点:“你捡回了一条命啊老东西。” 外表看上去是个跛脚矮子的老板背影一顿,随后状若无异地回到柜台后面,把一本厚厚的点菜单扔到他们的桌上,双手抱胸站在桌边。 “要吃点啥。” “我来!” 年一把抢过了散发着某种可疑热量的点菜单,她早就看见不远处坐在那边大口吞噬高纯度麻婆豆腐的言峰绮礼了。 粗略翻看了一下菜单后,年小姐把本子一合,向前一推。 龙女气势煊赫地震声。 “把你这里最辣的菜每一样都上两份!辣度最大!” 如此宣告声,就连站在边上的老板也不禁直起了腰,不远处的言峰绮礼更是停下手中动作,以惊疑不定的眼神注视这边。 唯独李林感到有些不安:“为什么要上两份。” 年笑了笑:“你陪我吃。” 李林面色一瞬间极为凝重。 他转头看向阿尔托莉雅:“有兴趣挑战一下闻名世界的中国菜吗?” 不知天高地厚的saber摸了摸肚子,露出吃货的憨傻笑容:“快端上来罢!” 这份笑容在老板端上如同火山般熔融的麻婆豆腐后彻底崩溃。 老板将两大份摆放在瓷盘中的麻婆豆腐放在桌上,目光意味深长地在saber脸上扫过。 “小姑娘,吃得完有奖励,吃不完可是有惩罚的。” 麻婆豆腐只是开幕的序曲,随后端上来的散发滚烫热量的辣子鸡、在火烫锅中浮沉的毛血旺、盛放在石瓮中的钵钵鸡、白红绿黄四色相映的水煮牛肉、散发着辛辣扑鼻气味的回锅肉、浇满红油的夫妻肺片......最后则是一个滚烫的红油火锅。 年对着老板报以“你很懂嘛”的赞许眼神。 言峰绮礼机械地舀着麻婆豆腐,往日入口火辣滚烫的豆腐此刻却仿佛冰凉,然而他的内心却感到无比的“愉悦”。 他从未想过这家店竟然还藏了如此之多的辛辣菜,更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嗜好辛辣的食客。 年小姐并非是囫囵吞下这些菜,恰恰相反,她的吃相张狂又秀气。说她张狂,是因为她的气势令人联想到宛如吞吐火海的巨龙,说她秀气,是因为她每次只张开一小口,可进食的速度却并不慢,其肠胃如同无底洞一般可怖。那些端上来的菜肴尽数倾入了年的腹中,一边品味她甚至还有余力点评。 “嗯,麻婆豆腐鲜香火辣,滚烫酥嫩,花椒放的量对于我来说有些少了,不过也能接受。” “这道钵钵鸡做的很不错嘛!” “夫妻肺片做的真地道。” 见到面露难色的saber,年也只是莞尔一笑,随后伸过手将她面前的盘子端了过来。 平日里护食的saber此刻大松一口气。 她总有种感觉,就算自己此刻是从者之身,但在吃下这些辛辣食物后,也有可能产生生命危险。 老板眼角抽搐。 一个荒诞又错愕的想法逐渐从老板的内心中浮起。 “这龙该不会是来故意消遣我的吧......山岭十官是不是有毛病啊!” 当然老板看过水浒传,也知道耐不住性子的镇关西是怎么死的——老板还不想看见眼前这条龙突然掀桌子,把火锅往自己头上暴扣,还要说着是特地来消遣的狠话。 老板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顶着龙角和尾巴上街压马路的龙。 还是东方龙。 众所周知,型月的龙分为两种,其中一种是西方的龙(dragon),这种恶龙现象以法夫纳为代表,最高层次就是前往星之内海的幻想种。而与之相对的则是东方的龙(loong),即神明,强到没有任何比较意义。 当然这不是说所有的东方龙都是神明级别,更何况神明亦有强弱之分。哪吒三太子扒皮的龙,和开天辟地的青龙孟章没有可比性。同样,疑似大禹、黄帝化身的黄龙,也绝不会将那些被剖心挖肝的菜龙视作自己的同类。 然而老板一眼就能看出,眼前大快朵颐的年,最起码也该是应龙那个级别的龙种。 至于年和应龙孰强孰弱......老板还一时无法判断。 老板能够得出以上这个结论,只是因为他曾经被应龙击败、打倒、侮辱,因此在记忆中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然而无论老板如何回忆应龙的强大,都只能悲哀发现,记忆中经天纬地的应龙,似乎、好像......仍然无法和年相提并论。 那可是将挟来灾祸、荒芜、烈日、绝望等诸多灾厄的自己,干脆利落击败的神龙啊!是自己内心嗟叹、忿恨却犹然不及的强大之龙,几乎已经成为了“魃”这个名字的执念。可现在...... 此时李林突然转头打断了老板无止境的脑补和自我恐吓。 “你,去给我炒俩菜。” 李林伸手指了指后厨。 年小姐吃的这么香,他都看得饿了。 716 宝石翁 面色惨淡的老板回到了后厨。 在放下厚重帘幕的瞬间,老板的伪装如同烈日下的水洼一般被蒸发了。露出下面穿着红色旗袍,扎着丸子头的小个子女孩的正体。 不,确切地说这不能算是伪装。而是一种“变化”。 日本流传着清姬因追寻心上人而变化为龙蛇的传说,西方有因贪婪占有宝物而变化为恶龙的现象,大陆自然也有相应的传闻——最著名的则是那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传闻他拥有七十二般地煞变化,就连满天神佛法眼也绝难看穿。 当然,女魃是更为古老更为原始的“变化”。传说女娲一日七十化,向上追溯,这才是天罡地煞变化的源流。 女魃所拥有的,就是和女娲同种的“变化”。所以她才能够同时以诸多形象出现,诸如赤水女子献、青衣、女丑......所以某种程度上,跛脚的小个子老板形象,亦是女魃的其中一个面相。 不过此时女魃并不觉得很轻松——哪怕她已经放下了隔绝内外世界的帘幕,将后厨化作属于自己个人的固有世界卵。 女魃很清楚,这条疑似从山岭法庭来的龙女,可以轻而易举突入她的世界壁垒。 “哎,事已至此只能怪自己,还是先做饭吧。”女魃垂着脑袋从这片广阔无垠的小世界里开始采集食材。 如果说无限剑制和王之军势这种固有结界,好像是脆弱的鸡卵,那么女魃的世界卵就好像是坚硬的金刚石——被仙术、思想魔术以及种种不可思议的神性权能反复加固、强化后,这一片小世界已经完全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内部规律。甚至能够自主诞生外界无法得见的珍奇产物,女魃给年做的辛辣食材就来自于这片小世界。 到了这一步已经不能说是固有结界了,按照螺旋馆和山岭法庭的分类,应该是更在其上的“洞天福地”。 当然,从福地中产出的食材也带着世界本身的“法则”,所以女魃做出的麻婆豆腐才会火辣到令从者都无法招架,因为那本质上也算是神秘度极高的宝具......从这个角度而言,能够吃下她做的麻婆豆腐,言峰绮礼也真是个不同寻常的人。 女魃再三哀叹着,抄起菜刀对着一尾活蹦乱跳的黑鱼挥落。 ...... 店外,李林意味深长地看着言峰绮礼。 这个神父也察觉到了李林的眼神。 “哦。这位先生,你难道找我有事么?”言峰绮礼转过身看着李林,眼神里却没什么波动。 很显然这是还没被金先生开发的状态,而就目前这个走向来看......他也很难有这个机会了。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李林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答对了有奖励,答不对有惩罚。” “你说吧。”言峰绮礼压根没问奖励和惩罚是什么。 “现在有一辆电车正向前开,轨道上绑着五个人,而另一条分岔轨道上则绑着一个人。这个时候你......” “我什么都不做。”言峰绮礼面无表情地回答,“因为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讲完?”李林不快地说,“——而你只是拎着马桶搋子路过。” “啊?”言峰绮礼的冰山脸上终于露出了错愕的情绪。 此时李林已经狞笑着起身,端起年面前那盘还没动过的麻婆豆腐,就要对言峰绮礼施以暴行。 好在此刻店门再度打开,一个提着手杖、身披斗篷的高大老者从门外走进来。 他肩膀上甚至还带着一些残留的新雪。 这位老人身材魁伟,足有一米九。长着一张日耳曼系的面容,白色的头发梳成背头,虽然一脸严肃,但浑身透露着一股年轻人才有的朝气蓬勃感。令人联想到军队中的伟人形象。 老人还没来得及掸去肩上的雪,就连忙冲过去接过了李林手里的麻婆豆腐。 “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嘛。”老人诚恳地说道,“就算要动手也别浪费粮食啊,用桌子椅子抡过去不是更好吗?” 说着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老人还顺手拿起边上的勺子在麻婆豆腐里舀了一口放进嘴里。 下一瞬间,老人的表情凝固了。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手里的盘子,目光在李林、年、言峰绮礼还有麻婆豆腐之间来回旋转。 “抱歉,是我无知了。”老人郑重地把盘子放回李林的手里,“这东西已经不能算是粮食的范畴了。” “鱼汤来咯......你说什么?!” 刚从后厨端着一盆酸菜鱼出来的女魃,就听见老人对麻婆豆腐的尖锐点评。 解除了变化的女魃把酸菜鱼放在桌上后,面色阴沉地踮起脚瞪向老人:“你侮辱了中华菜系五千年的历史,我要求你立刻改正!” “我认为它根本不算是菜。”老人固执地顿着手杖,“这分明是毒药......不对,老夫可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老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坐到距离李林不远处的空位上。 他差点被一套组合拳打到忘了目的。 真是可怕。 “老夫名为基修亚·泽尔里奇·修拜因奥古。一些好事者给我起了个‘宝石翁’的外号。”老头儿对李林和蔼地伸手,“无论你想怎么称呼老夫都行,对了,老夫用梅林的名字称呼你应该没问题吧?” “久仰久仰。”李林和泽尔里奇握手,“你应该是通过宝石剑找过来的吧。” “啊,完全正确。不过那只是起到一个导航标的作用。”泽尔里奇很爽快地承认了,顺便把椅子搬过去和李林拼了桌,“主要是因为有复数个很重要的世界线突然坠入奈落虚界里了,可当老夫去查看的时候,却发现它们并没有完全坠落。能够引发这种现象的存在,往前往后数尽历史也不超过十个。” 宝石翁娴熟地拿着筷子往滚烫的锅里夹了一片鲜嫩的鱼肉。 “在这个情况下,就连抑制力也会对老夫这个已经毕业的学生紧急发出召唤的嘛。所以老夫也就过来看看,没有别的意思。” “反正你们也没必要把地球给弄爆炸,怎么搞都和老夫无关了。” 这位第二魔法使似乎完全不在意被外人旁听,而是自若地将意图都说给了李林和年听。 单就和幕后黑手谈笑风生的这份气度,就颇为让人心折。 717 更新必将复起,存稿已然新生 宝石翁无意与李林为敌,更何况他边上还有个同样重量级的年小姐。 一个月几千块工资他玩什么命啊。 更何况泽尔里奇现在看待地球,就像是已经毕业了许多年的老学校,不能说没有感情,但要他毁家纾难这是万不可能的。 平心而论,他亲自过来看看情况,已经是对于抑制力的仁至义尽了。 好在事态并没有发展成泽尔里奇预料中最严重的后果,老头儿甚至还有点惊喜,因为李林的性格和他还蛮合得来的。 本质上这俩人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好东西,虽然出发点和目标可能是光明的,但过程中下的黑手也决不少,恶趣味的分量更是十足。 两人从钢之大地聊到二十七祖,从以太宇宙聊到月之珊瑚,除去那些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真正隐秘外,两人几乎无话不谈。 不一会儿李林和泽尔里奇已经各自端着一杯酸菜鱼汤,眼见得就要称兄道弟起来。 “所以你们谈妥了?”女魃抱着双手站在边上,目光闪烁不定,终于按奈不住摊牌了,“那山岭法庭那边怎么说?” 李林转过头看着她,又看了看埋头大吃的年小姐,恍然大悟。 “你......该不会以为我和年是大陆山岭法庭的十官,专门来消遣你的吧?” 李师傅指了指身材娇小的女魃做出评价:“恁还挺自恋的。” 宝石翁笑得打嗝,用手掌拍着自己的膝盖。 “他妈的......”女魃的拳头握紧了。 然而她却悲哀地发现,无论是年还是宝石翁,亦或是李林,都不是自己能够打赢的对象。 “什么是山岭法庭?”在边上旁听了很久的saber终于忍不住插嘴,“十官又是什么?” 李林赞许看去,真是个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好问题。 Saber被李林慈祥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好像自己是被屠户不断打量吨位的年猪。 “这个问题啊......嗝。”泽尔里奇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老夫给你来解答吧。嗯,如果说西方的魔术协会分为时钟塔、阿特拉斯院、彷徨海三家的话,那么主宰整个东亚、大半个南亚和东南亚的势力便是螺旋馆。以规模而论,应当是时钟塔更大,而论起人数的话,就是螺旋馆更胜一筹咯。” “以螺旋馆为主的东方势力范畴,流行的是名为思想魔术的基盘,与西方的魔术基盘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伟大存在啊。换句话说,思想魔术基盘就像是一个大型的知网、公共云盘。而自称道士、僧侣和儒生的思想魔术师们,则利用自己的账号,也就是思想键纹链接思想盘。从而快捷方便地行驶大工程的思想魔术。” “哎,这可真是一个奇迹啊。哪怕是在神代结束,根源断开链接的时代里,东方也竟然完成了如此瑰丽的奇迹。而这奇迹出自谁手呢?”泽尔里奇笑着说,“当然是出自山岭法庭的十官,也就是十位现如今依然存世的仙人之手。” “仙人?” “对,仙人。”宝石翁肯定地回答,“有些是天生神明的侧面,有些则是以人类之身完成飞升的长生者,当然他们的数量其实并不止有十位。他们的眼泪和呼吸都是纯粹神秘的结晶,每一位仙人的修行之法和成果都截然不同。他们合力打造了思想盘——这个和星球合为一体的大基盘。同时以山岭法庭的形式存在着,裁决着整个东方的神秘流通。呵呵,在有些传说的变体里,他们还被视作是十殿阎罗呢。” “这也难怪,因为裁决神秘,总是需要酷烈和无情的手段。”宝石翁对以上言论做了个总结。 “不过,魃啊。不要怪老夫多嘴。”泽尔里奇收敛了几分微笑,“山岭法庭和十官什么的,在真正的大人物面前还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事情起争执。” 这话讲出来李林都惊了,没想到自己这张脸居然已经如此威严满满。 想到这里李林大受感动,握着泽尔里奇的手就要给抑制力表自己的一片衷心。 “太感谢组织给我的信任了,我接下来一定再接再厉,不忘初心,努力运营发展每一个平行世界......” 宝石翁听着就感觉不对劲,这怎么好像是在抢自己的活呢。可李林发作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没等宝石翁说啥,李林又坐回那开始和年抢鱼吃了。 “所以你打算......”泽尔里奇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怎么运营平行世界?千万不要再像妖精国那样,把一重历史坑到奈落虚界里爬不出来了。” “那能叫坑?那分明是妖精们自己犯贱。”李林一放筷子愤愤不平地说道,“总之这一回,我绝对要给抑制力一个惊喜呀。” 说到这里,李林目光又看向saber。 宝石翁低头思索一番,感觉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大毛病了,于是起身打算告辞。 还没等他离开,就被李林拉住。 李师傅朝着坐立不安的言峰绮礼努了努嘴:“老泽你帮我看看,他这面相未来发展,能当上圣堂教会大主教吗?” 泽尔里奇也没拒绝,乘着酒兴就看了看,口中啧啧有声:“这面相好像是不大好,老夫看是没戏了。” “您再看看吧,那代行者呢?”李林诚恳且带有恶意地追问。 “没有必要再看了。”泽尔里奇又不是傻子,他当然看得出来李林要干啥,“如果没有别的事老夫就先......” “等会等会。”李林又把泽尔里奇一把拉住,“老泽你现在要干嘛去?” “宝石剑的蓝图我记得当时是给了远坂永人那个小子。”宝石翁无奈地说,“远坂家不是什么有天赋的家系,不过他们家当代似乎出了两个同样具有天赋的孩子,其中一个,嗯.......或许能真正成为老夫的衣钵传人也说不定。” “喔,也就是说你对另一个没兴趣是吧。”李林索然无味地松开手,“那间桐樱就归我了。” “嘿,说不定她们将来还会再见面呢。”泽尔里奇倒是乐了,“到时候倒可以看看,到底是你的教导水平高,还是老夫的指点更胜一筹了。” 话音落下,这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儿就推开门走进了夜色里,下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李林哈哈一笑,目光看向言峰绮礼。 早已经被重压到不堪承受的神父瞬间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扑向缓缓闭合的门。 可迎面而来的却并非晚风,而是一根不知何时出现的撬棍。 试图夺门而出的神父一声不吭地倒下去,趴在桌上炽热滚烫的麻婆豆腐里。 718 万事皆虚,万物启动! 李师傅出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的时候是三个人。 言峰绮礼虽然和吉尔伽美什有过短暂接触,不过本次圣杯战争,吉尔伽美什的心思都放在了李林身上,无暇去诱发言峰绮礼的愉悦冲动。 那一记撬棍,最多是抹去言峰绮礼脑子里不该存留的记忆。 在神父本人认知中,自己大概就只是被路过的绑匪敲了一闷棍罢了,至于后续的处理,女魃会帮助收拾手尾。 “徒弟,我问你我徒弟呢?”回到柳洞寺后,李林咋咋呼呼地跑向薇薇安,“我让你看着米莉森的,她人呢?” 好在他的奇怪操作已经让人见怪不怪,再加上在场者也不是什么孤陋寡闻的人,对于年的出现,绝大多数人最多只是好奇,而薇薇安则如临大敌地戒备着。 “你是谁?”雨之魔女握着梣木杖,退后几步,摆出一副无比警戒的样子。 年诧异地看着李林,目光审视又带着些许怀疑:“你没跟她说我身份?” 李林面色坦然:“你一开始又没来,我为啥要编造你身份啊。” “也对。” 年点点头,把上衣外套往肩上一甩,在薇薇安还没来得及反映的时候握住她的手用力揉搓。 “你好你好,你就是他的弟子吧?真是难为你了。” 薇薇安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眼前仿佛太阳般散发热量的龙女,咽了口唾沫:“不是......你到底是谁啊?” “我是......诶?”年张嘴就要报出自己的名字,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也并非是完全不能说,只是年有一种预感,当她说出自己的真名后,整个世界可能会发生不可逆的巨大变化。 薇薇安一看情况就了然,很明显面前这龙女和李林身上的情况是一样的。 “对喔。”身后李林忍不住侧目,后知后觉想起此事。 不过要找个代号并不困难。 “你可以叫我烛岁。”年张口就来。 “惊了。”李林发出丢人和费解的声音,“没想到你居然占据了烛龙的灵基——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就像是李林的真身太过庞大无法进入到月世界,只能用奥伯龙·伏提庚和梅林·安布罗修斯两个重量级的面相分流存在那样;年的真身也同理,只不过她所占据的“起源”要更加神圣且庞大,那便是东方传说中的烛龙,或者说,烛九阴。 ——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 而年自称烛岁,是因为她最初的起源来自于古老的岁兽。 “不,其实过程还挺顺利的。”年挠了挠头,挥着赤红色的手掌,“可能是因为烛龙的神性并没有现代揣度的那么强大吧。” 薇薇安听得直翻白眼:哪里是烛龙的神性不够强大?分明是你自己的存在太过庞大,硬生生把烛龙的起源覆盖同化了才对。 李林那边捋清了年的成分后又开始咋咋呼呼起来,虽说看状态米莉森现在已经完全压制住了圣杯黑泥,黑夜中一颗巨大的绯红色卵状物正在微微萌动着,雄踞大半个圆藏山,杯之影响不断增加的效果,让它看上去就让人联想到饱满多汁、口感嫩滑、足以果腹等诸多吃货词汇。 “看上去有点像是痔疮。”李林摸着下巴评价。 他一句话让在场观众们成功倒完了胃口。 轰! 李林话音落下一道惊雷劈落,正好落在圆藏山的山顶上。 炽烈白光将所有人照的面色惨白好像死了百八十年一样。 “这是造啥孽了。”跟李林久了,年也开始满口跑火车,“恁这徒弟看起来业障不轻啊。是不是玩原神玩的。”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玩过时老梗。”李林震声,“喜欢我作为二手报废战术人形在顶级指挥官操作下妙手回春,但是解散时高呼自由之名,奔向贫民窟十年待业精神失常吗?” 年被李林的操作给整得很想吐槽,人都说小别胜新婚,怎么李林这一小别还更抽象了。 薇薇安看的是眼角膜都在抽筋,本以为自己只要应对李林一个抽象怪就好,这么长时间以来精神抗性也在不断增加,甚至能在有些时候和李林来回对线几句,没想到来了个年,竟然能和李林不相上下。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薇薇安叹息不止:真他妈的是输了。 Saber在边上看的真切,不过她注意力在李林和年,而在于薇薇安。堂堂亚瑟王在摩根那里吃瘪吃了一辈子,摩根吃瘪的次数那叫一个屈指可数,还基本都是在梅林那里。今儿个可算见着王姐露出败犬表情。 金毛骑士王刚想上去怼两句,便听见一声宛如心跳的轰鸣声从圆藏山上的卵中迸发,接着一双赤红色的翅膀从卵中挣脱出来,在夜空中绵延十数公里。 “好大的扑棱蛾子!”年惊呼。 “谁问你了?”李林还在边上臊皮,竟然丝毫不担心米莉森的死活。 担心也没用,猩红腐败本来就只能靠着米莉森自己去解决,就算请出双角斧把她和猩红腐败剖开,米莉森也相当于永远缺了一块无法圆满。 好在此刻米莉森已经完成了蜕变,只听见一声裂帛般的脆响,弥天满地的绯红色瞬间消失,夜空中只剩下米莉森一人矗立的身影。 米莉森张开双臂,在料峭夜风中大喊一声。声音中百感交集,抒发内心此刻复杂情绪。 不过米莉森确实从来没感觉这么好过,困扰自己多年的痛苦此刻都已经随着清风散尽,更兼之有无穷力量在身体中流淌,世间万物都在她眼中变得美好起来,像是充满了勃勃生机。 米莉森满怀感慨地说道:“万事皆虚,万物启动。” 年小姐在下面站着顿时肃然起敬,看这话说的,就像是李林亲传弟子。 更别说这幅连衣服都不穿在山顶上大喊的样子,多少有李林当年力战黑蛇科西切的风采了。 “喊够了赶紧下来。”李林看着正捂着士郎眼睛的间桐樱,“连衣服都不穿像话吗?” 墨绿色桌面上对米莉森的描述也换了个画风。 【某人已至。】 【征兆已经足够明显——林地深处盛开的艾奥尼亚花,奔流不息的流水汹涌而至,大圣杯容器中振动双翅的有翼生物,猩红腐败最后的结局被敲定下来。一切迹象皆在告知,一位具名者已经出现。】 【一位受你认可的具名者已在眼前!】 绯红色的背景上,用简略的笔触勾勒出原野上米莉森的身影,手持长刀的少女背生绯红的双翅,她的头顶是一片灿烂无垠的青色天空。 【“亚伯拉罕的锋刃”米莉森】 【等阶:具名者】 【性相:杯、蛾、心】 【米莉森曾是玛莲妮亚的女儿,现在她却将玛莲妮亚抛却。米莉森曾是猩红腐败的血裔,现在她却将猩红腐败饮尽。米莉森曾是流水剑术的传人,现在她却将流水剑术超越。米莉森曾经是米莉森,现在她愿意为守护某人挥动自己的剑。】 【“我是米莉森,亚伯拉罕的锋刃。”】 719 剑栏 成功飞升的米莉森给李林带来两个消息。 一个是坏消息,另一个也是坏消息。 “区别呢?”薇薇安问,“你也和他一样变得抽象起来了是吧?不够抽象的我总感觉和你们变得格格不入。” 话不能这么说,区别还是有的,不仅有而且很大。 “第一个坏消息是圣杯没了。”米莉森说。 “那该是好消息才是啊。”李林都觉得很诧异,“圣杯啥样你们又不是没见过,搞得跟火山喷发一样往外冒黑泥。知道的是爱因兹贝伦家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把盖亚的痔疮给挖了呢。” “是这样的,但圣杯是建立在圆藏山空洞里的,圣杯一被拔除后,那个空洞留下来了。” “啊?”李林麻了,他都好长时间没看动画,心想着反正圣杯迟早也是要销毁的,不如废物利用給米莉森升个级。 “那现在呢?”年倒是很冷静。 “现在的情况就是空洞那边连通了另一个世界,似乎正处于战争的末期,具体怎么样我还没调查过。”米莉森老老实实回答。 “且慢!” 李林病中垂死惊坐起,谈笑风生又一年。 “你这个消息是不那么坏的,还是更坏的那一个?” “可能是前者。”米莉森说,“因为我还看见了一个橙色头发的女孩正在到处毁灭世界——如果我们不赶紧走的话,她肯定会追上来的。” “孽缘,真是孽缘!”薇薇安对李林痛骂。 那少女很明显是灭世主藤丸立香,现在追杀过来了。 “不慌。”李林哈哈一笑,“我们有宝石翁。” “宝石翁泽尔里奇?”薇薇安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严肃一些。 如果借用宝石翁的第二法将他们挪移到空洞对面的世界里,倒确实是一件好事。 这个想法在宝石翁本人到来后被打破了。 “很抱歉,做不到。”宝石翁本人曰,“平行世界移动的余裕仅限老夫一人,带上其他人,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确定了事项的观察。而且更重要的是,你们其中有几个存在的重量已经大到超乎想象,简而言之就是老夫无能为力......也许你们可以试试自己钻过去?” 月世界对于生物层次的分级有这么几个档次:首先是大而轻,代表就是那些体积庞大却没有多少质量的生灵,譬如朝生暮死的大气生物;其次是小而轻,代表例子是人类;接着是大而重,龙化的母神提亚马特位居此列,最后则是小而重,代表是以人身化为移动的天体、行动的特异点的朱月。 当然这个分级并不总是正确,譬如大气生物能够轻而易举覆盖一整座人类城市,要让朱月来应对全龙化的提亚马特也不见得就能轻而易举拿下,曾经尚是人类的宝石翁,也曾经令朱月折戟沉沙。 唯一可以确定之事,李林和年,确实是重量级中的重量级,以至于连报出真名的行为都可以看做对世界本身的威胁。 “坏了,我成蠕虫了。” 李林还在那边嘀嘀咕咕,薇薇安已经着手开始准备穿过大空洞的术式了。 宝石翁虽然不能把他们全部送过去,不过当个把门的,在他们过去之后把门封上,不让藤丸立香顺路摸过来还是做得到的。 至于爱丽丝菲尔,还有昏迷的卫宫切嗣,在仔细考量后决定和李林他们一起走。爱因兹贝伦家为了实现愿望已经完全魔怔了,没能夺得圣杯的卫宫切嗣,就算回去也必然不能和自己的妻女相见。李林把这事和宝石翁说完后,老头儿表示“虽然我不能亲自动手,但告诉你们坐标没问题,你们可以自己过去把人带走”。 到了这一步,薇薇安也不在意多布置一个魔术,索性按照宝石翁给的坐标,隔空就把还在睡觉的伊莉雅给拎过来——花费时间还不到五分钟。 不过薇薇安看上去颇为急迫,仿佛每浪费一秒钟都是极大的过错。 一想到那个仿佛恶鬼一般在地狱中扭曲挣扎的灭世主,哪怕是薇薇安的精神强韧度,也禁不住浑身发麻。 钻过大空洞的过程还有点不太方便。士郎破天荒地问李林:“师傅,这就是穿越吗?” 李林给与肯定的回答——是的,孩子,别看咱们好像蠕虫一样在岩洞里爬,这就是物理意义上的穿越。 得到答案的士郎顿时一脸生无可恋。大概他从此以后不会再憧憬穿越这回事了,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前胸贴后背,绷着屁股在岩石缝儿里来回摩擦的。 特别是为了稳定,除了维持术式的薇薇安以外,其他人都不得使用超凡力量。李林、年和米莉森还好说,saber本来就不大,胸都卡在岩缝里快五六分钟,拔出来的时候估计都快磨平了。 李林这厮还在后面哈哈大笑,狠狠给saber的内心上强度。 “我们要怎么样进行这令人愉悦的折磨呢?” 好在百无聊赖的李林拷打完了saber后又转头去祸害年小姐,已经深知李林变态程度的年小姐伸手就把他撬棍拔了下来,登时咋咋呼呼的李师傅就安静了。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米莉森好像是看见了鬼一样。 物理穿越世界边境的过程,很难计时,或者说这个过程中时间的要素本来就不明显。他们行进时也并不感觉憋闷,空气似乎始终都是在流通的,突然saber叫起来。 “又怎么了?” “我感觉到真以太了。”saber一脸震惊,“对面难道是神代?” 真以太是构建起神代的基石,神代魔术师玩的就是这个元素,同样是点根烟。当代魔术师抽的是芙蓉王,神代魔术师抽的就是瑞克五,效率不可相提并论。 “不管怎么样,过去就知道了。”薇薇安冷静地说。 ...... 李林原本以为这个“初极狭,中极狭,末极狭,全程极狭”的过程,目的地怎么也配得上是桃花源,还在暗自可惜自己这里没带一个老乡。 等到他们真切穿过世界边境的那层膜后,才发现想象和现实中的景象有极大的差距。 赤红色的天空中涌动着血色的潮水,云层内隐约渗出如血一般的日光,惨烈地倾落在大地上,远方荒野上卷来一片令人喉咙发涩的大风,扑鼻而来的竟是硝烟和血腥的气味,浓烈的尸臭仿佛海潮一般盘旋在四野。 极目远眺,整片山坡上全部都是尸体,半凝固的血和土地混同在一起,每走一步都能发出令人反胃的恶心声音。 战士、骑士、士兵们的残骸在这里堆砌如山,破败的旗帜和武器随意地插在尸体和被血水浸透的泥土里,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惨淡的血色,这里真的还有活物么? 就连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真以太,也散发着一股沉郁的死意。 “这怎么弄得和葛瑞克的史东薇尔城一个德行?”李林不满地点评,“人呢?看看是不是全员到齐了。” 后半句话其实没有必要讲,因为在场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中少了一个人。 ——Saber,骑士王阿尔托莉雅不见踪影。 “这里恐怕是......”薇薇安有些意味难明地开口。 他们加快了速度,李林和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越过众人站在了最前方。 倒毙在地上的尸体悄无声息地消散,开辟出一条直通山顶的道路,当众人沿着这条路抵达终点时,看见骑士王正拄着剑,单膝跪倒在地上。 这里是卡姆兰丘,剑栏之战的战场。 亚瑟王的终末就在此处。 720 圣剑归还 血色残阳下,满目疮痍的战场上尽数是挥之不去的铁锈气味。 用李林的话来说,刃影响都隔这腌入味儿了都。 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望着眼前一片荒凉的山丘,呆滞地张着嘴,眼泪从脸颊上滑落。她没有想到的是,大空洞的这边竟然就是自己的世界,而当她来到这里的瞬间,似乎在记忆中只过去了一秒钟那么短一样。一切都像是一场短暂却光怪陆离的梦,当她从梦境中仓皇醒转时,映入眼帘的却还是这一片地狱的景致。 “我......我不配做一个君王......” 阿尔托莉雅在自己的内心中哭诉着,她还记得那时候圆桌骑士们环绕着她,纷纷敬上杯中酒的时候。略显简陋的宴会场地上洋溢着欢乐的气氛,珀西瓦尔随口唱起了家乡的小曲,兰斯洛特用脚尖点地打出轻快的节拍,崔斯坦取下自己的弓拨动琴弦。尽管那曲子不是能登大雅之堂的管弦乐,尽管杯中的酒只是浑浊还略带苦涩,尽管这宴会的场所还是梅林临时布置的......可那时的时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美好,时隔多年后阿尔托莉雅在夜梦惊醒时,指尖还隐约残留着那个下午烤肉的香气,唇边似乎依然留着苦涩的酒浆味道。 “绝了。”李林毫无廉耻的声音在边上响起,“莫德雷德的尸体还是热的,要不我们乘热......” 阿尔托莉雅的眼泪一下子被掐断了,她呆滞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众人。 “你,你们什么时候......” “大概从你开始挨个报圆桌骑士姓名的时候,我们就在这儿了。”年小姐好心地说道,“为了让你能够好好惦念过去的美好时光,我们特意保持了沉默。” 众人的脸上大多是一副遗憾的表情,心想如果李林没出声的话,指不定阿尔托莉雅还能说出什么劲爆的话来。 不过比起对阿尔托莉雅的挖苦,大家还是更震惊于李林身上发生的改变。 有一对如同白玉一般的鹿角从李林的头顶生出,在鹿角的枝杈之间,还有一丛又一丛的山楂花盛开,馥郁的香气萦绕在李林的身边,金紫色暮光荡漾在他的双瞳中,一只雪白色的猫头鹰不知何时停在了他的肩上。 丝绸一般的白色长发在脑后梳束成发辫,一根花束般的山楂木法杖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手中,白色的贤者长袍垂到脚面,立足之地不知何时盛开了一片又一片的三色堇。 阿尔托莉雅看得热泪盈眶——李林现在的样子,正是她记忆中梅林·安布罗修斯的模样。 虽然无论是李林,还是梅林形态下的李林,他们都是如此嘴贱、下流、做事毫无底线且不择手段,并且热衷于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喜欢用各种恶心的小技巧挑战他人的内心底线,并且永远乐此不疲......看上去实在是罪该万死。 如果不是因为李林命硬的程度和事后报复的手段都超乎想象,否则别人很难理解,他为什么能长这么大还没被打死。 “梅林。”阿尔托莉雅复杂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叫你爹干甚?”李林正在研究莫德雷德的尸体。 这个亲手导致亚瑟王死去的孝女,是被阿尔托莉雅用枪贯穿了腑脏,身体内部所有的器官都被圣枪烧空而死。 当然莫德雷德在死前也亲手击碎了亚瑟王的头盔,斩碎了阿尔托莉雅的天灵盖,直接导致亚瑟王死去。 阿尔托莉雅现在能表现出一副完好无损的外表。还是因为她在濒死时分,和抑制力签订了契约,从而能够以这种方式回应圣杯战争的召唤,本来按照历史的发展她在圣杯战争失败后,应当回到剑栏并且死去,但是谁知道李师傅的路子有这么野,把圣杯掏空了不说,还把大空洞改成了世界穿越的后门呢? 太离谱了,不过离谱的事情在李林身上还挺多的,到也不缺这么一件。 “这孩子,或许可以用来做成皮套人......”思路清奇的李林捏着莫德雷德依然还有弹性的脸,试图从她胸口那个可怖的空洞里钻进去cos画皮。 阿尔托莉雅吓得连眼泪都憋回去了,周围众人连忙冲上去把李林架住:“算了算了别和孩子一般见识。” “孩子还小,死者为大。”年在边上劝。 也不知道这两个截然相反的词汇是怎么叠在一起的,总之buff是已经拉满了。 圆桌骑士贝德维尔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副混乱到极点的景象,失踪已经多年的梅林·安布罗修斯在众人的拖拽下,奋力要往莫德雷德的尸体上扑过去,骑士王本人则跟见了一样死死拉住梅林,周围还有一群不认识但浑身散发强者气味的人,也在奋力阻止梅林。 要不是他知道梅林这厮早就离开了现实,还以为这魔术师是什么绝世大忠臣呢。 “王......您,还有梅林阁下,额,还有这些......”贝德维尔的语言系统有些支离破碎。 作为圆桌骑士团中以凡人之身追随亚瑟王的骑士,贝德维尔虽然没有像其他骑士那样拥有精灵加护,传说圣剑等种种恩赐,但他的精神却已经坚韧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正是他在得知这情况后,披星戴月不眠不休跨越千里而来。 当他见到王时,奄奄一息的亚瑟王要求他将圣剑归还。贝德维尔深知亚瑟王一旦失去圣剑的加护,必然会死去。所以他前两次都对亚瑟王撒谎,称他已经将圣剑归还湖中,直到第三次他才真正将圣剑放入湖中,令本就重伤垂死的亚瑟王得以永眠。 贝德维尔在赶来的途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预期,但他没想到战场上竟然是这样一副让人绷不住的场面,如果不是许多熟悉的骑士的尸体就仆倒在自己的边上,贝德维尔指不定还能笑出来。 “啊,是贝德维尔卿。”阿尔托莉雅轻咳一声,眼神不自觉地移开。 贝德维尔这才顺着阿尔托莉雅的目光看去,发现在场的熟人可不止王还有魔术师,怎么王姐摩根也在? “废话少说。”李林终于放弃了拿莫德雷德尸体做点什么的打算,他对着贝德维尔招了招手,“你来。” “梅林阁下。”贝德维尔的声音有些复杂。 一方面他尊敬于梅林对不列颠的贡献,可谓是居功至伟;另一方面,他也对梅林的不告而别感到愤慨。 所以他很想听听,梅林能说出什么话来。 “贝德维尔,你把圣剑还回去吧。” 李林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把那把光辉灿烂的湖中剑从花束法杖里抽了出来,倒转剑柄递给了贝德维尔。 扑通一声。 这位银发的圆桌骑士跪下了。 721 杀人还诛心 贝德维尔当然不会是跪李林,他效忠的是亚瑟王,所以他单膝下跪的对象是李林手中那货真价实的圣剑。 “不,请恕我拒绝此事。”贝德维尔果然如众人想象中的那样拒绝了交还圣剑。 然而还未等他详细去陈述自己的看法,阿尔托莉雅的声音却响起来。 “贝德维尔卿,这是我作为骑士王的最后命令,也是我以阿尔托莉雅这个名字对你发出的请求——把圣剑归还吧。” “王啊!”贝德维尔瞪大眼睛,他不顾血腥泥泞的地表膝行向前,“您为何要放弃您的王权呢?分明圣剑的光辉还守护着您啊,哪怕遭逢如此大难,可只要您一声令下,只要还有一息尚存,所有的圆桌骑士都会到来云集在您的麾下......” 贝德维尔急切又惶恐:“王啊,请您务必不要这么做,请您不要对不列颠失望。您瞧,就连梅林阁下都已经从世界背后的星之内海归还,重新为您效力。不列颠一旦失去了您,必然会在撒克逊人的铁蹄和屠刀下生灵涂炭!就算您对不列颠失望,不列颠的民众们却没有什么过错啊。” “——王是不懂人心的。” 仅仅一句话,就让贝德维尔悲恸的表情凝固了。 李林戏谑地晃着手里那把闪光的圣剑,随意地把它丢到贝德维尔的怀中。 “这句话虽然只是某个圆桌骑士的愤懑之言,但某种程度上其实是你们的共识吧?”李林淡淡地说,“你们不只是骑士,也是不列颠各地的领主,自然有管束、教化民众的责任。你们的意见就是不列颠民众的意见,换句话说,是整个不列颠不再承认骑士王的王权统治。” 花之魔术师轻描淡写地替换了概念:“你们不承认君王的统治,却又渴盼他的庇护。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李林每一句话都让贝德维尔的表情愈发苍白惨淡,而贤者的话犹然未止。 “这就好比是,一个放弃不列颠公民身份已久的人,在异国娶妻生子同时诋毁故国,直到他遇到战争,孩子被敌国军队俘虏......这时候他反而要求不列颠救他的孩子了,并且言之凿凿。”李林怪笑着说道,“‘我和我的孩子才不是不列颠人,但不列颠必须救我的孩子!’” “贝德维尔,而你此时的行为,又何尝不是一种胁迫呢?”李林继续吐出诛心之言,“你其实自诩忠诚,但也不过是用忠诚这块招牌来实现自己的目的而已。你瞧,你用所谓的民意来要挟骑士王,但却丝毫不在乎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你为什么不肯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她现在的模样呢?” 花之魔术师伸出手在贝德维尔眼前一晃,随后景象大变。 贝德维尔仓皇地倒退几步,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此刻外表完好的金发少女,而是天灵盖塌陷下去,失去一只眼睛,满身血污,铠甲上污迹斑斑的可怕模样。 这只不过是幻术,但在此时的贝德维尔认知中,他非常确信重伤垂死的王就应该是这副模样。 他再也无法忍受自己内心的绝望和内疚,大吼一声就要举起手中的圣剑挥向自己的脖子。 李林不慌不忙冷眼旁观,像是完全不在乎贝德维尔的死活。 然而圣剑却稳稳地停在贝德维尔的脖颈处,无论他怎样用力都无法再移动分毫。 “贝德维尔卿,把圣剑归还吧。” 阿尔托莉雅惨烈不堪的模样重新消退,重新变成先前那副样子,仅仅是脸色稍有苍白。 誓约胜利之剑的光辉此刻依然属于她,所以她也能自如地控制圣剑本身。 贝德维尔的嘴唇颤抖着,他知道,一切事情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只是他还在努力,近乎乞求地注视着阿尔托莉雅,希求她回心转意。 然而王仅仅是平静而淡然地回以一个浅淡的微笑,似乎下一瞬间就要消散在空气中那样。 贝德维尔绝望了。他低下头,最后一次对阿尔托莉雅单膝下跪,随后头也不回地骑上马,带着圣剑迅速离开,他的身影也消失在地平线尽头。 直到确定贝德维尔彻底消失后,李林才啧了一声。 “这人不会被我打击到内心崩溃了吧?” 回答他的是阿尔托莉雅:“不,唯独贝德维尔卿不会这么做。我倒还是担心,他依然不会这么简单就归还圣剑......” “那感情正好,可以好好拷打一下未来的他。”李林对着众人挥手,“该走了,这里就留给以后的考古学家来探索吧——至于现在,千年王国的基业要从此刻开始矗立了。” ...... 三个月后。 “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李林从密林中带着众人出来,对于此时的不列颠,他给出了一个辛辣的评价。 而在这短短的三个月内,发生的事情也让人目不暇接,并且在魔术的辅助下,以一个极其惊人的速度传遍了不列颠和欧洲各地。 毕竟此时,星球上的神秘还未完全消退,而在不列颠这座岛屿上,残留的神秘量更是丰沛,尽管无法和真正的神代相提并论,但是支撑起跨海通讯魔术还是轻而易举。 如真正的历史发展那样,贝德维尔见到了亚瑟王的最后一面,在王临终时归还了圣剑; 高文在临死前放下了自己的尊严,向着兰斯洛特送出了求援信,而当兰斯洛特带着军队千里迢迢奔袭而来支援时,却发现战争已经结束,大局落定; 兰斯洛特悔恨地离开了不列颠,在绝望和自责中自我放逐度过此后余生。 如这般的消息在一瞬间便传开了,无数人叹息亚瑟王传说的落幕,无数人也在欣喜,因为阻扰他们入侵不列颠土地的永恒之王已经死了! 其中尤以撒克逊人为最。他们曾经在亚瑟王的圣剑下俯首,赌咒,发誓,约定绝不会再度踏入不列颠的土地,但在得知亚瑟王死于剑栏后,他们又在第一时间里撕毁协定,再度将血与火带回不列颠的国土! “死得好,死的大快人心!”撒克逊人如此评价亚瑟王之死,“彼之英雄我之仇寇,如果亚瑟王不死,我们哪有今天?这么看来,得给莫德雷德颁发一个大大的勋章呀!” 撒克逊人真的这么干了,当他们经过剑栏时,特意把留在剑栏的武器熔铸成一把巨大的剑插在山丘上。用幸灾乐祸和讽刺的语气在上面记述。 ——“剑栏之战。亚瑟王与骑士莫德雷德决战之地。莫德雷德兵败如山倒,以偷袭的手段杀死了自己的父王,为撒克逊人夺得了赖以生存的国土。永远铭记。” 722 新城市 如果莫德雷德现在还活着,怕不是能给这群撒克逊人气得再死一次。 李林也不打算去把这地标建筑推平——再怎么说这也算得上奇观,将来莫德雷德有机会看见它时,脸色一定会变得足够精彩。 除此之外,这个时代应该还有许多阿尔托莉雅作为骑士王时的熟人,不过既然李林打算从头另起炉灶建立千年帝国,那么这些熟人便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了。 当太阳在不列颠的天空中旋转七复七次后,李林和年已经找到了一片被森林和小山环绕的平地。 “新的国都就在此处建立吧。”李林对阿尔托莉雅说,“国号和都城的名字,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倒对这些没什么想法。” 阿尔托莉雅犹犹豫豫地开口,目光落在那片被曙光照耀的平静土地上。 “只是为什么要这么快重新建立国家?明明我们现在还是在不列颠......” 年轻轻地笑了一声。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阿尔托莉雅,难道你没看见不列颠现在,已经全然不复存在了吗?” 阿尔托莉雅哑口无言。 现在的不列颠,除了还具有这个名字以外,确实已经不再能够被称为一个国家——领主和骑士们毫无抵抗意志地望风而逃,或是就地投降,甚至干脆作为撒克逊人的马前卒,转手开始屠杀他们本应当庇护的领民。 而不列颠的平民们,也只能在撒克逊人的屠刀下哀嚎求饶,或是绝望去死。有些好运的能够作为奴隶活下去,绝大多数的人则是被刀锋开膛破肚,马蹄践踏成泥。 亚瑟王和圆桌骑士,将他们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数十年后的不列颠人已经忘记了如何挥动刀剑,如何运用魔术,他们放在刀鞘中的武器早已因为缺乏保养而生锈,存留在魔导书中的知识也已蒙尘。 战争和烈火令整个国家分崩离析,现在的不列颠已然名存实亡。 “所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李林的话语中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他伸手在绿草如茵的平地上画出一个巨大的圆圈,“尘归尘,土归土,该走的,不要留。” “我明白了。”阿尔托莉雅点点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她看向李林,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开始吧。” 李林笑了笑,将手中的花之法杖向着地面上重重一敲。 “我看见一座大城重又于此处出现,这便是那白垩的城市。” 李林的声音像是轰鸣的雷霆从天空上炸响,每说一个字,这片平整的土地就多一分变化,白垩般的城墙如同山峦一般次第跌宕升起。 “我将于此废黜卡美洛的名字,我将于此弃绝不列颠的概念。以某之异名伏提庚的王权,将岛之权能从新国度剥离。” 天空和地面震荡着,好像万事万象都在为此刻而震怒,但它们却全然无法干涉魔术师的意志,只能臣服在魔术师的手掌下。李林轻描淡写地伸出了手,在面前动荡的光影中一捞,就像是揭起水中的明月那样,将“岛”的概念攥在了手里! 在边上旁观的阿尔托莉雅只感觉自己的呼吸像是停顿了,她发自内心地感受到,李林那空空如也的手掌中,似乎正托举着什么重要至极的事物。 阿尔托莉雅曾经跟随梅林学过魔术,但并不将魔术作为自己的依仗;薇薇安则不然,她看着李林掌心那团扭曲的光,险些心脏停跳。 她比阿尔托莉雅更明白,“岛之概念”的重要性。 在各大魔术流派的学说中,神代消退标志着真以太的消亡,而岛的存在则标志着神代的残留。所以在神代消灭的当下,不列颠岛还能孕育出白龙伏提庚和红龙亚瑟;日本列岛也同样能存留神明的遗体。而在将来注定成为冬之女王,君临妖精国的薇薇安眼中,岛之概念意味着另一种可能性。 ——即妖精们不必自相残杀,不必泯灭本性,得以安然赎罪回归星之内海的可能性。 当李林将岛之概念攥在手中的一瞬间,所有身在不列颠岛的活物都感觉内心沉重了数倍,好像有一只手将他们的心脏狠狠攫住那样,随后到来的便是呼吸困难,头晕眼花等诸多征兆。 因为不列颠人是生活在岛上的人,他们的生存环境中依然保有着大量的真以太,当不列颠的真以太也开始消退时,他们就会像是留在河岸上的鱼虾那样干涸而死。这本该是一个相对较长的过程,然而伴随着阿尔托莉雅的出现,这个过程骤然加快了许多倍。 土地荒芜,气候反常,作物歉收,水文异常......种种乱象便是明证。 然而李林的手段又是另一个极端了——他干脆利落地将整个不列颠岛残余的所有神秘,攫在了自己的掌心中,以现存冠位的身份,强行将岛上所有的神秘抽空。 尽管没有断绝神秘,但此刻不列颠岛上的空气瞬间沉重了数倍——就像是灵魂消散后没有知性的尸体那样,死气沉沉。土壤和流水也在一瞬间变成了单纯的水土,内里蕴含的精灵们全都惊慌失措地发现,他们被隔绝了对于现实的感知。 “若要重塑一切,须得毁灭一切。”李林淡淡地宣告着,将岛之概念托举在手中,另一只手掌翻转按向地面。 于是平整的土地再度发生变化,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一座纯白色的高塔拔地而起! 那赫然是只存在于星之海中,应当属于梅林自我禁闭的乐园高塔。 只是几次呼吸的时间,乐园高塔便从虚无幻影变成了真实的存在。 “岛之概念去哪里了?”薇薇安问李林。 “在圣枪伦戈米尼亚德未能完全展开时,岛之概念就是乐园高塔的基石。”李林目光看向面前的墨绿色桌面上,萨图恩权能化作的灯火正照耀着这座方兴未艾的城镇。 “在萨图恩和岛之概念的双重加持下,大概发展速度会比我作为东皇时,还要快上五倍。”李林转过头对年说,“倒也不是不能更快,但那样的话,我个人的要素占比就太多了。圣枪解放必须要在平衡的条件下进行。年小姐,看你的了。” 靠在石头边上打哈欠的年小姐精神一振。 “靠边靠边,看我大显身手咯!” 炽热的风突然从她的身后吹来。紧接着,虚空中突然传来金属锻打的敲击声,仿佛有人从虚空中握住了火神的大锤,要将这座仅仅具有雏形的城镇一气锻打成形!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下一瞬间,寒冷的风从年的正前方吹来。随后在这片城镇的上空中,日月星辰的光辉竟然以一个令人感到惊恐的速度交替闪现,白天和黑夜的轮转似乎加快了恒河沙数倍,满天的星空浮现,复又隐没消退。 阿尔托莉雅惊愕地看着天空,太阳和月亮飞快地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并且速度还在不断地加快、加快、加快!寒冷和炽热的风交替着从四方而来,仿佛吹入铸炉的时间千风那样,促进着内里造物的成型。四周的景象不断成型、繁荣、枯朽、荒芜......随后重新开始这个过程,周而复始永无止息。 就在所有人对时间观念都开始模糊的时候,这种极快的日月交替终于停了下来。 一座崭新而伟大的白垩之城,正矗立在面前,它像是经过了无数年的磨损,又好似是被崭新锻造出来那样。年轻和古老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正在这座城市中心孕育着。 年的铸造工作告一段落。 “接下来是薇薇安。”李林说道。 “我已经将这座城市的名字完全废弃,所以,该由你来为这座新城市命名了。” 723 阿瓦隆 又过了三个月。 间或有沧海遗珠一般的圆桌骑士,无法忍耐这种人间地狱般的惨状,重新拿起已经放下的武器,再度带领军队冲向撒克逊人。 他们之中不乏有成功站住脚跟者——这并不是说他们能够和昔日的亚瑟王媲美,而是因为撒克逊人抢够了。 撒克逊人压根没抱着要在这片土地上建立一个长久稳定政权的想法,他们此刻的心理就像是明朝末年还没进入山海关前的后金人那样,一心想着抢一把就走。 现如今相当一部分撒克逊人收获到盆满钵盈后,已经干脆转战去了欧陆。只有部分穷凶极恶的撒克逊人还在不列颠岛上肆虐,想着在结束前再开张一把。 得益于这种另类的此消彼长,那些骑士倒是和撒克逊人们维持了一定的战争平衡,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反而没多少人会关心,正在日渐萧条的神代环境,还有逐渐干枯的真以太了。 而在这个宛如绞肉机的战争环境下,处于交战区的不列颠人死亡数量以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飙升,怀念过去和平生活的不列颠人们逃向各大领主的麾下,尽管他们最终的命运或许也是成为领主们的士兵和佃农,但能够得到一时的喘息之机会,已是足够,足够...... 在这些侥幸远离战争,以及正在逃离战争的平民们口中,各大领主的领地也成为了他们挂在嘴边的热词。毕竟如果投奔的领主残暴无情,麾下领土贫瘠不堪......那也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不知何时,这些平民们的耳边和口中,开始逐渐出现两个名字。 ——阿瓦隆,还有狮心王。 前者是他们父辈,乃至祖辈口口相传的神话之地,传闻湖中精灵们便居住在这仙境之地,梅林大法师和亚瑟王也先后前往阿瓦隆隐居、长眠。能用这名字自称的领地,该是有多狂妄?如果还在不列颠的时代,有谁敢用这个名字自称领主,当天晚上就会被愤怒的圆桌骑士们找上门来,要求“比划比划”。 后者的名字则在这个时代颇为陌生。对于这位阿瓦隆领主自称“王”的僭越行为,在大家都活不下去的年代里倒不是什么大问题,真正令人感到不适应的则是这位狮心王,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娇小女性骑士。 这么一个少女骑士,真的能够庇护自己的领民,还有她的领土么?众人表示怀疑。 然而当这群流亡的贫民们抵达阿瓦隆时,他们却完完全全地被震撼到失去发言能力。 且看吧—— 在太阳照耀下如同钻石般闪耀的白垩之墙,正沿着略微隆起的山坡次第坐落,整齐规整的城镇街道彼此交错,沿着中心的高塔形成井字图案,环绕着中间那座仿佛被无穷光带环绕的高塔,整座阿瓦隆之城形成了足足六个圆环区。十二把闪烁辉煌的圣枪尖塔正矗立在城墙之上,瞄准着四面八方。 而在城墙的外围,则是平整开拓的阡陌农田。金色的麦浪如同海洋一般,夺取了所有流民的视线,那耀眼的色彩让他们失声痛哭。分明只是几年的时间,可这幅富饶繁盛的景象却仿佛已经隔了遥远的几个世纪那般令人怀念。 也并不是所有的流民们都是安分守己——能在这颠沛流离的乱世一路走到这里,手上或多或少都沾了血。然而只是当他们刚刚升起歹心的瞬间,地面便开始剧烈地颤抖,随后身披重甲的肃正骑士便从大地中被凭空塑形而成。 这些肃正骑士或是手持大剑巨盾,或是手持树形长矛,或是手持三人高的长弓。头盔下隐约闪烁着黄金一般的两点光辉,远远望去就像是星星一样。 那是名为赐福的恩典,让这些从泥土中被塑形的肃正骑士得到了智慧和生命,他们取代了阿瓦隆外围的安保工作,不仅能够震慑那些不法分子,还能够充作军队。当近万名肃正骑士在赐福的光辉下进军时,莫说撒克逊人,就算是昔日骑士王的军势,想来也无法匹敌罢。 这些流民们很安分守己地在肃正骑士的带领下,通过了白垩之墙的第一道门关。他们敬畏地看着那一道纯白的门扉缓缓洞开,除了门扉和地面摩擦的声音以外,再也发不出更多的杂音。 突然,在他们之中有三个人跳了出来,展现出常人所不具备的强大身手,齐齐向着城外掠去。 流民们顿时面露绝望——按照他们经过的许多领地律法,这些人会牵连到他们受罚。最轻的也是砍去拇指,通常则是被吊死在门外的绞刑架上。 有人想要高呼,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在纯白之门面前,没有任何人能够说话。 那三个前来刺探情报的探子同样感到震惊,不过他们却依然保持着稳定的动作,以极快的速度接近了纯白之门边缘。 可是在他们即将触及外界天光的一瞬间,数颗圆球以奇诡的高速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接着便是一连串骨骼碎裂鲜血奔流的惨烈声音。 肃正骑士们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将这三个人拖入泥淖。 流民们胆战心惊等待着审判的降临,可是却没有任何刀兵加身,倒是有几道长着翅膀的美丽身影出现在城门处,对他们招手示意过来。 当流民们走出纯白之门的阴影后,发现那些身影背后的翅膀居然是真的,而他们竟然也能讲话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流民们反复念叨着。 “这里是阿瓦隆。”那些妖精们说,“所以有敌意的人会在沉默的纯白之门面前无所遁形。至于我们,是阿瓦隆的行政工作人员。我们是介壳种,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妖精。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拨打我们的工作短号。” 这些自称妖精的生物,有些长得就像是俊美的人类,有些则身体娇小,头顶长着肉乎乎的触角,有些则有皮毛,外表如同卡通化的兽类。他们穿着合身的不同颜色工作制服,胸前挂着标明短号的工牌。 尽管他们的外表都各自不同,但却能够令人不由自主产生好感。 流民们大为震撼,紧接着他们便在这些妖精的带领下,前往第六环城区新建起来的市民区暂居。这些新入住的流民们会在那里通过身份审批,随后被划分到建设工人的行业里,他们会和妖精中的土之氏族一起加快这座城市的建设。 理论上来说,有诸多权能加持的阿瓦隆并不需要这些工人,但多多益善总是好的。更何况,让这些初入阿瓦隆的贫民们通过工作换取食物,这同样是一种聚合民心的手段。通过劳动的形式,让他们意识到妖精也是这座城市中的住民,最终和谐共存。 ...... 阿瓦隆城市中心的高塔,其实并不属于现如今赫赫有名的狮心王,而是属于李林的法师塔。 这几年以来他一直坐镇于高塔中心,以超绝的上帝视角,控制着整个国家的发展。 不错,是“国家”。 就像是亚瑟王改头换面,以狮心王的身份登基;卡美洛以阿瓦隆的名字重生那样,已经宣告灭亡的不列颠,也已经以英格兰的名字重生了。 在墨绿色桌面上呈现的地图里,英格兰的实控区域已经涵盖了大半个不列颠岛,其他的地区也已经隐隐泛出属于英格兰的青绿色,象征着阿瓦隆对其施加的影响力已经大到令这些领主们开始考虑臣服。 “又抓到了三个人,是牛津那边派来的人。”薇薇安敲开了法师塔中枢的大门。 “按照老惯例,洗脑后放回去。”李林摆了摆手,依然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的墨绿色桌面。 也正是这些自以为是的领主们不断派出间谍,英格兰对这些领主们施加的影响才会如此迅捷隐蔽而猛烈——他们绝想不到,那些派出来的忠心耿耿的侍从,都会成为打向他们自己的回旋镖。 不过此时的李林已经完全不在乎那些小事了,他自从一年前就保持着这个动作,始终通过墨绿桌面从天穹上注视着大地。 萨图恩的灯火已经化作一颗虚拟的太阳,正悬挂在英格兰全境的上空。 这座不列颠岛,正在一反常态地焕发出奇怪的生机,虽然神代的大环境已经干涸,就连不列颠岛也已经“濒死”。但在李林的掌心中,这座岛的概念却变得如此的活泼——比之神代更加昌盛繁荣。 724 我的很大,你忍一下 李林的作风一向是见山修路,遇水架桥。更何况以他现在的层次来看,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难倒他。 既然如此,李林便开始放手去做。 所以他在建造新白垩之城前,先修葺了一座塔——象征“阿瓦隆”这个概念的乐园之塔,被他从止境召来,以岛之概念作为基石,将其如同巴别塔一般敲定在不列颠的国土上。这一步做成时,李林的计划就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五十。 随后他以令人瞠目结舌的效率,解放了“七支剑·心悦”。 【心悦】 【四阶铸相奇物。】 【特性:速喜。伴随着挥动和戳刺,它能够奏响令活物振奋的鼓点。欢愉在每个时代的形状皆有不同,而这一角永远旋转如同水涡。】 【此物在铸造时,因铸造者内心的喜悦得以成就,哪怕是在无声的雪中,心跳和鼓点依然永不停歇。侧耳倾听吧,且看何物轮转于林地的夜色中。】 【特性:心斋。当它刺入,并且不断地刺入,将会唤起鼓震的力量。世上的剑多是杀人,却少有救人的。】 【此物曾一度以骨骸的形式存在于世,那时的它要比现在更安静,现在的它要比过去更伟大。】 【特性:七枝。于渊下宫,大蛇奥罗巴斯折断了身上最后的珊瑚,以此缔造出永庇疆土之器。当它的剑尖没入水体,或是泥土,醒时世界的皮肤将褴褛剥落,如同理发师的手指。】 【当大蛇于渊下的夜色里现身时,周身覆有四色珊瑚的煌煌之光。时间在世界身上留下了千头万绪的伤疤,这件奇物便是一道永无休止的伤。】 【特性:白蝮。奥罗巴斯的嘶鸣已经停歇,尽管它的心跳曾与天空中的雷声互较轻重。但他仍然注视着你,伺机啜取你的热忱。】 【每一次挥动这柄剑,你内心的喜悦都将扩大一分,而攀附在其上的蛇正以此为食粮。】 【描述:某位至尊以至沉默的事物锻铸出它的形体。骨骸和金属在某种意义上互为表里,杀死某物,得到它的种籽。】 过去在它还仅仅只是一件二阶奇物的时候,就具备充当临时网线,将漫宿力量转为影响导出到醒时世界的能力。 而此刻,这件奇物已经伴随着李林的登神,臻至流出层的第四阶。当它在李林的敕令下全解放时,便以首尾相连的龙蛇本相将整座岛托起。 其名为无限之心·奥罗巴洛斯。 它还有另一个名字——衔烛之龙。 是年小姐在操纵它。 得益于此,李林已经将星之内海和现实完全打通,通过设置在白垩之墙上的门关,他实际上已经将月世界的“漫宿”和醒时世界合而为一。 如此,不列颠岛的真以太得以停滞流逝,神代相当于被李林钉在了不列颠岛上! 当然这样还不够。因为残留的神代,并不足以维持一个魔道昌盛的国度。 按照目前的功率来计算,在保持真以太收支平衡的情况下,最多能够支撑全速扩张的英格兰占据三分之二的不列颠岛。也就是说,现在就已是英格兰的国土极限了。 超过这个范围,真以太便不能够覆盖国土,领民们会变得身躯孱弱、疾病丛生,农作物会变得歉收,原本肥沃的土地也会变得荒芜贫瘠。 所以阿尔托莉雅原先就已经在计划,让不列颠人和欧洲本土大规模的通婚以稀释血脉,同时通过战争损耗人口,在降低消耗的同时寻求度过神代衰退的办法。只可惜在缺乏梅林指导下,她最终还是失败了,不仅导致自己的麾下叛乱,就连国家也崩溃衰亡。 也正是因此,李林从阿尔托莉雅那里取来了圣枪·伦戈米尼亚德。因为它并不仅仅只是一把武器,而是更甚星之圣剑的星之锚。 所谓星之锚,就是能够将诸多物理和现实法则钉在地表上,不令它们得以流逝的锚钉。世上并不只有伦戈米尼亚德一把星之锚,在东方,定海神针同样也被归入星之锚的行列里。 只需要一把星之锚,就能够稳定物理和现实的法则.......而反观此刻李林这边,能够起到星之锚作用的,就有不下两位数。 无论是将来成就大秘仪·致诸神之神的薇薇安,亦或是拥有圣枪的阿尔托莉雅,还是干脆作为圣杯化身的米莉森,以及更为重量级的李林和年小姐。 “我的很大,你们忍一下。”薇薇安看着神神叨叨的李林,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她不知道李林是在对谁说话,但可知的是,有人要倒霉了。 不过令薇薇安感到意外的是,李林并没有立刻进行动作,而是召集了所有在内城一环区的人们。 ——他们都是跟着李林从第四次圣杯战争的世界,跨越大空洞而来的人们。 有依旧想要维护正义,但在维护正义之前更看重家人的卫宫切嗣一家;也有怎么都看卫宫切嗣不顺眼,但还是和他站在一排的肯尼斯一家;有已经长成少年模样的士郎;也有已经在虚数魔术上走得极远的间桐樱;当然,像米莉森和阿尔托莉雅这些老朋友,更是不会缺席......就连此时正和李林一样,化身衔烛之龙托起岛屿的年小姐,也捏了个像糯米团的龙泡泡来到这里。 “六年了。”李林缓缓开口,“你们一定是在好奇这六年时间我在做些什么。事实上从第三年起,英格兰的扩张就已经保持停滞。这是因为残留在现实的神代,总共只能支撑起这么多。星球本身能够供给现实世界的真以太,不会再多了。” “其实我已经够满足了。” 最先开口的是阿尔托莉雅。在李林的要求下,她不再使用过去的伪装,而是以真面目出现,为的就是和过去的亚瑟王一刀两断。效果也很明显,在狮心王这样骁勇善战的女骑士作为榜样时,英格兰竟然跨时代地完成了男女平等——老实说这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了。但在神代真以太的支持下,女性同样也能作为魔术师和战士,在各个方面发挥作用。 “现在的英格兰虽然不如以前不列颠国土广阔,但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居民们,待遇已经超越了过去数十倍。”阿尔托莉雅声音发颤,“一个月就能收获数千公斤的粮食,永远不会贫瘠和枯竭的土地,不会断流的干净水源......甚至就连战争,也不必让活人去经历。” 这一点没人反驳。卫宫切嗣最清楚不过,他作为魔术师杀手的时候曾经经历许多,哪怕是在未来世代,在诸如中东、非洲、南美等地,还有许多人生活在水深火热的世界中。按照阿尔托莉雅的标准来看,此时的英格兰就算在未来,也是一片令人神往的乐土。 “你真的满足了?”然而面对阿尔托莉雅,李林只是慢条斯理地说道。 阿尔托莉雅激动的表情慢慢凝固下来。 “英格兰盼望人人恪尽职守,愿天佑吾王,吾王佑我。”李林平静地重复了一遍英格兰的立国宣言,“阿尔托莉雅,你要记住,这个国家的建立不仅仅是你的梦想,还是薇薇安的执念。如果不是她为这座城市定名,将三位一体的大秘仪于此处解放,令介壳种和妖精国在这里重生......你以为英格兰会像现在这样平稳的发展吗?” “正如上伦敦与下伦敦那般一体两面,妖精国的概念在星之内海锚定,对应的便是现如今身在现实的阿瓦隆。妖精国的繁荣昭示着阿瓦隆的昌盛;阿瓦隆的发展也预言着妖精国的光明。” 李林平静而又笃定地说道:“你满足了,可我的弟子又要怎么办?我亲手毁掉了她的国家、她的世界,是因为那个世界从根上就已经烂了,在历经两万年的发展后,已经成为了没有任何挽回价值的毒瘤......而现在有我在,这便是妖精国能够走向正道的起始点。” 花之魔术师翻转手掌单手下压,引领着众人将视线转向乐园之塔外。 725 我们这群还魂尸 众人的视线纷纷转向乐园之塔的窗外。 乐园之塔的特殊性决定了它能够实时全天候地监控英格兰全境,传说中当梅林自我禁闭于星之海中时,就是通过乐园之塔的窗口,用千里眼遍观世界的。 当然此时的众人享受不到这种特殊待遇,他们能看到的范围景象仅限于阿瓦隆内。不过用来佐证李林的话已经是足够了。 环绕着同温层堡垒·乐园之塔周围建立起来的,还有象征介壳种妖精六大氏族的议事高塔,她们分别负责阿瓦隆城市的不同事务。 其中坐落于东北角的紫色高塔属于镜之氏族,她们是最符合人们想象中占星师模样的妖精。她们在阿瓦隆中以观星者的身份负责提供预言、预见战争、维护地脉等工作,使用一系列象征星星的辉石魔法。分配有一位首席和五位领读,首席需要佩戴能够预见未来的辉石眼,被称为【未来一页】。 坐落在正东方的青色高塔属于风之氏族,拥有美丽双翅的她们是快速来往于英格兰各地的信使密探,以及接待外来人员,处理正常事务的工作人员。她们因出众的外貌和优雅的谈吐,成为了城市的中坚力量,同时运用出神入化的咒法力量,将魔术和生活实际相结合。同样分配有一位首席和五位领读学徒,当代首席被称为【息吹二页】。 东南方的赤色高塔属于土之氏族。土之氏族的矮人们已经抗议过很多次,但高塔实际上能够为她们提供充足的火力,所以这些务实的矮人们总是一边抱怨,一边继续在这座高塔中工作。她们是这座城市的基石,长于附魔和锻造的技艺,但也别小觑她们在火焰和毁灭上的造诣。当代的首席被称为【辉煌三页】。 西南方的鹅黄色高塔属于翅之氏族。这些小小的妖精最符合童话中的印象,她们也的确富有创造和研究的天性,这个族群的妖精全员几乎都是学者。她们擅长幻术、防护和变化的技巧,但对其他学派的技艺也不陌生。当代首席【传承四页】甚至已经参与到肃正骑士和游走球防卫系统的开发中,目前连空天铁道和魔道飞艇的研发计划,也已经提上了日程。在这座高塔里,有全阿瓦隆第二大的图书馆。 正西方的铁灰色高塔属于牙之氏族。这些骁勇善战的兽人虽然看上去就像是毛茸茸的动物,但她们也同样擅长战争和毁灭的技术。当代首席【散热五页】甚至拥有“散热大公”的尊称,以强大的力量保护着阿瓦隆。 西北方的水色高塔属于雨之氏族。这一氏族的妖精是最少呆在阿瓦隆中的,伴随着英格兰的土地不断扩张,她们肩上担负的责任同样变得愈发重大。雨之氏族的天气术士能够保持领土的气候适宜、风调雨顺,同时也能够降下诅咒,令敌对方的领土气候失调、歉收。考虑到薇薇安的特殊身份,她已经在三年前将雨之氏族的首席魔女称号转让了出去。但为了保证对妖精王的尊重,当代的雨之氏族首席魔女【乐园六页】依然会在大事上征求薇薇安的意见。 光是看描述就知道,现在阿瓦隆的六大氏族,已经和妖精国的六大氏族截然不同,归根结底在于她们的起源已经不一样了。 妖精国的六妖精起源于一个错误。他们懈怠了圣剑的铸造工作,导致地球被游星尖兵毁灭地表的所有文明。以至于当他们终于想起工作时,地球只剩下一片空无的海。 再后来,六妖精谋杀了前来规劝他们的鹿角神科尔努诺斯,将他的尸体作为繁衍生息的岛屿,将忠诚追随他的巫女细细切做臊子,分割培养成活不过三十岁的人类作为妖精的奴仆。 再往后,雨之氏族和镜之氏族在第一代乐园妖精到来后,隐约意识到了自己的罪孽,然而他们也被其余的妖精毁灭。 到北方妖精到来时,剩余的妖精早已完全不可救药。 所以摩根才会对这个世界全然绝望,而她的三位一体魔术式也体现出了这种理念——那就是六氏族的妖精已经完全没有拯救的必要。只有彻底改头换面,以介壳种的身份活着,才能抹去他们身上的原罪。 ——当然,这不是说妖精们改个名字,就能够洗心革面了。 摩根的三位一体魔术式,能够将文明、种族的概念聚合到她一人的身上。换而言之,她一人便是种族的全部,也是妖精国的方舟,更是铭记过去的文明墓碑。 六大氏族的概念,妖精国的技艺,乃至旧日文明的一切要素,都在她的体内铭记着,以卡美洛城的概念作为封装,防止泄露。 只有这样,才能将过去的一切随身携带,远度重天......直到李林在不列颠将岛之概念收束种下,让薇薇安为新国度命名。 名字是具有力量的概念,名字是铭记的外在表现。 当薇薇安为新国度定名的一瞬间,她体内所封存的过去记忆,也随之解放。 在神代真以太的加持下,在岛之概念庇护的土地上,这些记忆重新汇入乐园之塔大卢恩的洪流中,从星之内海再度流出,遵循不同的起源分支为六大种族。 如此二度降生、重新降诞。六大氏族才得以洗去自身的原罪,她们虽然依然可以被称为妖精,但起源终究已经不同,成为了超越原先种族的介壳种。 更何况,就算如此,她们也只是洗去了与生俱来的罪孽。至于接下来是否定罪?还需要看她们日后的表现。 值得一提的是,大概是因为薇薇安作为铭记文明的墓碑缘故,六大氏族的介壳种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女性。 并且谱代越接近起源,她们的长相就越接近薇薇安——除了散热大公赖内克,以及特殊的几位妖精骑士享受到特殊待遇以外——而众所周知,薇薇安和阿尔托莉雅的脸又有九成九的相似度......好在这种特征伴随着她们的子代繁衍会逐渐淡化,也会受到环境要素的影响。 此外,由于六大氏族的起源发生了改变,她们的繁衍方式也很具有特色。首先繁殖的双方必须都是雌性,而在繁衍仪式中提供更多真以太的,便是父族。承担起后续孕育付出的,便是母族。新生儿会以卵的方式存在一定时间,短则数月,长则数十年孵化。新生儿同样也会是雌性,外表则会综合父族和母族的特点,如果是不同氏族的父族母族结合,那么新生儿会在卵壳上表现出氏族高塔特征的颜色。 起初六大氏族的妖精们因为好奇,在这方面没什么节制,导致一瞬间谱代延伸到了数十代后。直到忍无可忍的薇薇安颁布了法令,妖精们繁衍的频率才骤减下来。 受此影响,妖精们也开始拿着自己下的蛋当作礼品送人。在妖精的风俗中,这是代表亲上加亲的祝福,但对人类而言就有些惊悚了。看来多种族适应不同风俗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看着这幅景象,就算是阿尔托莉雅也说不出任何挑刺的话了。 他们确确实实是拯救了一个种族,付出了惨痛的牺牲才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国土上,重新建起一个奇幻、魔幻甚至玄幻的国家来。 可为什么李林和年看上去仍不满意呢? 薇薇安打破了沉默。 “因为历史吧......妖精国是已经破灭的历史,不列颠是已经灭亡的国家,介壳种是早该退出舞台的生命,神代是应当断绝的世代,魔术是逐渐退却的神秘。” “我们本该已经是在历史中退场的角色,可现在却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想必,抑制力已经在铸造斩杀我们的屠刀了吧。” 薇薇安自嘲地笑了笑:“也是......毕竟我们只是溯行在时代里的还魂尸。” 726 再造神代,重塑星辰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中,其实这个问题他们中大多数都有想过。 薇薇安能忍到现在才说破,已经是很能忍耐了。 而伴随着这个问题被揭开,他们也将目光看向了李林——希冀他能够给出一个答案。 李林的目光从他们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或是隐含担忧,或是满心期许,或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或是笃定的镇静......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已经将自己的未来交到了李林手上,他们全心全意地信任着这位,一手将破败的不列颠再度重塑的传奇法师。 有答案吗? “有的。” 就像他们之前无数次见过的那样,李林依然是点了点头,就像是在讨论今天晚上要吃什么一样,平静而简单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没有神代我们就活不下去,那我就再造神代;如果这颗星球不允许神代存在,我就重塑星球。” 乐园之塔最高处的中枢房间里,没有风流动的声音,可所有人都仿佛听见了大气愤怒的狂啸——那是星球本身在狂怒,对于李林的所作所为,它感到无比地震怒。 漫长的沉默后,肯尼斯咳嗽了一声。 这位曾经时钟塔的君主,现在土之氏族铸造部的顾问,对着李林欠了欠身。 “抱歉......也许是我有些反应过度,但您刚才说,要再造神代,重塑星球?” 肯尼斯已经极大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他的声音依然在止不住地颤抖。 没人笑话他,因为大家此刻的心情都一样。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肯尼斯连站都有点站不稳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李林转过头,从花束法杖中抽出象征燧石和白日铸炉双重权柄的暴怒之锤,“不过到现在你们就算有异议也来不及了。” 魔术师的发丝从根部逐渐泛起金红色的光彩,他的容貌也渐渐变得稚嫩、精致、雌雄莫辨,那件外袍逐渐有些大了。二度降生者转头环视周围,麦穗般的发辫晃动着,琥珀般的双瞳中倒映出大卢恩的炽烈光辉。 他高举手中的石锤。 第一个回应李林的是年。 整座不列颠岛都在轻微地颤动,那是承负着岛屿的龙蛇在海底蜿蜒游走,英格兰的国土内,所能感受的只是隐约的震感,而在英格兰的国土之外,便是山石崩殂、河水断流的狂暴地震! 天空中的日轮突然变得厚重、古老、沧桑,仿佛那一轮太阳出自青铜之中,被镌刻在壁画之上,令人联想到无法用言语记述的古老年代。 铸造领域的土之氏族突然发现,她们的工作突然变得无比顺利,炉火一反常态地活跃,如有神助。 一个声音在钢铁的摩擦、炉火的燃烧、工具的触碰中浮现,被所有从事铸造的人异口同声地说出。 “铸,乃众相之柱。” 铸之领域的火焰已经煅烧至纯青。 第二个回应李林的是薇薇安。 六大氏族的介壳种们突然落下泪来,她们不记得过去犯下的罪孽,但在此刻却因为内心不堪承受罪孽的重量而哭泣。薇薇安只是平静地举起手臂,她已经不再是乐园妖精,也不是救世主,她是一道活着的魔术,本质却比盖提亚更为独特。 “致诸神之神。”无形无质的噪音在宇宙中响起,但是它仅仅响彻在所有人的意识中,而非存在于现实。 心神。新神。星神。 非神。 虚无之神。文明之神。 三位一体之神。锚定文明之神。介壳种之神。 随后所有这些词语如同雪崩一般落下,它们像是焚烧殆尽的星河一般沿着思维开始流淌,根据自我的认知开始运行、扎根、发芽、生长,最后显露出埋藏在这些词汇下的另一个词汇。 ——唯我之神·薇薇安。 冬之领域的色彩已经涂抹至澄然。 第三个回应李林的是米莉森。 比起前两位支柱的大动作,她挥动长刀要更加轻盈、更加自在,就像是悠游在天空下飞行,划过水面的白鸟那样弧线曼妙。 已经超越猩红腐败女神的剑术,在此刻展现出从丰盈至干涸,又从干涸至丰盈的本质,那是圣杯的具现化,也是第三法流出的证明——爱因兹贝伦家的悲愿在此刻终于得到报偿,他们梦寐以求的第三法被米莉森的流水剑术证明了。 赤杯在此投下目光。 杯之领域的欲求已经积蓄至溢满。 最后举起圣枪·伦戈米尼亚德的阿尔托莉雅,终于明白了李林要让她以真面目示人的用意。 一直以来,当他们确认自己身处历史的节点后,李林便蓄谋已久,因为什么都不做迎来的必定是抑制力的清算。阿尔托莉雅本人相当于和抑制力签订了契约,却又背弃了契约,尽管有李林背书,但意志力可不是好说话的主。 唯有再造神代重塑星球,以一人的意志代替星球的抑制力,成为宇宙中心不移不变的须弥座,才能够一劳永逸地永绝后患。 所以,无论是阿尔托莉雅还是薇薇安,李林都要求她们与过去诀别,做一个彻底的区分。 ——冬之女王摩根和有罪的妖精国一同坠落;骑士王亚瑟在剑栏和不列颠一起死去;被猩红腐败缠身的米莉森将过去抛下斩杀。 就连年自己,也用的是“烛岁”这个临时胡诌的假名。 为的就是在新时代到来时,她们能以纯粹无罪之身,成为新神代的支柱。 阿尔托莉雅激动地高举圣枪,辉煌的光柱冲天而起,所有身在英格兰的民众们无分种族群情激昂,他们发自本能地挥舞拳头,敲击武器,万众一心齐声高呼。 “英格兰盼望人人恪尽职守!” “愿天佑吾王,吾王佑我!” 刃之领域的锋刃已打磨至无暇。 李林深呼吸,随后握紧石锤重重砸在面前的石台上。 没有任何的声音迸发,可在一瞬间世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风声。水声。火焰燃烧声。武器碰撞声。 咀嚼的声音。石头崩裂的声音。人垂死时发出的喘息声。 波涛汹涌的声音。地幔深处岩浆运行的声音。 星球自转和公转的声音。 还有很多声音,它们都归于寂静,这寂静约有二刻。 三道身影从李林身后出现,一道比一道高大,祂们的样子都是模糊不清的光影,只能从祂们身上的颜色辨别区分。 第一道身影呈现微茫的金色,就像是午夜时分从黑夜茫茫的原野上升起的野火,也像是猿猴们抬头仰望夜空时看见的星星。 第二道身影呈现出明亮的红色,好像是烧的旺盛的炉火,也令人联想到炽烈至极的太阳。 第三道身影和李林的模样无比接近,那几乎是一颗炽然光明的玫瑰色恒星,可奇怪的是,这一次它却不晃眼,不夺取观众们的目光。 李林握住石锤,重重砸下。 再砸。 最后一砸。 算上最开始的一锤,一共四下锤击。 ——【铸父之怒·万世革新】! 在常人不可见的领域里,四道通天彻地的支柱正横贯星之内海和现实世界,深入到根源的近侧。 其一为不思议,其二为那由他,其三为阿僧坻,其四为恒河沙。 这四道光柱仿佛一片炽色明亮的墙,将旧世界的一切覆盖过去,强硬而决绝地,将一切不合心意的事物抹消、毁灭、再造! 墨绿色桌面上,属于李林的专属秘传正在虚空中绽放出火色的文字,如同辉煌的星辰布满天空。 【七阶专属铸父密传:铸火之秘。】 【这不是铸炉的火,这并非燧石的火。他身上的火焰有二者的色彩,现在第三种正在孕育,这即是将诞而未诞的秘密——】 【“新的火种在梦境的边缘徘徊,翠玉录的根基将被再度颠覆。”】 【通天之塔乃功业之基,自其上诞生出新的颜色。】 所有见证者的内心都不约而同地升起同一个想法:这颗星球,被铸父的手重塑了。 ——神秘即将归来! 一道灰蒙蒙的帷幕凭空出现,而伴随着这道灰色的帷幕,一根仿佛穿越无数时代暴雨空洞的高耸灯塔正在某处向这边投来注视。 那似乎是一道身穿双排扣礼服,头戴丝绸礼帽,有着漂亮银绿色双瞳的纤细身影;也像是一条穿行在空洞的长条形生物;但大多数时候祂还是一座静静伫立在虚空中心的灯塔,为每个时节轮转、时代更迭、历法兴废作判决。 银绿色的“灯光”遥遥落在李林的石锤上。 模糊到常人难以听闻的声音像是雨般响起。 “......承认。” 倘若有人此刻身在宇宙之中心,就能够讶异地发现,伴随着模糊的声音响起,以地球为轴心,无数的星系、星团竟然形成了一道笔直的线条......简直就像是一根坐落在宇宙为表盘的时针! 现在伴随着【时代灯塔】的承认,月世界的历法瞬间发生了逆转。 在宇宙的尺度上,时针倒着旋转了一周! 从此刻开始,时代之轮再度发生变化。 从此时开始,神代降临了! 727 阿赖耶:嘻嘻,我要活下去 神代的帷幕已经降下,在妖精国的贤者眼中,将要到来的人之时代已然不复存在。 但谁能够规定神代就会压制人智的发展呢?毕竟这是重塑后的星球、重塑后的神代,和前一次除了名字相同以外,并没有更多的共同点了。 李林无比满意地看着在地球四方矗立的四根支柱,重塑的光辉还在不断延伸,犹如一卷崭新铺设的地毯,将现世尺度上那些依附于主世界的秘境、小世界全都盖过,打包,一股脑儿丢进世界背面之下的非现实宇宙中。 这就是另一种形式的绝地天通。 而伴随着李林的工序完成,独属于神代的真以太正在如同潮水般涌出。 一瞬间,因时代法则消退而停滞的工程们,都仿佛出触发了尤里卡一般,达成了突飞猛进的成就。 面对此情此景,两大抑制力中的盖亚首先臣服——毕竟李林重塑了星球,并没有将它的生命夺走,恰恰相反,神代的环境还更适合盖亚生存一些。 盖亚交出了自己的权限。 而阿赖耶则不同,人类的潜意识并不想被某个君王、或是某个贤者统治。 而且更重要之处在于,阿赖耶无法看清被李林重塑后的未来——尽管他看上去一片光明灿烂,但阿赖耶信不过李林啊。它自始至终都没看清过李林,而且真要算起总账来,李林以梅林·安布罗修斯的身份,强行夺走了七大冠位之一的灵基,将世界历史发展搅得一团乱...... 他跟两大抑制力的关系,怎么也不能算很好吧? 于是盖亚干脆利落地跪了,但阿赖耶还想要讨价还价——比如收回梅林·安布罗修斯的冠位身份,比如在李林开辟的新神代中占据更大的比重,比如将年小姐也纳入到它的境界记录带中...... 老实说,前面几条都好答应,李林他向来是无所谓的。但是当境界记录带想要记录年小姐时,李林的怒火就开始劲增、狂增、猛增! 当他想到年小姐有可能被某个亚撒西的男主召唤出来,李林的愤怒就去到一个不可名状的境界,愤怒到极点的李林当即给不知死活的阿赖耶判了死刑。 当然对于阿赖耶的死活,盖亚向来是幸灾乐祸的。 阿赖耶的触手正在被一条又一条地切断,它的力量正在不可逆转地削弱。而它现在就要做出决死一搏了...... ...... 影之国。 这片荒凉和死亡的国度中,到处都是纯粹的阴影生物,而此刻这些阴影生物却像是见到了大敌一般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原因便是此刻影之国的主人正行走在幽谷之中,从它们的身侧经过。 “唔?” 然而此刻,影之国的女王却停下了步伐,她诧异地抬着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某处,“总感觉好像有人正在试图切断影之国和现世的联系......虽然我并不在乎,但也不是这么任人肆意妄为的理由吧?” 作为影之国的女王,斯卡哈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被人居高临下俯视的感觉——这让她既感到羞耻,又产生了相应的愤怒,但更多则是遇到强敌而油然而生的好胜心。 弑神杀王的名义并非斯卡哈所需,她所希求的仅仅是战斗、战争以及战死。 然而在斯卡哈即将向着感知中的方向刺出朱红色的魔枪时,一股强烈的震颤和错愕袭击了她——不,不能说是袭击,而是说“洗礼”。 伴随着洗礼的到来,前所未有的庞大神性正如狂潮一般从她的身躯中涌现,顷刻之间就越过了EX级的界限,去到真正神灵的境界里。 然则斯卡哈的意志却并未有丝毫动摇。 这些庞大的神性压根儿就不是来袭击她的,而是干净纯粹到没有其余意志的权能。 奥丁、托尔、提尔、弗雷......全北欧的诸神在一瞬间投入到了斯卡哈的身躯中,按照主次依序排列,形成宛如第四异闻带中全神阿周那、第五异闻带中永劫大主神宙斯的形态。 这些神性如同一座山一般。以斯卡蒂这个名字为首汇入到了斯卡哈的身躯中。 而这也让斯卡哈一瞬间明白了,这个世界外侧正在发生何等惊天动地的大变化。 ...... 无独有偶,此类景象也发生在外界的某处。 耶路撒冷,千年矗立于战火中的圣城。 一道接着一道的从者反应正在这座古城中出现,伴随着圣光的消退,一位接着一位的从者从大教堂恢弘庄严的门扉中走出,他们全副武装、披坚执锐,铠甲旌旗上的纹章已经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为首的骑士身披湖蓝色的披风,头戴银白色的兜鍪,腰间的圣剑上已经升腾起魔力炽盛的光焰。 他俊朗的面容上带着隐约的阴郁,似乎是因为在被召唤时得知了现世发生的变化。 湖之骑士兰斯洛特正感到难以遏制的愤怒和困惑。 类似的情绪同样发生在他身边的同袍身上。 身材魁伟的金发骑士高文怒不可遏,只是这愤怒却并非针对身前曾经的劲敌,而是针对地平线尽头那座恢弘的光之高塔。 此刻他脸上依然挂着仿佛太阳般明朗的微笑,只是这微笑却在颤抖,似乎随时都会变成开始战斗的怒嚎。 第三位骑士站在他们的身侧,他有着赤红色的长发,即便在此刻也没有睁开眼睛。这位骑士的眉眼柔顺好似女子,可嘴角却紧紧抿起好似刀刃,他沉默地伸手拨动了一下琴弦。 叮咚。 声音沉郁顿挫,好似哀哭。 第四位、第五位、第六位、第七位......除去那个无欲无求的圣盾骑士加拉哈德,不知去向的美掌公加雷斯,还有见证王之终局的贝德维尔不知所踪之外,圆桌骑士团全员到齐。 就连叛逆的莫德雷德、作为辅佐官的阿格规文、以及顾问官中的佩里诺尔王,也齐齐回应召唤现世。 当然,圆桌骑士们同样表现出了自己的好恶,譬如戴着狰狞赤色头盔的莫德雷德,此刻就站的极远极远。她像是有顾虑一般站在远处徘徊,圆桌骑士团中有许多位,正不加掩饰地将杀意落在她的身上。 圆桌骑士团们沉默地注视着大地尽头那道恢弘的高塔。 二十年来,这座塔不断升高,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同温层堡垒,在欧洲大陆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看见它的全貌。有人坚信这座塔是世界的中心,也有人坚持那座塔只是被大贤者施展了某种强大的魔术。 太阳在他们头顶沉默地行进着,沿着日躔由东至西。 直到黄昏降临大地,金紫色的暮光填满了苍穹。 第一个沉默离开的是站在远处的莫德雷德,奇怪的是,没有圆桌骑士拦住她。 莫德雷德的动作像是引发了某个导火线,紧接着,其余的骑士们也开始有所动作。 “该逝去的早该逝去,不该离开的却苟活于世。”说出这句辛辣评价的并非以毒舌著称的凯爵士,而是一直以来给人以问题儿童形象次代骑士鲍斯。 他恭敬地出列,对着其余的骑士们行礼。 这个最世俗的骑士,此刻的骑士礼节却没有丝毫错误。而伴随着他的动作,细碎的光点从他的双脚升起,当他抬起头时,整个人已经化作璀璨的飞灰。 鲍斯拒绝与不列颠为敌,哪怕那只是窃据不列颠名号的国度。 “鲍斯爵士说得对。”伴随着附和声出现,加荷里斯爵士、帕拉梅德斯爵士也表示自己已经没有欲求,更不想将屠刀挥向故国。 他们同样化作纯粹飞散的灵子消失。 其他的骑士们并没有阻止他们,因为抱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兰马洛克爵士,你呢?” 尽管佩里诺尔王与兰马洛克是父子关系,但在正式的场合,佩里诺尔王还是称呼兰马洛克为爵士,以示自己尊重兰马洛克的意见。 在所有人预料中,兰马洛克应当会随着佩里诺尔王一起自我消灭,然而这位最勇猛的骑士却沉默地向着自己的父亲鞠躬。 “抱歉,我不能够看着不列颠的故土为敌人所盘踞。” 手持长枪的骑士低声说道。 这令兰斯洛特和高文等人感到喜悦,他们将手臂搭在兰马洛克的肩膀上,称呼他为“兄弟”。 佩里诺尔王很遗憾,但也没有说什么。 时间还在推进,一位位骑士表态,也有人选择自我消灭。当最后一点暮色也要消退殆尽时,帕西瓦尔站了出来。 他并没有自我消灭,也没有表露要加入兰斯洛特等人的想法,而是沉稳地说:“不知为何,我不能够下决心。你们或许会觉得我的内心软弱,我的武器无力?但我要说,这并非我本心的意志,所以我会孤身在这片土地上巡游,仔细查看,再做表态。” 兰斯洛特点头示意:“向你致敬,帕西瓦尔爵士。” “向您致敬,高洁的湖之骑士。” 帕西瓦尔乘着夜色召唤出一匹白马,他坐上去之后,向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紧接着,在场还未表态的骑士只剩下了凯爵士。 这个油腔滑调的男人一直背着双手,罕见地没有说出一句话,沉默而悲伤地望着地平线尽头的高塔。 “凯爵士,你的意见呢?”众骑士问他。 凯爵士叹了口气。 “那就走吧,看看这位狮心王,到底是个怎样的国王。竟然能让梅林这个狡猾的东西,向他臣服?” 728 美人计是吧 阿赖耶的临死反击还不止这些。 几乎是在圆桌骑士们被召唤到现世的时候,强大的灵基反应也在世界各地显现出来。 这些灵基反应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解开了职介限制,真正从境界记录带【英灵殿】中走出的英灵,他们每个都拥有复数个的职介适宜性,斗志和耐心更是震惊四座,秘密宝具更是能给他们的大敌带来意外惊喜呀。 只可惜这一切在李林和年小姐的眼中都无所遁形。 那些过于强大的英灵甚至连新世界的曙光都没看到一眼,就在第一时间就被李林遣返,而他们的灵子情报则被李林保存下来,储存在乐园之塔的英灵情报库中......只可惜阿赖耶的临死反扑力量有限,在所有的英灵都被李林牛走后,它能够召唤出来的便只是降格后的从者。 在此之前,它还试图将李林定性为“星之兽”,以此名义号召世界对其进行讨伐。 首先便是七大冠位——只可惜术之冠位还牢牢地掌握在梅林手中,而剑之冠位甫一降临,便被李林剥离,在经过无害化处理后加持在了阿尔托莉雅身上。 得益于此,在英格兰统一不列颠岛全境时,阿尔托莉雅在李林和年的见证下,举行了史无前例的戴冠仪式,正式成为不列颠全境的君王。 而这也标志着阿尔托莉雅成为事实意义上的具名者,尽管她并没有享有漫宿里的尊位,但具名者的特权依然出现在她身上。 这些年来,阿尔托莉雅的力量和权势,伴随着她的胸怀不断增长,她甚至拥有了借助狂风抵达任何一个呼唤她名字地方的能力,这象征着她已经不仅仅是君王,还成为了握有神权的神明。 君王、神明、冠位......种种不可思议的要素聚合在一起,成为了英格兰千年帝国的基石。 其余的冠位也大多遭到了李林的黑手,只有山之翁在被召唤的一瞬间就藏踪匿形,躲在了中东的沙漠某处——当然,这仅仅只是李林的欲擒故纵。在全境玉座的俯视下,地球已经不存在任何死角。 然而在英格兰开始向着欧陆进军时,那些被李林天网放过的从者们,竟然结合当地的反抗军一起,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聚落,藉由着这岌岌可危的根据地,一边袭击不列颠,一边大肆学习从不列颠中流出的先进技术......看上去他们竟然成为了阿赖耶最有力的棋子。 当然,他们所有的动向都在李林手中一一呈现出来,这实际上标志着阿赖耶的变化已经被李林框定,好似解剖台上挣扎不休却无法逃脱的小白鼠。 薇薇安曾经对李林欲擒故纵的方式有疑问,但在李林对他们解释后,疑惑便迎刃而解了。 “这群刁民总是觉得统治阶级包藏祸心。他们的性格就是这样叛逆,当我要推行新文化、新制度、新技术的时候,他们会竭尽全力的抵制。”李林恶毒地笑了笑,“可倘若英格兰摆出一副严守先进技术的姿态,同时打压反抗军时,他们就要拼命抢夺新技术并把它推行下去了。” 得益于这群自以为是的刁民,英格兰的太阳道途计划已经完成。那便是李林所一手铸造的星炬轨道,他将星之内海当做了快速的中转站,通过门关和星炬的联系,能够快速地在英格兰各地进行周转、交通。 当然,现在战争还在持续,所以“太阳之路”的花费还很昂贵。英格兰内部目前大力推行的交通方式,依然是价格比较低廉的魔动蒸汽列车,还有飘浮在天空中的魔动机械飞艇。 只不过,李林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当这群反抗军的任务已经完成时,他便大刀阔斧地动手,将这些刁民们从地图上抹去。 是字面意上的抹去——具体表现在李林用墨绿桌面实时报点,年小姐化身青铜烈日从高空降下打击,其威力精准地控制在叛乱区范围内,等到天基打击结束后,只剩下一片平整开阔的原野......而在这个过程中,阿赖耶的力量也越来越弱。 终于在坚持了五年之后,阿赖耶彻底撒手人寰。 李林要翻阅它,并不比翻动一本书更困难。 只是当李林访问查看后,他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阿赖耶的境界记录带中记载了许多情报,自然也包括恩奇都,这个经由赤杯之手制造出来的李林面相复制体......老实说李林本人倒不觉得吃了亏,因为恩奇都其实是在上面撅吉尔伽美什的那个。但他怕被年小姐知道...... 想到被年小姐知道的后果,李林悄悄地把这个恩奇都给格式化了,重新变成了他记忆中的那个原版。 心虚的李林在做完这件事情后还左顾右盼,生怕被突然冒出来的年小姐抓过去榨上三回啊三回。 好在昨天年小姐吃饱喝足,现在还在赖床,给了李林干正经事的机会。 这何尝不是一种新鲜感:不干正事的李林竟然干起了正事。 片刻后,将阿赖耶临死反扑计划游览完毕的李林,只能拍着手直呼惊世智慧。 从床上悠悠醒来的年小姐支起上半身,被子从身上滑落,露出曲线完美的胴体。她打了个哈欠:“叫啥呢?” 李林于是开了个文件共享模式,没两分钟,年小姐也开始直呼阿赖耶的智慧实在惊世。 众所周知,惊世智慧的重点不在于智慧,而在于惊世。 阿赖耶的操作实在令人拍案叫绝:在经过诸多数据的详细对比后,它认为曾经被李林玩弄在鼓掌里的藤丸立香,是能够给他造成最大妨碍的对象。 重点来了,这里的藤丸立香,并非是被称为“灭世主”的个体,而是还处于第一次人理修复过程中的藤丸立香。 李林看了都想把阿赖耶叫活过来盘问一番:哥们,你是怎么想的?新版本的藤丸立香都没能阻碍到我,为啥你觉得老版本的藤丸立香就能把我放倒? 似是得到了李林的问题,具现为一本巨大书册的阿赖耶迅速翻页。 空白页面上呈现出段段文字。 ——“梅林·安布罗修斯”喜欢的类型应当为性格活泼开朗,积极进取,不择手段达成目的,即便在恐惧面前也决不放弃希望的异性......经过推断,第一次人理修复过程中的藤丸立香,应当最为符合。 好家伙,你玩美人计是吧? 李林指着书本大笑:我看这阿赖耶少智,盖亚无谋,若是...... “若是什么?”年小姐阴恻恻地趴在李林背上。 李林手忙脚乱站起,却被年小姐拉回床上。 在李师傅苦不堪言的时候,迦勒底同样苦不堪言。 729 立香和她快乐的朋友 此时的迦勒底——当然不是那个经历了人理烧却,以及人理漂白,未来还有可能经历其他大灾难的天文台。 被阿赖耶所选中的这个迦勒底,仅仅只是刚刚被雷夫教授用炸弹炸得摸不着北的初代迦勒底。 当然得益于此,罗曼医生,还有达芬奇等诸多英雄还未壮烈牺牲......甚至就连奥尔加玛丽所长,都还没来得及被雷夫教授推入死亡的天球里。 而此时的藤丸立香,她正在和自己快乐的小伙伴一起,攻略最初的冬木特异点。 就像历史发展的那样,她们同样在火焰熊熊燃烧的冬木市邂逅了特意蹲在那里的库丘林,caster职介的库丘林帮助她们击败了许多依然徘徊不去的影从者,很是帮助藤丸立香刷了一波经验值。 但他也同样告诫藤丸立香:不要小瞧冬木市真正的威胁。 那是一位黑色的君王,她占据着冬木市的圣杯,拥有充足的魔力供应,更重要的是她并非影从者,而是货真价实的saber......这也就意味着她可以不受限制地随意释放宝具。 而考虑到她的身份,恐怕那会是一个她们不想看见的噩梦。 “太棒了......额,我的意思是说,这真是太有挑战性了。”有着一头橘发的少女乐呵呵地说,“就算她是亚瑟王又怎么样?我们这里有多位从者,还有出生魔术名门的奥尔加所长,定能叫那骑士王大败而归!” 库丘林还想说些什么,可当他抬起头时,一道黑色的光柱却劈面而来。 “糟......” Caster职介下的库丘林虽然也精通枪术,但更侧重于魔术方面,敏捷和筋力都有所下降,更重要的是他身后就是藤丸立香一行人。 “可恶,本来还想当做秘密武器的。” 库丘林眼神一凛,旋转手中的木杖高喝:“出来!” 霎时间,繁复的卢恩文字从库丘林的指尖浮现,转瞬间那些文字全数变为赤红色,仿佛流动的熔融岩浆。 伴随着卢恩文字的爆燃,巨大的柳条人从地下伸出手臂,仿佛德鲁伊教派中崇拜的巨神科尔努诺斯一般,将自己燃烧的双臂重重挥向那道黑色的光炮。 这便是库丘林以caster职介现世的宝具【灼烧殆尽的炎笼】。他当然不是临时就释放出了这个宝具,而是在和藤丸立香签订临时主从契约后,通过魔力提前召唤出宝具将其埋伏在地下,本来打算在接近那位黑色的骑士王时再释放......可谁曾想那位君王的宝具就像是长了眼睛? 这太奇怪,太令人费解了。 然而还没等库丘林思考下一步,令他感到无法理解的现象出现了。 ——那位本该对圣杯寸步不离的黑色骑士王,竟然离开了大空洞,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更令人感到吃惊和绝望的是,这位骑士王身上的“黑色”,正在褪去。 “骑士王,原来你还是褪色者啊!”藤丸立香由衷感叹。 库丘林已经开始自我怀疑了,不仅仅是骑士王身上的变化,也是因为自己的临时御主到这个时候都还在说垃圾话。 乐观是好事,太乐观就有些不知死活了。 库丘林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藤丸立香如此的有恃无恐? “就决定是你了,玛修。”藤丸立香挥动手臂大声喊道,“干掉她,用你的黑枪把这亡国之君轰到连渣都不剩——” “......” 亚从者少女茫然地看着藤丸立香。 “喔,我的记忆总是有些混乱。”藤丸立香捂着额头,旁若无人地开始沉思,“你该不会......呃,这个时候的玛修好像还只是连宝具真名都解放不了的亚从者。唉不要这样吧,我好歹也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灭世主啊。如果是在这里死掉的话,那也太搞笑了......库丘林大哥,你能帮我们,会帮我们的吧?” 从这段几乎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听清的话里,已经能够分析出足够多的信息了。 这位藤丸立香,就是那个从世界罅隙间爬回来的灭世主·藤丸立香。阿赖耶的计划是一如既往的失败了。 但这不能够怪阿赖耶,它被李林展开了令人愉悦的折磨。李林这厮到后期根本就没想要从阿赖耶手上得到什么,他就是纯纯的娱乐。 倘若阿赖耶是个人,李林的行为就相当于用钳子把她牙齿一颗颗捏碎,往暴露在外面的丰富牙床神经,反复均匀涂抹辣椒水和柠檬汁保证覆盖无死角。 李林已经完全心理变态了,好在他现在眼界高了很多,折磨的都是类似世界意志的高维生物。 当然这并不代表藤丸立香就很轻松,在某种意义上,她能够穿行在世界罅隙的奈落之上,是因为在不断地燃烧自己的人性照亮前方。可以说她已经完全是个烧到不能再烧的灰烬了。 在这种情况下,阿赖耶的计划算是救了藤丸立香一命,她成功地将未来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相连,形成了一个类似奥罗巴洛斯的回环。 得益于此,现在的藤丸立香性格有点接近纯粹的乐子人——她发现自己的思维已经能够勉强理解妖精贤者了。 代价是她记忆常有问题,不过这点代价比起健在的医生、玛修还有达芬奇等人,不算什么。 “老实说不好搞定。”库丘林也没拒绝,他啧了一声,还是举起了自己的手杖面向黑色的骑士王,“这次就破例出点血吧,但有件事要和你先说清楚。我是你们的盟友,也勉强能算是你们的指引者。下次再遇到什么情况,最好还是多召唤几位从者。不然,我一个人可没法应对所有的突发事故......” “那真是非常感谢。”藤丸立香直接无视了后面的一大串话,只听到了库丘林答应出手的那一段,“怎么样,阿尔托莉雅。在泛人类史最后的御主、天文台迦勒底的员工、多次解决世界危机的优秀玩家、人理冠位指定、咕哒子藤丸立香和她快乐的朋友面前,即将迅速落败、化为金方块的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谁是你快乐的朋友啊。” 库丘林,玛修还有奥尔加玛丽所长仍然如临大敌,也没人说话,只是心中实在忍受不了想要吐槽的愿望,各自不约而同默默想道。 “而且你自己报了一大串奇怪的名号,为什么我们就没有啊。” 730 山之翁正在踏上道路 “我真的操了。” 本以为这边这么多人,外加一个重生的自己,一定能把 alter化的阿尔托莉雅打的找不着北,顺顺利利救下被蹦蹦炸弹迷了心智的所长。哪知道这回的阿尔托莉雅根本连句话都不搭,藤丸立香还以为她是站那看风景,没想到话一说完光炮就甩过来了。 藤丸立香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重回新手村本以为是虐菜,哪知道这波阴沟里翻了船。自己也算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什么种类的阿尔托莉雅没见过?别说这个黑化的,就是圣诞老人版的都见过,自以为是把阿尔托莉雅的性格给摸透了,哪知道天底下还有这种假装网络掉线,实则蓄力三连的阴比? 真是老太太换姿势,给爷整不会了。 藤丸立香睁开眼睛,揉了揉。 入目所及尽是一片阴暗,有点像是传说里的阴曹地府,就连泥土都变成了一片褐红色,踩上去似乎能听见汁水丰沛的咕叽咕叽声——没人会以为这片土地很肥沃,只是觉得极为不祥。 死去的土壤、死去的大气、死去的水......以及零零星星漂浮在半空中的鬼火。毋庸置疑,这些火焰同样也已经死去。 “这里是什么地方!”率先发出感慨的,是刚刚醒来的奥尔加玛丽。 “令人怀念的景色。”藤丸立香不无感慨的说道,“这里是影之国,又叫做尼伯龙根——就是炼金术概念里的死人之国,也是贤者之石炼制的原材料产地。” “御主说的一点不错。” 库丘林的声音在附近响起,伴随着他的声音,一圈半透明的卢恩文字也从空气中浮现。 “不过这里和师匠的影之国好像有些区别,更接近纯粹死亡概念的死之幽谷。”库丘林如此下判断,“请继续保持往前走吧,我会遮蔽你们的气息,不让影之国的死灵气息影响到你们的。” ...... 在影之国中心的山谷间,矗立着一座纯粹由冰塑成的城堡——当然,构成这座城堡的冰同样也是“死亡”的,因此整座城堡呈现出浓烈的深紫色。 “看来我的笨徒弟魔术水平荒废的有些厉害呢。” 城堡中心的冰之御座上,一位暗紫色长发的成熟女性,正百无聊赖地用手掌托着自己的脸,注视着此刻正在影之国内部跋涉的库丘林一行人。 在完全统合了体内的神性后,斯卡哈的身上多了一份过去不会有的凛冽神气。这实在是难得可贵的体验,当然,斯卡哈并不会沉迷于这种感受,因为她的的确确曾经杀死过数之不尽的神魔,将他们的名字和权能全数杀死。 有人或许会对斯卡哈的功绩产生质疑,他们言之凿凿,认为在神话的原典中,斯卡哈弑神杀魔的功绩仅仅一笔带过,远不如芬恩这种击败了主神级的英雄。但事实往往并非凡人所想的那样,历史的真相就像世界的伤口那样,藏在千头万绪之下无人能解。 秘史的真相骇人听闻:斯卡哈将那些神魔完全杀死,所以他们才会彻底坠入奈落虚界,不仅没有存在能够记得他们的名字,就连指向他们的仪式都无法唤起一星半点的权能。 所以,原本声名显赫的神系突然衰败下去,原本曾被人崇拜的兽神反被遗忘名字......这都是斯卡哈的功绩,也可说是罪孽。 她是以人类之身完成这般神域成就的战士、也是绝世仅有的魔术师,当初库丘林前来拜师学艺的时候,自然也将魔术和枪术一并交给了他。 就在斯卡哈对库丘林做出百无聊赖评价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坐在御座上的斯卡哈的脖颈上突然出现一条细线,随即她的头颅便掉落在膝盖上。 可诡异的是,她的脖颈断口光滑如镜。 甚至是能够开口讲话。 “哎,山之翁。”美艳的女王头颅眨了眨眼睛,“我希望你用全力来杀我......这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老夫也回答过很多次,汝之天命尚未到来。” 没有任何的征兆,一袭高大的黑袍便凭空出现在空荡荡的庭院内。 漆黑的斗篷下,是一张惨白的骷髅面具,可他手中紧握的武器却并非小巧的匕首,而是一柄如同门板大小的巨剑。 ——Grand·Assassin,山中老人。 “这不过是履行和汝的契约而已,弑神之女王。” “天命这种东西,很早之前我就不信了。”斯卡哈平静的把自己的头颅接回脖颈上,晃了晃脑袋,“抑制力也已经被肢解了......难道你还能听见天命么?” “时至今日,老夫依然能听见天命之钟声。”山之翁只是意味深长的回答。 “算了,我也无意和你在这方面争执,反正我只是一个寻求战死的战士而已。”斯卡哈笑了笑,“那么山之翁,你主动来找我,又有什么事呢?” “天命晚钟,已经为花之魔术师敲响。”山之翁的骨白色面具下升起青蓝色的火光,“然则老夫却需亲身去确认一番......” 斯卡哈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 她是一直以来就待在影之国的君王,然而在数十年前,她突然被抑制力授予了北欧全神的神性,至此斯卡哈不仅仅拥有拟态的王权,还持有了极为恐怖的神权。 与此同时,抑制力还试图一次性召集其余的冠位,欲要对叛变的Grand·Caster梅林进行讨伐。 但在被召唤的瞬间,其余的五大冠位便被花之魔术师剥夺了存世之基础,他们的灵躯、宝具都被褫夺下来,而意识却被遣返到英灵殿。 只有山之翁,在现世的一瞬间踏入了死之幽谷的境界里,主动离开了现世,前往斯卡哈的国度中。 作为冠位的暗杀者,山之翁当然不可能仅仅持有一两个宝具。 当他长时间地行走在虚界的边缘时,就连自身也已经和虚界同化,因此【死之幽谷】本身,也可以算是山之翁的宝具。 正是影之国·尼伯龙根和死之幽谷的双重结合,才让这一片领域得以从监视全球的花之魔术师双眼下藏踪匿行......才能培养出硕果仅存的圆桌抵抗军。 当然作为契约,斯卡哈也要求山之翁时时刻刻都要对自己进行暗杀——这是斯卡哈本人的特殊要求,而山之翁对此并无反对意见。 通常情况下,这位冠位暗杀者会拒绝,但是斯卡哈本人同样陷落于非生非死的境地里,可谓是不能够正确死去的“死诞者”......所以为其送上天命注定的命定之死,非常合理。 只是山之翁作为衡量人神界限的死之律令,他同样有先后轻重的决断。 他还不至于在大敌当前的时候,先把己方的助力斩杀。 所以山之翁仅仅维持着最低限度的“暗杀”,即使用纯粹的技艺斩断斯卡哈的头颅,并非敲响晚钟。 而现在......他当真要敲响天命的晚钟,只不过却并非为斯卡哈,而是替那位偏离了正道,一意孤行的冠位同袍,送上正确的命定之死。 “所以,山之翁你要抽走自己的宝具?”斯卡哈表现的很平静,甚至有些如释重负,“需要我召集圆桌反抗军么?” 似乎是斯卡哈的错觉,她好像听见了那位暗杀者在笑。 “不,不需要。”山之翁的身影逐渐淡化。 他的身影逐渐淡化,就像是一片突兀消散的迷雾。 唯有他的威严声音,和钟声一同响起。 【死之天命的道途上,唯老夫一人独行。】 第七百三十一章 钟鸣十二响 影之国和现世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在死之幽谷叠加其上后,更为浓烈的冬之影响笼罩了这片异域,令本就历史混乱的影之国变得更为混乱。 当然山之翁是清楚的,外界的世界已经过去差不多六十年。 六十年是一个极其漫长的概念,在神代消逝,人代到来的交接时,几乎就是有朽者的一辈子。六十年,能够让一个毛头小子带领大军,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六十年,也能够让一个繁荣的帝国土崩瓦解,变成一摊只能在吟游诗人口述历史中的痕迹。 六十年的时间,即便是长生者也不能无视,他们可以用这么漫长的时间,在一座城市里埋下属于自己的凡人家系,培植属于他们的忠实人脉......也可以用这段时间谋划爬得更高的地位,对同样侍奉于天命的不死者同僚们频出毒计。 而到了七冠位......或者说,七位真正侍奉于抑制力的显要具名者而言。他们眼中的时间已经变成了松散的发辫,稍稍用力,就能够将手指探入其中空隙处。稍有意图,就能够促进关键历史节点的改变,导致泛人类史出现巨大的涟漪,譬如今次。 不过也正是如此,七位冠位也被自己的顶头上司监视。非必要情况时,不会让他们被召唤。 就算被召唤出来,也是极其短暂......像山之翁这样漫长停留在现世的记录,已经算得上是屈指可数。 不过无论如何,山之翁也知道,自己的使命即将告一段落,这把磨砺了六十年的锋刃,即将挥向目标......或是挥向自己。 这很容易理解。天命晚钟正在催促他赶快上路,而面对一位经验丰富的同僚,山之翁心知自己也只有一次出刀的机会。 Assassin和caster的对抗无非就是,看魔术师是否能够感知到暗杀者。 当然,有阵地加成的情况下,这不难做到,而caster本就是一个重视阵地做成的职介,眼下梅林·安布罗修斯足足发育了六十年。山之翁的内心依然有把握斩下梅林的首级,但信心不多。 抛开这一切,山之翁仿佛一片无人察知的阴影般,行走在阿瓦隆城区之间的街道上。 老翁以极其冷峻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这繁荣的国度。 六十年来,在不列颠王国废墟上重建的英格兰完成了复兴,在阿瓦隆登基的新王并未立刻挥师东进,而是休养生息了一段时间,接着开始征服欧洲大陆。 罗马帝国在英格兰的新王面前土崩瓦解,末代皇帝在七丘城内服下图拉古拉里的毒药而死,他的后继者脱下紫衣和桂冠,与元老院一同向着新王投降。 这大约是三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三十年来,新王同时维持着对欧洲的统治和征服,将全盛时期罗马帝国的疆土纳入自己的版图内。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接受英格兰和新王的统治,认为她的王权将在地上永恒。 至于新王为何能够保持着年轻女性的面目,各大教会不仅没有斥责她是异端,反而纷纷主动为新王背书,众说纷纭。 但旧的贵族们还没有这么快就垮塌,他们一边假意臣服,一边在人迹罕至的洞穴中杀死公牛发誓,一定要将旧日的荣光夺回。他们不仅资助反抗军,还暗中结成地下传播信仰的秘密教派,以信仰、血统和密传作为联系的纽带。 他们有自己的名字:秘党。 而和秘党相抗衡的则是信奉狮心王的组织——狮心会,他们以“奋进、高贵之举和狮子心”作为自己的座右铭,宣誓在这一重历史中誓死维护狮心王的统治。 如此,狮心会和秘党在欧洲的土地上,以种种见不得人的方式展开了数十年如一日的酷烈抗争,而这同样是醒时世界纷争战火的具现之一。尽管刀刃终将锈蚀,就像是战火终将熄灭在雪中,墓碑上会刻着他们的名字,但至少他们现在仍在燃烧。 山之翁平静地穿行在阿瓦隆城中,以所有人都无法触及的方式,来到了王城内圈里。 三道门关,次第被他突破。 在这过程中,山之翁看见了那些本该灭绝的妖精,他在死之幽谷行走的时候,曾经很多次看到过妖精们的残骸,知道他们是什么货色。但在这里,这些妖精们却以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模样出现。 山之翁抬头看了看那座矗立不摇的同温层堡垒·乐园之塔,知道是梅林从根源上扭转了这一切。 “真是令人叹服的功业。”山之翁骷髅面具下的火焰微微摇曳。 他也曾经想过,是否要坐看着那些追随自己的信徒们,沦亡在蒙古的铁骑之下,但他终究不能够出手。至多只是在天命晚钟敲响的时候,将汗王的头颅斩下。 所以虽然没能表露出自己的情感,但山之翁,乃至其他冠位也很清楚,也很羡慕梅林能够腾出手,按照自己的想法变革整个世界。 山之翁收敛起自己的情绪,踏入王城的内圈。 然而在他走入内圈的瞬间,代表情绪波动的火焰却瞬间跳跃了起来。 ——一股沛然的重压从天而降,正在从四面八方朝他裹挟而来! 山之翁的动作瞬间增加了无数倍,宛如一道云间闪没的雷电,又像是在水底穿行的游鱼,瞬息之间掠过那些风格各异的建筑,直冲乐园之塔! 他清楚,自己的冠位同僚已经意识到了异样。 山之翁并不气馁,倒不如说,这一切的反应都在他的预计之中。 对方可是将整颗星球收容进自己掌心的男人,就算是灯下黑也有个度。倘若直到山之翁进入乐园之塔,梅林还没有任何反应......那才是令人怀疑的事情。 手持重剑的老翁径直穿过了乐园之塔的外壁,内里仿佛无穷无尽的空间并未有丝毫阻碍的效果,山之翁很快来到了乐园之塔最高处的平台上。 四道辉煌的光柱从平台四方延伸出去,深入到大气层外,将整个地球源源不绝地笼罩在星之锚的阴影下。 山之翁就站在这里。 分明周围已经被纯粹的光之奔流涂抹至纯白,可他竟然也逐渐变化了自身的性质,好像同样化作了一束澄澈的光,将要融合进其中一样。 接着,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那不是山之翁的脚步声,而是他的目标,梅林·安布罗修斯。 当李林的身影突兀出现在四道支柱的纯白光幕中时,忍耐了六十年的山之翁终于不再抑制。 纯白的天幕一瞬间转为漆黑。 ——那是山之翁挥动了自己的斗篷! 紧接着,沉重的钟声回荡,重重叠叠共计十二响。 这是宣告天命之死的晚钟。 一轮失色的太阳不知何时已经悬挂在暗淡的天幕下,死之幽谷的境界开始侵蚀乐园之塔的顶端,为山之翁开辟出一条细不可查的通道。 山之翁在李林的面前出现,那柄黯色的重剑当头斩下! 732 李林怒斥群冠位 山之翁拥有许多宝具,但他最常用的还是手中的大剑。 单以宝具等级而论,这不过是c级的宝具而已,再稀疏平常不过......然而这要看在谁的手中使用。 山之翁是行走在死之幽谷的存在,换而言之,他既是命定之死的象征,较之曾经的黑剑玛利喀斯犹过之而无不及! 大剑沉重地从李林的身前劈落。 花之魔术师面色不变地抬起手。 然则天命的晚钟已经奏响,这就意味着“正确的时机”已经到来,黯色大剑极其诡异地快过了李林的出手速度,一剑正中他的胸膛! 可山之翁的身形却瞬间暴退。 剑刃上根本没有传来命中的触感。 这是幻术! 花之魔术师梅林,最擅长的就是幻术。 可当山之翁即将退出乐园之塔尽头的平台,即将再度消逝在空气中的时候,他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诡异再度浮现......四周的环境也瞬间变化,山之翁发现自己竟然被强制按在了一把高背椅上! “这......” 如果山之翁打过游戏,就知道面对boss时,是会强制播放剧情的。 诡异的力量压制住了山之翁,令他不得不坐在高背椅上,强制看完这一段“剧情”。 ——乐园之塔的光幕渐渐黯淡下去,四道光柱分别矗立在平台的四个方向,那是已经完全解放了拘束的星之锚们。 李林的身影渐渐从高塔上浮现,从绵延至平台的阶梯上缓缓踱步而下。伴随着他的脚步声传来的,还有他的声音。 “谁让你上来的,这他妈私家宫殿。” 分明是头生鹿角,身披金紫色云霞,手持华美杖枪的花之魔术师,开口却是一声怒斥。 山之翁奋力扭过头,震愕地发现被强制按在椅子上的不仅只有自己一个人。 其余的几位冠位,竟然也坐在高背椅上,面色挣扎地看着李林表演。 似是察觉到山之翁目光,其余的几位冠位,纷纷对其露出感同身受的苦笑。 “一、二、三......”李林一边走一边开始点名。 伴随着他的步伐,三色堇的花瓣不断从他脚下浮现又消逝,发出沙沙的声响。 “俄里翁。”李林皱着眉头,提枪指了指第一个椅子上坐着的壮硕猎人,开口便是锐评,“这他妈一个靠着裙带关系爬上冠位的白银臭狗,像这种就得关笼子里好好拷打,冠位的名声都让他丢尽了。” 俄里翁奋力挣扎,壮硕的手臂上显露出可怕的弧度,可惜他在这么多冠位里是最早被抓到的,月神的祝福在位格更高的菈妮面前毫无作用。 李林转过视线,看向接下来的两把座位上的冠位。 “罗慕路斯、特斯卡特利波卡。一个没爹没妈,没受过教育。”李林居高临下地发表尖锐评论,“另一个发育的不太健全,到处闲逛还让羽蛇神把位置给偷了,眷属子民怎么没的也不知道。” 相比起愤怒挣扎的俄里翁,罗慕路斯和烟雾镜的反应就异乎寻常的平静,尤其是后者,居然还有余力抽烟。 李林说完了这一边,开始拷打另一边。 “阿尔托莉雅。”李林摇头叹了口气,看向空置的高背椅,“没办法,被一群欲壑难填的刁民,还有满脑子理想之王的婊子裹挟了。” 考虑到代表Grand·Saber的位置上空空如也,他在骂哪个阿尔托莉雅,山之翁也不清楚。 “太公望......” 坐在山之翁边上的黑发东方青年笑了笑,姿态很是舒缓地靠在椅背上。 面对太公望这幅样子,李林也没啥好说的:“大伙都挺猛的,怎么到你这儿就拉胯了?” 不过相对于其他人而言,太公望的待遇还挺优厚。 毕竟相对于当初的其他冠位,太公望的作战欲望堪称消极——他似乎对李林的行为乐见其成,虽然他和俄里翁几乎是前后脚被抓,但性质不一样。 太公望连标志性的思想键纹都没用,就是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但俄里翁是真的菜。 李林最后将视线落在山之翁身上。 “山中老人。”李林沉吟片刻,“你还是等会准备一下,给抑制力出殡吧。” 金句频出的李林站在圆形平台中央伸展双臂,高声说道:“我真不明白了,我搁这整出个光明美好未来,你们就要和抑制力一起来扯碎我的梦,恶心人你们也得有个度啊你们这帮白眼狼。” 伴随着李林的声音,四道光柱开始无声地颤抖,庞大的魔术阵从天空中射出,犹如为地球镀上一层光环般——那和魔神王盖提亚的宝具类似,内在原理却绝不相同,其概念更接近始皇帝的宝具,规模则远胜于前二者。 ——【太阳律法·亚伯拉罕的回归性原理】! “是不是贱啊,抑制力都死了还一个个就围着我打。” 庞大的光环以李林为中心散发开来,将所有的冠位囊括在其中,顷刻之间,在场所有的冠位都感觉自己身上的束缚在减轻。 只不过随着束缚减轻,他们的绝大多数宝具和技能都在以极快的速度消失,一个念头同时出现在他们所有人的脑海中。 所有的冠位都被告知了同一条讯息。 ——这是梅林释放的大魔术,在此魔术范围内包括他自己,也只能保留纯粹的数值,以及唯一的技能或宝具。除非梅林彻底被击倒、战死,否则这道大魔术便永远不会终结! 换而言之,除去阿尔托莉雅不在以外,这便是五对一的死斗场。 “别怪我没有给你们机会。” 李林狞笑着收紧手掌,将花之杖直接捏碎,从其中缓缓抽出一根末端弯曲的撬棍。 伴随着李林的手掌从撬棍上拂过,赤色的雷霆从撬棍上浮现。 “你们这帮抑制力的臭狗,可瞪大自己的眼睛看着吧......来,来,来,来!残疾人、钓鱼佬、吃软饭的、颠佬——你们便都死在我这电棍之下吧!” 话音落下,李林已经高举撬棍冲向自己的目标,可他所选择的对象不是被他嘲弄、贬低的俄里翁,而是在冠位之中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强者,罗马帝国的开辟者,神祖罗慕路斯·奎里努斯! “来得好!”罗慕路斯大笑着,他并不觉得李林先前算是在侮辱他,而是完全能够理解这位冠位同僚的心情。 毕竟他也曾经预见了,罗马帝国的落败和毁灭,也曾见证到了末代皇帝在君士坦丁城外轰烈战死的结局。只不过罗慕路斯他并不在意,因为罗马作为开拓和未来的名词,已经深入到了人类文明的核心里。 不过,理解并非支持。所以罗慕路斯同样回应了抑制力的召唤,前来阻遏梅林·安布罗修斯的功业。 罗慕路斯还以为李林会把他彻底禁闭到死,但是他没想到,李林竟然有胆气把他们全都放出来。 “不愧是仙境的大贤者!” 罗慕路斯伸出双臂,纯粹的光刃从他的手臂延伸出去,仿佛两把贯穿一切的光枪。 那正是他所保留的宝具,名为【吾等之臂开拓一切,至天际/Per Aspera Ad Astra】的EX级对星宝具。虽然在此刻无法再度展现出开拓一切的力量,但却能够化作灵活的枪刃,从身体的任何部位出现、贯穿敌人。 “战!”李林挥动撬棍当头砸下。 “中!”罗慕路斯伸出手臂,光刃从掌心掣出。 在其余冠位的注视下,本该不善搏斗的“梅林”竟然不闪不避,和罗慕路斯以伤换伤! 光刃贯穿魔术师的胸口,同时撬棍将神祖的额头砸的鲜血迸流! 733 纯度,有用吗? “战了!” “杀呀!” 本该不擅长搏斗的梅林竟然不使用大魔术,而是以武器和神祖罗慕路斯搏杀,所采用的还是最为血腥的以伤换伤。 从罗马神祖双臂延伸出来的锐利光刃刺入了李林的胸口,却被他悍然用自己胸口的肌肉锁死,令罗慕路斯无法第一时间抽出手回防。 李林张狂地大笑着:“你想和我换伤?那你便来吧,看看到底是你先被我砸到脑浆迸裂,还是我被你捅死在这里!” 说话间李林便再度抡起惊神撬棍,挥向罗慕路斯的眼睛。 罗慕路斯急忙歪头,撬棍轰然砸在他肩上,让这硬汉的脸上也出现了难以在自制的痛苦表情......不错,惊神此刻便带给罗慕路斯十分痛苦,让他不得不做出壮士断腕的决策。 咔嚓。 清脆断裂声从李林的胸口响起,罗慕路斯不得不主动放弃了自己手臂光刃的延伸,被迫重新和李林拉开距离。 只是他也应当同样给不可一世的魔术师造成了伤害,罗慕路斯便放心地退开身位,压制那股浑身乱窜的痛苦、麻痹力量,顺带重新将手臂光刃制造出来。 事情果然如他所想,李林没有进攻过来。 此时现场的气氛十分诡异。 明明李林已经让他们一起上,可当罗慕路斯和李林决死搏斗、以伤换伤时,这些冠位却大多没有出手的愿望。这是因为他们内心都抱着或多或少的骄傲,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以多欺少,战这给他们公平待遇的Grand·Caster......只是有人却不这么想。 短短两三秒钟功夫,罗慕路斯就已经重新制造出手臂光刃,当他向着李林攻杀而去的同时,冠位中有两人也随之而动! “俄里翁,山之翁!”罗慕路斯高喝,“你们要做什么?” 山之翁没有回答罗慕路斯的质问,反倒是俄里翁大笑着回答他:“神祖,我们现在不正是在用车轮战的方式,去杀梅林吗?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公平,什么正义可言了?” “我们一起上,和梅林这个堕落的家伙没必要讲什么道义!” 腰带三星的猎人咆哮着挥动双拳,他并没有保留自己的宝具——阿尔忒弥斯的加护虽然能够让他拥有以一敌万的气力,可面对李林,起不到什么作用。因此他保留的是自己名为【兽性的豪腕】的技能,他坚信自己能够用双臂将李林这头星之兽扼杀。 山之翁则沉默地挥动大剑。他依然保留着这把最常用的武器,似乎失去的无论是冠位也好,还是宝具也罢,都无法阻碍他坚定的剑刃。 “战!” 顷刻之间,李林便陷入被三位冠位围攻的境地里。罗慕路斯虽然感到愤怒和羞愧,但也没有再质问俄里翁。 平台上响起俄里翁的咆哮声。 “杀呀!” “杀......?你这靠着裙带关系爬上来的臭狗。”李林冷笑着挥动撬棍,挡下罗慕路斯光刃的同时飘然后退,险之又险地避过山之翁大剑的劈斩,而在这种危险的境地里他竟然还有余力嘲讽俄里翁,“原本不想第一个战你,只是因为杀你会脏了我的手,而现在你竟然已经按捺不住自寻死路,那我便给你这臭狗一个死的终局罢!” 说着,李林竟然不再后退,握紧左拳砸在山之翁的大剑上,将暗杀者连同其武器架开,随后快速向前冲去,再度拼着受罗慕路斯一刀,迫近了俄里翁。 “来得好!”俄里翁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他三番五次被李林点名羞辱,已经早就怒不可遏。 正是因为李林说的一切都是实话,他才感到出离愤怒。 “吃我一拳!!!”壮硕的猎人重重踏地,向着李林的胸口挥拳砸去。 “嘿。” 花之魔术师突然松开手掌,轻飘飘地按在俄里翁的拳头上,身体更像是一张纸般飘起:“干什么了?就凭这点力量也想伤到我?” 李林的身体宛如失重一般悬浮。 “那是消力。恐怕还是纯度极高的消力。”太公望一直没有出手,而是站在边上观看。 “纯度,有用吗?”李林笑了笑,脸色瞬间沉下去,“真是白日做梦。” 他的身体瞬间重重压下,从极其轻盈变为极其沉重,一瞬间便将俄里翁的直拳压倒变形,当李林落地的瞬间,更是一记甩手打在俄里翁的侧脸上,将这大块头打的整个人横飞出去! 阎罗甩手,霸王折缰! 轰地一声,俄里翁沉重地砸到平台边缘的光幕上,发出难以抑制的痛楚喊叫。 惊神和李林本质是一体,他同样也能控制惊神的力量,当手背和俄里翁的身体接触时,这痛楚和麻痹的力量更是渗透进入到俄里翁的身体中,让这托大不穿甲胄的猎人狠狠吃了一记。 “喔?” “啊!” 如此变故,让山之翁和罗慕路斯都一瞬间停住了攻势。 随手一甩,就将俄里翁击飞这么远。可见梅林绝对不是传闻中那个念咒连舌头都会咬到的魔术师,恰恰相反,他对于近身搏斗的技术理解绝对不比任何人来的少。 如果薇薇安在这里,一定会发出嘲讽的冷笑声:她曾经在几千年里,将那些各个地域的格斗技巧融会贯通,既有号称能和天使角力而胜的“雅各布之手足”,也有如同须弥山一般安忍不动的“卡拉里帕亚特”......而这些技巧,难道是她凭空学会的吗?当然是有人传授给她的! 薇薇安能够花费几千年的时间,将这些技巧融会贯通,难道李林做不到么? 李林站在平台的中央,环视四周,目光从保持戒备的山之翁和罗慕路斯,转到摩拳擦掌的泰兹卡特里波卡,再转到逐渐脸色凝重起来的太公望,最后落在单膝跪在地上粗重喘气的俄里翁。 “果然如我所料,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在保留实力。”李林笑了笑,“是因为抑制力残留的意志在警告你们吧?‘杀死梅林是不够的,你们还需要毁灭其他支柱。最后颠覆这个国度,才能够令阿赖耶重生过来’......你们可真是错得离谱,而现在你们就要为自大、愚蠢和不知轻重付出代价,全部死在我的手上。而最先要被我杀死的,就是你,俄里翁。” 李林凝视着俄里翁:“因为在众多冠位中,你最让我看不起,也最弱。” “你。你他妈的......”俄里翁就像是一头愤怒的野猪喘着粗气。 太公望轻咳了一声:“俄里翁,不要中了他的计策,这是激将法。” 李林的话一点不错,可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俄里翁更加愤怒,更加狂暴。 “去你妈的,我要杀了你呀!!!” 随手一挥,俄里翁掀起狂暴的风压,将太公望卷开,他咆哮着踏地然后高高跃起,如同一颗陨星般向着李林砸来。 “哇哈,有骨气,你就让我想起拉塔恩和葛孚雷这两个豪杰,但他们是英雄,而你呢,不过是个窃取赫拉克勒斯功业的小丑!” 李林游刃有余地挥动撬棍,劈开扑面而来的风压障壁,顺势挥拳后发先至地砸在俄里翁的胸口上,将他整个人掼到地上。 正当李林要补刀时,山之翁的大剑已经从他背后出现。 与此同时,罗慕路斯的光刃也已经迫近李林的腹部。 而这一次,同时攻击李林的,还有太公望的打神鞭,以及泰兹卡特里波卡的黑曜石之腿。 李林的强势终于让所有冠位都无法维持余裕,而是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尊严,展开围攻。 而这一幕,正是李林所要看见的。 ...... 在乐园之塔真正的最顶层,以奥伯龙·伏提庚形象出现的李林,已然将目光转向影之国。 而在影之国女王城堡的不远处,李林正以神人法涅斯的形象,以反抗军其中一员的身份,和藤丸立香签订了临时契约。 734 我懂了,多么强大,路在...... 影之国的本质是异境,是介乎星之内海和醒时世界的维度。 在李林还没有用星之锚将神代牢牢固定在现实维度上时,影之国常常以阴影的形式迫近现实,将不慎的倒霉蛋拖入到这片魔境中......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昭示着死亡某个本质的影之国,同样具备了虚界的特性。 少有人能从其中回返,爱尔兰的光之子库丘林是其中之一,他在影之国的主人那里得授了神枪和魔术,随后回返现世创下诸多功业。 当然即便是这种功勋显赫的大英雄,也决计不想无缘无故来到这里,能够活着从影之国离开回返现世,便是万幸中的万幸。 这可惜在抑制力眼中,这般魔境如今却成了人理反击的最后保障。 当然,斯卡哈本人并不觉得这能够对现状起到什么作用,作为继承了北欧全神的女王,她也隐约能够通过名为“原初之智慧”的能力,感知到那位魔术师漠然而戏谑的目光——可以说打一开始,梅林·安布罗修斯就知道影之国的存在。 至于梅林对于影之国的一切是否全知......这一点,斯卡哈并不愿意承认,但当初伴随着诸多迹象的显现,这个并不可能的假想,也在逐渐成真。 “就连北欧全神的神性,都已经被这位魔术师超越了。” 彼时斯卡哈半是感慨,半是头疼地叹息。 她甚至都有自暴自弃,提起赤色魔枪单枪匹马冲进王城阿瓦隆的想法了。 幸好在那之后,一位光辉灿烂的神人自影之国的深处被召唤。这位存在不仅抵御了梅林全天候的千里眼,还一度在现世奔走,将那些矢志于反抗英格兰暴政的反抗军和从者们带入了影之国,令这些宝贵的有生力量得到喘息之机。 真要论起时间来,这位自称法涅斯的神人,还要远早于山之翁等冠位回应召唤。 等到山之翁将他的宝具【死之幽谷】和影之国·尼伯龙根合并后,令奈落虚界的概念变得完整,这才彻底隔绝了梅林的千里眼。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法涅斯同样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倘若不是他化身温和的日月,恐怕这些撤入影之国的圆桌反抗军,还没来得及反攻欧陆,就被影之国的环境同化了。 可以说,如今的圆桌反抗军,正是蒙受了法涅斯的赐福才得以存续。 【赐福】......圆桌骑士们如此称呼那些宛如星辰一般,散布在影之国,乃至尘世各个角落的星星点点的辉光。得益于此,那位魔术师的千里眼下出现了诸多死角,得益于此,秘党和反抗军得以有生存的空间。这些眼明心亮者,他们的双眼中寄宿着辉光,能够凭借赐福的加护快速地往来。 无论是圆桌军还是秘党,他们都将法涅斯视作能够和狮心王、乃至大贤者梅林抗衡的信仰。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毕竟本质上法涅斯和梅林·安布罗修斯、奥伯龙·伏提庚一样,都是李林的面相之一,怎么可能分得出胜负嘛。 只不过没人能参透这一点,哪怕是曾经一度和妖精贤者战斗的藤丸立香,也决无法意识到,眼前这位身体轻盈纤细,眉眼柔和,雌雄莫辨的年幼神人,竟然会和那个仿佛从林地黑暗中爬出的蠕虫之王同为一人。 究其缘由,是因为他们的起源各自不同。 相当于是以不同可能性成长的李林。 不过,就算有知情者对藤丸立香说出了真相,她也决计不会相信。因为这样做完全没有必要嘛。 ——在他们即将迷失在影之国的黑暗中时,是光辉灿烂的年幼神人手持灯盏,将他们从死亡的土地中带出。 藤丸立香看着行走在前方的神人身影,如此思忖。 她不自觉地被那美丽、强大和善良的身影吸引了。 因此她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来到这位神人的身边,轻声询问自己从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请问您为什么要救我们呢?” 手提灯盏的纤细身影停下了脚步,神人微微偏过头,如同丰饶麦穗一般灿烂的金色发辫晃动着,露出精致美丽的侧颜。 神人转过身,用他那琥珀色的双瞳注视着橙发少女。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因为你们是活物,不该在影之国的死域中沦亡。”年幼神人的声音清脆动听,“当你们靠近赐福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你们。我当然可以把你们直接通过赐福带到影之国女王的寝宫,但那是对女王的不尊重。” 所以你就亲自前来?藤丸立香有些受宠若惊。 她注意到法涅斯穿着一身宽松的曳地白袍,样式上与希腊的智者们有些类似,但同样具有东方柔美的风格。 神人赤裸的双足行走在影之国死气沉沉的土地上,那些难以言喻的污秽像是被太阳光照射一般冰消雪融,在他行走过的道路上,零零星星的辉光如同篝火一般分布着,远远望去就像是在午夜深处闪烁的星辰。 “这就是赐福......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但依然令人惊叹。”库丘林感慨,“就连我身体里的神血,都在为之雀跃鼓舞。您到底是何等伟大的神明?”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光之子。”神人平静地解释道,“我的名字是法涅斯,是日月尚未被分清时的辉光,二度降生的逆孵之卵。我是行走的世界,人体和宇宙等重的天体。” “我还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事实上不光是我,影之国的女王,还有梅林,甚至是山之翁,他们都已经预见了你们的到来。” “梅林也知道我们来了?”奥尔加玛丽忍不住问。 “别小看那个魔术师。”李林笑了笑,就好像是在说一个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对象,“他一手重塑了星球,一手将神代重新带回了现实宇宙,并用四根星之锚将它固定在星球表面,在这个过程中,梅林相当于以一己之力,承担起了大源的责任,换而言之,他已经完成了超越魔术王所罗门的伟大功业。” “从某个角度来说,梅林已经能够和这颗星球等同......在这个情况下,他怎么不会料到你们的造访呢?” 众人沉默,不仅是因为李林所讲述的事情超乎想象,还因为他们完全想不到该如何战胜梅林。 ——真是一点必胜的信心都提不起来。 藤丸立香不禁将这个世界,和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特异点、异闻带比较,然而她却悲哀的发现,完全找不到一点可以取胜的空间。 可就在她开始不可避免产生动摇情绪的时候,神人的声音却在她耳畔响起。 “‘等待,并心怀希望吧。’这句话应该是基督山伯爵的名言,我现在将其复诵给你听。”提着灯的神人缓缓开口,温柔的光从他身上盛放出来,照亮了周围暗淡昏沉的景象,“一切都会好的,一切事物都会井井有条,我对你们如此保证。” “你们完全可以信任她的话。” 另一个对于藤丸立香很是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扇深紫色的门扉凭空打开,影之国的女王斯卡哈从其中走出。 在看见藤丸立香的一瞬间,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喔?看起来你似乎认识我呢......是有什么我不得而知的因缘吗?” “这大概很难解释。”藤丸立香耸了耸肩膀,“总之我曾经和您学习过一段时间。”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斯卡哈挑了挑眉,目光移到李林的身上,“山之翁已经离开,现在该由你来决定圆桌军的去向了,法涅斯小姐。” “法涅斯,你是......?”藤丸立香大吃一惊。 她一直以为温和可靠的法涅斯,应该就像是诸多神话中的太阳神一样,是阳性才对。 不过世上的确也有阴性的太阳神,神道教的主神天照不就是嘛。 “啊,不,这不过是师匠的恶趣味罢了。”库丘林适时地站出来澄清,“法涅斯阁下的性别应当就像是世界卵一样,不能够以寻常人类和神明的视角界定。” “真是无趣。” 斯卡哈随意地挥了挥手:“就连圆桌反抗军和秘党中,都有相当一部分人将法涅斯当成他们的圣女和女神呢。” 影之国的女王说完后沉默了一会,看着李林平静的面容,叹了口气。 “但这些词汇对于你来说,都太过单薄和片面了吧,法涅斯就是法涅斯,是无需任何修饰词去赞美或者诋毁的存在。”斯卡哈认真地感慨道,“立香,我看见你已经和法涅斯签订了临时契约,所以有些话我会说清楚......法涅斯她并不像是你们想像中的那样。” 他们穿过了那扇门扉,迅速地越过了影之国的大片疆土,进入到女王的城堡庭院中。 在这个过程中,斯卡哈对藤丸立香说道:“法涅斯是从我的影之国中回应召唤而现世的,她并不像是其他被召唤的存在那样,第一时间奔赴战场,而是旁观注视着世界的发展变迁,坐看着欧陆诸国在英格兰的剑下臣服。” 听到这话,奥尔加玛丽等人都一脸难以置信,而经历过妖精国异闻带的藤丸立香却若有所思。 片刻后,少女的脸上浮现出恍然的神色。 “我懂了。”藤丸立香不无感慨。 李林闻言侧目,你懂什么了? 他自己都没想好用啥理由搪塞过去,结果这群人已经开始脑补出合适的解释了? 只听见藤丸立香隐含敬意的声音响起:“......法涅斯当然可以选择在那个时候抗争,但结果真的会是想看到的那样吗?我看未必。倒是很有可能付出更多牺牲。所以他才选择让英格兰平稳地发展。但总有少数人们的抗争之心不会熄灭,他就将这些人聚拢起来,叫他们选择更加隐蔽的方式去对抗,而非白白流血致命。” “没错,你说的,正是我想要告诉你们的。” 斯卡哈赞许地颔首,目光移向李林:“法涅斯确实是我们生命中那颗无形的太阳。” 735 自己打自己是传统 对于斯卡哈的赞誉,神人无动于衷。 他们也随即离开了庭院,前往城堡内部的圆桌大赐福处。 毕竟现在对于他们而言时间不多——山之翁一去不复返,最好的情况就是他斩杀了梅林,但那是不可能的。 一个发育了几十年,征用整颗星球作为自己阵地的魔术师,根本不是他们能够轻易对抗的,就算天命垂青山之翁亦不行。在斯卡哈的考量中,冠位暗杀者只要能够在关键时候拖住梅林,就已经是超常发挥。 真正要施行攻击计划的,自然是斯卡哈本人,以及被大圆桌视作信仰对象的神人法涅斯。 “到了。” 影之国的内部无法运用正常的距离来衡量,这座影之国女王的城堡亦是如此,如果不是靠着赐福的光辉,寻常人甚至在里面保持前进都困难。 穿过幽邃的甬道,迎面而来的并非欢迎,而是一记势大力沉的跳劈! “小心!” 玛修第一时间举起了盾牌,试图挡在藤丸立香的身前。 然而库丘林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大动干戈——且不说神人还在这里,他老师斯卡哈难道会坐看不管么? 果不其然。 在库丘林话音刚落的瞬间,赤红色的魔枪便从斯卡哈手中掷出,如同一道流星一般正中骑士的胸口。 咚! 沉闷的响声传来,身穿白色甲胄的骑士倒飞回去,被魔枪贯穿身体后钉死在墙上。 “不愧是......影之国的女王。”骑士艰难地开口,随后垂下头断了气。 “诶?!!”目睹这全过程的奥尔加所长大惊失色。 这时她才感受到,影之国是有多异常,无论是二话不说开门跳劈的骑士,还是直接掷出魔枪把袭击者钉在墙上的斯卡哈,无一例外都在昭示,这片充满死亡的土地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踏入的净土。 “影之国是我的世界,也是传说中被称作武者仙境的外层位面,因为在此处战死者并不会彻底死亡,只要意志不断绝,就能够再度从圆桌赐福中复苏。。”斯卡哈随意地再度从空气中抽出了一根赤色魔枪,“杀人和被杀在这里很常见,偷袭、下毒也是寻常事,所有这一切都是纷争、战争、战斗的具现化,也可被称之为确凿不移的准则。” 影之国的女王似笑非笑地看向神人:“在法涅斯到来之前,影之国可没有任何的规则。而等到她来到这里后,颁布的第一条律法便是——” “【在圆桌厅堂,任何人都不得动武。】” 而刚才那个骑士跳劈对准的是外来者,最终他的长剑也只会砍在圆桌厅堂外面。 藤丸立香则敏锐地注意到,斯卡哈扔出枪的时候,也是站在圆桌厅堂外。 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内部传来,伴随着坚定的脚步声,一位身材高大风度翩翩的骑士从其中走了出来,无论是他腰间悬挂的宝剑,还是那一头灿烂的金发,都无比符合传说中“白马王子”的形象。 “初代圆桌高文,向各位致敬。” 来者正是传说中的圆桌骑士高文,他目光先是停留在人群中那面巨大的盾牌上,若有所思地观察了一番,随后像是验证了什么猜想一样,和煦光明的微笑从脸上浮现。 “总觉得他笑得更加真诚了。”奥尔加玛丽低声说。 “大概是因为他看出玛修手里的盾牌了吧。”藤丸立香倒是很平静。 圆桌骑士之间血脉相连,因缘相连,高文能认出加拉哈德的盾牌,一点也不奇怪。而作为圆桌中最高洁的骑士,加拉哈德承认的对象必然不会有问题。 “你也知道玛修身上的从者是谁?”奥尔加玛丽问。 “我知道。”藤丸立香点了点头,“而且不仅是这个,很多事情我都知道。” 所长不说话了,她瞪大眼睛看着橘发少女,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藤丸立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还想问,却听见扑通一声响。 原来是高文拄着剑单膝对李林跪下了。 这位太阳骑士很虔诚地低下头,声音中满是纯粹敬畏:“法涅斯女士,您竟然会亲自到来......是因为我们命定的战争要开始了吗?” “也可以说是终局之战到来了。”李林抬起手按在高文的肩上,“去召集你的兄弟,去召集那些砥砺武器的战士们,吹响号角吧。” 高文的身体在颤抖。 他想说很多话,但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从喉咙里迸发出兴奋的低吼声。 ...... 等待高文将圆桌厅堂的人们召集起来,很是花了一番功夫——因为他们之中有不少人还在影之国各地打野刷级。 趁这个机会,李林和斯卡哈给藤丸立香科普了一下圆桌厅堂的战力。 太阳骑士高文,湖上骑士兰斯洛特,悲伤之子崔斯坦,不列颠之雄狮兰马洛克。这四位受到抑制力召唤来到现世的从者,被称为初代圆桌。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最早加入圆桌厅堂,还因为他们曾是追随那位不列颠之王的圆桌骑士。 除此之外还有几位从者,算上斯卡哈、库丘林和李林差不多有十位。 并不是说圆桌厅堂只有这些人往来,而是因为杂兵无论来多少,都是无法左右战争的,有资格去和梅林对赌的只有从者。 斯卡哈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就是即便在此时,他们这边筹码最重的也并非自己,而是神人法涅斯。 “有什么战术计划?”另一边藤丸立香在问李林。 她作为御主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制定作战计划,不然就凭她手里这点兵力,只会被梅林用人海战术活活围死。 藤丸立香想起奥林波斯异闻带的时候,全员从者级别战力的希腊人。 操他妈的,这群牲口给藤丸立香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和这群人比起来,她倒宁可接受印度异闻带那个没事就重置世界的神之阿周那。 起码后者的强就是强。 前者的强很抽象。 “梅林·安布罗修斯将自己的王城阿瓦隆设下了封印,同时将权柄交到四位君王的手中,想要突破封印进入王城,非得击败两位君王,夺取他们手中的大权不可。” 李林解释的很仔细,毕竟他现在就指望着看乐子。 “这四位君王是?”藤丸立香内心深处突然升起不祥的感觉。 随后她便听见神人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他们是青铜与火之王,衔烛之龙·烛岁;大地与山之王,乐园妖精·薇薇安;海洋与水之王,亚伯拉罕的锋刃·米莉森;还有最后的天空与风之王,狮心王·伦戈米尼亚德。” 藤丸立香瞪大眼睛:“怎么还有狮心王本人啊?!” 他们的目的不就是颠覆英格兰么?这要是能击败狮心王本人,那和颠覆英格兰有什么区别。 李林慢条斯理地说道:“身为新王,代表一根支柱这很合理不是吗?” 藤丸立香欲言又止。 合理确实是合理的,就是这个挑战难度直线飙升。 她又不是不学无术的人,除去米莉森的名字是真没听过,其他三个都有所耳闻。 伦戈米尼亚德这个直接指代狮心王的女神名就不说了,薇薇安的名字象征着“乐园”、“止境”,考虑到和梅林的关系,这位妖精应该就是传说中和摩根同为一体的湖之仙女......藤丸立香想起自己在妖精国的经历,脸色有些黯然。 不过比起这几位,还是衔烛之龙带给她的压迫感更大。 那可是东方传说中睁开眼睛化为白昼,闭上眼睛则是黑夜的伟大龙神。 “无所谓,我会出手。”李林安抚藤丸立香。 736 落地五分钟开始战斗 离开影之国的过程算得上顺利。 只不过看面色凝重的斯卡哈就可以知道,过程简单不等于没技术含量。 死人之国的国民不能够大张旗鼓地进入醒时世界,否则不必梅林动手,覆盖整个星球的大秘仪就会自动运转将他们驱逐出去。 好在神人的位格足够庇护他们,斯卡哈的原初卢恩又很万能,当他们进入醒时世界的时候,居然没有任何异样发生。 “这里是哪?”藤丸立香茫然地看着周围,这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长度到小腿的碧绿色草叶在席卷原野的风前俯首摇曳。 “坐标发生了偏移。” 斯卡哈皱了皱眉,她的瞳孔中亮起寒冷的辉光,转动头颅环视左右。 作为影之国的女王,斯卡哈本人同样持有强大的千里眼,虽然无法像是顶尖的caster那样看尽过去将来,但已然足以将这片大地尽收眼底。 当她看到数十公里外,那些在后世被称为巨石阵的圆形石头遗迹时,就确定了自己身在何方。 影之国在现世本该对应着一座孤岛,而他们现在却出现在了不列颠本土。 毫无疑问,这应当也是梅林本人的杰作——四道星之锚宛如四根支柱,将所有不符合他本人心意的神秘全都排斥、驱逐出去,如同一把扫帚般将诸多神系和法统从宇宙的表面扫落,将它们全都打入宇宙背面的垃圾桶中。 而神秘意义上的板块移动,同样会导致坐标发生变化,以至于影之国的门扉位置被挪动到了不列颠岛。 “真是何等壮丽的伟业......”斯卡哈不禁呼吸急促起来,“何等可怕的男人。” 【喂喂,听得到吗?】 正当斯卡哈想要分享自己的看法时,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众人之间,伴随着声音的响起,一道有些模糊、虚幻的影像随之浮现。 那是一道留着马尾,表情温和,穿着迦勒底医师制服的男性形象。 “医生?” “罗曼!” “罗马尼你这家伙......” 看到他,迦勒底的众人反应都有所不同,但大抵还是感到惊喜的。 毕竟这是他们自己人,自从在冬木特异点遇到黑化版的骑士王后,就没有再收到联系,现在重建联络,正是大好消息。 罗曼医生打完招呼后随意地看了看天空,然后表情凝固了。 “光带呢?光圈呢?”他茫然地问。 “什么光带光圈......喔。” 藤丸立香一瞬间明白了, 那是魔神王盖提亚的宝具、持久而高效地将人类历史化为燃料烧尽,意图令自己回到四十六亿年之前取代地球,成为崭新的天体。 理论上来说,无论在哪里、何时,都能够看见那恢弘庞大的光带圆环——组成其上的每一道光,都足以媲美星之圣剑完全解放的威力。 然而在此,光带却不复存在。 “事情麻烦了......哎,梅林这个东西,比我想的还要棘手,那果然是一个令人恼火的男人。”罗曼医生比平时多了几分愤怒的表情,“哎,但我也不得不佩服他。啊,真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事情比我们想的还要严重呢。”罗曼医生的身影隐去,换成了另一位波澜壮阔的美丽女性,她有着一只巨大的机械手臂,攥着一柄仿佛天球般的法杖。 “先不说这个时代似乎和历史已经大相径庭,如果所有特异点都是这个模样的话,那我们要面对的敌人可谓是深不可测......” 不。你们想错了,其他特异点的敌人才没有梅林·安布罗修斯可怕,往前算尽七个特异点,往后看遍七个异闻带,能够和再造神代重塑星球的梅林相提并论者,亦是屈指可数。 藤丸立香憋的浑身难受。 她啥都知道,就是不能说。 罗曼医生的身影再度出现,这一次他声音急切。 “不好!我们探测到有大规模灵基反应......灵基反应还在不断增大,天啊,这已经相当于一颗天体了!” “是海洋与水之王米莉森。”李林伸手指了指天空中冉冉升起的赤红色星辰,“她来了。” 在苍茫无限的蔚蓝天穹中,不知何时竟然升起了一颗赤红色的星星,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变亮。 这标志着,这颗星星正在以难以想象的极速接近他们! 李林一开口就让所有人保持了死一般的静默,只剩下神人的声音缓缓响起。 “现在想来,我们其实还是暴露了——在影之国内迦勒底的通讯无法进入,那时我们还是保持着静默状态。而当迦勒底的灵子通讯定位到我们时,也就意味着梅林顺势找到了我们。” “这怎么可能呢?”奥尔加玛丽惶然地说道,“灵子通讯是绝对,绝对保密的才对。” 可话越说越没底气,奥尔加玛丽本人也开始自我怀疑。是啊,他们面对的敌人,是将整个星球纳入掌心的存在,可以说是全视的可怕魔术师。 欧洲大陆上的孩子们,都听过梅林的传奇故事。 这种人能做到破译、追踪灵子通讯,反向定位迦勒底,很困难吗? “别太畏惧了。” 就在众人开始惶惶不安时,李林淡淡开口:“这不过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操作而已。灵子通讯是保密的,但并不意味着无迹可寻!就像是你们在进入影之国时,我通过赐福找到了你们,影之国女王通过她对影之国的掌控,感应到了你们一样。” 神人伸出手在面前抹过,制造出一面金色的纯粹灿烂光幕,随后将手指探入进去。 伴随着手指划出横线,光幕上同样出现波纹。 “如果说我们是没入水中的鱼,那么灵子通讯就是线,梅林只不过是看到了波纹而已,做不到把水抽干、或者直接电鱼的操作!” 李林伸出手,指着天空中不断明灭的赤色星辰,声音微微提高了几分:“梅林固然已经进入了全视的层次,但还不是全知,更别提全能!更何况他现在的状态绝对算不上好,别忘了山之翁。如果此时他真的能腾出手来,为什么不直接用圣枪远程把我们从地图上抹去?!” 伴随着神人的三言两语,梅林那层神秘到令人绝望的面纱被瞬间破去,尽管此刻梅林和四位君王依然恐怖强大,但已经从不可战胜到了可以一战的程度。 在罗曼惊叹的注视下,圆桌骑士们的斗志和力量正在狂增、劲增、猛增! “可,可那个庞大的灵基反应——” “迦勒底的魔术师。”神人露出和煦的微笑,“你不清楚我们的决意,这本来就是我们要挑战的大敌之一,没错,梅林自以为派出了他手中数一数二的棋子,对我们极其重视......但我们又何尝不是在等待这个机会呢?” 李林举起手臂,抬头仰望。 空气在颤抖,仿佛天空在燃烧。 他身后,是手持赤色魔枪的斯卡哈,以及高举法杖的库丘林。 在这对影之国的英雄师徒身侧,圆桌骑士们的宝具已然蓄势待发。 兰斯洛特目光炯炯,手中湖之圣剑表面绽放出蔚蓝色的光。 高文脸色激昂,太阳般的炎热正从他的圣剑上盛放出来。 兰马洛克高举旌旗长枪,枪尖直直指向云层烧成赤红色的天空。 崔斯坦拨动琴弦,紧闭的双目微微睁开。 玛修下意识举起盾牌,挡在迦勒底众人身前。 藤丸立香眯起眼睛,紧握着的双手舒展开来——足以将灵基变还的力量引而不发。她现在能够有意识的克制自己,但名为灵基变还的双角斧秘传,还是此刻藤丸立香的最强杀手锏。 737 他们信了,他们真的信了 空气在颤抖,仿佛天空在燃烧。 厚重的云层被赤红色的火焰烧成同色,头顶出现巨大的空洞,大气变得灼热,天空和大地仿佛变成了一只被剧烈敲击的大鼓,剧烈的震动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大敌还未真正降落,四周的空气已经变得粘稠而沉重到无法正常呼吸,像是奥尔加玛丽已经完全被沉重的气压凝固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位君王要从天上降下来?”斯卡哈的头发像是火焰一样往后扬去,她往前走了两步,正好站在李林的身侧。 即便在这个时候,她的声音依然清晰可辨。 “是的。” 在得到肯定回答后,斯卡哈露出了微笑。 那是欣喜而纯粹的笑容,一股喜悦之情从她的内心深处油然而生。 她握紧手中的赤色魔枪,放声大笑。 随后,平地惊雷。 一道赤红色的闪电从地上升起。 斯卡哈掷出魔枪。 魔枪破空飞去。 枪尖在逼近天空的时候开始剧烈燃烧,伴随着一道极其刺耳难听的声音,魔枪的表面出现了无数道细小难看的缺口,像是被老鼠啃食一样难看丑陋。 似乎有无形的剑刃接连不断地劈砍在魔枪表面,让这把凶器变得支离破碎。 斯卡哈在掷出长枪的一瞬间,有几个人同时也反应了过来。 库丘林重重将法杖砸向地面,青色的光罩如同藤蔓一般从地面上升起,以一种生生不息的气势将他们庇护在其中,只留下头顶的一处空洞。 留下空洞并非是力有不逮。而是为了攻击。 就在斯卡哈的魔枪被无形剑气劈斩至粉碎的一瞬间,高文出剑。 此时的天空中虽然是白昼,可并没有太阳。理论上来说仓促动手的高文不该有传说中那么强大,但是当他将手中的圣剑挥下时,无可想象的炽烈光柱从剑尖射出。 高文的目光炽热。 他的剑光同样炽热。 那炽热并非来源于天空中不见踪影的烈日,而是来自于众人前方那道纤细而精致的身影。 那是温和却光明的天体,虽然不像是骄阳那样酷烈,但却更令人敞开心胸。 高文的光炮沿着斯卡哈开辟的真空道路前进,就像是一位乘着白马托举烈日的骑士沿着太阳的道途行进。 天空破了个大洞,赤红色的星辰在其中显露出峥嵘真相,包裹在她周围的不仅有因高温而扭曲的空气障壁,还有因明亮而显出半透明形体的剑气。 那些剑形的气流像是一尾尾的活鱼,又像是悠游自在飞行的白鸟。 飞鸟和游鱼在炽白色的光柱间穿梭,诸多斑斓的色彩从光柱的边缘迸发出来,像是一块被摔碎的玻璃,也像是一片绚烂的彩虹。 赤色星辰穿过彩虹,将那些美丽的颜色全部撞碎。 “好大的一把剑。”崔斯坦突然说。 有风吹过,数千数万道细碎的声音同时响起,汇成一道。 无数道透明的线从青色的光罩上延伸出去,从赤色星辰的边缘擦过,如同给水果切皮一般轻轻掠过。 丝线一根一根绷断,崔斯坦的指尖浮现赤红色的血迹。 赤色星辰逐渐接近地面,这时候他们才看见炽色陨星的模样,那并非是想象中的岩石,而是一朵如同水滴的赤红之花。 花瓣静静闭合着,如同一滴从天上坠落的雨。 崔斯坦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他闷哼一声,左手抚琴的手指有三根掉了下来。 数十万道丝线从空中出现。 线穿过白鸟和游鱼,绝大多数粉碎,极少数穿过了那道无形的剑围,触及到了赤红色花朵的边缘。 崔斯坦的左臂绽放出一朵花。 接着又一朵。 又一朵。 他有多少线触及到了花朵的边缘,手臂上就绽放出几朵花。 铿锵一声,那些线还有他手臂上的花都一起绽放。 兰斯洛特手起剑落,将崔斯坦的左臂砍掉。 在手臂离开身体的一瞬间,变成了无数粉末。 花朵并未落地,而是在他们头顶盛开。 青色的光罩瞬间闭合。 库丘林插在泥土里的手杖被一股沛然巨力抬起,他将自己整个身体几乎压在了上面,可手杖还在以坚定而不可阻挡的气势缓缓上升。 这位同样擅长使用枪术的caster一个字也不敢说。 他嘴唇的血色却在一点点流逝。 至多再撑五秒钟。 库丘林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没人能够插手帮助,师傅虽然拥有惊世智慧,但也无法代替他和外面的存在抗衡。 直到李林的手伸了过来,按在了那根手杖上。 青色的光罩瞬间绽放——那是比猩红爱奥尼亚花更绚烂、巨大的花瓣。 狂风向着四面八方吹去,将炽热的、沉重的、粘稠的空气都一扫而空。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道锋锐、明亮的人影,她戴着金色的头盔,头盔两边有着仿佛瓦尔基里般的飞翼,红发从头盔背后仿佛无重力般飞起,线条笔直如同剑刃。 李林挡在了他们的身前,理论上来说其余人应该看不见米莉森,但是当他们想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他们的眼中都出现了这个站的笔直如一把剑的身影。 她只有正常的一只手——这只手被背在了身后。 另一只手则是灿烂璀璨的黄金模样,掌心中握着一柄线条优美的剑。 无形、无质、无相、无边、无限的剑气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从她身上任何一段线条中延伸出去,延伸到空气中,蔓延到光线里。 于是这片草原再一次被切碎、斩开、裂分成无数个独立的碎片。 这就是亚伯拉罕的锋刃,现如今的米莉森。 “我们可以和解吗?”藤丸立香问。 “此时此刻?”米莉森自从落地后第一次开口了,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轻盈,令人想起天穹中的风,“你不是在说笑吧?” 藤丸立香笑眯眯地说道:“就算不能和解,我们也可以谈谈别的嘛,比如你到底为什么要亲自前来——这完全没必要啊。” 少女御主背在身后的手做了个隐蔽的手势。 她说这些废话主要是为了让一众英灵能够有可贵的喘息机会。 出乎意料的是,米莉森竟然回答了:“因为我是因守护而存在的锋刃。在青铜与火、大地与山两位君王征讨东西方的时候,我便是代替狮心王巡游国土的剑。” 短短一句话内,透露出来的情报极其惊人。 这意味着,年和薇薇安两人不会成为他们的阻碍。 “这种情报告诉我们,不会是骗局吧?”奥尔加玛丽本能地怀疑。 “没有必要。”库丘林的眼瞳深处闪过洞察的光,脸颊边上流下冷汗,“这恐怕是因为她有能够必胜的信心,才会回答我们的问题......因为我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休息够了吗?”米莉森一口道破了英灵们的用意,金色的飞翼头盔下看不清她的眉眼,但可想而知那双眼睛中一定是轻蔑而了然的神色,“如果不够,我还可以给你们几分钟。” “岂有此理!”兰斯洛特愤怒地抽出自己的剑。 这对他们圆桌骑士来说,算得上是绝对的羞辱。 伴随着他的妄动,那些充斥在天地各处的剑气也随之而动,像是云烟一般。 兰斯洛特痛叫一声,全身各处关节精准地爆出血线——这些伤口并不深,但准确地让兰斯洛特疼痛,这些微小的疼痛汇聚在一起,令他的手掌松开了剑。 湖之剑坠落在地面上。 圆桌骑士们的眼中有震撼、迷茫、恐惧。 兰斯洛特是他们中的最强者,无论是宝具、加护还是剑术都是绝对的强。如果他在米莉森面前都握不住剑,那他们还怎么征讨狮心王? 他们中有谁能够举起武器? “我来。” 斯卡哈抽出一柄赤色的魔枪,紫色的长发像是火焰一样飘舞着。 她意识到或许自己的死期就在今日。作为战士,斯卡哈十分高兴。 然而李林伸出了手。 一柄形状简约、表面粗粝的石锤落入他的手中。 如同日月未分时天幕边缘的光斑从石锤表面升起,一团朦胧的光雾包裹住了这柄凶器。 “其余人全部退后,这里交给我。”神人平静地说道,“你们立刻前往阿瓦隆——奇袭正在那里的狮心王。” “可是......” “放心。”神人的声音温和而笃定,令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信任,“两位君王已经被派遣远离了阿瓦隆,这就证明庇护王城的法术已经不攻自破,无论如何这都是我们的机会。此外,我能够感受到赐福已经越过了阿瓦隆的三重城墙,只要沿着赐福的辉光行走,你们就能够直接进入王城。” “不必担心我。”李林微笑着回过头,琥珀色的瞳孔中倒映出众人的模样,“踏上属于你们的救世之路吧。” 藤丸立香的内心突然无比难受。 她想说很多,可是却仿佛被噎住了喉咙,什么也说不出来。 虽然她和这位神人只是第一次见面,可是这种牺牲的场面她已经见过很多、很多、很多次。 到底什么时候,她才能够不牺牲,才能够救赎回所有的人? 藤丸立香抹了把从眼角流下的泪水,她招呼着同伴们:“快走!走!不要回头!” 斯卡哈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林的背影,皱着眉头伸出手指。 原初卢恩的光辉绽放出来,将众人裹住,一瞬间消失在原地。 当他们再度出现时,已经是十数公里外。 而直到这时,他们才观察到,这片空间已经被无数细如发丝的剑气切割分开,好似一块遍布裂纹的宝石,看似美丽,实则凶险。 没有任何声音、迹象出现,就像是死了一样寂静。 斯卡哈掌心中的枪表面再一次变得伤痕累累。 她松了口气,看着脚边那一簇闪烁着明光的赐福篝火。 圆桌骑士们无力地跪倒在赐福边上,悔恨和自责的情绪在他们心中流淌。 奥尔加玛丽还不敢相信发生了这一切。 藤丸立香鼻子一酸,眼前的赐福变得有些模糊。 “我......果然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 而在那片被剑气隔绝的世界里,精致纤细的神人,正和飞翼头盔的女武神对峙。 数秒钟后,当藤丸立香等人彻底从那道刻意留下的空洞中离开后,神人耸了耸肩膀。 无形的空洞被封闭起来。 李林和米莉森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信了,他们居然真的信了。”李林拍着手,看着藤丸立香等人离开的方向,笑着说道。 “耍得好啊,不愧是师傅。”米莉森心悦诚服地竖起大拇指。 738 林地之像、辉光虚像 不对劲,有什么东西,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斯卡哈站在赐福的光辉边缘,试图抓住那一缕在头脑中四处逃窜的怀疑想法,但她始终无法确定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让她感到奇怪的并非是李林,而是米莉森。 斯卡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奇怪,但她是战士,是一位优秀的魔术师,同样能够使用原初的卢恩,更重要的是,她继承了北欧全神的神性,也同样拥有了传说中只属于奥丁的惊世智慧。 传说中奥丁喝下智慧泉水,又将自己倒吊在树上数十昼夜,献祭了自己的眼睛,得到了绝无仅有的惊世智慧,从而将代表准则的原初卢恩带回九大世界。 现在这些智慧就让斯卡哈本能地感觉到不对——米莉森似乎并没有和他们敌对的心思。 “师傅。”一个声音突然在斯卡哈脑后炸响,险些吓了她一跳。 斯卡哈回头一看,原来是库丘林,他现在手上没有枪,而是握着德鲁伊的木杖,那顶深蓝色的兜帽没有放下来,只露出下半张脸。 赐福的光辉稳定而明亮,却只能照出库丘林的下巴轮廓。 “怎么了?”斯卡哈状若无意地问道。 库丘林抬起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师傅,难道您不觉得奇怪么......?我总感觉那位君王,似乎并没有要死战的想法。” 几乎完全一致的看法令斯卡哈不由得点头。 影之国的女王因此再度打量了一番自己久未谋面的徒弟。 也对,奥丁的神性并非全部都由自己继承,这个相对而言还算成器的徒弟,同样也继承了一部分奥丁的权能。 “我也是这么想的。”斯卡哈平静地点头,“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没了。”库丘林像是笑了笑,“师傅,连您都没能看出来更多,我怎么可能察觉别的?” 斯卡哈点了点头,转过身去。 然而在她转过身的一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 库丘林从来不会对她用尊称,他们虽然是师徒,交流起来却很随便。 “不对——” “晚了。”库丘林诡秘地微笑着,“师傅,您大意了。” 尖锐的枪尖从胸前冒出,斯卡哈竭尽全力转过身,将赤色的魔枪向后甩去。 “库丘林”根本想不到自己会被斯卡哈回击,被干脆利落地捅穿胸口。 斯卡哈猛地惊醒。 她站在赐福的边缘,光辉依然温和地扩散着,在这片逐渐笼罩下来的夜幕中柔和稳定地开拓出一片光明。 斯卡哈环视四周,没有任何异常发生,库丘林早就摘下了自己的兜帽,坐在赐福的边缘往手杖上刻画卢恩符文。 唯一产生异常的,就是她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只是从赐福光辉中看到的虚像? 斯卡哈知道虚像是什么,在蒙受赐福的人群中,还有更特殊的少数人,能够从长久凝视的虚像中得到启示、智慧和预兆。这些天兆常常以虚幻影像的方式投射到人的瞳孔中,为她们揭开未来的一角。 只不过斯卡哈从来没想到,自己也会看见虚像——还会是库丘林偷袭自己的影像。的确,斯卡哈培养库丘林,确实抱着将来有朝一日他能够杀死自己的愿景......但那太遥远,太渺小到几乎不可能实现。 哪怕刚才虚像中的一幕真实出现,斯卡哈也不会死。究其本质,是她已经征服了死亡,以至于死亡本身甚至厌恶她。 所以这虚像到底预示着什么?斯卡哈感到分外不解。 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了另一个疑点。 “我说诸位。”斯卡哈皱着眉头,环视四周,“那个奥尔加玛丽......她去哪里了?” “所长?”玛修回答,“她不是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么?” “在一起?”斯卡哈的声音骤然提高了数个度,“她在哪?!” “就在这里。”玛修指着身边某处。 然而那片区域,在斯卡哈眼中却是一片空无。 影之国的女王轻轻吸了一口气:“你确定......这里有人?” “当然。”玛修肯定地说道,“所长她还在给你打招呼呢。” 斯卡哈皱起眉头:“怎么可能——嗯?” 她又感到极为违和。 理论上来说,这段争执应该不只是她们两个人的事情,在场的其他人也应该有回应才对。可现在为什么都这么安静? 四周的天空和旷野都被沉沉的夜幕笼罩着,只有赐福的光辉在摇曳,不知不觉间,远处的一切好像都沉沦在了氤氲的黑暗里,如同白纸一样苍白的月亮在林地的阴影里飘荡着。 在赐福的光辉笼罩下,只剩下斯卡哈,以及坐在对面的玛修。 当斯卡哈抬眼看去时,玛修的半张脸在光辉里若影若现。 等等......她真的是玛修吗? 一个极其令人感到恐惧的猜想从斯卡哈的内心中冒出来,这个想法一经出现便像是杂草一样疯长,她一瞬间就决定先下手为强! 斯卡哈握住枪。 然而在她将要掷出枪的一瞬间,那些黑暗却突破了辉光的庇护,将她的双手锁住。 “干什么!” 斯卡哈瞪大眼睛,周围一瞬间又亮了起来,天边壮丽的残阳还未落至地平线下,金紫色的暮光涂抹着傍晚的天穹,几位圆桌骑士抓着她的手臂,藤丸立香站在面前,眼中隐含担忧。 “师傅,你没事吧?”库丘林站在边上,皱着眉头,“你好像被赐福的光辉影响了。” 真的是影响吗?斯卡哈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她警惕地看着四周,试图从那些人脸上看出些什么来,这种警惕的目光让人感到如芒在背,尤其是奥尔加玛丽。 对了,奥尔加玛丽。 斯卡哈本能地从心中浮现起怀疑,更何况从影之国的时候,她就看出奥尔加玛丽其实已经是个死人——她的肉体早就在火焰中化为虚无,现在仅仅是脱离了肉身状态的灵体,为什么一个灵体能够跟着她们这么久? 斯卡哈指着奥尔加玛丽,将自己的怀疑和担忧不加掩饰地说出来。 “什么?我是个死人!”奥尔加玛丽怒气冲冲地叉着腰,瞪着斯卡哈,“别以为你是传说中的英雄,就可以诅咒别人啊!我明明,我明明——” 奥尔加玛丽怔住了,她看着自己的双手,表情逐渐从愤怒变得挣扎,再从挣扎变得恍然,最后变成死一样的平静。 “原来我是个死人。” 一股寒意从周围的人心中升起,藤丸立香突然间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很熟悉。 藤丸立香曾经被这种恶意玩弄过数次。 她来不及说出那个名字,立刻冲上去握住奥尔加玛丽的手——那手掌冰冷,像是完全没有温度的大理石。 “你怎么可能是死人!你能吃饭,能睡觉,甚至现在还能够施展魔术,你明明是更接近根源了!” 奥尔加玛丽的身体晃动着,她的表情茫然:“我怎么可能会施展魔术?我不是死了吗?我怎么会施展魔术?” “你没死!这是经过灵子转移后的正常现象!”藤丸立香努力在脸上堆出笑容,“我要恭喜你呀,奥尔加所长。” “真的?”奥尔加玛丽将信将疑。 “真的不能再真!”藤丸立香信誓旦旦,脸上满是肯定和喜悦的表情,“我们应该高兴才对,这不是个好消息吗?” “是啊,是好消息。”玛修也笑了。 “的确是不折不扣的好消息呢。”库丘林也点头。 圆桌骑士们更是配合地拍起手来。 面对此情此景,斯卡哈本人也开始自我怀疑:“难道我真的错了,奥尔加玛丽不是死人,是我产生了幻觉?” 在斯卡哈本人意志动摇的瞬间,奥尔加玛丽那像是死人一样的脸色瞬间好转起来。 她重新变得趾高气扬:“你看,我就说我是正常人吧?” 藤丸立香在边上附和着她,内心却感到十分担忧。 她太熟悉这种感觉了。 ——那是妖精贤者奥伯龙·伏提庚的手笔。 739 由得我败,由得我死 很荒谬。 这一点真的很荒谬,但藤丸立香已经不再是小孩子,她清楚往往不可能的事件,到最后多半都是真的。 在从者中,圣女贞德有着名为启示的技能,能够在关键时候聆听天之声。 在从者中,亚瑟王也持有着名为直感的技能,能够在必要时刻,凭借直觉做出正确决断。 但并不只限于从者拥有这样的能力,藤丸立香在经历了多次出生入死的战斗后,已经拥有了类似的能力。 因此她毫无怀疑地确认。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一定是奥伯龙·伏提庚! 但如果说此时主导妖精国的一切是奥伯龙·伏提庚,那么梅林本人又在干什么? 怀揣着这个执念,藤丸立香似乎已经看见了,端坐在高塔上,对自己露出恶毒又无情微笑的妖精贤者。 然而令人迷惑的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并没有更多的阻碍出现.......直到他们抵达阿瓦隆。 ...... 乐园之塔的顶端平台,白发鹿角的花之魔术师正以一人之力,独战五大冠位。 出乎所有冠位的意料,梅林不仅没有落于下风,还在和他们的苦战中隐隐占据优势......这本该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它却真真实实地发生在他们的眼前。 “弱,弱,太弱!” 魔术师狂笑着挥动撬棍,狠狠一棍砸在俄里翁的胸口上,将这个壮硕的猎人从平台中心砸到边缘,顺势破开了其余冠位的包围网。 “啊!” 俄里翁再也忍受不住伤势,捂着胸口发出惨叫,只是李林的惊神撬棍并非只是催折他肉体,强大威力还令俄里翁浑身血肉震颤痛苦......嘿,惊神的力量用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猎人身上,便是十足的强大呀。 可惜,魔术师要面对的敌人便不止俄里翁一个,不然这冠位弓兵便会早早落个败死的下场。 见到俄里翁跪倒呕血,其余冠位便不遗余力进攻李林,要给俄里翁制造喘息机会。 罗慕路斯和泰斯卡特里波卡同时出手,一记重拳和一记鞭腿,便从不同角度袭击李林的身体。 挡。 轻易抵挡。 李林甚至连撬棍都不必用,只是借助泰斯卡特里波卡的一记鞭腿,飘然借力闪过罗慕路斯那仿佛要开拓一切的重拳光刃,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俄里翁身前。 “俄里翁,没用的你竟然又要其他冠位出手相救,你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俄里翁躲闪不及,被李林一记手刀劈中头顶。 尽管他已经拼力躲闪,这一下还是在脸上留下了一道轻易无法消磨的伤疤。 “喂,干什么又不回答我了?” 俄里翁怎么回答?李林的前后两击已经将他打得口鼻淌血,眼珠乱转。 好在此时山之翁和太公望及时赶来。 大剑挥落,仿佛天幕垂下,硬生生将俄里翁从李林面前救走,而太公望则挥动打神鞭,和李林的惊神棍对撞一下。 只是惊神棍的力量也顺着交接处流向太公望,让接了李林一手的太公望半边身体陷入短暂的麻痹中。 幸好罗慕路斯及时赶来,让身体失衡的太公望免遭了李林毒手。 “真可惜,看来太公望你还不该死的这么早。”李林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么就等我把最弱,最没用,最会窃取他人荣誉的俄里翁了结,再和你认真玩玩吧。” “不然让这小丑活到后面,说不定还会把你们的功勋偷走呢。” 三番五次,在众人的面前公然羞辱俄里翁,已经让他抬不起头来;而需要众冠位继而连三相救,同样让俄里翁感到十分羞愧......而当他从晕眩中恢复过来时,听见的便是这尖锐的嘲笑。 一时间,俄里翁只感觉仿佛所有人都在将目光投向自己,仿佛所有冠位都在暗中嘲笑他! “啊啊啊啊啊——” 沛然巨力从他的臂膀中迸发出来,俄里翁本来就庞大的身体再度高大起来,仿佛一尊货真价实的巨人。 “他妈的!梅林·安布罗修斯!你当我俄里翁是什么人?你他妈的看不起我吗?!我杀了你呀!” 他咆哮着举起双臂,恐怖至极的力量仿佛狂流一般在双臂的肌肉下移动着,仿佛两尊山岳垮塌一般朝着李林当头砸下。 “好。怒极的猎人只会成为猎物。”李林大笑着握拳,“要比拳吗?好极了呀,我就和你这只野猪好好比一比吧!” 中! 再中! 又再中! 李林和俄里翁不闪不避,一拳接着一拳砸在对方的身上,只是连续数拳过后,李林依然面色如常,就连衣服也没有什么破碎迹象,而俄里翁已经脸色惨白。 花之魔术师的拳头来得又快又准,一拳砸在下颚,一拳砸在胸口,还有一拳干脆当着他的面门砸去。 结结实实吃了两拳,俄里翁怎么也不敢接第三拳。好在此刻四位冠位同时杀到。 “对神武装,打神鞭!” “吾等之臂开拓一切,至天际!” “死告天使。” “芜!” 在烟雾镜的怪笑声中,四道势大力沉的攻击齐齐迫近李林。 而此刻,本该背对他们的李林却赫然转身,轰向俄里翁头颅的拳头张开变为爪,一把就将俄里翁抓在手中! “呃。” 李林瞬间发力,竟然还将俄里翁直接从地面上拽起,掷向四位冠位! 这一幕,简直就像是赫拉克勒斯当年,将大敌安泰俄斯扼住脖子从地面上举起那样。 这正是进退两难的一幕,而李林便趁着这个机会,对他们每个人都砸了一拳。 太公望咳血,烟雾镜怪叫,山之翁跪地,罗慕路斯更是连站都站不稳。 “你们以为围攻就能战胜我?真是大错特错。”李林冷笑着说道,“直到这个时候,你们这些冠位还在作保留......怎么?难道你们真以为能够不付出任何代价牺牲,就从这里走出去吗?干你们的亲娘!眼下是你们决死一搏的时局,既然你们不愿意牺牲,就都死在我的手上好了。” “而最先死的就是你俄里翁!有着猎人的身份,如今却只有成为猎物的资格——接下来你们便好好看着这野猪被我活活杀死的表演吧。” 惊神棍去的又快又准,一棍将俄里翁砸的横飞出去。 “中。” 俄里翁还没落地,另一棍又出现在了他的身侧,将他直接砸入地面。 “再来!” 沛然巨力出现,俄里翁口鼻溢血地被李林掀飞扔上天空。 “再来!” 又是一棍砸下,俄里翁已经失神的眼睛瞬间收缩成一点,被李林用双脚狠狠踢到地上。 而此时其余冠位已经喘息完毕,再度杀到。 李林竟然主动抛下俄里翁,挥动撬棍将四个冠位荡开。 荡开其他冠位的同时,李林还不忘嘲讽被他扔到地上吃土的俄里翁。 “啊呀,竟然又有别人来帮你,啧啧,俄里翁你这条狗可真是好运道,叫我实在是羡慕得紧,鄙视得很呐!” 而浑身都在向外滋血的俄里翁趴在地上,李林的嘲讽像是剑一样往他的心脏,往他的身躯里钻。 “我,我,我俄里翁是腰带三星的猎人,是能射落女神的战士......我不是狗,我是战士......我不是狗!我是战士呀!!!” 说话间,俄里翁身上的血竟然已经逐渐开始凝固,一道极其浅淡的虚像从他的背后一闪而过。 空气也似乎变得极为凝重了。 这一幕令李林停了下来,而已经有些支撑不住的众冠位也得到了再次喘息机会。 “我是俄里翁,一个真真正正的战士!”猎人对着李林举起手臂,瞠目呲牙,“梅林——你对我的侮辱就到此为止,接下来,我要拼尽全力战你......我不会给你腾出手杀别人的机会,而其他冠位你们听好了,就乘着我给你们创造出的空间,全力去杀梅林!” 不加掩饰,赤裸裸的计策。 这,花之魔术师可会答应吗? 答案是肯定的。 李林笑了:“好啊,现在你这猎人才有了令我正眼的资格。” “别这样,俄里翁。”太公望及时劝说,“你会死的。” 这一次不像是之前每次的英灵召唤,就连抑制力也被李林肢解衰亡,而他们七冠位,很有可能也会被彻底留在这里。 然而俄里翁也笑了,笑得极其血腥。 “那么,你们便由得我败,由得我死吧!” 740 禁忌「四重存在」 “好一个由得我败,由得我死!俄里翁,现在的你就让我刮目相看。”李林拍着手笑道,“只不过就连你们五个联手也拿我不下,单你一个就想拖住我?嘿,俄里翁,你这家伙是否是吃了过期春药变得傻头傻脑了?这样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花之魔术师背负双手摇了摇头,白玉鹿角微微摇晃:“不,先前说过要给你尊重,那么我便会给你尊重......虽然这找死的单挑没有任何意义。到最后,你们也会依然一个个死在我梅林·安布罗修斯手上。” “也好,太公望,罗慕路斯,烟雾镜,山之翁。你们便退下吧。” 花之魔术师直起身,眼瞳中逐渐被深紫色填满,浓郁的金紫色云霞从他背负在身后的双手袖管中流淌出来,仿佛活物一般将魔术师的大半个身躯笼罩在其中。 李林开口,声若雷霆。 “俄里翁,准备坠入奈落虚界吧。” “好!!!” 回应梅林的,是俄里翁那不知何时变得异常巨大的拳。猎人的双目已经不知何时变得通红,一股惨烈的死志已经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令其他四位冠位无言。 只是在此刻,一边调息的太公望突然眉头一挑。 他看见了俄里翁腰带上闪烁的三颗星辰。而理论上这个技能已经被梅林那被称作【保存术】的伟大魔术所封印。 这让擅长寻找敌人漏洞的太公望意识到了什么,黑发青年神色一动,身形悄然退至三位同僚身后,背在身后的手指极速掐算。只是片刻,太公望就察觉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梅林的伟大之术固然神妙,但五位冠位的碰撞还是导致【保存术】封锁出现了空洞,或许对于普通从者而言这完全是天方夜谭,但对于拥有双冠位适应性的太公望而言,要找到这空洞......或许很难,但绝对可行! 只不过,就算拥有这惊世智慧和无上才能,太公望也需要时间,需要足够的时间! 而这时间,便需要俄里翁,还有其他同僚拼死去争取! 而这世间,可争取得到么? 俄里翁便给了他们答复。 “绝对可以,轻易可以呀!” 愤怒的咆哮从猎人的胸膛中迸发出来,乐园之塔平台的地面不断破碎、摇晃、重铸。俄里翁的重拳去的又快又急,即便是逸散出来的魔力也将大气弄得粘稠凝滞,将地面蹂躏的不像样子,腰带上闪烁的三颗星辰更是源源不断带给俄里翁以力量。 只是这样就可以抵挡花之魔术师吗?不行。 李林平静地伸出手,总是能在最巧妙的时间里按、压、指、弹在俄里翁的身上,用最小的力气,令俄里翁那直来直往的攻击威力大损......看那几乎要将乐园之塔顶端毁坏的攻击余波,都是李林引导俄里翁的结果。 照这个进度下去,超荷运转的俄里翁只会提早进入自毁。 “不,还不够......时间还不够呀!”俄里翁高高跃起,他的意识已经接近模糊,眼前的影像也已经看不真切,可他的斗志却没有丝毫减弱。 “时间已经到了。”李林似笑非笑地说道,“再这样下去,太公望只怕就要计算出保存术的漏洞......唔,就用这一招送你去虚界吧。” 一道七彩的光芒骤然在李林手指上升起,那赫然是过去藤丸立香曾经被双角斧赐予的权柄——名为灵基变还的凶恶力量! 运用这力量,李林便能够将灵基分解、毁坏、变还为最基本的灵子。一旦命中,毫无保留的俄里翁必然会从创口开始自我分解,直到变成一堆没有任何高贵可言的余烬。 散发着七彩光辉的手指穿过凶恶的风暴,即将落在俄里翁的胸口上。 可在即将落定的那一瞬间,俄里翁却在以一个完全没可能实现的角度,挡住了李林的手指! “嗯?!” 花之魔术师借力退后,表情惊疑不定地看着俄里翁。 突然的变故同样令其他冠位也感到惊愕。 太公望也停下了推算,他看的很真切,刚才并不是俄里翁用身躯挡下了李林的灵基变还力量,而是从虚空中凭空出现了一只手掌,挡在了俄里翁的胸口前。 那只手掌白嫩、纤细......像是女性的手。 太公望不敢确定,可李林却逐渐浮现出玩味的笑容。 “再给你一次机会,把她喊出来。出不来,你死。” 花之魔术师的声音重重叠叠,仿佛有无数男、女、老、少在他的背后同时开口。 “那是什么?”罗慕路斯犹豫不定地问道,“我好像看见了月女神。” 不错,正是月女神。 在恍惚间,众人仿佛看见了俄里翁的身躯化作了腰带三星的猎户座,而在这星座的背后,一轮满月正悄然无声地从蔚蓝色的天幕中浮现,远远望去,简直就像是猎户座背负起了明月一样。 而星座背负明月的气象并非错觉,尘土、灵子以及逸散的魔力都在反常地向着俄里翁汇聚而来,只不过并非汇聚在他的身上,而是在他身后! 在俄里翁的咆哮声中,他庞大的身躯背后竟然浮现出一道如同满月般高洁无暇的身影,赫然是奥林波斯十二机神中阿尔忒弥斯的人间体模样。 在众目睽睽之下,阿尔忒弥斯温柔地环抱住了俄里翁的脖颈。 凭借着他对于阿尔忒弥斯的思念,凭借着阿尔忒弥斯对于俄里翁的爱,此时此刻,俄里翁便从自己的思想中呼唤出来自阿尔忒弥斯的“感觉”......跟着,他便顺着这感觉而推动,令阿尔忒弥斯出现在他身后! “阿尔忒弥斯,下一招,我挡,你攻!” 而伴随着俄里翁的冲锋,在他背后浮现的月女神竟然高举起双臂,一道无暇的银色弯弧出现在她的面前,随着她弯弓拉箭的动作,一道皎洁银辉从虚空中浮现,对准了李林的眉心。 此时无论是谁,都意识到了,这就是俄里翁给他们创造的机会! “思想键纹:天洞天真,毕火毕真。天乌天镇,威勐丁辛。冰轮冰鉥,流光火轮。三十六雷,真名后略。急急如无极高真律令。” 四位冠位终于再不隐藏,太公望伸出手掌,利用临时开辟的漏洞,为其余的冠位附赠了“权限”,将他们被封锁的力量释放了一小部分。 尽管只是一小部分,却足以让他们形成对李林反包围的死局。 四不相踩着炎云出现,太公望身体飘飞而起落在四不相的背上。 太公望一边挥动打神鞭砸向李林的腰部,一边浮现出计策得逞的微笑:“梅林,你终究还是因为太过自傲而落入了自己的陷阱里......现在你便要品尝你自己亲手酿下的苦果了。” 伴随着太公望的话语,烟雾镜的背后浮现黑曜石太阳的虚影,罗慕路斯的身上出现虚幻的金色甲胄,山之翁的天命钟声也同时敲响。 而此刻,李林自己还被保存术的法则限制着。 这就是太公望的计策,简单却有效——尽管他们只能在几分钟内恢复部分力量,但也已经超过了顶级从者的水准,如此合击,自然能够将无法抵抗的梅林真身毁灭。 俄里翁一拳砸中李林的胸口,被殴打、羞辱了无数次的猎人终于露出了解气的大笑:“梅林!怎么样?!你现在已经败了,而你很快就要死!你不是很能羞辱我吗,你还能再来吗?你还有办法逃脱这死局吗?!” “唔。” 在太公望心惊肉跳的注视下,李林缓缓转过头,露出一个令人胆寒的笑。 “当然有。而现在你们就有资格见见他们......禁忌「四重存在」。” 接着在众冠位犹如见了鬼的惊恐目光中,一只手从李林的胸口中伸了出来,就像之前从俄里翁背后出现的月女神一样,这只手的主人也从环绕李林周身的云霞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脸上满是皱纹,胡子长到胸口,穿着一身法师袍,戴着半月牙形状眼镜的老人。他已经极其苍老了,可那双眼睛却极其有精神。 一柄寒气森森的华丽长枪落入了他的手中。 ——奇物·悲叹之枪。 老法师苦恼地晃动了一下长枪,似乎是在疑惑这个武器该如何使用。 不过他的苦恼很快就得到了解决。 第二个人形从金紫色的云霞中出现,其身形颀长挺拔,眼瞳如同黄玉,棕色长发在身后束起,其掌心握着一颗形制如同国际象棋中战车的棋子。这青年对着风晃了晃,棋子迎风便涨,竟然变化成一根如同脊柱般的九节鞭。 昔年帝君持此,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 ——奇物·九思之鞭。 青年将九思鞭递到老法师的手中,从他那里接过了悲叹之枪。 手持长枪的青年礼节性地对罗慕路斯点了点头,随后伸出手抓住罗慕路斯的手臂,向着某个方向飘然而去。 他们的身形瞬间消失在众人视线里,只能看见天空某处一亮,紧接着云层破开,一颗庞大的星辰从天空中轰然坠下。 在大地的尽头,大西洋的某处,已经隆起了一座巨大的岛屿。 老法师很高兴地拿起九思鞭,晃了晃,将它缩小到能够一手持握的程度,远远望去,就像是握住了一根筷子一样。 他转过身,伸手按在山之翁的大剑上,同时银白色的凤凰凭空出现。 老法师和山之翁也同时消逝。 山之翁的耳畔,天命的钟声疯狂地敲响。 而老法师平静抬起的“魔杖”末端,赤红色的光辉已经点亮。 “除你武器。” 在他们交换奇物,并且带着各自的敌人消失时。 第三个人形从李林的背后走出,那是一个面容悲苦的青年,他的身形散发出纯粹的银光,时而为双眼漆黑的少年,时而变化为尖牙利爪的神猴哈努曼,时而在一阵模糊中呈现出如同女子的样貌。 随后一柄赤红色的斧头落入他的掌心中。 ——奇物·恐厄之斧。 最后之王罗摩持斧,抓住烟雾镜踢来的黑曜石之腿。 两人同时消失不见,失去了主人的黑曜石太阳轰然坠地,摔得粉碎。 而这一切发生时,周围的冠位们全部都无法阻拦,分明他们的动作算不上快,可就是无法阻挡——无论如何挥舞武器,都只能像是梦幻泡影一样从这些中穿过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带走、击败。 于是在众冠位绝望的注视下,第四道影子从李林的身后走出,那是一位身披斗篷、闭着一只眼睛的少女,她坐在头生双角的灵马背上,手中持握着一柄覆盖着四色珊瑚的七支剑。 ——奇物·心悦之剑。 太公望瞪大眼睛:“哈哈,可以和解吗——” 话还未说完,梅琳娜一剑挑中了太公望......的坐骑四不相,带着坐在它背上的太公望一起消失不见。 “再见了,俄里翁。” 李林放声大笑着,握住撬棍砸在阿尔忒弥斯的身上,将她连同着俄里翁一起砸成粉碎! 741 刷羁绊 藤丸立香这几天的行动都很顺利。 想象中那些来自奥伯龙的恶意,全都没有出现......这让藤丸立香总是有些提心吊胆,生怕妖精贤者再一次施展毒计。 少女的犹豫和担忧藏的很好,但在斯卡哈的眼中无所遁形。不仅是因为影之国的女王有着一双慧眼,还因为她也被林地的恶意侵蚀过,所以对此感同身受,或者说心有余悸。 但斯卡哈对待藏匿无形的敌人更加“奔放”,在短暂的交流过后,她就从少女御主的描述中提炼出了一些关键要素,随后根据这些要素,就地取材将原初卢恩绘制在了上面,这些护身符看上去都很是简陋,但同时非常有效。 在每个人佩戴好这些木质护符后,首先是每天晚上林地的幻象不在出现,其次是他们能够自由出入城镇,甚至通过关卡沿着被称为“太阳之道”的铁路穿行在英格兰的腹地。 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在于,迦勒底需要保持长时间的静默。这是因为无论坐在乐园之塔中的是梅林,还是妖精贤者都能够通过迦勒底的灵子通讯,顺藤摸瓜检测到少女御主一行人的动向。 “原初卢恩的效果真是万能。”奥尔加玛丽有时候会感慨。 “万能的不只是原初卢恩,更是使用它的人。”而库丘林就会这么回答,“如果让你们迦勒底的魔术师来绘制,恐怕一点效果都不会有,而让我来的话,最多也只能瞒过那些不怎么上心的看守。像这样无缝瞒过他人意识的操作,大概只有师傅,还有那位神人能够做到。” 库丘林这么说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里是神代,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住民身体中天生就有着优质的魔术回路,对魔力的抗性几乎是拉满。 “唉......” 话说到这里,哪怕是库丘林也不由的发出一声叹息。 已经数日过去,却依然没有任何法涅斯的消息,如果不是赐福的光辉依然存在,他几乎已经以为法涅斯死了。 无论如何,他们毕竟没有亲眼看见法涅斯被米莉森千刀万剐,所以他们的内心依然存在着希冀,就像是散落在荒野里的赐福一样。 库丘林沉吟着转过头,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藤丸立香的背影上。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少女,她内心深处的执念甚至比从者还要深刻——他们是因为有未尽的愿望想要达成,才会回应召唤而来,而少女御主又是因为什么才这样奔波在救世的道途上? 这让库丘林不由得产生了十足的敬意。 他表现出来的敬意,其余的圆桌骑士也看在眼里。 高文走过来问他:“你认为她是一个合格的御主吗?” 圆桌骑士似乎始终坚信神人没有死去,所以他们依然坚持着和圆桌大赐福的契约,不肯和藤丸立香缔结临时契约......当然也没有必要,毕竟他们恢复魔力不需要别的,只需要到赐福边缘一坐就行,不仅能恢复损耗的魔力,就连崔斯坦先前断掉的手臂,也在赐福中恢复过来。 库丘林看了一眼远处正向斯卡哈虚心请教的藤丸立香,笑了笑:“在我眼中,恐怕没有比她更适合的御主了。” 高文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或许你说得对。” 库丘林又笑了:“对不对,那是我个人的判断。‘或许’与否,那是你自己的抉择。” 他的眼睛里闪着睿智的光。 ...... 藤丸立香跟在斯卡哈的身边,不仅仅只是学习那些原初的卢恩——事实上她学习这些原初卢恩的速度不算快,但也不慢,至少对于神代之后的魔术师来说算得上很快。在斯卡哈的眼中,藤丸立香学习魔道知识的效率,大概只是比库丘林低了些。 这是一个很高、很高的评价,如果放在过去,藤丸立香立刻会被那些部落的祭司们选中,看做首位的继承人。库丘林是爱尔兰的光之子,首屈一指的大英雄,可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普通战士,比他学习速度稍差,是什么很丢人的事情吗? 但在斯卡哈的眼中,藤丸立香的重要性,可能还要超过库丘林许多。 所以她们在谈话过程中也并不是保持固定的师生关系,有的时候斯卡哈甚至还会反过来虚心向少女御主请教,关于那份能够促进灵基变还的密传。 在这个学习过程中,有时候为了散心,藤丸立香会对她们所见的景象作评价。 斯卡哈本以为藤丸立香是那种为了拯救自己的世界,从而不择手段的人,就像是她在充斥死亡的影之国里住得太久,无论外表看上去怎么和善,实则骨子里都会藏着一股凛然的杀意在。 但实际上并不是。 梅林所创造的世界并非全然完美,或者说这是那位冠位魔术师故意想要看到的画面,因为完美就昭示停滞,停滞就意味腐朽,这一点在交界地已经被证实了,所以在刻意的纵容下,那些反抗军还是被保留了下来,除却最大的圆桌军之外,还有许多反抗组织以秘党教派的形式在地下活动。 反抗就意味着流血,理论上来说,这些秘党教派的纵火、屠杀算是给藤丸立香的行动加了层保护伞,可这个少女御主却会主动伸出援助之手,为了那些妖精和人类战斗,然后在战斗结束后又匆匆离去。 就在不久前,他们正好阻止了一场在伯明翰的流血事件。 圆桌骑士们没说什么,但因为次数太多了,总是也有些厌倦——他们当然不会想着助纣为虐,但最多也只是顺手帮个忙。可像是藤丸立香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行为,就算是在圆桌骑士们的眼中也显得太......骑士道了点。 所以高文才会向着库丘林问那些话,而库丘林便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他毕竟不是圆桌骑士,而是在冬木就和藤丸立香签订契约的从者。无论自己的御主要做什么决定,他都只会像是猛犬一样去执行。更何况他现在是以caster的身份被召唤,和lancer职介的自己还有些不同。 高文和库丘林之间的对话并没有落入更多人的耳朵里。 藤丸立香的想法在影之国女王的眼中则昭然若揭——她并不是刻意地在向着某个人卖好,而是发自内心地想要这么做。 见到搁浅在沙滩上的鱼,她是会弯下腰把鱼扔回海里的人;看见路上有石头,她是会走过去把石头搬开的人。尽管她或许并不能救下所有的鱼,也或许并不走那一条被石头阻挡的路。 影之国的女王不是这样的人,但她尊重、敬佩这样的人。 她想,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能够听从少女御主的号令作为一介从者走上战场,倒也是非常不错的未来。 终于,在她们这种日益加深的羁绊中,抵达了阿瓦隆的卫星城。 742 圆桌内战 阿瓦隆当然不止一座卫星城。 传说梅林带着狮心王,还有许多人才一起,在亚瑟王的故国上跋涉了数十年,看过了许多颠沛流离人间惨案,这才下定决心要重新从无到有地在废墟上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千年帝国。 没有人能够阻挡走出乐园尽头的梅林·安布罗修斯,这位传奇的冠位魔术师在一夜之间削平了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的山脉,又将那些坑坑洼洼沟沟坎坎的深谷填平,在一切有血气的见证之下,白垩之城重新拔地而起,六座高塔环绕在城市的周围,缔造出如今的帝国雏形。 经历了几十年后,这只是一个有些传奇的故事,无论是人类还是妖精都热衷于这些有传奇色彩的东西。 当然知道事情真相的人会说,这个故事其实是真假参半。假的是前半段,梅林并没有跋涉数十年,事实上只是走了几个月,他就已经有点绷不住了。真的是后半段,阿瓦隆真的是在一夜之间被铸成的。 而现在从者们站在卫星城的边缘,看着这座几乎是未来风格构筑的钢铁都市,目光顺着城市中心那一座如同后世东方明珠的高塔,不由得陷入了沉默中。 ——这么宏伟瑰丽的钢铁都市,你告诉我只是真正的阿瓦隆的卫星城之一? 这么多人站在钢铁都市的门口,自然引起了守卫们的注意。 肃正骑士们走了过来,一只手握着腰间的武器,一只手摊开伸到藤丸立香面前。 少女御主解下腰间的一个卢恩符咒递过去。 肃正骑士的斧形头盔里闪过一道赤金色的光辉,随后将符咒递还回去,让开通路。 在最早的时候,藤丸立香还会感到有些紧张,但在多次经过这种体验后,她已经变得轻车熟路了。 立香不由得在心里暗自感叹了一声影之国品牌果然够坚挺。 这些肃正骑士无声地让开道路。 他们走了进去。 其实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全员进入城镇内部——之前只是在车站靠着这些卢恩护符躲过检票而已。而眼前的种种景象,已经完全满足了藤丸立香对于未来的向往。 整座卫星城分为上下两层,地面上还是如同后世东京一般的如林建筑物,只不过行进在街道上的并非是汽车,而是一种黄铜颜色的金属代步工具,看上去有点像是马车和早期汽车的结合产物,但实际上速度却不比汽车来得慢。 街道两边都栽种着炼金术调制后的绿植,树杈上同时悬挂着香气淡雅隽永的花,还有红白二色的果实。这些果实大如拳头,看上去汁水丰沛。时不时有翅之一族的妖精从树丛里飞出来,摘取树上的果实。 这些绿植上都挂着牌子,可供行人随意摘取食用。库丘林在众人的注视下摘下了一颗果实,轻咬了一口。却发现这颗果子的口感像是固体又像是液体,在带来味觉的愉悦同时,竟然还给食用者的内心带来了十足的满足感。 库丘林揉了揉自己的腹部,面色古怪地说道:“我感觉......饱了。” 虽然这些果子看上去很诱人,但藤丸立香并没有摘下来食用,她的目光更多则是落在远处那座“明珠塔”上,以及他们头顶的天空。 以这座高塔三分之二为界限,这座卫星城的真正面貌展露在他们的面前。 天空中漂浮着钢铁的飞艇,以及乘坐着飞行坐骑来往出行的人们。 他们的坐骑大多数是扫帚,有些则是有着东方传奇风格的飞剑,还有些干脆就是如狮鹫一般的幻想种生物。 这些拥有坐骑的人们飞行技巧相当高明,有的魔术师慢悠悠地侧坐在宽大如门板的飞剑上喝咖啡,有的魔女则裹着棉袄,嘴里叼着三明治,用双腿夹着扫帚以超过飞机的速度“飙车”......数之不清的小小空岛悬浮在卫星城的天空中,以明珠塔为中心形成一个有规则的不封闭圆形。在保证下方城区的日照时,利用了足够的空间。 眼前的景象不仅魔幻,而且玄幻。 而且这一幕真的很平静且美好,地面上的普通人坐在公园里晒着太阳谈论着远方那些和自己并不相关的事,天空中的魔术师们则在空岛上的贸易街里互换有无,或者干脆就在半空中竖了块牌子制造一块云“席地而坐”,三五个开始讨论这一学期的课题和论文,兴之所至还会在安全范围内施展魔术验证自己的猜想......这同样对于藤丸立香算是一种心灵上的拷问。 你真的愿意破坏这份来之不易的美好吗? 出生魔术师名门的奥尔加玛丽已经看呆了,她从未想过冷血的魔术师竟然能这样子和乐融融,竟然能够自由地在阳光下施展魔术。 好在这种痛苦的抉择并不用他们来做。 一道赤色的雷霆从半空中突兀落下,连连劈碎了几个空岛,最后轰然坠落地面。 而且好巧不巧地落在他们的不远处。 一众圆桌骑士顿时如临大敌地站了出来,各自表情凝重。 就连玛修也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一步,想要和众多骑士并肩,好在被藤丸立香抓住手腕拉了回来。 ——她之所以刻意和玛修保持距离,是因为她无法正确区分这个时代的“玛修”和自己的学妹,然而在遇到真正的危险时,她还是会忍不住去拉住玛修。无论是在哪个世界,都是这样。 盾骑士没有什么表情触动地转过头看了一眼橙发少女,微微低头,可掌心却在不自觉地发烫。 有些事,她没有告诉藤丸立香。 那就是早在橙发少女抵达迦勒底之前,她就已经在朦胧的梦境中见到过对方,似乎自己和她早就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 盾娘稍微挣扎了一下,没有松开藤丸立香的手。 兰斯洛特转头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声音就被那道浩浩荡荡不加掩饰的赤色雷霆盖过。 能让圆桌骑士们这么凝重的,自然只有同为初代圆桌,并且导致了英格兰覆灭的莫德雷德。 而和莫德雷德交战的,竟然同样是他们的老熟人,宫廷执事银骑士贝德维尔。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还是在阿瓦隆周边的卫星城内展开激战,他们就不怕肃正骑士立刻出动么? 答案是莫德雷德和贝德维尔,此刻已经不能轻易脱战,挥舞着赤色雷霆的叛逆骑士,正一剑比一剑沉重地攻击着贝德维尔,似乎根本不在意贝德维尔的辩解。 ——她,就是单纯要贝德维尔的命而已。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而下一刻,他们便知道了贝德维尔被莫德雷德疯狂攻击的缘由。 面对叛逆骑士的魔剑,不断退避的银骑士终于再难闪躲,下意识地用持握着剑的右臂去抵挡。 “你这家伙,凭什么持有父王的圣剑?!” 莫德雷德咆哮着挥动魔剑,贝德维尔仓促格挡的配剑发出尖锐的毁坏声,然而伴随着佩剑的崩毁,一道纯粹无暇的明光却从他银色手掌的末端延伸出去。 这道无暇的辉光,一众圆桌骑士都很熟悉。 他们曾追随在这辉煌的圣剑下,挥舞旌旗征战四方。 ——贝德维尔竟然暗自私藏了【誓约胜利之剑】! 743 包饺砸(为什么除夕不放假) 此时再躲藏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一道青蓝色的剑光横贯在莫德雷德的面前,阻遏住了赤色的雷霆。湖之圣剑妙到毫巅地架在辉耀王剑的剑格上,在短暂的僵持后,兰斯洛特骤然发力将莫德雷德震退。 另一边,兰马洛克的旗枪挑飞了贝德维尔手中的半截佩剑,失去了凭依对象圣剑立刻消失无踪......当然贝德维尔完全可以用手臂直接释放出光刃,但在这个情况下,他很平静地接受了现状。 莫德雷德还想要挣扎,但是当她将要发力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四肢不知何时已经被透明的丝线所绑缚。 崔斯坦站在不远处,轻轻拂动琴弦。 高文正站在他们中间,太阳圣剑已经出鞘,满脸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你们在做什么?”高文对莫德雷德愤怒地低吼,“你们应该也是反抗狮心王统治的吧,那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还有你,贝德维尔爵士。”高文转过身看着贝德维尔,语气明显缓和了几分,但脸色却更加凝重,“是真的吗?关于莫德雷德爵士所述的事情。” 贝德维尔那张俊美的脸流露出苦涩的微笑:“恐怕现在不是应该谈论这些话题的时候......其实我和莫德雷德本来是一同逃出阿瓦隆的,只是在离开城门的时候,迫不得已才动用了这只手臂。” “也就是说情况属实?”高文的脸色变化得更加难看,他和兰斯洛特对视了一眼,同时收起武器。 虽然此刻还想要详细问清楚情况,但根据贝德维尔所述,他们是从阿瓦隆中仓皇出逃,那定然身后有追兵穷追不舍。 这里距离阿瓦隆太近了。 “晚了。” 不知何时,坚硬如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座卫星城的空岛开始了缓慢而坚定的运行,而刚才还悠游自在生活在其中的居民们都已经消失不见,想来是有充足的应对袭击经验了。 这个声音,圆桌骑士们都很熟悉。 “阿格规文!”兰斯洛特喊出了这个名字。 那声音的主人正是亚瑟王的秘书官,曾在叛乱中被兰斯洛特误杀的铁之阿格规文,武艺在圆桌骑士中并不算特别高强,但对于咒术的运用却颇有心得。 有传言说他和梅林曾经在魔术方面有过密切交流。 藤丸立香倒没有对眼前的这一幕有什么感触,恰恰相反,她还松了一口气。 他们的行动路线直指阿瓦隆,老实说这一路风波不惊走来,她还以为自己掉进了妖精贤者的陷阱里。 虽然眼前战争一触即发,剑拔弩张的气氛浓烈,但藤丸立香却感觉到格外的安心——无他,这证明了他们并非是被妖精贤者刻意纵容,而是凭着自己的真实实力走到这里的。 事实上,刻意纵容他们的存在,确实不是妖精贤者。而是李林、年、薇薇安、米莉森、阿尔托莉雅等一群人...... ...... 乐园之塔的中枢室内,众人再一次云集于此。这一次众人来的或早或晚,主要是肯尼斯一家姗姗来迟。 这位前时钟塔的君主,这段时间都已经抱上第三个孙女了,在魔术研究领域也多有收获,可谓是事业家庭双丰收。 今天他们欢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这一场数十年的戏剧终于拉开了最终幕。 李林和年联袂而来,朝着阿尔托莉雅挤眉弄眼。 不是站在他们不远处的阿尔托莉雅·卡斯特,而是一脸生无可恋表情的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 她们两个此时正并肩站在一起,如果不是薇薇安刻意拉开了距离,简直看上去就像是一家三口那样。 “不,那种事情千万不要啊。”薇薇安在边上绝望地吐槽。 “就事啊。” 卡斯特也露出难视的表情:“明明上一刻妖精国还在天崩地裂,大家互为死敌,下一刻你们就一起和乐融融的包饺子......这是什么劣质春晚小品啊,观众们在大年夜看了是会绷不住的好么!喔对了,为什么英格兰没有新年假期?” 卡斯特的吐槽功力比起薇薇安更是青出于蓝,令站在中枢圆桌边缘的众多妖精纷纷露出尴尬、不安的表情。 而好奇兼具兴奋的卡斯特小姐还在继续,浑然不觉自己给别人造成了多大不安。 “你不是妖精骑士崔斯坦吗,为什么现在叫芭万希了?这毛茸茸的装饰又是什么,摸起来手感很不错诶。”卡斯特揪了揪红发妖精的兜帽,那是一个毛茸茸的鹿角怪物形象,看上去却一点也不瘆人,相反还十分可爱。 就是卡斯特的动作快把芭万希弄哭了。二度转生的红发妖精在和谐的环境下显露出内向的本性,现在最怕别人拿她妖精骑士的经历说事。 “你是妖精骑士高文吧,现在改名叫巴格斯特?我能叫你巴格子吗?这个水枪我能玩玩吗?”自来熟的卡斯特又找上了另外一边的金发妖精。 巴格斯特绷着脸摇了摇头。她是在二十年前再度从牙之氏族中诞生的,目前担任散热大公的侍从领读,将来有很大可能接任【散热五页】一职。 在得到否定回答后卡斯特悻悻然地回到原地,在看见美露莘的时候眼睛一亮,刚要凑上去就被薇薇安拉住:“算我求你,别丢乐园妖精的脸了......” 阿尔托莉雅·卡斯特没有经历过二度转生,她是在最近才被雨之氏族的妖精们发掘出来的。作为唯二的乐园妖精,以及李林的弟子身份,她是最快成为首席魔女【乐园六页】的存在,甚至比镜之氏族的【未来一页】加雷斯还要更快。 对于最晚来到此间的阿尔托莉雅·卡斯特而言,眼前的这一切的的确确都是全然新奇的体验,而对于接下来马上要参演这幕压轴大戏的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来说,那就是纯纯的压力了。 几十年过去,已经从贫瘠少女发育成波澜起伏的狮心王通过中枢室的窗口,看着混战成一团的圆桌骑士,鬓角流下一滴冷汗。 一想到接下来自己要装作永恒无情的模样粉墨登场,狮心王就冷汗直冒,这一幕对于她而言,比面对十万个反叛的莫德雷德还要可怕、还要逆天呀! “要不换成王姐吧。”阿尔托莉雅眼光不由自主地转向正和野猪公主近身对抗的薇薇安,“反正她和我长得都挺像。” “谢谢,免了。”薇薇安冷冷一笑,“我已经在妖精国丢过一次脸了,这次该您嘞。” 此时李林和年已经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鼓起掌来,众人一见领导鼓掌,顿时也开始起哄,中枢室里充斥着快活的气息。 尤其是“老朋友”卫宫切嗣一家,更是落井下石连连叫好,为狮心王添加极大压力。 阿尔托莉雅那张完美的脸上出现了羞恼的表情:“别起哄了!我去就是了。” 目睹这一切的卡斯特也停下了和薇薇安的“搏斗”,两个长相相似的乐园妖精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噗嗤笑出声来。 “真好啊。”阿尔托莉雅·卡斯特轻声感慨。 “是啊,真好。”薇薇安满怀感触地叹息。 744 仍存于此 完全不知道众人就在乐园之塔上看戏的圆桌骑士们,正在陷入绝赞的内战中。 令众人猝不及防的是,阿格规文并没有现身,想来是他很清楚自己的武艺无法和兰斯洛特等人正面对抗,所以只是阴险地在明珠塔上放咒术远程轰炸,像极了蹲在墙角发波的大蛇。 但话说回来,这倒也是符合阿格规文性格的操作,真正让众人没有料想到的是,阻拦他们离开的圆桌骑士竟然是凯爵士和帕西瓦尔爵士。 这两位圆桌骑士竟然不知何时站在了狮心王那一边,更是在此刻以天衣无缝的攻防技巧,一时间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只可惜,我可没有太多时间和你们纠缠。” 斯卡哈挥动赤色魔枪,挑开帕西瓦尔手中那一柄圣枪的同时,一枪刺向凯手中那仿佛花瓣一样绽放的镜面盾。 枪尖毫无迟滞地从凯持有的盾牌上穿过,迫使这位神勇、谋略首屈一指的骑士仓皇后退。 赤色魔枪的去势并未结束,而是干脆利落地从斯卡哈的手中飞出,如同一道闪电般划破空间,穿过将他们包围在其中的肃正骑士。 一枪,就从包围网中开拓出一道坦途。 然而斯卡哈却并没有往前走,而是警惕地从身侧抽出两柄魔枪,凝视着那道自己亲手开辟的空旷通道。 不知何时,风出现在了那里。 风是大气的流动,这很正常,再正常不过。 但斯卡哈却如临大敌,空气中不知何时传来了仿佛煤油烧焦的臭味,那是已经焦灼燎燃的刃之影响,有一位真正的大敌就在那里,尽管斯卡哈只能模糊地看见对方的影子,她还是掷出了手中的枪。 赤色魔枪从那个虚无的风之漩涡中刺了进去,迸发出明亮的闪电。 魔枪被卡在空洞中动弹不得——这一枪仿佛触动了什么一样,原本虚无的大气开始旋转,形成肉眼可见的风暴障壁,魔枪在其中发出尖锐的嘶鸣声,在极短的时间内,两股朝着相反方向运行的狂风将其扭曲、毁坏如同经历了数万场战斗一样。 斯卡哈眯起眼睛。 “怎么了,师匠?”藤丸立香皱着眉头,“难道是天空与风......呃,狮心王本人?” “不,大概率不是本人,而是一道投影。”斯卡哈表情稍微轻松了些,“看来狮心王已经完成了仪式,成为了货真价实的神灵,而且神格和权能中包含了风的要素,无论何处,只要有风在就能迅捷到达......但我们的目的不是在这里和狮心王投影纠缠,你们全都靠过来。” 影之国的女王面色平静地抬起空着的那只手,一连串原初卢恩组成的符文凭空浮现。 经过这些天的学习,藤丸立香已经能够认出,这一串符文大致表达的意思应该是“传送至某地”。 然而令一众骑士震惊的是,凯和帕西瓦尔竟然毫不犹豫地放下了武器,转而像是那些肃正骑士一样单膝跪倒。 这让高文出离愤怒。 “帕西瓦尔爵士,凯爵士!你们两个竟然会选择向其他君王服从?” 高文痛心疾首,手中握着的剑几度欲挥,然而耳畔却传来了阿格规文那隐含着嘲讽意味的声音。 “高文爵士,兰斯洛特爵士,崔斯坦爵士,兰马洛克爵士,贝德维尔爵士,还有莫德雷德......恐怕你们才是做出错误选择的人。” 阿格规文的声音骤然提高了数度:“睁大眼睛看清楚了,站在你们眼前的君王究竟是何人!” 话音未落,那环绕整座城市的风暴便骤然朝着一个点汇聚而去,紧接着那风暴骤然散尽。 一道灿烂璀璨的虚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虽然只是虚影,却完全像是活人一般。 她缓缓转过身来,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圆桌骑士,以及来自后世的救世小队。 “许久不见了,众卿。” 狮心王平静如流水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畔。 “怎,怎会如此?!”高文愕然地抬起头,神色惊喜中带着惶恐,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你,不,您是......” “高文卿。汝之圣剑炽热如昔。嗯,兰斯洛特卿,汝之勇武亦和往昔别无二致。还有崔斯坦卿,汝之琴弦依旧犹如谏言般响亮啊。” 狮心王平静地一个接着一个点名过去,每说出一位圆桌骑士的名字,她就会作一个简短的点评,而被喊到名字的圆桌骑士就会变得表情极度扭曲,尤其是兰斯洛特和崔斯坦二位,更是汗如雨下,脸上不加掩饰地充斥着悔恨无边的情绪。 然而最严重的还要数莫德雷德。 因为狮心王只是平静地注视了她良久,除此之外没有说任何话。 这让莫德雷德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复杂。 ——为何直到此时,你还不肯喊出我的名字? 内心掀起风暴的莫德雷德甚至连剑都有些握不稳了,而辉耀王剑的剑刃上更是逐渐被赤红色的雷霆缠绕。 而此刻,同样被狮心王刻意忽略过去的贝德维尔则表情挣扎地向前一步。 对于身在这个特异点+异闻带的阿尔托莉雅而言,时间还没过去一个世纪,而对于贝德维尔而言,则是超过一千五百年的漫长苦旅,如果不是李林在暗中支持了他,兴许这漫长到无有边际的旅途早就将这风尘仆仆的旅人埋葬风化。 “王,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误,是我没有将圣剑归还——” “不,汝无有任何错误。贝德维尔卿。”阿尔托莉雅的目光略微柔和,这一次不同于先前的照本宣科,而是她确实如此认为。 然而狮心王的表态却让贝德维尔如遭雷击,甚至受到的打击比之前所有人还要大。 “不,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啊!” 银骑士撕心裂肺地嘶叫着,一千五百多年的执念几乎如同一座山,而现在阿尔托莉雅的表态相当于直接否定了他认定的“自我赎罪”。 尽管对于贝德维尔而言,他本来就没有任何错误。 “冷静,贝德维尔爵士。”高文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几步,按在贝德维尔的肩膀上,他的金发有些散乱,因此看不清他的具体表情。 太阳骑士的肩膀微微颤抖着:“王......请允许我如此称呼您。请问您执念于此徘徊世间,究竟是为了何物呢?” 高文的询问一瞬间将贝德维尔唤醒。 “自然是为了建立永恒荣光的千年帝国。”阿尔托莉雅绷着脸冰冷回答。 “可是卡美洛和不列颠已经......”心直口快的兰马洛克说道。 狮心王缓缓转过头来,瞳孔中升起纯粹的金色烈光,声若雷霆。 “卡美洛毁灭,余便重铸阿瓦隆;不列颠倒塌,余便再造英格兰。” “只要余一息尚存,帝国便永存于此!” 745 倒戈一击 要经历多沉重的折磨,才能稍微减轻一些众骑士内心的歉疚?没人知道。 至少,货真价实承受了一千五百年苦旅的贝德维尔尚觉不够。 仿佛有无数声音回荡在他耳畔,苛责着他为何当初不将圣剑归还至湖中,为何不更早些来到阿瓦隆,以至于令王被执念驱策着,重新从无到有的建立起国家......就算有梅林在侧,可没有圆桌骑士辅佐,王终究是分身乏术。 突然,贝德维尔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一惊。 他“猜到”了王为何会举行浩大的登基仪式,因为王权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和这个国家,她必须谋取和王权并行的另一种权柄,那就是神权。 贝德维尔能想到的,高文、兰斯洛特、崔斯坦又怎么会想不到?他们只会想的更多。 他们内心深处的自我厌恶,也比贝德维尔更甚。 原因在于,他们竟然真真切切地想过,要用手中剑斩杀狮心王......这又何尝不是另一次背叛? 高文健硕的身躯摇摇晃晃,一瞬间竟然给人一种将要坠落的错觉:他已经想象出了在那之后的所有事。 ——他们的君王在剑栏之上孤军奋战,蒙受莫德雷德的背叛后本该死去,但却因为没有正确归还圣剑而不能死去,被执念驱动的王这才拿起了圣枪,化身为被执念驱动的亡灵,她就像是一座空洞而可悲的熔炉,将所有能够使用的手段全部当做薪柴......而到最后她将会得到什么呢? “梅林,哈哈,梅林!”兰斯洛特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嚎哭,两行扭曲的泪水顺着脸颊歪歪扭扭地流淌,“你真是个可怕、可恶、可恨的男人啊,为了惩罚我等,竟然再度出现在王的身边!” 藤丸立香浑身发凉,一股无来由的紧张感从心底升起。 她明白兰斯洛特崩溃的缘由——因为狮心王的身边并非无人,那位花之魔术师已经从星之内海的乐园之塔中走出,重新辅佐她。 但问题在于,梅林并没有通知圆桌骑士中的任何一人,也没有任何想要重建起不列颠和卡美洛的意图,而是重新在前者的废墟上另起炉灶,也就是表明了要和这群曾“背叛”狮心王的圆桌骑士划清界限,抹去他们曾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痕迹。 这该是有多大的仇恨,才要让花之魔术师使用如此冷酷的手段?少女御主不是当事人,她也不会这么做,但是可以想见梅林在施展报复时,一定嘴角带着快意的冷笑。 “来自迦勒底的汝等,上前来。” 突如其来的呼唤打断了藤丸立香的追思,她抬头看时,发现狮心王已经将目光转向了自己。 无形的威严就像是天空沉沉压下。 玛修和斯卡哈同时向前一步,挡在藤丸立香的面前。 这大概是十分失礼的表现,不过狮心王并没有对此发表意见,而是自顾自地平静说道:“汝等跋涉而来,所谓来意,余已尽知。” 奥尔加玛丽看了一眼藤丸立香,清了清嗓子打算解释一下自己的立场,可狮心王只是平静地抬起手。 “不必赘言。汝等之意图昭然若揭,无非是为了杀死余之辅弼,乃至毁灭余之国度,令繁荣历史化为虚无,除此之外绝无共存之可能。”狮心王伸手虚握,仿佛握住了一把虚幻的长柄武器,“不过,余仍愿给汝等泛人类史选择机会——抉择吧,在余之圣枪,余之辉光,余之威权前抉择吧。” “是臣服于余之圣枪下,接受余之庇护,成为余之臣民。” “还是举起反抗之旗,对余之国度发起叛逆,宣告战争?” “抉择吧,泛人类史,以及圆桌的众骑士,余同样将此机会平等地赋予汝等——” “若是臣服,余将以伦戈米尼亚德之名,为汝等之泛人类史作裁决,凡是有罪者,必遭逢七之七倍罚;凡是无罪者,可于新世界存续。” “若是反抗,余将以狮心王之名,镇压、杀死汝等,直至汝等野心之火永恒熄灭。” 一切寂静,只剩下风暴在天空中盘旋的声音。 贝德维尔散乱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起来,他重新确定了自己的目标:如果说王的梦想是建立永恒美好的国度,那他的梦想就是让被执念驱策的王从这种状态下解脱出来。 就在他将要说出反抗的决定前,少女御主的脚步声却响起。 她坚定地站在了众人的前方,目光平视着狮心王。 “狮心王陛下——请允许我如此称呼您吧。我们迦勒底的意图并非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修正历史,我只是一个人,还没有傲慢到要代表整个泛人类史。” “其次,您真的确定,在您身边辅佐的魔术师是梅林阁下么?”藤丸立香大胆冷静地说道,“据我所知......” “呵。” 紧接着,在众人震惊、不安的注视下,狮心王的嘴角竟然微微上扬,发出了一声所有人都能够听见的笑声。 就在众人觉得狮心王还保有着“人类的情感”时,她却平静而漠然地说道。 “那又如何?” 这句话极短,听上去就像是在无理取闹,可在此时却显得不容置疑。 那是绝对的自信、平静和冷漠,是独属于对万事万物平等视之的神明视角,是即为君王又为大神的狮心王才能说出来的话。 它的潜台词只要不是傻子都听得懂。 狮心王根本不在乎这些,她只在乎自己的梦想、承诺和未来,除此之外的一切皆是虚妄。 藤丸立香终于得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答案,可她的内心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就在她的内心升起敌意的瞬间,狮心王的声音却突兀地在耳边再度响起。 “看来,汝等已做出抉择。” 一直在藤丸立香内心深处盘桓不去的危机感瞬间爆发。她的身体本能地向后退去。 “小心!” 一直站在少女御主身边的玛修向前冲去,手中盾牌恰到好处地挡下了突如其来的攻击。 然而这攻击却并非来自狮心王。 而是来自一直给人以阳光温和印象的白马骑士——高文。 “高文先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一个声音在玛修的内心回荡着,迫使她开口询问。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大多数感情,可此刻悲愤却在她的体内流淌,令她同样顺从着自己的本能,挡在了御主身前。 “呵呵......对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高文的金发有些散乱地搭在额头上,而那张英俊的脸庞已经扭曲如同恶鬼,答非所问地开口,“嗯,不过圆桌的确是对于吾王而言非常重要的东西,所以你还是把它留下来比较好。” “兰斯洛特,你疯了!” 另一边,战斗同样爆发。 贝德维尔有些狼狈地闪躲着湖上骑士魔力溢满的圣剑,就连敬称都来不及用了。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那我就告诉你好了!”兰斯洛特的声音尖锐,就像是受伤野兽的嚎哭,“是嫉妒和绝望啊!” “你又懂什么?!贝德维尔!”湖上骑士踏步向前,青蓝色的剑气劈头盖脸砸向自己的昔日同袍,“你是见证了王之结局的人,是我们之中唯一得到了救赎的人,你本该亲手为王送去安宁的永眠!只有你,得到了王的谅解......哈哈,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对你有多嫉妒?!我到死都在悔恨啊!” “告诉你吧,贝德维尔!我实在是该感谢你,因为你让我们重新有了赎罪的机会!” “这不名誉......你们曾经蒙受赐福!”贝德维尔苦苦支撑。 “那都是无关紧要的琐事!”兰斯洛特像是伤兽般咆哮着,“名誉?哈哈,背叛了吾王的我们还有什么名誉!” 746 天上有枪,卵中之神 什么太阳骑士,什么湖之骑士......那都不过是蒙羞的虚名。 在效忠的君王死战时,自己不曾征战在侧,而王国的倾塌却和自己有脱不开的关系。兰斯洛特那张阴郁而俊美的面容下,藏着的自责和痛苦,早就难以度量。 高文亦是如此。他自责自己的无能,自责自己竟然还在妄图举起叛旗。 难以想象的羞愤和悲恸化作力量,令这些圆桌骑士毫不犹豫地倒戈,至于名誉是否有损?他们早就已经没有任何名誉可言,又有什么值得担忧和抛却的呢? 战局急转直下,最强大的己方战力忽然化作敌对,而初次见面的莫德雷德和贝德维尔反倒且战且退,竟然和少女御主一行人合流。 贝德维尔是为了拯救他的王,想要让她能够解脱;至于莫德雷德,她纯粹就是不甘心和习惯性的叛逆作祟。 斯卡哈的传送魔术早就已经可以随时发动,但却引而不发,她眯着眼睛,注视着不远处平静投来目光的狮心王。 而下一瞬间,她动手了! 赤红色魔枪化作一道闪电,而在长枪脱手的瞬间,斯卡哈事先绘制在其上的卢恩文字化作一团强光。 铮! 清脆的琴弦声响起,无数道丝线像是凭空出现,如同活物一般将长枪锁死在半空中! 那是圆桌骑士崔斯坦的琴弦,当众人将目光投向他时,发现这位总是挂着淡淡忧伤表情的红发男人,此刻不知何时已经张开了那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他的手指在如同琴弦的弓弦上迅速而灵巧的拨动,弹奏出令人心醉神伤的美妙乐曲,展示出极高的造诣。 只是此时这份高超的技艺却能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杀机。琴弦拨动的声音既能够通过类似心跳共震的形式,令人的内脏出血,又能够让敌人感到心神不宁,在战斗中出现致命的错误,更能够结合魔力形成致命的丝线,在悄无声息中将目标绞杀。 圆桌骑士崔斯坦,同样毫不犹豫地选择归顺在狮心王的旗帜下! 崔斯坦瞄准的本来是被挡在玛修身后的藤丸立香,但是当斯卡哈刺出那一枪时,他不得不提前引发那些丝线,将斯卡哈的魔枪锁住。 然而,锁得住吗? 答案是,不行。 卢恩文字的光辉去的极快,一瞬间,那根本该完全被锁死的长枪竟然消失在半空中,仿佛遁入了虚空中,当它再度出现时,已经距离狮心王的虚像近在咫尺! 所有人的心中都同时出现了这样一个念头:这一枪,必然要命中目标。 直到狮心王抬起了手。 那只空着的手轻轻一挥。 必然要命中的魔枪竟然出现肉眼可见的歪斜。 然而在魔枪偏斜的那一瞬间,另一只手却出现在了魔枪上,当那只手握住长枪的时候,本已经歪斜的不像样子的枪尖再度被修正过来。 斯卡哈的身影凭空出现,而当她的身躯浮现的瞬间,已经调整至发力的最佳姿势。 影之国女王一枪刺出。 狮心王虚影还保持着抬起手的姿势,被斯卡哈一枪洞穿。 虚像平静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斯卡哈,随后直接消散。 “什么时候......!” 同样使用长枪的兰马洛克和帕西瓦尔,脸上都出现了不加掩饰的震惊。 这神乎其技的枪术,是他们本人穷极一生也完全无法臻至的境界,想来能够在枪术上和斯卡哈比试的存在,恐怕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 可一击建功的斯卡哈却仍然没有任何欣喜的表情,她落地后直接挥动长枪,将压得玛修有些支撑不住的高文左臂刺穿,让玛修能够撤回,又投出长枪将疯狗般的兰斯洛特击退。 天空的远处不知何时显得有些明亮。 乘着这得来不易的空隙,斯卡哈直接发动传送魔术。 卢恩文字发出强光,将他们裹挟在其中,倏忽间投向极其遥远的地方。 结束传送的一瞬间,众人有些头晕目眩,然而斯卡哈却一刻不停地继续发动魔术。 传送。传送。传送! 他们的身影出现在阿瓦隆周边各处,有时在荒野,有时在城镇,有时在悬崖,有时在河畔。 然而无论他们出现在哪里,天空的边际依然在不断地变亮——似乎有一颗太阳正在其中孕育,下一刻就要升起。 藤丸立香突然想到了什么。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斯卡哈一边维持着传送魔术,一边声音急促地说道,因为连续不断地转换位置,她的声音有些失真,“狮心王手里掌握着圣枪,而现在她就要动用圣枪对我们进行裁决了。” 圣裁,圣枪拔锚。 在他们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明光骤然闪现。 斯卡哈瞬间停下传送魔术。 时间缓慢的流逝,看样子像是过了很久,实际上不过过去了数秒的时间。 云层骤然变亮,一道细线出现。 那是距离地面极远极远极远的天空,所以一道细线实则极其宏伟。 那道细线如同明亮的流星,无数道雷鸣从云层背后传来,逐渐融合成同一声。 那道流星还在坠向人间,而漫天云层随之下坠,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漏斗形状——那不是漏斗,而是世上最大、最神圣的一把枪。那道流星就是它的枪尖! 狮心王在高塔之上,向着斯卡哈出了一枪! 这就是圣枪。 所有人都脸色惨白。 这一枪谁能阻挡? 毫无疑问,这是EX级别的大宝具。 斯卡哈长发轻飘,神色坚定,她将传送魔术的符文交给了库丘林,随后脚尖一点,身体消失不见。 下一刻再度出现的时候,她已经出现在圣枪的枪尖前。 在地面上时,那只是一道纤细如女孩手指的线,可真当斯卡哈和它近在咫尺时,才发现那道“线”竟然如同无边无际的江河。 弑神杀魔的战士递出一枪。 那道看似纤细的流星大放光明。 长枪粉碎。 斯卡哈神色不变地递出第二枪。 圣裁突兀地凝滞,斯卡哈手臂向前轻送,啪地一声轻响,准确地戳在圣枪的枪尖上。 轰! 天空中云层乍破。 无数道气浪如同海潮一般席卷天穹。 大放光明的流星粉碎,斯卡哈轰然坠地。 她的身上没有什么伤痕,可脸色却显得有些难看,手臂也微微颤抖。 这么多年来,狮心王的圣裁还是第一次无功而返。 藤丸立香松了口气,她记忆中狮心王的圣裁之间会有很大间隔,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天空第二次亮起。 骤然明亮的天穹将他们的脸色照的惨白。 漫天云层重新汇聚而来。 又是一枪。 斯卡哈有很多问题想不太明白,比如说狮心王为什么能间隔如此短地出枪,又比如说狮心王是靠什么定位他们的......但那些疑问全都被她抛在了脑后。 她宛如一道从地面上升起的流星,狠狠地和那一枪圣裁撞在一起。 这一次的时间稍微长些,然后斯卡哈再度轰然坠地。 在她落地一秒钟后,天空再度亮起。 还是一枪。 圣裁。 四周的旷野中突然响起无数玻璃破碎的脆响,那是库丘林布置的魔术防御在损毁、自灭。如果没有这些东西,光是余波他们都撑不过去。 这一次花费的时间更长。 但圣裁到来和落下的时间还是一样快。 斯卡哈的身体上终于出现创痕——她的左臂有点变形。 这只是一点不完美的表现,但对于将全身锤炼成武器的战士而言,就意味着极大的不便和失利,因为在先前的战斗中,斯卡哈是先运用左手枪迟缓、穿刺了圣裁的周围空间,再用右手枪击碎空间,以及被封锁在空间中的圣裁。 这只是她枪术的一部分。即便左臂不便,此刻的斯卡哈依然可以轻松自在的离去,甚至还能再带上几个人。 影之国女王的战斗力依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但想要保下他们全部,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圣裁落下。 斯卡哈面色很平静,她的左手握枪已经不是很稳,但依然能画出最精妙的卢恩文字。 然而当她抬起手的时候,一个散发着纯净金色的图形竟然从空气中安静地浮现,它的外形就像是一个完美精致的圆,在侧面延伸出璀璨的金色一竖。 斯卡哈不认识这是什么,但当她看见这个文字的时候,就明白了含义。 那是比所有原初卢恩都要神圣的文字。 ——大卢恩·二度降生。 以这枚大卢恩为中心,一道温柔而明亮的辉光亮起,就像是一颗如同眼瞳的琥珀卵,也像是天边日月未分时的光斑。 有着琥珀色瞳孔和灿烂金色长发的神人从琥珀卵中醒来。 李林抽出那柄石锤,将落下的圣裁击碎。 神人根本没有看这一锤的成果,纯净的赐福辉光从他立足之处升起,将众人完全吞没了进去。 接着,他们瞬息远离了这片被蹂躏摧毁的土地。 而这一次,天边亮起后,却迟迟没有再落下恐怖的圣裁辉光。 藤丸立香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拉着,他们正沿着赐福道途一路穿梭转移,瞬息间,越过了阿瓦隆周围的所有卫星城,在他们还没看清楚那庞大阿瓦隆的真容前,赐福的光辉便越过了三重门关的叹息之墙,直直进入了阿瓦隆的内城区! 747 谁人能将注定的战局扭转? 赐福光辉稍稍淡却。 当众人视线重新恢复清晰的时候,发现他们正身处于一处狭长甬道的左侧。一簇摇曳的赐福光辉稳定而持久地燃烧着,在他们的瞳孔中倒映出温暖的形状。 那是只有他们能够看见的赐福,是无形的智识之光,而在光辉的范围之外,墙壁上的阴影张牙舞爪,如同狰狞而滑腻的发辫,也像是林地夜行时不真切的幻觉。 “在以前,阴影曾经是庇护和怜悯,因为太强烈的智识会攫取有朽者的一切,直到他在过于强烈的感官感受中融解。”李林转过身,看向神色各异的众人,“直到赐福的出现,令太阳和辉光重新回到人类技艺中温暖的形象。” “在这里,你们可以稍作喘息。但这个时间不会太久。奥伯龙·伏提庚正借用梅林·安布罗修斯的遗产,对一切有可能阻碍他的存在大开杀戒。” 李林还没说完,就被藤丸立香握住了双手。 “你,你没死?我以为你已经......”少女御主眼中的担忧不加掩饰。 李林的神色不变,依然是那副令人如沐春风的模样:“我是法涅斯。死亡对于我而言只是一个过程。” 藤丸立香有些尴尬地松开了李林的手,一方面是她握手的时间有些久了,另一方面她对法涅斯这个名字的内涵一无所知。 这个时候库丘林小声地科普了一下。 在地中海俄尔普斯密教体系中,法涅斯是最早出生的神,同时具有阴性和阳性的双重神性,他自卵中降生的时候,也创生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划分了神性世界和人间世界的界限。 而在中亚的密特拉教中,法涅斯是太阳的别名,在太阳和月亮的概念还未被确定时,法涅斯的名字便用来指代这些发光的天体。 在罗马时代,法涅斯的名字等同于世界本身。 在中国,法涅斯的形象被化用到盘古创世中。传闻法涅斯曾有四个面相,为只有上下概念的星之内海确定最初的方向...... 这是一位极其古老,也极其神秘的神性。 密特拉教曾用宰杀公牛的仪式祭拜法涅斯和密特拉,传说法涅斯在创世的最末重新回到世界卵中,而当其从世界卵中二度降生时,便以密特拉的名字再造世界和星辰。 藤丸立香一退开,斯卡哈就填补了空缺,影之国女王一边拿出一块兽骨,在手臂的扭曲处如同磨刀一般锉着,一边皱眉问李林。 “那位使用长刀的女武神去了哪里?” “短时间内她不会再投入战场。”李林站在赐福的边缘平静叙述,“她需要时间将自己的锋刃磨砺至无暇,但这个过程不会持续太久......作为击退女武神的代价,我进行了一次二度降生。在这个过程中,我会用散落在各地、各人的赐福遍观整个世界。也正是因此,我看见了站在乐园之塔上的宫廷法师,那不是梅林,而是自称妖精贤者的蠕虫之王。” 藤丸立香不知道蠕虫之王是什么,但当她回想起奥伯龙·伏提庚显露出横跨宇宙的庞大可怖真身时,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果然是他......”少女御主喃喃自语。 赐福的光辉微微摇曳。李林看向有些走神的藤丸立香,轻声问道:“怎么了?” 少女御主抬起头,凝视着那一簇赐福,有些自嘲,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身边的玛修下意识地握住了立香的手,和她掌心相扣。 藤丸立香对所有人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随后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我有一个故事......” 少女御主讲述的时间并不算长,有些细节被刻意地模糊、遮掩。在她讲述的过程中,所有人都保持着默然无声的状态,直到藤丸立香宣布自己讲完了。 虽然藤丸立香并没有透露出故事主人公的真实姓名,但所有人都听得出来,那就是她自己的故事。 人理烧却、人理漂白......一次次的危机,一次次的险死还生,这是一场在全人类都不知晓的情况下,进行的救世之战。 到底要怎样的结局,才能配得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也正是因此,所有人的内心深处都对藤丸立香的遭逢感同身受:她不该,也不能在妖精国折戟沉沙。人类的天命绝不能淹没在妖精贤者那深不见底的恶意中。 然而,这里的英格兰是比不列颠,乃至妖精国加起来都还要强大、还要繁荣的世界。再加上还有以梅林之名僭越统治帝国的妖精贤者......而他们在经历圆桌骑士的倒戈背叛之后,在这里的便是全部战力。 简直是必败无疑。 “但世事是没有绝对的。”李林平静地说道,“谁能将注定的战局扭转?” 神人自顾自地抬起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我来为你们打开前路。” 众人的眼中不仅有悲愤而决绝,还有了名为希望的色彩。 在幽暗狭长的甬道中,李林的声音并不强烈响亮,可却令人内心深处感到慷慨激昂:“斯卡哈,你想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一场能够证明自己价值,最好轰轰烈烈战死的战斗,你不想要没有任何未来的生活,对么?” “自然如此。”影之国女王手中的砥石化为粉末,她已经完全将自己打磨成了武器。 “那么,这一战后,我许诺你将会得到无限的战斗,你将投身至无穷的战争去。”李林的目光深远。 “库丘林,持枪的你是奋勇战斗的战士,拿起木杖的你是屈指可数的贤者。你来到这世上的命运,正是要运用你那智慧,为天运的御主开辟未来的道路,对么?” “完全不错。”手拿德鲁伊法杖的库丘林心悦诚服地笑了。 “那么在这一战后,我祝福你将得偿所愿。” “莫德雷德,你想要堂堂正正地行走在阳光下,我想你并不是意图成为君王,而是想要自己的父亲......”李林转向叛逆的骑士,语气平静地说道,“不是身为亚瑟王,不是身为狮心王的阿尔托莉雅,而是在拔出选定之剑前拥有完整情感的她,对么?” “你想要承担她的责任,让她不再被那虚无的冠冕驱策,对么?到头来你所憎恨的并非是阿尔托莉雅,甚至也不是摩根,所憎恨的只有错误降生、行走在错误路上的自己。” “而这一切,此刻迎来了转圜的机会。只要贝德维尔能够将圣剑归还,狮心王就不再是纯粹被理性驱策的冷漠神灵,她将再度体味人类的情感。” 莫德雷德不敢置信,她的内心极度复杂。可她却又不由自主地信服,甚至开始憧憬李林话中描述的景象。 “贝德维尔。狮心王有一件事没有说错,事实上你没有任何错误,因为无论是亚瑟王还是狮心王,她们都被责任束缚了一生。当你将圣剑归还的时候,一切都会落下帷幕。”李林叹息一声,“然而你却为此在世间颠沛流离了一千五百年,在我看来,你的功业如此沉重,以至于没有任何一位君王能够赦免你——除了你自己。” “贝德维尔,我尊敬你的付出,所以我承诺,在这场战争后,你将能够凭借自己的意愿,选择自己的结局。” 独臂的银骑士表情复杂地笑了:“希望如此吧。” “奥尔加玛丽......”李林转过身,看着有些紧张的所长,沉吟片刻后开口,“我祝福你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你的努力必得回报。” 李林将目光看向玛修:“其实你已经逐渐恢复了记忆吧?” “梦是现实的终结,也是理想的延续。”李林伸手按在人造少女的头顶,“不要畏惧那些梦境,勇敢接受你的本心吧,想要爱就去爱,在我的注视下,一切事物都无禁忌。爱情的锁链已经被斩断,我祝福你将幸福。” 最后,李林来到了藤丸立香的身前,看着有些紧张的橙发少女,微微一笑。 “御主,该出发了。” 藤丸立香愣住了:“你,你喊我什么?” “御主。”有着琥珀色眼瞳的神人抬起手握成拳,轻轻说道,“时候已经不早,已不该让我们的大敌再做等待。” “将妖精贤者,打回虚界吧。” 748 向着虚界坠落 乐园之塔的高处平台,战斗已经完全结束。 猎人庞大的身躯轰然坠地,所有关于他自身的灵子情报都被攫取出来,而他失去一切意志的身躯终于缓缓分裂、粉碎成如同飞灰般的灵子碎片。 “真是不容易啊,俄里翁,我认同你的意志了。” 李林抬起手,将猎人的断臂从脖子上一点一点掰开,俄里翁果然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战斗到了最后一刻——甚至直到死都没有松开手,而使用双臂紧紧勒着李林的脖子。 甚至其他冠位,支撑的时间可能还没有他更久。 如此可见,强烈的情感的确能够推动欲望的燃烧,由此榨取出更加强大,更加不可阻挡的力量来。 李林站在乐园之塔的平台外侧向下望去,整个英格兰,不,甚至是整颗星球都尽收眼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开始忍不住狂笑,伴随着这邪气森然的笑声,林地的阴影重新替代了金紫色的云霞,灰色的虚幻王冠代替了如同白玉般的鹿角,阴冷的灰色像是蠕行的生物一般爬上长发的末尾,无暇的白袍转为如同宇宙深处的黯色,手掌逐渐变成异形的尖爪...... 妖精贤者的肩膀微微晃动,声调稍高:“梅林,出去!” 花之魔术师的虚影轻笑一声,从妖精贤者的身后出现,瞬息间化作无数花瓣消失不见。 梅林·安布罗修斯已经消失不见,但他的全视之眼却并没被带走,哪怕是妖精贤者的面相,也暂时拥有了这双能够看遍当下的千里眼。 而当摇曳的赐福辉光出现在乐园之塔的平台边缘,藤丸立香一行人的身影从赐福中出现时,听到的便是妖精贤者那沉郁中带着狂气的声音。 “妖精王,岛之意志,奈落虚界之主,蠕虫之王......这些就是我妖精贤者所拥有过之地位与威名,一个比一个强,一个比一个高的身份及公职。” “我的名字就是——奥伯龙·伏提庚。” 妖精贤者此刻不再用那纯白色如梦幻泡影的伪装,而是自在地舒展身躯,张开手臂。虽然只是背对着藤丸立香一行人,却给他们带来极大压迫感。 那是一种纯粹非人的恶意,如同林地中蠕动的虫豸人立而起,给人以一种无法忍受的惊悚。 那沉稳中带着傲然的声音,却像是海水一样继续在流淌。 “......世上唯一一个全知全视的先知贤者,自吞吃妖精国后,惊世智慧和无上力量便不断在我身上增长,使我实力之强,亦只有一个将英格兰重铸的梅林·安布罗修斯能与我相提并论......相提并论?哼,或许现在凭我的魔术造诣,早已把那梦魔远远超越了!” 妖精贤者缓缓转过身,他既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对来者宣战。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具足傲慢。 “而为了确保我永远拥有这无敌地位,我会不择手段地去做一切需要的事情。” “除要对付所有不服我的人外,能把我之大功业帮到的东西,他们也要奉献给我,若有不从,即使她是我的弟子,我妖精贤者也不会放过。因为这就是我的领域,我的——准则。” 妖精贤者那张英俊中带着狂气的面容上,扬起一个邪异凛然的微笑,整座乐园之塔似乎一瞬间沉浸到了阴影中,苍白邪恶的月亮像是剪纸一般在云层中飘荡着,对地面上恍然无知的一切众生露出嘲讽的月光。 “也许一些人不把我认同。但当世上绝大多数的人或妖精都信任我;认为我是一个最崇高的妖精;最伟大的贤者时,我又怎会错?” “不会。” “就算亲手陷害自己的弟子,将她苦苦维持的妖精国毁灭,就算乘着梅林被其他冠位围攻,将他缔造的国度篡夺......只要愚蠢的妖精不知,及其他人不敢反叛及惧怕于我时,我还可以怎样的错?” 妖精贤者哈哈大笑。 “就算错,也只会是世人的错,蠢人的错,弱者的错。因为没有我的惊世智慧及伟大力量,他们仍只会活在当日被预言规定的世界里,自相残杀等待着乐园之子的到来。” “所以,所有的人,所有的妖精!不想死,不愿意痛苦的就要爱我,效忠我,尊敬我,崇拜我!” 妖精贤者向前走出七步,抬起手指直指天空,身上黯色的大氅如同翅膀般振动,发出单调作呕的振翅声。 “欣赏我这妖精王。” “誓死也要为我岛之意志。” “我奈落之主,我蠕虫之王......” “我、我、我——我妖精贤者奥伯龙·伏提庚呀! ” 恐怖的黑色空洞从张开双臂的妖精贤者身躯中显现出来,那是纯粹如同自然地貌发生改变,大气剧烈流动时发出的啸叫,却令人不寒而栗。 就在这恐怖的啸叫声中,妖精贤者轻蔑地转过了头,看向出现在赐福辉光中的众人身影,目光落在了有着琥珀色眉眼的神人,以及他背后的橙发少女身上。 “喔,我就能感受到,我们的命运是如此紧密相连。太阳神人法涅斯。”妖精贤者背着手,露出怪异的笑容,“不仅有你我,还有梅林那个冠位,归根结底我们就曾经有着更加紧密的关系,只是天意却要你我三人如此敌对。也正是天意,要梅林被数位冠位围攻,以至于他苦心孤诣创造的国度,要再度落到我的手里。” “怎样了,法涅斯,是你要来像宿命中那样战我,还是要让你身后那个没用的小姑娘来送死了?!” 妖精贤者的声音一浪接着一浪,而他就不是个好好说话的对手,归根结底,只要有可能,妖精贤者就会用一切手段去击杀他的敌人。 也正是在说话间,剧烈的地震突然从遥远的下方传来,令这座同温层堡垒陷入摇摇欲坠的态势中。 一瞬间,前来讨伐妖精贤者的救世小队便陷入难以自制的惊惶中——妖精贤者竟然能够动摇这座星之锚,并非将它从地上拔起,而是要将它摧毁。 而这,就是伟大之术中的蠕虫学之一,能够引发地震的恐怖学识。在面对高塔时,它更是有十足奇效。 好在当妖精贤者发动这份恐怖力量的瞬间,神人便从赐福的辉光中一跃而起,高举手中的石锤重重砸落。 他的身姿曼妙轻盈犹如舞蹈,但当石锤挥落的瞬间,恐怖的地震术却在一瞬间被镇压抹平,某种温和、笃定、古老的律法正从石锤上蔓延开来,将整座摇摇欲坠的星球之锚,重新锁定在地面上。 “好一个司辰学的太阳律法!” 妖精贤者仰起头,再度爆发出空洞而又凄厉的尖啸,如同虫豸嘶鸣,也像是巨龙嘶吼的鸣啸声一瞬间席卷了乐园之塔。 在一瞬间,时间似乎静滞了。 再下一刻,宏伟的云层从空中坠落下来,形成近乎垂直的灰黑色龙卷,无论是辉煌的穹顶,还是半透明的地面,都在这狂风中被吹散、消逝。同温层堡垒·乐园之塔的形体已经被垂直的灰黑色龙卷替代,众人的身躯正在不受控制的无休止下落。 这里是无光、无声、无边、无限坠落的恐怖世界,是一切事物死亡的最终去处,是无休止坠落的废弃孔...... 死亡是向下的,而现在被吞没到此间的所有人正在失去高度,永远无休止的坠落下去。 因为这里是奈落。 这里就是寒冷的虚界。 749 最后一战 寒冷、不断下坠的虚界取代了乐园之塔。 在这里没有前后左右的方向区别,只有上下的差距。 在虚界里,下坠便意味着失去高度,昭示着不断接近死亡,但人总是能在虚界里更死一分的,所以尽管他们坠落的速度很快很快,但这个下坠的过程还会持续很久很久,近乎无限漫长。 当然在这片灰黯无光的世界里,依然有一些光明存在。 那些光来自于手持石锤的神人,他的身躯并不高大,但是温暖的光却从他的眉眼中盛放出来,在灰暗阴沉的虚界里就像是一道火炬,也像是一簇飘摇不定的赐福辉光。 没人知道他能够支撑多久,似乎他下一刻就会被这虚界本身吞没湮灭,可他高举石锤的身影却好似能够持续到永久。 太阳神人的声音回荡在众人的内心中:不要放弃,也不要畏惧!妖精贤者打开虚界,就证明他绝对没有胜过我,胜过我们的把握,因为他只有打开奈落虚界的权力,却无法在其中拥有主动权,看啊,他现在不也正随着我们下落吗? 就像是面对米莉森时那样,此时法涅斯的话同样一瞬间化作强心针,让感觉自己不断被同化的众人顿时精神振作。 而当她们看见同样不断随之坠落的妖精贤者时,内心更是涌现诸多正面情绪。 只是此刻当她们转头看向藤丸立香时,却发现少女御主依然手脚冰凉,脸上覆盖着一层黯淡的灰色。 她的瞳孔逐渐放大,里面有说不出的惊恐颜色。 似乎看见了此生最为恐惧的景象。 无论身边的从者用尽魔术,藤丸立香似乎就陷落在自己想象中的惊恐中不能自拔。 头顶此时,又传来妖精贤者恶意的笑声:“哈哈,你们还将希望寄托在一个普通人身上,希望她能够振奋起来带领你们取胜么?何其愚昧无知!” 妖精贤者同样也在坠落,但他的身躯要显得更加自在轻盈,背后黑色的巨大双翅拍打着,发出令人作呕的单调振翅声同时,维持着下降的速度。 他此刻尖锐大笑着,指出藤丸立香此刻的状态:“知道吗?她在以前就被我连着妖精国一起丢进了虚界奈落里,虽然不知道她如何逃出了奈落虚界,但重新来到这里,她自然会被相同的灾难攫住内心......压垮她的不是我,而是她自己的心。人类啊,真是一种何其脆弱的可悲生物,你们要如何才能拯救自己的历史呢?你们甚至无法拯救你们自己!” “看看你们吧!”妖精贤者一边和神人缠斗着,一边竟然还有余力嘲笑,斯卡哈的枪,还有库丘林的魔术都被他用一只手甩开。 “一群可悲的死人,人造人,还有执念不散的阴魂......你们都是些什么东西?就凭这些你们也想拨乱反正,重新救回自己的世界吗?!” 伴随着妖精贤者的声音逐渐激烈,他身上的气势也在不断高涨,片刻后他酝酿出一记杀招,朝着下方的众人挥落。 “小心!”好在此刻,玛修及时举起了盾牌,但妖精贤者甩出的攻击落到盾牌表面时,却没有想象中的激烈。 斯卡哈一眼就看明白了这其中的要点:归根结底,是因为妖精贤者的攻击重点在于诱发惊恐和幻象,但当他们确立战斗的本心后,这种效果就微乎其微。更重要在于,此刻神人法涅斯承受了绝大多数的压力,他们只不过是被妖精贤者随手攻击的目标。 “举起盾牌,不要放下!只要你的内心还坚持着,你的盾牌就不会被击破。” 似乎有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玛修的耳边回响,她几乎要喊出那个声音的名字,却始终想不起来那是谁。 但,这不重要。 她咬着牙,高举盾牌。 ...... 而此刻的藤丸立香,只觉得自己的四肢都在变成虚无,身躯仿佛在被虚界同化,意识更是向着下方不断飞速坠落。 她已经在不断地迫近死亡,双眼中些微的光亮已经变得极为黯淡,遥远和寒冷,就像是冰冷寒夜里墨玉灯盏发出的微光。 但是藤丸立香却感觉浑身都很轻松,似乎什么职责,什么命运指定,都已经距离她遥远了,当她真正抛下这些的时候,才感觉无比的畅快。 一切都和她无关了。 但这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她的内心深处便升起烦躁的情绪。 ——为什么我会感到烦躁?少女扪心自问,我不是已经放弃了自己的责任吗?不是应该已经享受自己的永恒安眠了吗?为什么这些情绪还能左右我? 这种情感越来越强烈,让藤丸立香终于无法忍受。 “这是因为你的内心还不服气。”一个声音在她的内心深处响起,那不是别人,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藤丸立香惊讶地低下头,竟然看见一个脸上满是愤怒和憎恨的自己。 那个满心怨憎,面容扭曲如恶鬼的“藤丸立香”抓着她的脚踝,在空中飘飘荡荡着,对她露出一个沾满漆黑血液的笑。 然而藤丸立香却不觉得惊恐,她异乎寻常地平静伸出手去,和那个满脸鲜血和仇恨的自己紧紧交握。 那一瞬间,所有被她抛弃、忘却的东西全都回来了。 不仅仅是仇恨、也不仅仅是愤怒......所有的情绪汇通在一起,如同一条河流般在藤丸立香的内心深处翻涌,托举着她不下落。 根本没有东西托举着她,是她自己不愿意坠落。 少女御主的思绪在心底流淌着,她并没有像是妖精贤者之前那样得意地发声,而是在内心默默自语。 “命运指定,人理选民,迦勒底魔术师,候补御主......这些就是我命格——救世之人曾拥有过的身份及地位。一些我不稀罕但却不能摆脱的宿命。” “别人便叫我做藤丸立香。” 藤丸立香默念,目光环视四周的黑暗。 “我是一个年纪轻轻,就被烦恼和使命缠身的人。为能令泛人类史不被烧却、漂白而去手染鲜血,被迫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就将那些异闻带和特异点都毁灭。” “遵循于一个不该遵循的魔术协会,致使人理在烧却后被再度漂白,让无数从者和朋友在我眼前白白牺牲......失败这两个字,仿佛就和我的命运挂钩。” “即使逐步得到了所谓的天赋,我还多次错失阻止大敌机会。” “令到罗曼医生、达芬奇、基尔什塔利亚还有玛修他们前仆后继作出要命的付出,就为了给予我最后最后的战胜元素......徒留下一个所谓救世主的美誉。” “罗曼医生说我修复人理是必须的天运,是怎样也避不了的命运......只是我偏不信命。即使一些预言实现,我仍说服自己,那些只属一种巧合。一些只要用斗志和决心更可以战胜的东西。我不会因为不幸,而故意去做相反的事情。什么天意、缘分、宿命及命运都好,我藤丸立香便只会做我本心告诉我怎做才是正确的东西。” “若要我去战斗,我会战斗。若我需牺牲,我会牺牲。若我将救赎,我会去救赎。若我生命容许爱的存在,我便绝对会去爱。” “不管别人怎样评论,不理未来自己能否保存真我,我藤丸立香只会做那正确的事。和那妖精贤者,战那正确的战! 心中的声音在不断流淌,藤丸立香的眼前仿佛看见了泛人类史的世界里,大家手拉着手,一同欢笑,一同流泪,一同迎接明天的景象。 那些画面,那些风景,那些曾遇过的人都在藤丸立香的眼前一幕幕闪过。 “为迦勒底的存续去战。为所有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类和妖精去战。为罗曼医生的理想及报牺牲者们的仇去战。为我的从者们去战。为我的学妹去战。为泛人类史的一切,管他们明白与否的去战!” 藤丸立香骤然睁开眼睛,她的双眼里哪还有一丝一毫的迷茫? 金紫色的辉光在她的瞳孔深处点亮,像是熊熊燎燃的烈火。 她终于张口出声,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仿佛跨越了恩仇,从彼岸传来的高亢战吼。 ——“今天,救世之人就要战她的最后一战!” 750 大敌接二连三 “最后一战?哈!大言不惭!” 妖精贤者大笑着挥动手臂,尖锐的左手利爪曲起手指,向着下方一指。 一瞬间,下方坠落的趋势便变快了无数倍,而莫德雷德更是无法自制地加快向下坠落,只是呼吸间便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莫德雷德!” 一直以来,一众从者虽然在下坠,但是他们坠落的速度却相差不多,只要克服了心中的恐惧,甚至能够在坠落的过程中组成反击的阵型,靠着玛修的盾牌作为依托,对上方的妖精贤者进行骚扰袭击。而确实就像是神人说的那样,妖精贤者将他们丢向虚界后,并没有做出更多的动作了。 可现在,莫德雷德单独加速向下坠落消失,却引发了大家内心最深处的噩梦。 那就是奥伯龙·伏提庚实际上对他们有着生杀予夺的权能,只不过他并不想就这么结束这一战,他只想用最残忍最恶意的手段,好好折磨、玩弄自己的目标。 这有极大可能!因为妖精贤者就是这样的邪恶呀。 好在此时神人那温和笃定的声音再度出现:“莫德雷德身上有我的赐福,我已经将她重新传送回到了外界。” 一瞬间,本已经变得恐怖绝望的气氛再度被化解。 “不知所谓。”妖精贤者冷冷回答,“那既然你要耗费自己的精力去救她们,便去救吧......只不过外界等待着她们的依然是死亡一途。” “什么?!”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还没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众从者就看见妖精贤者伸出手指向着他们连连点来。 一瞬间,向下坠落的加速度便攫住了众人的身心,他们分别以不同高速向着下方坠去,几次眨眼的时间里,便消失在各自视线中。 只有少数几个人还在苦苦支撑,一个是被刻意忽略过去的藤丸立香,另一个是高举人理盾牌的玛修,最后一个就是和妖精贤者缠斗的神人法涅斯。 但在众多从者消失的瞬间,神人的脸色却发生了变化。 “嘿,察觉到了吗?”妖精贤者的声音不加掩饰地传到他们的耳边,阴冷中带着嘲讽的意味,“你们要面对的敌人从来不止我一个,可别忘了,这座塔本来就是梅林·安布罗修斯的高塔。是我用虚界包裹住了他的塔,才让梅林难以从星之内海返回现世......” “而现在,梅林和狮心王,也差不多该汇合了。” ...... 出现在外侧的众人并没有脚踏实地。 外面的风景也不是乐园之塔的平台,而是一望无际的天空和四面垂落的恐怖风暴,在天际的尽头,四道辉煌而高耸的高塔矗立着,直入云层的穹顶。 无论是最早出来的莫德雷德,还是最后出现的斯卡哈,他们都惊讶得发现自己回归的时间是几乎一致的。 但他们依然没有返回现世,而是来到了世界表皮之下的“真实风景”。 骑乘着神骏白马的狮心王缓缓从云层中拾级而下,她的手掌中握着一束灿然纯粹的光。 “那不是真正的圣枪,真正的圣枪已经被安插在世界尽头作为星之锚。这只不过是圣枪在现实世界的倒影,是辉光之塔的千分之一。” 斯卡哈的眼神变得极其危险。倒影不意味着孱弱,恰恰相反,它更加危险。 因为庞大的星之锚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轻易挥舞使用的,即便是登神后的狮心王也不行,但使用圣枪的倒影则不然,因为这就能如臂使指地发挥出圣枪的性能,恰到好处地抹杀自己的敌人。 圣枪的倒影依然是圣枪,表里相依,内外一体。 然而令众人内心感到沉重的是,到来的并非只有狮心王,还有跟随在白马左侧,手持花之杖的魔术师。 那是冠位中的冠位,以一人之力将整个星球的现状重塑、再锻,令大源重新溢满星之内海,将神代重新带回星球,敲定神话和历史,一手创立这辉煌帝国的传奇魔术师。 如此功业,敢叫天公折服! 不,仔细想来,两大抑制力早就已经在这个魔术师的面前俯首。盖亚早早地顺从了,因此得到存活,阿赖耶试图反抗,所以被肢解控制,变成了如今温顺的潜意识之海。 他们的反抗,就是阿赖耶在反抗意识完全丧失前的最后一搏,但就算他们成功,阿赖耶也再也不会回到过去了。 这个男人,已经完全将星球握在了自己的掌心中,随心所欲地将不顺从的神秘源流割除,剔除不顺从的彷徨海,压制反抗的影之国,令顺从统治的阿特拉斯院迁移至阿瓦隆内部发展,将危害现世的死徒和真祖从根源上否决......诸多神话一言而决,无数历史一念而定。 当他站在狮心王身侧的时候,又有谁能够直视他呢?因为他正如炼金之人的火,又似漂布之人的碱。 ——梅林·安布罗修斯。 无穷无尽的云雾在飓风中呼啸着旋转,混沌的景象肆意地涂抹着天空和大地,颜色在流动中趋近于纯白,世界震颤着,发出如同震鼓的雷鸣。众人的脚下是水蒸气形成的单薄云层,又或者干脆是站在虚空凝固成的台阶上......但总之和虚界螺旋中的情况一样,他们并没有下坠,而是直面缓步向他们走来的狮心王,以及王身侧的花之魔术师。 “冥顽不灵,取死有道。” 没有等众人发表意见,狮心王便漠然地举起了手中被拘束的辉光。 狂乱的风暴似乎一瞬间静止了,接着,向着逆时针发出了更迅捷无数倍的旋转,那些风暴向着狮心王手中的辉光收缩而去,仅仅是这个过程,狂乱的大气湍流就已经将要撕碎众人的身躯,像是奥尔加玛丽这种完全没有战斗能力,仅仅凭着赐福存续的人,干脆连形体都变得模糊,全靠着斯卡哈和库丘林的魔术才没有被当场撕碎。 无穷无尽的风暴向着狮心王手中的圣枪坍缩,但这并不是宝具解放的全貌,只不过是宝具解放的前置。 斯卡哈试着投出魔枪,却在脱手的瞬间就被风暴席卷而去——在众目睽睽之下,风暴化为了辉光表面的镀层,形成了圣枪的“形体”。 那是实质化的风暴,在风暴旋转的枪尖,显露出纯粹灿然的辉光。 这才是圣枪本身千分之一的倒影,但足以轻松把大陆板块击沉数十次。 莫德雷德咬着牙,她想不到自己父亲之前显现过的,如同天基武器的圣裁,竟然只是最弱最随意的攻击。 那他们这群圆桌骑士,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自己这种叛逆,是否从未被父亲放在眼里过? 而在她愤恨和绝望的注视下,狮心王掌心中的风暴正在缓缓倾斜,看似缓慢,但顷刻间便要落到了他们的头顶上。 然而,毁灭的狂潮并未能降临。 因为一面盾牌正挡在他们所有人的前方。 辉煌的光从盾牌表面绽放出来,于风暴的面前勾勒出雄伟城墙的轮廓,那是一座矗立在虚空中的白垩之城! 玛修·基列莱特也从虚界中归还了! 她身上还带着尚未消散的赐福光辉,是神人将她紧急送了出来。 虽然此时和妖精贤者决战的只剩下了藤丸立香和神人法涅斯,但大家却没有任何担忧,因为太阳神人带给她们的安全感确实无与伦比,只要有他在,御主就不会有事。 可下一瞬间,几乎任何时间间隔的,赐福的光辉再度在他们面前绽放。 神人的身影从其中显现,精致的面容上满是困惑。 似乎是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也被传送出来了。 751 无尽英灵 神人法涅斯的消失,一瞬间令虚界化为漆黑。 ——不,不完全是纯粹的黑暗,因为漆黑亦有区别。在虚界里人总是能够更死一分的,而黑色愈是在下方,就变得愈是无光。 而在这个时候妖精贤者就反而不动手,而是用悠游自在的姿态从天上飘然而落,因为他知道,藤丸立香就没有能够击败、击坠他的本事。 “想起来了,但想起来亦是无用,因为那些本事都是我教给你的。你想用我教你的能力来战我,立香,这就变得极其可笑。” 披着暗色大氅的妖精贤者呵呵冷笑着张开双臂,像是完全不在乎她手掌上那闪烁的紫色光彩。 “到最后,你所能信任的,就是已经被你刻意抛却,刻意遗忘,刻意压制的灵基变还力量,而这象征你将自己所有的羁绊斩断、毁坏的能力,在未能击中我之前,就会带给你自己无比痛苦......立香朋友,这感觉就绝对不会好受。” “的确,你现在也只有使用‘灵基变还’,才能对我造成一定的威胁。但我就不会让你近身,又或者我会用先前的手段,将你苦心积攒起来的力量消耗一空。” 妖精贤者还在用言语配合自己的计划进行攻势,他甚至还主动将外界的景象传播进来,给藤丸立香造成心理上的压力。 他,就绝对不是一个容易应付的对手,因为妖精贤者他不仅拥有着无上力量,还拥有着惊世智慧。没有丝毫强者风度,奥伯龙·伏提庚就会运用他那可怕的智慧,将一切有利因素都使用起来。 妖精贤者就比盖提亚,还要可怕十万个卡俄斯,他就是真正的无敌大贱人。 然而面对着他的挑衅和攻势,藤丸立香的眼神就没有丝毫动摇,哪怕到了这个时候需要孤军奋战,面对如此贱格却强大的大敌,藤丸立香也依然握紧着自己的双拳,灵基变还的力量正蕴藏在其中,她很清楚,自己还有最后三次进攻机会。 当三次机会去尽,她也就会彻底和“第六法”诀别,从此第六法将会断绝在世间的一切传承。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当妖精贤者近身的一瞬间,就会用双拳砸中他的胸口。 然而妖精贤者已经看透了她的计划,所以当妖精贤者挥动手臂,甩出一道漆黑的虫豸朝她袭来时,藤丸立香也只能将第一次进攻机会去尽。 一言不发,然而七大兽的影子却从藤丸立香的背后浮现,以精妙和没可能的角度,挡下妖精贤者的进攻,更有几个兽的影子以极快的速度迫近妖精贤者,要将他击坠入虚界深处。 只是藤丸立香的反击就不能够实现。 因为伴随着妖精贤者退后的阴冷笑声,两道颜色截然相反的身影就从他背后浮现,一道是以妖精王身份出现的纯白“奥伯龙”,另一道则是扭曲如同虫又似龙的岛之意志“伏提庚”。 “呵呵,去尽破他们吧。” 瞬息间,袭击向妖精贤者的兽之影子,就被他召唤的二重身击碎。 第一次回合已经结束,而藤丸立香无功而返。 不,不能说无功而返。她逼出了妖精贤者的二重身,领略到了贤者的恐怖。 妖精贤者拍了拍手,召回二重身:“立香朋友,我就不能不佩服你的斗志,因为你明知道自己没有取胜的机会,却仍然有不会放弃,全力以赴的意志......放眼古往今来一切人类,又有谁能够企及呢?” 他竟然开始夸赞藤丸立香,活像个占尽优势时大放垃圾话的魔王。 “盖提亚?那个妄图将自己化作行星天体,窃据魔术王遗体的活体魔术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卡俄斯?没有超绝的意志,它就只能在虚空中等待着终局大限的到来。奥尔特?嘿,它败北的终局就已经近在眼前。至于朱月,宝石翁已经锁死了她绝大部分的可能性......唔,立香朋友,你现在就有令我尊敬的资格。” “少废话,奥伯龙·伏提庚!”藤丸立香终于开口,她凝视着眼前的怪物,“既然已经决定不死不休,又何必多费口舌?!开始吧,今日我们必有一人永远留在这里。” “好,看来你已经完全拥有了一颗属于救世主的心。”妖精贤者笑了,从黑色的大氅下伸出如同虫豸的手爪,“很好,立香,既然你要尽早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便成全你吧......” 呼气。 吸气。 妖精贤者的双肩上便各自涌现一团恢弘的气流,一者梦幻缥缈,流淌着属于梦境的奇幻瑰丽彩色;一者黯淡诡异,仿佛从林地深处涌现的奇异阴影,足以令人想起夜色最深时的梦魇。 前者化为身披纯白斗篷和星空披风的妖精王奥伯龙,轻声吟唱《仲夏夜之梦》中的名句:“我知道一处茴香盛开的水滩,长满着樱草和盈盈的紫罗兰,馥郁的金银花,芗泽的野蔷薇,漫天张起了一幅芬芳的锦帷。” 后者化身为扭曲如蠕虫的空洞之龙,以怪异胆寒的声音呼啸:“汝等之梦已坠落——” 妖精贤者没有开口,可他的声音却在如风般呼啸回荡:“夜之帷幕,晨之云雀,有如腐烂的......梦之终结。” 一切都凝滞住了,分明是不断向下坠落的无间奈落虚界,却涌现出一层黯淡无形的光,这光没有温度,好像是墨玉灯盏闪烁时的错觉,也像是遥远宇宙中摇曳的可怕星辰。 那是一场纯粹的噩梦,而伴随着噩梦到来的,是空洞之龙张开的恐怖虫吻,以及从梦境中伸出手来相邀入梦的纯白妖精王。 藤丸立香的表情凝固了。 她完全没办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应对,如果换成其他人,恐怕就连思维也难以继续,而立香因为曾经许多次在梦境中前往其他的特异点,因此有了相应的抗性,尽管身体无法移动,做出回击,她依然能够保有些微的残存思维。 只是这些思维、念头就像是逐渐凝固的金刚石,做不出任何的反应,碰撞间也没有丝毫灵感可言。 ‘快想,快想啊——还有没有和他抗衡的办法?’ 在凝固的时间和凝滞的噩梦间隙里,藤丸立香的思绪还在流淌,仿佛加快了无数倍,让她还有余地做思考。 只是她清楚,这也是奥伯龙·伏提庚的恶意,是妖精贤者希望藤丸立香能够保持着思考和恐惧,目睹自己陷入永劫噩梦的结局,这才有意为之。 ‘不,没有了,没有任何的办法。妖精贤者实在太恐怖了,不仅拥有力量,还拥有无限智慧......我怎能抵挡,怎么能做出反击了?’ 藤丸立香的思想随着心一同再度坠入深渊。 ‘想,快想啊,立香,你从虚界中辗转爬出,经历了那么多险死还生的境地,一定有办法......快想,想。’ ‘唯一的办法,是将自己的一切,寄托于接下来的两次机会,将它们一次性完全用出召唤七大兽的影子......但这又有什么用?难道妖精贤者会想不到我的办法吗?他也完全可以用这种方式,加强妖精王和岛之意志。就算我用全力不做防守,也未必能够击中他。对啊,他可是虚界之主,蠕虫之王,能够控制这里......我的反击不过只是个笑话。’ ‘输了,我就完全的输了。我的一切就要在这里埋葬、被遗忘......只可惜玛修还有大家,明明有了拯救你们的希望,却还是再度将这些丢失。我,我真是个没用的御主。’ 【不,您绝对是一个优秀的御主。请绝对不要放弃斗志和希望。】 在绝望沉沦的沉思之中,一个声音却出现在藤丸立香的耳边,她惊愕地在思想中睁开眼睛,回过头去。 映入她眼中的竟然是手持法杖的库丘林。 “库丘林?” 贤者微笑着站在不远处:“是我。” “还有我。”另一个人影从库丘林背后走出来,竟然是奥尔加玛丽所长。 “贤者,还有所长?”立香怔住了。 “御主,你这又是在干什么?”库丘林注视着她,轻声说道,“为什么要放弃斗志和希望呢?” “你这个吊车尾,难道这就放弃了命运指定的一切么?”奥尔加玛丽所长大声斥责。 “我,我也不想,我也不想的啊!”藤丸立香的脸上浮现无奈的苦笑,“可我已经完全无能为力,没有任何的办法和信心,去迎接恐怖的妖精贤者......” “为什么做不到呢?立香,妖精贤者能够来到这里,容许我们和你对话,既是他的自负,也是他内心的骄傲使然。”另一道身影出现,是身穿迦勒底制服的罗马尼·阿其曼,他温和地开口说道,“因为你曾经从虚界归来,所以他便不会用虚界的力量影响你。” “医生......”立香的思想已经有些迟缓,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断绝了因缘,但医生仍然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因为我们都是你的记忆、你的思念、你的感觉......这些就算是因缘断绝,也不会被忘却的铭记之物。”达芬奇的身影从罗曼医生的身边出现,她微笑着轻声说道,“更何况,一切还未行至绝境,你的前路仍然光明灿烂。” 立香已经说不出话来,但她的思考仍然化作话语在脑海中振动。 “但是,但是我现在面对的是妖精贤者,他太可怕了。现在的二重身,就相当于他一化为三......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将自己的思念和感觉寄托在七大兽的影子里......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真是愚蠢啊,我的共犯。” 有什么东西呼啸而来,那是如同虎一般煌煌燎燃的烈焰。伴随着烈焰响起的,还有某个男人狂气的声音。 “既然无法寄托自己的思念和感觉,那就任由它们来操控你吧!” 立香的双眼已经完全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她叹息着:“但是,我已经断绝了一切的因缘,换来了这份微不足道的力量......现在还有谁会回应我的呼唤,谁会从我的思念和感觉中出现呢?” 似乎有什么人在笑,先是稀稀拉拉的一两声,随后是如同狮子的豪迈大笑声。 有无数人异口同声的说道:“我们,我们都在等待着你。” “纵使你已经切断了因缘,但我们依然在等待着你的呼唤。泛人类史的救世主,我们的御主啊!” 无数的思念让藤丸立香重新睁开眼,头脑中近乎枯竭的思考再度涌现。 她仿佛身处在一条宽大无边的河流中,不断有人从她的四面八方而来。 藤丸立香看向那些向着自己奔来的人们,惊愕地注视着他们的面容。 “医生,所长......还有大家,你们都——” 那仿佛千万人云集的恢弘声音依然在回响。 “对,立香,所有铭记你的人,还有被你铭记的人,无论活着还是死亡,他们永远都会回应你的呼唤,为你开辟出希望的前路。” “而那些人不止有你的从者......” 一张张面容变得清晰,他们的表情各自不同,有的微笑,有的脸上还有不爽的神色,有的面无表情,有的甚至干脆是满不在乎,然而他们的人数依然在增加,如同流星雨般从虚无的天际涌现。 “他们还有你的朋友。” 曾经在梦中见过的温柔邪龙,从时间尽头张开双翼,大圣杯在他的背后冉冉升起,就像是一轮明亮辉煌的光轮。 “还有你的后辈。” 高举盾牌的学妹从人群中走出,站在她的身前。 “还有怀揣着相同美好理想的陌生人。” 有着浅茶色长发的女孩子从旋转的月灵晶体中出现,站在她的身侧。 “还有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却依然在无言反抗的同行者。” 长相清秀的男生摘下自己的眼镜,冰蓝色的魔眼中倒映出空洞之龙的形体。 “还有同为正义伙伴的人。” 有着相同颜色头发的男人微笑着摸了摸立香的头,义无反顾地走向前。 “还有永远保持着初心,纯粹如一的无名者。” 一个有着澄澈笑容的男孩从立香身边走过,对着她竖起拇指。 “还有千千万万如他一样的普通人。” 一个撑着伞,完完全全散发着普通气质的男人走过来,他的面容模糊不清,但隐约能够感受到那温和的微笑。 “无数,无限,无边......世界上所有你认识,或你不认识的人。你所爱,或是你所恨的人。你的战友,甚至是你曾经的敌人。都会在此时为你而战。” 七大兽重新从思念的边缘涌现。 那千万人合唱般恢弘的声音逐渐合而为一,重合成一个立香无比熟悉的声音,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已经不能再让妖精贤者存活在希望的世界里,藤丸立香,将妖精贤者的一切终结,将他打入奈落虚界!” “无尽英灵,出来!!!” ...... 空洞之龙即将吞噬一切。 梦境中虚无的妖精王即将触碰到立香的眉心。 然而在千万分之一秒里,前所未有的恢弘光辉从藤丸立香的身躯中盛放出来,她的眼中燃烧着足以将虚界照亮的璀璨辉光。 无数或是模糊,或是清晰的人影从她的四面八方出现,他们咆哮着、挥动着武器向着妖精贤者的二重身冲锋! 虚界中回荡着那仿佛千万人同声一呼的声音。 ——“无尽英灵!” 妖精贤者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喜悦,但是随即便被愕然盖过。 二重身和无尽英灵相撞,他们的碰撞没有更多的余音,却展现出不可名状、无言以表的可怖惨烈。 很快,二重身便出现了破灭、衰亡的迹象,只是藤丸立香的无尽英灵却消亡的更快......她一步一步地向着妖精贤者走去,步伐坚定。 很快,他们便近在咫尺,而二重身和无尽英灵已经尽数消散,妖精贤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凝重的表情,他的脸色也显得很是苍白。 “哈,不能再放任你下去了,藤丸立香,你就一遍又一遍地给我惊喜......所以接下来我会用虚界本身的力量,将你彻底的埋葬。而你,恐怕已经没有反击的余力了吧?” 妖精贤者伸出手爪,按向藤丸立香的头颅。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从一个没可能出现的角度,挥来的一击! 藤丸立香伸出手紧紧握拳,而另一个“玛修·基列莱特”赫然从她的背后出现。 “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玛修·基列莱特”已经挥出了盾牌,而藤丸立香的拳头也落在盾牌的背面,就像是她们第一次并肩作战一样,狠狠地砸在妖精贤者的身上。 妖精贤者的身躯瞬间向下坠落。 她们的身影却一点也没有停留地向上冲去,朝着光明、希望和未来的方向前进。 直到藤丸立香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她正伸手按在玛修的盾牌上。 那份思念和感觉,正像是梦境和现实一般重合在身边的玛修身上。 她们一起怒吼着,将盾牌向前推去。 752 把它推回去! 迷茫的情绪在众人心中扩散洋溢,但现在已经没有能够让他们迷茫的时间了。 风暴圣枪在玛修高举的盾牌前扩散开来,在壮丽的白垩之城前撞碎成一片湍急的气流,而此时众从者终于有了反击的机会,依托着虚幻却坚牢的大城,使用宝具和魔术和狮心王的圣枪对轰。 然而众多从者的反击并不理想......往往四五次合击,才能将那些扩散开去的湍急气海击碎,彻底化作无害的气流。 至于狮心王的圣枪,除了玛修在仓促之下挡住了第一枪之外,只有太阳神人法涅斯能够接住剩下的攻击。 但是恢弘的力量依然如同海潮一般,迫着悬浮在虚空中的宏伟城市往后退去。凄厉的风暴轰鸣每一次响起,都在迫使众人踉跄后退,还能够反击的人也只剩下了斯卡哈,莫德雷德和库丘林这个级别的从者,释放出的宝具和魔术也已经无法参与到战斗中,光是凄白色的狂乱气海,就已经能够将他们的宝具光炮偏移,将卢恩文字粉碎。 太阳神人还能够抵御,斯卡哈还能够回击,但玛修的盾牌已经出现了倾斜的弧度——纵使盾牌本身不会攻破,但反馈到身躯上的疼痛和重压却做不得假。 更加令玛修感到沉重负担的,则是狮心王那漠然的目光。 比谁都更符合君王的本质,比谁都更符合神明的身份,这就是如今的女神伦戈米尼亚德,君临星球的狮心王。 她的一个眼神,带给玛修心灵上的负担是难以想象的。 然而就在玛修纤细手臂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只手却按在了盾牌上。 人造人少女惊愕地转过头去,竟然是咬着牙关,脸上满是泪水的莫德雷德。 莫德雷德没有看玛修,而是站在盾牌后面,对着骑在白马上光辉万丈的狮心王嘶声力竭地大吼。 “别用那种眼神来看我们!” “莫德雷德......”狮心王的内心微微动容,然而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起伏。 这是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秘辛,莫德雷德,实际上也是泛人类史的摩根利用阿尔托莉雅的血制造的人造人。但她确乎是阿尔托莉雅本人如假包换的后代。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莫德雷德拄着剑,帮助玛修分担着风暴的重压,纵使涕泗横流,依然竭力瞪大眼睛去注视着自己心目中憧憬的那个身影,“你总是把自己当做君王来看,但我从来都不希望你这样子......凭什么君王就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凭什么你就不能活成自己的样子,难道头上的那顶冠冕对于你来说,就如此重要,甚至不惜一切代价都要用君王的血去荣耀它?!”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的话......” 叛逆的骑士咆哮着将盾牌往前推去,纯粹灿然如雪花的城墙颤抖着往前推进,将迫近的风暴撞碎成无数湍急的白色气流。 莫德雷德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 “那我就将对你发起叛逆——将你从王权中拯救的叛逆!” 狮心王终于动容。 出现在她面容上的情绪却并非其他,而是忿怒。 然而莫德雷德却笑了,纵使眼泪被风吹散,纵使声音消失在雷鸣和风暴中,她依然在喊。 “你愤怒了,父亲!这证明你心里依然有人的情感......你还不是完美的君王,更不是高高在上的神!” 狮心王没有给与任何回应,或者说,她的行动已经代替她的言语给出回应了。 乘坐在白马上的君王终于将被风暴拘束的圣枪挥落。 刹那之间,天空碎裂。 世界悄无声息。 整个星球的大气系统瞬间趋于静止,辉煌的光从天穹上落下,这片纯白的空间中没有上下左右,一切事物都在分崩离析。 除了那座白垩之城,以及站立在玛修身前代替城门,犹如永恒不落的太阳般辉煌闪耀的神人。 “颇为有趣。”狮心王冷漠地予以评价,“不过汝等又能支撑到何时?” 圣枪的风暴永恒无休止,正如心跳和雷鸣永不间断。 在李林的注视中,圣枪呈现出纯粹的光之形体。 【四阶奇物:星之锚·伦戈米尼亚德】 【性相:灯,刃,心】 【圣枪,系住星辰的岚之锚。伦戈米尼亚德无有怜悯心,因其与辉光更为接近。伦戈米尼亚德热衷于威权,因其本质仍为武器。伦戈米尼亚德永不休止,因其昭示了风暴的面相。圣枪随着时代的推移曾有诸多名字,但其真实的本质乃是固定世界的塔。除此之外的一切皆秘而不宣。】 然而在风压之中,第三只手按在了盾牌上。 那是库丘林,只不过他此刻的伤势更加惨重,一只眼睛已经变成了可怖的血窟窿,青黑色的血蜿蜒着从脸颊上淌下来,空洞的眼眶中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 库丘林的手指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痂,他始终在一刻不停地刻画卢恩文字,那卢恩文字的意义是分担伤害。 “时至如今,我终于明白了此身会滞留在冬木直到你们到来的缘由。所谓贤者的命运,就是为王作前驱,就是为了迎接既定的天命,拯救自己的御主而献身......师傅,这一次我算是看的比你更远,更清楚了,请你也帮一帮他们吧......” 库丘林的声音断断续续,但仍然能够传到斯卡哈的耳中。 伴随着他开口,蓝色的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笼罩在众人身上,很快众人的伤势在减轻,但他身上的伤势却在加重。 贤者满足地垂下了头,但他的手掌依然搭在盾牌的边缘没有松开。 “不成器的徒弟啊,如果这就是你的遗愿,那我作为师傅,又怎么不能够替你实现呢?” 第四只手按在了盾牌上。 卢恩文字大放光明,白垩之城的巍巍气象变得更为坚牢,如同一块不可转移的磐石立在风暴的海洋中。 “玛修,让他们看看迦勒底究竟是怎么拯救世界的。” 第五只手按在盾牌的背面,和玛修的手掌很接近。 那只手有些虚幻,有些缥缈,像是一团勉强聚拢在一起的雾气,也像是一个随时都会消失的幻觉。 奥尔加玛丽的眼角有些晶莹,但她还在笑。 迦勒底的所长一点也没有名门架子地举起另一只手,对着他们竖起大拇指:“......这就是我们的命运指定。” 在迎着辉光和风暴的角度,她的脸颊已经变成半透明。 第六只手按在盾牌上。 那是一只银色的义手。 贝德维尔吃力地对他们笑着:“能够和诸位相识,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 玛修的双眼已经完全被泪水模糊,她早就看不清自己的目标,也在重压下无法开口说话。 直到第七只手按在盾牌,也按在玛修的手背上。 那是一只纤细的手,手背上有盾形的三划令咒。 挡在众人身前的神人高举石锤,纵声高呼:“区区圣枪......!” 回应他的是所有人的怒吼。 “看我们把它推回去!!!” 753 阿瓦隆无战事 “这不可能!” 狮心王震怒地看着手中的圣枪,竟然缓缓地偏移,抬起,向着她所在的方向逆流而来。 真正令狮心王无法接受的,是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并非是神人手中的石锤,而是白垩之城上那层透明却牢固的障壁...... 那赫然是昔年在圣杯战争时,薇薇安用来抵消她的宝具,以及其他魔术的“法术”。她还隐约记得那个法术的名字,似乎是叫......托普斯力场? 可无论它有多神奇,至少也是魔术,而魔术怎么能附加在这面高洁的盾牌上? 狮心王所不知道的是。在另一个世界的许多年后,以防护学派大师身份拥有了自己的法师塔,于雷亚卢卡利亚学院开创防护学派的托普斯,致力于将自己所有的法术教给任何人。无论是智力高绝的卡利亚学徒,还是恪守戒律的观星者,亦或是智力低下的亚人,甚至是对法术一窍不通的战士。 只要他们有着一颗想要学习的心,托普斯就会教导他们。这个终其一生也没能拥有任何辉石头罩的大师,做到了将自己所有的法术都附着在武器和防具上,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能够触发。而第一个被交界地大规模列装的法术,就是不断推陈出新的托普斯力场。 诸神过分高涨的欲望在覆盖交界地的大力场前被挫败。 时隔多年后,从交界地北方圣树回应召唤而来的米莉森,带来了托普斯毕生的结晶,也告知了李林,这个男人最后的结局。 托普斯未能蒙受任何律法的赐福,也相当于拒绝了长寿和永生。 他在发明最后一个新法术后的第三个晚上,于自己的法师塔内安然离世。根据他的遗书,这个新法术被满月女王辗转移交到米莉森的手中。托普斯希求自己的智慧,终有一日能够为昔年如太阳一般为其照明驱暗的神人提供些微光亮。 “——赞美太阳。”托普斯在遗书中如此结尾。 这个法术在李林的手中得到了进一步的优化,它的效果直逼三大起源法术,步入了传奇级。然而触发它的代价却相当微妙——仅仅需要一颗坚定而完全不动摇的心,以及强烈到能够抗拒外力的意志。 这个法术被附加在玛修的盾牌上,是李林为了保证一切顺利进行的最后保险,而在此刻,这个法术在众人的高呼下被触发。 它只是一层半透明的障壁,却将圣枪的光辉稳定而执拗地偏折。 这个法术的名字也很简单。 ——【防护学派·托普斯的永恒自由(Abjuration·Thops's Eternal Freedom)】 横跨许多世界,无数人的意志终于得以彰显,狮心王漠然的面孔上已经被狰狞和震怒替代,现在早已无关表演,而是她作为君王的意志不容抗逆。 然而圣枪在无数人的意志前土崩瓦解。 狮心王驾驭着白马退后了一步,她再度恢复了冷漠和平静。 只不过是再挥一枪的事罢了。 然而当她再一次举起圣枪的时候,一道沉默的银色流星从不远处疾驰而来。 “贝德维尔卿......!” 这道银色的流星自然是贝德维尔,只是伴随着银骑士的冲锋疾驰,他的身躯也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战场的余波中。 “嘿,岂能让你这么简单如愿?”站在狮心王身侧的花之魔术师低声笑了笑,将手中的花之杖敲在地上。 “——凄烈、反转、不夜、钢铁。” 伴随着律令的下达,四位圆桌骑士的身影瞬间伴随着恐怖的呼啸声出现,他们在睁开眼的刹那就进入了战斗状态。 死。死。死。死! 剑光如同被忿怒敲打不再平静的青蓝湖光,剑光如同千丝万缕的琴弦,剑光如同正午时分酷烈的烈日,剑光还只是普通的剑光,但其中透露的意志则如钢铁般难以摧折。 “莫德雷德,掩护我!”银骑士咆哮。 回应他的是从背后汹涌澎湃的魔力放出,那是赤色的不祥魔力,是属于叛逆骑士莫德雷德的魔剑斩击,然而神速的剑气甚至无法追上贝德维尔的背影,远远望去就像是他身后延展开来的血色披风那样。 魔剑的光炮终于和高文的太阳圣剑对撞,被蹂躏过的战场中心再度绽放出夺目的光热。 贝德维尔还在保持着绝无转圜的疾驰,他险之又险地避过兰斯洛特的剑,穿过莫德雷德和高文双剑对撞的余波,绕过阿格规文的咒术......距离亚瑟王只有数步之遥。 是的,他始终不愿意用狮心王的名字去称呼阿尔托莉雅,在这个宫廷执事的眼中,阿尔托莉雅始终是他侍奉的亚瑟王。 “抱歉,但我不能让你再前进一步了。” 伴随着崔斯坦的低吟,银骑士的冲锋路线上出现了无数的琴弦。 然而贝德维尔却没有丝毫的停滞,他的身体化作了一道璀璨燃烧的流星。 “可恶,你疯了吗?”崔斯坦的眉头紧锁,“你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你的一厢情愿吧,贝德维尔爵士!” 没有回答。贝德维尔的身体爆发四散,就像一团破碎不堪的垃圾,然而摧毁他的并非是崔斯坦的琴弦,而是他那只银色的手臂。 早在疾驰的途中,贝德维尔的身体就已经被摧毁、破坏,他残废的身躯只是被强而有力的引力聚合在银质手臂的周围。 他早就在冲锋的路上死了。 死过的人可以更死一分,但奥伯龙·伏提庚已经在虚界中坠落,这里也不是虚界,所以贝德维尔在穿过崔斯坦的琴弦时简直没有感受到什么痛苦,他全部的执念和那只银色手臂一起撞向阿尔托莉雅。 不,短短几步路的时间里,银色的手臂便不再是手臂,而是露出银色外表下的真容。 那是昔日被李林随手丢到他怀里的誓约胜利之剑。 贝德维尔的冲锋如同雷霆,然而寄托了他一切执念的圣剑却像是轻柔的羽毛,轻飘飘地飞向阿尔托莉雅,落在她的掌心中。 阿尔托莉雅坐在白马上,贝德维尔的身体早就爆发四散,所谓的执念也已经作为最后的推动力而燃烧殆尽,然而她却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在阿尔托莉雅的眼中,贝德维尔依然没有停下疾驰的身影,那个忠诚的银骑士一边远离,一边回头向她望来,最后如同逆飞的流星般消失在云中。 圣剑归还。 “......全部住手!” 狮心王的感觉消退了,属于阿尔托莉雅的感觉重新回到了这个骑着白马的君王身上,但是她终究不再是骑士王,也不是亚瑟王了。 “贝德维尔先生——” 突如其来的自杀式袭击同样震撼到了玛修等人,但贝德维尔所承诺的目标已经完成了。 藤丸立香突然明白了,贝德维尔离开时对自己的微笑里,到底包含着什么意味。 ——那当打的仗我已经打完了,那当行的路我也已经行尽了。 少女御主轻声说道:“......从此以后,定有公义的冠冕为你存留。” 阿尔托莉雅松开手掌,掌心中的圣枪重新变成一束无害的光。 伴随着圣枪投影的解除,白马、风暴,以及仿佛世界尽头冷酷仙境的心象风景也随之解除,被梅林召唤而来的圆桌骑士们本想说些什么,却随着心象风景的消散一同被斥退。 阿尔托莉雅现在没什么话要和他们讲,特别是这几个二度变节的圆桌骑士,想要得到重用可能还要相当长一段时间。 乐园之塔的平台重新出现,阿尔托莉雅沉默地走到最中心的宝座前坐下,接着示意众人落座。 战争结束了。 754 苍辉银河,以太宇宙 阿尔托莉雅落座了,但是其他人却没有。 倒不如说之前打生打死,付出了许多人的性命,现在要他们坐下来详谈,这实在有些困难。 但阿尔托莉雅的威权不容置疑,当她抬起手后,突然出现的重压就迫使他们落座,数秒钟后,还能够站在场地上的就只有梅林和神人法涅斯两个。 年轻的神移动她的视线,目光落在负伤的敌人身上,一段短暂的可疑沉默后,她叹了口气。 “英格兰不能够被你们毁灭。” 反抗军一方彼此面面相觑,好在此时迦勒底终于“突破”了信号封锁,艰难地和他们接续了通话,一阵嘈杂的噪音后,罗曼医生和达芬奇的影像同时出现。 在短暂的震撼后,迦勒底一方很快理清楚了发生的情况。 “狮心王陛下,我们是......” “我已经知道你们的来历,也知道你们要做什么。”阿尔托莉雅语气有些疲惫,她靠在椅背上,目光沉郁地注视着藤丸立香和玛修,“我之前说过的话,就是我作为君王,作为神明的底线,唯有这一点不可能动摇。” 罗曼医生的影像有些摇晃,片刻后他开口:“我们没有要毁灭您的国度的想法,我们只想要收回造成这个历史扰动的圣杯。” 阿尔托莉雅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而是撑着额头问站在身边的花之魔术师:“你怎么看?” 花之魔术师轻笑一声。 罗曼医生的脸色瞬间变得僵硬:“这个梦魔......” 花之魔术师没有理会在场众人的心理,而是语气轻飘飘地说道:“通常情况下,你们要收回圣杯,就意味着这个特异点根基的毁灭......而你们刚才将圣剑归还了吾王,所意图的,无非是吾王在重拾人类情感后,构成狮心王+女神伦戈米尼亚德的神权和王权发生冲突,直至崩溃。” “执掌圣枪星之锚的吾王一旦动摇,也就意味着尽头之塔的坍圮,钉在其上的神代将会再一次衰退......嗯。兴许你们还以为,在得到圣杯之后,就可以断绝神代的大源,再度宣告时代之钟的轮转?” 头生鹿角,身披云霞,金紫双瞳的花之魔术师声音越来越高,每说一个字,他的声音就像是雷霆隆隆从云端滚落。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够宣告最终的胜利了?还是说,自以为放逐的妖精贤者,就有了能够向我宣战的资格?!” 梅林·安布罗修斯仍然在笑,他缓缓举起花之杖。 花之魔术师的目光停留在神人的身上:“我给你们一个和我做赌的机会。” “怎么赌?”斯卡哈开口。 “影之国的女王,你还没有资格和我对赌,但是你有资格作为一张牌,或者一颗重要的棋子。”花之魔术师伸手,指向藤丸立香,“人类最后的御主,你上前来。” 少女面无惧色地起身迈步,和神人并肩。 “你也出来,奥伯龙·伏提庚。” 花之魔术师对着空地一指,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凭空响起的冷淡哼笑。 无视了警惕的藤丸立香,花之魔术师以咏叹的语调开口:“这一场赌局,将以可观测宇宙作为赌注。” “什么?”藤丸立香微微怔住。 “以这颗重塑后的星球为中心坐标,我将在现实宇宙和非现实宇宙中划定坐标系,从此往后的一个世纪里,人类将划分成科技侧和神秘侧。” “汝等在现实宇宙中开拓,我等将在非现实宇宙中奠定文明。” “这是一场应当永无终结的战争,我们双方将在宇宙的尺度上成就文明级别的对立双刃。这场战争的发端是此时,直到彻底摘取胜利果实的那一刻——届时无论是你们【现实宇宙】为世间的一切事物确定性质,彻底宣告唯物论·苍辉银河的胜利果实;还是我等【非现实宇宙】完成覆盖现实,以唯心论·以太宇宙的王冠统治汝等,都意味着战争的终局。”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藤丸立香终于抢到了说话的机会,她愤怒地注视着梅林,“难道就没有不选择战争的可能性?” “有的。”出乎她的意料,梅林只是平淡地点头,“我能够将星球重塑,就自然能够将星球完全拿走作为我个人的收藏。至于泛人类史,在这种采伐的情况下,绝无幸存的道理。” “那在你的蓝图中,这颗星球的归属又该给谁?”神人询问。 “不属于任何人。”梅林笑了笑,“地球是所有人的共同故乡,所以它是宇宙坐标的原点——我不希望它走向钢之大地的结局,尽管星球的寿命终有大限。” “更何况,战争也未必会到来。对抗并不意味着燃烧整个宇宙的战争,只要我们双方都不停下脚步,那么未来的道路就会不断延伸......呵,说不定到最后我们双方也不会再见面呢。” 梅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而为了给我们双方一点压力,我准备了同时悬在我们头顶的利剑。蠕虫之王,虚界之主,两大文明背后的阴影,以及毁灭、毁灭、毁灭的虚无本性。妖精贤者奥伯龙·伏提庚,按照我们当初的约定,你将成为不在现实世界,不在非现实宇宙的虚界之主,毁灭一切的蠕虫......我允许你追逐,吞噬我们,直到我们将你征服、或是你将我们彻底侵蚀。” “你们有五分钟的时间考虑。”梅林面带微笑地注视着藤丸立香和神人,“是选择迈入宇宙之中,成为泛人类史的开拓者,成为我等的永世之敌,还是选择......” “不必了。”藤丸立香打断了他的话,少女目光灼灼。 藤丸立香凝视着梅林,深深呼吸:“我同意了。” 三重不同的笑声同时响起。 神人在鼓掌,他的脸上浮现欣慰的微笑。 梅林在拍手,他从胸膛中发出喜悦的大笑。 妖精贤者似乎也在冷笑,那是对于现实的一切冷漠而嘲弄的讽刺冷笑。 ...... 五分钟后,在宇宙的尺度上,所有的天体突然开始剧烈移动,就像是一场落在背景辐射上的暴雨。而在“暴雨”中,一道银绿色的颀长影子再度浮现,就像是在时代空洞中行走不休的见证者,又像是一根投来微茫灯光的灯塔,然而如果有人能够长久地注视着这道由不同天体在宏观尺度上组成的虚像,就会难以自制地产生错觉——似乎从其中浮现了一双银绿色的眼睛。 在这双眼睛的左侧,所有的恒星突然变得极其明亮。 那些无比明亮的恒星依然在按照着自己的轨迹移动着,只有在那双“眼睛”同等宏观的尺度上,才能勉强看清那些明亮的恒星,似乎组成了一条绵亘无限远的长链,看上去有些像是放大了无数倍的天龙座。 在这双眼睛的右侧,宇宙中熔融状的天体开始彼此碰撞,熔铸,数千数万个熔融的天体组合成星系,而数千数万个同样熔融的可怖星系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庞大而温度炽热的虚像。 在这些宇宙景象的对面,那些失去光明、温度和天体的黑暗开始涌动,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圆形,就像是一轮没有任何光热的“月亮”。 四道庞大的意志在祂们的临时身躯中彼此交流。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这些意志离去了,但这些宇宙尺度上的奇观依然还会留存近乎永久的时间,过不了多久,苍辉银河和以太宇宙探索的先锋就会来到这里,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一次令人欣喜的技术飞跃。但那已经是最少五百年后的事情了。 ...... 公元2015年,夏日已尽,秋日未至。历法之轮开始了再度轮转。 人理烧却突兀结束,人理漂白胎死腹中。迦勒底取代联合国。 公元2024年末,地球列国完成合邦。【苍辉银河】成为地球合邦的新国名,在迦勒底的推举下,【苍辉银河】采用太阳律法作为《宪章》。藤丸立香作为第一任执政官。 公元2030年初,魔术协会分裂,彷徨海全体投向【以太宇宙】。时钟塔大部分倒向【以太宇宙】,现代魔术科在君主·埃尔梅罗二世的主导下加入【苍辉银河】。在第二魔法使·宝石翁的支持下,原阿特拉斯院长养女,希翁·艾尔特纳姆·索卡里斯带领部分阿特拉斯院成员加入【苍辉银河】,与现代魔术科改组合流,建立日后的技术部。 公元2054年夏,时任执政官宣布美利坚合众国脱离合邦。地月空天体系出现停滞,第三次世界战争开始。藤丸立香身受重伤,经过技术部改造后与【辉煌宪章】共享身躯。技术部完成了兼具多重功效的维生装置,能够将重伤垂死的藤丸立香的寿命延续至预期四百年。但代价是藤丸立香从此必须坐在维生装置上,不能离开一步。藤丸立香成为终身执政官。 公元2056年冬,代号“帕查玛玛”的蠕虫在美洲现身,南美洲被蠕虫之王取代。世界战争终结。美利坚联盟民主共和国重新加入合邦。 公元2077年,月球全面改造完成,藤丸立香的维生装置转移至月灵晶体中。 公元2090年,最后一批【苍辉银河】公民离开地球。 公元2099年,藤丸立香宣告【苍辉银河】正式进入宇宙时代,比预期的时间早了十六年。 公元2185年,技术部改进了维生装置。藤丸立香的意识能够通过【辉煌宪章】出现在合邦的每个角落,版图扩张至比邻星和南门二。 公元2246年,水星、金星和火星不能再被观测到。技术部宣布“帕查玛玛”苏醒。 公元2255年,外交部发现外星生物,这是一种类似蓝藻的生物,能够通过在大脑皮层上共生,完成人类意识的转移。 公元2267年,【尼德霍格】计划第一阶段完成。合邦公民的寿命得到大幅度延续,寿命预期在二百四十年到三百年。 公元2280年,太阳系小行星带失去联系。 公元2285年,技术部完成高速引擎。同年根据引力实现第一次空间跳跃航行。 公元2300年,空间跳跃技术成熟,大开拓时代来临。【苍辉银河】进入黄金开拓时代。 公元2470年,藤丸立香意识上传至【辉煌宪章】。 公元2550年,【苍辉银河】迈出银河系,观测到宇宙级奇观“熔融虚像”,接收到数个大范围文明广播。 公元2600年,【苍辉银河】与另一个文明开战。该文明全体如同传说中的精灵,该文明自称“灵族”,擅长使用名为“灵能”的非现实奇术,推测来自合邦的大敌【以太宇宙】。 公元2850年,【尼德霍格】计划完成第四阶段。合邦公民进入“通晓者”时代,寿命延续至六百年到八百年。 公元3100年,【尼德霍格】计划完成第七阶段。合邦公民正式进入“长生者”时代,通过在身体粒子中构建思维循环,能够在实现长久生命的同时,保证思维的活跃和年轻态。 公元3500年,第一个长生者出现思维停滞。 公元3600年,大批思维停滞的长生者脱离合邦,成立【薄暮帝国】。 公元3731年,【以太宇宙】与【苍辉银河】第一次正式接触,旋即宣布进入战争状态。 公元4400年,灵族文明战败,同时向【以太宇宙】和【苍辉银河】投降。 公元5200年,以太阳系为中心,半径四光年范围失去联系。 公元5215年,两大文明同时观测到宇宙级奇观“暴雨灯塔”。 公元5300年,【尼德霍格】计划出现有效突破,升维开始具备可能性。灵族文明与【薄暮帝国】接触,步入长久而持续的享乐状态。 公元5500年,灵族文明宣布并入【薄暮帝国】。 公元6000年,两大文明对【薄暮帝国】宣战。 公元7000年,【尼德霍格】计划完成第八阶段。 公元7100年,【薄暮帝国】覆灭,银河中心出现巨大空洞,银河系内空间跳跃风险飙升。 公元12000年,两大文明实现了长久以来的休战,结束漫长的敌对状态。 公元12005年,银河系失去联系。技术部宣告“帕查玛玛”苏醒。 公元12020年,两大文明同时对“帕查玛玛”宣战。 公元12050年,【苍辉银河】战败,彻底失去银河系。 公元12055年,【以太宇宙】战败,非现实宇宙开始和现实宇宙碰撞。 公元12100年,逃亡时代到来。 755 流亡者的胜利 逃亡主义不意味着毁灭,它只是一次新生。 但逃亡的太久,无非会导致两种可能,其一是仇恨伴随着时光愈发深刻,其二是伴随着时间流逝而被彻底遗忘。时值公元第五十个千年,距离两大文明逃离自己的故土也已经足有四万年。 无论是苍辉银河还是以太宇宙,他们之间绝大多数时候都保持着中高烈度的对抗,但令人感到疑惑的是,两大文明的对抗并未导致任何一方衰退。 这主要“归功”于行将吞噬他们,不断追逐他们的宇宙原暗——蠕虫之王,暗物质之海,漆黑命运,虚界之主,毁灭毁灭复又毁灭的虚无本性——时至如今已经很少再有人会用妖精贤者称呼那条横贯两大文明背后的阴影。 ...... 苍辉银河现在主流的尼德霍格计划,是通过将组成人体的每一个粒子,替换成灵子——这种可被认知,可被操纵的高能粒子。传说在以太宇宙尚未和苍辉银河决裂,在他们尚生存在太阳系中时,灵子就已经存在于这个宇宙中了。当然,不是没有比灵子更加强大的高能粒子,但那并不适合意识的上传和寄托,也就没有办法完成七个阶段的飞升过程。 而灵子的可贵之处不仅在于足够稳定,足够强大,还能够自由地在不同维度进行展开。 这对于彻底构建思维循环,将自己的身躯转换成灵子的合邦公民们而言,他们就能够跨越时间的壁垒,越过空间的阻遏,自由地出现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不是没人尝试过回到过去,但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任何人都无法回到自己出生之前,这是横贯整个宇宙的阴影,这绵延在两大文明后的幕后黑手会毫不犹豫地在时间线上对这些溯行者出手。 除此之外,还有不知多少个千年前,被吞噬的银河系,以及银河系周围的其他星系——这个趋势伴随着时间推移在不断加速,就像是濒临坠落的瀑布,可想而知终有一日整个宇宙都会坠入暗物质的海里。 为了对抗这种趋势,苍辉银河和以太宇宙总结出了几条规律:首先,两大文明绝不可保持和平,纵观历史,每当他们试图和彼此和解时,宇宙中心的黑暗之海就会骤然扩张,迫使他们重新陷入战争状态。其次,他们绝不可耽于享受,在历史中,每当他们的技术登上一个新的高峰后,总会不可避免地进入一段停滞期,而往往这也是暗物质之海大肆扩张的时期。最后,任何单独正面对抗暗物质之海的行为都是不可取的。 为此在第四十二个千年的时候,苍辉银河的“辉煌宪章”借助向着以太宇宙的“无何有之王”开战的机会,点燃了三分之一宇宙的天体。 这是苍辉银河的规律武器,和以太宇宙的非现实王权对抗的结果,无论是“辉煌宪章”还是“无何有之王”都没有进行过事先预演,但她们曾经还是藤丸立香和阿尔托莉雅的时候,就对彼此的性格深谙于心,所以不需要更多的推演,相隔着宇宙的两端,他们将三分之一个宇宙举火作为薪柴。 熊熊燃烧的天体火炬连亘成了第五个宇宙级奇观,超越恒星的烈光串联在一起,形成了极度辉煌的一堵城墙。 筑墙。 从第四十二千年到第五十个千年,这堵以光年为单位的城墙便一直在不断地修建中,它在星图上就像是一条不算特别粗的线。有些通晓过去历史的人很容易把它和地球上某个古国的奇观联想在一起。 ——黄昏长城,这是它的名字。 如果仔细看,就可以看见,这道长城的边缘有一些毛毛刺刺的裂口,这些裂口有点像是墙纸起皮,也有些像是虫子噬咬的缺口。每时每刻这些恒星都在熄灭,但很快就有更多的星星被点燃,这是人理烧却的技术,现在却被数以亿万计地复刻出来,用于抵抗宇宙的堕落。 这是竭泽而渔的做法,但没有人会去指责,借助黄昏长城的存在,两大文明开始了史无前例的技术进步——三分之一的宇宙已经足以让他们各自发展,而在这八千年里,他们发展的速度比先前的总和还要快。 这很正常,伴随着他们的境界不断提升,那些同样伟大的宇宙级奇观也开始被他们所观测到,化做文明进步的资粮。这些宇宙级奇观代表了各自不同的道路,每一条都代表着一道通向终极真理的门关,除去最后和宇宙原暗共存的“暗月”之外,剩下三条道路分别被命名为“铸日”、“天工”和“灯塔”。其中铸日和天工分别被两大文明各自掌握,而灯塔则被瓜分。 黄昏长城是没有未来的,因为那些烧却过的星星不能被再烧一遍,它们只是无火的余烬,在失去一切光热后,只会被虚界吞噬——但如果他们什么都不做,也同样会坠入暗物质之海。 所以在乘着黄昏长城没有烧尽之前,两大文明都在争分夺秒地试图完成自身整体的升维。无论是苍辉银河的天工道途,还是以太宇宙的铸日道途,他们的终极欲望都是完成整体升维后,逃离这个已经没有任何希望可言的宇宙。 逃离计划还在进行中,直到第五十七个千年,尼德霍格计划进到第九阶段。苍辉银河在高维上绘制出了自己的地图,第八阶段的升维者们将自己化作了钉子,牢牢地在高维上,将苍辉银河的存在拓展开去,这个过程被称为“具名”。 ...... 这些前来开拓的升维者们惊讶地发现,高维并非一片虚无,而是一片极尽想象也无法穷极的领域,这里有被称为沃土的繁荣区域,也有沦为废墟的无变量地带。 苍辉银河的步骤很快,以太宇宙的速度同样不差,统合神性、王权和精神的伟大君王们从非现实的维度进军,几乎同时也抵达了高维,君王们也意识到了,他们并非唯一的统治者,同样伟大的存在实体虽然数量有限,但并非不存在。 在高维的领土中,最为庞大的伟大实体只有几个。 位于东方的是名为灵空天界的庞大存在,而在西方则是重重叠叠,仿佛九层净土的瑰丽世界。在北方,是同时拥有双重性质的辉煌天堂山,无论是天堂山,还是天堂山的倒影,都散发着既神圣又堕落的感觉。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同样伟大的实体,例如远处冉冉升起的一轮玫瑰色烈日。 这些伟大实体的周围,环绕着无数无限无边只比他们稍次的光球,每一个都是远超苍辉银河和以太宇宙的宏大实体。其中有一个正围绕灵空天界作公转的宏大实体,和苍辉银河颇为接近,给人一种地球古典时代东方大统一王朝的感觉,只是苍辉银河距离这个宏大实体还太遥远,只能远远地观测到彼此的朦胧影像。 苍辉银河和以太宇宙的出现引起了这些伟大实体和宏大存在的注意,但很快他们便笑不出来了。 因为伴随着苍辉银河和以太宇宙的出现,他们升维的原点开始涌现出漆黑的物质,这些漆黑的东西看上去和永远沉睡的魔神之首很是接近,因此当两者最初开始相融时,简直没有什么阻碍。 当然不会有什么阻碍,甚至当蠕虫之王靠近那团永远扭曲的可恶宇宙时,这个伟大实体的表面竟然还出现荡漾的波纹——那是魔神之首身躯中,以伏行蠕动之名行事的可怖混沌,祂在狂喜于蠕虫之王的到来。 当蠕虫之王进入后,很快便成为了能和可怖混沌一同行走的存在,至于同列的光辉球体以及黑暗肉块,祂们并无任何意见。 两个极其恶劣,极其可恶的大贱人很快便左右了整个原暗宇宙的走向。 对此,永恒沉眠的魔神之首一无所知,或者说,祂早就知道一切却无动于衷。 也正是因此,当其他伟大实体注意到时,已经为时已晚——那团永远扭曲的可恶宇宙时而化作千面千象的混沌,时而化作庞大的空洞之龙。这仅仅取决于依照谁的意见而行事。 和他们同等存在的一个伟大实体开始向着废墟偏移,尽管这个过程以高维的目光来看也算得上近乎永恒,但无论是谁都开始意识到紧迫。 无暇去痛斥这两个文明竟然给高维带来了这么惨烈的麻烦,所有的高维存在,都被迫踏上了开拓之旅......而引发这一场灾难的苍辉银河和以太宇宙,早已经顺着道途和门关之间的联系,进入了那一轮玫瑰色的烈日辐射范围内,就像是两颗环绕着太阳运行的行星一样。 他们终于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