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联盟,但是台服系统 作者:喝可乐吗 简介: 好消息:被泥头车创了,但是没死。 坏消息:穿越到了正值战争时期的艾欧尼亚。 好消息:有系统。 坏消息:但是马服系统。 ---------------------- 为了在动荡不安的艾欧尼亚生存下去,陈策不得已使用了马服系统。 【每天登录即送10~100精粹!】 【完成任务还有海量奖励!】 【不用的装备不要丢,试试三合一吧!】 【开局0精粹,技能全靠氪!】 陈策被马服系统坑了两年,整整两年。 身为一名穿越者——还是有系统的穿越者,他拼尽全力却只能勉强保全性命。 最终,他甚至连命都保不住了。 在被诺克萨斯侵略者军团包围后,他所在的小队全军覆没。 他躺在血泊之中,终于忍不住对着马服系统破口大骂。 也正是因为这一骂…… 【台服系统已降临!】 第一章 台服系统薄纱马服!   渡鸦在哀鸣。   它们看见了食物,腐肉的气味在吸引着它们,但那将死之人微微颤动的指尖又让它们不敢靠近。   陈策仰面躺在充满鲜血与泥泞的地上,视线早已被鲜血染红。   他无力地向旁边伸手,却只摸到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急不可耐的渡鸦飞近了。它们饥肠辘辘。   陈策感觉到了那尖锐的疼痛,以及渡鸦猩红的注视。   濒死之际,他只能用力扯开那早已破损的喉咙、用他最后的力气发出悲壮的呐喊:   “马服……我超捏麻……!”   陈策在两年前就穿越到了英雄联盟的世界——是的,就是符文之地。   至于原因……不便透露,大抵只是因为大顺老师、大霸老师和大诗老师的精神攻击过于骇人,直接送走了一位正在冲击峡谷之巅排名的小代玩家。   陈策穿越到了艾欧尼亚,也就是刀锋舞者·艾瑞莉娅、天启者·卡尔玛和离群之刺·阿卡丽等人的故乡。   他穿越的时间很不巧,正值诺克萨斯侵略战争期间。   所幸,身为穿越者的他还是有一点新手福利的——他有系统。   嗯……好消息是他有系统。   坏消息是……系统是马服系统。   【每日登录马服系统即送10~100精粹!】   【精粹可用于兑换英雄技能,最便宜的只需450精粹!(注:兑换的英雄技能初始等级为一级,升二级需要兑换两次同样的技能,升三级则需要两个二级技能合成,以此类推~)】   【和英雄战斗可积累“经验”,每满一百经验即可获得一个奖励箱,可随机获得英雄技能或神秘装备!(注:奖励箱需钥匙开启,钥匙可于商城内兑换,只需3000精粹~)】   【无用的装备太多?尝试三合一吧!(注:每次融合装备需要消耗1000精粹~)】   【本系统拥有海量日常任务,完成日常任务可获得大量奖励!(注:日常任务若是当天未完成,第二天会重置进度~)】   【如果宿主觉得精粹获取方式太少、太麻烦,本系统也可提供直接兑换精粹途径:1天寿命兑换1精粹,单次兑换超1000精粹还可额外获得50精粹!】   【马服系统祝您生活愉快~】   是的,系统就是这么个系统……   乍一看好像还不错,什么都有,获取精粹的方式也不算太苛刻,英雄技能的价格最便宜只需要450精粹,也不算很贵。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首先是技能问题,450精粹的技能全都是些用不了的坑人技能,譬如什么大嘴的被动、塞恩的被动,都是些要人死了之后才能用的技能……   而那些真正能用的技能,像是御风剑术之类的,动辄就要大几万精粹,还不算他每升一次技能等级就要花上两倍量的精粹……   再者就是那个什么宝箱,辛辛苦苦找友善的英雄陪练半个月才能攒满一百“经验”,再花上三千精粹开出来的东西又全都是些垃圾技能或根本用不了的装备……   还有那个所谓的装备三合一系统,当真就是纯纯的剑冢,经常三合一合出来个跟之前一模一样的垃圾装备……   日常任务就更不用说了,那东西写作“日常”读作“坑人”,基本都是些什么“击杀一百个虚空生物”、“取下铸星龙王·奥瑞利安·索尔的鳞片”之类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当天完不成第二天还要给你重置进度!   最后的“直接兑换精粹途径”更是出生中的出生,直接让人折寿还小气巴拉的东西,狗都不换!   综合以上,这什么狗屁马服系统就是纯纯的出生,不像是脑子正常的人能想出来的东西。   只能说死歌到了马服系统家都得空个大了。   所以……陈策这两年里可谓是过得生不如死。   做着最脏最累的系统任务、拿着最少最烂的系统奖励,还要随时小心别被诺克萨斯的入侵军队砍下脑袋……   整整两年,他就兑换了那么一个勉强还能用的小技能——赵信的三重爪击,还是只有一级的。   至于装备什么的……只能说被坑了几次之后就再也不想去碰那什么剑冢宝箱了。   靠着这只有一级的“三重爪击”,他勉强在动荡不安的艾欧尼亚上撑过了两年,也击杀过一些诺克萨斯入侵者、立过一些微不足道的战功。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他终究还是出事了。   他所在的反抗军小队遭到了诺克萨斯大军的包围,仅半小时就全军覆没。   而他自己也被敌人刺穿了腹部,命悬一线。   他用尽最后一口气,对着这坑人的马服系统破口大骂——两年来的第一声怒骂。   此时的他仰面躺在地上,任凭食腐的渡鸦在他身上啄去烂肉。   死亡马上就要来临了。   或许我能见到传说中的死神……他想,那位戴着面具的羊灵……   他渐渐闭上了被血液模糊的双眼。   他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可就在这时,他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个诡异的声音——是不同于马服系统的声音——他对马服系统的声音太熟了,他确信那不是马服系统。   【检测到宿主已无法忍受马服系统,台服系统已降临!】   【马服已死,台服当立!】   【从今往后,再没有马服系统的剥削!再没有不公的待遇!】   【台服系统已为您取消精粹制度!】   【台服系统已为您取消日常任务制度!】   【台服系统已为您开启[长期任务制度],所有任务无时间期限、不重置进度!】   【台服系统已为您取消[技能等级制度],所有技能只要获得皆是满级!】   【台服系统已为您开启[英雄互动度制度],只需要与英雄完成互动(好感、恶感、友善、敌对皆可)即可获得宝箱,且开启宝箱无需钥匙!】   【台服系统已为您优化宝箱制度、装备融合制度,取消同样的技能/装备重复获得制度!】   【台服系统已赠送您新手福利:[自选技能]*1】   【请从以下三个技能中任选一项:[冥想];[万能牌];[扭曲空间]】 第二章 马服学,不存在了……   如果换作平时,陈策可能还要想一下选哪个技能。   【冥想】、【万能牌】、【扭曲空间】,三个技能各有各的好。   但现在,他只有一个选择。   【冥想】   这是三个技能中唯一一个能救他小命的技能了。   做出选择后,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使出了这个刚学会的技能。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大脑被彻底放空了,意识也进入到了一种非常奇妙的状态之中。   在这种状态中,他感受不到肉体上的疼痛,有的只是精神上的放松。   不出片刻,他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那些凝滞的血管也重新流通,原本几乎要停止跳动的心脏更是变得比之前更有力。   这就是满级冥想的功效。   短暂的冥想结束后,陈策不说完全痊愈,至少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了,正常行动也基本无碍。   他环顾四周,地上躺着的全是他曾经的同伴。他们都死了。   “抱歉……”   陈策挨个为那些死不瞑目的战友合上双眼,心情有些沉重。   但……这才是常态。   战争的常态。   那支全灭他们的诺克萨斯军团没有折返回来已是幸事。   做完这一切,陈策又在战场上稍微回收了几件最新的兵器,然后才收拾好心情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   日落时分,陈策终于在地平线那头看见了一片熟悉的建筑群。   普雷西典的反抗军总部。   这片瑰丽的土地曾经是艾欧尼亚最神圣的地方之一,许多人都长途跋涉至此,在著名学府研习,或在繁盛不羁的魔法花园中冥想。但现在,它已经被战争变成了一片再寻常不过的地方。   可尽管如此,普雷西典依旧孕育出了整个艾欧尼亚最杰出的反抗军首领——刀锋舞者·艾瑞莉娅。   她年仅十四岁时就凭借一己之力斩断了诺克萨斯大将军杰里柯·斯维因的一只手臂,以此奠定了那场号称战争转折点的“普雷西典战役”的胜利。   自那以后,她在艾欧尼亚名声大噪,并逐渐成为了普雷西典反抗军的最高首领。   而陈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位赞家的传奇少女。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了首领的办公间。   那位美丽而强大的刀锋舞者就坐在桌前。   红色束身衣和银色铠甲紧贴于她光滑白皙的肌肤上,一头没有任何束缚的黑色长发垂在腰间,淡蓝色美眸如鹰隼般锐利。   经过常年锻炼的双腿具有明显的肌肉线条,在过膝长筒袜的包裹与勒紧下略微显出肉感,饱满而修长。   尚未发育完全的胸脯挺立于柳腰之上,在束身衣的勾勒下显现出几分独属于这个年纪的青春美丽。   精致的五官让她看上去不像是一位优秀的反抗军领袖,倒像是一名受万人追捧的绝美舞姬。   由赞家家徽碎裂而成的刀刃一字排开,围绕在她身后,优雅而致命。   她的容貌就像她的武艺一样拔尖。   “晚上好,艾瑞莉娅小姐……”陈策略显虚弱地打了声招呼。   少女抬起头来,在见到来人的一瞬间就露出了惊诧和担忧并存的神情。   “陈策?你怎么了?伤得严不严重?”她连忙上前搀扶对方。   对方的身上和衣服上沾满了血污,她一上手就弄得自己也全身是血,但她并不在意。   比起一名战士的性命,区区一件衣服又算得了什么?   “慢点……”   艾瑞莉娅将陈策搀扶到座位上,然后又焦急地解开了他的衣服。   可就在她想开口责备对方为何受伤了不先去找医疗队而是来自己这边时,她突然看见了一大片已经结痂的伤口。   这些伤口都很……“新鲜”,像是刚受伤没多久,但又确实都已经长出了红色的肉芽组织……   “这……?”艾瑞莉娅一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我在濒死之际领悟了一些东西……”陈策看出了对方的疑惑,当即解释道:“我通过‘冥想’恢复了伤势……现在只是有点虚弱……”   闻言,艾瑞莉娅虽有点不明白“冥想”为什么能疗伤,但比起那些她还是更关心自己的战士。   “我记得你是第二军团第七小队的队长……我下午收到消息说你们遭到了诺克萨斯大军的围剿,你们怎么样了?”   “我们……全灭了。”陈策轻叹了口气,“我急急忙忙来到这里就是准备汇报这件事……”   他花了十分钟时间大致讲述了一下这场悲惨的战役。   听完,艾瑞莉娅露出了悲痛的神情。   “全灭……幸存者只有你一人吗?”   “是的……”   “……”   艾瑞莉娅沉默了一会,那双如蓝宝石般清澈明亮的美眸中蕴藏着深深的难过。   片刻后,她轻轻拍了一下陈策的肩膀。   “回来就好……我会为你们报仇的,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她认识陈策,也知道陈策绝对不是因为做了逃兵才活下来,所以她绝对不会说什么“为什么全部人都死了就你活着”之类的蠢话。   自打陈策加入反抗军的这两年里,他经常找她切磋武艺,即便每次都被打得鼻青脸肿也总会咧开那带血的嘴角说下次再来。   他是一个坚强的战士、一个充满毅力的武者,也是一个尽职的小队长。   她对他颇有好感。   “别想太多,身体要紧。”   “嗯。”陈策点了点头。他现在的确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来调理自己尚未完全痊愈的身体,也需要一点时间来研究一下那薄纱马服系统的新系统——台服系统。   可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艾瑞莉娅又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还有一件事……”   “什么?”陈策停下了脚步。   “是关于一些比较机密的事情。”艾瑞莉娅又歉意地伸手示意对方坐下,“你已经为反抗军、为艾欧尼亚牺牲太多了,我认为你有权知道这些事情。”   “这是我的职责。”陈策再次坐下。   “你坚毅与谦逊的品质是我最喜欢的一点。”艾瑞莉娅面露欣赏,接着说道:   “首先,我要跟你说一下关于明天的事情——明天卡尔玛会来到普雷西典,我们将在总部大厅接待她。她的智慧与精神是反抗军最需要的东西。”   “原本我只打算带上几名反抗军军团长,但现在……我想我必须邀请你一起去了——当然,如果明天你的身体依旧不适,请务必好好休息、不要勉强。”   “其次,我们明天会与卡尔玛商议关于此次诺克萨斯军团围剿第七小队的事情——我怀疑我们之中出现了……叛徒。我不会让你们白白牺牲的。”   “最后,我打算予以你职位上的提升——这是你应得的,陈策。”   说完,艾瑞莉娅缓步走到陈策身前,向他行了一个非常古典的艾欧尼亚吻手礼。   陈策能嗅到少女身上散发的清香,也能感受到手背上温暖的湿润。   他用力地回了个艾欧尼亚反抗军军礼。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他脑海中再次响起台服系统悦耳的提示音:   【已开启英雄[刀锋舞者·艾瑞莉娅]的互动度系统,积极提升互动度即可获得宝箱奖励(无需钥匙开启)。】   【当前互动度:31】   【获取宝箱进度:31/50;31/100】   【注:互动度可由多方面完成,包括但不限于:好感、恶感、友谊、爱情等,相反类型的互动度会相互抵消,请注意互动度类型。】   【长期任务已发布。】   【世界任务(一):以任意形式协助[艾瑞莉娅]取得艾欧尼亚与诺克萨斯战争的最终胜利。】   【奖励:[随机自选技能]*1(满级);[随机三级装备]*1(如三项之力、咳血战斧、海克斯火箭腰带等);解锁[世界任务(二)]】   【支线任务:找出出卖[艾欧尼亚反抗军第二军团第七小队]的叛徒。】   【奖励:[随机技能]*1(满级);[随机二级装备]*1(如锯齿短匕、幽魂斗篷等)】   提示音落下,陈策抬了起头。   他看着眼前这位美丽而强大的少女,这位年纪轻轻就带领着普雷西典乃至整个纳沃利省、整个艾欧尼亚反抗诺克萨斯侵略者的领袖。   他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由衷地说道:   “谢谢你,艾瑞莉娅。” 第三章 兄弟会,拟态baby辣!   陈策回去休息了一晚,也利用【冥想】恢复了一晚。   等到第二天一早,他身上的伤势已基本痊愈,精神状态也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清晨都要饱满。   同时,他也研究完了台服系统。   这个新系统没有马服系统那么复杂,但实际效果却比马服系统好用得多——它的功能简洁明了、高效易懂,全然没有马服系统那种臃肿的感觉。   总的来说,台服系统只分为“任务板块”和“互动度板块”,直接取缔了马服系统之前各种各样复杂而又低效的坑人操作。   最重要的是,台服系统开宝箱不用钥匙,任务也没有时间期限,不会像之前的马服系统那样动不动就限时重置进度,非常方便。   只能说老马好死了。   “真不错……”   陈策站在镜子前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确认自己现在的精神面貌还算得体后才出了门。   他现在要去普雷西典反抗军总部大厅了。   艾瑞莉娅很看重今天的会谈,他可不能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了。   --------------------------------------   穿过几片气氛肃穆的营地,陈策很快来到了那座最高最大的建筑。   守在门口的两名门卫都认得他这位小队长,随便询问几句后便放行了。   进入总部大厅,他一眼就看见了那几位早早就坐在座位上等待的反抗军军团长,反倒是艾瑞莉娅还没到。   彼时大厅里一共有四人。   都是在普雷西典反抗军中地位极高的将领。   即便陈策的脚步声已经放得足够轻,可四位军团长还是一下就注意到了他。   同时,他们也认出了他——那个经常找首领切磋然后被首领打得鼻青脸肿的年轻人。   “你是怎么进来的?”其中一位军团长诧异道,“你不知道今天总部大厅不能随便进来吗?”   “我知道的,军团长。”陈策驻足回答,礼仪方面无可挑剔。“我是受首领邀请而来。”   “首领邀请?什么时候?我们怎么没收到通知?”   “昨晚,也许是时间太赶了首领没来得及通知。”   闻言,几名军团长也不再多说什么——能被首领邀请的人自然不简单,而且首领这么做肯定也有她自己的理由,他们犯不着多嘴。   陈策默默坐在了大厅角落的位置。   几人又等了一会,但始终没有见到艾瑞莉娅的身影。   终于,其中一个军团长等的有点不耐烦了:“真慢……首领让我早早过来就是让我们在这里等着的吗?”   “首领不是说了她要去迎接卡尔玛吗?”另一个军团长说道,“稍安勿躁吧,这件事急不得。”   “那就别让我们这么早来啊。”不耐烦的那名军团长——也就是第三军团长,直接毫不客气地把脚搭在了桌子上。   另外三名军团长直接懒得理他了。   陈策把一切看在眼里,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第三军团长会如此不讨人喜。   因为他愈发膨胀了。   他是纳沃利兄弟会的建立者、领导者,在加入艾瑞莉娅的反抗军前一直都是首领级的存在。   不过……这还不是他现在不讨喜的原因。   相反,他刚加入反抗军的时候其实对艾瑞莉娅十分尊敬,甚至可以说是几位军团长中对艾瑞莉娅最崇拜、最忠实的追随者。   他是近段时间才变成这样的——他愈发不满艾瑞莉娅的领导了。   他在两年前艾瑞莉娅斩下斯维因的手臂时认为艾瑞莉娅是“艾欧尼亚武力领袖”,对其崇尚有加,甚至直接带领整个兄弟会投奔了艾瑞莉娅。   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发现艾瑞莉娅解决问题的方式和他的理念并不相同——艾瑞莉娅总是在寻求一种更懦弱的方式——她把那称之为“和平”,他无法赞同。   久而久之,他对艾瑞莉娅的积怨一点点变深,甚至有好几次公然反对艾瑞莉娅的领导,对反抗军内部的和谐造成了极大的不良影响。   艾瑞莉娅也不是没想过要将其革职,可他率领的第三军团绝大多数都是兄弟会的人,如果要弹劾他就相当于要放弃整个第三军团。   如此下来,这位第三军团长在反抗军内部就变成了一个“特立独行”的存在。   陈策也不怎么喜欢他。   不仅是因为他现在做的事情,更是因为他以后要做的事情。   身为穿越者的陈策知道,待战争结束以后兄弟会将会成为艾欧尼亚新的威胁——他们甚至尝试暗杀艾瑞莉娅。   这个组织里的人都太极端、太暴力。   陈策甚至有理由怀疑,那个出卖第七小队的叛徒就藏在兄弟会……   当然,怀疑只是怀疑,他并没有掌握什么实质性证据。   他把目光收了回来,不打算掺和到几位军团长的矛盾之中。   直到……   第三军团长主动望向了他。   “陈策……你叫陈策,对吧?”第三军团长散漫高傲的样子简直就像个地痞流氓,“我认得你——你就是那个经常找首领切磋然后每次都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小队长,对吧?”   “嗯。”陈策坦诚地点了点头。   “你是第二军团第七小队的?”   “是的。”   “我昨天听说你们小队被那帮诺克萨斯杂种全灭了,怎么你还活着?”   “我在濒死之际领悟到了一些东西,勉强得以死里逃生。”   “哦?真的吗?”第三军团长的语气里充满了戏谑的怀疑,像是在讥讽对方就是个卑鄙懦弱的逃兵。   闻言,陈策不悦地皱了皱眉——他知道这人是在拿自己撒气——把对艾瑞莉娅的不满撒到自己身上来。   可还不等他讥讽回去,一旁的第二军团长就先站起来帮他出头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我第二军团的战士是逃兵吗!”   “噢不不不,我可没这么说。”第三军团长耸了耸肩,脸上那嘲讽似的表情依旧。“我只是觉得有些人平日里太哗众取宠了……呵呵。”   陈策知道对方这是在说他平时找艾瑞莉娅切磋的事情。   的确,这种行为在很多人眼里看来就是在哗众取宠、套艾瑞莉娅的近乎,是卑鄙可耻、令人作呕的。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只是为了活命而已。   马服系统要求他不断与【英雄】战斗才能获取一点微薄的奖励——譬如他唯一掌握的一个技能,三重爪击。   当然,在这两年来的切磋中他也并非除了技能之外毫无收获——每天和艾瑞莉娅这种级别的强者战斗,再怎么零基础的战斗小白也能掌握到一些战斗技巧了。   身体素质上的变强就更不用说了。   若不是因为这些进步,他也不可能光靠一个坑人的马服系统在战争中存活两年之久——那些诺克萨斯士兵的战斗力可不是一个普通现代成年人能比的。   总之,如果要有人说他陈策天天找艾瑞莉娅切磋是在浪费艾瑞莉娅的时间,他认;但如果说他这是为了哗众取宠、套近乎,那他就只能说一句狗眼看人低了。   好比现在,他就不打算再忍着那个狗眼看人低的第三军团长了。   哪怕对方的职位远比他高好几个档次。   “如果有谁觉得我和首领切磋只是为了哗众取宠,那我欢迎他来和我打一场。”   陈策也没有指名道姓的说。   但在场没有谁听不出来他的意思。   第三军团长眯起了眼睛,那种被人以下犯上的感觉让他非常不爽。   大厅内充满了火药味。   可就在第三军团长想要给陈策下一场死斗邀约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诸位,请起立。”   一道窈窕的身影踏着有力的步伐从过道中缓缓走来。   艾瑞莉娅到了。   那位号称“精神领域的灯塔”的卡尔玛就在她身旁。   艾瑞莉娅的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但眼睛里却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愠怒。   因为……   她早在走进过道前就听见了大厅里的对话。 第四章 怎么艾欧尼亚也有萨科?   艾瑞莉娅早就知道了第三军团长私底下做的那些脏事,也早就与他有了过节。   但现在,她还不能发作。   从短的来看,眼下这场会议关乎到卡尔玛对普雷西典反抗军的态度,她不能在卡尔玛面前表现出反抗军内部的矛盾。   从长远来看……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现在的普雷西典反抗军乃至整个艾欧尼亚,的确还需要纳沃利兄弟会的帮助。   他们的行事风格既激进又残暴,在很多时候甚至会不顾后果、对反抗军造成极大的损失,但不得不承认他们也确实给诺克萨斯侵略者带来了许多有效打击。   所以,为了大局着想,她暂时还不能和第三军团长翻脸——至少现在不能。   她强忍着心中的不满,在这场会议中微笑着向卡尔玛述说了普雷西典反抗军的事迹。   --------------------------------------   会议的前半程都是一些不太有营养的叙事。   直到后半程,众人才谈论到真正的问题所在——关于第二军团第七小队被诺克萨斯大军围剿的事情。   反抗军内部很可能出现了叛徒。   “这件事一定要彻查!”艾瑞莉娅站起身来,脸上写满了愤懑。“第七小队执行的虽然不是秘密任务,但这次被围剿明显是因为诺克萨斯那边提前收到了消息!”   几名军团长相视一眼,什么也没说。   他们也不敢打包票说叛徒不在他们的队伍里面。   接着,艾瑞莉娅又望向了陈策。   “陈策是第七小队的唯一幸存者,也是把情报带回来的英雄——他为此身受重伤、命悬一线。”   “但是,今天我听见了一些不好的流言——有人在私底下污蔑陈策是逃兵,说他出卖队友……我对此感到非常气愤!”   “从今往后,如果再有谁污蔑陈策,等同辱骂我、辱骂整个普雷西典反抗军!”   “我不希望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说完,艾瑞莉娅又轻飘飘地瞥了第三军团长一眼。   众人明白她这番话的意思,但谁也没有明说——他们正偷着乐呢。   “切……”第三军团长脸色一黑,却也不敢在这种场合上明着反驳艾瑞莉娅。   帮陈策出了一口恶气的艾瑞莉娅顿感心情舒畅,连带望向陈策的眼神里都带上了一丝“邀功”的意思。   后者微笑回应,感激之意不言而喻。   卡尔玛将这个小插曲看在眼里,又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陈策——那个艾瑞莉娅不惜得罪一名军团长也要帮其说话的年轻男人。   年纪约莫二十岁出头,身材很匀称,黑发褐瞳,相貌尚可……看起来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战士。   但……似乎也仅限于此。   卡尔玛暂时没有看出对方有什么独特之处,便习惯性地闭上了眼睛——她大多数时候都会闭着眼睛,只要这样她才能更接近艾欧尼亚之灵。   可也就是因为这一闭眼,她突然发现了陈策身上的一丝不同寻常……   她“看见”了一抹……   绿色的光晕。   就在陈策身上。   她对那种光晕再熟悉不过了——那是进入精神领域后遗留的奇异能量。   如果这个叫陈策的年轻人身上带有这种能量……   毋庸置疑,他曾进入过精神领域。   一个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战士,进入过精神领域?   那可是无数修道者的梦想,绝大多数人穷极一生都无法踏入精神领域半步……他如此年轻,却已经做到了?   卡尔玛再次睁开双眼,那碧绿色的美眸里流露出了一丝深深的欣赏之意。   她突然能理解艾瑞莉娅刚才的所作所为了。   这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天才。   艾欧尼亚之灵在指引着他……   此次会议足足召开了近两个小时。   很费时间,但好在结果还不错——卡尔玛允诺留在普雷西典,直至帮助艾瑞莉娅找出潜藏在反抗军中的叛徒,并在此期间向反抗军众人传授她对自然之灵的参悟与理解。   会议结束,卡尔玛随着几名反抗军去艾瑞莉娅给她准备的悟道场打坐休息,其他人也纷纷离场。   临别之际,心情不错且还算有空的艾瑞莉娅突然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陈策:   “陈策,今天要不要再和我切磋一下?”   “切磋?”陈策有些意外——以往都是他去找对方切磋,艾瑞莉娅主动来找他还是头一回。“你现在有空吗?”   “嗯,今天我有半小时空闲时间。”艾瑞莉娅笑了笑,“你今天看起来恢复得很不错,我想试试看你的‘冥想’到底有没有这么神奇。”   “那就请多赐教了。”陈策微笑回应。虽然他现在已经不用靠和艾瑞莉娅战斗来获取技能或装备了,但这种切磋对他的武艺提升还是很有帮助的。   能和艾瑞莉娅切磋的机会可不多,要是拒绝那就太浪费了。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朝着训练场走去。   可就在他们准备走下大厅台阶的时候,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们伟大的首领又要亲自操练士兵了?噢,这可真是令人感动……但我想这会不会太浪费首领宝贵的时间了?”   艾瑞莉娅脚步一顿,一对好看的柳眉当即皱起。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在阴阳怪气了。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不不不,我想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这种小事为何不交给别人来做呢?”第三军团长戏谑地笑了笑,“譬如……我?”   闻言,艾瑞莉娅更加不悦了——她知道对方心里在打什么小算盘,他就是想在训练场拿陈策来撒气。   但她还是忍着没有发作,只悄悄拉了一下陈策的手,示意他赶紧离开。   但……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爽的可不只有艾瑞莉娅。   陈策也已经忍这个死皮赖脸的东西很久了。   他直接转过身去,对着第三军团长行了个军礼。“我觉得您说得很有道理,我的确不该一直浪费首领的时间,操练的事情就交给您了。”   “噢?”第三军团长有点意外,但更多的是窃喜。“看来你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嗯,不错,那今天我就勉为其难地赐你几招吧。”   “有劳您了。”陈策的语气也有些戏谑。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渐浓,一旁的艾瑞莉娅却是有些担心地拽了拽陈策的衣角。   她知道陈策实力尚可,但……第三军团长之所以能成为第三军团长就是因为他实力过人。   她和陈策切磋过,也和几位反抗军军团长切磋过,深知陈策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不要意气用事……”她小声劝道。   可陈策心意已决。   当然,他也并非莽汉。   他敢接,就证明他心中有数。   “请吧,军团长。” 第五章 艾瑞莉娅:肘,跟我进屋   陈策和第三军团长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进了训练场。   这场所谓的切磋虽然没有通知任何人,但光是这两位的名声就足以吸引绝大部分此时正好有空的反抗军成员过来看戏了。   一边是经常和反抗军首领艾瑞莉娅切磋的年轻小队长,一边是成名已久的前兄弟会首领、现任反抗军第三军团军团长,怎么看都是噱头十足。   更何况……听说这两人今天还有点小矛盾、小过节呢。   这就更有意思了。   只可惜……噱头是有的,但没什么悬念——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只有二十岁出头且默默无闻的年轻战士能打赢第三军团长。   要他真有这种本事,至于到现在还是个小队长?   或许有人希望他赢下这场比试,但绝不会有人相信他能赢。   所有人都已经在心中给这场切磋定下了结局。   “陈策,小心点……”在切磋开始前,艾瑞莉娅再次小声提醒陈策——既然无法阻止,那就只能再三叮嘱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只会给陈策吸引仇恨——各方面的仇恨。   众人见到他们崇拜的首领对陈策如此关心,一时间那是各种羡慕嫉妒恨,一些对艾瑞莉娅抱有爱慕之情的年轻人更是直接气得捶胸顿足。   他们的幻想算是彻底破灭了。   现在连希望陈策赢的人都没有了。   感受到众人仇视的目光,陈策既尴尬又无奈,还有一点点爽的感觉。   他轻轻拍了拍艾瑞莉娅送上来的手背,示意对方不用担心,然后直接大步走到了训练场中央的位置。   反抗军第三军团军团长——格里克,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他手上拿着一把尚未开刃的长剑,脸上带着戏谑的表情。   “希望今天之后你还能站着和我们尊敬的首领大人谈情说爱。”   他这句话说的很小声,只有训练场上的两个人能听见。他一边说着还一边用一种不太尊重人的眼神瞥了艾瑞莉娅一眼。   在他看来,陈策是做了艾瑞莉娅的“男宠”,否则怎会如此照顾有加?   他看不上陈策这种“吃软饭”的行为,同时也看不上艾瑞莉娅那种“偷养男宠”的作风。   他今天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只有强者才是值得受到尊敬的!   “护好你的脑袋,小子……小心别被我打死了。”   第三军团长格里克摆开了战斗姿态。   陈策则是不紧不慢地走到武器架前取了一把长枪——枪头同样没有刃,只是训练和切磋用的兵器。   “我也要提醒您,小心别在战斗中散了您的老骨头架子。”   “狂妄!”格里克大喝一声,持剑向前。   他的速度极快,比起一般的战士来说至少是两倍以上,挥剑的力道也大得可怕。   然而……陈策并不会跟他正面硬碰硬。   他紧握长枪、侧身横刺,利用长枪的柔韧性和长度优势巧妙地化解了第一剑,然后又俯身低扫化解了第二剑,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精湛灵巧的枪法引得围观众人一阵惊叹。   能使得比剑还灵活的长枪,当真是人枪合一了。   但……光靠这点还是不可能赢下格里克的。   毕竟他早在多年以前就做到了人剑合一——剑人的程度。   他可是跟无极村里的人学过剑法的。   虽远远无法掌握无极剑道的精髓,但他在普通人里也已算是数一数二的剑人了。   “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格里克深吸一口气,重新调整了战斗姿态。“我承认,你确实进步不小。”   “多谢夸奖。”陈策将枪头抵在地上,露出了一个风轻云淡的微笑。   在台服系统的加持下,他原本只有一级的三重爪击直接升到了满级,进步自然是不小的。   除此之外,之前的【冥想】也给他带来了某种奇特的感受——在意识进入精神领域后,他感觉物质世界的很多东西都变得“有迹可循”。   “再来!”格里克再次发起冲锋,未开刃的重剑在他手中挥舞起来竟如软剑般灵动。   但陈策也要拿出真实力了。   他俯身前冲,长枪随着他的身体猛地刺出。   前刺、横扫、上挑,三个动作看似平平无奇,却暗藏门道——这可是德邦总管·赵信在诺克萨斯竞技场时叱咤风云的成名绝技。   格里克从未迎战过如此刚猛而灵巧的枪法,一时间竟有些跟不上节奏了。   在一个致命的失误过后,他的身体被长枪高高挑起。   扑咚!他重重摔在地上,手里的长剑也落在了一旁。   待他再次抬头,那柄长枪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   他输了。   输在了技巧上。   其实他的身体素质比陈策还要强一些——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要更胜一筹。   只可惜他的剑术完全比不上陈策的枪法。   “多谢赐教。”陈策微微一笑,用最客气的言语宣告着这场比试的胜负。   围观群众一言不发,偌大的训练场里竟安静得落针可闻。   事情发展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陈策能赢已是奇迹,还赢的如此彻底?   刚才发生肾么事了?   他们只看见陈策和格里克正面交锋了一次,然后……然后格里克就被挑飞了?   一片死寂,无人开口。   纵使有人已经被陈策的高超技艺所折服、想要为其欢呼喝彩,也不敢当着格里克的面喊。   那可太打第三军团长的脸了……   “胜负已分了,军团长。”陈策将长枪收于胸前,准备离开。   可格里克并不甘心。   “我没输……我没输……!”他再次挥剑,直接瞄准了对方的膝盖。   陈策像是早就料到这不要脸的东西会干出这种事情,迅速跳起躲过攻击的同时给大伙表演了一招“回马枪”。   没有刃的枪头直接刺进了格里克的肩膀里。   见血了。   围观众人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格里克拿剑的右手瞬间脱力,重剑再次落地。   可他仍不死心。   在这无比耻辱的瞬间,他做出了一个无比卑鄙的举动——   他在地上抓了一把沙,然后猛地甩到对方脸上。   “兵不厌诈,小子!!”   细沙入眼,陈策一时间有点睁不开眼,格里克则趁着这个时机用左手捡起了剑。   重剑再次劈下,那划破空气的声音清晰可闻。   “格里克!”观战的艾瑞莉娅气愤大喊,但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连她都无法阻止。   陈策听见了重剑劈来的声音,也听见了艾瑞莉娅和众人的惊呼。   他知道自己已经躲不开这一剑了。   但他并没有因此感到绝望。   【冥想】。   嗡——!   一道诡异的声音响起,陈策的身上顿时冒起一阵象征着和谐与自然的绿色能量。   他的大脑被彻底放空,意识也在此刻进入了那无数修道者梦寐以求的“精神领域”。   咚——!格里克的重剑劈在他身上,竟发出了一声如重物撞击般的沉闷响声。   而那被正面劈中的胸膛,只泛起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淤青。   甚至连那淤青都在迅速恢复。   格里克大惊。   他不甘地想要劈出第二剑,可艾瑞莉娅的刀刃已经近在咫尺。   噗噗噗!刀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响起,训练场的沙地瞬间被鲜血染红。   格里克的整条左臂都布满了划痕,甚至有几道伤口深可见骨,不废也得修养至少几个月了。   “控制住他!”陈策的顶头上司——第二军团长,直接下令让人先按住格里克,以免他发起疯来连首领都要攻击。   艾瑞莉娅本人则是紧张地翻过护栏、快速跑到了陈策身边。   “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要害?头会不会晕?”   听到艾瑞莉娅的声音,陈策主动结束了【冥想】状态。   “我没事,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没事!”艾瑞莉娅觉得对方又在逞强,直接不顾众人诧异的眼神扒开了陈策的衣服。   可当她看到那干净的胸膛时,她也傻眼了。   连淤青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   “我说了我没事的。”陈策笑了笑。   “绝不可能!”艾瑞莉娅还是有点难以置信,“如果没有外伤的话……肯定是伤及内脏了!内伤比外伤更加致命!”   “我真的没事……”   “别嘴硬了!快跟我去治疗!”   “真的没有……”   “我是首领!这是命令!”   “……”   陈策满脸无奈地被艾瑞莉娅拖走了。   围观众人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哦,还有许多心碎的声音。   “要是被打的是我就好了……”某位战士如是说道。 第六章 哟,你脸红啦?   “到底怎么回事呢……”   狭小的房间里,艾瑞莉娅看着陈策干净的胸膛怔怔出神。   她还是有点不相信对方用身体硬扛了格里克的一剑后居然毫发无损。   可是……事实好像的确如此……?   医疗队的人检查了半天都说没问题,她亲自上前检查也看不出任何受伤的迹象……   “我就说我没事了……”光着膀子被盯着看了半天的陈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我之前不是说过我在濒死之际领悟到了一些东西吗?我就是靠那招‘冥想’扛下攻击的。”   “冥想……真的有这么神奇吗?”艾瑞莉娅摇了摇头,还是不愿相信。“我也经常打坐冥想,但我从没试过像你这样——又能疗伤又能抗伤什么的,未免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也许是因为我们的‘冥想’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东西……”陈策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   好在,艾瑞莉娅也没有深究——其实她也只是关心陈策到底有没有受伤,至于其他的都是其次了。   只要人没事就好。   “行吧,我姑且相信你了。”少女轻叹了口气,接着又用一种略显责备的语气说道:“总之,下次你不能再这么逞强了——你都不知道今天的比试有多危险。”   “我那是心中有数嘛。”陈策挠了挠头。   “你心中有数可不代表我心中也有数,你知道格里克有多凶残吗?要是你今天打输了,他可是会直接废了你的!”   “那我不是赢了嘛……”   “你还顶嘴!”艾瑞莉娅鼓着腮帮子掐了一下对方的手臂。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现在那又生气又担心的模样简直就像个可爱的小女生——当然,她这个年纪本来也应该是个无忧无虑、活泼可爱的小女生。   只是战争改变了她。   “好好好,下次我一定听你的。”陈策揉了揉被掐红的手臂,脸上带着一抹玩笑似的笑容。“不过……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话音刚落,他另一条手臂上也传来了疼痛感。   “顶嘴完了还贫嘴?”艾瑞莉娅掐了一下还感觉不解气,又用手指敲了敲对方的脑袋。“你是我反抗军的战士,我能不担心你吗?”   陈策揉着脑袋笑了笑。   可就在他以为眼前的少女真的生气了、打算正经点时,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英雄[艾瑞莉娅]好感度+5,当前互动度36!】   嗯?好感度增加了?   陈策下意识偷瞄了眼对方。   他看见……艾瑞莉娅白皙的脸颊上似乎真的透露着一抹异样的绯红——很浅,不易察觉,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看不出来。   另外……之前的互动度是31,现在加了5点好感度就变成了36,也就是说之前的31点互动度也全是好感度或和好感度相同类型的“正面互动度”?   这倒是有那么一点点小意外了。   没想到自己在艾瑞莉娅心中的形象这么好……   不过这些好感度里面应该有相当大一部分是源于“战友情”了——一方面有同样的敌人,另一方面又经常互(纯)相(吊)切(打)磋,肯定是会有些感情的。   陈策看着眼前的少女,越发觉得她好看了。   也就是在这时,他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   【随机任务:这个艾瑞莉娅真的是太机车了啦!让我们来调戏一下她吧!】   【任务目标:以任意形式让英雄[艾瑞莉娅]脸红一次。】   【奖励:装备[多兰之枪]*1】   陈策愣了一下。   “你怎么了?”艾瑞莉娅见对方一下笑一下楞的,刚安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你该不会是脑袋受伤了吧?难怪之前检查身体都没有问题……?”   “没有没有……”陈策连连摆手,再看眼前这位少女又有一种新的感觉。   这岂止是越看越好看,简直就是美若天仙……   在这一瞬间,他想到了一个完成系统任务的好方法——   烤火!   直接烤火,让室内温度飙升,然后直接热得艾瑞莉娅发烫脸红!   那不然呢?不烤火难道要去说骚话让艾瑞莉娅感到害羞什么的吗?那效率和成功率未免也太低辣。   反正是“以任意形式”,那当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难道不害羞就不能脸红了吗,脸红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艾瑞莉娅小姐,你觉不觉得现在有点冷?”陈策直接问道。   “冷?还好吧。”艾瑞莉娅摇了摇头——她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此时又只是初冬,自然不会感觉到冷。   “可是我有点冷……我先去添点柴火,你等等。”陈策迅速小跑到壁炉旁,二话不说就往里面加了一大堆干柴,那着急的样子像是再晚一秒就会冻死一样。   艾瑞莉娅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但也没多说什么。   伴随着干柴的添加,壁炉里的火焰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室内温度迅速上升。   很快,就连陈策自己都感觉到浑身发烫了,更不用说身上穿着一套束身衣外面还披着一套轻甲的艾瑞莉娅。   但他还在继续添柴——只要系统提示音没响起,他就不会停下。   他添柴的速度越来越快,室内温度上升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直到……   一只光滑白皙的小手出现在了旁边。   “看起来你真的很冷呢。”艾瑞莉娅也蹲在壁炉旁添起了柴,“这里的柴够吗?不够的话我再去拿点给你。”   “嗯……?”陈策一愣,“你……一点都不感觉热吗?”   “我吗?我挺热的。”艾瑞莉娅看着壁炉内逐渐燃起的熊熊烈火,微笑着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但我没关系的,只要你觉得冷就多添点柴——你是伤员,当然要优先考虑你了。”   “……”一瞬间,陈策拿着木柴的手停住了。   陈策啊陈策……你真该死啊……   你真是个出生啊……纯纯的出生啊……   “怎么了?”艾瑞莉娅还在添柴,“是够了吗?够了我就不添了。”   “够了够了……”陈策连忙点头,又用钳子夹了几块还没完全烧着的木头出来。“我也觉得有点热了,还是减一点吧。”   “嗯?你不用考虑我的,你觉得冷就加吧。”   “真的够了……”   “噢,那好吧。”艾瑞莉娅又帮着把壁炉里的木头夹了出来。   陈策偷瞄了对方一眼。   虽然她的脸还没红,但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小的汗珠,那件红色束身衣也已经有点被汗水浸湿的迹象,都显得有点透明了……   如此美景引人遐想,但此时的陈策只感觉愧疚。   出生啊……   “抱歉,艾瑞莉娅小姐……”   “嗯?怎么又突然道歉了?”少女眨了眨眼,一脸的疑惑。“你该不会真的伤到脑袋了吧?”   “没有……”陈策摇了摇头,接着又扭过头去直视对方的眼睛。   再然后,他认真地说出了普雷西典反抗军的誓词——只是把“首领”这个称呼换了一下:   “我只是想说……艾瑞莉娅小姐,请允许我向你献上心脏——从今往后,我将誓死守护你。”   “诶……?突然说什么呢。”闻言,艾瑞莉娅笑了笑,接着便转身走向桌前,准备拿水浇灭还在燃烧的木柴。   “这种话开会的时候说说就好啦,比起誓死守护我什么的……我更希望你能为自己而活。”   望着少女窈窕的背影,陈策也笑了笑。   可就在他打算暂时放弃这个随机任务的时候,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英雄[艾瑞莉娅]好感度+5,当前互动度41。】   【英雄[艾瑞莉娅]已脸红,任务完成。】   【获得奖励:装备[多兰之枪]*1】   【注1:艾瑞莉娅并非因室内温度过高而脸红。】   【注2:你们年轻人真的很机车诶……】 第七章 永~不~动~摇~   自从和格里克的那一战之后,陈策久违地放了几天大假。   当然了,这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所在的第七小队已经覆灭、他暂时还没有被分配到其他队伍中去。   另外,艾瑞莉娅之前说过要给他“升职”,到时具体要加入那个小队、担任什么职位这些都还得等艾瑞莉娅的通知。   总而言之,他这几天久违地过得很清闲。   每天就是练练枪、做做运动,或者找个没人的小角落测试一下他刚拿到的“多兰之枪”——那杆通过艾瑞莉娅脸红拿到的、远远算不上神器但对现阶段来说十分趁手的长枪。   从名字来判断的话……这把长枪大抵是和“多兰之刃”、“多兰之盾”、“多兰之戒”同一系列的准备,属于村好剑级别。   趁手的兵器配上满级的技能,他的战斗力比起之前拔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他这几天训练起来都感觉神清气爽,既休闲,又舒适。   这样优哉游哉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他的房门被敲响。   “陈策队长,首领请你过去一趟。”   普雷西典反抗军营地另一边,艾瑞莉娅的办公间内。   艾瑞莉娅正笔直地坐在桌前,而她身旁还有一位年纪比她大一些的女士——卡尔玛。   “尊敬的卡尔玛,这真的好吗……”艾瑞莉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请相信受到艾欧尼亚之灵指引的修道者。”卡尔玛依旧闭着双眼,语气平和得就像一潭千百年来都未曾泛起过一丝涟漪的湖水。   “另外,不必称呼我为‘尊敬的卡尔玛’,只需要称呼‘卡尔玛’就可以了。”   她觉得自己配不上“尊敬的”这个如此有分量的前缀——她违背了艾欧尼亚的精神传统,也违背了“卡尔玛”的理念。   是的,“卡尔玛”其实并非她的名字,而是一种传承——历代卡尔玛的灵魂都会存在于下一任卡尔玛体内,他们的智慧、参悟、学识和力量都会一代接一代地传承下去。   按照历代卡尔玛的传统,此时的她应该在修道院里为人们解惑传道,而非在反抗军营地中与反抗军商议战争之事。   卡尔玛是和平的象征、是精神的传统,祂是和平的、谦恭的、自由的,而绝不能沾染半点罪恶的鲜血。   但……她打破了这个传统。她投身到了反抗军对抗诺克萨斯入侵战争的事业当中。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历代卡尔玛的声音了——他们在责怪她,他们认为她背离了卡尔玛的信念。   她曾用神圣的怒火湮灭了一整艘诺克萨斯军舰——仅在一次心跳之间。   她的双手已经染血,已经不再干净、圣洁,她有愧于历代卡尔玛。   她无悔,但她自认已经配不上“尊敬的卡尔玛”这个称呼了。   她有她自己要走的路,她会用她自己的方式继续传承卡尔玛的精神——即便她不再是“尊敬的”。   “愿艾欧尼亚之灵指引着你……”卡尔玛轻声祝福。   “嗯……也许我的确该给予他足够的信任。”一旁的艾瑞莉娅不知道卡尔玛的心中所想,只以为这句祝福是对她们刚才讨论的人说的。   两人沉默着望向大门。   片刻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是两个人,一前一后。   大门被推开了,一名穿着盔甲的反抗军士兵将另一个更年轻的士兵引了进来。   “上午好,陈策。”艾瑞莉娅微笑着念出了来人的名字。   “上午好,首领。”在执行公务的时候——特别是还有外人在场时,陈策不便直呼艾瑞莉娅的大名。“还有尊敬的卡尔玛。”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卡尔玛不露痕迹地笑了笑,但没有予以指正。   大门再次关上,那名领陈策过来的士兵离开了,屋内便只剩下三人。   艾瑞莉娅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出了她请陈策来的原因:   “陈策,我今天叫你过来主要有两件事——第一,关于我之前跟你说的提升职务;第二,我要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好的。”陈策行了个军礼,然后又在对方的示意下落座。   “首先是提升职务的事情——我打算任命你为反抗军特别行动小队队员,其权力在反抗军中仅次于我和几位军团长。”   艾瑞莉娅双手交叉,十根纤细白皙的玉指轻轻撑住那精致的下颌,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凝重。   “然后就是关于任务的事情……陈策,这个任务很危险,我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你甚至可以选择不接受这个任务,我不会怪你的。”   后半句是艾瑞莉娅临时加的。   闻言,陈策先是一愣,旋即又笑了笑:“我从未拒绝过你,艾瑞莉娅小姐。”   “……贫嘴。”艾瑞莉娅嘴上不满,心中却是一阵温暖。“所以,你是接受了对吗?”   “当然。”   “那……以后你称呼我的时候就要改口了。”   “嗯?”   “你要叫我……艾瑞莉娅队长。”少女微笑起身,又向对方伸出了一只手。“反抗军特别行动队只有两人——队员你,和队长我。”   “嗯……?”陈策又是一愣。   但没关系,艾瑞莉娅和卡尔玛会给他解释情况……   --------------------------------------   很快,陈策在两人的解释下明白了为什么“特别行动小队”只有他和艾瑞莉娅两名成员。   因为这支小队是今天刚成立的。   只为了完成一个任务。   而这个任务就是……拦截一支可疑的诺克萨斯小队——一支由小型军团随行护送的秘密小队。   “我收到情报称那支诺克萨斯秘密小队将在三天后穿过纳沃利省的龙脊峡谷,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艾瑞莉娅将地图平铺在桌上,用她纤细白皙的玉指点了点那画了红圈标记的“龙脊峡谷”。   “龙脊峡谷地势严峻,一次最多只能容纳五个人并排通过,在这里拦截他们是最明智的选择。”   “嗯。”陈策点头赞同,但又有一个疑问:“可是……为什么不多带点人直接在峡谷上面埋伏呢?到时直接以上攻下成功率会更高吧?”   闻言,艾瑞莉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突然望向了对方手臂上的伤疤。   那是陈策在不久前留下的——差点死了的那次。   “我不想重蹈覆辙了。”少女轻声道,“我能相信的人并不多——而你是其中一个。”   听到这陈策就能理解了。   艾瑞莉娅还是在担心叛徒的问题。   如果大张旗鼓地组织军队去拦截,说不定行踪会直接被叛徒泄露给敌人,最终导致任务失败。   完全信得过的人的话……数量又太少,综合实力也不够,恐怕无法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她只能亲自上阵了——毕竟这才是她的老本行。   有时候做首领太久,她会遗忘自己才是整个反抗军中最强大的战士。   而完胜第三军团长格里克的陈策毋庸置疑就是反抗军中的第二强。   “敌人数量不多,龙脊峡谷的地势也对我们很有利。”艾瑞莉娅又道,“这个任务对小队成员的要求并不是数量,而是质量。”   “我明白了。”陈策不再提问——他决定完全信任艾瑞莉娅。   片刻后,一直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卡尔玛开口了:   “陈策先生,在你出发之前,我会给予你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她站起身来,那曼妙的胴体上忽然闪过阵阵绚烂的绿色能量。   “你是受到艾欧尼亚之灵指引的幸运儿,我会尽我所能为你赐福——我相信艾欧尼亚之灵,也相信你。”   话音刚落,陈策身上立刻也跟着浮现出了阵阵绿色能量。   卡尔玛开始了她的吟唱:   “SaeEleisaTeraVi……”   陈策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   撒……and撒pdd? 第八章 艾瑞莉娅向您发起了睡觉邀约   卡尔玛作为艾欧尼亚的精神传统代表,其实力毋庸置疑。   她曾在一个呼吸之间让整艘诺克萨斯军舰上的人湮灭在神圣的怒火之中,那强大的魔力甚至传言是连通艾欧尼亚之灵的。   而这还不是最能体现出卡尔玛力量之强大的一点。   最能体现她力量强大的,其实在于她的“祝福”。   她可以引导那些进入过精神领域的得道修道者探索更深层次的“自然之灵”,同时以此为基点为他们创造一个坚如磐石的魔法护盾。   在这种魔法护盾的包裹下,受保护者几乎可以做到刀枪不入、无视攻击,甚至连火山上的岩浆都无法在短时间内伤其分毫。   好比现在,陈策就受到了这种魔法护盾的保护——源于卡尔玛的祝福。   相比之下,从未踏入过精神领域半步的艾瑞莉娅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卡尔玛只能用自身的力量替她创造一个效果差上许多倍的魔法护盾,而无法借助初生之土的力量庇佑她。   “这个魔法护盾如果不受到攻击的话可以维持三到五天……”为两人加持魔法护盾后的卡尔玛略显虚弱,连面色都苍白了几分。   这对她的消耗不小——尤其是陈策的魔法护盾。   “魔法护盾可以帮你们抵消不少伤害……这是我唯一能帮到你们的了……”   “感激不尽,我会永远铭记您的慷慨相助。”陈策由衷地感激道。   艾瑞莉娅也深表感激,同时搀扶着对方坐下休息。   片刻的安静过后,她又扭头望向了陈策:   “我们准备出发吧。”   “准备出发……现在?”陈策有点意外。   “不然你想什么时候?”   艾瑞莉娅指了一下她提前准备好、放在一旁的行李。   “我们要提前到达龙脊峡谷,然后多花点时间勘察一下周围环境——预计两天左右,也就是我们今晚之前就得到达,然后在那里扎营过夜两天。”   “明白了。”陈策点了点头,没有意见。   在野外过夜这种事情他还是算比较有经验的,仅仅两个晚上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只不过……   和艾瑞莉娅两个人一起过夜倒是第一次。   中午时分,陈策跟着艾瑞莉娅出发了。   为了不让任何人发现他们的行踪,艾瑞莉娅特地从一条偏僻的小路出发,尚未开发过的岩地和荆棘丛走起来实在有些费劲。   好在艾瑞莉娅对这条路还算熟悉。   两人一路前行,穿过无数险峻的地势,从白天走到黑夜,中间甚至连口饭都没时间吃。   终于,在月亮高悬于头顶、繁星溢于银河的时候,他们见到了那片无比狭窄而幽深的大峡谷。   陈策自认体力不错,可此时也只感觉双腿都快断了——艾瑞莉娅的体能太好了,跟着她的节奏来赶路简直就是要命。   和诺克萨斯士兵厮杀都没这么累……   “可以休息一下了。”艾瑞莉娅放下手中的布包,精致的面容上竟没有半点汗珠。“现在天色太晚,勘察环境是不可能了,就先休息一夜吧。”   “谢天谢地……”陈策苦涩地笑了笑。   他现在很想直接躺下休息,但实际情况并不允许他这样做——他还得先扫清周围碎石、在这里扎个营呢。   “艾瑞莉娅小姐,麻烦把帐篷递给我,我来扎营。”   “哦好。”艾瑞莉娅把地上的大布包递了过去。   陈策在里面一通摸索。   然后……只找到了一个帐篷。   “只有一个?”   “对呀。”艾瑞莉娅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我们不是有两个人吗?”   “是呀,所以我只带一个就足够了嘛。”   “……”陈策一时间有些无语。   “怎么了?一个帐篷不够吗?可我明明已经计算过尺寸了,理论上两个人不需要太大的空间才对吧?”艾瑞莉娅疑惑地歪了歪头,一副纯洁得如同白纸的模样。   “我还特地挑了个大一点的帐篷,按照我的计算睡三个人都够呢。”   “这也许不是空间大不大的问题……”陈策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问题?”   “是……算了,没什么……”   “嗯?你真奇怪。”   “……”   --------------------------------------   短短十几分钟后,一个确实还算挺大的帐篷在峡谷上支了起来。   陈策在帐篷前点燃了篝火,温暖的火焰驱散了初冬深夜里的寒冷,也照亮了黑暗中的两人。   艾瑞莉娅从布包里拿出一大袋肉干和两罐水,这便是他们今天一整天的口粮。   “是牛肉干吗?”陈策把一块肉干塞进嘴里,那浓郁的咸香味让他很是满足。“已经好久没吃了……说真的,行军干粮真的很难吃。”   “你喜欢的话回去我多给你点,下次你再去执行任务就能吃上牛肉干了。”艾瑞莉娅边吃边说道,“至于行军干粮问题……抱歉,目前我真的没办法改善,只能委屈你们再忍忍了……”   “呃……不必道歉,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陈策被对方的认真吓了一跳,连忙摆手。   同时,他也被艾瑞莉娅的善良和体贴再次打动。   这么关心士兵的首领可不多——甚至可以说全符文之地范围内都屈指可数。   这大概就是那么多人忠心耿耿地追随她的原因吧。   “总之,我会努力让大家过得更好的。”艾瑞莉娅抬头望向了漫天繁星,每一颗高悬于天边闪耀的宝石都像她湛蓝色的美眸一样明亮。“就像曾经的艾欧尼亚那样……”   “我相信你。”陈策笑了笑。   “真的吗?”   “不信你可以和我拉勾。”   “噗,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吗?”   “诶?”   “你连二十岁都不到,为什么不是小孩子呢?”陈策微笑着伸出了小指,“不管你站得有多高,你总会是某人心中值得守候的小女孩。”   闻言,艾瑞莉娅稍微愣了一下,旋即便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她也向对方伸出了小指,“如果你把我当小孩子看的话,那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我可是首领诶,你的首——领。”   “那我可不敢,我尊敬的首领。”陈策和少女拉了拉勾,“我的意思只是……后半句。”   “……”艾瑞莉娅突然不说话了。   她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暖,白皙的双颊在黑夜的隐藏下悄然发烫,甚至有些发红。   良久,她站起身来:“时间不早啦,赶紧休息吧,明天还要干活呢。”   “好。”陈策点了点头,“你去睡帐篷里面吧,我在外面睡就行。”   “诶?为什么?”   “您觉得是因为什么呢?”   “嗯?”艾瑞莉娅一时间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直到陈策直接指了一下帐篷里唯一的一张床铺。   帐篷够大,可以住下两人;床铺也够大,可以睡下两人。   但……难道要他们要缩在这密闭的帐篷里、挤着同一张床铺相拥而眠吗?   艾瑞莉娅终于反应过来了。   那张白皙的俏脸瞬间变红。   “我……对不起……我没有想到……”   “没事,我早就在野外睡习惯了。”陈策摆了摆手,微笑着宽慰对方。“你先去睡吧,如果我晚上实在睡不着我会进去的。”   “我……”可艾瑞莉娅实在是良心过意不去。   终于,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她还是红着脸大声说出了她的提议: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我们一起睡吧……!” 第九章 上单两姐妹,集结!   陈策最终还是和艾瑞莉娅睡在了同一个帐篷里。   甚至是同一张床铺。   两人虽然不至于“相拥而眠”,但能睡的就那么点大地方,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不会相隔太远。   陈策甚至能闻到艾瑞莉娅身上散发出的阵阵清香——那是少女特有的体香,如茉莉花般沁人心脾,又如薰衣草般含蓄。   他一开始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枕边人是一位如此美丽的少女,任何一个生理功能正常的男性恐怕都难以入眠。   但他终究还是太累了。   在他听见少女平稳的呼吸声后,他还是渐渐进入了梦乡。   而等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艾瑞莉娅也刚好睁开了眼睛。   两人几乎是同时醒来的——当然,也有可能是陈策醒来的动静吵醒了艾瑞莉娅。   四目相对,陈策一时间竟有点不好意思。   艾瑞莉娅睡觉的时候自然不会穿着护甲,她单薄的红色束身衣紧贴在那如雪般白皙细腻的肌肤上,将她完美的身材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尽管她的胸脯尚未发育完全、束身衣也包裹得很严实,可陈策还是仅一眼就看见了那抹从领口露出的、引人遐想的雪白。   还有那双饱满洁白的大长腿……就这么毫无遮掩地从被褥里抽了出来。   “请不要这样盯着我看……”   艾瑞莉娅的俏脸从一大早就开始红了起来,倒也算是个不错的好兆头。   “咳咳……嗯……早上好,艾瑞莉娅小姐……”陈策连忙移开视线,同时开始收拾今天可能要用的装备。   就在他背过身去的一瞬间,身后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艾瑞莉娅在穿衣服了——也有可能是换衣服。   片刻,那略带羞涩的嗓音传来:“好了……走吧,我们去勘察一下周围环境。”   “嗯。”陈策转过身去,眼前的少女已然换好了她的银色轻甲。   英气十足。   往后的两天时间里,陈策都在跟艾瑞莉娅勘察环境、布置陷阱。   首先是龙脊峡谷最狭窄的那片地区,那里很可能就是他们应战诺克萨斯军团的地方。   他们要做的不只有研究透那里的地理环境,还要适当地放置岩石、开凿地面,以最大程度地减小可活动范围——如此一来,到时诺克萨斯士兵同时通过的人数就会得到有效减少,他们要承担的压力也就会相应减小。   还有就是要提前在悬崖边上安置滚石,这也是他们应敌的一部分手段。   以少打多,只能多利用地理优势了。   两个人对战一百多个全副武装的诺克萨斯士兵,要是被围攻基本没有胜算——即便艾瑞莉娅再能打,也很难在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同时应战百人。   人的体力终究是有限的。   现实不是电影,不会有永不疲劳的主角。   两人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来作战前准备,甚至连夜里都没闲着——轮流休息、轮流工作。   第二天也同样如此——勘察环境、布置陷阱、规划地图、分配资源,但是比第一天更早“收工”。   因为再过一个晚上,那些该死的诺克萨斯人就要来了。   他们得赶紧休息、补充体力,为明天的恶战做好准备。   这一夜,他们甚至连火都不敢升了——以免被诺克萨斯的斥候发现行踪。   他们收起了帐篷,又将周围的一切复原,然后才并排靠在峡谷之上休息。   皎洁的月光照在艾瑞莉娅白皙的俏脸上,映衬出了她眉宇间的疲惫。   陈策看着少女美丽动人的侧颜,想要说点什么赞美的话,可他已经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峡谷之上的夜里寒风不小,初冬的冰冷已经悄然落下。   他们没有帐篷的庇护,只能越靠越近,企图用那微弱的体温温暖对方。   不知不觉间,他们的手甚至碰在了一起。   但谁也没有抽开。   气氛有些许暧昧。   直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细微动静打破了这宁静而美好的氛围。   “有人……”艾瑞莉娅低声提醒,同时望向了山谷那头。“我听见脚步声了……很轻,但不止一个人……”   “嗯,我也听见了……”陈策点了点头,半秒前还处于放松状态的身体瞬间紧绷,那充满爆发力的肌群宛如等待捕食的猎豹。   两人不约而同地抽开了手,心中又不约而同地感到一阵惋惜。   “小心点,我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应该不是附近的村民……”   艾瑞莉娅匍匐着身子向下望去,那双如蓝宝石般明亮的美眸在黑夜中竟也能看清一些东西。   “是盔甲……还有弩箭……他们不是艾欧尼亚本土的士兵……”   “那就是诺克萨斯士兵了,对吧……”陈策缓缓将手伸向了他提前摆在一旁的长枪,手里握着武器的感觉让他顿时安心不少。   “怎么样,要动手吗……”   “再等等……”艾瑞莉娅摆出一个“停止”的手势,又继续观察山谷下的情况。   那些诺克萨斯士兵正在往峡谷上赶……但好在并不是往他们这边,而是斜对侧的峡谷。   “他们人数不是很多,但站位非常分散……先不要轻举妄动……”   “嗯……”陈策低声回应,旋即也匍匐着把头探了出去。   运气不错,月光刚好照到那边。   大约……二十多名诺克萨斯士兵,全都是弓弩手。   这和情报中的不一样……   情报说的是“三天后将会有一支小型诺克萨斯军团随行护送一支秘密小队,人数约在130~150人之间”,而眼下这群诺克萨斯士兵不仅人数不对、时间不对,身旁也没有跟着马车之类的东西……   “他们似乎打算在这里埋伏……”一旁的艾瑞莉娅又有了新发现,“他们开始潜藏了……陈策,帮忙记一下他们的位置……”   “好……”陈策顺着少女示意的方向挨个记下。   很快,那些躲起来的诺克萨斯士兵没了动静。   陈策和艾瑞莉娅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记下他们躲藏的位置后便继续蛰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两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喘气。   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三小时……   连续数个小时过去,整个龙脊峡谷都安静得宛如一座巨大的天然坟场。   终于,晨曦从山脉之间穿出,初阳冉冉升起。   一夜未眠的艾瑞莉娅依旧紧盯着那些藏有诺克萨斯弓弩手的角落。   “情况有变,也许待会会有一场恶战了……”她小声叮嘱道,“打起来的时候一定要跟紧我……”   “好……”陈策点了点头,只感觉那一夜未动的身体僵硬得发麻。   太阳越升越高了。   两人也愈发紧张。   而这份不安的情绪在正午时分被放大到了极点——他们在峡谷的入口处看见了一个……不,一片黑点。   是情报中提及的“诺克萨斯秘密小队及其随行小型军团”。   一百多人,全副武装。   有步兵,有骑兵,有剑士,有长矛手……还有几辆不知道载着什么东西的马车。   艾瑞莉娅眯起了美眸,那几十块藏在腰间的刀刃碎片渐渐随着她手指的活动展开。   她打算动手了。   “听好,陈策……”她最后小声说道,“待会我会先上……你看着我的行动,等我暴露了你就立刻放下滚石……待下方大乱,我们再优先联合解决那些躲在峡谷之上的弓弩手……”   “好……”陈策点头答应。   下一刻,艾瑞莉娅身后的数十枚刀刃碎片悉数展开,然后又聚合成一柄巨大的剑刃带着她冲下峡谷。   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走在最前面的两名诺克萨斯骑兵便被刀刃贯穿了胸膛。   原本安静的峡谷顿时沸腾起来。   见状,陈策立刻用长枪挑飞了身旁的几块小石头。   一瞬间,他们提前准备好的数十颗巨石全部滚落峡谷。   哀嚎声和喊杀声揉成了一片。   陈策手持长枪,以最快速度冲到最近的一个“躲藏点”——那里躲着两名满脸惊愕的诺克萨斯弓弩手。   前刺、横扫、上挑。   两颗仍在跳动的心脏挂在了尖锐的枪头之上。   两支弩箭从身后袭来,早有准备的陈策立刻俯身躲闪,同时抽空往艾瑞莉娅那边瞥了一眼。   可也就是这一瞥,让他呼吸一滞。   不是艾瑞莉娅出事了,而是他看见了一个本不该看见的人。   一个……年纪不比艾瑞莉娅大多少的少女。   银色短发,绿色护肩,手里拿着一柄硕大且完整的……   黑石符文之刃。   陈策认得她。   “锐雯……!” 第十章 断剑重铸之日   “快撤!”   一道焦急的呼声在峡谷间回荡。   艾瑞莉娅知道那是陈策的声音。   但她不明白陈策为什么要让她撤,也撤不了——她现在正在和几名诺克萨斯士兵战斗。   因为落石的堵塞,这段本就狭窄的峡谷一次只能容纳三四个人同时通过了,现在是最好的拦截时机。   “撤——!”陈策的呼喊声还在继续。   “现在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艾瑞莉娅大声回应,同时迅速解决掉了面前的几名诺克萨斯士兵。   再然后,她踩着刀刃和落石冲向峡谷之上,准备先跟陈策汇合、解决那些躲在高处的弓弩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再坚持一会!”   艾瑞莉娅很快就冲上了峡谷一半的位置。   可就在她即将和陈策汇合时,一道强烈的魔法能量突然从背后袭来——她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多年战场厮杀经验培养出来的第六感告诉她那足以要了她的命。   她迅速转身,同时让所有刀刃碎片环绕在身旁组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刀刃之墙”。   铛——!那道猛烈的魔法能量正中她的刀刃碎片,发出了一声类似于金属碰撞的巨响。   待周围的烟尘散尽,她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留着银色短发、手持黑石符文巨剑的女人正死死地盯着她。   “胆敢单枪匹马来拦截我大诺克萨斯的军队,你——该死!”   “……”艾瑞莉娅沉默着重新排列刀刃碎片,神情也有些凝重。   刚才那一击……虽然她已经进行了完美的格挡,可手臂上还是留下了几道见血的伤口——就像是被刀刃划破。   风的刀刃。   这个女人……很强。   “现在想逃就太晚了,”拿着符文巨剑的女人高傲地昂起了头,“我敬重你的勇气和实力,但你今天必须死在我手里。”   闻言,艾瑞莉娅眼神一凌,呼吸节奏伴随着御剑术逐渐平稳。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诺克萨斯的侵略者。”   “呵,那就试试吧!”符文巨剑在女人的手里积蓄能量,下一道迅猛的攻击已然蓄势待发。   艾瑞莉娅侧头望了陈策一眼,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后也准备出击。   “那边就交给你了。”   --------------------------------------------   铛——!   铛铛——!   噗——!   金属碰撞声和血肉破裂声交织在一起,又在峡谷间不断回荡。   陈策凭借着无坚不摧的“多兰之枪”和无可匹敌的“三重爪击”斩杀了不下十五名弓弩手。   峡谷之上的弓弩手已经快杀完了,只剩几人不知道躲到了哪去。   但他内心的不安依旧没有得到任何缓解。   反倒愈演愈烈。   因为他知道这场战斗的重点根本不在于艾瑞莉娅和锐雯孰强孰弱,而在于……   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无论是艾欧尼亚反抗军,还是这支诺克萨斯军团,都将无差别地死在这里。   只因那几辆不起眼的马车。   那里面装着的,是一种可怕的化学武器……   是的,所有人都被骗了——无论是艾瑞莉娅还是锐雯。   艾瑞莉娅拦截到的情报恐怕只是诺克萨斯那边故意放出来的,为的就是要让艾瑞莉娅提前组织反抗军战团拦截这支“秘密小队”,然后用反抗军战士们的性命来测试这种新型化学武器。   可笑的是艾瑞莉娅还以为自己截获了诺克萨斯的秘密情报,最后竟自己上阵……这或许也出乎了诺克萨斯人的预料。   锐雯也被骗了——她只以为自己的任务是护送一支战团穿过纳沃利省,而事实上那些诺克萨斯高层打算牺牲她、用她们队伍的命来测试化学武器——让她们和艾欧尼亚反抗军同归于尽。   而这些她们都不知道。   只有身为穿越者的陈策知道——在看到锐雯的剑尚且完整的一瞬间,他全都明白了。   按照原本的时间线发展,艾瑞莉娅派出了一整支战团来拦截锐雯的战团——以更多的人数、更强大的力量,反抗军很快就将诺克萨斯的这支战团逼入了绝境。   锐雯无奈之下只得请求上级——战团领袖艾弥丝坦的帮助,可她得到的唯一回答是一支燃烧箭。   箭矢上的火焰点燃了马车,也点燃了车厢里的那些双耳陶罐……化学烈焰从破碎的陶罐中喷薄而出,惨叫声充满了夜空——艾欧尼亚人和诺克萨斯人全都在血腥的剧痛中死去。   而放箭的人,正是此刻躲在峡谷之上的诺克萨斯弓弩手。   陈策知道一切,所以他不遗余力地击杀那些躲起来的弓弩手,企图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但他绝望地发现,剩下的几名弓弩手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他们很清楚自己的任务,他们躲起来了,他们不打算与自己拼杀到底。   再看艾瑞莉娅那边……她已经被锐雯缠住了,抽身不得,也无法直接撤退。   这一刻,陈策内心的不安达到了顶峰,那些放在马车里的的双耳陶罐也仿佛已经释放出了阵阵刺鼻的味道。   他不知道那些诺克萨斯人还会不会在这里引爆化学武器——毕竟现在来拦截他们的并非一整支反抗军战团,而只是两个微不足道的战士。   但他还是不敢赌。   艾弥丝坦引爆化学武器的本意本就不是要用它们来击杀反抗军战士……这只是一场试验,一场对新型化学武器的、惨无人道的试验。   对这位丧心病狂的领袖来说,拿自己人来测试和拿敌人来测试是没有太大区别的……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不……不能赌……   至少……   至少要救下艾瑞莉娅……   “该死……!”   陈策抓起长枪冲下峡谷,锐利的枪头直指那位气势汹涌的诺克萨斯女兵——锐雯。   铛——!   多兰之枪从侧面刺在符文巨剑的剑身上,精准地改变了巨剑下落的位置。   遭遇偷袭的锐雯还没反应过来,那杆长枪就再次刺向她的面门。   艾瑞莉娅的刀刃碎片也同时袭来。   危急关头,她不敢再贸然进攻,只能借助巨剑里的符文能量保护自身。   一击见效,可陈策并不恋战,连忙拉着艾瑞莉娅的手往反方向跑去。“这是一个阴谋……!先撤退!”   仍不知情的艾瑞莉娅一头雾水,但也没有甩开对方的手——她相信陈策。   两人往峡谷的另一头跑去。   可就在他们即将冲出峡谷、钻入丛林的时候,又一支诺克萨斯队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是的,从峡谷的另一头。   这明显不是和锐雯同行的那支战团。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峡谷之上,一个身穿黑色军服、贵族做派的女人站了出来。“嗯……我认得你的刀刃碎片,以及那堪称神迹的御剑术……艾瑞莉娅,对吧?”   艾瑞莉娅回视着那个女人,沉默不语。   “实话说,我本意只是拿你们反抗军的一支战团来做试验目标,却没想到你来了。”那个高贵的女人——也就是“秘密小队”的最高指挥官,艾弥丝坦,继续说道:   “不过……这更好了,毕竟你的命可比一支战团值钱得多。”   “再值钱的东西,拿不到都不值钱。”艾瑞莉娅再次展开了刀刃碎片,“就像大自然的秘宝,就像艾欧尼亚的每一寸土地……与你无关的东西再值钱也不如你口袋里的一枚铜板。”   “你是觉得我杀不了你?”   “你可以试试。”   “呵呵,有趣……”艾弥丝坦发出了一阵诡异的笑声,同时扭头望向追来的锐雯。“锐雯,上来吧,现在不需要你了。”   “什么?”锐雯先是一愣,接着便是不悦。“恕我直言,艾弥丝坦大人——这里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对付他们。”   “嗯……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艾弥丝坦点了点头,眼睛里却透露着一抹深深的鄙夷与戏谑。   她已经给过一次机会了。   只是有些人不惜命。   也好,反正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好吧,锐雯。”她笑了笑,“你在前面与他们搏杀,我们在后面支援你。”   “理应如此。”锐雯亢奋地冲了上去。   而这次陈策没有再用长枪迎战这位还没“醒悟”的女战士。   他转身抱住了艾瑞莉娅——他看见了艾弥丝坦那轻微向下挥动的手势。   被突然抱住的艾瑞莉娅又惊又懵,下意识想要推开陈策。   可陈策抱得很紧。   “别动,相信我……”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支燃烧的箭矢射向了锐雯身后的马车。   车厢开始燃烧,峡谷之上的艾弥丝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下一刻,一股极其刺鼻的味道弥漫在了峡谷之内…… 第十一章 这,就是台服宝箱   锐雯不明白那支带火的箭矢为什么射到了马车上,也不明白为什么艾弥丝坦将军为什么突然走了。   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不安。   她想起了来时战团中的士兵表情有些不对劲……她说不清楚那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她只是觉得有些不安。   她很疑惑。   直到她闻到了那股刺鼻的气味——就从马车里发出。   确切地说,是从马车里的那些双耳陶罐——那些艾弥丝坦口中的“新型武器”。   她看见那个艾欧尼亚战士抱住了艾瑞莉娅……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在下一刻,这个预感成真了。   轰隆——!   猛烈的爆炸声响起,夹杂着刺鼻气味的化学烈焰从破碎的陶罐中喷薄而出。   锐雯本能地抽出巨剑,但为时已晚,她能保护的只有自己。   巨剑上的魔法为她挡住了灼热的毒雾,但无法阻挡死亡的蔓延——她眼睁睁看着同伴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在那灼热的剧痛中发出哀嚎。   她也被那可怕的冲击力掀飞了,后脑重重装在峡谷边缘的锐利岩石上,视线瞬间模糊。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只看见那个艾欧尼亚反抗军——那个年纪和她相仿的年轻男人,依旧紧紧地抱着艾瑞莉娅。   他的意志,也许已经超越了对死亡的恐惧……   --------------------------------------   剧烈的疼痛在灼烧着后背。   致命的气息萦绕在身旁,就像死亡女神张开的臂膀。   陈策一度感觉自己要死了。   所幸,卡尔玛给他上的魔法护盾抵挡了绝大多数伤害——刚才在峡谷上也是靠着这个魔法护盾他才能直接无视弓弩手的攻击、在短时间内连斩十几人。   但……魔法护盾对伤害的吸收也不是无限的。   它正在迅速瓦解。   化学烈焰已经逐渐渗透过了那破裂的缝隙。   无法言表的剧痛……脓疱、水泡、腐烂、溃烂、恶臭……   此时的陈策几乎晕厥。   可他不能倒下。   因为他身下的艾瑞莉娅没有像他一样坚硬的魔法护盾,一旦被毒气碰到很快就会坚持不住——就像那些倒霉的诺克萨斯士兵一样。   “陈策……!”被护在身下的艾瑞莉娅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就连语气都变得有些颤抖:“你快跑……你有艾欧尼亚之灵的庇佑……你能跑出去的……!不要……!”   “那我岂不是变成逃兵了……”陈策咧开嘴角笑了一下,几滴暗黑色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滑落。   “不要为了我……”艾瑞莉娅的俏脸变得惨白,却并非因为受到了伤害。“不要管我……你快跑……快跑啊……!”   “已经……太迟了……”   魔法护盾几乎彻底碎裂。   仅一瞬间,那可怕的化学烈焰吞噬了陈策的全身,将每一个毛孔都彻底堵死。   他开始使用【冥想】。   “精神领域”的空灵让他忘却肉体上的疼痛。   然而……这也不能让他坚持太久。   冥想状态对魔力的消耗极大,以他现在的魔力储备来说最多只能坚持半分钟。   半分钟……   还是太短了……   陈策几乎绝望。   而就在这时,他脑海中又响起了一阵无关紧要的提示音:   【英雄[艾瑞莉娅]好感度+58,当前互动度99。】   好感度快满了吗……陈策心中一阵苦涩,还真令人期待……可惜已经无福消受了……   【英雄[艾瑞莉娅]互动度已超过50,获得第一阶段互动度奖励。】   【获得奖励:[蓝色宝箱]*1】   【是否开启已有宝箱?】   又是一段提示音。   但这次陈策突然燃起了生的希望。   对了,互动度达到一定程度可以获得宝箱……而且无需钥匙……!   开启!   【蓝色宝箱开启成功。】   【获得:装备[女神之泪(满层)]*1;技能[反击风暴(满级)]】   提示音落下的一瞬间,陈策胸口上突然多出了一个弯月形的深蓝色吊坠。   满层的女神之泪。   可以提供极高魔法储量的装备。   刹那间,陈策感觉自己亏空的魔力一下子恢复了大半——甚至比原本的满状态还多。   差点停止的【冥想状态】及时续上,那淡绿色的“精神领域能量”再次环绕在他身旁,完美隔绝了化学烈焰的灼烧。   终于,那些可怕的毒雾渐渐随风飘散,火焰的重点燃烧地区也转移到了峡谷的另一头。   死亡还在蔓延,但陈策算是勉强挺过去了。   他慢慢将意识从精神领域中抽回,身体上的疼痛也逐渐传来。   他全身上下每一寸的皮肤都被烧焦了,骇人的脓疱和黏液渗得到处都是。   “已经……没事了……”   陈策艰难地松开怀抱,被他庇护于身下的少女毫发无损。   “陈策……陈策……!”艾瑞莉娅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一张俏脸吓得惨白。“我带你回去……你会没事的……撑住……!”   陈策虚弱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扭头望向了倒在峡谷另一边的银发女战士——锐雯受到符文巨剑的保护也没有命丧当场,只是昏死过去了。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想要开口说话、想拜托艾瑞莉娅去阻止那即将发生的灾难,但他严重受损的声带和极其虚弱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他吐出清晰的字句了。   “救……锐雯……素马……长老……”   他只能勉强挤出几个发音不清、语无伦次的单词。   可这在艾瑞莉娅听来是意义不明的。   他被少女背在了背上,那柔软且温暖的触感让他的意识瞬间沉沦。   他无力阻止悲剧的发生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他发现得太晚了。   “坚持住……我带你回去……”   只有少女明显颤抖、略带抽泣的嗓音在他耳边萦绕。   直到他彻底失去意识…… 第十二章 愿艾欧尼亚之灵指引你   艾瑞莉娅将原本要差不多一整天的行程缩短到了一个上午——甚至是“负重”赶路。   落日的余晖尚未完全消失,她就背着陈策见到了卡尔玛。   她累得气喘吁吁,却一刻也不敢耽搁。   陈策伤的太重了。   甚至比上次还重。   那些带着黏液的鲜血浸透了他的衣服,也渗到了艾瑞莉娅身上。   原本整洁干净的办公间里弄得到处都是粘稠的液体,伴随着刺鼻味道的腥臭味在填满了空气。   “卡尔玛……救救……救救陈策……!”   艾瑞莉娅喘着疲惫的大气,满脸紧张地将背上的男人平放在了蒲团上。   比起普雷西典反抗军的医疗团队,她更信任卡尔玛——历代卡尔玛中有不少是专精治疗术的大师,他们的医术远比反抗军医疗团队高超。   如果连卡尔玛都束手无策……那么整个普雷西典反抗军将无一人能挽救陈策危在旦夕的性命。   “别着急,慢点……”卡尔玛帮着艾瑞莉娅给昏迷的陈策摆好体位,又大致检查了一下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   她看了看艾瑞莉娅身上沾染的血污,不用问也知道陈策大概伤了多久——那些渗透艾瑞莉娅衣服的血迹都干了,时间自然不会短。   再看艾瑞莉娅焦急的表情和顾不得自身状态慌忙求助的神情,大致也能猜到陈策遭到了何等可怕的攻击。   就连艾欧尼亚之灵赐予的护盾都保不住他……   “求求你……救救陈策……”艾瑞莉娅用手抹了抹眼角的血污,视线却依旧模糊。她全身都沾满了陈策的血——甚至已经渗到了她白皙的肌肤上,可她此时并没有半点要去清洗的意愿。   就算身上的血污洗去了,心中的血迹也永远洗不干净。   陈策……是为了保护她才变成这样的……   “你先冷静点,艾瑞莉娅。”卡尔玛稍微安抚了一下激动的艾瑞莉娅,接着立刻闭上眼睛、用她独特的“第六感”去感受陈策的身体状况。   她“看见”了一些很可怕的东西。   那些血液……那些流淌在血管之内的液体……已经全部变成黑色了。   他的骨头变得软而脆,连骨髓里都填满了那种奇怪的化学物品……   他的心跳极其微弱,呼吸也几乎停止,说还剩半条命都算高估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了……   “诺克萨斯人释放了一种可怕的武器……是气体……还有火焰……”艾瑞莉娅慌忙地解释情况,却有点语无伦次。“陈策为了保护我……他用身体挡住了……他不该这样……”   卡尔玛轻轻点了下头,沉默着继续探查那些可怕的化学物质——她现在已经没空安慰艾瑞莉娅了。   好在,后者也渐渐冷静下来了——身为反抗军首领的她本应如此,只是这件事对她造成的打击太大,才导致她一时有点慌神失态。   毕竟……她其实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   房间内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两人略显焦急的呼吸声在回荡。   良久,卡尔玛睁开了双眼。   可她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太好看。   “他的血里全是那种可怕的东西……要想救他就只能给他放血,可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大量放血……”   卡尔玛没把后半句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片刻后,她突然露出了一种恍然大悟般的表情,但很快又苦恼地摇了摇头。   “也许希拉那修道院的人有办法救他,但这段路程实在太远,他恐怕撑不到那里……”   闻言,艾瑞莉娅也沉默了。   她并不精通医术——甚至可以说一窍不通,完全想不到有什么好的办法。   两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陈策的生命一点一点流逝。   就在这万分绝望之际,卡尔玛决定将最后的希望寄予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   “现在只有一个存在能挽救陈策的命了……”   她认真地看着艾瑞莉娅,那并不自信的语气里又透露着一丝坚定:   “艾欧尼亚之灵。”   卡尔玛和艾瑞莉娅带着陈策来到了普雷西典圣所下的“世界之树”。   卡尔玛怀着沉重与虔诚的心情步步迈向那棵寿命同初生之土一样古老的巨树。   她将一只手轻轻放在了树干上,然后逐渐合上双目。   精神领域的能量在她身旁散开,那奇异的绿色光芒与世界之树达成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一阵晦涩难懂的古艾欧尼亚语从卡尔玛口中轻声吐出,巨树下的落叶也逐渐化作了一只只散发着微光的蝴蝶。   “永恒的艾欧尼亚之灵,圣洁的初生之土……”   “我是您最虔诚的信徒,愿聆听您的指引……”   “受您指引与赐福之人,充满勇气的陈策……”   “我已无法挽救他垂危的生命……”   “愿能得到您的指引……”   卡尔玛不断祈祷,那与世界之树的联系也愈发深重。   终于,世界之树也回应了她——回应了她的祈求、回应了需要帮助的人。   一阵璀璨的光点开始萦绕在陈策身旁,那象征着自然与和平的魔幻驯鹿在世界之树上徘徊,发出阵阵鸣啼。   渐渐的,陈策全身都包裹在了奇妙的精神领域能量之中,那些可怕的毒素也开始渗出他的皮肤。   卡尔玛的精神开始感到疲惫,维系艾欧尼亚之灵的压力几乎要让她昏死过去。   好在,到这里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陈策与艾欧尼亚之灵的联系变深了……艾欧尼亚之灵感应到了他……”   她缓缓睁开双眼,扭过头去望向一旁的两人。   “将陈策带回去吧……现在你只需要定时清理他身上的毒素就可以了……我不确定这能不能成功,但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第十三章 小猫吃火腿肠   艾瑞莉娅将陈策带了回去。   后者的身上每分每秒都在渗出毒素,那猛烈的毒性又将他的皮肤灼烧得不成样子。   但……灼烧体表总是比灼烧内脏与血管要好一些的。   他依旧没有醒来,气息也和之前一样微弱,看起来就像一个“活死人”。   艾瑞莉娅能做的,就只有无时无刻守在他身旁、替他拭去身上的毒素了。   其实这种杂活她大可以交给别人来做——毕竟身为首领的她平日里也有很多事务要处理,而照顾陈策这件事也并非非他不可。   只是她想这么做。   她宁可以后都“加班”到凌晨,甚至到通宵,也要在完成工作的前提下亲自照料陈策。   因为陈策是为了她才变成这样的。   是为了救她……若是她只把对方交给其他人,那么,她于心有愧。   不过……   也许有一点是她暂时还没想到的。   那件事也许要等她给陈策完成第一次全身毒素处理后才能发现了……   替陈策处理毒素这件事只需要一个人来就可以了。   已经有些虚弱的卡尔玛没有再和艾瑞莉娅待在一起,一方面是她的确太累,另一方面……她想到了艾瑞莉娅可能还没想到的东西。   一些可能会有些尴尬的事情。   不过怎么说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救命这种大事面前,什么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她认为艾瑞莉娅应该是能够克服尴尬心理的。   更何况她也看得出来,艾瑞莉娅对陈策的态度很……暧昧。   一点小小的尴尬对艾瑞莉娅来说应该是能忽略不计的。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准备一些“补品”给两人。   “这些草药都得加……嗯,多加点吧。”   卡尔玛凭借着历代卡尔玛的知识与经验跟反抗军后勤部队要来了不少草药之类的东西,然后又严格按照特定的比例一样一样往锅里塞。   最后,加水、生火。   炖着就行了。   “希望一切顺利吧……”   卡尔玛搬了张小板凳坐在灶台前,静静地看着那燃烧的火苗。   可就在这时,一道软萌萌的叫声在她身后响起:   “喵~”   回头望去,只见一只看起来像是刚成年的小母猫正踏着猫步向这边走来——兴许是被炖品的香味吸引了吧。   “喵~”这只小母猫通体白色,双眸却是如天空一般的湛蓝,气质十分高雅。   它身上还挺干净的,也不怕人,大抵不是野猫——可能是某位反抗军战士养的。   “你也想吃东西吗?”卡尔玛微笑着摸了摸小猫,“可是不行哦,这些是要留给陈策和艾瑞莉娅的呢。”   “喵~”猫猫听不懂人类的语言,猫猫只想吃东西。   它轻巧地跳上卡尔玛的怀里,又用前爪探了探灶台。   “真的不行哦。”卡尔玛及时拦住了小猫,以免它跳到灶台上被烫伤——要是一不小心打翻瓦罐就更麻烦了。   “如果你真的很想吃东西的话……唔……我这里倒是有点小零食可以给你吃。”   卡尔玛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根条状食物。   这种东西似乎叫……火腿肠?是一名来自皮尔特沃夫的求道者送给她的,纯肉制品,高能量且易于储藏。   她之前一直放在身上,想等遇到什么危难情况、口粮极度缺乏的时候拿来当救命粮用,但现在她改变想法了。   她打算把这根火腿肠喂给可爱的猫猫吃。   “呐,给你。”卡尔玛剥开了火腿顶端的包装纸,将一点点肉翻了出来。   小母猫被这突然出现的“大棒子”给吓了一跳——这根火腿肠的尺寸极大,凑到小猫脸上都快有它小半张脸宽了。它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   在这一刻,它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大意”。   也许……出来觅食这种小事,它应该交给其他猫小弟去做的……   好吧,但不管怎么说,既然它已经来到了这里、也见到了食物,那后面的工作就理应由它继续承担了。   它小心翼翼地嗅了嗅,又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根前爪摸了摸。   这味道……有点腥,肉味的,似乎能吃……?   它开始更大胆地试探——它的两只爪子在火腿肠上又抓又挠,甚至有点玩乐的意思了。   是的,它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在片刻的惊讶与恐惧过后,它心中更多的是好奇。   它想要仔细探寻一下这没见过的不知名食物是什么——反正对方不会动,想多了解就得趁现在了。   它又一次把脸凑了过去。这次它的心中已经没有多少恐惧,更多的是好奇。   它更用力地嗅了嗅,略带腥味的气息依旧,甚至比刚才更加明显。   它逐渐加快了两只爪子的速度,在上面迅速抓挠。   它甚至想过要直接用嘴——毕竟味蕾才是最能感受食物特性的东西,但……它还是有些不敢。   对于它这种谨慎的性格来说,用爪子抚摸已经是最大胆、最极限的动作了。   “喵~喵喵喵~”小母猫发出了阵阵惊叹声。   卡尔玛微笑着看着它,也觉得心情愉悦。   可也正因为她看得太过入迷,一时间没有发现身后传来的细微动静:   灶台上的瓦罐有点“憋不住”了——火太旺,一下子忘了控制火候。   噗噜噗噜……   药汁带着泡泡从瓦罐的出气口喷出,喷得到处都是。   卡尔玛连忙去处理,却一不小心也被喷得全身都是——甚至都有点弄到眼睛里和嘴巴里了。   所幸以她超凡脱俗的身体,区区开水还不会对她造成任何损伤,只是多少有点不舒服。   “咳咳咳……”她忍不住咳了几声,有点被人强行往喉咙深处里灌东西的感觉。   终于,小母猫停止了对火腿肠的摆弄。   瓦罐里也停止了喷射。   一切都结束了…… 第十四章 艾瑞莉娅:今晚月色真美   陈策做了一个很奇妙的梦——一个奇怪的美梦。   梦的内容有些混乱无序,他已记不得太清,只依稀记得是个美梦。   可梦终究只是梦。   梦的前半段有多美妙,后半段就有多残忍。   陈策看见了那种可怕的毒气,还有熊熊燃烧的化学烈火……弥漫于村庄之中,尸横遍野……所有人都在哀嚎,在灼热的剧痛中死去……   他看见了一位手持巨剑的银发少女……她跪在一位老者面前,乞求老者替她折断那把沾满罪孽鲜血的巨剑……   老者死了,他最引以为傲的徒弟回来了……他被所有人当成了弑师的凶手……他开始逃跑……他被他最尊敬的兄长追上了,他们被迫刀剑相向……   风还在继续吹,却不再是温暖的春风,而是伤人的疾风……   尸体越来越多了……被刀剑所杀的尸体,被毒气所杀的尸体,被火焰所杀的尸体……   艾瑞莉娅……   “艾瑞莉娅——!”   陈策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上渗满了恐惧的冷汗。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所幸四肢和躯干尚在,只有一些被绷带缠住的、无足轻重的伤口——有点疼,很是疲惫。   同时,他还有另一种更奇妙的感觉——他好像能更加清晰地感觉到精神领域了——或者说艾欧尼亚之灵?   曾经只有冥想时才能带来的感觉,现在好像不用冥想也能感受到那么一点点微弱的联系了……与精神领域的联系。   “没事的,陈策……已经没事了……”就在这时,一道同样略显疲惫的女声传来。   扭头望去,只见艾瑞莉娅正坐在床边,满脸疲惫与喜悦交加的表情。   似乎还有……一点奇怪的羞涩?   “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感谢艾欧尼亚之灵的指引……”   “我……”陈策有些发蒙地晃了晃脑袋,很快想起了一切。   龙脊峡谷中的遭遇,以及后来的昏迷、美梦和噩梦……一切的一切,他都记起来了。   看着眼前的少女,不用想他也知道自己是怎么死里逃生的了。   但……现在不是说感激的话的时候了。   “御风剑术……素马长老……!”   他奋力从床上爬起,可脚还没碰到地身体就重重向下倒去了。   好在艾瑞莉娅及时接住了他。   “你现在还很虚弱,要多休息,别乱动……”   “现在真的不是休息的时候了……”陈策还想起身,却又被少女按回了床上。“我们得去救素马长老……锐雯会害死他的……!”   见状,艾瑞莉娅不再说话,直接用蛮力把对方压在了床上——即便她现在也很累,力量也还是要比陈策大很多的。   为了保险起见,她甚至直接骑在了对方身上。   就像……之前的姿势一样……   “听话,你现在还需要休息。”   “……”陈策终于逐渐冷静了下来。   片刻后,他想到了一个关键性问题:“艾瑞莉娅,我晕了多久……?”   “足有两天半。”   “那我们是什么时候从龙脊峡谷回来的?”   “三天前。”   “也就是说……”陈策扭头看了一眼窗外,此时已是天明。“距离那些化学武器爆炸已经过去整整三天了吗……?”   “是的。”艾瑞莉娅点了点头。   闻言,陈策不再挣扎。   已经三天了……   那……就算现在追出去,锐雯也应该已经请素马长老帮她断完剑了……   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现在先什么都别想了,休息最重要。”艾瑞莉娅没有去追问那些她不太了解的名字,她只希望陈策能好好休息。   “抱歉……”陈策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我只是……我想到了能对付那种武器的方法——或者说一个人选。”   “那些事情就等你休息好了再说吧……答应我,好吗?”艾瑞莉娅依旧是一脸的担忧。   “嗯……”陈策也不再讨论这个话题,只是心中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行动。   他要去寻找亚索……马上就要被冤枉的亚索。   他会替亚索洗刷冤屈,而相应的“报酬”就是请亚索加入反抗军。   他的御风剑术应该可以抵挡住毒气的扩散——无论是剑刃掀起的飓风还是风墙。   “总之,只要你没事就好。”艾瑞莉娅慢慢从陈策身上爬下,又像之前那样趴在了床边。   她如蓝宝石般清澈美丽的双眸始终直视着对方,毫不掩饰眼神中的担忧与……爱意。   简直就像眼睛里藏着两颗小爱心。   陈策也感受到了那深深的爱意,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在获得满层女神之泪时听到的系统提示音:   【当前互动度99。】   忽然间,他似乎又想起了梦境里的一些东西……那触感似乎太真实了点……   难不成……   陈策咽了口唾沫,又用力嗅了嗅房间里的空气。   似乎……   “你饿了吗!”就在陈策刚闻到点什么的时候,艾瑞莉娅红着脸突然站了起来。“要不要吃点什么……我下面给你吃吧!好吗!”   “呃……”陈策心中已经确认了一大半。   99的互动度,而且全都是好感度……   这基本上已经能算是“以身相许”的好感度了……   那剩下的1,大抵只是因为艾瑞莉娅在艾欧尼亚实现伟大复兴前无法全身心投入到个人情感之中……   “别闻了,好吗……”艾瑞莉娅白皙的双颊羞得通红,眼神也在躲闪。“求求你……别去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咳咳……嗯……”陈策也觉得有点尴尬了。   两人一时无语,尴尬的气氛弥漫在了房间内。   同时弥散起的,还有暧昧的气息。   或者说……荷尔蒙的气息。   艾瑞莉娅还记得那种略带一点腥味的味道,还有那奇怪的触感和明显高于其他部位的温度……   她突然感觉自己身体火热热的……   像是……在渴望着什么……   “陈、陈策……”她盯着地板,语气里透露着深深的羞涩。“那个……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嗯,你说……”陈策挠了挠那缠满绷带的后脑勺。   “就是……那个……我在你身上留下了一些东西……那些东西决定了我的……那个……就是……以后能不能找到伴侣的问题……”   “嗯……”   “所以……就是……我想问问你……你可以……一直陪着我吗……?”   这已经算是变相表白了。   可艾瑞莉娅还觉得自己说得有点不够明显,又补充道:“我是说……以后你可以永远陪在我身旁吗……我想和你一起去看尚赞平原的花海,也想和你一起去海边看彩虹蚀谷……”   稍作停顿,她又抿了抿唇,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做我一个人的战士吗……?” 第十五章 艾瑞莉娅:你这是违法行为!   陈策又休息了好几天才终于解开了那些几乎缠满全身的绷带。   这几天里艾瑞莉娅为了能更好地照顾他,甚至直接把他接到了她的屋子里修养。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强大的反抗军领袖在私下里经常会表现得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至少在她珍视的人面前,非常有趣。   无论是动作、语言、行为,还是着装。   好比现在,在早晨出门前,她就没有穿那身极具象征性的红色束身衣和银色轻甲,还是只穿了一身略显宽松的休闲套装。   上身是一件纯白的灰色毛衣,高领、无袖,每当她抬手都会从宽松的侧面露出一抹异样的风景……不仅仅是光滑的腋下,还有那若隐若现的侧峰……着实是诱人的美景。   下身的话她也只穿了一条尚未过膝的短裤,那一对拥有完美曲线的小腿大大方方地暴露在空气之中,那饱满的大腿以及再往上些的“神秘领域”也偶尔会随其动作幅度的增大露出几分。   她浓密柔顺的黑色长发随意地垂在腰间,只简单地扎了一条高马尾,显得她既单纯,又英气。   这身打扮不好说比她平时的装扮更好看,但肯定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现在的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活泼开朗的邻家少女。   就是……还会每天早上摇晃着你的臂膀、温柔地喊你起床吃早饭那种。   有时候她还会轻轻垫着脚尖、鼓着腮帮子昂起头,用一种类似于娇嗔的语气责怪你“又睡这么晚,昨晚是不是又干什么坏事了?”   好比现在,她又在另一方面温柔地娇嗔着:   “你的绷带才刚拆开怎么能干体力活?快把碗筷都放下,我待会会处理的。”   艾瑞莉娅的脸上写满了“不满”二字,可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情感却是温暖和欢愉。   “真是的,你现在还要好好休息啦……”   “我已经连续休息好几天了。”陈策笑了笑,还是没有松开手里的碗筷。“你再这样包养着我,我可要变成废物小白脸了。”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艾瑞莉娅白皙的俏脸又变红了。   “什么包养……才没有……我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你才不会变成废物……你说过要守护我一辈子的……”   说着,她带着剩下的碗筷和盘子转身溜进厨房。   流水声很快响起,陈策也跟了过去。   少女背对着他,但他明显能听到那略微加深加快的呼吸声,也能嗅到那淡淡的体香。   “你不要跟过来啦……厨房里很脏的,要是弄到你的伤口就麻烦了……”   陈策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眼前这个窈窕的背影。   艾瑞莉娅的毛衣后面是部分镂空的,类似于那种“楚南杀手”的感觉,只是没有露那么多。   但也足以勾勒出她完美无瑕的背了。   洁白、干净、曲线分明。   从背后镂空的地方望去,还能恰巧看见那无袖的部位。   “你……你在干什么……”艾瑞莉娅迟迟没有听到回复,只感觉有一股炽热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这么多年来,她似乎从没意识到一点——   她其实很漂亮,她的身体对异性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陈策也不例外。   “我在……想怎么帮你的忙。”陈策微笑着上前一步,然后……   轻轻抱了上去。   双臂从少女的腰间两侧伸到前面的水池里。   “我们一起洗吧。”   “……”突然被抱住的艾瑞莉娅娇躯一颤,全身肌肉都变得僵硬无比。   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脸就凑在自己脸庞,她甚至能感受到那温热的鼻息……如此之近。   她又回想起了几天前的那场“治疗”……那种疯狂的感觉……   实话说,她并不讨厌,甚至有点……新奇的喜欢……   只是……那太令人羞涩了……   她忍不住挪动了一下身子——不是挣扎,只是想换一个更自在的姿势。   她光滑白皙的背在陈策胸膛上轻轻摩擦,也让自己尚且算得上饱满的胸脯不小心碰到了陈策的臂弯。   “咿……”她下意识发出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她的脸变得更红了。   水流声在继续,陈策没有说话,她也渐渐适应了这种暧昧的氛围——那种事情都做过了,只是抱一抱的话……唔……没什么的……   她开始用心感受这温暖的拥抱,内心只感到一阵舒适。   直到……一个奇怪的触感传来。   她感觉……一只手从她毛衣后面的镂空处里伸了进来……   并且正在缓缓向前……   “陈、陈策……?你这是……按、按摩吗……?是按摩……对吧……?”   半小时后,艾瑞莉娅把头蒙在了枕头里。   她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呼吸也变得急促异常,像是刚经历完一场恶战。   “你太过分了……!”她用一种略带委屈的嗓音娇嗔道,“明明是大白天……!”   “我只是想给你按按摩,”陈策解释道,“你最近太累了,也需要放松放松。”   “按摩?你管这叫按摩……?!”艾瑞莉娅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只觉得自己像只被大灰狼哄骗的小绵羊。   前面的确是正常按摩——也正是因为前面正常她才允许对方那什么……可后面呢?按摩会时不时碰一下那些地方吗?这怎么可能是正经按摩……!   艾瑞莉娅越想越委屈,又觉得光靠“骂”不行,直接一脚踹在了陈策身上——当然,很轻很轻的那种。   后者佯装吃痛的同时又顺带摸了摸那只完美无瑕的玉足。   艾瑞莉娅更羞涩了。   “过分……!色胚……!”   她赌气似的跑到了房间里。   陈策也没有追过去,只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他知道对方并不是真的生气了,只是到点了。   艾瑞莉娅毕竟是反抗军领袖,当然不能一天到晚就陪他做这种……奇怪的事情,到点还是要换衣服去工作的。   很快,这位美貌与实力兼具的少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身上的“瑟瑟休闲装”也换成了她平时常穿的战斗服。   “我要去工作了,你自己在这里休息一下,晚上等我回来做饭。”她鼓着腮帮子,看起来还有点“生气”。“不准自己偷偷干活,等我回来做就行,知道不啦?”   “知道了知道了,我亲爱的艾瑞莉娅阿姨。”陈策笑道。   “哈?你还敢嫌我啰嗦是不是?”艾瑞莉娅当然听得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当即伸手掐了掐对方的腰。   可陈策只是笑得更欢了。   艾瑞莉娅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这凑不要脸的……我走啦,记得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好。”陈策点头回应。   可就在艾瑞莉娅准备推门而出时,她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莫名折返回来。   “等等,差点忘了给你留一个东西……”   “什么?还有药吗?还是补品?”陈策问道。   “不,都不是。”   “那是什么?”   “是……这个。”   艾瑞莉娅突然俯下身去,以极快的速度在陈策脖子上“啄”了一下。   她甚至刻意吸了一口。   小草莓就这么种下了。   “好啦,晚上见~”   “……”这一下倒是给陈策整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现在艾瑞莉娅是真的要出门了。   然而……就在她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她看见了一个老熟人正在几十米外往这边走来。   那人也发现了刚好打开门的她。   “上午好,首领。”反抗军第二军团长——陈策的原顶头上司,微笑着远远打了声招呼。   他的动作很快,没几秒就走了过来。   然后,他突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首领,有叛徒的消息了……” 第十六章 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莫尔斯,普雷西典反抗军第二军团长,一位年过四十的老战士,出身贫寒却有着极强的武学天赋与意志力,在长年两年半的艾欧尼亚反抗战争中立功无数,甚至在被称为“纳沃利的挺立”的逆转战争中也立下了汗马功劳。   他是普雷西典反抗军中最受人爱戴的一位军团长,也是对待下属最好的一位军团长。   陈策也对他颇有好感——不说曾经,前些天他才帮着教训了兄弟会领袖格里克。   “上午好,军团长。”   在那道壮硕的身影走入房门的一瞬间,陈策立刻起身行了个军礼。   眼前这位军团长不仅是他曾经的顶头上司,还是当年救过他命的恩人。   在他刚穿越过来时,正是第二军团长莫尔斯将他从破败的村庄中带走、领入了普雷西典反抗军。   “嗯?陈策?”莫尔斯也认出了眼前的年轻男人,一张布满疤痕与沧桑的脸上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再看一旁的领袖,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再再看这两人对视时的眼神,他基本明白了一切。   “哈哈,年少有为啊,策。”   他上前用力拍了拍陈策的肩膀,一副“大伙都是男人,我懂你”的表情。   “其实我们以前就在私底下讨论过,猜谁以后有这个本领和运气能俘获首领的芳心……没想到这个幸运儿就出在我第二军团,真没想到啊。”   “咳咳……”闻言,艾瑞莉娅略显羞涩地干咳了几声。“莫尔斯,陈策身上还有伤,请不要太用力拍他的肩膀。”   “噢噢抱歉抱歉……”莫尔斯连忙拿开了手,眼神里带着点猥琐的意味更甚。   正当他想再调侃几句时,艾瑞莉娅又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吧——我很想知道那匹害群之马是谁。”   “是。”说到这个话题,莫尔斯也收起了玩闹的心思。“我可以直接在这里汇报消息么?”   “可以。”要说信任,现在艾瑞莉娅最信任的人就是陈策了,自然不怕他听。   况且,陈策才是最想抓出那个叛徒的人。   他曾经险些因叛徒而死。   “那我就直说了。”得到首领艾瑞莉娅的首肯后,莫尔斯直接缓缓说出了他前两天所掌握到的情报:   “自上次与卡尔玛的会谈后,我在第二军团展开了全面的彻查,一方面调查军团内所有人最近的行踪、财产等问题,另一方面也对其他军团在权限范围内开展了部分调查。”   “对于内部调查,我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太明显的问题,一部分可能有问题的名单我已经整理罗列出来了,晚些我会上交;重点是第二部分的调查。”   “我发现……”   “第三军团长——格里克,于两天前的深夜面见了一个外人。”   “那人的着装不像是纳沃利人,倒更像是……影流的人?也许是他们那一派的,忍者或刺客类服装。”   “后来我去询问过格里克,但他对这件事顾左右而言他、刻意回避,我便在暗地里对他进行了追踪调查——嗯,这件事上我越权了,事后我愿意接受惩罚,但现在请允许我继续。”   “格里克的第三军团的财政情况得到了极大改善,这两天正在大量购置外界装备——隐秘进行的,交易情况不详,交易方式为黄金交易。”   “另外,格里克的第三军团近期出现了非常多的违规情况,已经渐渐有一些……不服管的迹象了。”   “所以,我合理怀疑……叛徒就出在第三军团。”   莫尔斯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只差把最后的名字念出来。   听完这番汇报,艾瑞莉娅平静的面色不变,眼神里却闪过了一丝寒芒。   虽说现在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格里克就是那个差点害死陈策的叛徒,但这些事情也足够他背上“严重违纪”的罪名了。   私通外人、大量财产来路不明、管辖军团短期内出现多次违规情况……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   兄弟会啊兄弟会……   “最近再盯紧点吧。”艾瑞莉娅深吸了口气,强忍住内心的愠怒。“这些事情我以后会找他一一清算的,但不是现在。”   “是,首领。”第二军团长莫尔斯点了点头。   “总之,先不要打草惊蛇,但近期也不要让格里克触及到太多的军中机密……大敌当前,我不希望再出点什么事情。”   “是。”   “特别是关于诺克萨斯推出新型武器一事,格里克知道的就让他知道,不知道的不要再让他知道了。”   “谨遵旨意。”   吩咐完,艾瑞莉娅又扭头望向了一旁的陈策。   可还不等她叮嘱对方继续好好休息,后者就先开口了:   “关于那些毒气武器的事情……也许我有一些解决办法。”   “你是说御风剑术?”艾瑞莉娅前两天就听陈策说过这个了,“你还是打算去找那个叫‘亚索’的人帮助吗?”   “是的。”陈策点了点头。   闻言,一旁的莫尔斯也插了句嘴:“御风剑术?这倒是和我们之前商讨的想法差不多——我们也认为御风剑术可以有效抵挡住那些毒气攻击造成的伤害,我正想派人过去来着。”   关于诺克萨斯毒气武器的事情,艾瑞莉娅刚回来那几天就和几位军团长开会探讨过了。   三位军团长都是见多识广的人,很快就想到了艾欧尼亚的传奇剑术——御风剑术。   如果是可以操控风向的话……也许能够完美抵挡住化学武器的攻击。   “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吧,莫尔斯军团长。”陈策又行了个军礼,“我有一些……特殊的情报,可以让御风剑术的唯一传人无法拒绝我的请求。”   “嗯?还有这种事?”莫尔斯有些意外。   “是的,另外……我还打算去找另一些人加入反抗军、帮助我们抵抗诺克萨斯的入侵。”   陈策打算加速战争的进程了。   艾欧尼亚藏龙卧虎,有很多强大的“英雄”都是可以在战场上派上大用场的。   譬如……辛德拉。   那位全力催动魔法时足以让整座岛屿拔地而起的恐怖存在。   如果能得到她的帮助,别说一人敌一军,一人镇守一国都不是问题。   除此之外,就算辛德拉这位憎恨艾欧尼亚的强大魔法师不好拉拢,像瑟提、易大师、阿卡丽等人还是很有希望的。   虽说他们不如辛德拉那般强大,但比起一般人还是非常的“降维打击”。   “如果你有打算的话……我相信你,策。”莫尔斯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像一位慈祥的长辈、宽容的导师。   艾瑞莉娅没有说话,只担心地看着陈策。   也许是私心作祟……她现在只想让陈策留在她身旁,以保他周全。   他已经连续两次险些身亡了——就在一周以内。   但……   反抗军……   这是关乎到整个艾欧尼亚、全艾欧尼亚人安危的事情……   身为首领,她必须让理性战胜感性。   终于,她还是选择了松口:   “答应我……平安归来。”   “好。”陈策微笑着伸出了小指。   这次艾瑞莉娅没有再说这是“小孩子才会起的誓”,大大方方地和对方拉了拉勾。   “还有,你不准在外面……乱来。”少女把脸侧向了另一边,白皙的双颊上透着一抹羞耻的绯红。   “你只能是我的……知道不啦……” 今天的更新及加更放在晚上~   null 第十七章 fu狸耳朵!   素马长老死了。   身为最后一名精通御风剑术的大师,他的死无疑是极具轰动性的。   甚至……还有一丝戏剧性。   他死在了御风剑术之下。   而整个艾欧尼亚乃至整个符文之地,除了他素马长老之外只有一人掌握了御风剑术——他最骄傲的亲传弟子,亚索。   人们是在一个冰冷的雨夜里发现素马长老的尸体的。   那天晚上下了一场很大的雨——在初冬的艾欧尼亚,这不寻常,仿佛在乌云密布时就已经预示了这一切的发生。   最早先是一声惊叫,接着便是尖叫,然后是恐惧且慌忙的呼声……全村的人都来了,所有人都目睹了素马长老的尸体。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诧异的表情,身体布满了可怕的伤痕……像是被锐利的疾风所划破,鲜血混着冰冷的雨水铺满了整个房间,焚香的气息也带上了浓烈的腥味。   人们没有在素马长老身旁看见亚索——死者唯一的徒弟兼贴身侍卫。   很快,一些可怕的猜测传出来了:素马长老被御风剑术所杀,而唯一掌握御风剑术且理应随时守在素马长老身边的亚索却不见了,造成这场凶杀案的凶手一目了然。   人们不明白亚索是为了什么——他们想不到有任何合适的动机,但事实如此。   这世上只有亚索会御风剑术了……而且他还不见了。   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无论再怎么雄辩也无法改变。   也许还有一些人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但无论如何,村里的剑客们已经出发寻找亚索了——他们要逮捕并审判他,要在他接受处刑的时候质问他为何如此残忍,竟能行弑师之事。   在那个悲伤的雨夜,许多剑客带上他们的佩剑出发了。   这是一场关乎真相与死亡的追捕。   疾风,亦有迷途之时……   噗——!   剑刃刺破皮肉的声音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亚索持剑的手在微微颤抖,脸上、额头上已经渗满了汗珠,仿佛遭受着某种非人的剧痛。   然,他的身体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他感受到剧痛的,在于内心。   “为何……为何你们要如此……逼我……”   瓢泼大雨冲去了鲜血的腥味,却无论如何也冲不走罪孽的气息。   大雨中悲哀的质问逐渐转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对素马长老动手!!”   唰……剑刃拔出,鲜血喷涌。   那名剑客无力地跪倒在地,一对带着怒火的瞳孔逐渐涣散。   他的嘴角、鼻腔已经开始溢血,但他染血的指尖却坚持着不愿垂下。   他抓住了亚索的脚踝,喷涌的鲜血在那早已染红的衣物上留下了更深的罪孽。   “你……这……无……信……之……人……”   扑咚。剑客终究还是倒下了。   可他的双目始终没有合上——带着愤怒、怨恨与不解。   “对不起……”亚索也跪了下来,满脸写着惊恐与愧疚。   同伴的鲜血与死亡刺激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对不起……对不起……我必须找到真相……真正的凶手……”   身后又响起了一阵轻巧而急促的脚步声。就在倾盆而下的大雨之中。   背负罪孽的剑客知道自己该走了。   他轻轻合上死者的双眼,又艰难地爬了起来,仿佛这两个简单的动作比他之前的战斗更加费力。   在离开这个染血的过路村庄时,他又一次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景象——   一个湿漉漉的雨夜,诺克萨斯行军的战鼓从毗邻的山谷中传来,但等待他的不是战斗——而是数百具诺克萨斯人和艾欧尼亚人的尸体……那里发生了某种可怕怪异的事情,绝非一刀一剑能够阻止。大地似乎也被玷污了……   他忘不了那幅可怕的场景,也忘不了……   他手上的沾染的鲜血。   疾风,尚不可归去……   陈策带上全村最好的长枪和地图出发了。   经过数日的修养,他的身体机能已基本正常,甚至变得比之前更加强大——现在的他比起之前还掌握了一个新技能。   【反击风暴】   这个技能在对付魔法师的时候可能不太好用,但在艾欧尼亚战场上可谓神技——武器大师·贾克斯的招牌技能,使用时可无视绝大多数普通物理攻击。   只要不碰上诺克萨斯的巫术军团,那基本上就是无敌。   刀枪棍棒十八般兵器,通通可以防出去。   武术大师马保国师傅见了都得说声强。   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   亚索不太好找。   素马长老已死,亚索离开村子,现在直接去村子已经没有太大意义,先找到亚索才是当务之急——亚索不在,就算直接把锐雯拉出来认罪也很难说得清。   一方面,以锐雯现在严重受创的精神状态,且不论她肯不肯认罪,村里其他人肯不肯信都是一回事。   另一方面……亲手对锐雯进行审判是亚索应有的权利。   他最敬爱的师父被锐雯害死了,他也因此背上了“欺师灭祖”、“畏罪潜逃”的罪名,他理应有审判权。   没有人比他更有这个资格。   嗯……总之现在就是要找到亚索。   但这件事可不太好完成——亚索在一路逃跑,基本没有固定的落脚点,想在偌大的艾欧尼亚找到他简直难如登天。   所以……   也许守株待兔比大海捞针来得更实在。   “亚索和永恩决战的平原……大概在这边。”   陈策看着手里那张画满标记的艾欧尼亚地图,又思索了一下前世的记忆。   身为一名穿越者,他最大的“外挂”其实不是台服系统,而是……“预知未来”。   他知道亚索迟早会和永恩决战,并且以永恩战死为结局。   他不太确定他们决战的具体时间,但他知道大致位置——纳沃利省西南方,崴里与斐洛尔之间的某处平原。   只要大致在那一块守着,迟早能等到这对相爱相杀的剑客兄弟。   提前做好规划的陈策在入夜时分赶到了一座有些偏僻的小村庄,并决定在此歇息一夜。   可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即将入睡的时候,屋外不远处的丛林里闪过了一抹怪异的蓝色光芒。   紧接着,一对毛茸茸的尖耳朵从繁叶中冒了出来。   在月光的映衬之下,这对奇怪的耳朵看起来就像……   一对狐耳。 第十八章 沙漠玫瑰·莎弥拉   第二天清晨陈策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他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一只手已然握紧了摆在床边的多兰之枪。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同时伴随着一阵焦急的呼声:   “那帮诺克萨斯人来了……!”   这声音是旅店老板的声音。   陈策手持长枪缓缓打开房门,满脸惊慌的旅店老板就站在门边。   “诺克萨斯人来了!”他又重复了一遍,仿佛那些刽子手的刀已经悬在所有人头顶上了。“是一支战团……您一定要小心,最好先不要出门了!”   “好的,谢谢提醒。”陈策悄悄收起了藏在身后的长枪。他没有对任何人表露过自己反抗军战士的身份,旅店老板自然也是不知情的。   得到陈策的回应后,旅店老板又着急忙慌地敲响了隔壁房间的门,准备挨个提醒所有住客。   诺克萨斯人生性残暴,在艾欧尼亚烧杀抢掠已是常事,他不得不提醒住客们小心应对。   最好就是不出门——若是在外面不小心惹到那帮疯子,轻则白挨一顿毒打,重则命丧当场。   陈策轻轻关上了房门,又小心翼翼地凑到窗前向外望去。   一支诺克萨斯小队已经迈着统一的步伐走进了村子。   人数不算很多,只有约莫二十几人……这应该只是战团中的其中一支小队。   “真晦气,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这帮杂碎……”陈策暗骂一声,又拉上了窗户的帘子。   这座地势偏僻的小村庄附近没有什么物资,也没有反抗军,能成为诺克萨斯战团入侵的对象简直就是个奇迹……   只可惜是倒霉的奇迹。   希望他们只是路过吧……   陈策默默攥紧手里的枪杆,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真是有点太突然了……   “这种任务未免也太无聊了……所幸,钱不少。”   一个拥有着小麦色肌肤、完美身材和一头大波浪长卷发的女人嘀咕着走进了村子。   她的身材并不算很高挑,站在队伍的最后排简直就像个“隐形人”。   但……只是看起来。   这支战团没有人敢得罪她——即便她身上的护甲是所有士兵中最少的。   她的右眼戴着一个黑色眼罩,背上背着一把经过喷气改造的精巧大刀,腰间插着两把造型独特且颜色相反的左轮枪。至于她裸露的双臂,则是布满了怪异而美丽的纹身。   她的步伐很随意,和周围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形成了强烈反差,让她显得有些吊儿郎当。   但就像之前说的,只是看起来。   她的大名在诺克萨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朵来自大漠的妖艳鲜花,沙漠玫瑰·莎弥拉。   她生得十分美丽,而杀人技艺则更加高超。   她本不该属于任何一支战团,更不会随诺克萨斯大军踏足这片早已被战火璀璨的初生之土。她只喜欢追求刺激,然后在追求刺激的同时收获花不完的金币。   她今天能来这里,只纯粹是为了一个委托——和之前的任何一个委托一样,杀人,然后拿钱。   她听说今天的猎杀目标实力不差,悬赏的金币也不少,所以她来了。   “嘿,我亲爱的士兵兄弟们,可以告诉我这座穷酸的村子哪里能找点乐子么?是的,你们应该明白……酒馆?也许有的,对吧?”   不太和谐的声音在严肃的军队中响起,但无一人敢有意见。   诺克萨斯小队长停下脚步,扭过头来恭敬地对着莎弥拉行了个军礼。“也许今天要让您失望了,我尊敬的女士。这儿没有那种地方。”   “噢,好吧,那酒坊应该会有?”莎弥拉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语气里充斥着对这座偏僻村庄的鄙夷。“我是说,能喝酒的地方。什么都好。”   “只是想喝酒的话,也许旅馆是会有的。”小队长回答,“但我必须提醒您,饮酒误事。”   “误事?呵呵,看来你根本不懂恕瑞玛人的酒量。”   “请适量,我尊敬的女士。”   “适量是对酒的不尊重,士兵。你应该明白的,就像长官掐着嗓子对你说‘嘿!打仗的时候要注意安全’一样,我想这实在是太败兴了。”   “……”小队长不再争辩,只暗暗叹了口气。   对于这朵嗜酒如命的沙漠玫瑰,他只敢劝,却不敢阻拦。   他可不想用自己的天灵盖去测试那两把左轮枪的威力——来自祖安的科技工艺。   “别愁眉苦脸的,士兵。”莎弥拉又爽朗地笑了起来,“你知道任务的,这并不冲突——是么?”   “也许。”小队长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接着便带队进入了村子里唯一的一家旅馆。   旅店老板见士兵们进来,很自觉地端上了酒水与菜肴——满满两大桌,就像提前准备好的一样。   “你很懂事。”小队长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示意旅店老板走开,不要影响他们用餐。   可就在旅店老板点头哈腰着准备钻进厨房的时候,一个带着戏谑意味的女声叫住了他:   “嘿,我可没说你能走了。”   旅店老板回头望去,只见那位看起来像是来自大漠的女士兵正翘着二郎腿看着自己。   “我们守纪的士兵不能在行军中喝酒,但我又不太喜欢自斟自饮的感觉……嗯,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旅店老板呆呆地站在原地,慌张的大脑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啧……”莎弥拉发出了一声不耐烦的声音,“好吧,也许我该把话说清楚一点的——对于你们这些蠢人。我的意思是,去把旅店里的所有人都叫下来陪我喝酒,懂?”   话音刚落,一旁的小队长微微皱了下眉。   可还不等他开口,莎弥拉就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她这并不是在胡闹。   从找能喝酒的地方,到找人陪她一起喝酒,都在计划之中。   没多久,被诺克萨斯士兵以性命相威胁的旅店老板叫来了所有住客——怀着愧疚的心情。也许他今天要成为罪人了。   看着坐满整个一楼大厅的艾欧尼亚人,莎弥拉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人还是太少了点,不够热闹……你,去把整个村子的人都叫来吧,里面坐不下就坐门口。”   “啊……”旅店老板紧张得冷汗直流,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阵仗,简直就像……   要把所有人聚集起来杀一样……   “没听到吗?”莎弥拉眯起眼睛,几根灵活的手指放在腰间把玩着那把可怕的左轮枪。   “我说,把所有人都叫来……” 第十九章 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   又有两支诺克萨斯小队涌入村子了——确切地说,是包围。   陈策将多兰之枪藏在房间里,两手空空地来到了一楼大厅。   他看见了约莫二十几名诺克萨斯士兵、大几十个村民和住客,以及……那个小麦色皮肤的女人。   莎弥拉。   她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前,神态自得地喝着酒,那仅剩的一只偶尔会扫过众人,眼神里充满了豺狼般狡黠与残忍。   陈策不明白眼前这个一心只想追求刺激、完成高危任务的女人为何会随诺克萨斯军团一同踏足艾欧尼亚,也不明白这座偏僻的小村庄为何会吸引到她和他们——莎弥拉本不该出现在艾欧尼亚。原时间线中没有这一段。   他只知道,今天也许没那么容易度过了……   莎弥拉看着逐渐增多的人群,指尖在那两把颜色迥异的左轮枪上来回抚动。   另外几个小队已经完全包围了这座村庄,且到现在都没有听到打斗的动静……   也就是说……委托目标就在人群里面。   那颗值足足三百枚金币的人头,就在这里。   至于要用什么方法将他引出来……   “人齐了,对么?”莎弥拉晃了晃手中的左轮枪,用一种轻蔑的眼神斜视着旅店老板。   “是、是的……”后者惊恐地低下了头——对方光是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他嗅到死亡的气息。   “嗯~很好。”莎弥拉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将手中的左轮枪重重拍在桌上。   接着,她高举起了手里的麦酒。   “让我们畅饮一杯!”   “……”众人既疑惑又恐惧,但还是照着莎弥拉的意思喝起了酒。   莎弥拉肆意地大笑起来,像个老酒鬼一样一杯接着一杯猛灌。   一旁的小队长皱了皱眉。   “我尊敬的女士,我想我还是有点……不明白您的意思了。”   “不明白?”莎弥拉戏谑一笑,锐利的独眼缓缓扫视众人。“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在这了,你觉得……他会不在么?”   闻言,小队长点了点头,但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我当然知道,但……您喝酒又有什么意义?”   莎弥拉继续笑着,没有回答。   “这真是有些误事了,我尊敬的女士。”小队长又摇了摇头,“如果您实在喜欢喝酒的话您就先喝着吧,剩下的交给我们来处理就行。”   言毕,他站起身来,对着身旁的副官小声下达命令:“让弓弩手准备一下,直接把这个村子里的人全杀了。”   “是。”副官行军礼回应,旋即立刻转身面向一众诺克萨斯士兵,准备下达那残忍的军令。   可就在他把手抬起来的一瞬间,一把银质左轮枪抵在了他的左腰上。   “我有让你传令么?”莎弥拉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可语气却是十分的冰冷:“别乱了我的计划——如果你不想以后再也不能在女人的肚皮上找乐子的话。”   “……”一听到这话,副官紧张得手都在打颤。   但他也不敢完全把手放下——无论是莎弥拉还是小队长的命令,都不是他能违抗的。   “您这是在干什么呢?”小队长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您把这些人叫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么……这是最快、最高效的方法。”   “呵,我可不做那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莎弥拉不屑地笑了笑,“为了杀一个人而屠掉一整座村庄,这种事情也太低级了。”   “……要想用别的方法找到那个人的话,需要不少时间。”   “那是因为你们太蠢了。”   “就算您有别的办法,事后我们也是要烧毁这个村庄的——这是将军的命令。”   “事后你们要对村庄做什么那是你们的事,”莎弥拉仍然没有放下手中的枪,“但现在,是我要完成委托的时候。”   “……”闻言,小队长不再争辩。   沉默片刻后,他挥手示意副官坐下。   “感谢理解,我亲爱的……蠢战士们。”莎弥拉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而后也站了起来。   她拿着酒杯、面带微笑,在一众村民身旁挨个走过。   她的眼睛在盯着人群手里的酒杯。   “你干了,很好……你也干了,不错……还有你……”   “嗯……看来大家都很给我面子呢,都一饮而尽了。”   “可是……我怎么发现了一个没干杯的朋友呢?”   莎弥拉停下了脚步。   在她身旁,一个小女孩正双手捧着还有大半的酒杯瑟瑟发抖。   一个只有七夏……也许八夏的小女孩,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快速喝完这满满一大杯麦酒。   且不说是酒,就算是白开水她也撑不下。   “小妹妹,你为什么不喝完呢?”莎弥拉半蹲下来,那锐利的独眼几乎贴在了小女孩稚嫩的脸上。“你在发抖吗?你在害怕我么?还是说……你只是单纯地讨厌我、憎恨我?”   “我……我没有……”小女孩抖得更厉害了,手中的酒杯左右摇晃,几滴麦酒落在了地上。   也溅到了莎弥拉的靴子上。   “啧啧啧……真是浪费。”莎弥拉眯起了眼睛,“不干杯是对我的不尊重,洒酒则是对酒的不尊重……看来你真的很讨厌我,乃至整个诺克萨斯。”   “那么……也许我应该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   “嗯……我该怎么做呢……”   “哦对了。”   莎弥拉微笑着将手伸向了腰间。   下一刻,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了小女孩的太阳穴上。   “大人!”小女孩身旁的妇女连忙跪了下来,“别……求求您,别……我替她喝……我替她喝!”   妇人从吓呆了的小女孩手上抢过酒杯,二话不说就要往自己嘴里灌。   可还没等她喝到一滴,莎弥拉就粗暴地一脚踢飞了她手里的酒杯。   “嘿,尊严问题可不能用代喝来解决。”独眼女人大笑着抓起小女孩,另一只手已经缓缓按下了左轮枪上的保险。“谁不尊重我,谁就要付出代价。”   “恶魔!你这该死的恶魔!”人群中有人摔下酒杯破口大骂,但很快就被一旁的诺克萨斯士兵按在了地上。   人群开始躁动,但无一人有反抗之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面对全副武装的诺克萨斯士兵,毫无胜算。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女孩在恶魔的手里接受那所谓的“不尊重之刑”。   莎弥拉已经完全打下了左轮枪的保险。   咔哒。那清脆的声音清晰可闻。   小女孩的母亲还想反抗,可她除了撕心裂肺的咒骂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下辈子,记住敬酒的时候一定要干杯。”莎弥拉微笑着将手指放在了扳机上。   扳机一点点向下,火药的味道似乎已经顺着枪口飘出。   “再见了,小朋友~”   砰——!   一声巨响伴随着扳机的扣动响起。   但……鲜血并未喷涌而出。   小女孩摔在了地上。   莎弥拉的银质左轮枪也落在了地上。   片刻的诧异过后,众人才反应过来刚才的巨响并不是枪声,而是……   一根木棍砸在左轮枪上的声音。   “你太没有底线了,莎弥拉。”   一个年轻男人在人群后方站了起来——很显然,刚才那根打飞左轮枪的木棍就是他扔出去的。   “哈哈,底线?那东西值几个钱?”莎弥拉揉了揉有些生疼的手背,又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左轮枪。   再然后,她弹出了左轮枪的弹匣。   里面……没有子弹。   “对你来说比你的命还值钱么,反抗军的小老鼠?” 第二十章 忘关就是开了?   看着那空荡荡的弹匣,陈策知道自己这是被诈了。   莎弥拉没他想得那么没有底线,他也没莎弥拉想得那么沉得住气。   拿小孩的命诈一诈,就诈出来了。   这听起来有点蠢,但……他的确不想赌莎弥拉的枪里有没有子弹。   无关圣母与否,他只是单纯地不想看着一个无辜的孩子死在自己面前却无动于衷——他有能力救下对方,那便救。   就像两年半以前反抗军救下他的命一样。   这也许是一种被救与拯救的闭环吧。   若是只等着别人来救自己,自己却在力所能及的时候不对他人施以援手,那未免也太自私了。   “来吧,试着来取我的命。”   陈策懒得和眼前这群诺克萨斯士兵废话,直接摆出了战斗姿态——即便他现在手里没有武器。   他并不畏惧他们。   他只有一些疑惑——莎弥拉和这几支诺克萨斯小队到底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只是冲着“反抗军”来的?   如果是前者,他想不明白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吸引到这朵大名鼎鼎的沙漠玫瑰;如果是后者,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诺克萨斯人会知道这座小村子里藏着反抗军,更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地想揪出潜藏的反抗军。   由莎弥拉带队的诺克萨斯小队,其战斗力都足以匹敌一些地方性反抗军战团了。   “呵呵,看来你真的把所谓底线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莎弥拉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挺身而出的年轻男人,翡翠色的独眼里蕴藏着深深的……鄙夷。   英雄什么的,她最看不上了。   要是一个人把别人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那他注定活不长,也走不远。   “你连武器都没有,却依旧想要保护这个可怜且幼稚的孩童,这真是……太勇敢了。”   莎弥拉一边笑着一边快速活动手指,两把左轮枪在一阵难以捉摸的残影中骤然装填好了弹药。   “只可惜,是愚蠢的勇敢。”   “嗯。”陈策轻轻点了下头,视线开始移动。   他在观察那些诺克萨斯士兵的行动轨迹,也在观察着周围环境。   下一刻,莎弥拉朝他举起了左轮枪。   他也突然向一旁的桌子上跳去。   砰——!枪声响起,未经祖安官方认证的非法弹药猛地炸开,其威力之大直接将陈策脚下的桌子炸成了碎片。   一击未中,莎弥拉还想继续射击,可对方却已经踩着破碎的桌子高高跃起,身前还有几名诺克萨斯士兵被他当成了人肉盾牌。   “啧……碍事的家伙,快给我滚开!”莎弥拉一个箭步上前,粗暴地踢开了那几名反应过慢的诺克萨斯士兵。   可等她再准备朝陈策射击时,后者已经在一楼的窗户外拿到了什么。   紧接着,她看见了一抹耀眼的寒芒。   “原来是把武器藏起来了么……呵呵。”面对突面而来的长枪,莎弥拉不紧不慢地扣动了扳机。   铛——!子弹打在了枪头上,但并没能直接将其打断。   这一幕让莎弥拉有些意外,但也没有过多的慌乱。   她的身体大幅后仰,躲开长枪的同时顺势抽出自己挂在背上的刀——那把同样具有祖安科技的特制武器。   “嘿,试试这个!”   莎弥拉推了一把刀背上的滑杆,扣动扳机。刀背的黑火药引爆,强推刀刃向前,伴随着她爽快的叫声直直斩向对方的脖颈。   刀刃急速袭来,陈策没有冒险尝试去躲,而是选择了回身格挡。   这时候,就该用上贾克斯的招牌技能——反击风暴了。   铛——!钢铁碰撞声再次响起,莎弥拉顿感虎口生疼。   她的刀刃被挡住了。   再看对方,那杆华丽的长枪在他手中花哨地转了起来——简直就像是在耍杂技。   但……的确有效。   “这是什么武技……”莎弥拉皱起了柳眉,一时间竟真的有点被惊讶到了。   她的大刀已经被对方的长枪弹飞,现在她手里只剩两把左轮枪了。   不过这也足矣。   “很不错的技艺,只可惜……时代变了!”   砰砰砰——!   连续几发子弹射出,这次陈策身前再没有“人肉盾牌”帮他挡子弹了。   当然,他也不需要——只有他自己知道。   当当当当……!一阵清脆响声过后,数妹铜片落在了地上。   莎弥拉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其他诺克萨斯士兵也不敢相信他们所看到的一切。   那些寄希望于陈策的艾欧尼亚人更是又惊又喜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拿……拿长枪挡子弹……?   这是什么抛瓦……?   是人……?   所有人都傻了眼。   但更让令人惊讶的还在后面——反击风暴,可是有两段的。   陈策在停止转动长枪前将转速提升到了极致,然后照着周围那些诺克萨斯士兵的脑袋就是一阵敲。   咚——!枪杆敲击脑门的声音还挺沉闷的。   咚咚咚——!不绝于耳。   所有被枪杆敲中脑壳的诺克萨斯士兵当场倒头就睡,属实年轻就是身体好。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用完武器大师·贾克斯的技能,陈策又顺口念了句贾克斯的经典语录。   满级的【反击风暴】,单论技术性,他使用起来可不比贾克斯本人差——当然,如果要算上力量上的差异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但对付正常人类的正常攻击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莎弥拉的反应和动作都比其他诺克萨斯士兵快,勉强躲过了陈策的【反击风暴】的第二段攻击,但一时间也颇有几分黔驴技穷的意味——刀和枪都派不上用场,她基本可以说没有别的攻击手段了。   她只能一边装弹一边后退。   另外两支小队正在往这边靠拢,到时就是足足四十多个人对一个人了。   应该能赢吧……应该……?   时隔多年,莎弥拉再次尝到了那种深深的无力感——上一次是她的右眼瞎掉的时候。   “怎么,现在知道逃跑了?”陈策轻蔑一笑,大步朝对方走去。   有反击风暴和冥想这两个技能在手,他完全不惧一般的诺克萨斯士兵——只要没有法术攻击,以一敌几十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他之前躲在楼上的时候已经观察过了,这支战团没有法师小队。   所以……   “现在,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第二十一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莎弥拉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被人撵着跑了。   打不过,真的打不过……如果连枪都无法对那人造成伤害,那她真的想不到其他制胜手段了。   该死……真该死……那是个怪物吗……   情报不是说他只比一般的诺克萨斯精锐强一些吗……这哪里是强一些……!   早知道他有这般实力,就不应该和他正面作战……   如果是偷袭的话……该死……真该死!   郁闷的心思在蔓延,莎弥拉忍不住在心中问候那个交给她委托的人的祖上八代直系女性亲属。   她的正面作战能力不弱,但她的强项一直不是正面作战。   要早知道委托目标这么强,打死她也不会蠢到跟对方硬碰硬——设计、偷袭、暗杀,这些手段她是一个都没使出来。   “加钱……一定要加钱……!”   莎弥拉咬紧牙关拼命跑路,终于在被陈策追上的前一刻和另外两支诺克萨斯小队成功汇合。   足足四十名全副武装的诺克萨斯士兵。   两名小队长见到落荒而逃的莎弥拉,又看了看在后面穷追不舍的陈策,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尊敬的沙漠玫瑰,我们的第一小队呢?”   “已经全灭了……”莎弥拉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指向陈策,“杀了他……快……杀了他……!”   以多欺少,很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   以往莎弥拉是从不屑于做这种事的——相反,她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少”的那一方。   但现在,她顾不得这么多了。   命没有追求刺激重要,但绝对比所谓荣耀重要。   那东西可一文不值!   “是,我尊敬的女士。”一名小队长不紧不慢地行了个军礼,接着又用一种轻蔑的眼神望向陈策。   他并不觉得一个人能对他们两支小队造成什么威胁——第一小队团灭大抵只是因为被埋伏了——被人用提前准备好的炸药桶阴了之类的。   以一敌百,你以为你是德莱厄斯大将军么?   “杀了他,然后烧毁这个村庄——不要留下任何活口。”   一声令下,十余名弓弩手立刻拉开弓弦,剩下的刀斧手和剑士和悉数向前发起冲锋。   在空旷的场地里面对这阵仗,就算是拥有一定超凡力量的艾瑞莉娅也要小心行事,尽量避免陷入被包围的境地。   但……陈策不同。   他巴不得别人包围他。   人越多,他的反击风暴越有效。   呼呼呼——!长枪再次转了起来,从远处看去那残影简直就像一个大号电风扇。   仅仅片刻,近三十名近战士兵就包围了陈策,各种各样的兵器直直向他劈去。   莎弥拉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本该放松的心却再一次提了起来——哪怕乍一看是人数占优的诺克萨斯小队处于上风。   因为……那杆不断旋转的长枪给她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了。   果不其然,在那数十把武器劈上去的一瞬间,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又响了起来。   当当当……!   无数密集的攻击落下,却无一人能伤到陈策。   待那长枪停止转动之时,便是周围士兵尽数被打晕的时候。   弓弩手们的远程攻击也全部失效,折断的箭矢悉数落在地上。   仅一个照面,陈策就解决了大部分诺克萨斯士兵。   终于,那两名小队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这不对吧……?”   可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那犹如开挂一般的年轻男人已经杀到了跟前。   “你刚才说……你要屠村,对吧?”陈策手腕一翻,原本举过头顶的长枪瞬间向前刺去。   噗——!枪头瞬间没入了其中一名小队长的腹部。   再顺势上挑,小队长的身体立刻在半空中画出了一个完美的弧线。   扑咚。他重重摔在地上,暂时还没死,但也快了。   至于另一人……   “你也不想像你的好兄弟一样吧?”陈策把枪尖移向了另一名小队长。   后者连忙摆手,满脸写着惊恐:“哪有什么好兄弟……没有……真不熟……”   “卖得还挺果断……总之,我要问你点东西。”   陈策枪尖一挑,卸下对方武器的同时又把一旁的莎弥拉也控制住了。   “告诉我,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小队长瑟瑟发抖,“上头只是跟我们说……要我们屠了这个村子……”   “屠村,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啊……这我真不知道啊……”   “哎,我最烦逼供这一套了……”陈策摇了摇头。   接着,一抹鲜血喷涌而出。   小队长藏在背后准备掏刀的右臂瞬间被刺穿。   “我觉得还是把你丢给反抗军的专业人士来会比较好……他们的逼供手段可比我高明多了。”   闻言,那名小队长的眼睛里写满了绝望——他见过诺克萨斯人逼供艾欧尼亚人,自然也知道艾欧尼亚人会怎么逼供他们诺克萨斯人。   那种可怕的刑具……   他恐惧得全身都在发抖。   但……他比起刚才求饶的样子竟反倒显得更刚毅了。   “你杀了我吧……或者严刑逼供什么的……都随你……我不会说的,我什么都不会说……”   只有战死的诺克萨斯士兵,没有苟活的诺克萨斯人。   “嘴真硬……”陈策轻叹了口气,也不废话,直接挥动长枪贯穿了对方的另一条手臂。“行吧,那你就等着反抗军的人来领你走吧。”   直接杀了太可惜,还是尽量套出点情报来比较好——毕竟诺克萨斯战团突然进攻这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偏僻村庄也太奇怪了。   甚至还派出了诺克萨斯的“传奇雇佣兵”——   “莎弥拉小姐,你可以和我说说吗?”   陈策又扭头望向那个被他控制住的女人,然后直截了当地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你来这里是为了杀我么?有人向你委托我的人头,为此还给你分配了几支小队?”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么?”莎弥拉不屑地笑了笑——哪怕她的脖颈已经被枪尖抵住。“我想你还不了解雇佣兵的准则吧,小朋友?”   “宁死不透露雇主的信息,是么?”陈策摇了摇头,但并没有表露出失望的意思。   因为他还有后手。   “那么,你觉得职业操守和你最珍视之人的命,哪个更重要呢?”   “……”莎弥拉的瞳孔稍稍扩大了一些。“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像我这种刀口舔血的人,既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   “我了解你,莎弥拉小姐。”   “那你更应该知道这点。”   “是的,是的,我了解……”陈策笑了笑,“我知道你话里的谎言,还知道你有一位队长,叫……因达莉?是这个名字,对么?”   “……”莎弥拉再一次沉默下来。   “我知道她,也知道你们的关系,而你也知道以我的实力秘密进出诺克萨斯并非难事——你应该明白我在想些什么的。”   “……贱人!”莎弥拉咬牙切齿。   因达莉,她曾经的队长,也几乎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亲友了。   她的父母因阿玛克拉的毁灭被迫逃到了卑尔居恩,那里的无聊生活让她感到无法忍耐……她想追求刺激,便只有留在因达莉身边才能做到。   除了有生养之恩的父母以外她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死亡——甚至是自己的命,但她不能不在乎因达莉队长。   是因达莉带她寻找到了她活着的乐趣,也是将她从泥潭里救出来的恩人……她冷酷无情,但她也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实话说,我也很不喜欢用这种方法来威胁别人,但……你刚才也对我用过这招,对吧?”陈策又笑了笑,“所以,请说吧。”   莎弥拉沉默了许久。   她翡翠色的独眼里流露出了深深的纠结。   片刻后,她还是在职业道德和因达莉的命中选择了后者——她不敢赌。她完全不了解眼前的男人,也不清楚他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她只知道他的实力……很可怕。   “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但事先说好,我知道的也并不多。”   “行,你说。”陈策微笑着点了下头。   “我接受的委托是取你的项上人头,然后毁灭你所在的以及周边的所有村庄——也许是为了隐瞒这个真正的目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我的项上人头?‘陈策的人头’,是么?”   “嗯。”   “雇主是谁?”   “一个远在诺克萨斯的步兵团将军——我不知道他具体叫什么。”   “好,你还知道些什么?”   “就这么多了。”   “嗯……”陈策看着女人低垂的眼眸,思索片刻后还是选择了姑且相信。   再然后,他缴掉了对方身上的所有兵器。   他打算把对方连同剩下的活口一起交给反抗军——寄信给最近的反抗军营地让他们来收人并逼供情报。他现在还有事要做,不能在这些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可就在他准备将莎弥拉绑起来的时候,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英雄[莎弥拉]求胜欲+10,当前互动度10】   【英雄[莎弥拉]怨恨值+10,当前互动度16】   【注1:“求胜欲”与“怨恨值”并非完全同向,故互动度无法直接相加。】   【注2:与英雄[莎弥拉]互动度达到50即可获得宝箱(与其他任意英雄相同)。】   陈策顿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一个反制诺克萨斯的计划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第二十二章 你好变态,我好喜欢   把入侵艾欧尼亚的诺克萨斯士兵交给艾欧尼亚反抗军会有什么下场?   这个问题放在别的地方可能不好说,但放在纳沃利省只有一种可能——严刑逼供直至死亡。   甚至连问都不问就直接杀。   因为纳沃利省反抗军的审讯人员,几乎全是来自兄弟会的。   他们的手段可不比诺克萨斯都城那帮清算人的手段仁慈。   特别是对莎弥拉这种在诺克萨斯有一定影响力的人,他们绝不可能留活口——大概率会当场虐杀。   就算特地让艾瑞莉娅叮嘱兄弟会的人留莎弥拉一命……结果也不好说。   因为莎弥拉知道一些事情——关于这次极度不合理的行动。   潜藏在反抗军里的叛徒绝不会让她活着进入审讯室。   陈策自认以他的实力和事迹还不足以引起诺克萨斯高层的注意,所以这次莎弥拉要来取他的项上人头肯定是受了某人的指示——而那人很可能就是潜藏在反抗军中的叛徒。   至于目的……   御风剑术,亚索,化学武器。   有人不想让自己找到亚索,导致化学武器派不上用场。   而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几位军团长……   以目前的情报来看,现在嫌疑最大的正是兄弟会的领袖——第三军团长,格里克。   若是莎弥拉落到他手里,大概率是要被暗中毒杀的,而没有哪位反抗军会在意一个敌人的死,他们只会拍手称快。   所以……暂时还是不能把莎弥拉送到反抗军那里去。   留着她的命,还有用处。   最直观的用处,就是用来“开宝箱”。   要是莎弥拉死了,那她的互动度也就会随之到头,那只差一些互动度、唾手可得的宝箱就要没了。   第二个作用,就是让她当自己的“双面间谍”。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陈策两手一松,那缠在莎弥拉手上但还没收紧的绳子立刻滑落。   “我打算放你走。”   “嗯?”莎弥拉先是一愣,而后脸上也浮现出了怀疑的表情——她不信眼前的反抗军战士会放过她。   但陈策接下来的话,让她在无尽的愤怒中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我要你帮我调查出委托你杀我的人,至于报酬就是……我不去找因达莉的麻烦。”   “你在威胁我?”莎弥拉愤怒地瞪大了眼睛。   “是的,赤裸裸的威胁。”陈策坦然地点了下头,“如果你不替我完成委托,我就会去杀了因达莉——但我不会杀你,呵呵。”   “……畜生!”   莎弥拉气急败坏之下直接动手——她甚至忘了自己不是陈策的对手。   咚!   仅一个照面,她就被陈策无情地按在了地上,就连脖颈也被那只有力的大手死死掐住。   “注意你的态度,莎弥拉小姐。”陈策的脸上带着阳光的微笑,手臂却在逐渐发力。“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罢了。”   “……”莎弥拉愈发喘不过气来。   就在她即将缺氧晕厥的前一刻,那只手终于松开了。“咳咳……咳咳咳……”   “你骂我恶魔也好畜生也罢,总之我只会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陈策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那种独属于胜利者的狂妄与蔑视展现得淋漓尽致。   “答应我,你和因达莉都能好好活下去;拒绝我,你往后的数十年每年都要去给因达莉扫墓了。”   “我会刻意留你一命,让你每天都沉浸在自责与愧疚之中——你本可以救下你的恩人,可你却选择了另一条自私的路,是你导致了因达莉的死。”   “你会永远恨我,然后日复一日地训练,最终以更强的姿态站在我面前……再然后,被我又一次击倒。就像碾死一只虫子一样。”   “如何?”   “……”看着那个愈发病态的笑容,莎弥拉彻底慌了。   而陈策的表演还在继续。   “像你这样的弱者,还不配被我所杀。”他轻轻捏住对方的下巴,将她低垂的脸抬了起来。“恨我吗?你这卑劣的侵略者……恨我吧,用你仅存的卑贱生命恨我。”   “愚蠢的弱者啊,想要杀我的话,就怨恨诅咒吧,然后丑陋的苟活下去吧,不断逃避逃避只是为了活着……永远活在对我的憎恨与恐惧之中吧……”一塔其的经典语录在这时候派上用场了。   “……魔鬼!”莎弥拉的后槽牙都在打颤。   见状,陈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而系统提示音也恰好响起:   【英雄[莎弥拉]求胜欲+20,当前互动度27】   【英雄[莎弥拉]怨恨值+30,当前互动度42】   嗯?居然这样都还不够50么?   陈策有些意外。   也就是在这时,莎弥拉终于开口了:“我……我答应你……!我会帮你调查那个委托我的人……希望你信守承诺……!”   她拖着狼狈的身体艰难起身,又迅速后退。   “要是你敢动因达莉一根头发……我拼死也会杀了你……!”   “行。”陈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眼神里满是戏谑与轻蔑之意。   莎弥拉最后瞪了对方一眼,身影渐渐消失在丛林之间。   陈策也没有再去追。   虽然互动度只差八点就能开宝箱挺可惜的,但凡事也要有个度——万一给莎弥拉逼急了直接来个鱼死网破就适得其反了。   反正她对自己的怨恨只会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加深,后面就算自己什么也不做估计也能凑满五十的互动度。   想到这,陈策淡然地转过身去,准备先处理一下那些或死或伤的诺克萨斯士兵。   可就在他回头的一瞬间,他看见了无数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不是敌人,算是友军。   那些跟出来想帮忙却发现战斗已经结束了的村民们。   他们把刚才的“不帮我做事我就杀你队长再狠狠地羞辱你”的戏码全都看在了眼里。   只能说……演的不像,不像演的。   那个之前被莎弥拉吓坏了的小女孩依偎在母亲身边,小心翼翼道:   “大哥哥你好变态,我好喜欢……”   “……”这回轮到陈策沉默了。   诺克萨斯小队被陈策一人团灭了,村子也跟着忙碌了起来。   陈策负责给就近的反抗军营地写信摇人,村民们则负责把那些还活着的诺克萨斯士兵绑起来丢猪圈里去守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干。   也正因如此,没有人注意到村子外的树林里又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动静。   那是莎弥拉逃走的方向,但弄出这些动静的人却不是莎弥拉——   先是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尾巴从树叶里冒了出来。   紧接着……   又冒出了八条一模一样的大尾巴。   “好饿……好香……” 第二十三章 与九尾妖狐探讨一下人生真谛吧   旅店老板从来没想过,自己随便接待的一个客人居然是反抗军的英雄——那个叫陈策的年轻人,他实力强大、谦恭有礼,甚至拯救了整个村子。   如果没有他的帮助,也许这个村子就要被那帮诺克萨斯杂碎烧掉了,村民们也……   太可怕了……旅店老板不敢再想,扭头望向了桌上的美食。   有甜品、有酒水、有炖肉……这些平日里大伙都不怎么舍得吃的美食,现在全都要给那位英雄送去。   大伙心甘情愿。这是大伙的一点心意。   旅店老板用一个大托盘端起了那满满十几盘美食,准备给正在楼上写信的陈策送去。   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了大厅门口。   那人背着光,看不清脸,但仍然能通过身材曲线看出这是一个女人。   确切地说,是一个身材极好的女人。   再确切些的话……是一个长着很多条尾巴的、身材极好的瓦斯塔亚女人。   “您是要住店吗?”旅店老板热情地打着招呼,但并未将手里的托盘放下。“还是要吃点东西?嗯……您可以稍微等我一下吗?我现在需要把这些东西送上去,很快的。”   站在门口的瓦斯塔亚女人摇了摇头,然后向前一步。   阳光不再从她的背后落下,而是斜着照在了她的侧脸上。   她有一对毛茸茸的尖耳朵,看起来有点像猫耳朵,又有点像……狐狸耳朵?但如果是狐狸的话,整个艾欧尼亚恐怕都没见过这个种族的瓦斯塔亚人。   在那对耳朵之下,是她完美无瑕的俏脸……洁白似雪的肌肤、始终浮现的腮红、无比精致的五官……她有一对琥珀色的美眸,并不深邃,但清澈得像彩虹蚀谷的湖水,让人望上一眼就忍不住要为其沉沦。   她生得太美丽了。   旅店老板一生中见过无数美丽的女客人,却从未见过美丽到如此程度的女人……宛若造物主最完美的造物。   “住店……我不住店。”她轻启朱唇,温婉动听的嗓音令闻者心旷神怡。“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找谁?”旅店老板甚至下意识移开了视线,不敢多看。   “找……陈策,好像是这个名字。”瓦斯塔亚女人伸出一根纤细白皙的玉指,轻轻抵住了那无比精致的下颌。“你可以带我去找他吗?”   “陈策?您也要找那位大英雄吗?这很好,可是……他现在在忙,您可以稍等一下吗?”旅店老板记得陈策在开始写信前说过不要让任何人打扰他。   “这不会要他太多时间的。”   “呃……要不您还是等等吧?”   “可是我不想等。我饿了。”   “饿了?那我给您准备些食物吧。”   “不,你不明白……”瓦斯塔亚女人摇了摇头,又向前半步。   她直视着旅店老板。   感到莫名其妙的旅店老板也抬起头来看见了她那双美得不像话的眼眸。   下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旋转。   旅店老板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什么也感知不到了,只剩那温婉动听的声音萦绕在耳边:   “带我去找陈策,然后……我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此致……敬祝……搞定。”   旅店二楼靠角落的房间内,陈策终于写好了要寄给反抗军的信——信封里面还夹了一块反抗军的信物,用以验明身份。   做完这一切,他也要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那些诺克萨斯士兵全员受伤,此时又被村民们用铁链拷住丢在了猪圈里,还有人24小时轮班值守,发生意外的概率几乎为零——反正没有像莎弥拉那种超特工级别的人在,基本不可能来个“神奇越狱”。   好吧,其实就算是莎弥拉在,也不太可能跑得了。   现实不是电影,可不会出现铁链没绑禁、牙签撬铁锁之类的逆天操作。   只能说铁链没给你直接勒死都算运气好了。   “下一站……嗯……这边。”   陈策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决定好了前进的路线。   可就在他打包好行李的一瞬间,敲门声突然响起。   旅店老板略显虚弱的嗓音随之响起:“陈策大人,有人找您……”   “哦,好。”陈策打开房门,第一眼就看见了双目无神的旅店老板。   第二眼……看见了一个美艳至极的瓦斯塔亚女人。   身为一名穿越者,他瞬间就认出了对方——那对毛茸茸的尖耳朵和那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   九尾妖狐·阿狸。   一个一直在找寻自己身世秘密的瓦斯塔亚人。   “这位小姐非常仰慕您,希望能与您认识认识……”旅店老板继续说道,双目依旧无神,语气也依旧虚弱,宛如枯井里的回音。“她也是我们村子的一员,之前外出游历了,今天才刚回来……”   闻言,陈策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实话说,他突然有点想笑。   也许别人看不出来,但熟悉九尾妖狐·阿狸的他一眼就看出了端倪——旅店老板的意识已经被操控了——就像曾经想嘎掉阿狸的尾巴结果却反被阿狸控制的黑市商贩希闰一样。   阿狸有蛊惑人心的能力。   如果旅店老板不说后半句话,这个骗局可能还有那么一丢丢可能迷惑到他,但这后半句……   阿狸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别开玩笑了。   她连自己爹妈是谁都不知道。   “幸会。”陈策微笑着向阿狸伸出了右手——好吧,其实是憋笑。   “很高兴见到您,我的英雄~”瓦斯塔亚少女微微欠身,优雅的仪态和礼数更衬托出她美艳动人的外表。“我叫阿狸~”   在和对方握手的同时,她又悄悄释放了一缕魔力。   旅店老板立刻放下手中的盘子,然后有些僵硬地往楼下走去。“陈策大人,我先走了……”   “行。”陈策还是假装没发现——他想知道这只小狐狸打算干什么。   他暗暗将注意力放在了旅店老板身上,果然没多久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喃喃自语:   “哎?我怎么在这里?大人的食物呢……咦,我送上去了吗……?”   很显然,旅店老板的记忆被阿狸“吃掉”了。   这便是她的第二个能力——摄取别人的记忆。   陈策憋着笑,又问:“好了,现在你已经认识我了,可以请你走了吗?”   “诶……?”听到这个问题,阿狸明显愣了一下。   但很快,她又作出了一副千娇百媚的姿态。“我想和您聊聊天嘛~亲爱的英雄大人~”   说着,她越靠越近,身上那淡淡的体香都飘到对方脸上了。   再配合胸前那一抹若隐若现的雪白和无比娇媚的轻喘声……极致的诱惑。   一瞬间,陈策猜到了她想干什么——吃自己。   是的,物理意义上的“吃”。   她想吞噬自己的生命精魄——这是九尾妖狐最钟爱也最依赖的食物。   寻常食物只能让她果腹,却无法抑制那种“力量流失”的感觉。   如果她不摄入生命精魄,她会以另一种形式饿死。   但……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又不是自己要饿死。   “抱歉哈,我还有点事,现在不太方便跟你聊天。”陈策直截了当地表示拒绝,并对着房门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慢走不送。”   “……?”阿狸又愣住了。   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拒绝——无论男女。   就算自己还没用动用魔力,但……也不应该叭?   人类不都喜欢我的外表吗……?   “那个……我……”   “好了好了,下次见。”不等阿狸把话说完,陈策就推着她的背要把她请出了房间。   可就在阿狸的一只脚迈出房门的一瞬间,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随机任务:rua阿狸的大yi巴!】   【这只小狐狸真的是太屑了啦,让我们来rua她尾巴吧!】   【目标:用力抓[阿狸]的尾巴(九条都要)。】   【奖励:随机[普通级装备(一级装备,如长剑、断剑、多兰之盾等)]*1】   哐。陈策突然用脚顶住了即将关上的房门。   “阿狸小姐,我突然又有空了,来探讨一下人生真谛吧?” 第二十四章 阿狸,被玩坏惹   陈策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上阿狸。   这说不上是个坏消息,但也说不上好消息——毕竟对方想“吃”自己。   实话说,起初他是想直接把对方赶走,然后去忙自己的事情的,但……现在不同了。   既然刚好有个随机任务,那就完成一下吧。   反正也不用花多少时间。   只是rua一下尾巴的话……应该很快吧?   应该……?   陈策盯着那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看了好一会——在满大街都是瓦斯塔亚人的艾欧尼亚,阿狸并没有刻意把她毛茸茸的大尾巴藏起来。   在这片奇妙的土地上,“兽娘”这种存在并不稀奇。   “我们还是来聊聊天吧,探讨一下人生的真谛什么的。”   “诶……诶?”原本都以为计划要失败的阿狸又莫名其妙地回到了房间里。   她有点看不懂眼前的人类,但内心还是很高兴的。   一来是因为她还有机会品尝那诱人的生命精魄,二来……   哼哼,果然没有人能抵挡住自己的魅力呢。   “人生真谛什么的,可以哦~”她粲然一笑,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在那性感的红唇间若隐若现。“我很喜欢您,所以您想聊什么都是可以的哦~”   “那真是太好了。”陈策满意地点了点头,也佯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那么,我们先从最基本的聊起吧?”   “可以哦~不过最基本的是什么呢?”   “是……身体。”   “身体?”   “是的。”陈策指了指自己的躯干,又指了指对方玲珑有致的娇躯。“其实我一直很好奇,我们人类和你们瓦斯塔亚人有什么不同?”   “这个嘛……显而易见~”阿狸微笑着摆了摆自己的九条大尾巴,“我们只是身体略有不同,但我们的思维都是一样的呢~”   她笑脸相迎,内心却是一阵鄙夷。   什么探讨,不就是想看她的身子,这种拙劣的借口真是令人恶心。   哼,看是肯定不会给你看的。   “呐,我有毛茸茸的尾巴和长长的耳朵,而你没有,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呀~”   “喔。”陈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道:“那我能摸摸看吗?我的意思是……我想确认一下我们之间的不同,这对我很重要。嗯,我的副业是一名生物学家,这是一项研究。”   “诶~~~”阿狸把那种奇怪的尾音拖得很长,像是在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哟,色狼】。   实话说,她不想让对方碰到她的身子。   但……她又不能拒绝。   一方面是因为她想吸对方的生命精魄,如果这就拒绝了那很可能会导致没有下文。   另一方面……   她不太敢。   是的,她有点怕陈策。   因为她亲眼目睹了陈策以一己之力团灭几十人的壮举,还目睹了陈策威胁莎弥拉的画面——特别是后者,简直令她永生难忘。   那种可怕到近乎扭曲的表情,那种不把人命当人命的淡漠语气,那种捏着别人下巴威胁别人的恐怖神态……   即便她也很讨厌作为侵略者的诺克萨斯人,可这并不影响陈策的可怕以及她对陈策的恐惧。   她……就是怕嘛……   万一她的小心思暴露,说不定对方也要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按在地上威胁的……   真的吼可怕的说……   “尾巴……可以的哦~”阿狸强装镇定,脸上那妩媚的微笑依旧。“如果只是摸一下的话,完全没问题哦~”   说着,她稍微侧了一下身子,把那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凑了过去。   同时,她也悄悄释放出了一缕微不可见的魔力。   她是不会拒绝对方没错,但这也不代表她会任凭对方对她动手动脚。   尾巴……可是敏感部位啊……   “谢谢你的理解,阿狸小姐。”看起来像是什么都不懂的陈策渐渐将手伸了过去,“那我摸咯?”   “嗯哼,您可以随意抚摸妾身哦~”为了把戏做全,阿狸甚至引用了一个略带暧昧之意的自称。   这是她在一个诺克萨斯士兵的记忆里“听”到的称呼。   虽然她不太理解那是什么意思,但好像的确有一批长得还不错的女性会这样自称,然后特别能勾起异性的欲望。   “感激不尽。”陈策的手已经离得很近了。   可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那雪白的皮毛之时,他突然嗅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这味道令人头晕目眩、神魂颠倒、难以自拔。   不过……这倒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既然他知道对方是想吃他,那自然也能猜到对方会在某些时刻动点手脚。   在香气入脑的一瞬间,他屏住了呼吸。   同时,他的思维在急速放空,一种玄妙的感觉取代了那令人沉沦的感觉。   【冥想】   堂堂艾欧尼亚之灵的指引,还压不住你一只小小狐妖的魅惑?   你以为这是在峡谷里么?   嗡……冥想状态下的陈策成功汲取了精神领域的能量,那“四大皆空”的感觉瞬间压下了心头的邪念——被九尾妖狐·阿狸用魔法魅惑的邪念。   而他的手也在无意识中默然垂下,正好落在阿狸的尾巴上。   第一条,rua!   第二条,再rua!   第三条,狠狠地rua!   ……   第九条,ruaruarua!   九条狐狸尾巴,全部rua完!   【随机任务已完成!】   【获得奖励:普通级装备[腐败药水]*1】   【腐败药水:12s内持续恢复使用者的魔力及生命力。在此期间,使用者的攻击将附带魔法灼烧伤害。】   【注:腐败药水每天凌晨零点时自动补满,可无限使用。】   提示音落下的一瞬间,陈策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个造型独特的暗绿色小瓶子,瓶子里面的液体则是诡异的粉色。   “腐败药水……吗?”陈策的第一反应是【这也算装备?】,第二反应是【好吧,的确是】。   腐败药水在峡谷里可值五百金币呢,比起长剑、短剑、布甲之类的其他一级装备还要贵上个一两百金,这波属实不亏。   能无限次使用的话,的确不比其他一级装备差了。   还行。   完成任务、拿到奖励的陈策非常满意。   直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唔……唔嗯……”   低头望去,只见刚才还站着摆弄姿态的阿狸已经趴在了地上。   她的柳腰微微上拱,九条尾巴像被子一样盖住了她美丽的娇躯,而连接尾巴的部位则是被迫撅了起来——痛,太痛了!   身为一个长尾巴的瓦斯塔亚人,她和绝大多数长尾巴的动物一样,尾巴就是她最最最敏感的部位。   尾巴被rua的话,她是会……   嗯……   说不上难受,但也说不上舒服,总之就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她整个人都变得奇奇怪怪了。   她的呼吸声变得又急又重,像是刚干完体力活后的喘息。   至于她的表情……   简直就像是被玩坏了一样。 第二十五章 阿狸:你干嘛~哎哟~~   阿狸白皙的双颊已经泛起了异样的绯红,一双琥珀色的美眸有点翻白眼的迹象。   她人麻了。   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身为一只天生就具有操控人心能力的九尾妖狐,她最早的记忆是在尚赞北部与一群冰原狐共同奔跑。虽然她知道自己不是它们的一员,但它们却将她视为相同的灵魂,将她接纳为狐群的一员。   在那段狂野狩猎的日子里,她逐渐发现自己具有一种神奇的能力——那是流淌在她体内的瓦斯塔亚魔法。   虽然没有人教她,但她却以自己的方式学会使用这股力量——最常用的方式是强化自己的反应速度,便于追逐猎物。而如果她小心靠近,甚至还能安抚一只受惊的小鹿,即使被她的利齿刺入血肉,也一直保持安宁冷静。   渐渐的,她将这种能力开发到了极致——那便是操控人心和摄取记忆的能力。   自从掌握这种能力之后,她的狩猎便变得十分简单,基本上不会有遇到危险的时候。   她从没试过像今天这般委屈——生命精魄没吸到,还被逮着尾巴薅了一顿。   她既委屈又难过,还有一丝愤怒。   于是乎,即便她对陈策怀有恐惧,她也要用那微弱的声音严厉质问他:   “你干嘛~~!”   “……”有那么一瞬间,陈策以为自己又穿越回蓝星了。   但眼前这略显香艳的景象还是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先是看了看阿狸红着眼眶像是快哭的模样,然后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小药瓶子。   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   只可惜……有罪恶感,但不多。   “是你先图谋不轨的,我这属于正当防卫。”   “妾身哪里有图谋不轨!”阿狸激动得连自称都忘记换回来了。   “我知道你想吃我——或者说吸食我的生命精魄。”   “妾、妾身……没……没有……!你这是在污蔑妾身……!”   “再装就没意思了。”陈策摇了摇头,又作势要捏对方的尾巴。   后者立刻往角落里缩了缩。“那……那妾身不也还没吸到嘛……!你凭什么攻击妾身……!”   “这是正常的阻止犯罪,也是合理的正当防卫。”   “一点都不合理……!”   “合理。”   “不合理……!”   “合理。”陈策坚持自己的正当防卫理念。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眼前这只狐娘比他想象中更脆弱。   她捂着饿得咕噜叫的肚子、揉着微微泛红的眼眶,鼻子一抽就开始啜泣起来了:   “你这不是欺负狐吗……呜嘤嘤嘤……”   “……”在嘤嘤声响起的一瞬间,陈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眼前这只狐娘……也许和自己印象里的九尾妖狐·阿狸不太一样……   自己印象中的九尾妖狐是成熟的、“完全体”的,而眼前这只狐娘……在现在这个时间线的话,可能才刚化作人形没多久。   这个时间线的她,甚至还没有误杀他人的经历——除了她第一次品尝到生命精魄的时候。那是一个被弓箭误伤、将死的猎人,她替他结束了那已无力回天的痛苦,并获得了他的记忆。   再后来她应该是去吸收了更多的生命精魄,也获得了更多的人类记忆,并为此着迷。   前期的她尚能控制自己,并不会因为过度吸食生命精魄而害死别人——她在获得记忆的过程中也能感受到受害者的痛苦,她会为此感到自责和痛苦,便懂得及时停下。   但在后来她渐渐无法抑制自己身为狩猎者的本能,害死了不少人——但那是以后了,也就是“完全体”或称“成熟期”的她。   而现在的她还只是“幼年期阿狸”。   若不是她有摄取别人记忆的能力,恐怕她现在的知识储备也跟一个小孩没太大区别……   当然,就算有知识储备,心智也是另一回事……   再就算她瓦斯塔亚人成熟的比人类快,现在的心智可能也就只相当于十四五岁……   “哎……我的错我的错,别哭了……”这回陈策是真有点愧疚了——眼前的九尾妖狐还是个孩子,也尚未做过那种伤人性命的恶事,自己这样反倒像个坏人了。   “嘤……”阿狸略微噘着嘴,眼眶和双颊都红红的,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好吧,对她来说被rua尾巴也的确算得上天大的委屈了——如此敏感的部位,被人rua一下简直要给她玩坏了。   但……她也只是敢委屈地争辩几句,却完全不敢有什么行动上的反抗,更不敢来硬的。   陈策的恐怖,已经深深烙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她哪敢反抗,她只敢灰溜溜地逃跑……   “想吃你是妾身的不对,但你也对妾身做了那种事情……扯平了……!妾身要走了……!”   说完,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然后立刻往门外走去。   可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只大手又一次抓住了她——还好不是尾巴。   “你先别走。”陈策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阿狸瞬间慌了神。   她又想起了对方之前威胁莎弥拉的可怕模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阿狸转过身来的一瞬间连鞠几躬,美眸里写满了“对变态的恐惧”。   “是妾身错了……妾身不该对您图谋不轨……要打要骂随便您……您想做点什么别的事情也可以……只求您留妾身一命……!”   “……?”陈策拿着腐败药水的手一僵,整个人都愣住了。“你在说什么啊?”   “您……您不是想威胁妾身吗……?”阿狸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慌乱的样子简直像只受惊的小白狐。“要妾身去干什么坏事……不然就要杀了妾身之类的……”   “……你都看到了?”   “嗯……不、不对……!没、没看到!妾身什么都没看到!”   “……”   “求求您饶了妾身吧……嘤……”   “我没说要对你怎么样……”陈策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只是想给你一点补偿而已。”   “补偿……?”阿狸又谨慎地看了一眼对方手里的瓶子。   她能嗅到一丝怪异的……香气。   但那还不是最吸引她的。   最吸引她的,是陈策脖子上的挂坠——那个蓝色的眼泪状宝石。   她之所以看中陈策,一方面是因为她嗅到对方身上的生命精魄远比一般人更香甜、更饱满,另一方面就是这个了。   “嗯?你想要这个?”陈策注意到对方一直在盯着自己脖子上的女神之泪。   “想……”阿狸弱弱地应了一声。   “这个?这个不行,不能给你。”   “哦……”   “但我想是上面蕴藏的能量吸引到你了?”   “嗯……”   “那我有别的东西可以替代这个给你。”陈策又晃了一下手里的腐败药水,“这个可以给你喝。”   理论上来说,眼前这只狐娘吸食的“生命精魄”就是“蓝”+“血”,或者说“生命力”+“魔力”,所以她才会对蕴含魔力极高的女神之泪感兴趣。   但很显然,能同时补充“蓝量”和“血量”的腐败药水会更适合她——只是腐败药水本身的蕴含量不是很多,乍一看吸引力不如女神之泪而已。   “这个……?”阿狸看着那瓶奇怪的粉色药水,疑惑地歪了歪头。   所幸,她不太了解人类世界的……那种禁药,否则她肯定又要害怕得当场跑路了。   “我想这可以替代我的生命精魄给你果腹。”陈策把瓶子递了过去。他是想补偿对方没错,但他可不想自己身体受到损害——搞不好还会来段失忆什么的。   如果是腐败药水的话就不用心疼了。   反正第二天就会自动补满。   更何况……羊毛出在羊身上。   “喝吧,想喝多少都是可以的。”   “喔……”阿狸小心翼翼地接过瓶子,眼神里又夹在着一丝狐疑。   但很快,她还是被那股怪异的香味吸引住了。   她实在是太饿了。   不说饥不择食吧,至少也是再晚开饭三秒就要饿死了。   “那……妾身喝咯……?”   “喝,喝大口的。”陈策很大方地摆了摆手。   见状,阿狸不再犹豫,迅速打开了瓶盖。   然后直接对嘴往嘴里灌。   当那怪异的粉色液体流入喉咙时,她猛地瞪大了双眸。   这味道……怪怪的,但是……好好喝!   她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逐渐变成了豪饮。   不出片刻,足有四五百毫升的腐败药水就剩了个空瓶。   “噗哈~!”阿狸忍不住发出了那种酒鬼将大杯麦酒一饮而尽后的声音。   她摇了摇空荡荡的瓶子,又朝着陈策略微张开了小嘴。   那灵活的粉舌在口腔里转了转,一点点涎液与热气在贝齿间萦绕。   “全部……妾身全部喝进去了哦……” 第二十六章 感!恩!   腐败药水为阿狸提供了“蓝量”和“血量”,那长达十二秒的恢复效果让她感觉浑身舒畅,就连刚才受的委屈都被她抛之脑后了。   “很好喝,妾身很满意。”她摸了摸刚好吃饱的肚子,又舔了舔性感的唇边,将那剩余的两滴液体也全部卷进嘴里。   “满意就好。”陈策从狐狸少女手里接过瓶子,那里面真的是一滴也没有了。“那你赶紧走吧,我也有事要忙。”   “诶~~~您好绝情哦~~~”吃饱喝足的阿狸又恢复了之前娇滴滴的模样,看起来也不怎么害怕对方了。   “绝情?我们本来就没什么情分。”陈策又摆了摆手,嘴里还不断发出“嘁嘁嘁”的声音,像极了赶野猫的样子。   “诶~~~怎么这样~~~~”阿狸把尾音拖得很长,一双琥珀色美眸始终盯着对方脖子上的蓝宝石吊坠。   陈策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直接把女神之泪取下来塞进了口袋里。   “这个你想都别想,也别打什么小算盘,否则……rua你尾巴。”   “唔……”一说到尾巴阿狸就知道怕了,连忙把那九条铺开来可以当被子盖的大尾巴收成一团、缩在了身后。“妾身才没有想要你的大宝贝……”   “那你就快走。”   “不……不走……”   “你还赖上我了是吧?”   “妾身还想喝那个东西……”   “不都被你喝完了吗?”   “你再做一点给妾身喝……”   “……你脸皮是真厚啊。”   “妾身……妾身又不白喝你的……”阿狸一脸不服气地鼓起了腮帮子。“妾身可以跟你公平交易的……就像集市里那样。”   实话说,她对萍水相逢的陈策没有任何感觉,也没有想黏着对方,但……那瓶药水对她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强了。   这个时间点的她能力有限,从没品尝过那种具有超凡力量的人的生命精魄,而普通人的生命精魄在腐败药水面前简直如同鸡肋、寡然无味。   更何况……其实她还是有点惦记陈策的女神之泪的。   陈策的生命精魄她也有点想试试——她能感觉出来,陈策的生命精魄比一般人更加饱满、美味。   所以,即便她对陈策无感,她也要想方设法黏着对方。   “好不好嘛~~~”   “打住,别跟我撒娇。”陈策下意识后退半步,生怕对方又偷偷摸摸对他释放魅惑之术。“你说公平交易的话,你有什么能跟我交易的?”   “唔……这个。”阿狸控制着其中一条大尾巴从身后伸到了身前。“你不是想研究妾身的尾巴吗……你给妾身喝一瓶那个药水,妾身就给你摸一次……”   “这个啊……抱歉,我现在又不想研究了。”   “诶……?”   “看起来你没什么能跟我交易的了,你还是走吧。”陈策又做出了那种赶小猫的动作。   实话说,如果换作平时,他花点时间刷一下对方的互动度、弄点宝箱来也不是不行,但现在是真的没空了。   “等等等等……”阿狸被推着离开了房间,眼看房门就要关上。   在这决定一顿饱还是顿顿饱的瞬间,她终于亮出了自己的底牌——好吧,或许也算不上什么底牌:   “妾身……妾身给你打工……!你要妾身去干什么都可以……!”   咚!阿狸用她瘦弱的身躯死死抵住了差点关上的房门。   她连尾巴都用上了。   像个大蜘蛛一样。   “以后你可以指使妾身去做任何事情!洗衣服扫地做饭什么的……全都可以!妾身只求每天都能喝到那种药水!”   房间内没有任何回应。   等了一会后,阿狸有点心急地把眼睛凑到了门缝边。   而陈策刚好背着他的布袋走出了房门。   “你真的什么都能干?”   “能!”为了顿顿饱,阿狸想都不想就应了下来。   闻言,陈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开始打量起了对方——从头到脚,从裸露的雪白肌肤到华丽而极具艾欧尼亚特色的束身袍与短裙。   他略微眯起了眼睛。   阿狸突然有点害怕,“你……你想干什么……先说好……妾身只是帮你干活,不做那种事情的……妾身卖艺不卖身……”   “嗯……”陈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把罪恶的手伸向了对方……   “行吧,那你以后就给我干苦力,基本工资每天一百毫升药水,绩效取决于你一天之内帮我干了多少苦力,如果要你战斗或动用魔法之类的再另外给你算奖金。”   “好……好的!”阿狸背着行李的样子看起来有点艰难,但她的脸上完全没有不悦的表情。   相反,她那叫一个感激涕零、无以言表。   如果只是背行李的话,这不比她自己去外面狩猎轻松一伯倍?   行李虽重,但至少没有任何生命危险,不会遇到像……陈策这样凶神恶煞的人。   更重要的是,自己外出狩猎也不是每次都能打到猎的,属于是有上顿没下顿,运气不好的时候连着饿好几天都有可能——就像在遇到陈策前的几天便是颗粒无收,只能饿着肚子。   但跟着陈策可就不同了。   虽说身体上是累了点,但这不用动脑子呀,而且还稳定每天都有饱饭吃呢。   再再再再说了,那种药水可比一般的生命精魄都要美味不少!   这哪里是苦力,这简直就是天堂呀~!   “嘿咻……嘿咻……”小狐娘背着大大的包袱,行走起来摇摇晃晃的,悲惨中又透露着一丝可爱。   就是不知道要是她发现其实陈策的腐败药水就是从“她身上”拿到的,她会作何感想……   当然,她大抵是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了。   陈策一边赶路一边看着地图,丝毫没有对狐狸少女的“怜悯”。   那打工人……不就是用来压榨的吗?   她还得谢谢咱呢。   【英雄[阿狸]感激+10,当前互动度10】   听着系统提示音,陈策两手空空、肩上无担得更心安理得了。   再看一眼地图上的标记,心情更是愉悦。   “差不多……两天,再走两天应该就能赶到了。”   “赶到哪里?”一旁的阿狸下意识问道。   “赶到一个可以见证两兄弟手足相残的地方。”   “噢……你是要去看戏吗?听起来有点坏坏的……不过妾身还挺喜欢看戏的。”阿狸抖了抖肩上的包袱,“带妾身一个,妾身也要看戏!”   “看你的狐狸头。”陈策以老板的姿态弹了一下狐狸少女的额头,后者立刻委屈地鼓起了腮帮。   “我是要去救人——在他们相爱相杀之前。” 第二十七章 且随疾风前行,身后亦须留心   雨停了,但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依旧留着水洼。   逃亡的剑客在平静的水面倒影中看见了自己染血的脸,以及腹部上的伤痕。   伤口已然结痂,鲜血不再流出,那可怕的血迹也早已被方才放晴的雨水冲刷而去。他嗅不到鲜血的腥味,却依旧能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哀嚎与诅咒。   他不想的,他真的不想的……   从村子一路逃亡至此,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脚下的土地为何名,他只知道这片陌生的土地也已经染上他熟悉的血液。   他已经有些累了。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   他轻叹一声,仰面躺下。   身下是冰冷的雨水,眼前是逐渐放晴的天空。   怀中的长剑依旧锋利,那微微弯曲的弧度映衬着漂浮的白云。   他逐渐闭上了眼睛,尚未收入鞘中的剑柄缓缓从掌心滑落。   可就在剑柄即将脱手的一瞬间,他又用力握紧了剑柄。   下一刻,剑光闪过,夹杂着另一位剑客咆哮的声音。   “亚索!束手就擒!或者——死!”   躺下的剑客仍未睁开眼睛,只是轻轻转动了一下手腕。   锋利的长剑划破空气,又斩断水滴,最终斩在了另一把剑上。   铛——!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对方手里的剑断掉了。   他仍旧没有睁开眼睛——不是在蔑视,而是在恐惧。   他已经不敢再看昔日友人的眼睛了……那种愤怒的注视,那深埋在眼睛里的质疑与不解……那些才是真正伤害到他的刀刃。   “你走吧,尹。”亚索精确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即便他根本就没有看见对方。他已经从那熟悉的招式之中感受出来了。“你不是我的对手……纵使我已失去荣耀。”   “荣耀?你还有脸提及荣耀?!”被称之为“尹”的剑客更加狂怒,另一把完整的剑迅速落下,密集得就像那场可怕的大雨。   “你的狂妄与自傲难道是天生的么!难道这么多年来素马长老都没能教会你什么是谦卑吗!你为何……为何要对长老痛下杀手!!”   这一句话再一次深深刺痛了亚索。   是的,“谦卑”。   他从没学会什么是谦卑……如果他足够谦卑,他就不会在那天企图用杀敌证明自己、离长老而去。   即便到了现在,他也会下意识地说出“你不是我的对手”这种狂妄自傲的话。   那场关于谦卑的授业,他永远都是不及格的……   “抱歉,尹……”亚索双腿微微发力,身体迅速从地上弹起,手里的剑刃也再一次格挡掉了对方的攻击。“但……长老不是死于我手,你还是回去吧……”   “如果你是清白的,那你就跟我回到村子里接受审判!”   “在那之前我必须先找到真正的凶手……我要探寻真相,尹。”   “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   尹俯身前冲,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挥出了手中长剑。   可惜的是……他的剑术在亚索面前还是显得太过稚嫩了。   铛——!又是一声脆响。   亚索再一次斩断了对方的剑。   尹修习的是双刀流,但现在他带来的两把剑都被斩断了。   “亚索——!”他怒吼着挥舞两把断剑,企图以命相搏。   可亚索无心恋战——如果换作曾经的操练,他一定会用木剑狠狠地敲击对方,然后笑着说上一句“你还太嫩了,再多练几年吧”。   但现在不是操练,他们手里拿着的也不是木剑。   尹是真的想要杀死他。   他又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叹气。   “抱歉,尹……”   电光火石之间,亚索挑飞了对方手里的断剑,又用无锋的剑身重重敲了一下对方的双腿。   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尹的双腿当即脱力,整个身体也随之倒地。   亚索又逃了……背负着骂名与耻辱。   尹眼睁睁看着那道背影渐行渐远,只能无力地发出最后一声怒吼:   “永恩已经在路上了!他会抓住你的!一定会!!”   听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远处的背影顿了一下。   但没有停留。   “手足相残……吗……”   “我绝不会让他们手足相残的。”   艾欧尼亚另一边,陈策刚和满脸好奇、喜欢吃瓜的阿狸讲完了亚索和永恩的故事。   当然,所有涉及到未来的事情他都用“猜测”来取代了。   “喔~原来是酱紫呀。”阿狸指了指她琥珀色的美眸,又掂了掂肩上的大包袱。“妾身还以为你只是想去看戏呢。”   “我像那种人吗?”陈策义正词严道。   “唔……”阿狸认真打量了一下对方,不假思索道:“像。”   “很好,明天你的基本工资扣一半。”   “诶~~~怎么这样~~~!”   “这是对老板不敬的惩罚……对了,为什么你要自称妾身?”   “这个……唔……实话说,妾身只是忘了把自称切换回来了。”   “那你现在不是注意到了吗?”   “可是妾身觉得妾身这个自称也挺好听的……你不喜欢吗?”   “倒也没有,随你。”   “那妾身就叫妾身啦~”   “随你……哎你别老挤过来……”   “干嘛啦,你不是喜欢妾身的尾巴吗~现在又讨厌了?”   “如果你不偷偷把手伸过来偷药的话,我还是算不上讨厌的。”   “……略略略。”   一人一狐逐渐有了欢声笑语,这漫长的赶路也显得不那么无聊了。   还有一天半,就能抵达目的地。   亚索和永恩决战的地方…… 第二十八章 警犬阿狸,出击!   有了明确的路线后,为了能尽快抵达目的地,陈策甚至连夜里都在赶路。   饿了就随便吃点从普雷西典带出来的干粮,渴了就找条小溪嘬两口,累了就就地躺下小憩片刻。   至于阿狸……身为一名瓦斯塔亚人,她的精力远比人类旺盛,只要按时给她投喂腐败药水,几天不休不眠也依旧神采奕奕——她甚至是背着行囊走的。   终于,他们赶在原定的时间点到达了目的地。   在看见朝阳从地平线那头升起的一刹那,陈策感觉几天来的疲惫全都消散了。   但他现在还是不能放松下来。   他现在只是到了亚索和永恩决战的大致地点,但具体地点还得再研究研究,否则到时与两位传奇剑客擦肩而过就好笑了。   “平原、荒芜、大雨、岩柱、裂缝……”   陈策拿着地图,根据印象中两位传奇剑客决战的画面一一排除附近地点、缩小考察范围,最终确定哪些地方是有可能的。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那两兄弟决战的附近没有村子——永恩是在郊外追上亚索的,而后者是为了不伤及无辜刻意朝着荒无人烟的地方逃去。   其次,根据印象中的画面,两人决战的地方有很多岩柱——那种几十米高、十余米粗的大型岩柱,附近没有太多野生植物,只有几柱芦苇样的东西,地形有点类似于戈壁。   最后可以确定的是……   “大概就是这一块了。”   陈策看了看手里的地图,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景象。   除了现在没有下雨之外,其他特征都很符合印象中那两兄弟决战的地方。   当然,这片平原不小,相似的景象也有很多,目前暂时只能确定就是这一带,但不能确定具体是哪一块岩柱附近。   根据原时间线的发展来看,这个时间点的亚索虽然已经掌握御风剑术,但技艺还不够精湛,打起架来不能像CG动画里那样直接一剑斩出一个“龙卷风”。   所以,他和永恩决战时闹出的动静注定不会很大——至少不会大到隔着几公里都能注意到——正如另一个CG里那样,他们只是像两个并未掌握超凡力量的剑客一般在刀光剑影中决出了胜负。   要想真正完成守株待兔,还得再继续缩小“埋伏”范围。   “只靠视触嗅听这四个感知恐怕是不可能观察到这附近的全部情况了……得用点别的办法。”   陈策低声自语,又沉思了一会。   片刻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收起地图、席地而坐。   奇妙的精神领域能量在他身旁萦绕,莹绿色的光点组成了一只只像蝴蝶一样的东西。   他的思维再次放空,紧闭的双眼却“看见”了另一幅瑰丽的景象——这是精神领域的世界。   在这种状态中,物质世界的实体无法再隔绝他的视线,他在某种程度上做到了“一目千里”。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冥想状态十分耗费魔力,即便有女神之泪和腐败药水的支撑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冥想。   如此,只能时不时冥想一下以确保不会错过决战了——虽然这样有可能无法第一时间阻止亚索和永恩两兄弟打架,但至少能保证自己不会去得太晚、没救下永恩。   嗯,就先这样吧……   “你在干嘛?”正当陈策进入精神领域、观察着周围环境时,阿狸疑惑的声音传来:“你这是在睡觉吗?可是现在是大白天诶?”   “我在观察……”陈策的意识仍然停留在精神领域内,随口答道:“观察周围环境并寻找那两位剑客……”   “可是你都没有睁开眼睛呀?”   “精神领域……”   “精神领域?”阿狸疑惑地眨了眨眼,好像不太懂,又好像懂一点。   片刻后,她又问道:“妾身好像能体会到一点点那种感觉……妾身觉得那样子还蛮累的,为什么不能直接用看、闻和听来寻找呢?”   闻言,陈策笑了笑:“这么大一片地方,如果光靠眼睛来看恐怕是——”   话到一半,他突然顿住了。   的确,以他的视力、嗅觉和听力不可能把这么大一片地方全部观察到,但……   阿狸不同啊。   她可是【天生就与精神领域的魔法存在连接】的存在,即便主观上没有进入精神领域,客观上也总是与精神领域存在连接,换句话说就是……她几乎无时无刻都在“进入”精神领域。   在这种前提下,她的各种感知会被精神领域无限放大,就像常人在精神领域内观察物质世界一样。   更何况,狐狸是属于什么科的动物呢……呵呵……   陈策顿时结束了冥想状态。   “你的感知范围大概能有多大?”   “范围……唔……”阿狸想了想,回答道:“反正就……附近吧?只要不是太远都没问题的。”   “这一块你能全部感知到吗?”陈策把地图递了过去,又指了指地图上画圈的范围。   阿狸只看了一眼就拼命摇头,“这么大就肯定不行哒,妾身没这么厉害。”   “那……一半范围?”   “三分之一应该可以。”   “三分之一……也行。”   陈策拿回地图,又拿出了腐败药水。   “给你发奖金的时候到了。”   “真哒?”看到腐败药水的阿狸顿时两眼放光,连狐狸尾巴都像忍不住摇了起来。   但很快,她又有种不好的预感——像陈策这么小气巴拉的人,怎么会突然给自己发奖金呢?肯定是有什么阴谋吧……肯定有吧?对吧?   果不其然,陈策下一句微笑着讲出来的话让她感到有点不对劲:   “从现在开始,到亚索和永恩到来之前,我册封你为啸天大将军,负责来回巡逻周边地区,每日军饷多加三分之一瓶药水!”   “啸天大将军……是什么意思?”阿狸还是有点不安。   “就是高端版大黄,负责巡逻和保卫一方平安。”   “大黄……又是什么?”   “我故乡那边的一种守护神。”   “守护神?”听到这个称呼,阿狸心中的不安瞬间变成了自豪。“你的意思是……妾身是你的守护神吗?妾身有这么厉害吗?”   “有的有的。”陈策欣赏地点了点头,“你和大黄属于同一种族,理应有相同的能力。”   “喔~!”闻言,阿狸自豪地挺了挺胸,那两座傲人的山峰都随之抖了几下。   然后,她开始了写作“村口大黄狗”读作“故乡守护神”的工作——凭借她超凡脱俗的嗅觉巡逻,不放过任何一个进入这片平原的人。   警犬阿狸,开始工作!   天边的乌云又开始聚拢了。   亚索的脚步越来越快,失去剑鞘的长剑在他腰间轻轻晃动。   他不断地逃跑,身后的“追兵”也在穷追不舍。   他不敢有半刻停歇。   因为这次的追兵……非同寻常。   那人的剑术不亚于他,他无法像之前击退尹那样做到完美脱身而不伤害对方。   他甚至……有可能直接死在对方手里。   一旦被追上,他们之间必定会有一人死去……而这正是他最不想见到的结局——无论死的是谁。   因为那是他的手足兄弟。   他同母异父的兄长。   “永恩……” 第二十九章 《兄友弟恭》   不得不说,“警犬”阿狸的工作效率非常高。   她连续两天在这片平原上来回巡逻,不管风吹雨打都不会有丝毫怠慢,速度也足够快,百公里油耗只需要一小瓶腐败药水。   身为半个犬科动物,再加上精神领域的加持,她的感知能力属实远超常人——特别表扬她的嗅觉,简直比村头大黄还要灵上个百八十倍。   也难怪她能远远地就嗅到女神之泪的味道找上门来了……   当然,这两天阿狸很忙,陈策也没完全闲着。   一方面他偶尔也会进入精神领域、帮忙监视有没有人进入此地,另一方面他也在研究地图——关于解决这件事后的去向。   他这趟出远门不止是要找到亚索,后面还有更多任务——为了尽快结束艾欧尼亚与诺克萨斯的战争,他得凭借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多去拉拢一些英雄。   像无极村的无极剑术·易大师、可能在艾欧尼亚也可能已经去往别处的盲僧·李青、在地下拳馆称王称霸的大孝子腕豪·瑟提……诸如此类。   至于均衡教派那几位……嗯,虽说他们的实力很强——特别是暮光之眼·慎和狂暴之心·凯南,但他们的理念就注定他们不会参与到战争当中。   均衡教派主打的就是一个“顺其自然”,物质世界的东西什么都不管,只管维护精神领域的秩序、不让精神领域的怪物乱来。   除了即将成为新一任暗影之拳的阿卡丽,其他均衡教徒都不愿意帮助反抗军抵挡诺克萨斯侵略者的入侵——哪怕他们已经亲眼见过诺克萨斯人屠戮艾欧尼亚人了。   他们的理念……说真的,太脱离实际了。   甚至有点……虚伪。   他们在某些程度上甚至不如虽性情残暴但好歹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影流教派成员。   “唉,均衡……贯彻一辈子的和谐自然,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胞被残害都无动于衷么……”   陈策轻叹了口气,又在地图右上角的一个寺庙状标记上画了个叉。   均衡教派的人不太靠得住,单单为了一个阿卡丽花太多时间跑那边去的话也不值得,干脆就先把均衡教派“打入冷宫”吧。   至于影流……这个有点看缘分——他们似乎不太愿意与外人合作,否则早就和纳沃利兄弟会一样跟反抗军达成合作关系了。   还有……   斐洛尔岛。   暗黑元首·辛德拉。   这位足以以一己之力颠覆整座岛屿、让初生之土板块发生微弱移动的超级强者,得尽可能一试。   一旦成功拉拢到辛德拉,这场长达数年的战争基本上可以直接画上句号了——别说诺克萨斯,恐怕放眼整个符文之地都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   而且她的技能还是极致的AOE伤害,放在战场上再合适不过了。   简直就像个核武器……   至于要怎么让无比憎恨艾欧尼亚的辛德拉答应帮忙……这个得从长计议,切不能失手——以自己现在的力量,要是不小心惹到对方不高兴恐怕弹指间就要变成灰烬了。   拉拢辛德拉算是个高风险高回报的“生意”,必须格外小心。   再看看还有——   “老板!”不远处突然响起阿狸的叫喊声,打断了陈策的思索:“有人来了!”   陈策扭头望去,只见狐狸少女正用手指着远处的岩柱——在地平线那头,几乎只能看见一个黑点了。   他立刻进入了冥想状态。   在精神领域的视野中,他“看见”了两股涌动的魔力——如疾风般迅捷,又如刀刃般锋利。   终于要来了么……   头顶上的乌云里藏匿着滚滚闷雷,时而闪过的电光照亮了亚索脚下的路。   又要下雨了……他想,就像那天一样……   他并不喜欢下雨,黏腻的空气会让他的手心渗出汗水,让他的持剑不那么牢固。   但雨水并不会因为他的不喜欢而停止落下——就像很多事一样。就像身后的追兵不会因为他的辩解而停下一样。   他的步伐已经很快了。   可他依旧无法拉远与身后追兵的距离。   他几乎是踏风而行,但他实在是太累了……那不休不眠、不分昼夜的追兵几乎让他一刻也不敢停歇。   终于,在一片密集的岩柱丛中,一抹剑光从他身后袭来。   他侧头躲过剑刃,却还是被斩断了一缕发梢。   “不要再逃避了,亚索!”兄长愤怒的责备随之而来。   亚索终于停下了脚步,耳旁的剑风在他听来如此刺耳,竟胜过那暴雨落下前的飓风。   “你走吧,永恩……我不想与你战斗。”他将手放在了腰间,也握紧了剑柄。   铛——!刀刃相撞的声音响起,清脆而刺耳。   “你罪无可赦,亚索!”   永恩的双刀横于胸前,锋利的精钢长刃映衬出了他愤怒与痛苦交织的神情。   “你令我们名誉扫地……你曾立誓要守护长老!”   又是这一套说辞……亚索缓缓挺直了腰板,紧闭的双目中蕴藏着痛苦,以及……愤怒。   “你也曾立誓要守护这片土地……可你看看四周吧!你所谓的名誉,让这片大地生灵涂炭!”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永恩皱起了眉头。   下一刻,他再次持剑向前,锋利的双刃在他手中如大雁一般灵活。   “抛下荣誉,便只剩苟且!”   铛——!   铛铛——!   刀刃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精钢与疾风的交锋响彻半空。   雨水落下,伴随着阵阵雷鸣……雨滴被剑刃斩断,又溅在剑锋之上。   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场战斗,亚索无法在这对精钢之刃面前表现得游刃有余,而永恩也难以在疾风面前稳占上风。   在一次又一次的交锋之中,两人渐渐拉开了距离。   他们遵照荣誉礼法,开始相互绕行。   终于,在一道闪电划过的瞬间,二人都找到了彼此的破绽。   亚索将剑刃收于腰间,身体也开始向下倾斜,呼吸变得急促而富有节律。他感受到了疾风——就在剑刃之中,他将使出御风剑术的最终奥义。   狂风绝息斩。   永恩的眼神也变得饱含杀气,那两把横于胸前的精钢之刃早已跃跃欲试。   “抱歉,弟弟……我不会再放任你堕落下去了。”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两人同时冲向对方。   雨水和强风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但他们仍都在剑刃的倒影中看见了自己与彼此。   以及……   一杆突如其来的长枪。   一杆在旋转的长枪。   铛——!金属碰撞声再次响起,但这次亚索和永恩都没有伤害到对方。   他们的剑……被一杆长枪格挡住了。   “你们不要再打了!” 第三十章 我狸QA秒了   当那杆长枪袭来的时候,亚索和永恩都愣住了。   实话说,以他们的洞察力,早在持枪之人接近时他们就注意到了。   他们只是没想到那人竟敢直接冲到刀刃交锋的中间、以一己之力抵挡他们两人的攻击。   他们的剑术天下无双,他们本以为光是那猛烈的剑风就能阻挡那人、不误伤无辜。   可……他们怎能想到,剑风竟拦不住他……   更可怕的是……   他们的剑……   真的被那人挡下了……   用一杆长枪,挡下他们两人的剑……   这不可能……!   咚——!长枪停止转动的同时一扫而过,强行将两位剑客逼退几步——他们的战斗直觉告诉他们,如果不退的话一定会被那杆长枪的枪杆重重敲到面门。   两人各退十余步,眼神变得更加凌厉,手里的剑似乎又有了新的对手。   夹在两人中间的止战者——也就是陈策,倒是暗暗松了口气。   一方面幸好赶上了,另一方面……幸好这两人刚才没直接“开大”。   刚才亚索并没有直接使出御风剑术的奥义——狂风绝息斩,而是普通的“踏前斩”和“斩钢闪”的联合技巧。   不过看他刚才的架势……应该是想用完这招后立刻接狂风绝息斩的。   要是真让他用出来了,恐怕反击风暴也没那么容易拦得住他——即便拦住了,自己也得受点伤了。   至于永恩,现在的他还没有被精神领域的恶魔——亚扎卡纳附身,剑术上尚且不到“超越人类极限”的程度,用反击风暴基本就能挡下他的所有攻击了。   总之,还好赶上了……   “两位,且听我一言。”陈策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臂,又依次望向两人。“我想你们之间一定存在着什么误会——关于素马长老之死的真相。”   “你是谁?你知道些什么?”听到“素马”二字,性情急躁的亚索瞬间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了。“到底是谁杀害了长老?快告诉我!”   与亚索相比,从小就更懂得冷静与谦逊的永恩就显得没那么激动了。   相反,他表现出了深深的怀疑——这才是对待一个突然出现并声称自己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的陌生人的正确态度。   “你是谁?”他望向陈策的眼神不止有怀疑,还有一些敌意,手中的双刃也并未放下。“在透露消息之前,请你先表明自己的身份。”   说着,他又用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岩柱。   他看见还有一道身影藏在那里……像是一个瓦斯塔亚人。他不得不谨慎一些。   “我叫陈策。”陈策向两人行了个艾欧尼亚传统礼仪,又示好般地收起了长枪。“我是普雷西典反抗军的成员,我知道关于素马长老之死的真相。”   “我要如何相信你?”永恩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寻真正的凶手。”   “真正的凶手……有什么办法证明吗?”   “我想是有的——只要找到凶器,一切便都真相大白了。”   “要如何确定你找的‘凶器’就是真正的——”   “够了——!”永恩话还没说完,对面的亚索就愤怒地打断了他:“永恩!你为何始终不愿相信我?即便现在我们看到了希望,你也要执着地认定我就是凶手么!”   “我只是需要更谨慎些。”永恩也皱起了眉,“亚索,你要明白,此刻我比你更加痛苦——我比任何人都更不希望你是凶手!”   “那你为何……为何不愿相信我!”亚索忍不住咆哮起来。   “长老死于御风剑术之下,而现在只有你会御风剑术,这是事实。”永恩的语气还算平静,但也渐渐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了。   一个不那么友善的眼神过后,亚索再次出剑——他一向如此,不够沉稳,也不够冷静,总是被情绪牵动行为——就像那天他擅自离开素马长老、企图上前线杀敌,最终导致素马长老死去一样。   “用你的剑说服我吧,永恩!”   锋利的刀刃再次袭来,永恩不得已举剑还击。   两位传奇剑客又一次交起手来,刀光剑影在两人之间不断闪烁,刀刃碰撞声也不绝于耳。   陈策眼角一抽,不得已只能再次提枪上前。   可他这次无法轻易阻止两人了——他们已经注意到了他,不像之前“偷袭”那般轻松了。   “退开!”亚索抽空挥出一剑,猛烈的疾风随剑刃斩出。   陈策侧身躲过风刃,同时再次使出了反击风暴。   可饶是如此,他也有些跟不上两人的节奏——无论是亚索还是永恩,单论身体素质都完全不亚于他,特别是在敏捷这一块甚至还要略胜一筹。   陈策想要挡下他们的剑或者直接用反击风暴的第二段攻击敲晕他们,可他有点追不上了。   这两兄弟在刻意避开他。   “啧……”   陈策拼命摇着“花手”,却始终有些追不上两人,再这样拖下去反击风暴也要失效了——他不可能一直转下去的。   叮叮当当的声音越来越密集,两位剑客也越打越凶,再这样下去恐怕是要见血了。   所幸,就在陈策愈发感到烦躁的时候,一直潜伏在不远处的狐狸少女终于出手了。   一颗绚烂的双生宝珠从她手里抛出,带着奇异的精神领域能量。   虽然永恩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了躲起来看戏的阿狸,但那颗双生宝珠的速度实在太快,他根本无法在忙于应付亚索攻击的同时抽空格挡。   无奈之下,他只能朝着宝珠袭来的反方向翻滚——连带着愤怒的亚索也追过来了。   而这正好是陈策所在的方向。   “老板加油~!”打完助攻,阿狸又在那边当起了啦啦队。   不得不说,她这个助攻可谓是绝妙。   陈策都忍不住要给她加工资了。   “干得好!”   两位剑客被迫冲到跟前,他立刻将长枪的转速提升到了极致。   下一刻,咚咚!   两棍子敲下去,亚索和永恩的脑袋嗡嗡的。   “都打够了吧?”敲晕两人,陈策又用长枪灵活地挑飞了两人手里的剑——三重爪击,刚好精准地挑飞三把剑。   这下他们彻底没得打了。   “现在,能好好听我说话了么?” 今天的更新和加更放在晚上~   null 第三十一章 向苍白女士献上敬意   对于一名剑客来说,手里的剑被打落就代表他已经输了——输得很彻底。   就算说什么“心中有剑则万物为剑”也没用——拿真正的剑都打不过,难道还指望随便扯根树枝当剑使就能赢么?这多少有点自欺欺人。   恰如此刻,亚索和永恩两位剑客就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输了。   永恩看着自己飞到远处的双刃,默默叹了口气——他到现在还有点头晕呢。   刚才那一棍,差点没直接给他敲得昏死过去。   亚索也差不多。   不过以他的性格,似乎还不愿意承认事实——   “再来!这次我绝对会在你挑飞我的剑前斩断你的长枪!”他捂着脑门上的大包吼道。   “行了……”永恩也捂着自己头上的包扯了扯对方,“再闹,就不礼貌了。”   “……”亚索愤愤不平地闭上了嘴。   他们两兄弟捂着脑门坐在地上的样子看着还有点滑稽。   这一棍直接给他们敲得有点神志不清了,此刻看起来就像两个刚被大人教训了一顿且性格迥异的孩童兄弟。   阿狸看着他俩坐在地上揉脑袋的滑稽模样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陈策倒是还好:“自我介绍我刚才已经做过了,就不再重复,现在来讲讲正事吧——关于素马长老之死的真相。”   “愿闻其详。”比起一开始,永恩变得老实多了——在对方可以轻易杀死他的前提下,质疑没有任何意义。   质疑是强势方对弱势方的“选择”,而非弱势方对强势方的“求知”。   他可以不信,但他不得不听。   况且……其实正如他之前所说的,他也并非对对方充满质疑和敌意,他只是想谨慎一些、多确认一下。   “嗯。”陈策满意地点了点头,忍着没说出那句【我还是喜欢你之前桀骜不驯的样子】。   “简而言之,我知道杀死素马长老的真凶是谁、在哪——不是亚索,而是一个来自诺克萨斯的女骑士。”   闻言,永恩下意识想要问上一句“你是如何确定的”,但他一看到对方压迫感略强的眼神,还是很自觉地闭上了嘴。   陈策继续说道:“那名诺克萨斯女骑士名叫锐雯,骁勇善战,使用的武器是一柄黑石符文巨剑,由诺克萨斯帝王勃朗·达克威尔亲自授予,其中蕴含的能量十分惊人。”   “在那柄黑石符文巨剑全力催动的时候,其中蕴含的能量可以类似于疾风的形式迸发,威力之大削铁如泥、无坚不摧。”   听到“疾风”二字,亚索和永恩都下意识皱了皱眉,但没有开口打断陈策的叙述。   “不久前,锐雯奉命保护一支战团穿过交战区的纳沃利省——她不知道那支战团携带着什么……而事实证明,她遭到了帝国的背叛。”   “在龙脊峡谷,普雷西典反抗军领袖——艾瑞莉娅,和我,两人在那里对那支战团进行了拦截。”   说着,陈策又扭头望向亚索,“是的,龙脊峡谷,正是你那天擅自从长老身旁离开、想要去加入战斗的战场。我想你应该在那里见到了数百名惨死的诺克萨斯人。”   “话归正题……锐雯在龙脊峡谷遭到了帝国的背叛,那支战团的领袖——艾弥丝坦,不顾她的死活引燃了诺克萨斯急需测试的某种新型化学武器。”   “陶罐中喷涌而出的化学烈焰将龙脊峡谷的所有人吞没,连我和艾瑞莉娅都险些丧命……锐雯也在黑石符文巨剑的保护下幸存。”   “在烈焰燃尽的那个黎明,被化学武器伤害导致晕厥的锐雯苏醒了,她意识到自己遭到了帝国的背叛。”   “在那茫茫尸海中,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过往多年以来为帝国做了多少恶事……她迷茫地离开了龙脊峡谷,希望找到一个人可以替她击碎她手里的符文巨剑——击碎帝国对她的嘉奖、作为她与帝国彻底决裂的象征。”   “然后……她朝着一个村子走去了。”   说到这里,整件事情已经大致明了。   陈策再次望向那两位满脸错愕的剑客兄弟。   “在黑石符文巨剑被破坏的一瞬间,蕴藏其中的强大能量倾泻而出,杀死了那位替锐雯破坏巨剑的剑术大师。”   听到这,性情急躁的亚索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是那个该死的诺克萨斯人害死了素马长老!她现在在哪?我要逮捕她!我要让所有人审判她!!”   “就在村子里。”陈策直言道,“我想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到她——我见过她。”   “那就赶紧出发吧!不要再等了!”亚索很急。   所幸,陈策也不是那种喜欢拖沓的人:“这正是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出发吧。”   “走!”亚索干劲十足,之前笼罩在心中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   但……永恩并没有表现得太兴奋。   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回不去了。   自亚索擅离素马这里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丢失了他的荣耀……   即便找到真凶,他也依旧无法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莎弥拉失败了啊……”   艾欧尼亚某处,一座略显昏暗的帐篷内,诺克萨斯战团领袖艾弥丝坦正望着桌上的密信若有所思。   “这个叫陈策的艾欧尼亚人居然这么命硬么……毒气没能毒死他,烈焰没能烧死他,现在就连莎弥拉也没能杀死他……”   “如此实力,之前怎么会默默无闻呢……”   “还有……亚索?艾欧尼亚居然还有这种能操控疾风的人,这对祖安的炼金武器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如果情报没错的话,说不定他们真的会达成某种协议或合作关系……”   “嗯……看起来麻烦不小……”   嗒嗒,嗒嗒嗒,嗒嗒……鹅毛笔在桌面上有节律地敲击着,出自皮尔特沃夫的提神饮品映衬出了艾弥丝坦沉思的脸。   “情报……即便有反抗军内部送来的情报,这件事似乎也没那么好解决了……”   “或许我应该让他们做点什么……里应外合?也许……”   “嗯……该请示苍白女士了。”   鹅毛笔停止了敲击,艾弥丝坦从抽屉中取出一封刻有诺克萨斯帝国标记的信封。   【我尊敬的苍白女士,请原谅我的无能与愚蠢。】   【我在前线遇到了一些难以解决的问题,请允许我向您请求帮助。】   【掌握御风剑术的剑客也许会破坏您的计划,我想帝国需要派遣一些足够强大的战士来击垮他们。】   【但敬请注意,反抗军已经察觉到了叛徒的存在,我们需要一个更周密的计划——请您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在第二封信中向您阐述。也许强攻并不是最合适的方式。】   【如果您能派遣那位曾斩杀德玛西亚国王的勇士予我帮助,我将不胜感激,且绝不辱命。】   【另外,敬请注意溃逃的莎弥拉。她已失踪。】   【敬祝。艾弥丝坦。】 第三十二章 巨剑已断,骑士放逐   一把断剑。   一把断剑能做些什么呢?锐雯不知道。   断裂的黑石符文之刃上依旧刻着诺克萨斯的语言,那些字符已经与她捆绑在了一起,无论如何都会与她永存,简直就像她身上的血肉、骨骼,注定永远属于诺克萨斯。   自从这把剑刃碎裂以来,她已经在艾欧尼亚的土地上游荡了许久。   她的意识是如此混沌,她的思维是如此混乱……她甚至记不清自己曾遭遇了什么。   她唯一永远不会忘记的,是那场让她感到头痛欲裂的大火……那些刺鼻的气息,以及充满哀嚎与咒骂的化学烈焰。   她死里逃生了,诺克萨斯的背叛没能要了她的命。   只是……有时候她也说不清,到底是诺克萨斯背叛了她,还是她背叛了诺克萨斯,亦或许是一种相互的背叛?   她不明白。她手上的断剑也无法给她答案。   她只能不断地踏着湿季下黏烂的泥土,像个孤魂野鬼般游荡在这片被她伤害过的大地。   在那恶心的黄泥溅到她脚踝上时,她似乎又想起了一些东西……是遭到背叛的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   她记得自己发疯般地到处寻找能砸碎巨剑的人,然后……然后她找到了一位老者。   老者的声音宁静平和。他的冥想室中气氛凝重,带着思想和焚香的重量。他并没有评判她,也没有评判她的负担。   是的,是的……那位老者替她砸碎了巨剑……她很感激他,但后来发生了什么……?   一阵强大的能量……飓风……像刀刃一样的疾风……   锐雯又感到一阵头痛欲裂。   湿季的雨下得是如此频繁,在她身上的衣物尚未变干之前又一次下了起来。   她依旧感到迷茫。她继续毫无意识地游荡。   当她再次抬头注视眼前的景象时,她却看见了一副熟悉的画面:   是一个村子。一个陷入混乱的村子。   就像是一种指引……一种命运衔尾之蛇般的指引。   她来过这里。就在那个绝望的雨夜。   她听见了一些声音,让她沉寂的心再次变得紧张、慌乱、不知所措:   “素马长老的尸骨,清理好了吗?”   经过数日的赶路,陈策终于见到了那座养育疾风剑客的村庄。   彼时真相尚未大白,亚索并不敢直接进入村子,奉命去捉拿亚索的永恩也陪着他留在外面。   陈策只带着“警犬”阿狸进入了村子——要想在这座村子里找到锐雯的具体藏身地,或许靠阿狸无比灵敏的鼻子可以省下不少麻烦。   湿季连绵不绝的雨水让空气变得黏糊糊的,但阿狸还是能一下就嗅到那股不同寻常的气息——那股强大的能量,即便已破败不堪也依旧明显。   “老板,这边!”   阿狸一边给陈策打伞一边指路,精致的鼻梁时不时抽动一下,确实有点像一只听话的警犬了。   “妾身能闻到她……那把剑的气息很明显……妾身还闻到了农田的味道……对,这边。”   一人一狐在村子里寻找起来,行踪看起来有点诡异——有点像想要溜进村子里发一笔横财的贼人。但好在现在是雨季的缘故,这对奇怪的组合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很快,阿狸将陈策带到了一片浸水的农地。   在那里,他们看见了一个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银发女人。   她身上脏兮兮的,破烂的衣物上沾满了泥泞,一部分裸露的皮肤上也能看见许多触目惊心的伤口……看起来就像是在外面流浪已久的拾荒者。   她脏乱的银发混杂着雨水和黄泥贴在头皮上、额头上,无神的双眼始终盯着地面,鼻梁和嘴角都带着一些冲刷不掉的血污,狼狈不堪。   此时的她全然没有往日的英气,仿佛之前那位手持黑石符文巨剑拦在艾瑞莉娅面前的不是她。   断裂的巨剑就摆在脚边,透露着一种深深的堕落感。   她不再是帝国荣耀的骑士了。她只是一把用泥巴和筋肉粘连在一起的诺克萨斯骨头。   “锐雯。”陈策用一种低沉的嗓音念出了她的名字。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锐雯。”他又叫了一遍。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倒是站在一旁打伞的阿狸小声提醒道:“老板,其实你可以靠近点喊的。”   “……注意气氛。”陈策眼角一抽,缓缓走上前去。   他半蹲下来,离锐雯的距离不足半米。   他这才发现对方的精神状态大有问题——她的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赤红,呼吸也十分急促,整个人看起来迷迷糊糊的。   大抵是……生病了?   “锐雯,你能听见我的声音么?”   “你是……”终于,疲惫的女骑士有了回应:“反抗军的战士……你化作鬼魂来找我复仇了么……”   “鬼魂?”阿狸被吓了一跳,“老板,原来你是鬼魂?难怪妾身魅惑不了你呢!”   “嘁嘁嘁……”陈策像赶小猫一样把狐狸少女赶到一边去。   然后为了不淋雨又把阿狸拉了回来。   “我不是什么鬼魂,锐雯。我还活着,活得很好——我是为了素马长老一事特地过来找你的。”   “素马……长老……”锐雯用力晃了晃脑袋,但意识只变得愈发模糊。“他死了……我听闻了他的死讯……他是被我害死的……”   “看来你还算清醒。”陈策点了点头,“那就站起来跟我走吧——以战犯或是俘虏的身份。”   “战犯……俘虏……战犯……俘虏……”锐雯反复呢喃这两个词,身体开始摇晃。   扑咚。最终,她直直栽倒在了地上。   连续多日不休不眠、滴水未进的游荡早已让她精疲力竭,再加上湿季连绵不断的雷雨天不断冲刷着她毫无防备的身体,她的精神和肉体都已经彻底垮掉了。   这段时间的经历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一只注定要纠缠她一辈子的梦魇,对她的精神和肉体进行双重折磨。   她终究是会不堪重负的。   但她并不值得可怜。   她不配得到任何一个艾欧尼亚人的怜悯。   包括陈策。   “阿狸,把她带去亚索那里。”   “噢噢好……嘿——咻!”阿狸费劲地扛起锐雯,又用几条尾巴卷起了地上的断剑。   对锐雯的审判要提前开始了——比起原时间线提前了很久,但陈策并没有感到轻松。   他总有种预感……   诺克萨斯的进攻也要脱离原时间线的发展了。 第三十三章 审判锐雯   锐雯身为一名久经沙场、从小就在战斗与生死之间夹缝求生的战士,其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一般来说是不会染上发烧这种小病的。   但这次,她不但发烧了,还烧得很严重。   连续多日的不吃不喝、风吹雨打,让她本就遭到化学烈焰伤害的身体彻底垮掉,一场高热直接烧到了四十度。   亚索与永恩沉默着站在床边,看着眼前这个极有可能就是素马长老之死元凶的诺克萨斯人,眼神里几乎按捺不住那杀戮的欲望。   他们巴不得现在就用剑将她碎尸万段,但他们不能。   他们甚至还要救活她,不让她死于这场高烧——这让他们感到万分愤怒。   但好在,陈策并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只要在门口守着就好了。   “哎,又要浪费我半瓶腐败药水了……”   陈策从包里取出那个造型独特的瓶子,在阿狸满眼羡慕的注视下将腐败药水倒入锐雯口中。   不多时,后者悠悠转醒——发烧本就算不得什么大病,这半瓶腐败药水下去足够让她恢复最基本的身体机能了。   痛苦的呢喃与呓语渐渐响起,这位充满罪恶的女骑士终于慢慢睁开了她深褐色的眼眸。   然后,她看见了那个本该死在龙脊峡谷的艾欧尼亚反抗军——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年轻男人。   “是你……”她木然地扭过头去,望向天花板。“你救下艾瑞莉娅了吗……那位可敬的反抗军领袖……”   “嗯,她现在很好,当时也没受什么伤。”陈策平静地回答,语气里却透露着一丝冷漠。“多谢你的关心,但现在也许不是讲那些的时候。”   “你是来审判我的……对吗……”   “在我审判你之前,还有一个人要对你进行审判。”   “谁……”   “亚索。”   “我不认识……”   “素马长老的弟子。你害死的那位长老的弟子。”   “……”闻言,锐雯突然沉默下来了。   她痛苦地摇了摇头,想要回忆起什么,但那可怕的剧痛阻止了她。   也许她在一定程度上失忆了。   但没关系,她不记得,别人会帮她回忆的。   亚索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来,呼吸变得又急又重。他紧握着腰间的长剑,不止一次想要将眼前这个诺克萨斯人碎尸万段。   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在锐雯面前抽出长剑,然后又用素马长老教给他的剑术制造出了一团细小的旋风。   “记得这种疾风么?就在那天夜里!长老替你打碎你那该死的巨剑时使用的疾风!”   “……”锐雯依旧沉默,但她呆滞的眼神里突然有了些身材。   痛苦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连同祖国的背叛……是的,她记得一切,只是她的潜意识要保护她、替她掩埋了那段痛苦的记忆。   在见到御风剑术的一瞬间,她什么都记起来了。   关于这段日子的游荡,关于那天夜里的一切……她当时并不知道,但当她重回这个村子时,她听闻了那位老者的死讯……   正是她害死了那位德高望重的老者。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请他替我打碎我的巨剑……我没有想过要害他……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锐雯捂住脑袋,脸上露出了极其痛苦的神情。   亚索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的愤怒更甚。   可就在他想要怒斥对方“别装了”的时候,锐雯突然停下来了。   她不再表现出痛苦的模样,只是坦然地将手放在了胸前。她突然变得很安静。   片刻后,她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杀了我吧。”   “杀了你?你承认了,是么!”亚索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怒火,长剑在一瞬之间就抵住了锐雯的咽喉。“是你害死了素马长老!是你!!”   “是的……杀了我吧。”后者依旧平静,“替你的师父报仇,也替那些被我伤害过的艾欧尼亚人报仇。”   听闻此言,亚索持剑的手都在颤抖。   但……他久久没有出剑。   锐雯越是这幅坦然的模样,他就越愤怒,也越下不去手——不是出于怜悯,而是出于……   怨恨。   直接杀了她的话,根本无法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   她应该在极致的痛苦与怨恨中死去,在无尽的痛苦和挣扎中死去……而不是如此痛快!   “给我起来!你这诺克萨斯的杂碎!”亚索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粗暴地将其从床上拽起。   但对方的眼神已经平静。   或者说……绝望。   那种没有任何求生欲望的注视,让亚索更加烦躁。   “怎么了,觉得直接杀死我太便宜我了吗?”锐雯平静道,“那就慢慢折磨我吧……将我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也好,把我削成人棍再杀也罢,都随你。”   “你这畜生!!”亚索怒吼一声,手里的长剑终于落下。   噗——!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但……锐雯只是略微皱了下眉。   因为被利刃洞穿的不是她的脖颈,而只是肩膀。   在鲜血喷涌而出的一瞬间,亚索终于稍微冷静了几分。   “是的,没错……我不会这么轻易杀死你……”他恶狠狠地蹬着对方的眼睛,“我会先带你去审判,让推事来定夺你的罪行……然后再杀了你!”   “如果这能让你们好受一点的话……请便。”锐雯干脆闭上了眼睛。   亚索快把后槽牙都咬碎了。   永恩也不废话,当场就要带着锐雯去接受众人的审判。   两位剑客兄弟一左一右地架起锐雯,心中已经盘算好了待会审判时要对推事呈上的供词。   可就在他们走出房门的一刹那,异变突生。   一支锋利的箭矢突然袭来。   亚索眼疾手快,仅在一眨眼的功夫就抽出了刚收入剑鞘之中的长剑,以拔刀斩的姿态将袭来的箭矢一分为二。   然而,还不等他搞清楚状况,丛林那边就又有数十支箭矢同时飞来,每一支都瞄准了他们的要害。   铛铛铛铛——!剑刃斩落箭矢的声音顿时变得密集。   亚索和永恩防御的同时感到一头雾水。   只有一旁的陈策心如明镜:   “果然还是来了……那帮诺克萨斯人的目标是你,亚索。” 第三十四章 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越来越多的箭矢从暗处射来,亚索和永恩两位剑客奋力格挡,虽游刃有余,但心中的疑惑却是愈发深重。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诺克萨斯人会突然选择进攻他们的村庄。   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除了剑术之外一无所有的小村庄,有什么值得诺克萨斯人进攻的?   “你刚才说……果然?你早就知道了这帮诺克萨斯人会进攻这里?”亚索一边格挡飞来的箭矢一边向陈策问道。   “不算预料到,算猜到吧。”后者回答,“他们想要你的命,亚索。”   “为何?”   “因为你的御风剑术能克制他们的新型化学武器——也就是你之前在龙脊峡谷看到的那副惨象。”   陈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取下了自己背上的多兰之枪。   比起其他人,他显得要冷静很多。   是的,他早有预感……早在他遭遇莎弥拉袭击的时候,他就有预感会在与亚索汇合后遭遇袭击了。   所以,他也并非毫无准备。   那天写的信其实不止一封。   另一封是寄到普雷西典去的——告知艾瑞莉娅自己遇袭和诺克萨斯可能要针对亚索一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艾瑞莉娅在收到那封信后就立刻派兵前往这座村庄了——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普雷西典离这太远,加上又不是所有士兵都能像他们那样拥有超凡体质、可以连续几日日夜兼程,赶来这里所需的时间不短。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援军到来。”陈策手持长枪踏出房门,枪杆在他手中开始旋转。“顺便……把这些该死的诺克萨斯侵略者通通干掉。”   闻言,亚索虽心中仍有疑惑,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全身心投入到战斗之中。   一旁的永恩也在不断挥舞着双刃——他不会责怪是亚索或陈策将敌人引到了村子里、害得全村人都要面临生死危机,因为这本就是不可避免的。   如果这帮诺克萨斯人有意断绝御风剑术,那不管亚索回不回来他们都会进攻村子——只要村子还在,就有可能出现第二个掌握御风剑术的剑客,而这绝对是他们所不能容忍的。   亚索回来,反倒还能帮助村子击退这帮该死的侵略者。   就算退一万步说,至少……也能帮助其他村民“吸引火力”。   也许,这正是他重拾荣耀的第一步。   “我们又要并肩作战了,弟弟。”精钢在手,永恩露出了一个畅意的笑容。   “是啊,哥哥。”亚索也同样表现出了战意满满的模样。   “要用那招吗?”永恩问道。   “来吧,好久没试了。”亚索回答。   兄弟俩相视一笑。   下一刻,永恩将双剑交叉于胸前,然后猛地向前冲刺。   锋利的剑刃配上极致的速度,迅猛的力量不仅斩断了风,也带起了风。   “双剑……华斩!”   仅一瞬之间,他的身影几乎是瞬移般出现在了数十米外,而他身旁带起的猛烈剑风也将不下二十名诺克萨斯士兵高高掀起。   “接好了,亚索!”   “来了——!”在诺克萨斯士兵们飞向半空的同时,亚索也高高跃起、使出了御风剑术的至高奥义——狂风绝息斩。   “solieeikietong!”   伴随着一道标准的艾欧尼亚语飙出,滞留在半空中的二十余名诺克萨斯士兵尽数命丧当场——或被刺穿心脏,或被一剑封喉。   陈策在不远处看着这无比华丽、天衣无缝的配合,暗自赞叹不已。   即便现在的永恩并未死去、进入精神领域,也并未被亚扎卡纳附身,没有领悟到真正的“封尘绝念斩”,但其剑术本身也是T1级别的,以人类形态用出的“双剑华斩”效果也不差。   至于亚索,其御风剑术更是一绝,与兄长永恩配合起来效果十分拔群——也许这就是所谓的“1+1>2”吧。   这本来只能在峡谷看到的一幕让陈策有些感慨。   “这帮诺克萨斯人不堪一击!”旗开得胜,亚索忍不住发出一声欢呼。   “别太大意,亚索……虽然的确是这样。”沉稳如永恩此时也难免有些赞同弟弟的说法。   “这帮人想取我的命,是害怕我坏了他们的什么新型武器吗?”亚索又扭头望向陈策,“就像你刚才所说的。所以,你帮我找出杀害长老的真凶也是为了这个?为了让我帮助你对抗这帮诺克萨斯杂碎?”   “是的。”陈策坦然地点了点头,“我帮你洗刷冤屈,你帮我对抗侵略者。”   闻言,亚索忍不住大笑起来。   “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我曾立誓要守护这片土地,我将奔赴前线、英勇杀敌!”   “陈策先生!多谢你给我这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你对我的恩情,不只是帮我洗刷冤屈!”   “你不是和我做交易,而是给予了我两份恩情!”   “哈萨ki——!”   亚索在人群中不断穿梭,灵活的步伐配上锋利的剑刃,殷红的鲜血很快就染红了浸水的田地。   永恩的双刃亦是如此。   陈策欣慰地点了点头,又扭头望向站在一旁看戏的阿狸:   “阿狸,今明两天我就不给你发工资了。”   “诶~~~?为什么啊?”狐娘委屈又疑惑。   “因为现在有更适合你的食物。”   陈策用长枪的枪头指向不远处,嘴角渐渐勾起了一个略显残忍的弧度。   “那些诺克萨斯人的生命精魄……你可以随便享用。”   话音刚落,阿狸眯起了那琥珀色的美眸。   她贪婪地舔了舔唇,十根纤细白皙的玉指上突然冒出了长而尖的可怕利爪。   “那……妾身就不客气了……”   屋外的打斗声愈演愈烈,锐雯却毫不关心。   现在的她已是一心求死,对祖国诺克萨斯也再无半分情念——她为帝国出生入死多年,帝国却只为了测试一种新型武器就欺骗她、要去她送命。   这份背叛,刻骨铭心。   那副景象,永生难忘。   她已经看透了诺克萨斯,也看透了那残忍无道的军国主义。   现在她只对那些曾被她伤害过的人感到愧疚,她只想用自己的死亡来做一点微不足道的弥补……尽管她知道那完全抵不上她曾犯下的罪孽。   剑客们和艾欧尼亚的反抗军都在外面战斗,其实她现在完全可以逃跑,但她并不会逃。   同样的,她看得出来,那个叫陈策的男人也知道她不会逃——也许是出于某种独特的信任吧。   她不清楚。   她只想求死。   最后忘了一眼屋外的景象后,她再次闭上了双眼,那无尽的疲惫感再次席卷而来。   直到一个急促的声音将她唤醒:   “孩子,你怎么还在这儿?”那是一个妇人的声音,有些苍老。“快逃吧!那些诺克萨斯人杀过来了!”   锐雯睁开眼睛,只见一个年迈的妇人匆忙上前。   “你是受伤了吗?让我扶你起来吧……得抓紧时间快逃了!”   “我……”锐雯抿了抿唇,“您不用管我……我是诺克萨斯人……”   “啊?”闻言,老妇人被吓了一跳。   但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又有几人冲进了屋内。   这次来的是诺克萨斯的士兵。   为首的士兵果断下达命令:“把她们都杀了,不要留下任何活——”   可话到一半,他突然顿住了。   他看见了锐雯身旁的那柄断剑。他认得那上面的文字。   “锐雯剑士长?您在这儿!”他面露喜色,果断修改了命令:“把那妇人杀了,再带锐雯剑士长去疗伤!有锐雯剑士长相助,此次任务必将成功!”   “是!”见到帝国勇猛的战士,其他几名诺克萨斯士兵也是欣喜不已。   而锐雯只是沉默着握紧了身旁的断剑。   她的脸色有些冰冷。   还有……一点纠结。   几名士兵还以为她是要拿起武器战斗,顿时更加殷勤地冲上前去准备把那碍事的妇人杀掉。   可就在他们的剑即将碰到那位老妇人时,锐雯残破不堪的身躯挡在了他们身前。   “走开……我不想杀你们……” 第三十五章 绿色,是原谅的颜色   进攻的诺克萨斯士兵越来越多了。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而且只有一个——取下亚索的首级。   短短十几分钟,原本安静的村子一下子变得沸腾起来了,所有剑客倾巢出动,与亚索、永恩两兄弟奋勇杀敌。   期间也有人质疑“叛徒亚索”为何还敢回到村子里来,甚至有些情绪激动的剑客想当场让亚索伏法,但好在有永恩拦着。   尽管永恩一时之间也难以解释清楚,但他以性命做担保亚索不是杀死素马长老的凶手,加上大敌当前,众人也就暂时不为难亚索了。   现在,击退那成百上千的诺克萨斯士兵才是当务之急。   这是一整支战团,人数众多、训练有素,还配有黑魔法师小队,对付起来没那么容易。   好在他们有一个强力的外援——来自普雷西典反抗军的陈策。   他手持一杆赤红色长枪直接冲进人堆里,精湛的枪法配上敏捷的步伐,以一敌百如入无人之境。   而这就得益于他的【反击风暴】了。   人堆里的刀枪剑斧无法伤及他半分,而那些能伤害到他的黑魔法师又担心误伤友军、不敢对着自己人的方向释放攻击性魔法。   唯一能伤害到他的攻击被迫“失效”,那他自然就无敌了。   满层的女神之泪在手,他根本不用担心魔力耗尽、无法继续使用技能。   不得不说,这招反击风暴真的是对付普通士兵的完美神技。   “哼,一个能打的都没有!”陈策如狼入羊群,一人一枪挑飞了无数诺克萨斯士兵。   与此同时,他也在悄悄关注着那间小屋子。   那是给锐雯最后的机会了。   是抱着愧疚与痛苦逃避一切、靠死亡来寻得所谓的解脱,还是以戴罪之身在这片被她伤害过的土地上救赎他人也救赎自己,最终寻得真正的安宁,都由她自己决定。   真正的宁静与救赎,往往藏在看似痛苦的荆棘丛中。   在背叛与愧疚的痛苦中死去,或是在救赎与原谅的安宁中活着……仅在一念之差。   “锐雯剑士长,您这是在干什么?”   屋内,诺克萨斯小队长眉头紧皱,语气已有些低沉。   “难道您想……背叛诺克萨斯么?”   “是诺克萨斯先背叛了我……”锐雯深吸一口气,疲惫虚弱的身体有些摇晃,身上无数的伤口也在发痒生疼。“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去了……你们走吧……”   “不留活口——这是团长的命令。”小队长对着几名士兵打了个手势,几人立刻将锐雯围在中间。“我不了解您经历了什么,但我想您的愿望已经与团长的命令相违背了。”   “团长……是谁……”   “自然是艾弥丝坦团长。”   “那相违背就相违背吧……总之,我不想再看到诺克萨斯人让艾欧尼亚人流血了……”   “看来你果然是背叛了诺克萨斯,锐雯。”小队长不再犹豫,直接向手下下达了命令:“杀了她们!”   一声令下,准备已久的士兵们立刻发起攻击。   锐雯暗暗叹了口气,终于决定要向自己曾经的战友动手。   她只是向前迈出一步,就用断剑放出一股能量,击退了他们。   几人的武器都被震落,此时她完全可以把他们全都杀光,但她却没有这样做。相反,她举起剑,剑身开始发出诡异的绿光。剑中的魔法向前爆震,弹开了其中一个士兵。   此时,另外几人都慌忙捡起了他们的武器,再次朝着帝国的叛徒杀将而去。   他们有些不自量力了。   而锐雯也再次叹了口气——她本想只伤害一人,以此吓退他们。   但现在,她不得不重新握紧手里的断剑了。   她手持断剑,以同样残破不堪的躯体向前突进,剑中的魔法为她增添了一层绿色的魔法护盾,坚硬程度可挡刀刃。   士兵们朝着她的护盾劈去,生疼的却只有他们的虎口。锐雯在即将撞到他们的瞬间向后撤开半步,然后在面前一记空挥,一阵突如其来的气流将所有诺克萨斯士兵拍出了屋外,尽数失去知觉。   这是一场不流血的胜利。   一旁的老妇人看得有些呆了:“你……你……”   “我很可怕,是么?”锐雯失落地摇了摇头,那强大的气势也盖不住她颓然求死的心思。“您走吧,我不会伤害您的……”   “不,我是说……”老妇人也摇了摇头,随后又指了一下对方手臂上的伤口。“你的伤口裂开了,你需要包扎一下,孩子。”   “嗯?”锐雯一愣。   而老妇人已经从她随手携带的小布袋里取出了布条。   “这是我做衣服用的布……你就先将就一下吧,孩子。”   “……”锐雯僵硬地站在原地,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粗糙触感。   以及……久违的温暖。   “我……我是一个诺克萨斯人……”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你刚才已经说过了。”老妇人回答。   “我曾伤害过这片土地……我杀了很多人……”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你已经变好了,不是吗?”老妇人也叹了口气,“你先不要再说了,先跟我们走吧,你伤了那些诺克萨斯人,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锐雯依旧沉默,身体也依旧僵硬。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跟着老妇人离开的。   但……此时此刻,她确实感受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一些……她似乎从未拥有过的东西……一种奇妙的感受……令人心安……   陈策看见锐雯跟着一个老妇人离开了——或者说是保护那位老妇人。   一个不久前还只会听从诺克萨斯命令、像个帝国杀戮机器一样的无情刽子手,转眼间就“顿悟”了、选择去保护那些曾被她伤害过的人,这如此之大的转变看起来有些突兀。   但陈策知道,这份突兀之下隐藏着一种合理性。   他认得那个老妇人——莎瓦·孔德,一个生性淳朴、至诚至善的老妇人。   在原时间线的发展中,正是她收留了失忆的锐雯,并以深深的爱意真诚对待锐雯,将锐雯当作了自己的女儿——即便她第一次见到锐雯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锐雯是一个诺克萨斯人。   莎瓦老奶奶的孩子们都死在了战争中,她憎恨战争,也憎恨那些侵略者,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原谅。   她明白,永无止境的仇恨只会让更多人死去,让更多父母失去他们的孩子,让更多鲜血浸染这片美丽的土地……她选择了原谅。原谅每一个改过自新的仇人。   这份原谅并非懦弱的表现。   她依旧勇于抗争,也永远支持前线作战的反抗军们,想要将所有侵略者一个不留地赶出艾欧尼亚。   她的原谅,其实也是在原谅自己。   这是一种双向的救赎。   永恒的仇恨只会带来永恒的流血与死亡,总要有人先一步选择原谅的。   而她,莎瓦·孔德,正是勇敢迈出这一步的伟人。   陈策尊重她的意愿。   当然,这也不代表陈策会因为她的原谅而代替所有人原谅锐雯。   该进行的审判还是要进行,应有的惩罚也还是要落下——无论是这座村子的审判,还是反抗军的审判;无论是活罪,还是死刑。   只是……   也许,她能寻找到自己的救赎之道。   从保护这座村庄开始。   救赎他人,也是在救赎自己。 第三十六章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座只有百十号人的小村庄在上千名诺克萨斯士兵的包围中久攻不下。   只能说不愧是培育出素马长老、亚索和永恩三位传奇剑客的村子,其武力底蕴十分雄厚。   虽说不上人均剑客、全民皆兵,但至少也是每家每户都能站出来一两个能打的,全村的平均战力高的可怕,甚至比得上普雷西典反抗军的一些精锐小队了。   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诺克萨斯那边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   即便剑客们的单体战斗力更强,他们也不可能人均以一敌百,在人数的绝对劣势下很快就显露出了疲态。   从黄昏时分战至深夜,已经陆续有不少剑客倒在了诺克萨斯人的刀斧之下。   就连亚索和永恩都渐渐有些杀不动了,好几次陷入重围、险些被杀。   现在还有力气继续战斗的,恐怕只剩陈策、阿狸,以及……   放逐之刃·锐雯。   “让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吧。”   燃烧的房屋照亮了银发女人平静的脸,也映衬出了她眼中的宁静。   也许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路——一条通往自我救赎与救赎他人的路。   这条路遍地荆棘,并不好走,甚至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但她绝不后悔。   “村中妇孺都安顿好了么?”陈策没有问对方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对抗诺克萨斯人——有些问题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嗯,已经安全撤离了。”   锐雯缓步而来,断裂的巨剑在地上拖曳,发出阵阵刺耳的吱啦声。   她走到陈策身旁,面向了远处黑暗中的数百名诺克萨斯士兵——那些她曾经的战友。   “我会帮你驱逐他们的……请你信任我一次。”   “不要用言语来乞求我的信任,而是要用行动。”陈策摇了摇头,又望向对方右肩上的绷带——那里之前被亚索用长剑洞穿了。“是莎瓦奶奶给你包扎的么?”   “是的。”锐雯点头回应,眼里终于有了一抹几乎不曾有过的柔和。“她是个很温柔的人……”   “那我希望你不要辜负这份温柔。”   “理应如此。”   “你先上我先上?”   “我来吧。”   锐雯深吸一口气,手中断剑再次爆发出惊人的符文能量,为她疲惫虚弱的躯体覆上了一层坚硬的能量护盾。   无数带火的箭矢射来,她连躲都不躲,箭矢射在护盾上只能激起阵阵绿色的波澜。   再然后,她解开了背上的布袋。   许多发光的金属碎片从布袋里腾空而起,向着锐雯飞过来。那些碎片悬浮到断剑前端,几乎组成了一把完整的巨剑——只不过碎片之间还留有很大的空隙。   断剑重铸,骑士不再。   “喝——!”   锐雯疾步上前,对着空气挥出一剑。   蕴藏在巨剑之中的符文能量悉数喷发,无可匹敌的力量在黑夜中撕开了一道裂口,强劲的疾风如一把把无形之刃般袭向那些冲来的诺克萨斯士兵。   轰隆——!岩石碎裂,刀刃尽毁,无数诺克萨斯人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般飞向半空,然后又重重摔在地上,瞬间失去了意识。   “这边交给我吧。”锐雯直接挡在了村子的入口处,“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陈策点头答应,而后望向了从另一个方向涌来的诺克萨斯军团——那边的人数更多些,但黑魔法师小队相对较少。   这很适合他。   有了锐雯在这边顶着,他便可以毫无顾忌地冲向那边了。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一人一枪再度冲入人群之中,顷刻间便又有几人被长枪挑飞。   但同时,也又有几名剑客陷入重围,最终死于乱刀之下。   这场注定要以少打多的战争异常惨烈。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伤亡情况愈发惨烈。   皎洁的月光照在地上,照亮了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尸海,也映衬出了流淌于田地间、沟壑中的鲜血。   锐雯那边也逐渐有些支撑不住,所幸亚索、永恩和阿狸三人及时支援,这才勉强守住了一条战线。   但陈策这边就真的是孤军奋战了——他原以为自己能够独自应付,便让其他人都去锐雯那边增援了。   可他没想到……敌人根本杀不完。   杀十个,就会再来二十个。   他小看了艾弥丝坦的决心——那个该死的女人,或许把这附近的所有兵力都抽调过来了。   这不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而艾弥丝坦也没有半分轻敌的心理。   她已下定决心要在普雷西典反抗军的增援到来前灭杀这个村庄。   为此,再多牺牲,一概不论。   她很残忍,但她并不愚蠢……她不会轻敌,也不会自大,一旦做出决定便会全力以赴,将成功的概率提到最大。   渐渐的,陈策也有点支撑不住了。   腐败药水所剩无几,而那黑压压的人群却一眼望不到头,无论他怎么杀都杀不完。   黑魔法师小队的进攻也愈发频繁了,即便用上反击风暴也不能完全阻挡魔法的伤害……   在月亮高悬于头顶的时候,陈策身上已经布满了伤痕。   魔力已然见底,体力也逐渐不支,再打下去迟早会被围攻至死。   但他并未放弃。   在这危难关头,他看着手里只剩最后一口的腐败药水,一个退兵之计悄然诞生。   他在击杀面前几名诺克萨斯士兵的同时偷偷喝下了最后的腐败药水。   不多时,魔力与生命力恢复了一些。   他不惜以受伤的代价再次冲入人堆,用最粗暴的方式奋力厮杀——每一个被他杀死的诺克萨斯人死相都极为可怕,要么心脏被挑出,要么脑袋或脖子被洞穿,基本上都没能留下个全尸。   “再来!”陈策将长枪重重插在地上,然后当着数百名诺克萨斯士兵的面开始冥想。   仅一个呼吸的功夫,他身上的大多数伤口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复原——冥想与腐败药水的双重治疗效果。   这幅诡异的景象震慑住了不少诺克萨斯士兵。   但他们的长官还在后面大喊:“他已是强弩之末!不要被他吓倒!”   闻言,陈策轻笑一声,一抬手将插在地里的长枪拔出,然后又直直掷向那名诺克萨斯长官。   在长枪飞出去的一瞬间,他也发起了冲刺。   他随手抢了一个士兵的武器,然后开启反击风暴直冲人群,无视绝大多数物理攻击的技能让他如入无人之境。   噗——!长枪洞穿了那名长官的胸膛,而陈策也刚好杀到跟前。   他握住枪杆,然后用力向上一挑,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瞬间被甩向夜空,那喷涌而出的鲜血也溅得他满身都是。   “纵使敌众我寡,取你首级亦易如反掌!”   “不怕死的,再来!再战!”   “我能与你们战至天明!”   “你们的鲜血,便是我的补给!”   一声声气势十足的吼声几乎传遍了整个战场,那些之前还抱着“抢人头”心思的诺克萨斯士兵们顿时有些发憷。   这人……根本就没有精疲力竭……   他的体力怎么耗不尽……他怎么像个怪物一样……   难道说……他真的能以人类的血肉为食、以此补充体力么……   足足数百名诺克萨斯士兵,士气竟没有一人高。   另一名督战的诺克萨斯长官见状,下意识想要催促士兵们继续进攻。   可就在他张开嘴的瞬间,他感受到了那可怕的注视……他无比确定,只要他敢开口,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他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命令也迟迟没有下达。   这数百人竟与一人僵持不下。   而另一个坏消息,已经悄然而至。   “长官……”一名斥候快步跑到督战官身旁,小声汇报道:“反抗军的增援快到了……大概还有四五个小时的行程,如果我们在天明之前不走极有可能陷入包围……”   督战官面色一沉。   再看那个勇猛无双的反抗军战士,依旧昂首挺胸、立于万军从中。   “他竟能以鲜血为食……”督战官握紧拳头,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两个可怕的名词:   【血魔法】   【弗拉基米尔】   他不确定眼前的男人……是不是也掌握了那种可怕的奥秘,否则他怎会怎么打都打不死?他那些伤口一碰到鲜血就会自动复原,简直就像把鲜血转化为了他疗伤的养分……   再跟他耗下去,一旦被赶来的反抗军援军包围,那就真的要全军覆没了……   诺克萨斯督战官还在犹豫。   而陈策已经手持长枪又斩杀了数名敌人。   他全身染血,眼神却依旧狠厉——甚至没人分得清那到底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这是真正的……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第三十七章 艾瑞莉娅: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午夜了。   十二点一过,陈策手里的腐败药水再次补满。   他再次趁着夜色和尸体的遮掩一口气灌下了所有药水,魔力和生命力又一次得到补充。   他的腰板挺得更直了,手中的长枪也挥舞得更加迅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诺克萨斯督战官心中的不安与恐惧愈发浓烈——他渐渐确信了,眼前这个反抗军战士不是人……是……怪物……   他绝对掌握了某种类似血魔法的东西……他可以吸收别人的血肉来转化为自己的力量,然后愈战愈勇、永不停歇……   杀不死,真的杀不死……   再拖下去,反抗军的援军就该到了……   若是战团在这里全军覆没,就无法再执行艾弥丝坦大人交代的第二个任务了……   不,绝不能折在这里……   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诺克萨斯督战官终于忍不住下达了撤退指令:   “所有人听我号令,暂且撤退!撤退!”   一声令下,鼓声大作。   那些早就被陈策杀得失去斗志的诺克萨斯士兵没有任何犹豫,当即掉头就跑,一些重盾兵甚至为了跑快点丢掉了身上的装备。   慌乱的脚步声响彻云霄,这场以百敌千的局部战争最终以诺克萨斯一方鸣金收兵画上句号。   陈策依旧笔挺地站在村庄前,望向诺克萨斯战团的眼神锐利而凶狠。   无论敌友,所有人都被他今夜的凶猛表现所折服。   但所有人没注意到,他的身体其实是略微依靠在枪杆上的。   “老板好厉害!”吃饱喝足、精神饱满的阿狸第一个跑了过来,心中更加肯定对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恶魔”。   可就在她下意识想靠拍马屁和撒娇骗点腐败药水喝时,陈策突然嘶哑着嗓子警告道:“别碰我……不然我扣你一个礼拜工资……”   “干嘛啦?”阿狸委屈地鼓起腮帮。   “总之先别碰我……再等等……”   “哦。”   那帮诺克萨斯人逐渐跑远,锐雯、亚索、永恩以及一众剑客也渐渐围了过来。   众人望向陈策的眼神里都写满了崇敬与震撼之意——以一己之力对抗半个战团,打了这么久此刻还能站得如此笔直,精气神还能如此之好,这也太夸张了!   多次受恩于他的亚索更是想要上前给他一个拥抱。   可还不等亚索碰到他,他就先晕厥般地向后倒去。   好在,阿狸柔软的大尾巴接住了他。   “我撑不住了……快溜……”强装不知疲倦许久的陈策终于能放松他紧绷的神经了。   陈策靠着假装自己掌握了血魔法之类的东西吓退了诺克萨斯战团,为村子赢得了胜利。   这个小伎俩算不上高明,甚至很危险——若不是反抗军援军快要赶到,那帮诺克萨斯人说不定真的会死磕到底,而以他当时的体力来看最多也就再撑个十分钟了。   再或者,要是那个诺克萨斯督战官是个狂热的战争分子、坚决不退,那他也得玩完。   总的来说,这招算不上空城计的空城计很冒险,但凡有一点偏差都要完蛋。   但这也的确是当时唯一的办法了。   所幸,幸运女神站在他这边。   至于代价……也还好,只是累得虚脱了而已,受伤并不算太严重。   在阿狸献殷勤式的照料下,他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安然无恙地睁开了眼睛。   只不过他并不是自然醒的,而是因为一阵古怪的瘙痒而醒的。   他一睁眼就看见某只小狐狸趴在自己身上扭来扭去,嘴里还不断嘟囔着什么。   “药水呢药水呢……这家伙把药水藏哪去了……”   “平时不都藏在这里的嘛……”   “喔!找到了!”   “诶?怎么是空的?”   “这家伙偷吃妾身的小零食!可恶!”   陈策听着这与平时的娇媚截然不同的“谩骂”,表情有点复杂。   “阿狸小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已经醒了?”   “绝无可能!”阿狸不假思索道:“你昨晚都累得虚脱了,怎么可能这么快醒——诶?”   “……”   “……”   四目相对,空气中透露着尴尬的味道。   “妾身……妾身是……”阿狸开始狡辩,但底气实在有点不足:“在给你按摩……早、早上好……老板……哈哈……”   “……”陈策眼角一抽,“早不早上好的先不说,我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情况……那些剑客在开会……好像是在裁断那个银发女人的罪责……他们让妾身好好照顾老板你……”   “反抗军的人来了么?”   “好像来了……刚到的……”   “亚索他们有没有交代你什么别的东西?”   “交代……好像……噢噢,有的有的……”狐狸少女用毛茸茸的大白尾巴从床边卷起了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某种奇怪的药丸。   “他们说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如果还想和妾身玩耍的话要先吃这个药……唔……妾身也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   “……”陈策看着那盒奇怪的小药丸,猜也能猜到那是什么了。   可就在他准备叫对方从自己身上爬下来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步伐虽然很急促,但也很轻盈,陈策突然感觉有些熟悉。   片刻后,房门被重重推开——不是来者没礼貌,只是因为太着急。   哐!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现在了门边。   银色轻甲、黑色长发、红色束身衣,无数锋利的刀刃碎片环绕在那不盈一握的柳腰周围,如蓝宝石般明亮的美眸里透露着深深的担忧之意。   来人自然就是反抗军领袖——刀锋舞者·艾瑞莉娅了。   她红润性感的双唇微微张开,关切的话语却卡在了喉咙里。   看着眼前的“香艳”景象,她白皙的双颊开始泛红。   但这不是因为害羞。   而是因为……   血压飙升。   她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正和另一个相貌、身材极佳的瓦斯塔亚女人躺在床上,后者还以一种充满诱惑性的姿势骑在前者身上。   “陈策,你……你在干什么啊!” 第三十八章 我策子哥最喜欢看女人打架了   艾瑞莉娅不远万里从普雷西典赶来,只因她听闻陈策可能遭到了诺克萨斯战团的袭击。   在赶来的路上,她更是从斥候口中确认了这件事——她听说有一支人数超过四位数的战团围攻了村子,而陈策就作为主力挡在一众村民身前。   她慌张极了。她想起了之前在龙脊峡谷发生的一切。   她很害怕悲剧重演。   可当她历尽千辛万苦来到村子时……   她看见陈策和一个陌生女人躺在床上有说有笑、你侬我侬。   一个长着狐狸耳朵和九条尾巴的瓦斯塔亚女人。   生得很漂亮,不比她差。   甚至在“外貌魅力”这一块,比她更胜一筹。   属于那种连女性见了都会忍不住发自内心地称赞一句的程度。   但……此时的她没有半点欣赏的闲情雅致,她感觉自己的血压已经飙升到要吃药的地步了。   “陈策……陈策!!”   狭小的房间内回荡着艾瑞莉娅伤心与愤怒参半的喊声,她快步走到床边,一把掐住了陈策的脸颊。   “你……你……!你临走前答应过我什么……!”   “这是误会……误会……”陈策的脸被揉得连说话都说不清了。   仍骑在他身上的阿狸见状,经过片刻的犹豫后果断出手——她先是奋力拨开了艾瑞莉娅的手,然后又用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将陈策包裹其中、保护起来。   “不准你欺负妾身的老板!”   “妾身……?”听到这个词,艾瑞莉娅瞳孔地震。   她又扭头望向陈策,眼睛里的伤心与愤怒渐渐转为委屈和质问。   “你都已经和她……结婚了吗……明明是我先来的……”   “……”陈策用力往外钻了钻,好不容易挣脱了那九条大尾巴的束缚。“不是……没有这回事啊!阿狸她不是那个意思!”   “意思?妾身就是这个意思!”阿狸不服气地又把陈策裹了回去——她今天就是要保护老板,艾欧尼亚之灵都拦不住,她说的!   见阿狸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艾瑞莉娅又把矛头指向了她——偷男人还敢如此嚣张,这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么!   “你是瓦斯塔亚人……你长着一对狐狸耳朵,你是狐狸精么?”   艾瑞莉娅的黑色秀发无风自起,无数刀刃碎片在身后飘起,又在发梢间不断穿梭。   “狐狸精……妾身就是狐狸,怎么了嘛!”阿狸最讨厌别人拿她的身世来攻击她了,当即怒从心起,也亮出了她那十根锐利的爪子和那块具有魔法能量的双生宝石。   大战一触即发。   陈策感到一阵头疼……   半小时后,陈策疼的不止是头了。   他的脸被阿狸的爪子刮花了,手臂和腰也被艾瑞莉娅掐肿了,头发还乱糟糟的。   果然……看女人打架很好玩什么的都是骗小孩的……   现实去阻止女人打架只会白挨一顿混合双打……   劝架有风险,吃瓜需谨慎……   “所以,你们现在可以冷静点了吗?”陈策叹了口气。   这半个小时里,他受的这些伤可都是为了解释情况。   “抱歉……”艾瑞莉娅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与臆测,当即羞愧地低下了头。   怎么能不信任陈策呢,怎么能呢……自己怎么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身为反抗军领袖,怎么能这么不冷静呢……这真的太幼稚了……唉……   修道之心,还需打磨……   “嘛,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好啦,老板你就原谅她吧。”一旁的阿狸倒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对。   “……你别说话,你想偷我药水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呢。”陈策没好气地把那两条搭在他腿上的狐狸尾巴丢到了一旁。   接着他又和艾瑞莉娅交换了一下情报。   在了解完最近发生的事情后,陈策又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亲自来这边,就不怕普雷西典遭到诺克萨斯军团的袭击么?”   “卡尔玛可比我强多了。”艾瑞莉娅回答,“以前卡尔玛不在的时候诺克萨斯军团都没这勇气,难道他们现在就敢么?更何况……”   说着,她又用一种略带责怪的眼神看了看对方。   “你猜我来这里的第二个理由是什么?”   “嗯……抱歉,让你担心了。”   “你哪里都好,就是总是太拼命了——有时候你得多为自己着想,知道不啦?”   “好。”陈策握住了那只递来的小手。   阿狸看得目瞪口呆。   片刻后,艾瑞莉娅又道:“其实还有第三个理由——为了表达对御风剑客的敬意。我亲自带兵过来,一方面能表现出我们普雷西典反抗军对他的重视,另一方面也能避免他在赶往普雷西典的路上遭遇诺克萨斯暗杀部队的刺杀。”   “明白。”陈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亚索的御风剑术是克制诺克萨斯炼金武器的底牌,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对了,现在亚索他们在哪?”他又问。   “还在就锐雯杀害素马长老一事进行审判。”艾瑞莉娅回答,“估计也差不多结束了,可以过去看看。”   “嗯。”   打定主意,两人立刻朝着屋外走去,不知道该干什么好的阿狸也跟在后面。   经过昨晚的战斗,村子里的许多房屋都被烧毁了,此时街上全是在收拾东西的村民,景象看着有些惨烈。   好在,他们以后会有一个更好的住所了——艾瑞莉娅会把他们全部带回普雷西典,待战争结束后再将他们送回来并帮助他们重建家园。   两人一狐朝着村子中心的大厅走去。   可还不等他们走近,两道熟悉的身影就先从那边走来。   自然就是亚索和永恩两兄弟了。   对锐雯的审判已然结束。   “上午好,陈策先生。”亚索热情地伸出了手,“见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说实话,昨晚我还以为你要去见艾欧尼亚之灵了。”   “弟弟……”永恩对他弟弟的低情商发言表示无奈。   “的确差点死在那。”陈策爽朗一笑,也与对方握了握手。“审判结束了吗?结果如何?”   “结束了,至于结果……”亚索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复杂。   没有那种大仇得报的快感,但也说不上无法报仇的憋屈。   更像一种纠结。   陈策知道他在纠结什么,当即改口道:“对了,我之前和你说的事你决定得怎么样了?”   他指的当然是请求对方加入普雷西典反抗军、协助对抗诺克萨斯军团一事。   “自然是答应的。”亚索不假思索道,“保护这片大地是我曾立过的誓言,更何况……陈策先生,你对我的恩情我一刻也不敢忘记。”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陈策笑着客气了一句。   下一刻,他脑海中再次响起了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英雄[亚索]感激值+60,当前互动度60】   【英雄[亚索]互动度已超过50,获得第一阶段互动度奖励。】   【获得奖励:[蓝色宝箱]*1】   这是……之前累计的互动度一次性算清了么?   台服宝箱!   开启!   【宝箱已开启。】   【获得技能[斩钢闪]】   【获得技能[风之障壁]】   【获得技能[踏前斩]】   【获得技能[狂风绝息斩]】   密集的提示音落下,陈策顿时有些呆住了。   这是……   御风剑术!   除被动以外的全套御风剑术! 第三十九章 踩脚袜元首·辛德拉   世界上又多了一个掌握御风剑术的人。   在提示音落下的一瞬间,陈策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又多了一段“肌肉记忆”——现在只要给他一把剑,他绝对能完美地使出御风剑术。   而且,大概率比亚索的御风剑术更熟练、更精湛。   因为他掌握的御风剑术是满级的,而这个时间点的亚索还略显稚嫩。   单论熟练度,除了已逝的素马长老可能没人比他更熟练了。   可惜的是,还不等他找人借把剑来试试这新学的技能,村中推事那边就传来了关于锐雯审判的最新进展,众人都到那边去了解情况了。   最终的审判结果可以用八个字来简单概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锐雯曾参与诺克萨斯侵略战争、杀害素马长老,这两件恶行证据确凿,但念其诚心悔过,并于昨夜的袭击中舍命对抗诺克萨斯侵略者、保护村中妇孺,可免除死刑。   值得一提的是,在庭审时不止莎瓦·孔德,还有一些村民也肯定了锐雯的悔过态度,自愿为其请求轻判。推事在一定程度上采纳了众人的意见。   当然,就像判决所说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锐雯必须于素马长老的尸骨前起誓,往后绝不再以任何形式协助诺克萨斯侵略者残害他人,并必须为她曾经犯下的错误进行弥补——同样可以有多种形式的弥补选择,如耕种、修缮道路、无条件为受害者家属服务等。   锐雯对此表示接受并诚心感谢。   推事的审判结束后,便是反抗军领袖——刀锋舞者·艾瑞莉娅的审判。   作为曾经险些被锐雯害死的受害者,也作为所有死去的反抗军成员的领袖,她同样有此权利。   而她的审判结果是……维持推事审判,只有一个附加条件:在战争结束前,锐雯必须无条件为反抗军后勤部队服务——她可以不参与前线战争、击杀诺克萨斯侵略者,但必须以劳作的形式来补偿那些曾被她杀害或伤害过的反抗军。   对此,陈策表示没有任何意见,也没有参与审判——其实他本可以作为受害者与艾瑞莉娅一同审判锐雯,但他相信艾瑞莉娅的判断。   倒不是说他像莎瓦老奶奶那样领悟了“原谅”的真谛,他只是觉得……   白嫖的一个战斗力,不要白不要。   判锐雯死刑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但留着她就是为反抗军争取多一个T1级战力——至少在全都是凡人的战争中,出身精锐部队、曾受到诺克萨斯帝王勃朗·达克威尔嘉奖的锐雯绝对算得上T1级战力。   对锐雯的审判结束后,艾瑞莉娅等人便准备带上全村人一起返回普雷西典了。   “马车给村中妇孺和腿脚不便的老人们坐,我们就直接靠双脚走回去了,没问题吧?”   临走之际,艾瑞莉娅开玩笑地拍了拍陈策的背。   “当然,我也体谅你昨天刚经历完一场恶战,如果实在太累的话我背你走也不是不可以。”   “能趴在我们伟大的反抗军领袖背上真是我的荣耀。”陈策也开玩笑地回应道,“光是一想到那光滑的触感我就忍不住要兴奋了。”   “突然说什么呢……”一个简单的反攻直接让少女羞红了脸——像她这么正经的人,平时基本不跟人开玩笑,这种带点颜色的玩笑更是从未有过。   “这种话……你晚上私底下跟我说就好了……”   “晚上吗?那可能得过好久才行了。”   “唔……其实回去当天就可以的……我那晚有空……”   “是的,我说的就是我回去那天——我回去那天可能是很久以后了。”   “诶?”   “我的旅途还没结束呢。”陈策伸手在少女头顶上揉了揉,像是欺负邻家小妹妹般把那柔顺的长发弄得有些凌乱。“我还要再去找一些能够帮我们对付诺克萨斯侵略者的同伴。”   “哎?”艾瑞莉娅又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音,语气里还带着一些不舍与委屈。“你之前不是说就找御风剑客的吗……”   “因为我想尽快结束这场无谓的战争……抱歉,这次算我食言了。”陈策又轻轻摸了摸少女的头,像是在安慰对方。   后者眼睛里闪过一丝失落,但也没多说什么,更没有挽留——在战争面前,儿女之情的确显得太过幼稚。   “那好吧,你先告诉我你打算去哪里?”   “最终目的的话……应该是斐洛尔岛。”陈策回答,“路上可能会有几次停留,而且路线应该不会是直线。”   “这样……那,如果遇到什么困难记得随时寄信给我。”   “我会的。”   “那我们……”艾瑞莉娅站在村庄入口,看着反抗军战士们一批接着一批从旁边路过,语气里的不舍更甚:“再见了?”   “嗯,回见。”陈策微笑着将手掌下移,最终在对方的右颊上轻轻划过。   路过的反抗军战士们见到这一幕,心里多少已经有点习以为常了。   艾瑞莉娅也没有再扭捏害羞,回以对方温暖的拥抱后便准备离开。“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也能平平安安的。”   “我也一样。”陈策挥手告别。   湿季的雨天难得放晴,正午的阳光温暖明媚,可气氛却有些伤感。   不过……某只瓦斯塔亚狐娘可不太懂这种奇奇怪怪的氛围。   她只想偷喝腐败药水。   “怎么还是空的?老板你已经两天没补满药水了!”阿狸拿着窃来的空瓶子不满道。   “谁说的,我每天都会补满,只是这两天的都被我喝了而已。”陈策耸了耸肩,“还有,你下次再敢偷我瓶子我就抓你尾巴。”   “妾身只是想看看嘛,又不是要偷喝……”阿狸害怕地把瓶子还了回去。   “还有,你不跟艾瑞莉娅她们走?”   “妾身为什么要跟她走?她又没有药水。”   “你跟着我的话还挺危险的。”   “没关系呀,反正出事了妾身第一个跑……啊不是,妾身肯定会帮老板你渡过难关的!”   “……行吧。”陈策耸了耸肩,不再多说什么。   每天只花一点点腐败药水就能收买的苦力,带着也没什么不妥,反倒能省下不少麻烦。   况且……阿狸有时候还真挺能帮上忙的——就像之前阻止亚索和永恩决战时那样。   狐狸辅助,也挺不错的。   另外……到时去斐洛尔岛说不定还真要她帮忙。   她窃取别人记忆的能力,或许能帮到那位……   “那就走吧,我带你去找一个很厉害的人。”   “辛德拉。” 第四十章 双料特工莎弥拉   布置奢华的帐篷内,战团团长艾弥丝坦看着面前前来汇报的督战官,持笔的手又一次在桌上轻轻敲击了起来。   她雍容华贵的脸上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一只手斜撑着脸颊,价格昂贵的大衣象征性地披在肩上,尽管年逾三十也难掩那出身贵族的女性气质。   经典的诺克萨斯贵族做派。   相比之下,前来汇报战况的督战官满身污泥、狼狈不堪,连身上的甲胄都有些许破损。   他单膝跪地、瑟瑟发抖,低垂着的头隐藏着恐惧的眼神。他甚至连抬头直视对方的勇气都没有。   只因他打了败仗。   而这,就足够让他的长官革去他的职务、拿走他半条命。   即便辉煌如曾经的杰里柯·斯维因,一场败仗过后也要被彻底架空权力、从此沦为帝国的笑柄——一个永远只能坐着轮椅上的残疾人、失败者。   在诺克萨斯,力量就是一切,而战功就是体现力量的最好证明。   有力量的人才会得到尊重,没有力量的人连下水道的老鼠都不如。   “你吃了一场败仗。”终于,在长达数分钟的沉默过后,艾弥丝坦开口了:“一场彻底的败仗,对么?”   “……是。”督战官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眼。   “你没能杀死亚索,是么?”   “是……”   “嗯……这倒是在我的预料之内。只是……你连那个叫陈策的反抗军都没能杀死,对么?”   “是……”   “可我明明已经把附近所有能用的兵力都调过去了……成百上千的诺克萨斯士兵,连几个人都杀不了么?”   “非常抱歉,长官……”   “没关系的,我不会责怪你们。”艾弥丝坦轻笑一声,语气十分柔和。   她修长的手指继续敲击着桌面,发出阵阵有节律的声响,直到指尖有些生疼。   她又笑了笑,眼角下难掩的皱纹痕迹让她看起来竟有些慈祥。“你先下去吧,下一个任何按原计划进行——哦对了,瓦罐还剩多少?”   “三辆马车。”督战官即答,“尚赞平原地势平坦低矮,风力足够,三辆马车的瓦罐足够覆盖那里的反抗军主营地了。”   “很好。”艾弥丝坦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你就带着那些吃了败仗的战士们去吧——这是你们将功补过的好机会。”   “是,长官!”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的督战官心怀感恩地离开了帐篷,并且斗志满满。   他在心中暗自立誓,一定要在接下来的任务中好好发挥、好好表现,以弥补自己之前吃败仗的过错,也好回报团长大人的信任。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他无比感激的团长大人——艾弥丝坦,就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容。   “既然总要有人牺牲,那就拿最没用的东西来充当诱饵引开疾风剑客、和反抗军同归于尽好了,呵呵……”   与此同时,大海另一边,诺克萨斯都城内。   一个全身隐藏在大衣之下、右眼戴着眼罩的女人悄悄潜入了一座豪华庄园。   她的动作迅速敏捷,无论是翻墙还是跑步都基本不会发出半点声音。一对黑白相间的左轮枪别在她腰间的多功能束带上,在阴天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可怖。   庄园里巡逻的警卫们没能发现她,而那些需要钥匙才能打开的大门也被她轻松撬开。   不出半个小时,她就完美地潜入了庄园的最深处——那间足有近百平米、只有诺克萨斯贵族才配使用的豪华书房。   在房门反锁上的一瞬间,端坐在书房内的男人露出了诧异与惊恐参半的神色。   但很快,他又冷静了下来——他面前的“刺客”缓缓摘下了头顶上的兜帽,露出了那张美丽的面庞。   “莎弥拉?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贵族男人关切地站起身来,语气里却透露着一丝不悦——对于对方擅闯自己书房一事。   好吧,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除了诺克萨斯中心的不朽堡垒,莎弥拉进入任何一个地方都从来不打招呼。   她有这份能力,也乐得使用这份能力——她把这称之为一种“潜入训练”——即便她有时候会因此惹怒一些权贵、丢掉一些本可以到手的高级委托。   “我从艾欧尼亚那边回来了。”莎弥拉缓步上前,随意地坐在了书桌前的另一把椅子上。“说真的,这趟‘艾欧尼亚之旅’是我这几年来最惊险的一次。”   “毕竟这是战争。”见对方如此不敬,贵族男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愠怒,但也没多说什么。   “对了,值得一提的是,我没能完成委托。”   “你失败了?没能击杀委托目标?”   “嗯。他太强了。”   “这真是令我感到意外……”贵族男人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没想到这世上除了‘血色精锐’的成员还有人能逃过你的追杀。”   “呵呵。”莎弥拉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接着又直接把对方放在桌上的糕点塞进了嘴里——这些贵族特供的食物可是很金贵的。   片刻后,她又用一种带着笑意的语气问道:“你知道吗,现在有人想要我的命。”   “谁?那个委托目标吗?”   “不,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很多人。”   “那我表示理解——你这些年来可没少得罪人。”   “可是这次想杀我的人……就在诺克萨斯。”   “嗯?”   贵族男人刚想发问,一柄锋利的匕首已然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你、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么?”莎弥拉耸了耸肩,细长的手指缓缓前推,一抹鲜血立刻从破损的皮肤里流了出来。   贵族男人立刻闭上了嘴,那只想要拉响警报的手也停在了桌上。   “事到如今,你继续装傻还有什么意思么?”莎弥拉笑了笑,“诺克萨斯有人想要我的命。很多。”   “这与我无关……”贵族男人几乎快要站不住了。   “但你是知情的。我的任务失败了,而且活着回到了诺克萨斯,上面的人会想封住我的口,是么?”   “我……我不知道……”   “艾弥丝坦。是她对我发起了秘密逮捕令?”   “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好的好的……”莎弥拉手腕一转,锋利的匕首瞬间划破了贵族男人的半张脸,鲜血喷涌而出。   在对方发出痛苦的嚎叫声前,她又一脚踩住了他的嘴。   “我劝你从现在开始知道什么说什么,你这该死的猪猡!”   “呜……”贵族男人发出阵阵痛苦的呜咽声,但很快又在刀刃的威胁下收住了声。   “现在,告诉我,当时让你把委托转交给我的人是谁?”莎弥拉一边发问一边移开了靴子。   “这、这我真不知道……”贵族男人几乎是鲜血和眼泪一起流下,“我只是受到了一封密信……艾弥丝坦寄来的……具体情况我真不知道!”   “艾弥丝坦,呵呵……刑具我们待会再上,现在你先告诉我艾弥丝坦还给你交代了什么任务?”   “没、没有了……”   “哦?”莎弥拉又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然后向对方的右手掷去。   咔嚓——!两根手指应声断开。   “呜……!呜呜……!”痛苦的哀嚎声再次被堵住。   片刻后,莎弥拉再次问道:“一次两根手指,你还有四次机会。”   “是……炼金……炼金武器……!”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二代贵族根本承受不住这般痛苦,当即服软:“她让我运送一批炼金武器过去!但不能从已攻占的斐洛尔岛送,而是要从南边的海峡送过去!”   “南边的海峡么……”莎弥拉默默记下这个关键消息,而后又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   在黑暗降临的一瞬间,她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你是个聪明的猪猡,这很好。那么,就让我们再来多聊几句吧……” 第四十一章 阿狸的身世   自从与艾瑞莉娅等反抗军分别后,陈策又带着阿狸一路南下了整整三天。   连续三天三夜的赶路,直到第四天的傍晚他才找到了一个尚有人生活的小镇。   越往南走、越靠近海岸,诺克萨斯侵略的痕迹就越明显,很多村庄和镇子都被洗劫一空,变成了“无人村”,更有甚者甚至被一把火烧成了废墟……想找到一个还有人生活的小镇实属不易。   这长达两年半的战争对这片大地造成了太多伤害,无数人被迫流离失所、背井离乡。   陈策找到的这座小镇地处不算偏僻,也算得上是依山傍水、风景宜人,相比也有很多矿物或粮食之类的物资,如此情况下没有被诺克萨斯军团洗劫实乃奇迹。   简直就像是……有什么人保护着这座小镇一样。   当然,这些都不是陈策需要关心的——他只是一个过路客,来此停留一夜也只是为了歇歇脚、采购一点生活物资。   一进旅馆,阿狸就迫不及待地冲进浴室里洗起了澡——虽说“犬科动物”没有猫科那么爱干净,但是连续几天没洗澡还是让她感觉很难受。   她可是一个爱干净的狐狸少女呢。   至于之前为什么不像陈策一样随便找条小河小溪什么的将就一下……只能说她还是有点怕陈策——基于后者之前对莎弥拉做出的“变态”行径。   他们只是老板与打工人的关系,她可不敢在独处时毫无防备地在陈策面前褪去衣物洗澡。   万一……万一……   万一陈策兽性大发……   把她的衣服偷了去卖怎么办?那真是太可怕了。   “衣服……妾身还是带进浴室里好了。”进浴室前,阿狸还一脸警惕地看了看陈策。“你可不要打妾身的衣服的主意,这套衣服可是妾身唯一的一套!”   “……有时候我会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九尾妖狐。”陈策有些无奈,“比起偷衣服,你不是更应该担心我对你做些什么吗?”   “做什么?”   “奇怪的事情……什么的。”   “奇怪的事情?是什么意思?”阿狸一脸纯洁的模样实在让人忍不住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狐妖。   好一只纯情狐狸精……   “算了,没什么。”陈策摇了摇头,“你洗吧,我先去采购点生活物资。”   “嗯嗯!”阿狸关上了浴室门,但还是能从门上的投影看出来她在脱衣服——那曼妙的身姿确实非常具有诱惑性。   前凸后翘……还能从影子里看出高峰上的两块小丰碑……那九条狐狸尾巴乖巧地放在一边,没有遮住那美妙的胴体,反倒勾勒出了另一种独特的魅惑感……   陈策不敢多看,带上装有钱币的布包就离开了房间。   彼时太阳已经落山,镇上的集市也变得空荡荡了,他便只好找到旅馆老板试着采购一些干粮。   老板是个中年瓦斯塔亚男人,性子倒也算得上实在,很快就从仓库里拿来了半箱干粮——有肉干,也有当地特产的饼干,都是些高能量、易保存、耐储存的食物。   “这些收你六枚银币,如何?”老板报出的价格也还算实在。   陈策没有讨价还价,爽快地买下了这半箱干粮。   阿狸不怎么吃这些正常食物,他自己一个人吃的话足够吃上大半个月了。   食物的问题得到解决,他又随口问道:“这座小镇看起来还挺和平的……诺克萨斯人没来过这里吗?”   “当然来过。”老板一边说着一边向上指了指,示意楼上。“我们这就住着有诺克萨斯人呢。”   “这里也有?”陈策有些意外。   “是啊,但他们不是诺克萨斯军人——或者说曾经是,但现在不是。”   “这倒是有些新奇了……交战期间,竟然还有不是军人的诺克萨斯人在这里么?”   “当然有,而且还不少呢。”老板笑了笑,语调逐渐升高,像是在说一件很值得自豪的事情:“他们都是来这里赚钱或送钱的。这也算我们镇子的一个特色了。”   “赚钱?”   “您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啊……您是从哪来的?”   “北边。”陈策刻意模糊了【普雷西典】这个地名,“我是一个旅者,从北边一路南下。”   “噢,旅者。”老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挤出一个略显猥琐的眼神。“难怪您的女伴如此美丽——我听说美人都喜欢旅者。特别是我们瓦斯塔亚的女人,呵呵。”   陈策不置可否。   稍作停顿后,旅店老板继续说道:“要说赚钱的事,那自然就是指的地下搏击场了——嗯,也许我本来不该跟你说这些的,但现在是乱世,我想应该没人有空管这些了,呵呵。”   “地下搏击场?”听到这个名词,陈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半人半瓦斯塔亚的身影。   “是的,搏击场。”旅店老板又压低了声调,但还是难掩语气中的自豪。“所有人都能进去,参与搏击或参与赌拳都可以。那些诺克萨斯人就喜欢这些。”   “这个地下搏击场是诺克萨斯人建立的么?”   “这倒不是了。地下搏击场存在已久,建立者的话……实话说,难以追溯。总之现在明面上的老板是个艾欧尼亚人。”   “这样……”陈策思索片刻,又从布袋里掏出了一枚金币。“我可以向您打听个人么?”   见到有钱可赚,老板脸上的笑容更甚。“当然可以,我尊敬的客人。”   “瑟提。你听过这个名字么?”陈策开门见山地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腕豪·瑟提,艾欧尼亚最大的大孝子,也是最强的拳击手。   哦,还是峡谷里的一拳超人。   “瑟提……嘶……”旅店老板摸着胡子想了好一会,可最终还是遗憾地摇了摇头。“抱歉,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他把伸向金币的手又收了回来。他知道规矩的。   不过陈策倒是不介意结个善缘。   “那就麻烦您帮我留意一下了。”他把手中的金币抛向桌面,那美丽的弧线让老板的眼珠子都瞪直了。   做完这些,他准备直接回房休息——既然旅店老板没听过瑟提,那就证明这个时间点的瑟提还没有成为艾欧尼亚的“地下皇帝”,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还是太难了。   更何况……就算找到了可能也没什么太大作用。   一来瑟提的能力并不太适合在战场上作战,二来他除了自己的母亲之外什么人什么事都不关心,想让他加入反抗军还挺难的。   与其在他身上花时间,倒不如多做准备去尝试唤醒并交好辛德拉——那才是可以以一己之力颠覆两国战场的“超级武器”。   陈策拎着半箱干粮准备回房。   可就在他踩在楼梯上的一瞬间,旅店老板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客人……我不能白收您的钱。”   旅店老板追了上来,然后又像有什么秘密一样小声说道:   “我听说明晚有一场重量级的搏击比赛……奖品是大雕刻家伊美罗的伊美罗石——整整一对。明天的比赛会十分精彩,许多富人名流都会到场,也许您可以在那里打听一下那个叫什么……瑟提?”   听到这段话,陈策顿时停下了脚步。   不是因为也许他明天能从富人名流口中打听到瑟提的下落,而是……   因为那个奖品。   雕刻家伊美罗的伊美罗石。   那是……阿狸手中的双生宝石的别称。   当然,那东西本身是不具有什么魔力的,是阿狸的魔法赋予了它力量,但……   它关乎到阿狸的身世问题。   阿狸一直在寻找这个东西,为了弄清自己的身世之谜——她是如何诞生的、她的族群叫什么、她的族人又在哪?   她只知道自己有记忆开始就随身带着那对双生宝石了。   “谢谢,我会注意的。”陈策微笑回应。   与此同时,楼上的房间内,正在洗澡的阿狸突然抽动了一下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   她听到了……伊美罗石。   “老板!” 第四十二章 ko nuo 瑟提哒!   “伊美罗……伊美罗石!”   “你看你看,妾身手上这对宝石也叫伊美罗石!是一个叫希闰的女人告诉妾身的!她是一个商人!妾身在她的记忆里见过这个东西!”   “她没有骗妾身,这对宝石真的叫伊美罗石!雕刻家伊美罗的作品!”   “如果能找到雕刻家伊美罗……那个留着蝴蝶胡子的男人……也许他能告诉妾身关于妾身的身世之谜!”   “老板,你带妾身去那个什么搏击场好不好!”   “搏击什么的不用你来,妾身不会麻烦你的……妾身……妾身可以自己来的!”   “实在不行……妾身自己问路找过去!你只要等妾身一下就可以了!”   “老板~~~!”   狭小的旅馆房间内,刚洗完澡、头发都还有点湿的阿狸撒娇似的抓着陈策的手摇个不停。   同样的,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她没有穿上平时那套红白相见的外衣,只穿了一套打底的无袖紧身衬衫——也就是平时穿在里面的那件,身体一晃起来就会连带着那饱满的胸脯一同抖动……   她的下身也只有一条类似于安全裤的衣物,那修长白皙的大腿一览无遗,配上九条不断摇晃的狐狸尾巴可以说是魅惑感拉满。   “咳咳……嗯……”陈策干咳两声,把手抽出来的同时也移开看视线。“这件事……我也没说不带你去……”   “你答应啦!”阿狸喜悦的样子像是眼睛都在发光,那对毛茸茸的尖耳朵也瞬间立了起来。   “反正去看看也就是一天时间而已,权当休息吧。”陈策道,“但相应的,我希望你以后更努力地为我打工。”   “当然!”   “到了斐洛尔岛之后你也要时刻听从我的指示……甚至可能会遇到一些危险。”   “没问题哒!”   “嗯,既然如此,那我就帮你一次吧。”   “嘻嘻~老板最好啦~mua~”阿狸献出一个飞吻,又用九条尾巴把坐在椅子上的陈策裹住并拉了过来。   现在他们都坐在床上了。   “……你干嘛。”陈策下意识想挣开,但不得不说那几条大尾巴还挺有力的。   “作为感谢,今晚妾身把尾巴借给你~”阿狸甜甜一笑,充满魅惑性的俏脸上写满了纯洁。“妾身的尾巴很软哒,你可以枕着睡觉,也可以当被子盖哦~”   “……可我在隔壁开了另一个房间。”   “嗨呀不要浪费钱啦,这张床明明够睡两个人的说。”   “……”   “那妾身就先睡啦,你也早点睡哦,得好好补充体力明天才能拿到伊美罗石呢~”   说完,阿狸直接倒头就睡,丝毫不介意自己身体上已经露出许多的美景。   陈策有些无奈,但也没有再挣扎。   他侧躺在床的另一侧,任由那九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轻轻盖在自己身上——哦,其中有一条被他拽上来当枕头用了。   的确……挺舒服的。   比被子软多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整,陈策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找上旅店老板的时候后者都直呼“年轻人精力就是好,在房间里战斗了一整天反倒还更有精神了”。   对于这句话,阿狸满头问号表示听不懂——战斗?什么战斗?她才不会跟自己的老板打架呢。   陈策倒也懒得解释,又掏出一枚金币后老板果断答应给他们带路。   算上昨天的那枚,两枚金币都抵得上他好几天的营业额了,带个路这种小事他自然不会拒绝——反正地下搏击场在这里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只要肯给钱谁都能进。   他也算是地下搏击场的老客人了,绕过几条偏僻肮脏的小巷后就将两人带到了目的地——一个从外面看起来就像是家普通酒馆的地方。   再穿过几道暗门,一座旁大的环形竞技场式建筑映入眼帘。   “入场券是一人三枚银币,我帮你们交去。”旅店老板盯着陈策腰间的布袋搓了搓手,具体含义不言而喻。“你们是第一次来,所以只能在最后排的位置落座,想走动也是可以的,但小心座位不要被别人占了——你知道的,在这种地方跟别人起冲突是不太明智的选择。”   “嗯,谢了。”陈策递给对方六枚银币,然后便带着全身都隐藏在大衣与兜帽下的阿狸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这里……好臭。”阿狸刚一落座就略显嫌弃地捏住了鼻子。   地下搏击场的空气里充斥着尼古丁与酒精的味道,男人们肆意挥洒的汗水和唾液也在这片鲜有人打扫的地板上发酵,味道属实有些恶臭。   偏偏她的嗅觉还比一般人好不知道多少倍,更觉得恶心了。   “忍忍。”陈策随口应答,视线已经放在了竞技场中央的擂台上。   擂台有点像后世的“八角笼”,但还要更大些。那里的地板全是血迹,仔细看的话也许还能找到一些……组织碎块。   很快,今晚的第一场战斗打响了——两个艾欧尼亚人的战斗,都是浑身肌肉的壮汉,手里还各自拿着武器。   是的,虽然这里名叫“地下搏击场”,但实际上是不限于拳头战斗的——也许更像是一座“地下竞技场”或“地下死斗场”。   第一场战斗打得很激烈,双方的武器都将彼此打得血肉模糊、鲜血四溢,观众席上响起一阵又一阵的呼声,每个人都在此刻尽情地释放着自己的暴力欲望。   但陈策敏锐地注意到,观众席上方的“VIP坐席”上的那些富商名流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兴致,更没有欢呼庆祝之类的举动——看来这第一场不是他们今天到来的目的。   他们在等最后的“冠军卫冕战”。   也就是那场奖品为“伊美罗石”的最终战。   “老板,我们什么时候上场呢?”阿狸虽然喜欢看戏,但对于这种粗犷的战斗没什么兴趣,甚至有些厌恶。“妾身只想要伊美罗石,不想看这些东西。”   “别着急。”陈策道,“我们知道这个消息知道得太晚了,没有参赛资格,想要拿到伊美罗石就必须采取一些……特殊方式。”   “什么特殊方式?”   “直接挑战冠军。”   “……诶?”阿狸愣了一下,还是有些没搞懂。   但陈策也懒得继续跟她解释了,只专心致志地看着擂台——他得先确认一下这个地下搏击场的参赛选手大概是什么实力,然后再做决定。   旅店老板说过,按照地下搏击场的规矩,待所有比赛结束,所有未参赛者都有权利直接挑战冠军——依冠军当时的状态来制定对挑战者的约束条件,比赛过程中不可投降,直至一方死亡或胜方主动结束比赛。   所以……这是一场死斗。   对于一些不是特别特别必要的事情,他不太喜欢赌博。   “阿瓦塞!阿瓦塞!”   前三场比赛结束,观众席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无比激烈的呐喊声——他们喊的大抵是一个人的名字。   “无敌的阿瓦塞!”   “用最残暴的手段杀死你的对手吧!”   “绞断他的脖子!再把他的肠子从嘴巴里扯出来!”   “阿瓦塞!阿瓦塞!”   呼声愈演愈烈,VIP席上的富商名流们也终于提起了兴致。   陈策知道,这第四场可能不是最后一场,但绝对是关乎到冠军诞生的关键比赛——特别是那个叫阿瓦塞的选手,很可能就是大部分观众心中默认的冠军了。   他也难得来了点兴致。   但更让他有兴致的……是阿瓦塞的对手。   他在那阴暗无人的角落里看见了一个半瓦斯塔亚人的身影……一个他有些熟悉的身影……   无人为那位选手欢呼,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好他。   但他还是昂首挺胸地走进了擂台。   他裸露的上半身暴露着结实到可怕的肌肉。   陈策认得他。   而且昨天才刚跟旅店老板提起他。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缘分了……   “各位注意,新的冠军要诞生了!”   那个不被人看好的半瓦斯塔亚选手把腰杆挺得笔直,用一种略显轻蔑的眼神环视着观众席。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瑟提!” 第四十三章 闹够了没有?   “阿瓦塞!阿瓦塞!”   “阿瓦塞!阿瓦塞!”   “阿瓦塞!阿瓦塞!”   ……   偌大的搏击场内回荡着观众们热情激昂的呼声,仿佛那位选手早已将冠军收入囊中。   阿瓦塞入场时不仅观众声势浩大,就连他的“保镖团”也同样浩大——十几二十个人为他开路、递水、拿衣服,俨然一副贵族公子哥的派头。   相比之下,另一位不被人看好的选手——瑟提,别说让人给他服务了,还要时不时忍受观众席上传来的辱骂与谩骂——因为他刚才的狂妄发言。   他说他要击败阿瓦塞成为新的冠军。   而他只是一个只有着三场历史战绩的新人。   哪怕那三场他都是胜利者。   “呵,我会让你们知道谁才是天生的强者……”   瑟提摆好牙套,用一种凶狠的眼光看着他的对手——那位号称“碎颅者”的老拳王,曾六次拿下冠军的凶猛拳手。   他身高两米有余,庞大的身体上遍布庞大的肌肉,但动作却意外的灵活,步伐与闪避更是比一些轻量级选手都强悍不少。   他的打法凶猛无比,所有摆在他双拳之下的敌人非死即残,最好的下场也是在病床上静养半年有余、终生失去比赛资格。   而那些被他在擂台上活活打死的人……无一例外,颅骨尽碎。而这也是他绰号的由来。   【碎颅者】   “你用的也是拳头么?呵,我兴奋起来了。”   瑟提看着对手缓缓戴上拳套,满脸兴奋地甩动了一下手臂,算是做了热身运动。   阿瓦塞听到了这么年轻斗士的呼喊声,但只是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并未理会——以他的咖位,不是什么人都要搭理几句的。   见状,瑟提也不恼怒,只默默往拳头上缠上了旧布条。   “准备为你们的新冠军欢呼喝彩吧……”   观众席上,陈策很能理解阿瓦塞为什么不理瑟提。   人家可是夺得过六次冠军的老选手,而瑟提只是个新得不能再新的新人,不理实属正常。   不问上一句“我六届冠军,你什么冠军”来嘲讽已经算好的了。   只不过……他待会大概率是要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了。   “老板,妾身好像看见伊美罗石了……”一旁的阿狸轻轻拽了拽陈策的衣角,又示意对方看擂台正下方的兔女郎。   那身材真是……啊不对,她手上拿着的那对宝石看起来非常美丽。   用一块玻璃罩套着,在灯光的映衬下显现出阵阵绚烂的华彩。   “和你的双生宝石是一样的么?”陈策瞥了眼对方抱在怀里的宝石。   “有点像……但妾身不敢确定。”阿狸低声道,“还是要拿出来才能确认呢……”   “嗯。”   “那就麻烦你啦……”   “不用说这些客气的话,以后你工作的时候卖力点就可以了。”   “嗯嗯!妾身最喜欢大方的老板啦~!”   “少拍马屁……”   安顿好急不可耐的阿狸,陈策又将视线放在了擂台上。   铜铃已然摇响,比赛正式开始了。   擂台经验明显不足的瑟提率先发起攻击,一上来就是连续几记力道大而相对迟缓的重拳,并且明显可以看得出章法有些混乱——他根本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拳击训练。   相比之下,阿瓦塞就显得老道很多了。   他没有急着进攻,只凭借着灵活的步伐不断闪躲,时不时挥出几记刺拳作为试探。   经过半分钟的试探以后,他已经基本摸清了对方的格斗风格与套路。   接下来便是他的回合了。   咚——!   一记重拳结结实实地打在瑟提脸上,巨大的力量让后者连续踉跄好几步,险些摔倒。   在这玩命的擂台上,一旦跌倒就得付出惨痛的代价了。   瑟提迅速站稳脚跟,同时向后撤开几个身位的安全距离——他莽,但他不蠢,不会在明显劣势的情况下还不要命地冲上去挨揍。   “打得不错……”他啐出一口血水,肿胀的脸上又挤出了一抹兴奋的笑容。   与此同时,观众席上也开始了场中赌盘。   “阿瓦塞胜一赔一点二,瑟提胜一赔十!”赌场的工作人员在观众席上来回走动,响亮的吆喝声刺激着观众们掏钱的欲望。   押瑟提胜的赔率很诱人,但根本没有人愿意为他买单。   押阿瓦塞胜的赔率虽然只有低得可怜的一比一点三,但胜在稳,基本上投钱就是赚。   白捡的钱,谁不要?   仅仅一轮,工作人员就收了上千枚金币的赌款——而这还只是普通观众席区的赌款。   陈策见状,也叫住了工作人员。   “我押五十金币,瑟提一回合KO胜。”   “好嘞,给您票据——等等,您说您押谁?”工作人员拿着票据的手一僵,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说,我押瑟提胜。”陈策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瑟提一回合KO胜,押五十金币。”   话音刚落,周围立刻响起一阵肆意的嘲笑声。   “有人来送钱了,哈哈哈……”   “他该不会觉得这场能爆冷吧?啧啧啧,真是个可笑的亡命赌徒。”   “不不不,我猜他是在赌这场比赛阿瓦塞会打假拳——很显然,他根本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哈哈哈……”   ……   嘲笑声不断,但陈策还是坚定地把自己所有的家当递了过去。“这里是五十金币,麻烦快些把票据给我吧。”   “呃……好的……”工作人员收钱给票的同时又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看对方。   五十枚金币可不少了,要知道大部分艾欧尼亚人一个月的收入也才几枚金币……真是送钱来了。   人傻钱多的蠢猪外地佬。   工作人员拿着钱、带着鄙夷的笑容离开了,周围的笑声也还在继续。   陈策则继续淡定地看着擂台上的比赛。   一旁的阿狸虽然看不太懂这种搏击比赛,但也能明显地看出哪边是下风,再加上周围人嘲笑的议论声,她也有些急了:“老板……这钱……”   虽说她平时不要钱,但她知道有钱是一件多爽的事情——可以在集市里买好多好多东西呢,吃的用的穿的什么都可以买!   而且……要是陈策把钱输完了,那她就没有舒服的旅馆可以住了!   “那个……要不妾身用点魔法让那个人把钱还回来吧……”   “不必,没事的。”陈策没有解释。   他相信瑟提。   或者说……他相信自己的记忆。   在他的印象里,瑟提从接触地下搏击到成为艾欧尼亚的“地下之王”,从未打过一场败仗。   即便刚开头的时候赢得比较艰难,他也一定会是那个最后站着的人。   而现在,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擂台上,战斗经验明显不足的瑟提已经被逼到了角落,阿瓦塞又快又重的拳头如密集的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但他依旧站得很直。   他的双拳挡在面前,护住脑袋的同时也在积攒着某种……   独特的力量。   “闹够了吗,阿瓦塞……” 第四十四章 太太,你也不希望瑟提……   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   鲜血顺着额头流下,在眼球上蒙了一层猩红色的血雾。   瑟提用力眨了一下左眼,又交替着眨了一下右眼。嗯,现在好多了。   左直拳,右直拳,左摆拳,右勾拳……左边,下面,右边,左边……   咚,咚,咚……   一阵阵闷响不绝于耳,瑟提感觉自己的脑浆都在震动。   但没关系,因为他已经逐渐适应了。   这种程度的疼痛,早在十年前他就不屑一顾了。   “啊……真是好拳啊,阿瓦塞……”   瑟提开始左右晃动身体,步伐也逐渐变得敏捷、有章法——他在模仿。   终于,在对手一记重拳未中的瞬间,他找到了破绽。   “哈!”一记右勾拳挥出,瑟提完美命中了对手的下颌。   他从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拳击训练,但他这一拳完美打出了他百分之百的力量——这是任何资深拳手都难以做到的一拳。   他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料。   咔——!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阿瓦塞庞大的身躯瞬间向后倒去。   “喔——!”观众席上紧跟着响起一阵呼声。   瑟提没有被这短暂的胜利冲昏头脑,他立刻冲上前去,打算趁着阿瓦塞倒地的功夫多砸上几拳。   可惜的是,阿瓦塞太有经验了。   他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场面。   在他后背触地的一瞬间,他迅速向前蹬腿,逼退瑟提的同时迅速用双手支撑起身体,在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后重新摆好了格斗姿态。   “我承认我有些轻敌了,小子……”他的下巴已经有些脱臼,甚至是碎裂,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的低沉嘶哑。“你天生就是打架的料……你不弱……”   “因为我叫瑟提!”瑟提狂妄地大笑起来,“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这儿的冠军!这儿的皇帝!再没有人敢小看我!”   “很有志气,小子……”阿瓦塞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残忍。   紧接着,他开始转动自己的手腕,拳套里有什么东西弹出来了……是一排硬物。   是的,他是一名拳手,但他并没有说过他只用拳头。   既然是不限制武器的搏击场,那他自然要将规则运用到极致——这才是一名资深拳手该具备的职业素质。   他的拳套里,藏着一排尖锐的铁刺。   就像指虎一样。   但远比指虎残暴。   “你知道我‘碎颅者’的称号是怎么来的么……我会让你品尝到那些失败者的痛苦的……”   阿瓦塞深吸一口气,那庞大的身躯带来了极致的压迫感。   他要认真了——动用武器,碎人头颅。   “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的。”瑟提轻笑一声,身体微微跃动——和对方之前使用的拳击步伐如出一辙。   “拙劣的模仿……去死吧!”   阿瓦塞怒吼着挥出右拳,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比之前强上一截。   瑟提不敢大意,当即抬手格挡。   可他还是太小看那对“指虎”的威力了。   啪——!仅一瞬间,尖锐的铁刺穿透了布条和皮肤,扎进了肌肉里。   猛烈的剧痛让瑟提忍不住皱起了眉,而双臂上传来的无力感更让他心惊。   阿瓦塞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又是一阵连续的重拳。   噗噗噗——!尖刺刺破血肉的声音愈发密集,而擂台上也很快就溅满了鲜血。   毫无意外的,瑟提又被逼到了擂台角落。   观众席上再次爆发出阵阵呼声——他们买的阿瓦塞要赢了!他们要赚钱了!   “你刚才不是很狂妄吗!”阿瓦塞的脸变得扭曲,那笑声也显得十分病态。“再来啊!再来,小子!!”   “我知道你!诺克萨斯人和瓦斯塔亚人的杂种!”   “你这该死的杂种!你该和你那懦夫父亲一起跑的!”   “去死!去死!!”   ……   瑟提一言不发地用双臂和拳头保护着要害,身体很快就变得“千疮百孔”。   但他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绝望。   有的,只是兴奋和愤怒。   疼痛正在麻痹,鲜血激发了他骨子里的野性。   他已经受够了……那种被人叫杂种的日子。   难道只因他的生父是诺克萨斯人而他的母亲是瓦斯塔亚人,他就要承受那种辱骂和歧视么?   难道就因为他的生父离他们而去,他就要遭受这个世界的恶意么?   难道,最初的受害者不是他么?   “闹够了……没有!!”   瑟提挥出了他的右拳。   缠在拳峰上的破布条已然断裂,露出了那闪烁着一抹金光的铁拳。   阿瓦塞看见了挥来的拳头,甚至已经预判到了那只拳头的运动轨迹,但……   他动不了。   他感受到了一种无比恐怕的压力。   他想逃,他想躲,他想用拳头格挡……但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铁拳越来越近。   直到正中他的鼻梁。   咚——!!   砰——!   庞大的身躯宛如遭到炮击般迅速向后飞去,直到撞在擂台下的地板上才堪堪停下。   而他身下的地板,也当场碎裂。   他的头骨更是彻底变形,鲜血混着某种组织液喷涌而出,四肢止不住地发僵颤抖,看起来已经没了半条命了。   原本嘈杂纷乱的搏击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只有陈策露出了一抹一切尽在预料之中的微笑。   “都给我记住了!我叫瑟提!!”   擂台上,最后的胜者瑟提正在疯狂宣泄着他心中的怒火与畅意:   “我不像我的父亲那般懦弱!我是天生的强者!!”   “谁再胆敢叫我杂种,我就让他把小命留在擂台上!!”   “我是——瑟提!!”   说完,他径直走下擂台,然后从瑟瑟发抖的兔女郎手上粗暴地夺过了今晚的最终奖品——一对璀璨的伊美罗石,再将它们举过头顶,用一声怒吼来宣誓属于胜利者的荣光。   见到这震撼人心的一幕,本打算直接挑战今晚的冠军、半道截下伊美罗石的陈策改变了主意。   不是他不敢,更不是他觉得自己打不过瑟提——以他现在所掌握的技能,别说这个时间点的瑟提,就算是日后成为“艾欧尼亚地下皇帝”的巅峰时期瑟提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只是……有别的打算。   瑟提从一个被人唾骂、嘲笑、侮辱的半瓦斯塔亚人走到这一步实属不易,若是现在上台打败他、夺走他好不容易得来的荣光,那未免也太初生了点。   他还指着靠今晚的奖金好好孝敬他可怜的母亲呢——他可是全艾欧尼亚远近闻名的大孝子。   总之,想要得到伊美罗石,还有别的办法。   甚至可以说是更好的办法。   那就是……   从他的母亲“下手”。 第四十五章 青春永驻的太太   夜幕下的艾欧尼亚风景宜人,散发着微光的奇异植物照亮了归家的路。   瑟提用残旧的破布条缠住了手臂上的伤口,又用出门时带上的蓝色布袋裹住了今晚赢得的奖品与赏金。   包里的金币哐当作响,散发着钱币的香味,可他却满脑子只想着自己亲爱的母亲。   那位善良、温柔、美丽,却又可怜的瓦斯塔亚女人。   她爱上了一个诺克萨斯人,一个搏击场的角斗士……她与他产下了一个男孩,一个“半兽人”男孩。   艾欧尼亚的人们无法接受这种禁忌的结合,将她赶出了他们的族群……但她依旧是幸福。   因为她有一个心爱的丈夫和一个可爱的孩子。   可惜的是,这种幸福并没有维持太久。   那个诺克萨斯人,那名搏击场的角斗士……瑟提的亲生父亲,在一个平静的清晨不辞而别了。   他再也没有回来过,而他留下的妻儿无力抵挡来自众人的恶意……他们将这对可怜的母子驱逐了一遍又一遍,并肆意宣泄着他们的恶意。   流言蜚语、谩骂嘲弄、污蔑滋事……麻烦不断。   是的,自从那位诺克萨斯角斗士走后,那些看到瑟提就忍不住嚼舌头的人就觉得大放厥词的机会终于来了。   年幼的瑟提很困惑,不知道父亲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自己走到哪里都有麻烦。   而长大后的瑟提逐渐明白了一切。   他成长得很快,对人们的挑衅和侮辱学会了视而不见。不久之后,他又开始懂得用自己的拳头来教人闭嘴。   他也明白了父亲的离去。   那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懦夫,一个只知道逃避责任的失败者,一个……纯粹的贱种。   后来,他接触到了地下搏击场——他父亲曾待过的地方。   他发现他天生就应该待在那里。   仅仅几次角斗,他就收获到了以往至少要花大半年时间才能赚到的钱——即便他曾向他的母亲立誓,自己绝不会踏入那座他父亲曾待过的地下搏击场。   无论如何,他再也不想过以前那种任人欺负的生活了。   无论如何,他绝不会离开地下搏击场。   也不会告诉他的母亲。   笃。   瑟提停在了那间破旧的小平房前,又掏出同样破旧的钥匙打开了破旧的大门。   屋内的烛火还留着,那位温柔善良的瓦斯塔亚女人尚未睡去。   “瑟提,你去哪儿了?”母亲的语气有些冰冷。   好吧,不管语气如何,在听到母亲直呼自己全名的时候,瑟提就知道自己有麻烦了——比地下搏击场的角斗士更难解决的麻烦。   妈妈的唠叨可比阿瓦塞的刺拳可怕多了。   “我去工作了。”瑟提回答,“今天的活儿比较多,所以……”   “所以你就一直忙到了大半夜?”女人摇了摇头,又轻轻叹了口气。   “瑟提,我不愿意不相信你……同样的,我也希望你对我诚实。”   “我说的都是真的。”瑟提的语气还算坚定,但眼神已经开始有些闪躲,头也低了下来。   “如果你说是真的,那我就相信你。”   “嗯……谢谢,老妈。”   “早些休息吧。”   “等等……”瑟提拉住了准备离开的母亲,又从包里抖出了好些金币——他今晚赢得奖金的三分之一。   不是他自私、想把大部分金币留着,而是他不敢一下子拿出太多钱——那样他就更难解释自己出去干了什么了。   “我的天呐,这么多钱!”尽管瑟提已经很保守了,可他的母亲还是对这些金光闪闪的钱币感到惊讶。   “瑟提,你是从哪里弄来这些钱的?做木工可赚不到这么多钱!”   女人皱起了眉,语气变得更加冰冷。   但在冰冷之中,更多的是难过。   她很害怕……她害怕自己唯一的儿子也去做了什么危险的事情……可能是违法犯罪的事情,也可能是以命相搏的脏活累活……   “听着,瑟提。妈妈不需要这么多钱,妈妈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如果这些钱来路不明,那我希望你还回去;如果这些钱是凭你的本事挣来的,我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这样了!”   “这些真的是……木工……我今天接了个大活儿……”一见到母亲真的动怒,瑟提之前编好的谎言瞬间卡在了喉咙里,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的。   母亲的注视让他如坐针毡。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幸运的是,就在这“危难关头”,一阵平缓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我去开门!”瑟提立刻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走向门边,“老妈,你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如果你今晚不和我说清楚,我是不会睡的。”可惜后者的态度依旧强硬。   瑟提感到一阵头痛,同时略显谨慎地拉开了房门——他有点担心是地下搏击场的人追到这儿来了。可能是为了钱,也可能是为了给那个今晚被夺去冠军头衔的傻大个报仇。   瑟提的右拳已经暗暗攥紧,随时都可以挥出有力的一拳了。   嘎吱——老旧木门在地上拖曳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也发出了一阵刺耳难听的声响。   然后,瑟提看见了两个人。   一个两手空空的人类男人,一个提着果篮的瓦斯塔亚女人。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个男人已经大笑着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晚上好啊,瑟提。”   “……”瑟提一愣,拳头僵在一边,不知道该不该挥出。   “哎呀,是瑟提的朋友吗?”一道温柔的女声从瑟提身后传来。   来人——自然也就是陈策,当即越过瑟提走了过去。“是的,夫人。我是瑟提朋友,也是他的工友——我们一起做过木匠、石匠,就连今晚都是一起干活的呢。”   “噢~快请坐吧。”   “谢谢。”   陈策接过对方递来的小木椅坐下,又笑着指了指瑟提刚才摆在桌上的金币:   “我们的大孝子瑟提这就把工资全部上交了吗?这可是半年难得一遇的大单子才有的钱呢,真不容易。”   “嗯?”闻言,瑟提的母亲露出了一丝诧异的神情。   再然后,她望向瑟提的眼神变得充满愧疚——她误会自己的宝贝儿子了。   与此同时,陈策也在暗暗打量着眼前的夫人。   一头浓密柔顺的粉色长发分成两束搭在肩上和背后,一对象征着瓦斯塔亚人身份的长耳朵立于头顶,身上则是穿着一套因为洗的次数太多而有些褪色旧粗布衣。   她的年纪已经不小——至少是四十岁以上,但因为瓦斯塔亚人平均寿命比人类更长的缘故,她精致的五官之间基本看不见半点岁月的痕迹,依旧美丽。   至于气质方面,或许是因为年纪比较大,即便她长相和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没什么区别,气质也完全不会显得青涩,反倒有一种成熟女人特有的“和蔼”感。   总的来说,和自己印象中的形象差不多。   “初次见面,夫人。”陈策伸出了右手,“很高兴认识您,我叫陈策。”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孩子。”瑟提的母亲也伸出右手与对方握了握,不施粉黛却依旧美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和煦的微笑。   “我叫多达娜。” 第四十六章 瑟提母亲:什么打拳,我儿子在读大学   不得不说,瑟提的母亲的确很漂亮。   她有二十岁少女的美丽容貌和身材,又有三十多岁熟女的成熟气质,性格温柔善良,举止大方得体……简直就是一位完美太太。   如果换一些崇尚魏武遗风的绅士来,恐怕当场就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当然,前提是能过瑟提那一关。   想当他瑟提的爹,那双铁拳可不是好惹的。   嗯……反正陈策没这个心思。   “多达娜夫人,我想和瑟提单独聊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可以么?”做完自我介绍、握完手,两人就算是认识了。   “嗯嗯,当然可以。”多达娜夫人点了点头,脸上又有了温柔的笑容。“你们聊吧,我先回房休息了——不过也别聊太晚哦,比起工作还是身体要紧呢。”   “好的,晚安,多达娜夫人。”陈策挥手道别。   “晚安~”多达娜也挥了挥手。   很快,客厅里就只剩下陈策、阿狸和瑟提三人。   仅一瞬间,瑟提脸上的微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冰冷的面孔。   “你是谁?”他压低了声音,但语气就显得更加冰冷凶狠了。“你为什么要接近我的母亲,还特地叫来一个瓦斯塔亚女人来博取我母亲的信任……”   他口中的瓦斯塔亚人自然就是指的阿狸了——后者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只安静地拎着果篮,自然而然地被他当成了陈策的下属或侍女,甚至是临时找来的“演员”。   “特地?并没有,阿狸本就是我的同伴,我们无论做什么都会在一起的。”陈策微笑回应,“我也没有故意接近多达娜夫人——相反,我只是觉得你有需要才特地进来给你解围的——刚才多达娜夫人快发现你在搏击场的秘密了,不是么?”   “满口谎话的艾欧尼亚人……”瑟提攥紧了那对硕大的铁拳,怒气值逐渐上涨——他第二讨厌的事情是别人叫他杂种,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别人侮辱他的母亲或用他的母亲来威胁他。   是的,他下意识把陈策当成了后者。   这么久以来都没人拜访过他家,他在地下搏击场也一直隐瞒着自己的家庭住址,此刻怎么会突然有人找上门来?   要说不是坏事,他是不信的。   “有什么话出去说,别打扰我母亲休息……!”   “正有此意。”陈策点头答应,随对方往门外走去。   可就在两人踏出房门的一瞬间,一只缠着布条的拳头朝他袭来。   所幸,他早有准备。   在进入【冥想】状态的一瞬间,他直接用肉身硬抗了瑟提的试探性一拳。   而这一拳,也让瑟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虽说这一拳他没用上全力,但直接命中腹部的话……正常人不说当场昏倒,至少也应该是痛苦地捂着腹部跪倒在地,说不定还要发出点哀嚎声什么的……   可……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却……   一点事也没有?!   “冷静点,瑟提。我没有恶意。”陈策风轻云淡地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脸上依旧带着微笑。“我只是想来和你谈点……生意。”   “生意?”瑟提谨慎地拉开了一点安全距离,紧绷的双拳仍未松开。   “是的,生意……实话说,我想要你今晚得到的奖品——那对伊美罗石。”   “嗯?”   瑟提下意识摸了摸包里的那对宝石,紧接着便是一阵大笑。   “你想要我的冠军奖品?听好,小子,这可是属于冠军的奖品!想要的话,就在擂台上打败我!”   “我就是不想在擂台上打败你才到这里来的……”陈策摇了摇头,“也许我们可以用更和平的方式完成这桩交易。”   “不可能!”瑟提眼神一凌,突然再次出拳。   在他看来,想要夺走他的冠军奖品就等同夺走他的冠军。   这是对他所获荣光的污蔑,更是对他的不敬。   他已经受够了……任何人的蔑视。   “再没有人能从我手上夺走属于我的东西!”   一拳袭来,陈策皱眉的同时侧身躲避。   他还是低估瑟提的血性了……这个半瓦斯塔亚人的脾气比想象中更火爆些,他根本不听自己说话,但凡有点触到他的眉头他就要大打出手。   “我不想和你打架,瑟提。”陈策冷声发出最后的警告。   可惜的是,瑟提并不领情。   那对硕大的铁拳继续挥动着。   见状,陈策也不客气,当即给了阿狸一个眼神。   后者会意,立刻将背上那个用布条裹住的棒状物丢了过去。   布条被风吹开,藏在里面的多兰之枪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拿到长枪的陈策不再隐忍,当即使出了他的拿手技能——反击风暴。   刹那间,瑟提的一对铁拳再无施展空间——要么打在枪杆上,要么直接打空。   他越打越急,越急越乱,越乱越打不中人。   最终,在【反击风暴】停止转动的一瞬间,枪杆狠狠地敲在了他的脑门上。   咚!   瑟提当即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可他的拳头依旧紧绷。   那股奇特的能量再次积蓄,一抹金光在他拳峰间闪过。   【蓄意轰拳】   之前打败老冠军的阿瓦塞的那招。   可惜……陈策对他和他的技能太了解了。   在看到金光闪烁的一瞬间,陈策立刻做出了反应——身旁的微风受他操控,在他脚底形成了一股恰到好处的推力。   下一刻,瑟提的拳头挥出。   而陈策也乘着那阵疾风迅速跃到了他身后。   轰隆——!   充满力量与速度的拳头竟打出了一道恐怖的爆鸣声。但很可惜,没能打中陈策。   即便陈策手中无剑,他也是能使出【踏前斩】规避这恐怖的一拳的。   紧接着,他反握长枪,用长枪底部狠狠地刺向瑟提。   【三重爪击】   连续且流畅的三枪过后,瑟提的身体瞬间被挑飞,剧痛爬上了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即便没有枪尖,在强大的力量和精湛的枪法加持下依旧能打出不俗的伤害。   没有枪尖,不会刺破他的皮肉,也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实际伤害,但疼是实打实的疼——把他的肌肉都刺麻痹了。   扑咚。瑟提重重摔倒在地。   再然后,长枪的枪尖抵住了他的脖颈。   陈策轻叹了口气,语气也变得不那么客气:   “虽然我很不想说那句话,但为了能让你冷静下来听我详谈交易内容……你也不想让你的母亲知道你在地下搏击场打拳吧,瑟提?” 第四十七章 我狸QQQQ秒了   瑟提挣扎着想要起身,无尽的怒火几乎填满了他整个胸膛。   但……他的命门已经被人死死掐住了。   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前者,他的喉咙随时可能被那杆抵在脖颈上长枪刺穿;后者,一旦他母亲知道他在地下搏击场打拳的事情……   “现在你能好好听我说话了吗?”陈策又重复了一遍。   “嘁……”瑟提发出一个不爽的声音,但的确停止了挣扎——他甚至警惕地朝屋子那边望了一眼,生怕这里的动静吵醒了正在休息的母亲。   “你想说什么就快点说,生意也好打架也罢——但我劝你,不要想着对我的母亲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放心吧,我绝不会对多达娜夫人做那种事情的。”陈策微笑着收起长枪,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些:“相反,如果你能答应和我做一桩交易的话,我会保证多达娜夫人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你说。”   “首先,还是之前那句话——我想要你手里的那对伊美罗石。”   “……说出你的条件。”这次瑟提没再激动地要打人了。   陈策也很欣慰,并暗暗对瑟提的孝心表示肯定。“我可以帮助你向多达娜夫人隐瞒你打拳的事情。”   “这东西还要你来帮?”闻言,瑟提不屑地哼了一声。“老妈比任何人都相信我!她绝不会怀疑我说的话!”   “那今晚的事情?”   “只是个意外!我有点没控制好给钱的量罢了!”   “那你要每次都给少一点吗?你想让多达娜夫人只维持最基本的温饱生活吗?哪怕其实你腰缠万贯?”   陈策摇了摇头,像是在否定对方的这个做法,也在否定他幼稚的思维模式。   “我知道多达娜夫人——她很温柔、很善良,同时也是个聪明人。就算你狠下心来每次都只给少一点的钱,光靠言语哄骗她也是是瞒不了一世的。”   “……”瑟提沉默下来,双眼中写满了纠结。   终于,他还是松口了:“说吧,你有什么办法。”   “给你一个正名。”陈策笑了笑,然后又从口袋里取出一枚徽章——刻有赞家标记和反抗军标记的徽章。   “你见过这个东西么?”   “这是……反抗军?”虽说瑟提没参加过战争,但反抗军的徽章他还是见过那么一两次的。   “是的。”   “你的意思是?”   “我可以把这个东西给多达娜夫人看,然后告诉她你是在为反抗军和在战争中失去家园的可怜人们修建房屋,然后合情合理地给她更多的金币。”   闻言,瑟提露出了一抹惊喜的神情,但很快又被他掩盖过去了——谈生意的时候最忌讳让对方看出自己的满足,这他是懂的。   “就这?没有别的条件了么?”他尝试着争取更多好处。   陈策也知道他的小心思,但这并没什么不妥。   “当然还有。”他又从阿狸手里拿过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既然是交易,那钱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三百枚金币,我会合理地交到多达娜夫人手中。”   这些钱都是他在今晚的赌局中赢到的——押瑟提一回合KO对手,用五十枚金币赢了五百多枚。   说起来,这些钱他还是靠瑟提赚的呢。   从这五百多枚金币里分出三百给这位大功臣,他一点也不会心疼。   “三百……”听到这个数字,瑟提下意识倒吸了口凉气。   要知道,他今晚拿下冠军也只不过赢了不到一百。   虽说那对伊美罗石稀有无比,但实际上却不太好卖——战争期间,很多喜欢玩收藏的富商都把钱花在别的地方去了,鲜有人会拿出这么一笔大款去买一对除了欣赏之外毫无价值的“花瓶”。   “除此之外,我还会吩咐附近的反抗军多照顾照顾多达娜夫人,绝不会再让那些流言碎语传进她耳朵里了。”陈策最后给出了一个让瑟提无法拒绝的条件。   在这“三板斧”的攻势下,倔强如瑟提也难免要松口了。   “不错的条件……”他一边紧紧盯着对方,一边从袋子里掏出了那对让阿狸激动不已的伊美罗石。“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当然。”陈策接过伊美罗石,又行了个标准的反抗军军礼。“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同志。”   “哼……”做完交易,瑟提拍拍身上的尘土,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走了。   陈策也不计较他的无礼,只挥了挥手作为告别:“明天我会来找多达娜夫人的,回见。”   哐。房门轻轻关上。   再看阿狸这边,她双手捧着那对伊美罗石,已经兴奋得不行了——她的一对狐狸耳朵立了起来,九条狐狸尾巴也像电风扇一样摇个不停。   “宝石给你拿回来了,你有什么头绪吗?”陈策随口问道,“关于你的身世之谜?”   “妾身能感觉到这对宝石上有一股奇妙的力量!”阿狸即答,“是那种……对,和妾身一样的力量!妾身一定能从这对宝石上找到一些线索的!”   说着,她又拿出了自己原本随身携带的那对双生宝石。   璀璨的能量如蓝色萤火般包绕着那对双生宝石,连通精神领域的奇妙力量沁人心脾。   很快,那对刚到手的伊美罗石上也亮起了同样的璀璨能量。   阿狸的眼神里充满了向往,甚至有些发呆——她似乎从那对伊美罗石里窥见了什么秘密。   陈策没有打扰她,只站在一旁静静等待。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这下阿狸也能玩“双Q”了。   就像充能型技能一样,一次性丢出两个Q技能。   嗯……果然,辅助狐狸还是蛮强的。   我狸双Q秒了! 第四十八章 友达の母   阿狸已经整整一天没说过话了。   自从拿到那对伊美罗石以来,她就一直往里面注入魔力、盯着宝石表面看,那专注到有点偏执的模样简直不像是着迷,倒像是着魔。   是的,她甚至连觉都没睡,通宵研究那对伊美罗石。   就连陈策揉她尾巴都没反应——换作平常,她肯定得红着脸发出点什么奇怪的声音了。   有点离谱。   “阿狸,你又在研究伊美罗石哦,休息一下好不好。”   日落时分,陈策最后rua了一下那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又指了一下桌上的晚餐。   “我只想你用功吃饭。”   “别吵别吵,这里关键你别打扰妾身……”阿狸下意识地发出了不耐烦的声音。   但很快,她突然反应过来了自己在和谁说话。   “妾身的意思是……待会妾身会吃,放在桌上就可以了,谢谢啦~”   “你都快走火入魔了……”陈策无奈地耸了耸肩,也不再劝,转身开始准备自己的事情。   伊美罗石到手了,但和瑟提的约定还差最后一步呢——待会得再去找多达娜夫人一次,然后用善意的谎言隐瞒瑟提在地下搏击场打拳的事实。   等解决完这件事,差不多就可以继续朝着斐洛尔岛的方向前进了。   “徽章,金币……”陈策开始准备今晚要带过去的东西。   可就在这时,一阵锐物划破空气的声音突然响起。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他立刻握紧了就摆在手边的多兰之枪,然后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是窗外传来的。   有一团白色的东西正在急速靠近。   陈策准备动手了。   然而……等那团“东西”快要靠近时,它突然放慢了速度。   待它完全靠近,陈策这才发现这只是一只鸽子。   一只非常独特的鸽子——四翼白鸽。   这是一种艾欧尼亚特有的独特生物,可以依靠精神领域的奇异感应和能量波动跨千里送信,甚至都不用固定地点,只需要固定的人——只要给它感应一下含有收信人的残留魔力的物件即可。   它缓缓停在窗前,用其尖锐的鸟喙不断啄着窗户。   陈策立刻意识到这是有人给自己送信来了。   “是艾瑞莉娅的信么……”他一边开窗收信一边暗自猜测。   这种四翼白鸽的送信功能十分强悍,相应的,它们的数量也极其稀少,平日里就连一些富商名流都不舍得用它来送信,只有一些非常着急的密信才会用到它们。   故而陈策在收到信件的第一反应是反抗军遇到什么十分紧急的麻烦了——艾瑞莉娅也有一只四翼白鸽,只有在十分紧急的时候才会使用。   可当他拆开信封一看,却发现这封信是从大洋彼岸的诺克萨斯寄来的。   是莎弥拉的信。   信中的内容十分简短,但干练地提到了所有重点:   【七天后、半月内,将有一支小型战团从崴里以南的暗礁海峡登陆,负责运输来自祖安的炼金武器,数量庞大。】   【另,之前委托我杀你的人暂时尚未找到,请再宽恕我一点时间。】   【莎】   简短扼要,干练明了。很符合莎弥拉的行事风格。   “棋子开始发挥作用了……”   看完信,陈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将信件撕成了碎片,然后又拿出纸笔重新写了一封准备寄给艾瑞莉娅的信——这份情报对反抗军来说非常重要,切不可耽误。   做完这一切,太阳已经完全隐入群山之间了。   而阿狸还在专心致志地研究着那对伊美罗石,仿佛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丝毫察觉。   陈策也不在意,只独自坐在桌前思考了一会。   片刻后,他拿着布袋站起身来。   今晚的行程不会有任何改变,但也许要加多一些项目了……   与瑟提的交易,也许还能有“二周目”。   “阿狸,我先去多达娜夫人那里了,你慢慢研究伊美罗石。”   “好~”阿狸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晚上早点回来哦,不要和多达娜太太玩太晚,今晚妾身还把尾巴借你盖~”   “……说什么胡话呢,回见。”   “拜~”   夜幕降临,瑟提再一次拖着疲惫的身体踏上了回家的路。   今天的对手没有昨天的阿瓦塞强,但数量更多,他连着几场比赛下来虽没怎么受伤可也算是精疲力竭了。   好在,今天的奖金也不少。   身为一名半兽人,他伤势恢复的速度远比一般人类快,昨天受的那些轻伤今天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手上的绷带也得以拆除,重新长出的皮肤上几乎看不出多少受过伤的痕迹,只有几条细小如蚯蚓一般的小疤痕。   赶路,也比昨天快了不少。   昨天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的路程,今天只花四五十分钟就看到了那座仍亮着灯的温馨小屋。   明黄色的烛光透露着温馨,皎洁的月光则照亮了脚下的路。   瑟提心头一暖,脚步不禁加快,连带着身上的疲惫和疼痛也似乎随晚风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到门边的时候,他突然顿住了脚步。   因为他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哪里哪里,多达娜太太还年轻着呢,皮肤也很好,容貌也很漂亮……看起来完全就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   “哎呀呀……可我明明已经四十多了哦,叫小女孩的话……太别扭了啦。”这次是母亲的声音。   瑟提心头一颤,一股无名火默然升起。   他不用想也知道那个花言巧语、油腔滑调的男人是谁。   在他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他果然看见了那个讨厌的男人——那个从普雷西典来的反抗军。   那个男人正和他的母亲一起坐在沙发上有说有笑呢。   “你回来啦?”多达娜夫人见到儿子回来,脸上的笑容更甚。“今天陈策也来了哦,这孩子人很好呢。”   “很好?”闻言,瑟提眼神一凌,将视线放在了陈策身上。   后者正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旁边的桌子上摆着新鲜的水果和一袋子金币,还有一枚反抗军徽章。   “是挺好的,至少没有食言……但更好的应该是履行完承诺后马上离开,而不是无耻地赖在这里不走。”   话音落下,屋内一片寂静。   在片刻的震惊与不解过后,多达娜皱起了柳眉:“瑟提!你怎么能做出逐客这般无礼的事情!更何况小策对我们这么好!”   “小……策?”听到这个称呼,瑟提心中的怒火更甚。   可还不等他发作,他的母亲就严肃地命令他坐下。   他不敢违背。   但他还是敢说话的:“老妈!你不要被他人畜无害的外表给骗了,他就是在故意——”   “够了,瑟提!”多达娜生气地打断了儿子的话,“小策是我们的客人,也对我们有恩,我不允许你这么跟他说话,更不允许你污蔑他!”   稍作停顿,她又冷冷地指了一下浴室的方向,“你先去洗个澡冷静冷静,不要妨碍我和小策说正事。”   “……”瑟提的眼睛里充满了怒火,一对沙包大的拳头更是死死攥紧。   可惜,他也就敢在心里生生气、骂骂街了。   正事?陈策这小子和老妈能有什么正事可谈?他就是在贪图老妈的美色!这该死的杂碎!真想把他那张油腔滑调的臭嘴撕成两半!   客厅里的气氛冷到了冰点,瑟提只能一边在心中暗骂一边恶狠狠地盯着陈策,用眼神作为警告,然后……   乖乖地去浴室洗澡。   老妈的命令对他来说比艾欧尼亚之灵还重要,他可不敢违背。   瑟提走后,多达娜夫人渐渐恢复了平日里温柔端庄的仪态,只是美眸里还藏着一抹愧疚。   “抱歉,小策,瑟提这孩子就是这样,但请你相信他是没有恶意的……”   “我知道。”陈策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也能理解他——他只是太关心您了。”   “哎……这孩子也不小了,明明该把重心多放在自己身上的……”多达娜夫人摇了摇头,那淡粉色的美丽长发渐渐从右肩滑落。   “我们还是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吧……你之前说,我还年轻,所以不用担心学不会反抗军女孩们教的东西?这个……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   陈策笑了笑,又把那枚反抗军徽章放到对方依旧光滑细腻的小手上。   “那边的环境也比这里更好、更安全,我相信夫人您一定能在那里学到很多东西的,还请您多考虑一下关于搬家的事情。” 第四十九章 策师傅:我要打十个!   硬了。   拳头硬了。   瑟提看着那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男人,眼睛里的怨气与怒火几乎要凝成实质——只可惜眼神不能杀人。   从他洗完澡出来开始,他就一直在听陈策和他的母亲聊天。   那轻松愉悦的气氛哪像是长辈与晚辈之间的谈话,分明就是异性朋友之间的闲聊。   真该死啊……   早知道就不和这家伙做什么交易了……简直就是引狼入室……   “太太,请你务必看看这个手镯……这色调和款式都很适合你呢。”   陈策又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取出一个做工精致、一看就价格不菲的翡翠手镯,然后在多达娜夫人惊讶的眼神中替她戴上。   他们的手……都碰在一起了啊!   “不不不……这礼物太贵重了……”多达娜夫人连连摆手,“这个手镯……小策你还是送给阿狸吧!”   “她的话我已经送过礼物了呢。”陈策笑了笑,“一对华丽的宝石——她一直很想要的礼物。”   “啊这……”多达娜夫人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份过于贵重的好意了。   一旁的瑟提倒是知道陈策说的宝石是什么——那对伊美罗石。就是从他手上夺去的,可恶啊!   “没事的,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见面礼,算不得贵重。”陈策轻轻按住了多达娜夫人想要摘掉手镯的手。   那光滑细腻的手感让他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碰的是阿狸的手。   “这……这……”多达娜夫人还想拒绝,可以她有些内敛的性格确实不太会拒绝人。   另外……对方的手也让她一时间有点慌神……   她已经很多年没碰过异性的手了……就算与所谓的男女之情无关,也至少是“男女有别”的,这种感觉让她有些……   啊……简直就像回到了年轻时一样呢……   “咳咳!”就在这时,一直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瑟提终于出手了。   他一把握住陈策的手腕,然后用他强横的蛮力将其移开。   “陈策他也是一片好心,这个镯子就收下了吧。”   比起让陈策再和自己的母亲有肢体接触,瑟提宁可让母亲直接收下陈策的好意。   “唔……那……那好吧……”多达娜夫人一脸不好意思地放下了手,白皙的双颊上竟泛起了一抹绯红——简直就像个小女生一样。“那就谢谢你了,小策……”   “不必客气。”陈策微笑点头,同时暗中与瑟提“较量”,没多久就灵活地把手抽了回来。   紧接着,他又瞥了一眼墙上的老旧挂钟,说道:“时间不早了,多达娜夫人,我得回去了。”   “噢噢好……下次有空再来哦~”多达娜微笑着摆了摆手,那温柔的仪态简直直击人心。“瑟提,去送送小策吧。”   “正有此意。”瑟提冷笑着站起身来,然后像推着陈策走一样将他“请”出了屋子。   后者也不介意,就这样到了屋外。   一瞬间,瑟提脸上的假笑变成了扭曲。   “我警告过你……不要故意接近我老妈!”   闻言,陈策只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我只是在和多达娜夫人聊正事而已。”   “聊正事需要聊这么久么?!你从晚上七点聊到了十一点半!足足四个多小时!!”   “我是故意聊这么久的。”   “啊?承认了是吧?!”瑟提又握紧了他的铁拳。   然而,陈策依旧一脸的无辜:“我故意聊这么久,只是为了等你回来而已。”   “等我回来?你什么意思?你就是想让我看看你和我老妈有多熟、关系有多好是吗?!”   “不,我是要找你。”   “把话说清楚点!不要吞吞吐吐地一句话只说几个字!”   “简而言之,就是我想再找你做个生意。”陈策的语气还是很平静,“这件事关乎到多达娜夫人的安危——如果你愿意跟我合作,那我就会尽全力保护多达娜夫人。”   一听到母亲可能有危险,刚才还非常火大的瑟提顿时熄火,眼睛里也浮现出了一抹担忧的神色。   但他还是有他自己的骄傲所在:“我可以自己保护我老妈!”   “嗯,当然可以,我也相信你有这个实力。”陈策道,“但多一重保险会更好不是么?况且,这只是我的第一个筹码。”   “还有什么别的条件你赶紧说!”   “我可以帮助你寻找……你的父亲。”   “……?”   这一刻,瑟提彻底冷静下来了。   二十多个小时后,艾欧尼亚地下搏击场内再次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近几天在搏击场备受关注的最人气新星角斗士——瑟提。   另一个则是在前几天的赌盘中以小博大、一举斩获五百多枚金币的“赌神”——陈策。   这两人一进门,原本还有些昏昏欲睡的搏击场管理员立刻精神起来了。   因为受到战争的影响,最近搏击场的业绩都不是很好,他就指着这两位“风云人物”给他搏点噱头、拉点人头了。   “快快快!快给这两人安排最好的服务!”   搏击场管理员不断催促着手下服务好这两位贵客,生怕他们一个不高兴就走了。   为此,他甚至还特地找来了十几名相貌与身材俱佳、风格各异的女侍,只为照顾好两人——如果有需要的话,来上点特殊服务也不是不可以。   “‘赌神’可以先放一放,先安排他到贵宾区坐一会也没事,但选手一定要照顾好!”管理员着急忙慌的模样像极了财奴见到财神爷。   可他手底下的工作人员却像遇到什么难处一样迟迟未动。   他急得一脚踹在了手下的屁股上,“都聋了吗!还不去!”   “我们也想去……可是……”后者捂着被皮靴踹肿屁股,满脸委屈:“可是今天‘赌神’和选手是同一个人啊……”   “啊?你个狗崽子今天是喝多了吗?”   “您可以自己看看……”   闻言,管理员憋着一肚子火扭头望向了擂台。   下一刻,他心里的怒火全部变成了震惊。   那个看起来并不健壮、甚至比起其他选手来说可以算得上瘦子的年轻男人……站在了擂台上。   他手持一杆长枪,腰板挺得也和长枪一样笔直。   他指着头顶上的灯球,嗓音嘹亮有力:   “我要打十个!” 第五十章 瑟提:装起来了是吧?   搏击场管理员看着擂台上的年轻人,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与疑惑。   那个叫陈策的……不就是个赌拳的吗?怎么还自己上台了?拿着杆长枪看起来还挺有模有样的?   “这是在搞什么啊?”管理员一把推开办公桌前的下属,亲自阅览起了今晚的比赛名单。   第一场……   陈策?   还真是他?   他真要上台打?   “他疯了?还是我今天喝多了?”直到现在,管理员都觉得这事梦幻得不像现实。   但他的下属们可没他想得那么多。   “现在我们怎么办?”一个工作人员问道,“真要派出十名角斗士跟他打吗?”   “打你个头!”管理员一巴掌拍在了那个工作人员的后脑勺上,“他肯定是对我们搏击场有哪里不满意才故意这样做的,你赶紧多带几个人过去把他劝下擂台!”   “哦哦好……”工作人员屁颠屁颠地跑开了。   管理员则是烦躁地点上一支雪茄,准备重新安排今晚的赛事。   可还不等他抽几口,刚才那个工作人员就又屁颠屁颠地跑回来了。   “那个……他说他没有对我们搏击场不满,就是想打擂台……”   “啊?”管理员一着急直接把雪茄都掐断了,还差点给自己宝贵的外套烫出一个洞来。“你这废物怎么连劝人都不会劝?”   “不是啊……他真要打……不是故意闹的……”   “啧……”   管理员再次扭头望向擂台中央,那个名叫陈策的年轻人依旧高傲地站在那里,宛若一个巡视领地的君王。   这一刻,他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人不是在“闹脾气”,而是真的对自己很自信、真的想打擂台。   至于他说要打十个的狂妄言论……   “他妈的……”   管理员望着那道背影骂了一声,眼睛里闪过一抹凶狠。   “他想砸场子,那就砸了他的骨头!”   --------------------------------------   搏击场内,原本该站在擂台上等待比赛开始的瑟提此刻却站在了擂台下。   他用力拽了拽擂台边缘的笼格,以此吸引陈策的注意力。   “喂,你这方法真的妥吗……?”   “放心吧,妥的。”陈策微笑回应。   “你简直比我还疯狂……就算我有自信成为这儿的最强斗士,也不能这样玩啊?”   “你的话,想用一晚上时间打败所有强者的确有点难度。”   “你这是在装?”   “没有。”   “我真想朝你那张臭脸来上一拳,陈策。”   “那你可能要排队了。”陈策又笑了笑,接着扭头望向擂台的另一边。   那里有一大群人正往这里走来。   十几二十个人。可能有一部分是侍者,剩下那些肌肉比脑袋都大的壮汉就肯定是角斗士了。   是的,他今晚就要以一己之力挑翻这座地下搏击场内的所有强者。   这算是给瑟提的第二个礼物——帮助他快速晋升为艾欧尼亚的“地下皇帝”。   这是与瑟提的交易中的第二个报酬,也是为了帮助自己——或者说为了帮助反抗军。   瑟提一旦接过这份礼物,他就要用这份礼物替反抗军做事了。   替反抗军或者辅助反抗军击垮莎弥拉情报中所说的那支战团。   这也算是一种变相收编吧。   公平交易。   “总之,你只要记住我们之间的约定就可以了——相应的,我也会信守承诺,给多达娜太太一个既安全又美丽的环境生活。”   最后一句说完,陈策活动活动关节,摆出了战斗姿态。   擂台那边,一众角斗士也在搏击场管理员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他们每个人都是之前在搏击场里获得过殊荣的“明星选手”,每个都身怀绝技、实力不容小觑。   “陈策先生,你真的想要一个打十个么?”体态臃肿的管理员勒了勒腰间的皮带,语气略显不善——他已经在心中认定对方就是来砸场子的了。   “请允许我最后向你确认一遍——你还有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闻言,陈策和善地笑了笑:“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心意已决——我要打十个。”   “很好,很好……”管理员面色一沉,“那我就满足你这个不要命的愿望……今晚将会是你的专场,陈策先生——车轮战十打一,每场间的休息时间不得超过三分钟!”   话音落下,观众席那头传来阵阵议论声——还夹杂着一些嘲笑声。   特别是之前那些在赌局里被陈策打脸的赌徒,此刻一个两个都快笑掉大牙了——他们今晚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陈策被打得满地找牙——打死更好。   “这样吗……”陈策思索了一会,接着说道:“我觉得这样有些不妥。”   “现在知道怕了?”管理员冷笑不止。   “不是的。”陈策摇了摇头,旋即说出了一句非常打脸的话:   “我只是觉得一个一个来太浪费时间——要不你们所有人一起上吧,我还赶着回去喂我家狐狸吃宵夜。”   “……”这一刻,管理员沉默了。   观众席上的众人更是面面相觑。   就连随陈策而来的瑟提也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不要命了……?”瑟提小声骂道,“装也不是这样装的!我知道你强,但你也得小心阴沟里翻船!”   陈策笑笑不说话,只对着一众角斗士比了个“请”的手势。   这一下,那些平日里当大哥当惯了的明星角斗士们瞬间忍不住了。   在得到管理员的默许后,他们当即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翻上了擂台。   观众席上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呼声——这种场面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虽说这种情况下搏击场连赌盘都不会开,但此刻看戏的乐趣可远远大于赌拳的乐趣。   搏击场内彻底沸腾。   一众角斗士也不废话,在裁判摇响铜铃后立刻发起冲锋,各式的武器以各式的招式落下,一时间竟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众人只见他们将陈策围在中间一顿暴揍,具体什么情况都被那些庞大的身躯给挡住了。   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些角斗士们没有一个受伤,每个人都在狠狠地攻击、补刀——看起来就像是单方面的虐杀。   “吁——”观众席上又发出了一阵不屑的声音。   他们还以为今晚能看到一场有意思的乐子呢——虽没人觉得陈策真能赢,但好歹也反抗一下吧?   这刚开始就被人按在角落里虐杀,不是一下就结束了嘛?   连周旋都不周旋一下。   这么狂,结果就这?   没意思,真没意思。   众人一阵倒喝彩。   唯独对擂台特别敏感的瑟提发现了一丝端倪——那些角斗士们虽然看起来占据了绝对性、压倒性的优势,但仔细观察之下却能发现他们的攻击越来越急了。   就像……乱了阵脚一般。   甚至有几人流下了紧张的冷汗。   此情此景,瑟提不禁回想起了自己与陈策初见时那晚的“战斗”——那场像逗弄孩童一般的“战斗”。   果不其然,在片刻的围攻之后,擂台上的局势骤然逆转——几乎只发生在一瞬之间。   咚咚咚咚……!   那种像是有人挨了闷棍一般的声音接连响起。   再然后,一个明显比其他角斗士都要瘦小的男人在人群间杀了出来。   他的脸上、身上看不见半点伤痕。   他左手抓着那杆标志性的长枪,右手握着一把刚从对手那里夺来的长剑。   “现在,该我了。” 第五十一章 瑟提:头有点痒o.0   搏击场内的众人又一次沸腾起来了,擂台上的角斗可谓是一波三折。   人们清楚地看见,那个本该在一众角斗士的围殴之下重伤甚至死亡的年轻人毫发无损地突出了重围。   他甚至还顺手夺走了其中一名角斗士的长剑。   那是一把类似于长刀的武器,单刃、细长,剑身由艾欧尼亚精钢锻造,剑柄则是某种材质独特的木料。   “这把剑还不错,现在归我了。”   陈策掂了掂手里那把刚夺来的长剑,感觉手感还过得去——这些明星角斗士的武器就没一把是拉胯的,全都价值不菲、做功精细。   “实话说,这还是我第一次用剑……如果用得不好,还希望你们不要笑话我。”   “该死……”被夺去武器的角斗士怒上心头,可那从大脑开始传遍全身的晕眩感更是上头。   不止他,另外九名角斗士也同样如此。   陈策刚才的【反击风暴】差点没给他们敲得当场倒头就睡——也多亏了他们的素体素质也远比普通人要好。   实话说……如果刚才陈策趁他们感到头晕目眩的时候直接用枪尖攻击,这短短几秒钟就足够让他至少干掉好几人。   “恢复过来了吗?那我们继续吧。”陈策刻意等到一众角斗士缓过神,然后……   直接丢掉了手里的长枪。   他用精湛的枪法折服了在场的所有人,此时却主动丢下了长枪。   不是为了装,而是为了……彻底摧毁这些明星角斗士的自信心,让他们认识到什么才叫差距。   那种不是靠意志或愤怒就能抹平的差距。   宛如螳臂当车、蜉蝣撼树的天差地别。   “从现在开始,我只用剑,且只用一只手。”   陈策右手持剑,又把左手背在了身后。   刹那间,观众席上爆发出了自地下搏击场建立以来前所未有的呼声。   现在没有人再敢小瞧这位看似“瘦弱”的年轻人了。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他会整出什么样的大活——即便现在搏击场没有开赌盘。   “这小子……”搏击场管理员气得脸色发黑,也不管他手底下的角斗士们打不打得过,当即下达了死令:   “给我杀了他!你们这帮吃干饭的废物!!”   一声令下,十名角斗士再次不要命地发起攻击——他们也被陈策的自大伤到了自尊心,此刻全都愤怒异常。   可惜的是,他们现在连碰都碰不到陈策了。   之前陈策用反击风暴的时候他们好歹还能有点“打击感”,现在则是有一种拼尽全力打在棉花上的感觉——陈策就像条滑溜溜的泥鳅一样,根本抓不住。   他的身形在众人之间闪转腾挪,众人只能看见一柄银色长剑在他们眼中不断闪过。   不……除此之外还有……   一阵旋风。   一阵在封闭的擂台上骤然刮起的诡异旋风。   那阵旋风好似在拖着陈策的身体,让他的速度变得极快,动作也无比灵活。   他看起来就像一阵疾风。   【踏前斩】   这就是,按E剑魔。   “地下搏击场最强的一批角斗士,只有这点实力吗?”   陈策在十人之间来回移动,手中剑刃时不时落下或刺出,显得游刃有余——甚至有点戏耍对手的意思了。   一个人戏耍十个人。   “废物!你们这帮废物!难道十个人还抓不住一个人么!!”管理员在台下气急败坏地大吼。   角斗士们抓不到人本就烦躁,此时被这么一吼更是乱了阵脚。   不出一个擂台回合的时间,他们全都累得气喘吁吁——所有资深拳手都知道,一直对着空气用尽全力攻击也是很耗费体力的。   更何况,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还都拿着重型兵器。   终于,在他们快要累得动不了的时候,陈策不玩了。   锐利的剑光一瞬间就铺满了整个擂台,可怕的疾风甚至掀翻了几个离擂台比较近的观众。   十名角斗士心如死灰,全都绝望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陈策并没有对他们痛下杀手。   劈在他们身上的,只是剑背。   铛铛铛铛——!伴随着铜铃声响起,第一个回合结束了。   而一众角斗士也再没了半点继续的心思——他们全都或躺或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刚才陈策想……他随时可能取下他们的首级。   这种力量和技巧上的双重绝对压制,完全不是他们所能抵挡的……   于是乎,在只是第一个回合结束、没有任何人员伤亡的情况下,这十名角斗士不约而同地走下了擂台,算是一种投降。   “废物!废物!!”管理员急得上去一通乱踢——可惜的是,以他未经锻炼的身体根本打不疼那些久经战斗的角斗士。   他们甚至连理都没理一下,只是用一种充满怨恨的眼神瞥了一下管理员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搏击场内呼声一片,而擂台上的陈策只是淡然地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先安静一下。   接着,他直接伸手指向了站在擂台旁边同样一脸震撼的瑟提:   “这个搏击场内只有瑟提能与我一战,其他人……太弱了。”   此话一出,有人不爽有人脸黑,但更多的是观众们歇斯底里的呐喊声——装!太他娘的装了!   但是!是有底气的装!   做完这一切,陈策拿起地上的多兰之枪就往擂台下走。   就在这时,另一名搏击场管理员拦在了他面前——但不是那种凶狠的挡路,反倒是有点谄媚的意思。   “陈策先生,我们老板想见一见您,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空呢?”   闻言,陈策露出一个一切尽在意料之内的笑容。   然后,果断拒绝。   “不好意思,没空。”   “啊……?”管理员一愣。   可还不等他挽留,陈策已经大步离开了搏击场。   瑟提见状,大为不解,但还是跟着跑了出去。   离开地下搏击场,两人很快踏上了那条寂静无人的归家之路。   瑟提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刚才报我名字又不去见地下搏击场老板是什么意思?你想帮助我尽快上位的话直接去找老板不是最快的方法么?”   “快的确是快。”陈策点了点头,“但也只是短时间的快——上限太低了。”   “什么意思?”瑟提疑惑。   “你去见了老板又能怎么样?”陈策反问。   “怎么样……?就和他谈条件什么的呗,这不好么?”   “谈条件之后呢?当他手底下的最强打手?”   陈策摇了摇头,又停住脚步,认真地看着对方。   “你记住,我是要帮助你成为地下搏击场的‘皇帝’,而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将军’。”   按照原历史发展,瑟提就理应是靠着双拳一步步爬上去的。   从角斗士变成搏击场的BOSS,要靠别人的帮助,但更要靠自己的拳头。   一味的依附,最终只能变成别人的打手。   把所有不服的人全都打服、把所有角斗士收入麾下,这才能成为真正的“地下搏击场皇帝”。   就像原历史发展一样。   要帮助瑟提快速发育,但绝不能做拔苗助长的事情。   一切行为,都要基于他本身的能力。   “我这只是帮你开了个头,后面还是要靠你自己——只是这个繁琐的过程会缩短不少,至少不会再有什么臭鱼烂虾都来挑战你的情况发生了。”陈策继续说道:   “你要在地下搏击场的幕后老板面前保持神秘感,然后一步步蚕食他的角斗士——好比今晚,那十名角斗士以后只会对你有尊敬的意思,而绝不会随便挑战你。”   “他们甚至会为你拦住一些没有必要的低级挑战,以后他们比赛的赌盘你也有资格参一手。”   “你要一直按照这种模式下去,然后一步步爬上顶峰。”   陈策算是直接把原历史中的瑟提的发家史搬出来说了一遍——虽然现在的操作比起原版算是速通版的,但实质不变——反正原历史中的瑟提就是按照这个模式做的。   只是现在的瑟提还很年轻,暂时想不到那些东西,提前跟他讲就相当于一种“启迪”,帮助他省去了中间一些不必要弯路。   “嗯……”听到陈策的解释,瑟提半懂不懂地点了下头——他突然感觉脑袋有点痒。   片刻后,他又问出了另一个关键性问题:“你之前说要帮我找我的……生父,又该如何进行?”   “我知道他在哪。”   “嗯?”   “他在这里的地下搏击场攒够了‘赎身’的钱,然后就被送往更高级的角斗场继续厮杀了——在诺克萨斯都城的角斗场。”   闻言,瑟提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诺克萨斯找他!然后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随你。这是你的自由。”陈策对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没有半点兴趣,他现在关心的只有一件事——也就是和对方的交易。   “总之,现在我要你尽快在地下搏击场内‘收编’足够多的角斗士,后续我需要你们替我做一件事。”   换作平时,这种带有一丝命令之意的口吻对瑟提来说绝对是一种禁忌——他心比天高,绝不允许任何人踩在他头上。   但现在,面对眼前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男人,他心中竟没有丝毫不悦的感觉——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个小细节。   他只大笑着伸出了拳头:   “合作愉快!” 第五十二章 鳖载着狸发癫!   和瑟提的交易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再次回到房间已是深夜,有些疲惫的陈策正准备早点躺下休息,却发现某位狐狸少女一个人就把整张双人床占满了——她的九条狐狸尾巴全部散开,像被褥一样盖住了整张床。   而她琥珀色的美眸,正死死盯着手里的伊美罗石——那对可能可以找出她身世之谜线索的宝石。   她已经保持这个动作很久很久了。   陈策出门的时候她就是这个姿势,过了一天回来还是这个姿势。   “你这是走火入魔了……?”他一边从满是狐狸尾巴的床上腾出一点空位坐下,一边有些诧异地问道:“你该不会又一整天没睡觉了吧?”   “唔……”阿狸随便发出一点声音就算是回应了——她甚至根本没在听对方说了些什么。   “所以你研究了这么久有研究出什么东西吗?”   “嗯……”   “喂喂喂?能听得到吗?”   “唔……”   “呼叫阿狸,呼叫阿狸,前方发现一大瓶满的腐败药水。”   “哦……”   阿狸依旧一副沉迷的样子,就连她平时最爱的腐败药水都没能吸引到她的注意力。   见状,陈策又抓着她的尾巴晃了晃。   还是没有反应。   用力rua一下……还是不行。   看起来这“症状”似乎比之前还要严重不少——之前只要多喊她几声她好歹还能正常交流,现在却是连点正常人该有的反应都没了。   “你这真是走火入魔了……”陈策伸出一只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你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食物和水也是一点没沾,再这样下去你身体要出问题的。”   “……”阿狸沉默着歪了一下头,以避开那只挡住她视线的大手。   “喂喂喂?”陈策也跟着把手移了过去,继续晃荡。   这次阿狸倒是没有再歪头躲避了。   她只是……   直接一口咬了上去而已。   “喂……!”陈策连忙把手抽了回来。   同时,他也发现了对方眼睛里浓密的血丝——真着魔了,简直就像个连续通宵了十天十夜只为从黑铁爬到黄铜的网吧大神。   怎么阿狸也能血怒啊?   “你真魔怔了……”陈策揉搓着被咬破皮的手掌,已经打算采取点什么强制措施了。“我问你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唔……”阿狸恶狠狠地瞪着他,喉咙里竟发出阵阵威胁似的低吼——她好像也有点猜到对方可能要抢她的伊美罗石了。   她现在这幅模样简直就和一只护食的修狗没什么两样。   而护食是一个非常非常不好的习惯。   身为主人……啊呸,老板的陈策,有必要帮她纠正这个坏习惯——他老家的老人都说护食的修狗得教育。   要再不制止她,她非得抱着这对伊美罗石饿死在床上不可。   “把伊美罗石给我。”陈策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阿狸依旧没有回话,只不断地发出那种警告的声音,甚至连两颗小虎牙都露了出来。   见状,陈策不再犹豫,直接上手去抢。   在疾风的加持之下,他的速度可比对方快太多了。   仅一眨眼的功夫,那对伊美罗石就到了他手里。   阿狸先是一愣,旋即便直接凶狠地扑了上来。   所幸,陈策早有准备——他的另一只手可是一直放在大衣里的,就等着这傻狐狸自己扑上来呢。   啵~   一个粗大的硬物不偏不倚地塞进了阿狸张开的嘴里。   紧接着,蕴藏其中的液体喷涌而出。   狐狸少女瞬间瞪大了双眼。她想反抗,可那只有力的大手像铁钳一样扼住了她的手腕。   她只能一边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一边被迫灌下那味道浓郁的液体。   片刻后,液体灌完了,陈策也渐渐松开了手。   “咳咳咳……”有点被呛到的阿狸猛咳了几声。   但……她反倒没那么生气了。   或者说,她本来就没在生气,只是之前确实是魔怔了——因为魔力的高度超负荷,外加一些……诡异的因素。   “一大瓶全给你喝完了……算你预支了明后两天的工资,没问题吧?”陈策晃了晃手里的空瓶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心疼着魔的阿狸好还是心疼腐败药水好。   “妾身……刚才是……?”逐渐缓过神来的阿狸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不对劲。   “你好像有点着魔了。”陈策把那对伊美罗石给对方看了一下,然后又直接收进自己的布袋里。“这东西我就先替你保管了,等你完全恢复正常之后再还给你……说起来你到底在这对伊美罗石里看到了什么,竟能让你如此癫狂?”   “妾身……妾身……”阿狸像发呆一样想了一会,而后又面露痛苦地摇了摇头。“妾身好像看见了……狐群……是冰原雪狐……带着妾身觅食的狐群……然后是再之前的事情……关于把妾身独自留在冰原里的人……那道身影……好模糊……”   说着,阿狸紧紧闭上双眼,像是见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蜷缩成了一团。   “妾身想看清那道身影……但是……不行……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妾身……不让妾身接触到那触手可及的真相……妾身头好痛……”   “想不到的话就先别想了。”见少女一副痛苦至极的模样,陈策赶紧转移话题:“说说过几天的计划吧……这边的事情已经基本解决完了,情报也已经给反抗军送去,我打算继续赶路了。”   “赶路……好……”阿狸依旧蜷缩着身体,像病了一样靠在床头。“但是……妾身现在……好难受……”   “我可以等你休息好了再出发的,现在时间还不算紧迫,没关系的,你不必着急。”   “谢……谢谢……”   阿狸渐渐把头埋进了臂弯里,看起来十分痛苦。   陈策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去制定接下来要走的路线,腾出了一点时间给对方铺好凌乱的床,又很自觉地像往常一样在床上“画”出一道分隔线。   今天阿狸没有再替“借尾巴当被子盖”的事情了——她的状态很差,心情也很低落。   陈策不再言语,只默默熄灭了桌上的蜡烛,然后睡在了他该睡的位置上。   “早些休息吧。”   “嗯……”黑暗中响起了阿狸有气无力的回应。   片刻后,她也慢慢躺了下来。   “那个……陈策,你今晚可以睡过来一点吗……就像狐群晚上休息那样……那时我们会在冰原里报团取暖……这会让我们感到安心……”   她这次难得地没有称呼“老板”。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又透露着一丝乞求般的渴望,就像被族群抛弃之后独自冰原之中渴求温暖的可怜雪狐。   “好。”陈策没有拒绝,又往狐狸少女那边挪了半个身位——现在他已经有半个身子压在分隔线上了。   “这样可以吗?”   “还不够……”阿狸的语气依旧卑微,但又似乎多了一丝“贪婪”。   “好吧。”陈策又往她那边挪了一点。   可还不等他再次问够不够的时候,几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突然裹住了他的身体。   紧接着,他的身体开始平移。   直到他感觉到了少女温热的体温。   再然后,另外几条狐尾也搭了上来,像一床柔软的被褥一样包住了两人——大被同眠的感觉。   如此,他们的身体便有很大一部分贴在一起了。   “这样……才够……” 第五十三章 艾瑞莉娅:他一定在想我吧?   “早安,老板~!”   第二天清晨陈策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那张几乎要凑到脸上、完美无瑕的俏脸。   “昨晚睡得还好吗?你饿了吗?要不要吃早餐?”阿狸面带微笑,显得可爱又热情,与昨晚的消沉模样判若两人。   “嗯……问题太多的话我一下子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个了……”   陈策慢慢撑起上半身坐了起来,又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那就先说说睡觉!”阿狸面露期待。   “睡觉的话……还是很舒服的。”陈策诚恳道。   阿狸的尾巴很软很蓬松,盖在身上既保暖又透气,一点也不会闷,再昂贵的被褥也比不上这种享受。   除此之外……因为昨晚两人是贴在一起睡的缘故,还能嗅到阿狸身上那淡淡的体香,诱人而不显俗魅,清柔的香味非常促进睡眠。   还有肌肤接触处的温度……在这微凉的初冬深夜也显得格外舒服。   和少女同床共枕的感觉真不错……   “你觉得舒服的话,以后要不要每晚都和妾身一起睡呀~?”阿狸开心地微微晃起了上半身,那九条尾巴也无意识地摆动起来。“妾身也觉得很舒服呢~”   “我没意见。”陈策微笑点头——他知道对方肯定没看起来恢复得那么快,那对伊美罗石给她带来了某种意义上的“伤害”,此刻她的内心还是很不安的。   她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人陪伴在她身旁——就像冰原里报团取暖的狐群一样。   “谢谢~!”阿狸高兴地抱了上去,那九条狐尾又下意识地把两人裹起来了。   简直就像只蜘蛛一样。   陈策有些无奈,但也没推开对方。“你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唔……好一些了,但感觉还是有点不舒服呢。”阿狸知道对方问这个问题的用意是什么,“可以再给妾身两天时间休息吗?两天后我们立刻出发继续赶路!”   “嗯,没问题。”只是两天时间的话陈策倒也不急,刚好也能趁着这两天时间再去地下搏击场和多达娜夫人那里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处理的收尾工作。   他这么想着,也准备起床洗漱然后开始今天的工作。   可就在他想要下床的时候,他突然发现那九条狐尾缠得意外的禁——甚至是随着他的节奏来的,他越要往床边挪那九条狐尾就缠得越紧。   再然后,他感受到了阿狸温热的鼻息。   “既然要休息,那就抓紧时间和妾身一起休息吧~!”   扑咚。   陈策刚撑起来没多久的上半身又被狐狸少女扑倒了。   紧接着,狐尾像被褥一样把他和阿狸一起包住——和昨晚一模一样的姿势。   “来和妾身睡觉叭~~”   艾瑞莉娅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陈策了。   她很想念他,她觉得他肯定也在想念着她。   她想,此刻的陈策一定在拿着她赠予的徽章暗自思念着她、回想着他们曾经的甜蜜往事。   就像她一样——现在的她,也在轻抚着陈策送来的东西。   一封信。   她已经读了很多很多遍了。   一方面是出于思念,另一方面……这封信里的情报非常重要。   从两天前收到这封信开始,她就在反复揣摩着信中的信息。   那些陈策对她说的私话就不必提了——她看了一遍又一遍,每次看都会感觉心头一暖,也会在脑海中想象出陈策在写下那些内容时的模样。她欣喜不已。   至于情报内容……这就让她感到有些头疼了。   【诺克萨斯即将派遣一支战团从崴里以南的暗礁海峡登陆,携带有之前在龙脊峡谷时见到的那种来自祖安的炼金武器。】   但好在,信的后半部分也有陈策给出的解决方案。   【……但不必过于担心,我已抵达崴里南部的某个小镇,并在此组建了一支实力尚可的武装力量。他们都是从小生活在这附近的角斗士,对暗礁海峡的地理环境十分熟悉。】   【我们已提前得知了诺克萨斯的动向,如若你能从反抗军中调来一些部队,配合我在此地组建的“角斗士军团”,想必能以最小的代价击垮敌人、阻止那支诺克萨斯战团登录并摧毁他们的炼金武器。】   对于陈策给出的方案,艾瑞莉娅的第一反应是惊讶——她没想到对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组建起一支当地武装力量。   若是换作别人看到这封信,肯定要觉得这其中有夸大成分了,但她选择相信——她知道陈策的为人。   惊讶过后,她的第二反应便是惊喜了——她知道陈策能力出众,却也没想到他竟有如此号召力。   至于第三反应……她当然是选择支持陈策啦。   不管是出于反抗军领袖的角度还是出于私心的角度,她都觉得这个方案非常可行。   为此,她已经下令抽调一批人数可观的普通反抗军和数支精锐小队前往陈策给出的地址了。   “陈策……”   休息时间刚好结束的艾瑞莉娅恋恋不舍地收起信件,准备再次投入到工作之中。   可就在这时,一名反抗军士兵火急火燎地冲进了帐篷内。   “报告领袖!尚赞平原反抗军营地传来兵力增援请求!”   “尚赞平原?”听到这个名字,艾瑞莉娅心头一颤。   那可是她的故乡。   养育她的赞家就在那里。   “据尚赞平原当地反抗军称,一些零散的诺克萨斯兵力正在集结并全速前往尚赞平原!当地斥候已与其发生正面交锋!”反抗军战士继续说道。   “战况如何?”艾瑞莉娅问。   “暂时溃败!诺克萨斯军团使用了一种新型化学武器,将前线斥候打得溃不成军!”   “化学武器?”艾瑞莉娅又是一愣。   这东西别人可能还不太清楚,但她可太了解了……   “那支诺克萨斯军团的领头人是谁?”   “据斥候回报,应该是艾弥丝坦!”士兵回答,“她集结了尚赞平原周围的所有兵力,似乎打算一举吞并尚赞平原!”   闻言,艾瑞莉娅面色一沉。   又是艾弥丝坦,又是炼金武器……   尚赞平原地处艾欧尼亚深处,就算攻下来了也难以守住,况且那边也没有什么能吸引诺克萨斯的东西,她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去进攻那里……   她还特地用上了炼金武器……那些东西对她来说应该很珍贵才对……   自从上次在龙脊峡谷的相遇,各地海峡都已增派援军,艾弥丝坦应该没有别的途径拿到更多的炼金武器……她这批炼金武器已经极有可能就是她在艾欧尼亚范围内的最后一批……   难道说……   艾瑞莉娅恰巧瞥见了桌上那封信——关于陈策截获情报的信。   一瞬间,她有了一个新的猜测——艾弥丝坦想玩“调虎离山”。   她可能是想把唯一能克制炼金武器的疾风剑客引到尚赞平原去——所以她不用考虑攻打尚赞平原值不值得和攻下后守不守得住的问题,反正她的目标极有可能只是想趁着疾风剑客赶往尚赞平原期间伺机进攻普雷西典。   再至于她打算拿什么进攻普雷西典……   即将在暗礁海峡登陆的诺克萨斯战团——那支陈策说会携带炼金武器的战团。   如此,也解释得通为什么那支战团不从诺克萨斯已经攻陷的斐洛尔岛登陆,反倒要特地绕到崴里南部登陆的问题了。   想到这,艾瑞莉娅的嘴角又勾起了一个狡黠的弧度。   将计就计。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尚赞平原和暗礁海峡,她全都要。   “传我命令,之前抽调前往崴里以南的部队再增派三百人!”   “继续加强以斐洛尔岛为标志的西部海岸的防守!”   “即刻集结援军前往尚赞平原,由疾风剑客亚索领队!” 第五十四章 你就拿这个考验反抗军?   为了等阿狸恢复,陈策又在镇子上待了好几天时间。   而这几天日子过得可谓是……相当的“萎靡”。   阿狸的精神状态不好,每天都需要大量的时间来睡觉恢复,于是她就每天都吃了睡、睡了吃。原本这还没什么,可她偏偏……   一定要陈策陪着她睡。   就是那种用狐尾把两个人包起来的神奇姿势——她说这样会让她感到安心——就像冰原里的狐群报团取暖一样。   没办法,陈策只好天天睡不着也硬睡——说真的,困的时候还好,不困的时候身边躺着这么一位美丽的狐娘,还是有很多部位贴在一起的情况下,任何生理功能正常的男性恐怕都无法入睡。   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整整好几天,陈策日盼夜盼,终于盼到阿狸完全恢复了。   可就在他准备启程继续赶路的时候,之前写信给艾瑞莉娅请求抽调过来的援军又到了。   原本他是不打算亲自指挥作战、准备直接离开的——毕竟情况已经在信里说得很明白了,他们只需要找到瑟提就能完美地按原计划阻止那支诺克萨斯战团登陆。   但现在既然人都到了,他也没必要硬走——他之前不打算亲自指挥只是为了省下前面这几天没太大必要的等待时间,可现在被阿狸这么一拖,时间也没得省了,他自然也就不急着这一晚半晚走了。   亲自上场,虽然在指挥上不会有什么突出的表现,但至少可以凭借过人的战斗力尽可能轻松地结束战斗。   事已至此,能帮就帮吧。   “阿狸,从现在开始你可以随意喝我的腐败药水,条件是……你要跟我去打一场仗。”   “噢?”阿狸疑惑地眨了眨眼,头顶上的狐耳又立了起来。   深夜,崴里南部,暗礁海峡。   数艘诺克萨斯战舰在夜幕的隐蔽之下朝着大陆全速前进——他们的声势不小,仿佛在深夜登陆并不是特地挑的时间,而只是刚好深夜抵达而已。   换句话说,他们其实并不太需要黑夜作为庇护,只是意思意思。   因为他们知道这里几乎没有反抗军驻守——这块地方本来就有很多诺克萨斯人。   这里有一座全艾欧尼亚最大的地下搏击场,里面汇集了不少诺克萨斯人,算是两国交战中的唯一一块“三不管地带”。   艾欧尼亚人不管这里,诺克萨斯人也不攻打这里,就像是提前说好了一般专门给两国的富商名流留一块在战争中也可以娱乐的地盘。   指挥官看了看无人的岸边,又扭头看着满满一船舱的双耳陶罐,心中多少有些疑惑。   他这次行动的目的就是要把这些双耳陶罐送到交战区的艾弥丝坦那边,但他完全不知道这些双耳陶罐里装着什么东西。   这是上头的机密。   “看起来简直就像某种独特的秘密武器……”   指挥官抽着雪茄嘲讽似的笑了笑,又把视线移回到岸上。   几搜战舰离岸边越来越近了。   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这片“暗礁海峡”的名字并不是随便取的——越靠近岸边,水底下的暗礁就越多。   他们必须在快靠岸时放慢船速、时刻提防,以免在这最后时刻出什么岔子。   要是没敌人阻拦都能自己撞到暗礁上导致沉船,那未免也太搞笑了点。   “减速!”指挥官大声下令,同时自己也拿上装备做好了下船的准备。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岸边站着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隔得稍微远一些还不容易看见。   军舰越靠越近,其他诺克萨斯士兵也发现了那个男人。   不等一众诺克萨斯士兵质问,那人先大声喊道:“我是地下搏击场的角斗士!老板让我来指引你们靠岸!我老板是艾弥丝坦团长的护卫,瑟提!”   闻言,指挥官稍微放松了一些——搏击场的最大股东就是他们诺克萨斯人,这些角斗士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了。   另外,他此程的任务就是艾弥丝坦团长命令的,而这是个只有他和艾弥丝坦本人才知道的机密。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那么容易相信一个陌生人——更何况是在执行秘密任务期间遇到的艾欧尼亚人。   “不必你给我们引路!站着别动!”   “……”站在岸边的角斗士沉默了一会。   而后,他转过头去,对着身后的一片黑暗说道:“看来这些诺克萨斯人也没那么好骗。”   下一刻,原本还四下无光的海岸瞬间亮了起来——无数火炬同时亮起。   一大群拿着火炬的壮汉从各个角落里走了出来,他们之中有人类也有瓦斯塔亚人,身高、身材、服饰各异,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他们都眼含杀意。   “你们这是想干什么?”见状,诺克萨斯指挥官当即比了个准备战斗的手势,但他还是有些不解——这些人的装扮和身材一看就是地下搏击场的角斗士,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   要知道,他们可都是诺克萨斯富商养着的狗。   他就是觉着这些角斗士不会攻击诺克萨斯人才大摇大摆地从这里登陆的。   “干什么?”站在最前面的角斗士笑了笑,又随手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那当然是要……弄死你们了!”   咻——!那颗石块在巨大的力量加持下迅猛抛出,竟像一颗小型炮弹般砸在了百米开外的军舰上,直接砸死了一名靠前的诺克萨斯士兵。   这些角斗士,每一个都身怀绝技。   “该死的……攻击!攻击!!”指挥官也不再犹豫,当即下达了攻击指令。   可惜的是,那帮角斗士的身手远比一般人要好太多了——黑夜中远距离的射击根本打不中他们。   相反,他们的攻击却能轻而易举地命中军舰。   更要命的是,他们用的都是带火的箭矢。   一瞬间,指挥官反应过来了——他们的目标是那些双耳陶罐!   “全速靠岸!不惜一切代价全速靠岸!”一声令下,原本已经放慢速度躲避暗礁的军舰又加快了速度。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正中那帮艾欧尼亚人的下怀。   刹那间,更多的火炬亮起——这次不止是几十个了。   足有几百个。   数百名弓箭手从暗处走了出来,手上拿着的全是带火的箭矢。   那是……艾欧尼亚反抗军!   指挥官见状,正想继续下令,一颗带着蓝色魔法能量的璀璨双生宝石却在此刻不知从何处飞来。   仅一个照面,以指挥官为首的甲板上所有人都被那颗双生宝石吸去了生命精魄。   单方面的屠戮,开始了……   --------------------------------------   当地的角斗士们太了解周围环境了。   暗礁海峡对他们来说就像家一样,哪里有什么东西他们都能如数家珍般细细道出。   地理优势再加上他们个个身怀绝技的本领,这场局部微型战争几乎毫无悬念。   不出一个小时,反抗军们就在角斗士们的指导下借助天时地利人和完成了对诺克萨斯战团的碾压——当地人知道哪里有暗礁、哪里更容易顺风射箭,只需刻意引导就能制造出双方在地理环境方面上的绝对差距。   那些军舰上插满了燃烧的箭矢,大海几乎变成了火海,甚至有两艘军舰被角斗士们用箭雨引导着高速撞向了暗礁,当场沉没。   当然,陈策和阿狸也在这场战斗中大杀四方,以最小的伤亡换来了最大的胜利——只要那些军舰靠不了岸、在海上解决掉他们,船上那些炼金武器就发挥不了作用。   但……有一点让陈策感觉到疑惑。   那就是为什么那些炼金武器没在船上炸开呢?   他下令用带火的箭矢射击一方面是为了尽快击毁军舰,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在海上引爆那些炼金武器、以免造成岸上不必要的伤亡。   “有点奇怪……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确认一件事情。”   陈策越想越不对劲,干脆在等了好一阵子、确定不会爆炸后亲自登上了离岸边最近的一艘军舰。   他尽量绕过火海,最终在船舱里见到了许多熟悉的双耳陶罐。   这些的确都是之前在龙脊峡谷看到的、用来装炼金武器的容器,但他还是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然后又尽量远、尽量轻地用长枪挑起了其中一个陶罐的盖子。   而他心中的不安也在盖子打开的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陶罐里装着的……   是一堆石头。 一个小小的悬赏~   null 悬赏结果公告   null 第五十五章 害虫——!   亚索从普雷西典一路北上,终于赶到了交战区的尚赞平原。   彼时诺克萨斯军团已经全面入侵,凭借着悍不畏死的英勇作风与可怕的化学武器打得当地反抗军节节败退,仅几天时间就将尚赞平原的反抗军防线压得后退了近二十里。   空气中充斥着某种刺鼻的化学气息,腐烂的尸体与黑色的血迹遍地可见,这幅令人极度生理不适的画面亚索已经见过一次了。   就在龙脊峡谷——他背离素马长老而去的那个雨夜。   眼前的景象让他感到怒火滔天,他不明白那些诺克萨斯人为何能如此冷血无情。   那种可怕的炼金武器一旦释放出来便会无差别地屠戮所有人,无论是壮年的战士,还是根本没有半点战斗力的妇孺;不管是艾欧尼亚的反抗军,还是他们诺克萨斯的自己人。   他们为了取得战争胜利不折手段、泯灭人性!   但这一次,他们不会再得逞了!   “哥哥,我们上!”   在见到诺克萨斯军团朝这边冲来的一瞬间,亚索拔出了腰间的剑。   “来吧,弟弟,让他们见识一下疾风的力量!”永恩也取下了背后的双刃。   剑刃划过剑鞘的声音就像一个信号,两人身后的数百名普雷西典反抗军立刻冲了上去。   在这片被战火摧残过的美丽平原上,嘶吼声、哀嚎声、怒骂声、刀剑碰撞声、血肉破裂声……各种可怕的声音糅杂在了一起。   尚赞平原当地反抗军见到援军到来,也全都一改颓势,嘶吼着朝诺克萨斯侵略者发起了反攻。   原本他们在人数上还是劣势,可现在有了援军的加入,人数上就瞬间转劣为优了。   再加上他们对这里的地势更熟悉,打起来又有了地理优势,局面很快开始逆转。   一点一点向前推进,誓要把诺克萨斯侵略者一个不留地全部驱逐!   祥和初生之土不欢迎残暴的侵略者!   ----------------------   战况愈演愈烈,现在压力就来到了诺克萨斯军团这边。   此次作战的最高指挥官正是之前那位袭击村子不成反被陈策撵着跑的督战官,他看着那些被打得节节败退的己方士兵,心中越发焦躁不安。   他是受了艾弥丝坦团长的命令要来拿下尚赞平原将功补过的,可现在看来……别说将功补过了,极有可能又要吃一场败仗、过上加过。   明明原本都快攻下尚赞平原了……该死……该死……!   督战官越想越气,越气越想,脸都急得快扭曲成一团了。   终于,他打算再次冒险一试。   即便他知道赶来的疾风剑客对炼金武器有极强的克制效果,他也要试一下。   “上武器!!”   督战官大声呼喊的同时也用力敲响了身前的战鼓,嘹亮的鼓声盖过了各种声音,很快便传遍了大半个战场。   一时间,所有离营地较近的诺克萨斯士兵开始往回跑。   等他们再次走上战场时,手里都已经多出了一个诡异的双耳陶罐——这是最后的炼金武器了。   亚索见状,瞬间反应过来他们手中拿着的是什么——陈策跟他说过,那些可怕的炼金武器就是用双耳陶罐装着的。   于是乎,他也大声下令所有反抗军战士后撤,尽量远离那些拿着炼金武器的诺克萨斯士兵。   再然后,他独自上前。   “亚索,你是要……?”一旁的永恩有些诧异。   而亚索本人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   “我不会再让悲剧重演了……至少绝不会让悲剧在我面前重演。”   说着,他步步向前,独自一人面对诺克萨斯大军。   敌人全速朝他冲来,然后又在一定距离停下,手中的双耳陶罐悉数放在了地上。   起风了。是朝艾欧尼亚反抗军的方向吹的。   尚赞平原地势平坦、一望无际,方圆百里都没有任何能够阻拦毒气的东西。   放下陶罐,那些诺克萨斯人又全部后退百步,再不约而同地点燃手中的箭矢。   “放箭!!”随着督战官一声令下,无数带火的箭矢射向陶罐。   下一刻……   轰隆——!   脆弱的陶罐瞬间炸裂,可怕的化学烈焰伴随着一声声巨响喷薄而出,刺鼻的毒气瞬间填满了整个战场。   然,亚索依旧安静地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只待那些可怕的毒气快要吹到面前时,他才猛地拔出了那把刚收入鞘中的长剑。   他的拔刀斩很快。   快得足以斩断疾风。   也足以……操控疾风。   “hasaki!”一声怒吼过后,他的长剑爆发出一阵惊人的能量。   周围的风被他聚集于剑刃之上,然后又一次性全部向前推去——范围之广不亚于一阵庞大的龙卷风。   当然,以现在的他还不足以催动龙卷风,此时他只是做到了范围像龙卷风一样广,而威力可能连一个三岁孩童都吹不起来。   但……只是想吹走某种气体的话,这已经足矣。   呼——!疾风呼啸而过,直接压过了原本吹向反抗军这边的微风。   那些被风裹挟着袭来的毒气自然也就调转了方向。   诺克萨斯士兵们瞪大了眼睛,开始四散奔逃。   可惜,人的腿,怎么可能跑得过风呢?   刹那间,痛苦的哀嚎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他们曾在敌人的口中听过这种声音,而这次……轮到他们了。   铺天盖地的毒气如同死神一般收割着诺克萨斯人的性命,每个死于毒气的人都是眼珠外突、全身起疱、血液变黑,死相极其凄惨。   位于后方的督战官见此情形,深知大势已去,但他仍未放弃。   既然一边不行,那就在另一边继续!   “继续使用炼金武器!!”他不管不顾地大声下令。   余下的诺克萨斯士兵得令,立刻拿着最后几个双耳陶罐朝着另一个方向发起冲锋。   这次他们不用火箭引爆了,他们要……直接抱着罐子冲过去引爆,不让亚索有吹风的机会。   自杀式袭击。   “亚索!”永恩见状,当即有些紧张。   可亚索只是平静地笑了笑。   面对冲来的“自爆步兵”,他依旧不紧不慢,胸有成竹。   在那些自爆步兵冲过来引爆陶罐、化学烈焰和毒气同时喷薄而出的一瞬间,他再次挥动了长剑。   但这次他不再是操控疾风向前推去,而是……   在身前形成了一面庞大的疾风壁垒。   “suolier!”   风墙形成,一切烈焰和毒气都无法再向前半分,尽数被疾风吞噬。   炼金武器用完了。   督战官也笑着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疾风剑客朝自己冲来。   在剑刃没入他胸腔的一瞬间,他的眼中依旧没有仇恨、怒火或不解。   有的只是释怀。   是的,是的……在最后一刻——在所有炼金武器都被疾风吹回、打在自己人身上的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一切……   他明白艾弥丝坦团长的用意。   团长大人一定是知道炼金武器在疾风剑客面前不堪一击的……团长大人……是别有用意……   团长大人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自己能攻下尚赞平原……是的……一切都是别有用意……   呵呵……   噗——伴随着剑刃扭动并抽出,督战官直直倒在了地上。   可即便是在弥留之际,他的嘴角依旧带着一抹笑意。   他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挣扎着喊出了那巨口号:   “诺克萨斯……必胜……!”   尚赞平原大获全胜当天,深夜,艾欧尼亚西疆,斐洛尔到以东海峡。   一艘诺克萨斯进攻艾欧尼亚以来最大的军舰正在缓缓靠近。   当地驻军见状,当即掏出了带火的箭矢准备射击——这是那些从普雷西典新来的援军教他们的,说是能引爆诺克萨斯军舰上的某种东西。   这段时间各海峡的守军都加了不少,为的就是防止那种会爆炸的东西被运送上岸。   “射——!”伴随着百夫长作出手势,无数支带火的箭矢齐齐射向那艘最大的军舰。   然而……想象中军舰燃烧的景象并未发生。   人们只是在那庞大的甲板上看见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就是那东西挡住了所有火箭。   火光逐渐照亮了那庞然大物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   浑身漆黑、中间镶有某种类似熔炉一样散发着红色微光的……   人……?!   紧接着,无数铁索断裂的声音同时响起,彻底划破了夜的寂静。   再然后,便是一声更为恐怖的怒吼……   “害虫——!” 第五十六章 一刀!两刀!我还有僵尸啊兄弟们   如果要问现在的诺克萨斯士兵最怕谁,恐怕所有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回答一个名字——塞恩。   【塞恩】   这位先前时代的帝国英雄在现世并不是什么身居高位的大将军,更不能像现任诺克萨斯之手——德莱厄斯一样掌控着无数士兵的生杀大权。   他只是一个被诺克萨斯的黑暗魔法结社——黑色玫瑰,用黑魔法“复活”的旧时代残酷军阀。   但也正因如此,他的恐怕才更加深入人心。   如果是诺克萨斯的高官要审判一名士兵、要夺去一名光荣的诺克萨斯士兵的生命,那他必须要有充分的理由。如果后者刚好立过什么大功,他甚至会在审判过程中遇到许多阻力。   再不济,就算那些高官执意要杀人——甚至以强权无事规则,那也是出于某种原因的。   总之,就算是诺克萨斯帝国当权的大统领,勃朗·达克威尔,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就要杀人。   但塞恩不同。   他杀人,从来不需要任何理由,也绝不会受到诺克萨斯高层的惩罚。   因为现在的他纯粹就是一台可怕的攻城机器……一台只知杀戮的杀戮机器。   任何胆敢拦在他面前的人,都会被他无情碾碎。   而诺克萨斯高层们会惩罚一台机器吗?会对一台没有任何理智的、冰冷的机器说上一句“你犯事了,必须接受惩罚”这种蠢话吗?   显然是不会的。   他可以随意杀人。   只要他喜欢,并且力所能及。   好比此刻,重新受到黑魔法召唤的他便将“起床气”率先撒在了友军身上——那些替他解开镣铐与铁索的诺克萨斯士兵,仅一个照面便被他用巨斧砸成了肉泥。   再然后,他冲出了那座困住他的牢笼——那座如同狗舍一般阴暗无光的、该死的庞大铁笼。   因为有他挡住火箭的缘故,彼时军舰已经无比靠近岸边,急不可耐的他直接选择了跳海。   那还足有三米多深的水面仅勉强没到他的胸膛。   他的净身高足足四米有余,身宽也达到了惊人的近两米,从远处看去简直就像一个骇人的黑色立方体。   原本的他是没有这般庞大的——是黑魔法改造了他的肉体。   在他死后,“黑色玫瑰”用某种可怕的黑魔法硬生生将他变得无比庞大,那本已经产生尸僵现象多年的肌肉也重新活动开来,并且变得如同钢铁一般坚硬。   现在的他不需要食物、不需要呼吸,维持他身体运作的只有一样东西——血肉。   在黑魔法的催化和转化下,他只需要不断摄入血肉就能产生源源不断的能量,即便再次被击杀也能靠着黑色玫瑰的黑魔法进行“二次复活”。   他就像一台机器。   不动了,便给点燃料;坏了,便换个零件。   如此往复,永不停歇。   “害虫——!”   即便在海里,塞恩全速奔跑起来的速度也快得令人发指。   待他上岸的一瞬间,仿佛整座大地都在为他有力的步伐颤抖。   驻守此海峡的反抗军们张弓搭箭,无数箭矢射在他身上却如同挠痒。   远程攻击无效,反抗军们又开始换上长枪大剑,大喊着朝那个可怕的怪物冲去。   然而……这对塞恩来说更是无用功。   他的步伐不会为任何人停下,任何胆敢挡在他面前的“虫豸”都会被他无情碾碎。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城墙,或者一切防御工事。   他是诺克萨斯帝国最可怕杀戮机器,也是诺克萨斯帝国最有力攻城锤。   咚——!!   轰隆隆……   海峡营地的壁垒瞬间被撞出一个巨大的缺口,站在那附近的反抗军们也悉数阵亡——要么被倒塌的岩石压死,要么直接把冲刺中的塞恩碾碎。   而塞恩本人的速度却丝毫未减。   轰隆——!   轰隆——!!   ……   一座接一座,近十座哨塔在短短几分钟时间内便被塞恩尽数撞毁。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他的每一次撞击都会引发一次猛烈的爆炸——化学烈焰和致命的毒气随之喷涌而出。   是的,他的身上绑着许多炼金武器。   那些陶罐藏在他身后,正面遭受火箭攻击并不会引爆,只有他撞到什么东西、引发剧烈震动时才会引爆。   而他——一个本就死去的杀戮机器,根本不惧怕火焰的灼烧和毒气的侵蚀。   这才是亡灵战神·塞恩在战争中的真正用途……   这才是苍白女士赠予艾弥丝坦的真正武器……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戮……   所有人,都得死……   “鲜血……战争……杀戮!”   距斐洛尔岛以东海峡失守十二小时后,次日清晨,纳沃利的普雷西典内。   艾瑞莉娅看着桌上的两份情报,好看的柳眉越发紧锁。   两份情报,两个都是坏消息。   左边那份是陈策寄来的,说他在暗礁海峡拦截的那支诺克萨斯战团并没有携带炼金武器,他们极有可能中计了。   右边那份则是斐洛尔岛以东海峡送来的加急情报——就在陈策的情报到来后的半小时收到。   上面说……当地海峡的驻军失守了。   诺克萨斯派出了一艘前所未见的超大军舰,还有不下五艘普通级军舰。   而那艘最大的军舰上面,藏着一个可怕的庞然大物——一个似人非人、似怪物非怪物的可怕生物。   他……或者说它,不惧怕炼金武器的攻击,直接把那些装有炼金武器的陶罐绑在身后发起“自杀式撞击”,仅短短几小时时间就摧毁了当地的所有反抗军军营。   这封信被信鸽送来的时候,连写信之人都很有可能也已经死了……   这一刻,艾瑞莉娅懊悔不已。   她知道自己和陈策都中计了。   亚索已经被调到了尚赞平原,就算现在写信过去让他赶紧回来,算上信鸽的飞行时间和他的赶路时间,也至少需要三到五天……   而以那个怪物为首的诺克萨斯军团,全速前进只需要两天时间就能赶到普雷西典……   现在的普雷西典,已经没有人能挡住那些炼金武器了……   事已至此,绝不能让那个怪物靠近普雷西典……!   想到这,艾瑞莉娅果断起身披上战袍。   “卡尔玛,帮我写信通知陈策和亚索,我去应战那个怪物!”   闻言,一旁的卡尔玛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信只写一封就可以了。”   “嗯?”艾瑞莉娅疑惑。   “我有更快的方式通知陈策。”   “什么?”   “借助精神领域——他也早就连通了精神领域,并且我之前在为他加持魔法护盾的时候顺便留下了一个标记,所以可以接收到我的意念……但亚索不行。”   说罢,卡尔玛闭上双眼,身上逐渐泛起一缕缕象征着想和宁静的的绿色精神领域能量。   她不用开口,甚至不用在脑海中陈述情报中的内容——这是一种意念的交流。   很快,她又睁开了眼睛,“好了,他已经收到我的意念了,但我不能保证他也可以将自己的意念传达与我。”   “好。”艾瑞莉娅感激地点了点头,准备出门。   可就在此时,卡尔玛身上的精神领域能量突然发现了变化——它们忽然变成了一只只璀璨的蝴蝶,然后有序地排列在了两人面前。   就像两行小字。   【切莫担心】   【一切有我】 第五十七章 疾风将至   艾瑞莉娅和卡尔玛带着普雷西典最精锐的一批反抗军战士全速赶往战场,在双方的相对运动下他们只花一天时间就在地平线那头见到了一个庞大到可怕的身影。   那个“怪物”身高四米有余,全身皮肤显现出一种如腐尸般的灰黑色,却又宛若精钢一般坚硬,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他的右手上拿着一把尺寸同样大得夸张的双刃战斧,甚至比一个正常成年男性的身高还长,宽度更是足以当作盾牌使用。   可即便他的身体如此庞大,他奔跑起来的速度也一点不慢——甚至比一些劣等马的速度还快。   极致的体型为他带来了极致的力量,他每一次挥动战斧就能轻易斩杀一排反抗军士兵,或者直接靠着野蛮冲撞将人碾成肉泥。   任何胆敢拦在他面前的人都会被他无情碾碎。   至于远程攻击,虽能保住一命,却难以伤其分毫——他那如钢铁般坚硬的皮肤连最有力的弓箭都射不穿,只有城墙上的巨弩才能勉强将弩箭刺入其中。   可尽管如此,也不能对他造成多少实质性伤害。   他本就没有生命,怎会怕身上多插几支箭呢?   更何况……那些城墙上的巨弩也射不了他多少下。   他对防御工事的执念极深,一见到高筑的石墙变会发疯似的撞上去,而那些无法移动的巨弩一旦被他碰到就会当场粉碎。   在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他已经连续撞毁了不下二十座墙了。   他朝着普雷西典的方向一路奔去,身后捆绑着的炼金武器令人不寒而栗。   可以预见的是,一旦让他冲到普雷西典去,那些来自祖安的炼金武器绝对会让整个普雷西典尸横遍野、生灵涂炭。   即便身为艾欧尼亚反抗军领袖的艾瑞莉娅和艾欧尼亚精神传统代表的卡尔玛到场,也不禁对那个可怕的怪物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情况不太妙……”艾瑞莉娅柳眉微皱,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因为之前尚赞平原和崴里南部的事情,数日前我把不少部队抽调过去了,此时恐怕难以抵挡……”   稍微停顿了一下,她又伸出一根玉指指向塞恩身后的毒雾。“疾风剑客不在,那些该死的炼金武器也不好解决……我们中计了……”   “主要是那个怪物。”卡尔玛轻声道,“普雷西典余下的反抗军战士只足够应付那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诺克萨斯军团,那个怪物必须由我们来解决了。”   “是的……”艾瑞莉娅深吸一口气,双手缓缓抬起。   她身后的无数刀刃碎片随着她抬起的手逐渐飘动,最终形成了无数把悬浮于周身的锋利剑刃。   御剑术,赞家的传承。   “总要一试的。”   “嗯。”卡尔玛闭上眼睛,身上也浮现起了无数精神领域的璀璨能量。   片刻过后,她为自己和艾瑞莉娅各自加持了一个坚硬的魔法护盾——虽然可能还是不足以完全抵挡炼金武器的攻击,但绝对会比上次的好。   自龙脊峡谷事件以后,她就在认真钻研那种可怕的化学烈焰,最终改良了自己的魔法护盾。   现在的魔法护盾对物理攻击的防御效果比之前稍差一些,但对于毒气和火焰的防护会强上一倍不止。   “来吧,先试试挡下他前进的步伐。”   艾瑞莉娅微微曲腿,而后猛地发力。   她矫健的身体从城墙高处落下,又在快落地时被无数刀刃碎片接住,随后踩着剑刃朝着那个庞大的怪物冲去。   在卡尔玛的魔法能量加持下,她御剑飞行的速度极快,仅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冲到了塞恩面前。   后者下意识把她当成了和之前碾碎的反抗军没什么区别“虫子”,并未停留或攻击,只继续横冲直撞。   艾瑞莉娅冷哼一声,脚下的剑刃瞬间分裂,又变成了无数的刀刃碎片,然后在她的指挥下全部斩向那庞大而坚硬的躯体。   噗噗噗——!   刀刃碎片轻易划开了那连弓箭都无法击穿的表皮,划破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但并没有半点鲜血溢出。   因为塞恩本就是一个死人。一个死了近百年的残忍军阀。   刀刃碎片成功给他造成了伤害,但那点“皮外伤”对于他庞大的身躯来说不值一提。   见状,艾瑞莉娅再次御剑飞行,又冲到了塞恩面前。   而与此同时,卡尔玛也做好了攻击准备——环绕在她身上的精神领域能量达到了顶峰,强大的魔法在她身后的环形玉石中酝酿,散发出了阵阵强烈的绿色光芒。   两人的攻击几乎同时释放。   “艾欧尼亚,昂扬不灭!”   “SaeEleisaTeraVi!”   艾瑞莉娅的刀刃碎片在碰到塞恩的一瞬间悉数展开,形成了一道锐利的刀锋铁幕,后者撞上去后身体和双腿当即被刀锋刺穿,削下了大片大片的肉。   卡尔玛的心灵烈焰也正中塞恩,猛烈的爆裂能量甚至在地上留下了一圈灵魂火环——曾经她就是用这招顷刻间湮灭了一整艘诺克萨斯军舰。   两道威力巨大的攻击掀起了无数尘土,而那道庞大的身影也似乎终于停下了。   驻守的反抗军战士们见到这一幕,无不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与欢呼声。   但……艾瑞莉娅和卡尔玛两位当事人却依旧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作为攻击者的他们太清楚了……   这一下,根本不可能直接消灭塞恩——感觉完全不对……   果不其然,待片刻后烟尘散去,一道仍然伫立着的声音映入众人眼帘。   更可怕的是……他再次奔跑起来了。   他那残破的身躯全速狂奔,看起来比之前更加可怖骇人,速度也比之前更加迅捷。   除此之外……他背上的炼金武器也在刚才的烈焰中被引爆了一部分……   此刻的他全身被化学烈焰包裹,每奔跑一步都会在周围留下可怕的毒雾……   如果之前是只要不挡在他面前就不会死,那现在就是但凡靠近点都会要命!   “战争——!”   恐怖的怒吼声响彻云霄,庞大的身躯直冲城墙。   而城墙之后,就是无数反抗军战士和无辜的当地居民。   艾瑞莉娅和卡尔玛知道,她们不能退后。   因为她们身后,就是整个艾欧尼亚!   “永不动摇——!”卡尔玛再次释放魔法护盾。   艾瑞莉娅将所有刀刃碎片收回,坚定地挡在了塞恩身前。   那可怕的怪物越来越近,而两人却没有丝毫要躲的意思。   终于,双方第一次正面撞击。   只一瞬间,艾瑞莉娅身上的魔法护盾尽数碎裂,那环绕周身的刀刃碎片也跟着散落一地,再无法像有生命的同伴一样攻击敌人。   一大口鲜血从她嘴中喷出。   卡尔玛的情况相对好些,但也已无法阻止塞恩的脚步——她的心灵烈焰……对几乎没有意识、基本等同死尸的塞恩不能造成百分之百的伤害,效果甚微。   而她们用自我牺牲换来的成果,只是让塞恩前进的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   塞恩的左臂彻底断裂,一条腿的膝盖也完全翻折到了后面,可他依旧在朝着城墙奔跑,只是速度比起之前稍慢了一些。   那可怕的毒雾开始蔓延,翻过了城墙,也透过了城门。   所有人都绝望了。   如果连刀锋舞者和卡尔玛都无法阻挡他,那还有谁能挡下这可怕的怪物吗……   艾瑞莉娅眼睁睁看着塞恩从她身旁掠过,心中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感。   她一点点向着塞恩爬去,企图抓住后者的脚跟……即便她知道这不可能。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别想伤害艾欧尼亚的子民……”   她的脑袋愈发沉重,意识也愈发模糊,只像肌肉记忆般朝着那道越来越远的巨大背影爬去。   而就在她即将彻底脱力的前一刻,她突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就站在她面前。   她苦涩地笑了笑。   这是……走马灯了吗……   抱歉……陈策……我没能保护众人……   艾瑞莉娅满是伤痕的手臂即将落下,象征着她的彻底失败。   然而,另一只温暖的大手及时抓住她险些垂下的手腕。   “已经没事了。”熟悉的声音传来,艾瑞莉娅心头一震。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来,在背光的阴影之下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她看清了,这不是幻觉。   “抱歉,我来晚了……之前辛苦你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长枪与长剑在同一时间发出铮鸣。   疾风,渐起…… 上架感言   null 第五十八章 他还有僵尸啊兄弟们   陈策终于还是赶上了。   虽然此时塞恩已经无比接近城墙,但只要还没真正撞上就还有转机。   “阿狸,你先把艾瑞莉娅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陈策一边从布袋里取出腐败药水递给一旁的狐狸少女,一边手持武器朝着那道庞大的背影走去。   “药水先给艾瑞莉娅服下,你今天的工资算我先欠着,下次加倍还你。”   “噢~!”阿狸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知道此时什么是最重要的什么是次要的,自然也不会讨价还价,当即拿上腐败药水抱着艾瑞莉娅离开。   没了后顾之忧,陈策的脚步越来越快,身旁甚至出现了阵阵疾风。   有了疾风的帮助,他的速度甚至不比御剑飞行的艾瑞莉娅慢。   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在一天时间内赶到这里的原因。   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他便在塞恩碰到城墙前冲到了后者身前。   他不足两米的身高在塞恩四米有余的庞大体型面前显得无比渺小,宛如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挡在了世界举重冠军面前。   但他手中的武器可不是小孩子手里打闹的玩具。   他将右手的多兰之枪举过头顶,然后高速旋转起来,反击风暴的架势瞬间成形。   而他左手上的长剑也并非摆设,迅猛的疾风在剑锋之上凝聚,发出阵阵锐利的风啸。   当然,没有理智的塞恩是看不懂这些的。   他也不觉得一个跟自己斧子高的艾欧尼亚人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死亡——!”   塞恩不顾一切地向前冲锋,企图将眼前的人类连同城墙一起撞毁。   但很显然,他低估了陈策的力量。   或者说……他高估了自己残破不堪的躯体。   在他撞向对方的一瞬间,猛烈的疾风顷刻将他包围,如刀刃般锋利的风刃将他划得皮开肉绽。   而他那些先前就被艾瑞莉娅和卡尔玛打伤的部位,更是在风刃的切割之下逐渐崩坏,大块大块的腐肉从骨骼上剥离,然后又被疾风卷起,在一阵旋风之中迅速化为肉沫。   这是一阵物理意义上的“血雨腥风”。   当然,被塞恩正面撞上的陈策也并非毫发无损——那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将他“渺小”的身体撞飞,猛烈的剧痛从体表渗入体内,直达五脏六腑。   但这还不至于让他瞬间丧失战斗力。   此时的塞恩已经经过艾瑞莉娅和卡尔玛一轮的洗礼,力量大不如前,在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他正面撞上一下也只是仅限于“很疼”而已。   “诺克萨斯的傀儡,这里没有塔皮给你吃!”   陈策在腾飞到城墙上的一瞬间双腿发力,蹬着墙面反冲了回去。   而他手里的多兰之枪也在此刻转到了极致。   不过他这次没有瞄准敌人的脑袋——毕竟像塞恩这种“死尸”本来就没有多少自我意识,一切行动皆靠本能和黑魔法的指引,敲他脑袋的话根本没有“敲晕”这一说法。   现实可不是峡谷。   长枪瞄准了塞恩几乎完全撕裂的右腿。   啪嚓——!枪杆与枪尖轮流攻击,瞬间将那本就快断裂的膝盖彻底打烂,大腿和小腿当即分家。   轰隆——!塞恩庞大的身体因为失去平衡应声倒地。   在他摔倒的同时,陈策还顺势使用了第三个技能——三重爪击。   完美的挑击划过了塞恩的胸膛,又从他的下颌刺入,直贯天灵。   铛啷啷……一个金属物件从他下颌跌落,恰巧落在了陈策脚边。   “嘉文二世的王冠么……曾经的你让整个德玛西亚陷入恐慌,但现在,你的荣光已经离你远去了,塞恩。”   “害虫——!”几乎没有意识的塞恩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他知道对方伤害了他——而且不是小伤。   他的右腿彻底断裂,左臂也在之前的战斗中几乎被艾瑞莉娅和卡尔玛打断,此时已经再没有横冲直撞的资本了。   如此,便只能用鲜血与尸体来弥补这份遗憾了——   战争!流血!死亡!   “我要撕碎你——!”   巨大的双刃战斧重重劈下,其力量之大就连有反击风暴傍身的陈策也不敢正面接招。   咚——!巨斧落在地上,竟直接砸出了一道类似于小型沟壑的地形。陈策迅速向一旁翻滚躲避,然后赶在巨斧的第二次横劈袭来之前迅速挥剑。   锐利的风啸声起,猛烈的疾风再次积蓄于剑锋之上。   斩钢闪!   本就锋利的剑刃在疾风的加持之下变得更加锐利,轻而易举地划破了塞恩那如钢铁般坚硬的皮肉——斩钢闪,顾名思义就是削铁如泥!   噗——!伴随着疾风落下,半柄长剑直接没入了塞恩胸前的“熔炉”之中。   陈策知道,这便是塞恩最大的弱点。   黑色玫瑰对他的改造,就源于这个像熔炉一样的魔法反应堆——这就是驱使他以亡灵之躯重新站起来的能量之源。   咔……咔……   剑刃一点点拔出,那块魔法反应堆的核心也瞬间布满了裂痕。   嗙——!终于,核心碎裂。   刹那间,塞恩本就呈现出暗灰色的皮肉变得更加漆黑,就像尸体迅速腐败的景象。   庞大的躯体轰然倒地,连同那把硕大的双刃战斧也落在了地上。   城墙上的反抗军战士们先是一愣,而后爆发出了一阵阵激烈的呼声。   那个怪物!被打倒了!!   所有人都得救了!得救了!!   “陈策!那个人是陈策!我们第二军团的战士!”很快便有人认出了那位斩杀塞恩的英雄。   “我知道他!他之前是一名小队长!”紧接着,更多的人认出了那道身影:“我也知道他!之前经常和领袖切磋的小队长!”   “陈策!陈策!陈策!”   “陈策!陈策!”   嘹亮的呼声传遍了整片战场。   唯独卡尔玛有些担忧地大声提醒:“陈策!那个怪物身上背着很多炼金武器,那些毒气还在释放,你快离远一点!”   “没事的。”陈策回以微笑——他现在的确不太怕这种毒气的攻击了。   因为环绕在他身旁的疾风会为他驱散毒雾。   当然,他站在塞恩的尸体旁迟迟不走也不是为了给大伙表演这个绝活、装个逼什么的,他是在……   守尸。   是的,事情远没有结束。   塞恩还会重新爬起来的……而那时候才是危险真正降临的时候。   “我尊敬的卡尔玛,也许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了。”   陈策深吸一口气,扭头望向了地平线那头的无数黑点。   那些都是诺克萨斯士兵。   他们都携带着数量庞大的炼金武器。   如果只是像之前在龙脊峡谷里遇到的那种数量,他完全可以一个人独自应付,但这几乎排满整条地平线的数量……   单靠他的御风剑术,还不够。   要想同时应付即将“诈尸”的塞恩和这数量庞大的炼金武器,必须得到卡尔玛的帮助。   要让御风剑术的疾风变成……   龙卷风。 第五十九章 疾风剑术?龙卷风剑术!   血……   死亡……   疼痛,哀嚎……   它们接近了……   一千具破碎的尸体,燃烧的房屋……它们在周围燃烧着……   它们结束得太快了!不够!再来一个!   人们在凝视着。他们的眼里含着恐惧。如果他们害怕看到胜利,那我就该把那些怯懦的眼珠子都给拽出来!   战争!鲜血!死亡!   我受伤了。我可以感受到身上参差不齐的深痕……但没有痛感。他们以为我死了。现在,我是他们的战利品。命运在放声大笑。我不会被关在笼子里!他们将后悔没有对我下死手!   艾欧尼亚的虫子们!这个地方是个阴冷潮湿的坑!   诺克萨斯!德玛西亚!恕瑞玛!弗雷尔卓德!艾欧尼亚!   所有土地,都将在将军的铁蹄之下颤抖!让它们尸横遍野!   勃朗……是你吗?我听到你了,你在低声说着什么?   乌鸦……它们又在说着什么?   喋喋不休!   让它们闭嘴!   我什么时候失去了我的腿?   我仍能闻到血的味道。战斗。它带来了慰藉。   饥饿在侵蚀着。我一直没睡。时间缓慢流动着。太疲倦了。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曾捏碎过一个国王脆弱的脖子……我通过我的紧握感受到了他的最后一次心跳。多么清脆!多么动听!   是的!我渴望这些!   杀戮!   血!   死亡不属于我!   冥界,不欢迎我!   不朽堡垒深处隐藏的秘密,因我而颤抖!   战争——!!   陈策知道,塞恩的“僵尸”可不止是存在于峡谷之中的。   黑色玫瑰对他的改造分为两部分——或者说那禁咒的黑魔法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让早已死去数十年的塞恩重新站起来,并让他的身体变得又大又硬,就像一块坚硬的磐石,并且力大无穷。   第二阶段,则是在他“死后”——第二次死亡后。   在他的魔法核心被摧毁后,其中蕴藏的魔法能量便会一次性倾泻而出,赋予他更为强大的力量,也让他变得更加残暴嗜血。   所以,即便陈策以负伤的代价击败了塞恩,他也不敢立刻离开去对付那些诺克萨斯军团。   他得守着这具庞大的尸体。   “所有人,离开这里!”他对着城墙上的反抗军战士们大声喊话,嘹亮的嗓音盖过了众人的欢呼声。“越远越好!这个怪物还没死透!”   闻言,众人心中虽有诸多疑惑,但还是立刻收拾装备离开了最近的城墙——现在可不是质疑或提问的时候了。   刹那间,以陈策为中心的方圆数百米变成了一块无人区,所有人都到了城墙另一边,拿上弓弩准备应对那些正在疾驰而来的诺克萨斯军团——他们护送的马车里藏有那种可怕的炼金武器。   “陈策,现在我该怎么做?”卡尔玛并不了解塞恩的“复活机制”,也不清楚待会会发生怎样可怕的事情,但她愿意相信陈策并尽力给予帮助。   “两部分。”陈策一边交代一边努力破坏着塞恩的尸体,以此尽可能地削弱其复活后的实力。   “第一,这个名为塞恩的怪物马上就会复活,待会我需要你为我加持魔法护盾并协助攻击他。”   “第二,待那些携带炼金武器的马车靠近,我需要你尽全力加强我的力量——以任何形式。”   “我已经掌握了御风剑术,但想要一次性吹散那些可怖至极且数量庞大的炼金武器还需要你为我增幅力量。”   闻言,卡尔玛坚定地点了点头,同时又有些惊讶:“御风剑术……我先前还以为你用的是另一种类似的‘技巧’,没想到你真的掌握了御风剑术……短短数日未见,你真让我感到惊讶。”   “是因为我运气好碰上了一些奇遇……先不说这些了。”时间紧迫,陈策已经无暇细说了——要怪就怪之前学会御风剑术的时候没给大伙表演一下吧。   很快,那具倒在地上的庞大尸体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异动。   先是手指,然后是小臂……再接着,他全身都开始剧烈颤抖,一股可怕的黑魔法能量在他胸口迸发。   “来了!”陈策不敢硬抗那股强大的魔法能量,当即向后退去。   与此同时,卡尔玛也为他加持了魔法护盾,心灵烈焰同样已经准备就绪。   伴随着一声可怕的爆炸声响起,塞恩再次站了起来。   他的身体残破不堪,每一寸皮肤、每一条裸露的肌肉都都漆黑无比,但也充满了力量感——比起之前更甚。   他没有去捡那把掉在地上的巨斧,而是嘶吼着挥动了双拳。   至于攻击目标……自然就是那个之前重创他的艾欧尼亚人。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让对方也品尝到死亡的滋味。   “战斗——!”   拳头与怒吼同时袭来,陈策下意识想躲,却发现塞恩的速度快得有些出乎意料——如此庞大的身躯,竟能挥出比瑟提还快的拳头。   躲闪不及之下,他只得迅速开启反击风暴,用多兰之枪的枪杆去抵挡这致命的一拳。   可他还是低估了这拳的力道。   即便反击风暴完美挡住了对方硕大的拳头,那股庞大的力量也无法完全卸去,猛烈的震感顺着长枪蔓延到虎口之上,几乎要把长枪震掉。   这一下直接让他虎口开裂、鲜血直流。   所谓一力降十会。再完美的技巧,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也显得破绽百出。   “卡尔玛,动手!”   陈策大喊一声,右手的长枪和左手的长剑同时攻击,直接将“三重爪击”和“御风剑术”混合在一起,使出来的效果非但不会显得不伦不类,反倒还有几分“左右互搏之术”的意思。   这便是极致的熟练度带来的融会贯通。   长枪与长剑同时刺入塞恩的身体,一大片腐肉被兵刃带出。   与此同时,卡尔玛的心灵烈焰也打在了塞恩身上——虽说这招对于一具死尸来说不能打出百分之百的效果,但凭借其强大的魔力还是能打出伤害的。   效果不佳,不代表没有效果。   一瞬间,塞恩再次发出痛苦的嚎叫声。   他想抓住陈策,可以他缺了一条腿的身体实在有些勉强——即便他的拳头和动作再快,少了一条腿也很难跑得过对方。   卡尔玛见状,稍稍安心了一点——塞恩行动不便,她只需要一直保持安全距离进行远程攻击就行了,迟早能耗死对方的。   可就在她产生这个念头的下一刻,塞恩做出了一件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不再执着于追击陈策,而是转身冲向了那些之前被他碾碎的反抗军战士的尸体。   他把那些破碎的尸体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咔嚓……咔嚓……   骨骼被嚼碎的声音格外骇人。   尚未凝固的血液顺着他的食管留下,最终又以某种独特的形式汇聚在了位于胸口处的魔法核心之中。   紧接着,他残破的躯体开始迅速复原……先是那些被刀刃和烈焰所伤的部位,再是那条被陈策斩下的腿。   不出片刻,他身上的伤口基本复原。   卡尔玛大惊。   好在,陈策倒是早有预料,也已经想好了对策——他对塞恩太熟悉了。   他手中的长剑又一次响起了风啸声。   “卡尔玛,把你的力量借给我!”   听到呼唤,卡尔玛立刻回过神来,全力为同伴聚集精神领域能量——以艾欧尼亚之灵作为传输能量的基石。   一瞬间,陈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那凝聚于剑锋之上的疾风也得到了极大的强化。   疾风,要变成龙卷风了。   就像CG里“完全体”的亚索一样。   甚至更胜一筹。   可惜亚索不在这里,否则他怎么也得喊上一句:   “看好了,亚索!御风剑术,是这样用的!”   “hasaki!”   猛烈的疾风随着剑刃的挥砍向前冲去,其威力之大甚至形成了龙卷风的形状。   沿途的一切事物被悉数卷入,最后又直直撞向了塞恩。   无上的力量将塞恩那超过一吨重的巨大躯体也卷了起来,离地距离甚至足足超过十米。   在这个瞬间,陈策突然感应到了某种东西——出自手中的长剑。   是的,剑刃在召唤他。   那是一种独特的剑意。   只有在瞬息之间才能把握住的极致剑意。   【狂风绝息斩】   陈策闭上了双眼,身体只随那股剑意而动,就像一种突然植入的肌肉记忆。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剑刃已经在塞恩身上留下了无数剑痕。   而他也出现在了风暴中央。   无数剑影就像疾风一般划过。   “suolieeikietong!”   PS:   问一下读者大大们意见——各位觉得以后的章节是小章节(2K字一章,10猫饼干)好,还是大章节(4K字一章,20猫饼干)好呢?亦或者像这章的中等章节(3K字一章,15猫饼干)好?   优缺点的话,章节字数越少,出现被迫断章的概率也就越大(可乐因为这个被骂过不少次了...),好处是单章价格便宜;反之,章节字数越多,断章的情况就越少,但单章价格会更贵(不过具体收费其实是一样的,毕竟网站定价是根据章节字数来定价,作者无法调整)。   建议小章的xdm请在这条间贴里发个“1”,建议大章的发个“2”,建议中等章节的发个“3”,可乐依据xdm的反馈来定吧! 第六十章 黑玫瑰,将再次绽放   恐怖的龙卷风席卷了整个战场。   许多避之不及的诺克萨斯士兵瞬间被强劲的疾风卷上高空,再次落下时便成了一具破烂不堪的尸体——可怕的风刃撕裂着他们脆弱的躯体,从高空落下的重压又震碎了他们的五脏六腑,最终便带走了他们的生命。   而在暴风的最中央,那个被寄予厚望的“诺克萨斯怪物”也在承受着极其恐怖的伤害——陈策的“狂风绝息斩”全部作用于他身上,密集的剑影直接将他的四肢粉碎。   这便是有了卡尔玛强化的御风剑术。   不说无敌于天下——甚至艾欧尼亚,但绝对可以算得上人类的物理巅峰水平。   对付一个塞恩,已经够用了。   咚——!!!   剑刃风暴结束,陈策和重伤的塞恩同时落地。   他手上的长剑并非什么神器,只是从地下搏击场的一个角斗士手中夺来的兵器,在这种级别的战斗中难以长时间承受住塞恩过于坚硬的皮肉,也难以承受住强化状态下的陈策这种程度的力量,剑身上很快就出现了裂痕。   伴随着最后一剑刺出,长剑彻底断裂。   但很可惜的是,塞恩还没有被完全打倒。   他攀爬着移向那些破碎的尸体,然后又通过吞噬血肉恢复了一部分肉身。   即便这个过程中陈策和卡尔玛也在不遗余力地攻击他,可仍旧难以阻止他的肢体再生。   情况不是太妙——若是让塞恩再吃下去,之前的努力可就全都白费了。   好在,他们还有帮手。   一对璀璨的双生宝石从城墙落下,无比精准地砸在了塞恩的胸口上。   待宝石又在魔法的作用下往回拉时,一股奇特的精神领域能量直接在塞恩的魔法核心内爆裂开来。   塞恩的动作稍微一僵。   就在这时,阿狸的喊声从城墙上传来:“老板,接住!”   陈策抬头望去,只见一把断裂的黑色重剑向这边飞来。   那是……瑞雯的黑石符文巨剑!   “试着用你的御风剑术催动它!”瑞雯的喊声紧随其后,“这把剑蕴藏的魔法和疾风之力非常相似,应该能行!”   “好,谢了!”陈策一抬手接住了那把断裂的黑石符文巨剑。   瑞雯说过她不会再造杀戮,也不想再正面参与战场,但她会给予反抗军帮助以作补偿——很显然,她现在这个行为就是她对反抗军的帮助。   一个合格的后勤人员,可不止会烧水做饭。   保障反抗军战士们的武器,也是后勤人员的职责。   巨剑入手的一瞬间,陈策立刻跟随心中的剑意呼唤起了疾风。   疾风渐起,瑞雯马上抛下了剩下的巨剑碎片。   刹那间,那些曾象征着杀戮、罪孽、背叛与耻辱的剑刃碎片开始重组。   能行!   “断剑重铸之日……”陈策感受到了巨剑上的强大力量。   断裂的部分仍有许多明显的裂痕,但符石的力量和疾风的包裹让它变得足够坚硬。   “用它打败塞恩吧!”瑞雯大喊,“用帝国赠予的武器,打败帝国的杀戮机器!这场战争毫无意义,不要再让任何人死去了!”   “在驱逐所有的侵略者后……如你所愿!”   陈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巨剑。   下一刻,疾风之力与符石之力同时爆发,一股极其蛮横的力量从剑刃发出,又直直冲向塞恩。   斩钢闪与疾风斩的完美结合!   噗——!   足够强大的力量配上足够坚硬的武器,塞恩坚如磐石的皮肉也在此刻显得不堪一击。   仅一瞬间,他庞大的身躯被拦腰斩断。   陈策、卡尔玛和阿狸三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当即对着那瘫倒的肉身全力输出。   这回塞恩连吃肉补血的机会都没有了。   短短十几秒,他庞大的躯体几乎变成了一滩烂肉,那颗黑色玫瑰赋予他的魔法核心也彻底粉碎。   他没有第三次复活的机会了。   一切,终于结束了。   解决完这个最大的麻烦,陈策没有急着半场开香槟,而是立刻扭头望向了战场的另一边。   那里还有一个次要的大麻烦——那些携带炼金武器的诺克萨斯军团。   不下三百匹军马拖着无数的炼金武器狂奔而来,几乎铺满了整条地平线。   反抗军战士们用带火的箭矢对他们射击,企图在中途引爆那些可怕的毒气,可诺克萨斯人也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放任自己的武器在自己人身旁炸开——他们用厚实的钢板挡在了那些双耳陶罐前,让箭矢无法直接命中。   若是钢板在马匹的奔跑过程中不慎跌落,他们甚至会直接用肉身来挡住箭矢——只求炼金武器能安然抵达城墙,然后在那边炸开。   用诺克萨斯人的话,这是“必要的牺牲”。   “这些东西有点麻烦……”卡尔玛少见地皱起了柳眉,“那些炼金武器的数量太庞大了,即便是龙卷风也很难将它们一次性全部吹散……”   闻言,陈策坦然地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像刚才那种威力的龙卷风消耗巨大,不能连续使用,而单单一两次的话又无法把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毒雾全部吹散。”   “那……你之前说的解决办法是……?”   “吹不动,那就不吹了。”   “什么……?”卡尔玛露出了惊惑并存的表情,一时间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陈策接下来的动作证明她没有听错——   “所有人,回到城墙后面!”陈策一边大声呼喊一边城墙上跳去,“不要恋战!全军回防!”   “陈策……?你到底想干什么?”卡尔玛一头雾水,但还是跟了上去。   “吹不回去,挡住就好了。”陈策随口解释道,“趁着你给我上的‘无双’状态还在,我可以制造出一面世界上最大的风墙——甚至是史上最大风墙。”   卡尔玛依旧疑惑,但现在显然不是追问的时候了。   两人迅速跃上城墙,然后扭头望向那些不要命地冲向城墙的诺克萨斯骑兵,注视着那可怕的炼金武器越来越近。   某种熟悉而又刺鼻的气息勾起了锐雯的伤心回忆,甚至一度让她感到生理不适。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站在了艾欧尼亚人身前——那些曾被她伤害过的人。   越来越近了。   军马的铁蹄让大地开始颤抖,炼金武器的气息则让空气变得刺鼻。这帮诺克萨斯侵略者,自始至终都在伤害着这片美丽的土地。   终于,他们离城墙的距离足够近了。   上百匹军马、不下数十个车厢,无数的炼金武器被诺克萨斯人奋力掷出。   随后便是点燃那些炼金武器用的火箭或火炬。   延绵数百米的城墙,在一瞬之间被化学烈焰所吞没。   而此时,陈策手里的黑石符文巨剑也积攒其了足够的疾风。   在卡尔玛的加持之下,他对自然的【感悟】增强了数倍不止,加之魔力和力量上的强化,此时用出来的一切技能都比平时强了许多。   疾风可以变成龙卷风,风墙也可以变成“城墙”。   “面对疾风吧!”   陈策用力挥出手里的巨剑,蕴藏其中的疾风之力瞬间倾泻而出。   一面足足超过百米长的、强化版的【风之障壁】骤然生成,不算厚,但刚好可以护住城墙后的所有人。   爆炸的炼金武器一触及到风墙就像哑火了一样,无论是化学烈焰还是毒气都被尽数吸收。   一时间,那些投掷炼金武器的诺克萨斯人全都傻了眼。   这、这怎么和情报里说的不一样……?   不是说普雷西典已经再没有能克制炼金武器的人了吗……?   塞恩被宰了也就算了,可为什么连炼金武器也……?   上当了!   见炼金武器无效,那些本打算第一个冲进城里大开杀戒、抢人头抢功劳的骑兵们瞬间调转马匹的前进方向,企图等大部队赶上再尝试继续攻城——现在他们手上连把攻城锤都没,硬冲不是找死么?   【有必要的牺牲】,前提是有必要。   送死的话,大可不必。   “回撤!!”诺克萨斯骑兵队长大声下令:“所有骑兵,先——”   话到一半,他剩下的后半句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他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因为……   他发现……那些可怕的毒雾……   正在朝自己这边席卷而来!   是的,虽说陈策不能用疾风的力量强行把毒雾吹回去,但他可以用风墙的吸收作用先吸收毒雾,再重新释放——没有吹的“推力”,但也能改变一下毒雾扩散的方向。   虽说单靠毒雾本身的扩散速度非常之慢,但只要能改变其方向就足够了。   “跑!快跑!不要回头!!”诺克萨斯骑兵队长大吼着开始跑路。   但很可惜,陈策并不想浪费自己来之不易的“无双时间”。   卡尔玛的强化,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要是不趁着这个时候多杀点敌人,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没有丝毫犹豫,他直接抄起巨剑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在疾风的帮助之下,他冲刺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人类短跑记录,甚至不比全力逃命的马匹慢。   虽说【踏前斩】这个技能与巨剑不太契合,但如果只是对付普通人的话根本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而那些骑兵们因为身后有毒雾追赶的缘故甚至不敢还手——被巨剑砍一下说不定还不会死,但要是耽搁一下导致被毒雾碰到了……那当真是比死了还难受。   他们已经彻底溃散。   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   这次势在必得的奇袭,最终却演变成了这般单方面的屠杀……   足足大半个小时后,陈策拖着巨剑缓慢行走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地平线那头。   而他身后已再无诺克萨斯士兵。   有的,只是脚底下成堆成片的尸体。   城墙下的毒雾仍未散去,众人不敢出城,此时见到归来的同伴都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欣慰。   很快,各种各样的赞美声与呐喊声响彻云霄,每个幸存下来的反抗军战士都在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在战争中,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说不定是下场战役,也说不定就是明天。   趁活着的时候,能尽兴,就尽兴吧。   “真是太不容易了……”身为艾欧尼亚精神代表的卡尔玛此时也表现得和普通人无异——略显疲惫,却也难掩笑意。   她与众人一同高歌,唱着这片土地最淳朴、最悦耳的歌谣,欢乐的气氛暂且盖过了战争的痛楚。   可奇怪的是,他们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陈策加入他们的“合唱团”。   众人低头望去,只见陈策已经来到了城墙边上,却迟迟没有上来。   他停在了塞恩破碎的尸体前。   “怎么了?我们的大英雄没力气上来了?”一名第二军团的反抗军战士开玩笑道,“要不要我背你上来?还是去请我们伟大的领袖把你抱上来?”   “喂喂喂,你小子不要命辣?”其他人立刻大笑起来——现在谁不知道陈策和领袖的关系呢?   气氛越发融洽了。   可陈策却没心思跟他们开玩笑。   此时他正谨慎地盯着塞恩的尸体。   不是怕后者又突然诈尸站起来什么的,而是……   他在对方胸口上的魔法反应堆里看见了某个奇怪的东西……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一朵……   完好无损的黑玫瑰?   塞恩已经死去多时,之前又在风暴之中遭受了如此猛烈的攻击,身上怎么可能还留着一朵完好无损的玫瑰花?   而且这还不是假花,而是一朵如假包换的鲜花。   一朵妖艳的黑色玫瑰花。   陈策瞬间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名字——乐芙兰。   诡术妖姬·乐芙兰。   诺克萨斯境内大名鼎鼎的苍白女士。   如果真是她,那情况可不乐观……   那个活了不知道多少个世纪的老女人,手段多得很……   不妙,着实不妙……   PS:   应绝大多数读者大大建议,以后基本都是4K字章节~   今天双更,也就是8K字啦~(平时的两倍呢!) 第六十一章 当 心 枕 边 人   反攻的号角已经吹响,陈策可不会再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了。   从斐洛尔岛那边登陆的诺克萨斯战团已基本全灭,仅剩的一些逃兵也难成气候,无需特地再花精力去收拾他们。现在的主要目标,应该是以艾弥丝坦为首的余下诺克萨斯军团。   那个恶毒的女人为了取得战争胜利不择手段、明灭人性,今天敢去祖安大批量购买炼金武器来搞化学攻击,明天就敢活捉无辜的艾欧尼亚人民去做活体实验。   当真是变态至极。   虽有古人云兵不厌诈,但“诈”和“灭绝人性”绝对不是一回事。   战争的确是残酷的没错,但必须分清“残酷”和“癫狂”之间的区别——像艾弥丝坦那种为了胜利甚至可以拿自己人来做新型武器威力试验的人,谁敢说她打仗是为了自己的国家、为了自己的人民?   她只不过是想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罢了——或许是想要靠着战争大量敛财并提高自己地位的私欲,亦或许只是为了单纯的杀戮欲。   对于这种人渣,必须赶尽杀绝。   她的死亡就是对这个世界最好的贡献。   但在找过去杀她之前,陈策还有两件事要做。   第一件,提醒所有反抗军战士,如果发现自己身边多出了不认识的友军或见到许久未见甚至已故的战友,一定要第一时间逃离对方并立刻向上级汇报。   因为“苍白女士”的能力如此。   她——乐芙兰,她的身份和关于她的传闻一样不可捉摸,和赋予她形态的幻象一样转瞬即逝。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毕竟她已历经数百年的模仿和欺骗。   她具有任意变换外形的能力,甚至可以用诡异的魔法召唤出无数相同或不同的分身,并在同一时间现身于多个不同的地方——有时候两个地方甚至相隔了十万八千里。   即使是在秘密团体黑色玫瑰的成员内部,她也同样保持神秘,甚至“乐芙兰”这个名字也只是众多化名之一。这个皮肤惨白的女人自从诺克萨斯建国初期就开始操纵大小人物,推动事态发展。   已经数百年了。   这个充满欺骗性的老女人在数百年间不断利用她的幻象扰乱秩序、制造混乱。   甚至有传闻称每一代都会有一位女性晋升为新的首领,但这种答案只会引来更多疑问——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本尊?当她说话的时候,真的是她自己的声音吗?   没有人知道真相到底如何。   就连熟知符文之地历史乃至一些未来事件的陈策,也捉摸不透这个坏女人。   于是乎,他只能向艾欧尼亚反抗军做了这么一条看似离谱至极的提醒——毕竟谁会觉得已故战友能重新出现在自己身旁呢?就算真出现了,又有谁会相信呢?   嗯……是的,并不是谁都能理解乐芙兰的可怕——她的能力远不止于其强大的魔法及魔力,更应该让人感到恐惧的应该是她那玩弄人心的手段。   真相这种东西,有时候也是可以被篡改的。   对于这位可能在任何时间出现在任何地点的诡术师,陈策也是防不胜防。   所以,他决定先去做第二件事——探望艾瑞莉娅。   “感觉怎么样了?”   陈策一进门就看见了刚好从床上坐起的艾瑞莉娅——面色有些苍白,肩膀和右臂也缠上了一些绷带。   好在之前阿狸给她服下了腐败药水,此时身上的外伤已经好了许多,只是整体还很疲惫。   毕竟她之前以肉身硬抗了赛恩的蛮横冲撞。   无论她的御剑术再怎么精湛、身体素质再怎么强大,她也只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少女,对赛恩那种被黑色玫瑰改造过的怪物来说还是略显脆弱了。   换个角度说,她能以凡人之躯成功抵挡住超凡力量,这已足够证明她的优秀与强大。   要是换作别人,恐怕还没被赛恩碰到就要先被那股可怕的力量掀翻了。   至少陈策自认做不到在没有卡尔玛强化的前提下成功挡住全盛状态下的赛恩。   他之前之所以能成功,至少有七成功劳在于艾瑞莉娅和卡尔玛之前对赛恩造成的伤害——她们已经打断了他一条手臂和半条腿,无论是速度还是冲撞力量都因此大大降低。   艾瑞莉娅毫不犹豫地挡在赛恩面前的那份勇气,已经超越这世上绝大多数人了。   “我没事……前线情况如何?”即便她此时有伤在身,她最关心的依旧是前线战况。   “我们已经大获全胜,那些来犯的诺克萨斯军团基本全歼。”陈策宽慰道,“已经没事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感觉怎么样?”   听到前线战况稳定,艾瑞莉娅终于放下了她那颗悬着的心。   但身体上的疼痛就要随之袭来了。   “我……嗯……老实说,有点头晕,伤口也还有点疼……不过多亏了你的药,现在已经比之前要好很多了——基本没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陈策也放心地点了点头,“总之还是要注意多休息的,我这几天暂时不会离开了,有什么事情交给我来做就行。”   “嗯……”艾瑞莉娅难得地露出了一抹小女生的表情,作势就要靠在对方身上。   可就在这时,门口又出现了一道人影。   一道有尾巴的人影。   “啧啧啧啧……”充满戏谑意味的声音紧随其后。   艾瑞莉娅瞬间挺直了腰板,仿佛刚才的疲惫都是装出来的。   “怎么啦?也许妾身来的不是时候?”阿狸的语气听起来很不正常。   “咳咳……嗯……没有……阿狸小姐你来的正是时候……”艾瑞莉娅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但额头上略微渗出的冷汗还是出卖了她。   其实她也不是怕被阿狸撞见什么——相反,其实她巴不得阿狸认清现实、知道自己的地位该是怎么样的,只是她现在不想和对方起什么冲突。   刚才人家还帮了她呢。   至于那嘲弄的语气……呵,不和小狐狸计较。   “嗨呀嗨呀,老板还真是喜欢玩一些刺激的东西呐~”阿狸依旧满脸的戏谑。   好在,很快又有两人走了进来,打破了这近乎“诡异”的氛围。   是同样前来关心艾瑞莉娅伤势的卡尔玛和锐雯。   “见到你没事实在是太好了……”卡尔玛不知道这三人在干什么,只显得有些直地上前给了艾瑞莉娅一个温暖的拥抱——甚至因此挤开了陈策。   “嗨呀嗨呀,有人没得抱咯~”阿狸还在输出。   艾瑞莉娅顿时感觉有点尴尬。   同样耿直的锐雯倒是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她扭头望向陈策,轻声问道:“那把剑……你用的还顺手吗?”   “黑石符文巨剑吗?很不错。”陈策一边回答一边取下了背上的断剑,又连同慢慢一布袋的剑刃碎片递还给了对方。“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愿艾欧尼亚之灵指引着你。”   “……”锐雯沉默着看着那把断剑,片刻后还是用一种释怀的语气轻声说道:“这把剑已经不属于我了。”   “嗯?”   “现在它是你的了,陈策先生。”   “等等等等……”   “我留着它已再无用处——我已经找到了我的救赎之道,也有别的事物可以警示我曾犯下的罪孽。”锐雯露出了一抹微笑,虽仍有些苦涩,但也是由衷的、发自内心的。   “这把剑,就送给你吧。我只有一个请求——我希望你能用它行善良之事,陈策先生。”   闻言,陈策也不再扭扭捏捏地作势推脱,而是大大方方地收下了这份礼物。   “好,我答应你。”   “感谢。”锐雯略显僵硬和笨拙地行了一个艾欧尼亚传统礼仪,“愿艾欧尼亚之灵指引你。”   她在很努力地融入这片土地。她想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赎罪。   不求得到原谅,只求内心安宁。   这必定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但她会全力以赴。   陈策重新将断剑收好,又转身向终于从卡尔玛热情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的艾瑞莉娅行了个军礼。   “反攻的时候到了,我尊敬的领袖。”   艾弥丝坦一直是个很冷静的人。   她出身贵族,从小就接受过许多精英阶级特有的教育,又在十四岁时正式参军,并在家族的运作下很快就成为了一名小将领,在外人看来前途一片光明,晋升团长也是很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她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绝不是家里的帮助——或者说不完全是因为家族的帮助。   更多的,是因为她的残忍无情与冷血手腕。   在她雍容华贵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近乎癫狂的心脏。   她从不把比自己“低贱”的人当人看,也不觉得他们的命有什么值得重视的——无论是敌人,还是友军。   在她看来,只有那些“低等人”的死有价值,那就应该毫不犹豫地将其推入火坑。   即便是数年里为她瞻前马后的副官,也在某次权贵舞会中被她无情杀死——用精致的餐刀划过那柔软的脖颈,直到动脉破裂、鲜血喷涌。   只因杀死那位副官可以得到【黑色玫瑰】的青睐。   那是一个考验……或者说一个投名状。   在那双充斥着震惊与不解的瞳孔逐渐涣散后,她听见了一个声音——一个悦耳动听却来自黑暗的声音。   再之后,她便成为了苍白女士的追随者。   她坚信苍白女士能带领她走向诺克萨斯——不,是整个世界的权力巅峰。   她坚信苍白女士一定能帮助她成为这个世界的新霸主,用刀剑、火药与铁蹄征服这个令人向往的美丽世界。   她坚信苍白女士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能掌控局面。   好比现在,即便她已经收到前线溃败、敌军压境的消息,她也丝毫没有慌乱。   因为她坚信那位无比强大的苍白女士一定会帮她渡过难关。   毕竟她是受了苍白女士的命令才来到此地的——包括那些强大的炼金武器,也都是在苍白女士的示意下才得以从祖安运过来的。   她相信苍白女士。   而苍白女士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在远处传来马蹄踏地声的一瞬间,她摆在桌上的魔法水晶球忽然亮起。   紧接着,便是那个悦耳动听的声音——苍白女士的声音。还是如此令人着迷。   “失败了呢,艾弥丝坦。”   “非常抱歉,我尊敬的苍白女士。”艾弥丝坦当即单膝跪地,眼睛里写满了愧疚与崇拜,神情也没有半点不悦。   有的,只是心甘情愿。   “我是如此的愚蠢,竟辜负了您的期待……我没有料到艾欧尼亚还有第二个御风剑客,竟让您赠予我的武器毁于一旦……”   “这不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魔法水晶球内继续传来苍白女士的声音,“你把你所知的情报运用到了极致,你的计谋没有任何纰漏。是情报之外的情况导致了你的失败,而不是预料之外的差错。”   “非常感谢您的原谅,”艾弥丝坦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卑微姿态,“我愧疚万分。”   “那……你就用行动来补偿我吧,如何?”   “职责所在。您可以任意差遣我。”   “无论是什么样的命令,你都会服从么?”   “自然。”   “听起来很不错呢……”苍白女士稍微顿了一下,接着便是一阵悦耳的轻笑声。   “那……你替我去死吧,可以吗?”   “嗯?”艾弥丝坦愣了一下。   可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那颗美丽的魔法水晶球内已经散发出了阵阵令人胆寒的魔法能量。   下一刻,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扼住了她的脖颈——其力量之大甚至让她在一瞬之间就有了窒息昏厥的感觉。   “任务失败了,你也已经没用了呢。”苍白女士的声音依旧温和,却透露着一股可怕的冷漠。   “你知道的东西很多,要是活着落入艾欧尼亚人手里的话……我会有很多麻烦呢,你能明白吗?”   “……”艾弥丝坦露出了痛苦的神情,双手止不住地往脖子上抓去。   可惜的是,直接用手是抓不住魔力的。   即便她把自己的脖子挠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也没有丝毫用处。   也许在这一刻她想到了许多——关于自己的忠诚,或者是困惑于苍白女士的抛弃。   但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伴随着骨骼的收缩、摩擦和碰撞,她充满罪孽的生命就此终结。   她死在了一个没有人看见的小房间里。   这并不符合她高贵的身份。   但她效忠追随的苍白女士很喜欢这样的环境。   一阵魔力涌动过后,“艾弥丝坦”重新站了起来。   她白皙的脖颈上没有半点勒痕或是受过抓握的痕迹,面色也非常正常。   她拿起了那块失去魔力的魔法水晶球。   她雍容华贵的脸映衬在水晶球上。   “艾弥丝坦……真是一个不错的名字呢。我叫艾弥丝坦,只是艾弥丝坦。” 第六十二章 乐芙兰,你太baby了!   艾弥丝坦曾对自己的战团很有自信——她不仅是从诺克萨斯调来了一大批诺克萨斯士兵、炼金武器和赛恩,还把自己在艾欧尼亚的兵力也调到了普雷西典,似乎是很有自信可以一举拿下普雷西典。   也正是因为她这份自信,她甚至没有刻意隐瞒军队行军的路线,导致暴露了战团的营地所在——这并不是疏忽,只是她觉得对一群将死之人隐瞒行踪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可惜的是,现实情况与她料想的完全不同。   她的战团大败,从苍白女士那里求来的战争机器——赛恩,也被反抗军所杀,局势瞬间逆转。   不仅如此,陈策还带领大军沿着她之前派遣军队的行军路线一路找了过来,直接将她的营地全面包围。   陈策倒是要感谢她的自信了。   要不然他一下子还不好找到这些“残党”呢。   卡尔玛和艾瑞莉娅也一起过来了,再加上人数上的绝对优势,这些余孽根本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   剿灭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我直接去找他们的首领,其他的就麻烦你们了。”陈策对两人说道,“时间拖久一点也没关系的,切勿着急冒进,安全第一——特别是艾瑞莉娅,你身上还有伤呢。你明明可以留在营地里休息的。”   “要是你觉得我连这点小伤都要卧床休息,那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艾瑞莉娅白了对方一眼,“还有,你现在是在对我下达命令?你是忘了谁才是领袖么?嗯哼?”   “咳咳……那当然是你了,我亲爱的领袖,美丽的艾瑞莉娅小姐。”   “那你还敢教我做事?”   “没有没有……”   “真是的。”艾瑞莉娅佯装生气地掐了一下对方的脸,但很快又绷不住地轻叹了口气。   她上前抱了抱对方,语气也变得柔和:“你也注意安全,有什么困难一定要第一时间向我们求助。”   “知道。”陈策微笑回应,而后立刻朝着诺克萨斯营地深处走去。   不属于反抗军、只为陈策一人服务的打工人阿狸也跟了过去。   而外面的反抗军战士们也开始缩小了包围群,战斗瞬间打响。   陈策没有使用锐雯交给他的黑石符文巨剑,只用一杆长枪就毫无压力地杀入了诺克萨斯营地深处,一路上挑飞的诺克萨斯士兵不计其数。   只可惜少了匹玉兰白龙驹,否则就真的颇有几分常山赵子龙的意思了。   要是阿狸不是狐狸而是匹马就好了——要能随便骑的那种。   “你看着妾身干嘛……?”阿狸突然感觉对方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你该不会是想对妾身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叭……?”   “没,我只是在想如果你能骑就好了。”陈策坦然道。   “噢噢,妾身还以为你又想对妾身干什么坏事呢。骑的话……晚上睡觉的时候让你骑一下?这倒是不难的说。”阿狸对自己的身体素质还是有点信心的,驮个百来斤的陈策完全没问题。   “不过你只能骑一下下哦——就当小游戏就好啦,一直骑着妾身的话妾身也会很累呢。”   “算了,开个玩笑。”陈策笑笑,又在看到那间可能藏着艾弥丝坦的房屋后认真交代道:“倒是待会我有件事要麻烦你。”   “什么事呀?妾身能做到的话一定会帮你哒~!”   “等下我会抓住一个恶毒的女人,我需要你帮我窃取她的记忆——我想知道一些事情。一些关于‘黑色玫瑰’的事情。”   “黑色玫瑰?妾身不知道那是什么诶……算啦,总之妾身把那个女人记忆里的东西都告诉你就行了对吧?”   “嗯,这样就可以了。”   “好哒,完全没问题~”   说着,两人解决掉眼前的诺克萨斯士兵,大步走向了那间看起来最气派、最豪华的房子——只能说不愧是诺克萨斯的贵族做派,即便是在战争中临时搭建的房屋也要讲究一番。   推门而入,只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端坐在书桌前,十根一看就知道平日里不乏保养的白皙手指交叉于下颌撑住头部,脸上不见半分恐慌的情绪,有的只是从容与优雅。   “下午好,艾欧尼亚的反抗军战士、御风剑客,陈策先生。”   “我不好,艾弥丝坦。”陈策耸了耸肩,长枪在他手中闪过一抹寒芒。“而且你很快也会变得和我一样不好了。”   “哎,你真着急……无论遇到什么,我们总是不缺坐下来喝杯茶的时间的,不是么?”   “可我并不想喝你的茶,恶毒的女人。”   “可我还想和你聊聊……好吧,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是的,我不会和你多费口舌的——反正待会我就什么都知道了——从你脑海中的记忆里得知一切。”   说完,陈策缓步上前,打算直接把这个平日里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族女人抓起来狠狠拷打——当然,是让阿狸来拷打。   艾弥丝坦似乎也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整个过程中没有丝毫反抗,很快就被绑住了双手。   可就在阿狸准备上前摄取她的记忆时,陈策突然转过身来刺出一枪——是的,就朝着她刺。   阿狸一下子愣住了,也没有躲闪,只在恐惧中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可想象中的痛苦并未传来。   她只听到了一声爆鸣声。   睁开眼睛,只见陈策持枪的右臂上鲜血直流。   再然后,她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怪异的气息。   是……魔法的气息?   “退后,阿狸!”   “诶……?噢……!”阿狸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听话地朝屋外退去。   现在她终于看清陈策刚才刺的是什么了——一颗魔法水晶球。   刚才的爆炸声就是那个魔法水晶球发出的,蕴藏其中的魔法能量已经连同那成堆的水晶碎片落在了地上。   啪啪啪……   “哇哦,好快的反应。”艾弥丝坦不知何时、以何种方式解开了手腕上的绳索,微笑着鼓起了掌。“你真让我感到意外,陈策先生。”   “……你是谁?”陈策看着眼前的女人,瞬间警惕起来,背上的黑石符文巨剑也被他取下。   毋庸置疑,眼前这个精通魔法的女人肯定不是艾弥丝坦——艾弥丝坦本身的力量没这么强。   刚才那颗企图偷袭阿狸的魔法水晶球,其中蕴藏的力量甚至不比阿狸的双生宝石弱。   即便他在第一时间发现并出手,也被炸得右臂鲜血直流……   “我是谁?是呢,我是谁?”女人狡黠一笑,十分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理论上来说……我应该是叫艾弥丝坦才对。是的,我就是你要找的艾弥丝坦呀。”   “看来你已经把她杀了……”陈策深吸一口气,用片刻的冥想止住了手臂上的伤口。   同时,他也逐渐对眼前的女人有了一个新的猜测——那个最坏的猜测。   苍白女士——诡术妖姬·乐芙兰。   “乐芙兰……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狡猾……”   “哦?你这么快就猜到了吗?”女人继续保持着笑意,“是我之前赠予你的玫瑰花提醒你了吗?所以你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的状态?”   陈策没有回话,算是半个默认。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提醒你吗?”乐芙兰的化身又笑了笑,身体上突然闪过无数像玫瑰花瓣一样的黑魔法能量。   片刻后,她的真容便暴露在了陈策的视野当中——好吧,也许这也不是她的真容,但至少是陈策印象中的那位诡术妖姬。   那位身材极好、相貌极佳,但肤色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女术师。   “这是一个小测试,陈策先生——很显然,你通过了我的测试。”   “如果我没通过的话,刚才我就会和阿狸一起被你杀死吧……”陈策眯起了眼睛,疾风的力量在剑刃中缓慢凝聚,断剑又重新变成了一把完整的巨剑。   “唔……你说的没错呢。”乐芙兰的笑声有些戏谑,又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妩媚。“毕竟黑色玫瑰可不需要没用的人哦。”   “那巧了,我也从没想过要加入你的黑色玫瑰。”   “太果断的拒绝别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话说你手里的剑是锐雯那把吗?她把她的剑送给你了?”   “这与你无关。”   “看来是了呢。不过她的剑怎么断成这样了?这把剑可是上等的佳品呢,她也太不懂得珍惜了……就和你一样。”   说着,乐芙兰突然出手,一团可怕的魔法能量从她不知道哪变出来的法杖中射出,速度之快令人难以捕捉。   好在陈策也早有准备。   御风剑术所操纵的疾风不仅重组了断裂的黑石符文巨剑,还在身前形成了一面持续快速流动的风墙。   【风之障壁】   风墙毫无悬念地挡住了乐芙兰的魔法,陈策立刻欺身上前挥出一剑。   他深知乐芙兰的可怕,但也清楚乐芙兰的正面战斗能力或许并没有强得太夸张,试探性的过几招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既然乐芙兰已经出现,那就要做好和她长期对抗的准备。   而对付这个可怕的老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尽可能多的收集情报——关于她的一切情报。   战斗数据也好真面目也罢,总之有什么收集什么,只要能更全面的了解她就行。   “哦?你非但不逃跑,还要主动向我发起攻击吗?”乐芙兰轻笑一声,窈窕的身影骤然消失。   等她再次出现时,已是在阿狸身旁。   后者大惊,连忙甩出手里的两对双生宝石,企图直接抽干乐芙兰的生命精魄。   可惜的是,还不等那两对双生宝石晃到跟前,乐芙兰就又一次消失了。   而这次她直接出现在了陈策身后。   不是刚才的位置。   和峡谷里的【魔影迷踪】……不一样。   “你在找我吗,可爱的小朋友?”戏谑而又妩媚的笑声从背后传来,陈策立刻调动全身力量回身斩击。   强大的力量伴随着疾风释放出去,直接将这座临时搭建的脆弱房屋“连根拔起”。   仅片刻间,墙壁被斩断了,房屋内的一切也都被疾风撕成了碎片。   可唯独那戏谑的笑声依旧不止。   “只不过是镜花水月~你碰不到我的,小朋友。就像你永远无法触及水中的新月。”   乐芙兰不断讥讽,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仿佛刚才那块破碎的魔法水晶球就是她唯一的攻击手段,而她现在已经失去了水晶球。   陈策顺着笑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个狡猾的女人正站在即将倒塌的房顶之上,一双暗金色的美眸却投向了另一个方向。   是卡尔玛和艾瑞莉娅过来了。   刚才举动的响声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还有无数反抗军战士也随之闻声而来。   见状,乐芙兰直接收起了她的法杖,似乎是不打算再继续缠斗下去了。   “这一代的卡尔玛看起来很年轻呢……但力量不弱,还是专攻魔法方面的,对我来说有点麻烦呢。”她坐在了悬浮的法杖之上,一双裹着黑色过膝袜的大长腿毫无顾忌地摇晃着。   “今天不宜战斗,就算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会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不希望还有第二次。”陈策深知自己无法伤到对方,便也收起了武器。   “会有的……再好好考虑考虑吧,陈策先生~”   伴随着一道意味深长的笑声,乐芙兰的身体再次消失。   而这次她并非什么也没留下——一具惨白的尸体从她刚才的位置滚落下来,重重砸在了地上。   这才是真正的艾弥丝坦。   也就是说……刚才的乐芙兰只是在借用魔法的力量操控着这具尸体,而非她的真身。   甚至连她的分身或说镜像都算不上。   只不过是一个无比逼真的幻象。   难怪她只借助魔法水晶球攻击了一次……   “陈策!”那边的卡尔玛和艾瑞莉娅也赶了过来,“你没事吧?遇到强敌了吗?”   “没事。”陈策摇了摇头,又大致陈述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情。   但他也并非全盘托出。   他向两人隐瞒了一件事……   他刚才被魔法水晶球扎伤的右臂上,出现了一道黑玫瑰的印记…… 第六十三章 莎弥拉的赔罪,好大的诚意   几个小时的时间,由艾瑞莉娅等人率领的反抗军终于完全攻下了艾弥丝坦的战团营地。   战士们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战斗,早已身心俱疲,艾瑞莉娅便下令直接在这片营地内先休息一晚,待明日清晨再返回普雷西典。   期间艾瑞莉娅和陈策还特地从战俘里挑出了几个地位、军衔较高的诺克萨斯士兵交给阿狸摄取记忆,试图从他们的记忆里得到一些关于战争或黑色玫瑰的有用情报。   但很可惜,无一例外,阿狸只得到了一些无用的信息。   很显然,早有准备的乐芙兰已经把所有知情者都灭口了——就像杀死艾弥丝坦那样。   无奈之下,几人只得作罢。   深夜,陈策婉拒了艾瑞莉娅和阿狸两位少女“晚上来我房间康点好康的”的邀约,将自己独自锁在了营地内一个偏僻的小破木屋内。   他现在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仔细研究一下自己手臂上的魔法印记——那个像一朵黑玫瑰一样的印记。   “恶意魔印,乐芙兰的Q么……不太像……”   “既不痛也不痒,倒是像个普普通通的纹身……”   “以乐芙兰狡猾的性格和行事作风来看……难道是有监视或监听作用的东西……?”   “不对,应该也不是……理论上她应该没有这种能力,否则她后来也不会屡次在真正拥有这种能力的斯维因手上吃瘪……”   “到底是什么呢……”   陈策越想越觉得奇怪,干脆直接上手用力搓了几下。   但结果显而易见——这东西就像是长在皮肉里的,根本就搓不掉。   那往那块皮肉附近注入魔力试试……?   不行,也没有任何反应……   无论对这个古怪的印记做什么都不会有半点反应,好似真的是天生就长在皮肉里的胎记一般。   一番思索过后,陈策打算最后再试一下——用一个有些极端的方法。   若是这样都不行,那就只能暂时先不管它了。   “范围还有点大……明天得多吃点好的补偿一下自己了。”   陈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从包里取出了一块剑刃碎片。   他将剑刃碎片的锋利端对准了自己的手臂——也就是附有那个古怪标记的部位。   再然后,他猛地发力。   噗——!   尖锐的刀刃碎片瞬间刺入了皮肉之中,虽精准地控制了刺入深度,但因为所需切割面积有些过大的缘故还是导致了大量出血。   如果是在战场上受伤,那么体内迅速分泌的肾上腺素等激素可以暂时压制住疼痛感,但现在可没有。   剧烈的疼痛突然袭来,陈策忍不住皱了下眉。   待鲜血喷涌而出、确定切割面积足够以后,他立刻进入了冥想状态,空灵的精神领域能量堪堪为他压下了肉体上的疼痛,也为他抚平了精神上的不安。   很快,鲜血便在冥想状态的治疗效果下停止流出,破损的皮肉也开始渐渐修复。   不出几分钟,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便恢复如初。   但……那个印记也随着新长出来的皮肉复原了。   就算直接切掉皮肉也没办法消除那个古怪的印记。   它就像人体皮肤上的痣、胎记等东西,就算皮肤受损了,等重新长好之后也会再次出现。   “这该死的……”白挨了一刀的陈策忍不住暗骂一声。   既然这都弄不掉,那就只好先放着不管了。   到时如果乐芙兰真拿这个魔法印记来对他做什么……那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眼下也只能是这样了。   想到这,陈策起身准备再去找艾瑞莉娅商议一下关于未来对诺克萨斯战争的打算与准备。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捕捉到了门外的一阵极其轻微、谨慎的脚步声。   紧接着,本该上锁的门把手被轻轻扭动。   陈策已经警惕地握紧了武器。   可在他看清来人的一瞬间,紧握剑柄的手又松开了——他认得来人,也很清楚对方对他没有任何威胁。   一个皮肤呈现亚马逊巧克力色的独眼女人。   此刻本该待在诺克萨斯的双料特工。   沙漠玫瑰·莎弥拉。   咚。不等陈策开口,莎弥拉就先用力地单膝跪地,主动表露出了自己的臣服姿态。   “我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请您惩罚我。”   闻言,陈策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来意——这个“错误”指的自然就是之前的错误情报了。   莎弥拉之前在信里说那支从崴里南部登陆的诺克萨斯战团会携带大量炼金武器,结果却是什么也没有——那只是一个烟雾弹、障眼法。   为的就是让艾瑞莉娅抽调一部分兵力到崴里那边去,然后由赛恩“带领”的另一支军团就能大摇大摆地从斐洛尔岛东部登陆,再然后长驱直入、直攻普雷西典。   不得不说,差点就被他们得逞了。   “你说的这个错误……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无心之举。”莎弥拉依旧低着脑袋,眼睛也始终注视着地板,额头上还有丝丝冷汗渗出,语气更是表面平静实则紧张。   她很清楚自己现在在陈策心中是个什么地位。   处死她,都算是轻的了。   “无心之举么……”陈策一边紧紧盯着对方一边作出了思索的动作。   在这短促而又漫长的半分钟里,他想了许多。   从莎弥拉的出身到之前的所作所为,从黑色玫瑰的谋权篡位到普雷西典的保卫战,几乎全都想了个遍。   最终,他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我相信你,莎弥拉小姐。每个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下次注意就好了。”   “嗯……?”得到信任的莎弥拉倒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她有想过对方会选择信任她,但从没想过会这么容易……   按照对方残暴无情的行事风格,不应该是……至少把她吊起来严刑拷打一番吗?   难道说这份信任只是用刑前的一个谎言?一个满足他表态情调的调味剂……?   想到这,莎弥拉不禁打了个冷颤,眼神里也充满了不安与怀疑。   “如果您要惩罚我,甚至处死我……请尽快……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只求您不要对因达莉队长出手……”   稍作停顿,她又颤抖着贝齿补充道:“就算您想用某种疯狂或变态的手法来折磨我也可以……欺骗我也好直接动手也罢……只求您放过因达莉……”   闻言,陈策又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谁说我要做那种事情了?我不是说了我相信你么?”   “……”莎弥拉依旧持怀疑态度——她总觉得对方是在骗她,想在她放松警惕、感恩戴德的时候再做什么变态的事情,以达到最佳的惩罚效果。   诺克萨斯对俘虏的刑罚里面就有这么一个操作。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为了满足他的变态心理……   莎弥拉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   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她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主动脱下了外套。   她里面只有一套单薄的内衣,甚至无法完全遮盖她饱满的胸脯。她完美的马甲线和许多风景一同暴露,大片大片的肌肤一览无遗。   当然了,还有那些常年累月的战斗下积累的伤疤——不过这并不会影响她的美感,反倒增添了一番异样的风味。   不得不说,大名鼎鼎的沙漠玫瑰还是很漂亮的——无论五官,还是身材。   “我什么都可以献给您……我的身体没有被任何人碰过……您不必担心它肮脏……”   说着,她甚至把手放在了仅剩的内衣上,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犹豫的表情——像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把最后的遮挡物也取下来,好让对方确认她的纯洁之身。   “……”看着这一幕,陈策的内心是想要阻止的——他真的没那方面的意思啊!   但……为了让莎弥拉对他抱有敬畏之心,他又不得不继续假装淡定地坐在原位,作出那种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甚至藐视的神态——若是莎弥拉对自己失去了敬畏之心,那她后面别说全力以赴地替自己干事了,还肯不肯干都另说。   搞不好她甚至会直接带着因达莉尝试跑路。   要真变成那样,那不必要的麻烦就又增多了……   “我对你的身体没兴趣。”陈策斜撑着脑袋,眼神里透露着鄙夷,语气也显得十分轻蔑。“我也没有骗你,我是真的打算再给你一次机会。”   “真的吗……?”莎弥拉还是有些怀疑,“您就这么轻易地相信我了……?”   “我是相信我自己。”陈策走上前去,轻轻勾起了对方的下巴,眼神里的轻蔑依旧。   他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对方的身体,那邪恶的模样真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疯子、变态、恶魔。   “我有自信你不敢骗我——无论你和因达莉藏到哪里,我都可以找到你们,然后当着你的面将因达莉杀死——用最残忍的手段。”   “……”闻言,莎弥拉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紧绷的神经与肌肉,全身都恐惧地抖了起来。   如果说她以前还有想过暗杀对方,那在今天的战争过后她就彻底断了这个心思了。   她知道陈策在崴里南部和今天对战赛恩的事迹……她全都听说了……   那种力量,绝不是她所能抗衡的……   他真的有办法找到她和因达莉——就算她们躲到天涯海角……   看着莎弥拉恐惧得瑟瑟发抖的模样,陈策表面古井无波,心中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总算是稳住局面了……还好。   当然了,他对莎弥拉的信任当然不是出自所谓的“自信”,而是他知道一些就连莎弥拉也不知道的、关于因达莉的事情。   情报有误,大概率不是莎弥拉有意而为之、想坑自己一把,而是因达莉坑了她莎弥拉一把。   因达莉……其实是黑色玫瑰的人。   这次的意外应该就是因为莎弥拉向因达莉说明了关于自己威胁她的一切事情,然后因达莉又转头把这些事情都上报给了黑色玫瑰。   再然后,便是黑色玫瑰设计故意让莎弥拉得知“机密情报”的计谋了。   这最终的结果就是……自己以为截获了诺克萨斯的情报,想要将计就计,结果反被早就洞悉一切的黑色玫瑰“将计就计就计”。   这场博弈,的确是自己输了。   乐芙兰的狡猾程度远超常人所想。   好在最后的结果也不算太差吧——除了那个奇怪的魔法印记之外。   只能说自己之前还是大意了,一时间竟没能彻底理清莎弥拉、因达莉、乐芙兰和艾弥丝坦四人的关系会导致怎样的因果,最终导致了被乐芙兰借助“内奸”反将一军——好吧,最主要还是没预料到乐芙兰会花如此之多的精力在艾弥丝坦这种“小鱼小虾”身上。   那么,至于莎弥拉……   因达莉对她隐瞒了黑色玫瑰的事情,似乎是想以某种形式利用甚至控制她,而她本人也对因达莉和黑色玫瑰的交集与关系一概不知……暂时还不能跟她说这些事情。   要是让她知道因达莉和黑色玫瑰的关系,轻则她彻底脱离自己的控制、和因达莉一起完全投入黑色玫瑰的怀抱;重则黑色玫瑰当场将她灭口。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自己来说都是一种损失。   但也不能再让她留在诺克萨斯刺探情报了——在黑色玫瑰的眼线下,她所得到的情报至少有九成都可能是假的,甚至是别人故意引导她得到的——就像之前的暗礁海峡一事。   “你先不用回诺克萨斯了。”最终,陈策对她下达了新的命令:“调查委托人一事暂时中止,我需要你留在艾欧尼亚。”   “艾欧尼亚?”莎弥拉稍微冷静了下来。   “嗯,诺克萨斯那边……我有新的眼线了,你就负责在艾欧尼亚刺探情报吧。”   “是。”   “这两天你就在这里住下吧,随时等待我的指令——记得蒙上面纱,不要让别人发现你。”   “谨遵旨意。”   说完正事,陈策又指了指对方露出大片大片美景的身体,示意她赶紧穿上衣服走人。   可莎弥拉羞耻着穿好衣服后并未立刻离开。   “你还有什么事么?”   “是的……”莎弥拉点了点头,“我还有一个情报要交给您。”   “嗯?刚才为什么不说?”   “因为我觉得您会因为对我失去信任而杀死我,那这份情报我自然就不打算给您了。”莎弥拉诚恳道,“但既然现在您选择了相信,那我自然会将所有情报都交给您。”   闻言,陈策发自内心地笑了笑。   这种思维,对方果然还是恨自己的——如果要死的话就绝对不多给自己半点好处。   这很好。   继续恨下去,才能多提高点【互动度】。   “你说吧。”   “嗯。”莎弥拉整理好外衣,诚恳道:“我从一个诺克萨斯贵族的口中得知,之前你们的反抗军第三军团长曾面见过一个外人。”   “外人?”听到这个关键词,陈策瞬间想起了一件事——在出发寻找亚索和锐雯之前,第二军团长就说过第三军团长格里克曾秘密会见一个神秘人,并以此怀疑他或他的“合作伙伴”就是那个一直隐藏在反抗军中的内奸。   “那你知道那个‘外人’是谁么?”   “知道。”莎弥拉的语气里透露出了一丝自豪,似乎是很自信这份情报绝不会有误——至少不会像之前那般中了别人的圈套。   “恕我无礼。”她突然站起身来,然后将双手举过头顶缓缓靠前,最终直接伏在了对方耳边,温热的鼻息与热气令人酥痒,好似情侣间的私密耳语:   “是影流教派的人——劫。” 第六十四章 小鹿莉莉娅怕惹!   说到劫,陈策就非常的印象深刻了。   他是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儿。他的故事要从那个坐在家门口冰冷石阶上的小男孩说起,他的家是均衡教派。   在前任均衡教派的暮光之眼——苦说大师的悉心教导下,他成长得很快,并和现任暮光之眼——慎,成为了一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他们常常以兄弟相称。   不得不提的是,劫的武学天赋非常之高,训练也足够刻苦,加之苦说大师优秀的教导,他只用几年时间就从一个稚嫩的孩童变成了一位足够有资格的均衡教徒。   他的实力与慎不分伯仲,是苦说大师最得力的帮手。   即便他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苦说大师和慎也从来不会对他表现出丝毫的“排外”,反而是发自内心地接受了他。   他为此感到欣喜,也在尽力回报着这份恩情。   但……他还是会在某些时刻感觉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对于均衡教派的理念,他一直奉以最高的信条,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仍旧有些无法接受。他比均衡教派的理念更具有血性。   而这份血性,在一次与苦说大师和慎的任务过后达到了顶峰——   他们三人一起出门远行,追查恶名昭彰的“金魔”。他们终于成功抓获这个令人谈之色变的“怪物”时,却发现他只不过是个名叫卡达·烬的普通人。   年轻的劫走上前,双手高举刀刃,想要直接斩杀这个将癫狂的杀戮称为“艺术”的变态疯子。但苦说大师制止了他,并命令他们把烬押进监狱。   【均衡的职责是维护灵界与人间的平衡,而非插手俗世的纷争。】   劫永远忘不了苦说大师的这句话。   回到庙堂后,不满情绪开始在他的心中绽放,他也开始在学习上力不从心。   烬制造的惨不忍睹的谋杀现场反复萦绕在他脑海中,与此同时艾欧尼亚和诺克萨斯帝国武装之间愈演愈烈的紧张气氛也加速了他的幻想破灭。   那个时候,慎已经开始学会父亲的冷漠无私,而劫却不肯让均衡的崇高理念阻碍他惩奸除恶。   终于,在内部与外部的双重压力下,劫彻底选择了接纳自我、遵从内心深处的声音。   他深入庙宇隐藏的墓穴中,触犯了教派的禁忌——那里埋藏着一个精致的黑匣,只有教派的宗师才能打开这个黑匣,但他还是向黑匣内部窥视。   再然后,他得到了一种禁忌的力量。   影子的力量。   回到庙堂的光明中后,他性情大变——黑匣中古老的黑暗魔法给予了他强大的力量,但也向他灌输了对弱者的蔑视,助长了他内心的苦楚。   再之后,他与苦说大师正面相对,要求均衡教派动用一切力量打击诺克萨斯侵略者,但苦说大师拒绝了。   从此,他便离开了均衡教派。   他集结了一批愿意追随他的战士共同对抗诺克萨斯侵略者,并在此过程中逐渐建立起了属于他自己的势力。   不久后,他又再次回到了均衡教派的庙堂——带着他所有的信徒。   他不是来向苦说大师争辩的,更无心再听那些关于均衡的愚蠢说法。   【均衡,是愚者的导师。】   劫残忍地杀害了苦说大师,只为重新得到那埋藏于均衡教派之中的黑匣。   苦说大师死了,均衡教众无力抵挡已经获得黑暗力量的劫。他们像兽群一群慌不择路,被劫的手下肆意屠戮。随后他霸占了庙堂,并在此成立了自己的门派——   影流教派。   慎带着仅剩的均衡教众逃到了远处的密林之中,均衡教派在一夜之间近乎全灭。   劫以怨报德、弑师屠门的卑劣行径不胫而走,艾欧尼亚的许多人唾弃他,也有许多人崇尚他。   但不管如何,总之现在的影流教派已经成为了艾欧尼亚不可忽视的一股强大力量。   劫的故事到此为止。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劫真的是一个自私自利、为了力量不惜杀害恩人的忘恩负义之人吗?   知道一些内幕的陈策不予评价。   劫回到均衡庙堂的那天,苦说大师和他说了些什么?苦说大师真的是在密室之中被劫杀死的么?当时人们只在庙堂外看到他们的争吵,却没有任何一个目击证人见到密室之中发生的情况。   他们两人之间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甚至……苦说大师真的死了么?   陈策不好评价。   总之,这些都跟他没多大关系。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搞清楚第三军团长格里克面见劫的那天发生了什么。   不管劫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他的极端和残忍都不可否认——这也是他一直没有让均衡教派和艾瑞莉娅的反抗军达成合作关系的主要原因。   理念不同,强求不来,便各自为营。   反正大伙的目标都是对付诺克萨斯侵略者。   但……如果是反抗军里有人“私通”影流教派,那问题可就大了。   格里克看艾瑞莉娅不顺眼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私下面见劫说不定是在商议某些对艾瑞莉娅不利的事情……如果再往坏点的地方想,说不定他就是那个潜藏在反抗军里的内奸。   他的嫌疑一直不小。   哪怕他所率领的兄弟会是最憎恨诺克萨斯人的。   必须要多调查一下他才行了。   恰巧,暂时不能放回诺克萨斯的莎弥拉正“闲着”。   自然而然的,陈策指派莎弥拉这段时间就只调查这件事就好了——给她提供一切便利,好让她能混进反抗军内部调查格里克的一举一动,如果能查出他和劫之间商讨了什么就更好了。   忙完这件事,已是第二天清晨。   陈策看着手臂上的魔法印记,最终还是选择了先去找卡尔玛问问情况——之前没直接说出来是怕众人担心、引起恐慌——毕竟当时不止艾瑞莉娅她们,还有很多反抗军战士都在。   要是直言苍白女士已经混进反抗军内部,并且有着变化形态、模仿他人的能力,再加上之前的“群众之中有内鬼”一事,猜疑链恐怕很快就会蔓延开来。   到时但凡大伙有点什么不对劲的情况,其他人就要猛猛举办了。   甚至有可能会出现为了报复恶意举报的情况。   届时,都不用诺克萨斯人打过来,反抗军内部就要自己瓦解了。   所以关于乐芙兰一事,要警戒众人,但又不能直接告诉众人。   有时候隐瞒一些情况也是非常必要的。   “上午好,卡尔玛。”陈策隔着房门打了声招呼。   片刻,房门自行打开,卡尔玛温和的嗓音随之传来:“上午好,陈策。”   进门后,只见卡尔玛正像往常一样盘腿打坐,若有若无的精神领域能量环绕着她,空气中带着睿智与思考的重量。   “有什么事吗?”卡尔玛轻声问道。   “是的……”陈策点了点头,同时直接开门见山地挽起了袖子,将那块诡异的魔法印记暴露在空气之中。“我想请你帮我看看这个东西……这块魔法印记,你有见过吗?”   “魔法印记?”闻言,卡尔玛睁开了双眼,那环绕周身的精神领域能量瞬间消失。   她示意对方靠近一点,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那块魔法印记。   可惜的是,她越仔细观察就越皱起了眉。   “很抱歉,我没见过这种魔法印记……历代卡尔玛的记忆之中似乎也没有与这类似或相关的图案。”她歉意地摇了摇头,“怎么了吗?这是谁在你身上留下的印记?”   “苍白女士。”   “昨天那个诺克萨斯女术士?”   “是的……当时我怕引起众人恐慌,就没有明说。”   “嗯……会疼吗?或者其他不适?”   “暂时没有任何感觉。”   “那你有感应到这块魔法印记内的魔力流动吗?”   “也没有。它就像一个纯粹的死物。”   “有些奇怪……”卡尔玛又皱着眉头研究了好一会,可始终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的确没见过这种东西。   即便历代卡尔玛见识广博,也没有半点相关的记忆——也许是因为历代卡尔玛的知识绝大部分都局限于艾欧尼亚,而这个魔法印记来自别的地方?   那位“苍白女士”是一个活了成百上千年的强大术士,懂得一些偏门的魔法倒也正常……   “真的很抱歉,陈策,也许我帮不了你……”   卡尔玛惭愧地摇了摇头,又给出了另一个建议:   “但也许我知道谁能帮到你……希拉娜修道院的僧侣们。希拉娜修道院的历史甚至比卡尔玛的历史更加悠久,里面藏有大量的古籍,甚至有一些涉及到远古的神龙之灵的知识,或许那里的僧侣能认出这块魔法印记。”   “希拉娜修道院?”闻言,陈策瞬间想到了一些关键词。   琴瑟仙女·娑娜、盲僧·李青和也曾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的符文法师·瑞兹。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普雷西典的圣所是艾欧尼亚的“宝库”,那希拉娜修道院就是艾欧尼亚的“藏书阁”。   这个时间点的话……就是不知道盲僧·李青和兽灵行者·乌迪尔在不在修道院内。   但至少李青的师父——那位知识渊博的僧侣,肯定是在的。   “曾经有几代卡尔玛也在希拉娜修道院与那里的僧侣交流学习过。”卡尔玛又道,“他们为人和善谦恭、乐于助人,我想他们一定会帮助你的。”   “这样……也许我应该去一趟。谢谢你的提醒,卡尔玛。”陈策真诚地向对方行了个艾欧尼亚传统礼仪。   后者稍作回礼,又轻轻取下了她的发簪,无数柔顺的黑色长发立刻如瀑布般散落在身后。   “这个给你。我想他们会尽力帮助卡尔玛的同伴的。”   接过发簪,陈策又行了一礼。“感激不尽……待一切结束以后,我会将发簪还给你的。”   “祝你顺利。”卡尔玛微笑着闭上了双眼,精神领域的能量再次出现。“愿艾欧尼亚之灵指引你……”   见状,陈策也不再打扰对方,拿着发簪默默离开了冥想室。   他不得不改变一下原本的行程了。   本来他是打算直接去找辛德拉的,但现在看来……在彻底摆脱乐芙兰之前,还是不要贸然去找了。   乐芙兰肯定会从中使点绊子的。   到时刷辛德拉的好感失败、没能成功拉拢到对方都是小事了,要是让乐芙兰发现并控制住辛德拉……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如果真让那个坏女人掌控了辛德拉的力量……不说整个符文之地吧,至少她想拿下艾欧尼亚和德玛西亚简直是一点难度都没了。   在凡人之中,恐怕也只有参透了符文的瑞兹那种级别的强者才能与之一战。   单论纯粹的力量,辛德拉可是直逼半神级别的,就连一些暗裔或星灵的破坏力都没她高。   绝不能让她落入乐芙兰手中……   “阿狸,我们要出发了。”   陈策对着空无一人的空地喊了一声,又随手将腰间的腐败药水丢了出去——就像丢骨头一样。   刹那间,树丛间冒出了一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   紧接着便是一个矫健的身影在腐败药水落地前接住了瓶子。   “去哪里呀?”阿狸甚至下意识想用嘴去叼住瓶口。   “去希拉娜修道院,顺便看看瑟琴……啊不,琴瑟仙女和另外几位在不在家。”   与此同时,艾欧尼亚另一边。   某片被战火践踏过的森林内。   一只鹿蹄轻轻地踏过落叶,在发出响声的一瞬间又快速地收了回去。   很显然,这只蹄子的主人被吓到了——被自己吓到了。   但很快,那只蹄子又从大树后面冒了出来。这次甚至又多了一只。   再接着便是剩下的四只蹄子。   而蹄子的主人却不是一只鹿——或者说不完全是一只鹿。   也不是瓦斯塔亚。   而是一个下半身是鹿、上半身是少女的奇怪存在。   她怀里抱着一根带有魔法力量的神奇树枝,脸上有些发烫,精致的五官上写满了紧张。   她太害怕了。   她害怕外面的一切。   以至于一点响声就能让她紧张地躲回树后。   但她又对这个奇怪而新奇的世界充满好奇。   “莉莉娅……要勇敢……!”   她咬咬牙,像是付出了什么很大的代价一般从树后跳出。   然后……   扑咚。   她后腿绊到了前腿,然后整个人笨拙地摔在了地上。   她可爱的眼眶瞬间有些泛红,几滴泪花在里面打转。   “莉莉娅……好笨……”   她又难过又委屈地揉了揉那有些破皮的膝盖。   可就在她准备安抚好自己再向前进时,她头顶上两只大大的鹿耳突然竖了起来。   她好像听见了什么……是类似脚步声一样的东西……   她害怕极了,又跌跌撞撞地躲回了树后。   有人过来惹……   嗅嗅……那个味道……   是香香软软的小狐狸吗……?   还有一个人类…… 第六十五章 小杀四方!艾欧尼亚断头台!   希拉娜修道院位于艾欧尼亚北部的拉林,与尚赞平原之间隔着一条海峡,从纳沃利省出发的话距离还是有点远的。   至少一两天内肯定赶不过去。   即便陈策带着阿狸乘坐马车赶路,也至少需要数个日夜的时间。   况且马车也不可能日夜兼程,马匹该休息的时候还是得休息的。   夜晚,他们在一处寂静的小溪旁停下了脚步。   越往北走,遇到诺克萨斯军团的概率就越小,有人居住的村庄或小镇也越来越少。   安静的夜里只有虫鸟鸣叫的声音和篝火发出的噼啪声。   陈策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过这种安宁的感觉了,就连研究那复杂的前进路线也感觉变得很轻松、很休闲。   现在还在尚赞平原倒还好,等过了海峡、正式踏入拉林的范围内才麻烦。   那里的气候非常之冷,到处都是雪山,道路曲折蜿蜒,别说马车了,人走起来都十分费劲。   最麻烦的是,希拉娜修道院也在山上。   真是不明白为什么所有僧侣都喜欢把修道院建在那种地方……都快成刻板印象了。   “从这里出发的话应该能绕过那片山脉……不过又要多走两百多里路了,有点麻烦……”   借着篝火散发的亮光,陈策一边进食休息一边在地图上圈圈点点。   至于同行的另一位——某只狐狸少女……   她对烤肉和肉干都没什么兴趣,只一直眼巴巴地看着那瓶挂在陈策腰间的腐败药水。   “妾身饿了~~~”   “可你上午才刚喝过。”陈策连看都懒得看对方一眼,“你今天的工资已经付过了,休想再喝。”   “那妾身预支明天的工资嘛~~~”   “你明天肯定又会说要预支后天的。”   “不会哒~~~”   “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哎呀~~~”   阿狸用尾巴裹着身体原地打起了滚,像是在撒娇卖萌,但不太确定。   陈策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阿狸在地上滚了好一阵子后也逐渐认清了现实,腮帮一鼓就开启了生闷气形态——只能说的确很符合她这个年纪能干出来的事情。   可就在她暗自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要搭理对方的时候,她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   是的,察觉——并非视触嗅听等基础感知,而是透过天生与精神领域的联系“察觉”到了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确切地说……其实她白天的时候就有一点点这种感觉了,但当时不是太明显就没怎么在意。   但现在,她确定是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他们?   “老板老板……”   “你就是把天说破我也不会给你预支工资的。”陈策摆了摆手。   “妾身不是在说这个啦!”阿狸不服气地挠了一下对方的手背。“妾身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这边……不知道是人类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嗯?”闻言,陈策顿时放下了手中的地图。“你确定?”   “非常确定……但妾身说不清那是什么……似乎隔着很远……”阿狸对自己的感知能力一向很自信,但这次她真的有点没把握了。   对方似乎有隐藏自己的能力。   像之前她跟着陈策去“蹲”亚索和永恩两兄弟的时候,即便隔着好几里她也能精准地察觉到那不同寻常的魔力波动,可现在……她只能有所察觉,却根本无法精准定位。   “能大致推测出方向么?”陈策又问。   “做不到……”阿狸为难地摇了摇头。   “那你能感觉出那个存在对我们抱有怎样的‘情感’么?”   陈策记得阿狸是有这种能力的——她可以通过能量波动分辨出别人对她有没有敌意。   她曾经正是靠着这个能力完成狩猎的。   “唔……妾身试试看……”阿狸的瞳孔逐渐收缩成针型,感知能力不断与精神领域产生交融。   她的九条狐尾都竖了起来,狐耳也有点呈现出“飞机耳”的感觉,看起来就像一只紧张的小猫猫。   不久后,她露出了一丝疑惑的表情。   “是……好奇……?类似于好奇的情感……?”   “好奇?”听到这个词,陈策也困惑了。   “好像是……妾身不太确定……”   “嗯……好吧。”   见此情形,陈策自然也不会逼着对方一定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只默默将背上的武器取下、放在了脚边。   “轮流值夜吧,今天你睡上半夜,我睡下半夜。”   “好。”心中有些不安的阿狸也不再耍小性子,乖巧地靠在了对方身上准备休息。   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尽可能地让自己安心一些,她甚至再次用尾巴将两人紧紧包裹在了一起,但没有影响到对方的四肢活动度。   “有什么情况记得叫醒妾身,不要抛下妾身一个人逃跑……”她抬起头来看着对方的眼睛,语气里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感觉。“千万不要丢下妾身一个人……可以吗……?”   “我当然不会那样,别多想。”陈策揉了揉狐狸少女的脑袋作为安慰——阿狸已经被自己的族群抛弃过一次了,这么多年来甚至一次都没见过自己的同族,内心的孤单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虽然她平日里经常耍宝卖萌,但其实内心总是不安的。   有人能忍受孤独,但绝不会有人喜欢孤独的。   “唔……”阿狸发出一道软软的声音,又把陈策的一只手抓到了自己脸颊旁,然后像枕枕头一样贴了上去。   后者也没有拒绝这小小的请求,任由她枕着自己的一只手睡了——只希望明天不会手麻。   深夜的时间过得很慢,但好在阿狸的呼吸声还是逐渐趋于平稳——虽然呼吸声还是很浅。   她不敢睡得太死。她太害怕再次被抛弃了。   陈策则是安静地注视着周围,甚至不敢闭目养神。   黑暗中随时都有可能窜出点什么来……他不知道那个注视着他们的东西是什么,也不确定对方的实力如何,只能尽量谨慎些了。   在这种高压的心理下,他甚至觉得黑暗中的那些树影都像人影……草木皆兵的感觉的确很不好受。   但他还是渐渐感受到了一丝困意。   兴许是因为白天的赶路太过劳累,又或许是之前和赛恩、乐芙兰等人的战斗消耗了太多的精力,总之他渐渐有些困了。   他的眼睑不小心闭上了一次又一次,又强迫自己睁开了一次又一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狐狸少女的呼吸声也逐渐变得有些重了——似乎睡得很沉。   就连一旁的马匹都睡着了。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他陈策还在负隅顽抗、抵挡着那不可阻挡的困意。   真的……好困……   不行……不能……   不能睡……   不能……   睡……   莉莉娅将一只蹄子伸了出来,小心翼翼。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她的动作还是那么的小心,好似地上的落叶随时都会变成怪物、将她吃干抹净一样。   她尽可能地控制自己的步伐更轻一点,但她笨拙的动作还是有些僵硬。   哒哒,哒哒,哒哒……蹄子总是会在地上踩出一阵阵明显的声音,这让她害怕极了。   但她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她太想认识认识那两位了——一个像狐狸一样的少女,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人类。   她紧紧抱着怀里的树枝,三步一停地缓慢靠近,生怕一不小心惊醒睡梦中的两人。   那两位是“被睡着”的——源于她的能力。   她对这世上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她想认识一下那两个看起来很有意思的人。   但她不敢贸然靠近……她太害怕了。哪怕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   总之,她决定先从他们的梦境下手。   也许她能先从他们的梦境之中了解到一些东西——关于他们的过往之类的,然后再与他们交个朋友。   “我叫莉莉娅……你们好……!”   莉莉娅又躲在了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一边远眺着沉睡中的两人一边暗自模拟开场白:   “我是莉莉娅……我是树妈妈掉下来的一朵蓓蕾……很高兴认识你们……!”   “不行,这听起来太让人容易误会了,简直就像一个坏人……”   “我的名字叫莉莉娅,很高兴见到你们……!”   “也不行,直接做自我介绍的话也会显得太过唐突呢……”   “你们很有趣,能和莉莉娅交个朋友吗……!”   “这样?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胆怯的小鹿还在模拟着待会要说的话。   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段合适的开场白,而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再拖下去的话,他们就该醒了。   无奈,小鹿只好继续靠近,打算先看了他们的梦境再重新模拟开场白。   她踱着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最后停在了离两人还有好几十米远的距离。   她从树干后探出了小半张脸,又小心翼翼地挥动了一下手里的树枝。   一瞬间,她感知到了其中一人的梦——是那个男人的。   她看见了许多绮丽的画面。   梦里的场景似乎不在艾欧尼亚……那里有很多很神奇的东西……像是在路上高速奔跑的钢铁犀牛、按一下就会自动打开并带着别人上下移动的“铁笼”朋友,还有会变幻出许多不同画面的小铁盒子……   这真是太神奇了!   这个地方叫什么?蓝……蓝星……?好神奇的地方!   莉莉娅逐渐露出了一抹美丽的微笑,梦境里绮丽又温馨的画面让她感到一阵满足,就像是品尝了一道无比美味的绝世佳肴。   她忍不住继续窥伺那个美丽的梦境,并主动为它“翻篇”。   接下来的景象变得更加新奇。   她看见那个男人正满脸严肃地端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一块很大的“盒子”,但盒子里面还有很多不断变幻的东西。   那些东西是什么呢……   等等……   那些是……   一个又一个的小人儿?   他们怎么会变得如此之小,又怎么会被困在那个小盒子里?   他们甚至变成了一个个像纸片一样的存在?   太可怕惹!   莉莉娅被梦境里的景象吓了一大跳,可强烈的好奇心还是驱使着她继续看下去。   直到她看见了一幕更为惊悚可怖的一幕——   她看见……   自己也被困在了那个狭小的盒子里面……   而那个男人也念出了她的名字……   【莉莉娅,就当是为了我,对上单使用艾欧尼亚断头台吧!】   诶诶诶诶诶……?   诶——?!   莉莉娅被吓坏了。   她确信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陌生男人,可为什么……对方的梦境里会出现她?还能准确地叫出她的名字?   这个男人又是怎么把那些人封印在那个小盒子里的?   这是……黑魔法!   可怕的黑魔法!   一定是这样的!   要逃……一定要快点逃跑……!   受惊之下的莉莉娅抱起树枝连忙逃跑,可也正是因为她太过着急竟再次来了个平地摔——她的动作实在是太笨拙了,平时还好,一着急就四条腿各走各的。   不过她现在也顾不得身体上那点小小的疼痛了。   她哭着逃离了现场。   “不要抓莉莉娅哇……!”   “老板,老板……老板~~!”   阿狸的呼喊声在耳边响起,伴随着一阵阵撒娇似的摇晃。   陈策渐渐抬起了眼睑,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阿狸那张完美无瑕的俏脸。   其次是晒到屁股上的太阳。   片刻的恍神过后,他猛地坐了起来。   “我睡着了?天亮了?”   “看起来是的呢……”阿狸点了点头,“妾身也睡过头了……后半夜没醒来……”   说完,两人一阵沉默。   还有一阵后怕。   “你应该没什么事吧?”陈策又稍微打量了一下对方美丽的身体,确认对方没有受伤。“行李呢?有丢吗?”   “好像……没有。”阿狸道,“昨晚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那就好……”陈策松了口气。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但阿狸还是有些不安。   她感觉……   那种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还在。 第六十六章 似李,野区萧炎!   “艾欧尼亚毁了。”   一个沧桑的声音响起,既没有气势,也没有过人的音量,就像一个早已收起锋芒的垂暮老者,在这片广袤的土地掀不起半点波澜。   “诺克萨斯的侵略者毁了这里,也占领了诸多省份……僧侣们都逃了。也许我们应该去希拉娜看看,他们应该会在那儿避难的。”   一名身材精瘦的僧侣在地上抓了一把泥土,那熟悉的气味让他感受到了精神领域的存在……那是他亏欠最多的东西。   他本是艾欧尼亚人,却在数年前进行了自我放逐。这几年间他游历了许多地方,也认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如今,他又回到了这片熟悉的土地。   他从极北之地的弗雷尔卓德回到这里,心中满怀期待——他认为自己这些年的修行与变化已经足够了。他想这片美丽的土地会重新接纳他的。   可事实却是……他变了,艾欧尼亚也变了。   残忍无道的诺克萨斯侵略者入侵了这里,战火无情地吞噬了一切,各个省份都在诺克萨斯侵略者的摧残之下变得民不聊生、尸横遍野。   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去了很多寺庙,里面却都空无一人——有人说他们不愿屈服于诺克萨斯侵略者的淫威之下,都被杀死了;也有人说他们中的一部分人逃到了希拉娜,那里的修道院会保护他们——或者说他们要保卫神圣的希拉娜修道院。   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一切真相,只能亲自去希拉娜修道院探寻了。   希拉娜……朔极……神龙之灵会责怪迷途的僧侣吗?   精瘦的僧人望向远方,裸露的上半身肌肉贲突。他的下半身是一条松垮的旧长裤,上面还沾染着许多不属于这片土地的污渍,像是一件见证旅者旅途的纪念品。他的动作轻柔流畅,却又透露着一股独特的力量感。   初生之土的古武赋予了他一种非同寻常的力量。   但可惜的是,掌控这种力量的心境他却要靠染血的罪孽与多年的修行才能换得。   他——李青,回来了。   他在弗雷尔卓德遇到了野人乌迪尔——一个能导引原始灵兽的人。这位兽灵行者当时正在吃力地控制着体内好几股冲突的力量,于是他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控制神龙的力量。   对于精神指引的共同需求,让二人结下了情谊。   在听闻艾欧尼亚对诺克萨斯的抵抗日渐吃力后,他又毫不犹豫地邀请乌迪尔与自己一起回到故乡,想要共同击退敌人。   可当他真正抵达艾欧尼亚时,却发现许多地方已经被摧毁了……他甚至找不到曾经的故人了,也找不到那些大造杀戮后迅速逃逸的诺克萨斯侵略者。   他为此感到万念俱灰。   “乌迪尔,也许我应该早些遇见你,再早些邀请你随我回到这片……美丽的土地。”李青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它曾经不是这样的……曾经的初生之土很美很美……”   “我能看得出来。”一旁的壮汉——那位身高接近两米、满身肌肉比李青大了不止两三圈的兽灵行者有些憨厚地挠了挠头。   “即便这里刚经历过战争,也远比弗雷尔卓德漂亮多了——你见过那里的。我知道你们都把那儿成为‘蛮荒之地’。”他操着一口重重的北方口音。   “那是愚者与傲慢者的说辞。”李青又摇了摇头,显得不以为然。“虽然我曾经也是其中一员。”   “是这段时间的生活让你对弗雷尔卓德改观了吗?”乌迪尔又憨憨地笑了。   李青也笑了笑。   “不,是因为你——我的朋友。”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气氛突然变得有些焦灼。   乌迪尔略显难为情地把头撇向了一边,“我还是挺想念她的……”   “……”李青自知失言。   “咳咳……还是走吧……先去希拉娜修道院看看再说……”   两人沉默着再次踏上了旅途。   乌迪尔默默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李青的心情也很复杂。   但当然不是因为这小小的误会,而是……因为诺克萨斯侵略者。   他要去希拉娜修道院,那他自然也要保护修道院,那就免不了和诺克萨斯人的军团战斗……   身为艾欧尼亚的古武大师,他自然是不会惧怕战斗的,但……   他仍然担心自己会控制不好神龙之灵的力量。   曾经,他因为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与欲望,毫无顾忌地释放了神龙之怒,一踢之下令自己满腹经纶的导师重伤瘫痪,而他也因为自大被驱逐出了寺院,最终又为了赎罪选择了放逐自我……   多年过去,他仍没有控制好神龙之灵的自信。   他不是惧怕战斗,而是惧怕战斗时释放的神龙之力。   他担心自己会重蹈覆辙、毁了一切……   阿狸越来越疑神疑鬼了。   她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她说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一直都在,就像挥之不去的阴霾、赶不走的孤魂野鬼。   起初陈策也有些紧张,毕竟任谁都不会喜欢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特别是在完全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   但久而久之,他已经有点淡然了。   那个所谓“窥视者”既没有任何行动,也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就连他们之前不小心一起睡着了都没有遭受到任何损失。   别说那人有没有敌意了,那人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都不好说。   毕竟陈策的确没有任何察觉。   说有人在跟着一直是阿狸的一面之词。   有可能……她只是因为劳累过度之类的出现幻觉了?或者是因为之前“着魔伊美罗石”的时候留下了什么精神创伤,导致现在感知出现偏差?   不好说,真的不好说。   总之,只要没什么损失也没遇到什么麻烦事就好了。   就算那个所谓的“窥视者”真的存在,说不定他或她也只是单纯地想观察?毕竟就连阿狸都亲口承认过,她察觉到的“情绪”是“好奇”。   谨慎些是应该的,但自己吓自己就没什么必要了。   秉持着这种心态,陈策很快就越过了尚赞平原东部的海峡,正式踏入了拉林的范围之内。   然而,往后的“路”也不好走。   眼前的情况并不乐观。   一来是拉林蜿蜒曲折的山路非常耗时耗力,二来……   诺克萨斯人也在觊觎这块素有“艾欧尼亚知识宝库”之称的圣地。   原本从尚赞平原那边过来都没怎么见到诺克萨斯军团的踪迹,可现在一上岸就看见了好几座被大火燃尽过后的村庄废墟。   “诺克萨斯人还是对这里出手了……拉林算是一座独立的岛屿,这里的居民又多以僧人为主,想培养反抗军力量实属不易。”   陈策一边朝着山脉后的希拉娜修道院走去,一边俯瞰起了这座被诺克萨斯人大肆摧残的岛屿。   越往拉林深处走,那些被烧毁的村庄就越多见,并且其中有不少村庄看起来是刚被毁掉的——有些火焰才刚熄灭,焦黑的墙壁与木炭上还有阵阵烟雾飘出。   这里难以培养起当地的反抗军力量,外地的反抗军由因为这边地势偏僻的缘故不好调来,在那些诺克萨斯侵略者眼里的确算得上是一块“软柿子”了。   能拖到现在才被全面攻打,都得多亏之前尚赞平原和纳沃利省一直撑住了主交战区的战场。   现在纳沃利和尚赞平原那边刚结束一场恶战,勉强啃下了诺克萨斯的一大波攻势,那后者自然是只有两个选择了——第一,偃旗息鼓;第二,转移目标。   偃旗息鼓对他们来说其实是更明智的选择——像斯维因之类真心为国着想的谋士们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很可惜他们架不住大统领勃朗·达克威尔的疯狂。   或者说,他们架不住黑色玫瑰对诺克萨斯帝国的控制。   黑色玫瑰的幕后操盘手用某种卑劣的手段让大统领陷入癫狂、让他确信只要完全攻下艾欧尼亚就能取得长生不老的神药,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攻打艾欧尼亚。   所以,即便诺克萨斯前线战场刚在纳沃利省和尚赞平原吃了亏,他也绝不会下令偃旗息鼓,更不会撤军。   他只会命令手下再转移目标继续进攻。   而他们这次的目标,显然就是拉林。   这座几乎没有反抗军力量的独立岛屿,只有一些僧侣守着。   至于打下来的意义……可能战略意义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但胜在能获得许多关于艾欧尼亚传统的书籍,如果以后战争局势真变成拉锯战的话就能起到大作用了。   对于勃朗·达克威尔来说,反正攻打拉林所需的牺牲不大,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顺手给他打了。   这个像疯子一般的大统领很喜欢向外界展现他的残暴和力量。   要尽快结束这场无意义的战争……   陈策带着阿狸又在拉林蜿蜒曲折的山路上走了足足近两天时间。   直到第二天的深夜,他们才在远处的山腰上看见了一抹耀眼的火光。   再往前走,火光变得越来越多,还伴随着一阵阵轻微的叫喊声——当然,声音本身是不轻微的,只是因为隔得太远的缘故听的不太清楚。   毋庸置疑,就是那支攻打拉林的诺克萨斯军团。   陈策从上岛开始就一直有看到他们沿途破坏的残骸,却始终没能逮到他们。   这下终于逮住了。   那么,不出意外的话,那边的交战现场就是希拉娜修道院的所在地。   “干活了,阿狸。”   陈策取出武器,再次确认好具体方位后便朝着打斗声传来的位置全速奔去。   长久以来,他已经学习了不少技能,而这些技能也不是“单纯的技巧”,而是会赋予一定的身体素质提升与其相适配。   此时的他身体素质已经远超常人——虽说不上地表最强,但至少也是T1级别的身体素质了。   要再往上,就是慎、凯南、易大师和贾克斯之类的人类体术天花板级别了。   那种肉身程度可谓是可望而不可即。   不过T1级别的身体素质也已经不差了。   数里的山路,正常人走起来至少要个半小时,而他陈策只需要短短几分钟。   在疾风凝聚于断剑之上的一瞬间,他恰巧抵达了诺克萨斯军团的后方。   看着这支人数众多的军团,他由衷地笑了。   “你是谁?”一名诺克萨斯弓弩手发现了突然到来的陈策,紧接着便是数十把弩箭对准了这位不速之客。   但后者只是淡然地将双手举过头顶。   “拿你们刷好感度的人。”   话音落下,长枪转起。   数十支弩箭同时射出,却在枪杆的抵挡下尽数落地,那叮叮当当的响声听起来是那么的不合常理。   弓弩手们一下子有点傻眼了。   但他们的队长还是不信有人能以一敌百——这种单枪匹马杀入军营之中的自负行为让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这让他愤怒不已。   “刀斧手!给我砍了他!”他大声下令,“他只有一个人!不用怕他!难道他以为自己是那个杀死赛恩的怪物么!!”   听到对方的后半句话,陈策差点一个踉跄。   这怎么说呢……巧了不是?   “抱歉,我还真是。”他笑了笑,随后向前挥出巨剑。   黑石符文巨剑在疾风的加固下重组,又释放出了蕴藏其中的强大能量。   仅一个照面,数十人被掀翻在地,痛苦的哀嚎声和武器落地的声音混杂在了一起。   再然后是……   踏前斩!   三重爪击!   斩钢闪!   风之障壁!   各种技能被陈策融会贯通,对付起这帮几乎没有魔法力量的诺克萨斯士兵简直狼入羊群。   他甚至能一边杀敌一边观察一下修道院那边的环境。   武僧们全部聚在修道院的木质大门周围,拼死守护着这座神圣的庙堂,不让任何一个诺克萨斯侵略者进去玷污它。   陈策在后排奋勇杀敌,很快就解决了大部分使用远程武器的诺克萨斯士兵,但想一路杀到修道院大门那边去还需要一点时间。   他扭头望去,动作稍慢的阿狸终于快要赶到了。   可就在他准备喊对方先去大门那边支援的时候,一道速度极快的残影突然在他眼前闪过。   紧接着,大门那边传来一声巨响。   是一个身材高大、浑身肌肉的壮汉到场了。   他手里还掐着一个诺克萨斯士兵的脖子——后者在他面前显得如此瘦弱,就像一只可怜的小鸡仔。   他强壮得就像一个野人。着装也像。   而他浓重的弗雷尔卓德北方口音,更是坐实了这点:   “我们的狂怒,你驾驭不住!” 第六十七章 莉莉娅被抓住惹!   见到乌迪尔的一刻,陈策大感安心及欣慰。   一方面是这位来自弗雷尔卓德的兽灵行者实力极强,有了他的帮助希拉娜修道院一定能安然度过此次危机。   另一方面……   既然乌迪尔在这,那就证明盲僧·李青也在这。   哦不对,或许这个时间点的李青还不能称之为“盲僧”——   陈策回过头去,果真在山路那头看见了另一道精瘦精瘦的人影。   那是一个武僧打扮的男人,年纪约莫三十岁左右,不算老,但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透露着一股深深的沧桑感。   他的脑袋光秃秃的,只有一条长长的鞭子搭在背后。衣着朴素而老旧,那条宽松的长裤已经洗得有些褪色。   整体形象上和峡谷里面的“盲僧·李青”一致,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唯一完全不同的一点,是他的眼睛。   现在的他完全不瞎,一双见识过世间无数酸甜苦辣的褐色眼睛沧桑而有神,给人一种睿智、淡然,却又夹杂着一丝悔恨与痛苦的感觉。   是的,这个时间点的他还没弄瞎双眼。   而按照原时间线发展,他彻底失明的时间就是……   今晚。   在原时间线中,他为了配合乌迪尔、帮助一众僧人击退诺克萨斯侵略者,被迫使用了他尚不能完全掌控的神龙之力。   那晚,强大的力量击败了所有敌人,但也带来了极其惨痛的后果——修道院里的僧侣们没事,但房屋全都毁了,整个庙堂变成了一片废墟。而他本人的双眼也在那暴怒的神龙之力中彻底失去感受光明的资格。   不用神龙之力,他保护不了需要帮助的僧侣们;使用神龙之力,他控制不了那毁灭整座修道院的狂躁能量。   这似乎是一场既定的悲剧。   但……已经“预知未来”的陈策也许能打破这看似牢不可破的魔咒。   “李青!这里交给我们,你先把那些受伤的僧侣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李青赶忙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有一个年轻男人正孤身一人在万军从中奋勇杀敌,一手持枪一手持剑,流畅迅猛的攻击让他始终不落下风。   他不认得对方,但能从对方的衣着上判断他应该不是希拉娜修道院的僧侣——甚至根本就不是僧侣。毕竟没有哪个僧侣会穿着战甲。   但不管怎么说,是友军就行了。   “好!”李青大声回应,然后迅速冲向修道院大门,用不携带神龙之力的高超古武技艺打退几名诺克萨斯士兵后便带着伤员离开了。   他暗自松了口气。   如果没有这位强大的外援的话,他大概率会在一番犹豫之后选择使用神龙之力——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胞被杀死而无动于衷——特别是在自己明明有能力保护他们的情况下。   “李青?”希拉娜修道院的一些僧侣认出了这位曾经的师兄弟。他们记得他曾犯下的罪过,但他们没有多说什么。   一来现在已经不是关系那些东西的时候了,二来……这么多年过去,他这些年的赎罪已经足够偿还那份罪责了。   能再次在这里见到他,就证明他已经抛下了曾经的自负与傲慢,寻求到了内心真正的平静。   欲望是修道者的敌人,而他显然已经抛弃了对力量的无限欲望。   “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真的……”一名受伤的长老由衷道。   “我也很高兴朔极能重新接纳我。”李青双手合十回礼,原谅与被原谅只发生在眼神交流的一瞬之间。   无需多言。   这边气氛融洽,那边的战斗依旧激烈。   但好在有陈策、阿狸和乌迪尔的加入,那些原本快要打进修道院大门的诺克萨斯士兵全被赶了出去,局势正在迅速逆转。   李青见状,心下稍安——他可以不用那他尚未完全掌握的神龙之力了。   当然,不用神龙之力,并不代表他就要一直像个废人一样躲在旁边看戏了。   他可是一名艾欧尼亚古武大师。   即便是在获得神龙之力的青睐之前,他的武艺也一直不差。   曾经的他将这份过人的武艺用在了争强好斗、辱没同门上,他深感愧疚。   而现在,便是赎罪之时。   “一库——!”   对付一支没有什么“秘密武器”也几乎不存在强者的诺克萨斯军团,除非陈策体力耗尽、精神枯竭,否则将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再加上腐败药水的补充、阿狸和乌迪尔的帮助、一众武僧和僧侣们的奋力抵抗,胜利的天平迅速倾斜。   不过大半个小时,这支妄图占领希拉娜修道院的诺克萨斯军团就落荒而逃了。   战争进行到这个时候,其实他们之中有很多人都已经不想打了——看不到战争胜利的希望,自己还被疯狂的大统领派到了这种偏僻之地攻打这种偏僻寺院,任谁都会或多或少地失去斗志。   只要将军一声令下,他们撤退得比谁都快。   就像上班摸鱼的白领们听到老板说今晚可以提前下班一样。   看着那些落荒而逃的背影,众人终于得以拥抱胜利的喜悦。   陈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和血渍,带着阿狸径直走向希拉娜修道院内部。   不等他们开口询问,修道院的长老便主动迎了出来——他们刚才的英勇表现众人都看在了眼里,此刻自然不会怠慢。   陈策也不卖关子,与修道院长老相互客套一番便后开门见山地表明了来意:   “我从纳沃利的普雷西典来,是为了寻求修道院各位的帮助。”   说着,他又从布袋里取出了临行前卡尔玛赠予他的发簪。“这是卡尔玛的信物。”   “噢,您是卡尔玛的贵客。”一听到那个名字,本就态度恭敬的长老将举止放得更端庄了。“您的帮助让我们感激不尽。快快请进吧,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报答您的。”   “感激不尽。”   谈话间几人已经走入修道院。   其实希拉娜修道院并不是具体某座修道院的名字,而是数座庙堂的总称,而希拉娜修道院最外围的庙堂就是【朔极】——李青曾经接受修道训练的庙堂。   一众僧侣席地而坐,最德高望重的几位长老和导师坐在神像之下。所有人的态度都非常友好、恭敬。   陈策对着众人一一回礼,而后又受邀来到了一位瘫痪老者跟前——后者正坐着轮椅,下半身已经完全瘫痪,上半身也只有一只手和脖子以上的部位能够正常活动。   “你好,陈策先生。”瘫痪老者艰难地伸出了他那只唯一能动的右手,“我叫‘明’。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让我来帮助你解开心中的困惑吧。”   “这是我的荣幸。”陈策恭敬地与对方握了握手。   同时,他也暗暗打量了一下对方。   这位老者全身上下的大部分肌肉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萎缩现象,但从手掌上的老茧可以判断出他也曾是一名武僧。   可刚才那位长老却说他是朔极最有智慧的僧侣。   武僧,但最有智慧与学识……这个奇怪的组合让陈策想起了一个人。   他又偷偷瞟了一眼坐在大殿角落的李青。   他发现后者的眼神有些闪躲。   果然……   这位瘫痪老者就是李青曾经的师父。   而他瘫痪的原因……自然就是当年李青在武术课上耀武扬威时踢出的那一脚了。   重伤瘫痪后的武僧·明无法再继续研习武艺,只得一心扑在了学识方面。   这么多年过去,本就满腹经纶的他变成最有智慧与学识的僧侣也不奇怪。   “请告诉我你心中的困惑吧。”明轻声说道,“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为你解惑。”   “感谢。”陈策也不废话,直接当众挽起了袖子。   右臂上那个怪异的魔法图案顿时暴露在空气之中。   “我想知道这是什么,又该如何消除?”   “嗯……”明仔细看了一会,很快就反问道:“是黑魔法的魔法刻印么?”   听到“黑魔法”三个字,陈策顿时欣喜不已。“是的,黑魔法。一个来自诺克萨斯的术师在我身上留下的。”   “我对这种魔法刻印有些印象。”老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因为有关黑魔法的记载太少,我记忆不深,还需要再翻阅一下古籍——你知道的,陈策先生,这种东西一直属于偏门范畴。”   “能够理解。”陈策也不着急,一边回礼一边伸出手让明的学生画下了自己手臂上的魔法刻印图案。   聊完这件事,明示意自己准备回去钻研,可陈策却再一次叫住了他:“我还有一事相求……”   “嗯?你请说。”明又让学生把轮椅转了回来。   “我想知道一些关于瓦斯塔亚的事情。”说着,陈策指了指一旁的狐狸少女。   后者满脸错愕。   “她叫阿狸,是我的同伴,也是一名找不到同族的瓦斯塔亚。我想向您求问您是否知道阿狸的种族?”   “种族么……”明稍微打量了一下阿狸,“我可以试着帮你们翻阅古籍,但不一定能成功。”   “好的,万分感谢……对了,阿狸手中有一对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携带着的双生宝石,似乎是她的族人留给她的,也许这其中蕴藏着什么线索。”   说着,陈策从一脸茫然的阿狸那里“夺过”双生宝石,又恭敬地递给了明。   “嗯,我会试着从这对双生宝石下手寻找线索。”接过宝石,习惯用行动说明一切而非言语的明很快就离开了。   众人渐渐散去,贵客陈策和阿狸自然也就被带到了修道院的客房内休息。   这里的客房没有太豪华的装潢,但胜在干净整洁得一尘不染,空气中还带有一丝焚香的味道。   很有修道院的感觉。   疲劳数日的陈策稍微洗漱一下便立刻躺在了床上,准备享受一下久违的安稳休息。   可阿狸并不打算这么快躺下。   刚洗完澡的她连头发上的水都没擦干就像只粘人的可爱宠物一样扑了过来,脸上还挂着一抹神神秘秘的表情。   “老板老板,你之前都没跟妾身说过要来这里帮妾身调查身世的事情诶?”   “临时起意而已……”陈策打了个哈欠,又把身子转了过去。“我们来的时机刚好,恰巧给危难时刻的希拉娜修道院提供了帮助,多提一个请求他们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喔~总之,还是谢谢你啦~!”   “你不要吵我睡觉就是最好的感谢了……哦对了,你尾巴再借我枕一下,这感觉的确比枕头舒服不少。”   “呐,给你~~”阿狸没有拒绝,欢快地把尾巴伸了过去。   但她好像还是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还有一件事哦~”   “你说……”陈策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   “妾身不困呢。”   “那你随便找个东西玩吧……”   “妾身发现了一个很危险的东西!”   “嗯……”   “那个一直窥视我们的家伙,现在还在跟着我们哦!”   “没事的……李青和乌迪尔在,有什么情况他们会通知我们……”   “不行啦,这真的很危险!”   “没事……希拉娜修道院里面很安全的……”   “真的不行啦~~!”   阿狸又开始了她的“死亡摇摆”,抓着陈策的手就晃个不停。   可惜的是,现在后者是真的累得不想陪她耍宝了。   无论她怎么摇晃,甚至直接整个人压上去、无意识地把那饱满的胸脯蹭到对方脸上,都得不到半点回应。   终于,她放弃了。   “哼~!你不理妾身,妾身就自己出去抓那个家伙!”   “嗯……记得别玩太晚,回来的时候也别吓到别人……”陈策迷迷糊糊地摆了摆手。   阿狸见状,生着闷气就从窗户跳出去了。   至于为什么不走正门……才不是怕开关门的声音吵到陈策呢!   “哼,到头来还是只能靠妾身……”   “要是妾身不在,他肯定连一天也活不了啦……”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变态……”   阿狸一边小声哔哔一边走进了修道院外的树林里。   她依旧能感知到那股奇怪的情绪……那个奇怪的存在……   她渐渐弯下柳腰,将双手也放在了地上——四肢奔跑,这才是她最早学会也最拿手的奔跑方式。   又快,又安静。   这个动作看起来不太美观,她平时是不太喜欢这样做的,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要想抓住那个狡猾的家伙,就一定要拿出十成的实力来!   阿狸的步伐越来越快,弄出的动静却越来越小。   很快,她感觉到那股气息近了……   但更快的,那股气息又开始远了——但移动速度并不快,甚至有时候会往回移动一点点。   对方发现她了,但又没有完全发现。   那个家伙在犹豫要不要跑。   一下跑一下回来。   “想跑?哼……”阿狸舔了舔唇,奔跑速度再一次提高,并且像一道魅影一般难以捉摸。   她能感觉得到,今天这个家伙似乎放松警惕了。   之前她就有想过要主动出击抓住对方,但一来她每次往前一点对方就谨慎得要跑,无论是反应还是逃跑速度都不慢,实在不太好抓;二来陈策嘱咐她不要贸然行动,不想为了那个家伙拖慢自己的进程。   但现在不同了。   今天对方稍有松懈,而且也没有陈策在一旁唠唠叨叨。   她今天一定要抓到对方!   “别跑!”   阿狸猛地从树丛间跳出,优雅而狂暴的姿态就像一位天生的狩猎者。   那个躲在岩石后面瑟瑟发抖的家伙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天敌已然从天而降。   等它听到声音、反应过来的时候,锋利的爪子已经近在眼前了!   “妾身抓住你了!!”阿狸猛地扑到那道黑影身上,锋利的爪子和尖锐的牙齿瞬间刺了过去。   “呀——!”一道娇柔的尖叫声在黑暗中响起。   但阿狸可不会心慈手软。   她继续钳制住对方,并随着触感往对方背上抓去。   可她这一抓就让她感到有些意外——这不像是人类的背。   又长又细,很有骨感……   比起人类或瓦斯塔亚人的背,倒更像是……   一只梅花鹿?   在月光的映衬下,阿狸终于看清自己压在什么东西身上了。   这的确是一只像梅花鹿一样的动物。   但……她的“上半身”却是人类的上半身。   不止有四只鹿蹄子,还有一双人类的小手,怀里甚至抱着一根破树杈子。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又是一道清脆的尖叫声响起。   阿狸赶紧用三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捂住了对方的嘴。   “别叫别叫,再叫妾身就吃了你!”   “……”像小鹿又像人类的生物——也就是小鹿少女莉莉娅,看着狐狸少女阿狸露出的尖锐牙齿,害怕地点了点头。   她的眼眶红红的,还有几滴泪花在里面打转,看起来像是随时都要哭出声。   她甚至偷偷把眼泪蹭到了对方毛茸茸的狐尾上。   “就是你一直在跟着妾身?”阿狸居高临下地质问对方,甚至伸出一根锋利的爪子凑到了那光滑白皙的脖颈旁。   莉莉娅又点了点头,瑟瑟发抖的模样看起来更害怕了。   “你想干什么?是不是想跟妾身抢药水?”   莉莉娅摇了摇头。   “那你是看中妾身的老板了?”   这回莉莉娅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阿狸倒是露出了一个略显残忍的笑容。   “那正好,妾身就拿去你换工资!”   说着,她直接翻了个身。   然后……   骑在了莉莉娅身上。   “架~!” 第六十八章 莉莉娅:妈妈生的   陈策的呼呼大睡没能持续太久。   还不等他补充好这些天消耗的精力,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把他从睡梦中吵醒了。   再然后,他看见了阿狸那张凑到跟前的俏脸。   那双琥珀色的美眸仿佛有着摄人心魄的能力。   “你醒啦?手术很成功,你已经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了哦~”   “……哪里学来的胡话。”陈策有点无语,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   可阿狸却邀功似的扑到了他身上,一对可爱的狐耳扑棱扑棱,在他脸上蹭得还有点痒。   “骗你的啦,没有手术,但是有一个大宝贝哦~!”   “你别把我大宝贝嘎了就好……”   “是真的啦!不信你嗅嗅呀~!”   “嗅什么……嗅你的体香吗……你真想让我嗅就赶紧把尾巴伸过来借我当枕头枕……”   “不是啦!”   阿狸又鼓着腮帮用力晃了晃,好不容易让对方翻了个身。   “你仔细嗅嗅,没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吗?”   “什么奇怪的味道……”陈策累得不想睁开眼睛,只哄小孩似的抽了抽鼻子。   可也就是这一闻,让他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房间里还有一股独特的清香……不同于阿狸的体香,是一种类似于花香的味道。   淡淡的,很好闻。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看见了一副此生难忘的景象——   阿狸双手叉腰、一脸骄傲,像是一个考试考了满分之后拿着卷子回家等待受到夸奖的清纯女高中生——当然,只是气质像,她前凸后翘还妩媚至极的外貌像极了魅魔;而在她旁边,还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   嗯……小鹿少女……?   她的下半身是鹿,有四只小鹿蹄子;上半身却是人类少女的模样,约莫十六七岁的感觉,五官生得十分标致,身材也不错——那种娇弱少女型的,纤细、青涩。也有正常人类少女光滑白皙的手臂,但耳朵是一对毛茸茸的兽耳。   别人是四肢,她算上四条鹿腿和一双人类的手却是六肢了。   但很可惜,此刻的她……六肢全都被绑起来了。   至于绑法……怎么说呢……有点像粽子……还有点涩涩的感觉……   她的下半身就不多赘述了,上半身却是像极了某岛国的小电影绑法——双手绑在胸前,胸口却像故意的一样用绳子特地多绑了几圈,把某两团尚有些青涩、发育得还不算太饱满的肉勾勒出来,柳腰上也缠满了红色的绳子,嘴里甚至塞了一团棉布,像极了口球……   陈策一时间看得有点呆了——倒不是说被眼前的涩涩小鹿少女勾住了魂,只是……   他很惊讶于阿狸在捆绑play上的天赋……啊呸!   应该是说绑错人了!   他认得眼前这位小鹿,甚至知道她的名字——莉莉娅!   莉莉娅可是个实打实的纯真小姑娘,天性善良、温柔体贴,没事绑她作甚?   “你都干了些什么啊……快把她松开……”陈策明显看见莉莉娅的眼眶泛红,白皙的脸颊上还有两道泪痕。   “松开?”阿狸一愣,“为什么要松开?”   闻言,陈策也是一愣:“为什么不松开?”   “她可是坏鹿呀!”   “为什么这么说?”   “她就是那个一直跟踪我们的家伙呀!”阿狸着急地摇晃着九条狐尾,“妾身好不容易才抓住她的呢!”   “嗯?”听到这,陈策的第一反应是有点懵。   第二反应则是有点理解。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自己守夜守到一半不小心睡着的事情。   当时只觉得是因为太累了,但现在想想……   莉莉娅的昏睡技能?   “妾身还严刑拷打出她想谋害老板你的秘密!”阿狸骄傲地昂起了头,“妾身一路骑着她跑回来,就是为了把她交给老板你哦~!妾身厉不厉害?”   “骑着她……?”陈策眼角一抽。   “是哒~!”阿狸又指了指莉莉娅身上那些红绳子,“妾身是把她骑回来之后才绑住她的——怕她跑了。”   “……”   “怎么样怎么样,妾身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陈策象征性地摸了摸狐狸少女凑过来求摸摸求夸奖的脑袋,又满脸尴尬地取下了莉莉娅嘴里的“口球”。   实话说,就算他知道之前的“窥视者”是莉莉娅,他也相信对方是没有恶意的。   一来是因为他了解这位善良的小鹿。   二来……要是对方真有恶意,恐怕他和阿狸睡着的时候就被“艾欧尼亚断头台”给砸死了,根本不可能到现在还安然无恙。   莉莉娅的实力可不弱。   她能被阿狸轻易抓住,多半都是因为她当时过于惊恐而忘记反抗了。   “口球”摘下的一瞬间,莉莉娅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陈策哪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就有点慌了——像是他把一个小女孩欺负哭了一样。   “别哭别哭……”   安慰似乎没能起到任何效果,反倒让莉莉娅哭得更大声了。   因为……其实她不止是怕阿狸,也怕陈策。   她之前在陈策的梦境里看到了许多可怕的东西……像是什么把人塞进小盒子里之类的……她还知道对方认识她,甚至能准确地叫出她的名字……   这些都让她惊恐万分。   “唉……我给你棒棒糖可以吧?求你别哭了……”莉莉娅的哭声越来越大,陈策实在有点手足无措。   好在,阿狸知道该怎么让她闭嘴。   她慢悠悠地走到莉莉娅身前,然后又慢悠悠地亮出了自己的爪子和尖牙。   “再哭就吃了你。”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哭声止住了。   莉莉娅看着那犬科动物特有的尖牙与利爪,害怕得瑟瑟发抖。   “这就对了嘛。”阿狸伸出一只锋利的爪子在小鹿少女的背上慢慢划过,琥珀色的美眸里满是威胁的意味。“乖乖的,就不会变成烤鹿肉哦~”   “……”陈策已经能想象到阿狸之前对莉莉娅做了多少“惨无人道”的事情了。   待哭声彻底止住,他又用一种尽量平和的语气轻声问道:“莉莉娅小姐,你之前跟着我们做什么呢?”   “我……我……”莉莉娅的身体抖得像个筛糠,说话也支支吾吾、结结巴巴的:“我……好奇……梦境……不要吃我……”   “说的什么小鹿话,根本听不懂也?”阿狸又亮出了她的爪子。   不过熟知“含羞蓓蕾”的陈策倒是听懂了。   简而言之,这位对人类感到好奇的小鹿少女习惯以梦境的方式了解他人——就像她曾经还停留在幻梦树上时那样。   自己和阿狸不知道哪里吸引到她了,所以她就一直在窥视并伺机“进入梦境”,从普雷西典一路跟到了拉林。   这才导致她看起来像一个不怀好意的变态跟踪狂。   但她的确没有任何恶意。   “我明白了。”陈策点了点头,又亲自给这位无辜的小鹿少女松绑——嗯……就是某些部位的绳子有点麻烦,松绑的时候难免会碰到……   莉莉娅在这个过程中难免会发出一点奇怪的声音。   “老板?你在干什么呀老板!”阿狸又急了。   “莉莉娅小姐没有恶意。”陈策一边扒拉开那几条伸过来的毛茸茸狐尾一边继续松绑,“这只是一个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还有妾身的奖金呢?什么时候给妾身发?妾身可是帮你抓住了这个坏家伙诶?”不了解具体情况的阿狸问个不停。   陈策没空给她解释,只赶紧给莉莉娅松了绑——那软萌可爱又委屈的奇怪声音实在有点……   待绳子全部松开,莉莉娅又抱着她的小树枝躲在了角落里,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你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陈策刚安慰了一句又感觉这样听起来更像坏人了,连忙改口:“我们不喜欢吃烤鹿腿的。”   “……”莉莉娅又要哭惹。   “咳咳……我的意思是……唉算了。”陈策自知口拙,干脆直接问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你之前不是已经窥探过我们的梦境了吗,为何还要一路跟着我们到这里呢?”   “因为……因为……”莉莉娅支支吾吾道,“莉莉娅在你的梦境里看到了……可怕的东西……害怕……又好奇……想确认……安全……”   此话一出,陈策瞬间明白了。   对方窥探自己的梦,结果被吓到了,然后又发动了傻狍子的被动技能——回到案发现场确认安全。   华夏北方的傻狍子也经常这么干……被猎人吓到后跑路,过一段时间又傻乎乎地跑回来确认是否“安全”,然后被守株待兔的猎人逮个正着……   论小鹿少女莉莉娅与傻狍子的区别.JPG   “所以你在我的梦境里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就是……能把人困住的小铁盒子……还有跑得很快的铁犀牛……还有还有……你在梦里提到了莉莉娅……”   “嗯?我怎么提你的?”   “就是……你说……什么‘对他使用艾欧尼亚断头台’之类的……还有……”莉莉娅害怕地往后缩了缩,眼眶又有些泛红了:   “你说莉莉娅很坑,还骂莉莉娅是送头狗、挂机狗,没有妈妈……可……可莉莉娅明明是只鹿呀……!莉莉娅也有树妈妈的……!”   小鹿的泪,再次流下……   陈策终究还是没能睡个好觉。   前半夜安慰受惊的小鹿,后半夜奖励邀功的狐狸……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反倒是那俩家伙在第二天清晨像累了好几天一样沉沉睡去了。   陈策本想着也跟她们一样白天补补觉,却不料武僧·明那边恰巧传来了消息——乐芙兰留下的那个魔法刻印,有眉目了。   等他赶到正殿时,一众僧侣已然落座,每个人都在虔诚地修行念经。见到他来,众人又恭敬地行了一礼。   李青和乌迪尔也在,但此时的他们只是像两个初入修道院的学徒一样谦虚地坐在角落,并没有发言。   明也不多废话,见当事人来了便直言道:“陈策先生,你右臂上的魔法刻印比我想象中的更容易查到,我已经初步了解了它的原理、用途以及消除方法。”   “万分感谢,愿闻其详。”闻言,陈策也有点意外——他原以为乐芙兰的诡术没那么容易破解,即便是德高望重、满腹经纶的希拉娜修道院僧侣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看出端倪,却没想到仅用了一晚时间就能找到破解之法。   “这是一种古艾欧尼亚的偏门魔法,据记载也有可能来源于诺克萨斯。”明继续说道,“一种诅咒魔法。它会在被施加者身上永久保留并持续夺取被施加者的生命能量,直至死亡。”   “这种诅咒魔法可以追溯到数十个世纪以前,据传是一名古艾欧尼亚修道者在不朽堡垒内发现的,此后便一直被列为禁咒范围,故没有太多的资料流传下来,就连卡尔玛也无从习得。我能查找到相关资料也是多亏了修道院藏书阁内存放的古籍。”   “据古籍所言,这种诅咒虽恶毒至极,但解除诅咒的方法也不难——我已经初步掌握窍门了。”   “我会竭尽全力为你抹除此刻印的。”   说完,明用他唯一能动的手比了个手势,陈策立刻会意上前。   陈策再次挽起袖子,把自己留有魔法刻印的右臂呈到了对方面前。   明也不多啰嗦,直接将手掌放在了魔法刻印上,一缕奇特的魔力顺着他的掌心缓缓流出。“这是我的第一次尝试,不一定成功。如若失败,还麻烦你每日过来一次。”   “有劳。”陈策恭敬回应。   魔法刻印的消除开始了,修道院内鸦雀无声,连诵读经书的僧侣们都停了下来。   明的身体虽大部分瘫痪,但蕴藏在体内的能量依旧不弱,很快就在成功剖析出了那道魔法刻印的结构——想来他之前说的“初步掌握”也只是谦辞。   不说完全吃透,至少也是非常清楚该如何操作了。   还不等大殿内的焚香烧完一半,他就表露出了一抹放松的神情——成功消除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我已完全明白了这道魔法刻印的结构,现在只需要逆向注入同等魔力作为抗衡即可……”   明开始注入魔力,那道魔法刻印的痕迹也开始渐渐消散。   可就在魔法刻印消失到一定程度时,陈策猛然发现那道魔法刻印下似乎还藏着另一道魔法刻印……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先等等……”他想叫对方暂停一下。   可惜,为时已晚。   位于上层的魔法刻印已经消除大半,藏在下层那个更小的魔法刻印便露了出来。   伴随着明的魔力涌动,那道潜藏的魔法刻印被彻底激活。   一道妩媚而阴险的声音随之传来:   “你想念黑玫瑰的香味了吗,可爱的陈策先生~?” 第六十九章 以神龙之名!   乐芙兰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不认识她的众人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不知道这声音是从哪发出来的,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唯独陈策心头一紧。   “小心!”他一边大喊着一边将手臂从明那里抽了回来,想要阻止上层魔法刻印的消除、下层魔法刻印的出现。   虽说诅咒也是致命的,但好歹是一种“慢性毒药”,而要是让乐芙兰出现在这里……那可是当场要命的!   “诸位快跑!”   陈策大声呼喊,但一切都已经有些迟了。   上层的魔法刻印已经消除大半,即便明已经停手也无法停止它的继续消失,而下层的魔法刻印则逐渐显露出来。   乐芙兰轻蔑的笑声也随之传来:“现在发现已经太迟了哦~黑玫瑰已然绽放,又怎能阻止它扑鼻的花香呢?”   话音刚落,一阵汹涌澎湃的魔法能量自魔法刻印中喷涌而出。   陈策手臂上的两道魔法刻印同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现在了大殿中央。   美丽、妖艳,又致命。   就像一朵释放着毒素的黑色玫瑰。   “你果然来到了希拉娜修道院呢,陈策先生~”乐芙兰眯起美眸,仿佛一切尽在预料之中。“帮我省了不少麻烦,谢谢你~”   “……”陈策眉头一挑,瞬间抽出了自己的武器。“她就是给我刻下魔法刻印的诺克萨斯术士,各位小心……”   一众武僧见状,虽仍不太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也都跟着做好了战斗准备——出于对陈策的信任。他们相信陈策的敌人就是他们的敌人。   更何况,诺克萨斯人有几个是好人呢?   诺克萨斯的好人就是那些不会出现在艾欧尼亚的人。   而很显然,眼前这人不是。   “我一来你们就要对我动手了吗?”乐芙兰又装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你们这么多人,却要对我一个弱女子下手么?”   “呵呵。”陈策发出一声不屑的声音,手中长枪瞬间刺了过去。   但很可惜,他只刺到了一个残影。   等他反应过来时,乐芙兰已经出现在了瘫痪的明身后。   而那两位始终守护在明身旁的学生,已然被黑魔法夺去了性命。   “朔极的僧侣,你的存在有点影响我和陈策先生培养感情呢……只能麻烦你去死了。”   一道可怕的黑魔法从法杖中射出,直直扑向明的头顶。   陈策的长枪已经来不及伸过去挡住攻击了。   所幸,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另一道速度更快的身影突然出现。   “一库——!”   李青半道杀出,凭借其强大的古武技艺瞬移般地出现在了明的身旁,替后者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但……他是用肉身抵挡的。   而乐芙兰的黑魔法之强绝非常人所能抗衡。   仅一瞬间,他正面碰撞黑魔法的左腿鲜血直流、骨骼断裂,灰黑色的诡谲之物沿着他破损的皮肉和血管迅速流向全身,剧烈的疼痛立刻席卷而来。   “李青!”乌迪尔见友人受伤,也立刻冲了出去。   相比尚未掌握神龙之力的李青,早已能熟练运用“四圣之力”的他就显得强势很多了。   他和李青一样不擅使用兵器,但拳头的速度和力量远胜于李青,竟硬生生凭借蛮力逼退了乐芙兰。   “弗雷尔卓德的野蛮人么?原始兽灵的力量,也很不错。”乐芙兰边躲边笑,如鬼魅般难以捉摸的身影环绕着众人不断闪现,多少有点玩乐的意思了。   她似乎根本没把这大殿里的所有人放在眼里。   “原始兽灵的力量,再加上神龙之力……嗯,随便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都能制造出不输德莱厄斯的力量呢。”   听到这句话,陈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不是很明显吗?”乐芙兰轻笑一声,又出现在了陈策身旁。   一根魔法链条从她的法杖中射出,瞬间将陈策捆得严严实实。   她伸出一根纤细白皙的玉指,挑逗似的划过对方的脸颊。   “我在你身上留下魔法刻印,就是知道你、兽灵之力的持有者和神龙之力的持有者都会来这里呀~”   “我打算分离出那两种奇妙的力量作为赛恩之死的补偿,再把你带回诺克萨斯,这样一来我就不亏反赚了呢~”   “如果你乖乖地配合我,说不定我会直接把那两股力量都送给你哦~”   “要不要试着成为黑色玫瑰的利剑呢,我可爱的陈策先生~?”   “……”陈策的双手被魔法锁链紧紧捆住,想要反击却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眼前这个狡猾的坏女人用手指在自己脸上蹭来蹭去。   可就在他想着尝试利用疾风切断魔法锁链时,他突然发现了什么。   他露出了一抹戏谑的微笑。   “你在笑什么呢?”乐芙兰把脸凑得更近了,两人的唇几乎要碰在一起。   “笑你愚不可及。”陈策又笑了笑,视线却没有停留在对方身上。   而是对方身后。   一对双生宝石正在以可怕的速度袭来。   “嗯哼?”   乐芙兰也露出了一抹妩媚的笑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偷袭。   然而,就在那对双生宝石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她突然抬起了一只手。   再然后,那对双生宝石便被她牢牢握在了手里。   徒手接下。   毫发无损。   “哎呀呀,是瓦斯塔亚小狐狸呢。”戏谑的笑声更甚。   陈策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在这一刻,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眼前的乐芙兰,就算不是本体也至少是拥有其本体五成以上实力的“精致分身”。   如果是这样的话……   根本没有胜算!   阿狸的双生宝石可以吸取敌人的生命精魄——无论敌人强弱都一视同仁地吸取,类似于“真实伤害”,可对于乐芙兰来说却……   她不是没有被吸取生命精魄,而是她的生命……近乎永恒!   这种级别的怪物可不是希拉娜修道院的众人可以抗衡的!   “该死……”   陈策不再藏拙,直接将自己所掌握的技能全都一股脑地用了出来,黑石符文巨剑的能量和疾风之力同时爆发,以划伤自己手臂的代价强行挣脱了魔法链条的束缚。   再然后,他迅速奔向惊呆了的阿狸,拉着后者就往修道院外跑。“快撤退!”   “想逃离我么?这会让我感到很伤心呢……”乐芙兰佯装出了一副委屈的表情,眼睛里的戏谑却溢于言表。   这对她来说简直就像一个猫抓老鼠的小游戏。   她自认整个艾欧尼亚除了艾欧尼亚之灵本体外再没有什么存在能对她构成威胁。   也没有人能从她的手里逃脱。   仅一个眨眼的功夫,她的身形便闪现到了修道院外——陈策和阿狸面前。   李青和乌迪尔见状,也连忙冲了出来想要帮助陈策。   可惜的是,他们的体术在黑魔法面前不堪一击。   他们根本就碰不到乐芙兰——甚至碰不到她的衣角。   在如此危急关头,李青终于做出了一个沉重的决定——他要使用那股可怕的力量了。   “陈策先生!请你带着其他人后退!!”   尚未盲眼的李青用一种期许的目光看着陈策,体内骤然爆发出一股极其猛烈的力量。   乌迪尔知道他要干什么。   陈策也是心如明镜。   他要动用神龙之灵的力量了。   他无法控制住那股狂暴的力量……他很可能会在使用神龙之力的过程中丧失理智,但他此刻别无选择。   在原时间线的发展中,他正是用这股强大的力量守住了希拉娜修道院的一众僧侣,但也让整座修道院变成了废墟……他的双眼也在这澎湃的能量中彻底失明。   “让我们并肩作战!”乌迪尔没有随其他人一起离开,而是冲上去和李青一起压制乐芙兰的黑魔法。   不可阻挡、难以掌控的神龙之力在李青体内爆发,他本就结实的肌肉瞬间又上升了一个维度,炽热的能量环绕着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   烈焰的风暴将他包裹,火舌舔舐他的皮肤,被赋予狂乱力量的他用疾风骤雨般的拳脚将乐芙兰逼退,桀骜的火龙伴着每一次攻击愈发明亮炽热。   他的双眼爆发出阵阵耀眼的光芒,猛烈而灼热的能量刺痛着他的视力。   “终于肯用神龙之力了么?还不错。”乐芙兰凭借着强大的诡术不断闪躲,竟真有几分处于下风的意思。   但无论是她还是陈策,甚至是李青本人,都很清楚这只是一个“假象”。   虽然乐芙兰被短暂地压制了,但她的闪躲基本不需要消耗多少能量,而李青的神龙之力却在透支着他脆弱的凡胎肉身,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至于乌迪尔……他的力量是足够的,但他的速度在乐芙兰面前实在太慢了,只能勉强帮助李青“封路”,却不能直接命中乐芙兰。   一旦李青的身体达到神龙之力的承受极限,胜利的天平就会不可阻挡地向乐芙兰倾斜。   只是时间问题。   “趁现在!快跑!!”深知不敌对手的李青大声嘶吼。   陈策也不逞强,当即带着阿狸和一众僧侣往山下跑去。   李青拖不了乐芙兰太久,必须趁着这个时间赶紧把所有人都安全转移走。   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远,众人姑且算是安全了——暂时的。   陈策还意外看见了某只躲在树干后面的小鹿蹄子——她的另外三只蹄子都藏起来了,唯独那只蹄子没藏好——当然,估计她以为自己藏得“天衣无缝”。   “莉莉娅,你来得正好!”陈策当即朝着那边喊了一声。   那只露出来的蹄子明显一颤,而后又一前一后地轻微移动,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出来。   “我已经看见你了!”陈策又喊了一声。   终于,莉莉娅一脸不安地抱着她的树枝从树后面走出来了。   没有丝毫犹豫的,陈策拉着阿狸跑到了莉莉娅面前,“莉莉娅小姐,能麻烦你带着阿狸离开吗?现在情况很危险,你们两个必须和僧侣们分头逃跑!”   乐芙兰三番两次地提到过阿狸,甚至屡次对她表现出了杀意,恐怕为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也不会放过她……   至于僧侣们,同样如此。   “乐芙兰的速度很快,你们一起跑的话是肯定跑不掉的,必须分头跑!我会留下来为你们争取一点时间!”陈策又强调了一遍。   “诶……可是……”显然,莉莉娅很害怕,也很纠结——其实她是想回来救人的来着。   但陈策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莉莉娅,你的速度很快,现在只有你能带着阿狸离开了!”   他知道莉莉娅实力不错,但……她的脑子实在有点不太灵光,难以发挥出全部实力,想要对抗乐芙兰还是太难了——她昨晚甚至被阿狸“单杀”了!   “那……那好吧……”莉莉娅有些不情愿又有些委屈地俯下了身子,示意阿狸骑在她身上。   “谢谢……”陈策松了口气,“如果以后有机会再见的话,我一定会报答你这份恩情的,莉莉娅小姐。”   “不用客气……救人是我的本分……”天性善良的莉莉娅有点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发梢。   至于阿狸,当然是毫不客气、毫不犹豫地骑了上去。   她才不是怕那个狡猾的坏女人……也没有想要抛下老板独自逃命……她只是……因为老板……她得服从老板的命令……不是吗……   老板说要她跑……那她肯定要跑的……   这是服从命令……不是卖队友……   才没有贪生怕死……   “不要回头,一直跑。”临别之际,陈策又轻轻揉了一下阿狸的狐耳和狐尾。“腐败药水就不给你留着了,如果以后有机会再见的话……呵呵,到时再说吧。”   “嗯……老板你自己留着就好……妾身……妾身不要……”阿狸低下了头,似乎有点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快走吧。”陈策转过身去的同时抽出了武器。   一众僧侣很快在他的指示下四散逃跑,尽量分开得更散一点。   莉莉娅最后看了陈策一眼后也驮着阿狸跑走了,灵巧的身子在山野间跃动起来速度极快——其实她的特长就是速度,只要不受到什么惊吓,全速奔跑的她可能就连乐芙兰也没那么容易追上。   没了后顾之忧,陈策立刻动身返回希拉娜修道院。   乐芙兰算是他“带”到修道院里来的,他可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李青和乌迪尔都在为了给他争取时间苦苦支撑,他怎么能抛下他们独自跑路?那岂不是忘恩负义?纯骇人鲸?   他陈策自认不是什么伟光正的英雄或圣母,但他至少还是一个人。   就算不敌乐芙兰,至少也要试着所有人一起跑路!   “面对疾风吧——!” 第七十章 把乐芙兰关进小黑屋吧!   哒哒哒,哒哒哒……   小鹿蹄子在林间发出阵阵踩踏声,莉莉娅矫捷的身影在树丛中不断穿梭。   她的速度很快,仅用了短短几十分钟时间就跑到了拉林外围,希拉娜修道院所在的山腰已经在视线中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呼呼……”莉莉娅渐渐有些喘粗气,也渐渐停下了脚步——身为一只“傻狍子”,她的速度虽然很快,但耐力并没有特别出众。   全速奔跑半个多小时,差不多就到极限了——毕竟身上还骑着个人呢。   好在,也足够完全摆脱那个可怕的坏女人了。   “到这里……应该差不多可以了吧……?”   “嗯……应该可以了……”骑在莉莉娅背上的阿狸点了点头,“那个坏女人应该追不上来了……”   “那……那个……你能从莉莉娅身上下来吗……?”   “不急,再坐一会……”   “为什么嘛……”   “别问,再问抓你吃烤鹿腿。”   “……”   受欺负的莉莉娅那是不敢怒更不敢言,只能委屈巴巴地继续背着对方。   至于阿狸……其实她也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凶”。   相反,其实她现在比莉莉娅还紧张。   两次和乐芙兰交手,她的自信心和求胜心已经被彻底击碎了。   她现在只要一想到乐芙兰就会害怕得浑身发抖——好比现在,其实她不是刻意欺负莉莉娅、不想从对方身上下来,只是她……有点腿软。   她甚至有一对双生宝石都被乐芙兰抓住丢掉了,直到现在都没能拿回来。   现在她手里只剩那对陈策帮她赢回来的伊美罗石了。   “现在……我们要去哪儿……?”莉莉娅怯生生的声音传来。   “妾身也不知道……”阿狸摇了摇头,缓了好一会后终于能从对方身上下来了——虽然还是有点站不太稳的感觉。“总之,逃命吧。”   “还要逃吗……?”莉莉娅晃了晃四条有些发酸的小鹿蹄子,粉紫色的美眸里蕴藏着不忍和犹豫。“既然修道院里的那些人都跑掉了……那我们要不要回去帮一下陈策先生……”   “不行!绝对不行!”阿狸不假思索地将双手交叉于胸前,比了个否定的手势。“是老板让妾身跑的!妾身绝不能回去!”   “嗯……那莉莉娅自己回去就好了……”   “诶……?”   “莉莉娅觉得……他们需要莉莉娅的帮助……”   说着,莉莉娅转了个身,又朝着来时的路缓缓走去——即便她的腿很酸、走得很慢,她也要尽力赶回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你自己一个人跑吧……莉莉娅不能丢下他们……”   “你……别去……!回来!”见对方真要离开,阿狸又有些着急了——她很清楚乐芙兰的实力,谁过去都是没用的!只会白白送命!   “你打不过她的!”   “打不过……那莉莉娅就只带着他们逃跑就好了……”莉莉娅没有理会阿狸的劝告,执意要往回走。   即便阿狸上手去抓她,也被她用力甩开了。   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密林之间。   “你……那你自己去送死好了……!”阿狸看着那道背影渐行渐远,语气开始有些颤抖。“反正……反正妾身不去……!妾身只是给陈策打工的……才不会白白送命……!”   莉莉娅没有任何回应。   密林又恢复了以往的寂静,只剩阵阵虫鸣在讥讽着懦弱者的不堪。   阿狸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脸上的神情有些痛苦,嘴里仍在不断碎碎念:“干嘛都这么执着去送命……陈策明明都让你们跑了……干嘛非要回去……”   “这一点都不理智……只有妾身是理智的……”   “妾身只是为了那些药水给他打工而已……凭什么要把命都搭进去……”   “妾身又没这个义务……”   “妾身……妾身才不要做那种蠢事……”   ............   ......   烦琐的碎碎念在林间回荡,阿狸的身边却空无一人。   她又回想起了莉莉娅临走时看她的眼神……是莉莉娅抛弃了她吗……?   不!才不是!   “是妾身抛弃了她……!”阿狸不服地自言自语,“没有人抛弃妾身……!是妾身抛弃了他们……!”   “就像……就像那时候一样……!”   “是妾身抛弃了整个狐群……才没有被抛弃……!”   阿狸越说越激动,肢体动作也越来越大。   啪嗒。那对伊美罗石从她不断摇晃的衣兜内掉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在看到那对伊美罗石的一瞬间,阿狸突然闭嘴了。   她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和她有记忆时开始一样,是她的族群抛弃了她,只给她留下一对双生宝石。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寻找那个抛弃她的族群,她想回到自己的族群……父母、家人、朋友……她在苦苦寻找,可他们却从未找过她。   他们的抛弃……就和现在的她一模一样。   “……”阿狸沉默着站在密林的岔路口,一边是下山的康庄大道,一边是回去的林间小路。   一边阳光明媚、风和日丽,一边阴暗潮湿、遍布荆棘。   左转,孤独地活在阳光之下,回到从前一无所有的日子;右转,冒着生命危险与自己的同伴站在一起,可能抓住那百分之一的未来。   如果现在走掉的话......那就变成和以前一样的了......   独自狩猎、独自睡觉、独自生活……没有一个人可以听自己倾诉,也没有任何人会为了自己的苦恼拼尽全力,什么身世、什么伊美罗石,此后都只能靠自己寻找……   说起来……陈策之前不是还让那个瘫痪的老光头去查自己的身世么……   要是现在走了的话,就没办法从那个老光头那里得到消息了吧……?   那就……亏死了……   “妾身……妾身才不要做亏本的买卖……”   阿狸将身子转向了右侧,又艰难地迈出了第一步。   然后是稍微艰难的第二步和逐渐轻松的第三步。   “妾身……不想再一个人睡觉了……!”   “妾身……也想要有很要好很要好的家人……!”   “妾身想要每天都有人陪妾身吃饭睡觉!妾身想要每天晚上都有人听妾身碎碎念!”   “一起抱着睡觉的感觉比妾身自己一个人睡好得多!”   “虽然笨蛋陈策每天都欺负妾身,但妾身是很大度的狐!”   “妾身才不是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救笨蛋陈策!妾身只是不想做亏本买卖!”   “呜……可恶!”   阿狸逐渐跑了起来。   从双腿奔跑到四肢一起,摇摆的九条狐尾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洁白。   “莉莉娅!等等妾身……!”   陈策知道,他们已经彻底被乐芙兰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这个老女人的正面战斗能力其实也没有强得特别可怕,但问题就在于她的魔力储备极其恐怖,速度又快得离谱,对付他们几个可以说是刚好克制了。   他本人就不用说了,反击风暴对乐芙兰的魔法无效,三重爪击和御风剑术又很难碰到能不停“闪现”的乐芙兰,基本可以说是没有有效的攻击手段。   乌迪尔的情况也类似——他的速度在乐芙兰面前显得实在太慢,那双有力的拳头根本打不中人。   唯一一个能对乐芙兰构成一丝威胁的人——运用神龙之力的李青,持久性又不太够,战斗中的每分每秒都会遭到神龙之灵的猛烈反噬,剧痛啃噬着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   如此情况下,乐芙兰根本不用急着攻击,她只需要不断闪避就能稳立于不败之地了。   等众人体力耗尽,她只需略微出手就能轻松大获全胜。   “李青,你感觉怎么样……”陈策又一次被黑魔法逼退,顺势询问起了李青的伤势。   “不太妙……”后者的嗓音已经有些嘶哑,“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了……神龙之怒正在灼烧我的双眼……我能感觉到它的愤怒……”   “不行你就停下吧!”一旁的乌迪尔大声劝告,气势十足的外表下藏着无数细密的伤口。   三人中的主要战力、最强者李青已经快要坚持不住,而这场战斗的结局也已经可预见了。   或许在低端战力中纯粹的体术和纯粹的魔法相差不远,但在乐芙兰这种级别的战斗力面前纯粹的体术就只是她的玩具而已。   更要命的是,她的体术其实也不差。   在那无数个世纪的生存与学习之中,她怎可能只钻研魔法而对体术一窍不通?   就是再笨拙的学徒,学上几百年也足够变成一名技艺精湛的武术大师了。   “别再挣扎,好吗?”   一道戏谑的声音伴随着一阵诡异的法术涌动而来,乐芙兰的身影又一次在他人的注视下消失,然后突兀地出现在某人身后——这次依旧是陈策。   “你是个可爱又聪明的孩子……我不忍心伤害你。我想要的是完整的你,而不是缺少某些零件的玩具,你能明白吗?”   陈策迅速转身,手里的黑石符文巨剑重重劈出。   可他劈中的,仍然只有一阵残影。   “达克威尔送给锐雯的剑,嗯……也是出自黑色玫瑰之手呢。”乐芙兰的身影又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树上,那令人憎恶的虚伪笑容像是画像一般始终挂在她美丽而苍白的脸上。   “一把断剑。你用自己的力量和智慧将它重组起来了,而且用得不错。但我想你大可不必如此——投入黑色玫瑰的怀抱,我可以送你更好的剑——想要多少有多少。”   “锐雯只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抛弃的牺牲品,但你不同——你将会是黑色玫瑰最完美的利刃。我会好好地疼爱你,也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东西。”   “加入我吧,亲爱的陈策先生~”   乐芙兰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眼眸中流露出了贪欲和......爱恋。   当然,她这份“爱恋”并不是真正的爱,而是一种对于钟爱的玩具流露出来的“喜爱”。   她说的什么“最完美的利刃”,自然也只是她的谎言——或许别人会被她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但陈策太了解她了。   这个老女人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她承诺给自己的一切,是基于她还没有遇到比自己更合适的“玩具”。   一旦她看上了新的玩具,那么前一个玩具就会被她无情抛弃,甚至是用计谋处死......就像可怜的锐雯一样。   要是乐芙兰的话能信,那盲僧都能被致盲、火男都能被烧死、飞机都会踩到提莫的蘑菇了。   简直就是一群女人开会——无稽之谈。   “或许我有一天会加入你的黑色玫瑰……”陈策用力挺直了腰板,从战斗开始到现在未曾染过一滴鲜血的长枪和巨剑都被他紧握在手中。   “但那一定是一具死尸。”   “宁可站着死也不愿意跪着生么?真是有尊严有气魄呢~”乐芙兰戏谑地笑了起来,甚至阴阳怪气地鼓起了掌。   但下一刻,她双眸里的残忍就暴露了她的本性。“那你就变成和赛恩一样的玩具吧,至少也是完整的。”   法杖中的黑魔法再次袭来,陈策立刻举剑格挡。   可他疲惫的身躯已无法完美挡住这股可怕的能量了。   仅一个呼吸的功夫,他的双手和上半身便被魔法锁链死死缠住,连带肋骨和五脏六腑都传来了强烈的受挤压感。   李青和乌迪尔见状,连忙冲过去攻击乐芙兰,想要以此逼她解开缠在陈策身上的魔法锁链。   但很可惜,他们依旧碰不到乐芙兰。   诡谲的黑影不断闪烁,又不断制造出幻象,几乎整个修道院都是乐芙兰的影子。   数十个一模一样的幻象同时讥笑,每一个幻象手里的法杖都连通着那条锁住陈策的锁链,根本无从辨别哪个才是“本体”。   李青的视线愈发模糊,灼热的剧痛让他几乎睁不开眼。在他的视角里,他甚至看见了好几百个幻象——无数的重影。   已经没有任何胜算了......   “乌迪尔!陈策!我来拖住她,你们快跑!”   更加猛烈的神龙之力爆发开来,李青打算以命相搏了——调动所有神龙之力灼烧自己的他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但对自身的伤害也更大、持续时间更短。   之前他还抱有一丝幻想,现在他只想着拼尽全力让两位同伴逃跑。   若是死了,便权当是赎罪罢!   至少是死在神龙之灵的手里!   “一库——!”   极致的力量加上极致的武术,此刻的李青便是体术巅峰的代表。   他的双眼已经被灼烧得只能勉强看清一点模糊的人影,但他的速度也已经可以勉强赶上乐芙兰的闪现了!   咚——!   蕴含神龙之力的一记回旋踢瞬间让大地都碎裂开来,乐芙兰的数十个幻象一下子被削去大半。   而李青已经找到了她的“本体”。   “就是现在,快跑!”又是一记回旋踢踢出,李青能感觉到这一次的攻击格外实在。   铛——!   这次是踢在了那根该死的法杖上。   不是幻象。   “啧……”战斗开始到现在,乐芙兰第一次发出了不悦的声音——这一踢让她有点失去掌控一切的感觉。   虽说依旧没能伤害到她本尊,但她手里的法杖几乎被踢断了——裂痕十分明显。   而也正是因为这道裂痕,她对陈策的禁锢开始有些松动。   一旁的乌迪尔立刻拽起陈策准备逃跑——他是莽撞没错,但他不蠢,也很清楚眼下的局势是什么情况。   他绝不能让李青的牺牲白白浪费。   “我们已经拖了大半个小时,所有人都安全了!”他几乎是大吼着对陈策说道。   后者沉默不语,大脑则是在疯狂运转,企图找到一条既能不牺牲李青又能扭转局势的破局之法。   可令他感到绝望的是......他想不到。实在想不到。   但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那沉寂已久的机械音突然又一次在脑海中响起。   而且是一连串地响起:   【英雄[九尾妖狐·阿狸]好感度+2,当前互动度33!】   【英雄[九尾妖狐·阿狸]悔恨值+2,当前互动度35!】   【英雄[九尾妖狐·阿狸]好感度+2,当前互动度37!】   ......   【英雄[九尾妖狐·阿狸]悔恨值+2,当前互动度61!】   【英雄[九尾妖狐·阿狸]互动度已超过50,获得第一阶段互动度奖励。】   【获得奖励:[蓝色宝箱]*1】   【宝箱开启成功,获得奖励......】   【技能[轮回绝境](LV.max)】   提示音结束,陈策也愣住了。   不只是因为阿狸突然暴增的互动度,更是因为蓝色宝箱里开出来的技能。   这是……   铁男的单挑竞技场?!   -----------------推本书----------------- 第七十一章 阿狸小姐抱憾终身   【轮回绝境】   铁铠冥魂·莫德凯撒的终极技能。   而莫德凯撒是谁?诺克萨斯帝国前身的缔造者——诺克萨斯中心不朽堡垒的创造者、拥有者,死后成为冥界之主的bug级强者。   他生前是一名极度残忍的军阀,热衷于不断的杀戮,但他本人的具体实力到底如何?这不好说。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的确在生者的世界和冥界都建立了属于他自己的帝国,两个世界都有受到他统治的时期。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这句话就是对他最直观的评价——即便他是一名极度残忍无道的暴君。   他没有很明确的战绩——譬如和某位星灵、暗裔或飞升者之类的存在战斗过,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身为冥界之主绝对有其恐怖的统治力。   他的个人实力可能不会强到拳打暗裔、脚踢半神,横扫整个符文之地碰不到半个对手的离谱境界,但绝对也是一等一的超级强者。   至少乐芙兰是不敌他的。   无数个世纪以前,乐芙兰联合弗拉基米尔利用阴谋诡计分解了莫德凯撒的庞大帝国,并在后续的行动中害死了他——这足以证明乐芙兰和弗拉基米尔联手也无法正面撼动莫德凯撒的力量。   那么,在阴谋这一块,乐芙兰和弗拉基米尔就成功了吗?   其实并不。   莫德凯撒早就洞悉了他们的阴谋,甚至可以说是故意配合他们演戏——为的,就是以王者的姿态进入冥界,然后在冥界也建立属于他自己的帝国。   而乐芙兰还自认为封印了这位可怕的强者,可笑地将那副铁铠封存监管,以为这样就能永恒的阻止其复活。   乐芙兰背叛了他。她无比惧怕他。   而陈策恰巧知道这一切。   在得到满级的【轮回绝境】的一瞬间,他立刻让正在逃跑的乌迪尔停了下来。   “我有办法能救李青!”   “什么?”乌迪尔皱了皱眉,“别再逞强了!我们不能让李青白白牺牲!”   “相信我,乌迪尔。”陈策坚持道,“这是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即便是最坏的结果,也是我和乐芙兰一起消失,而其他所有人都会得救!”   “……你想怎么做?”乌迪尔还是有些动摇了。   其实他才是那个最不服气、最不想抛弃李青的人,只要给他一丁点看得到的希望,他都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李青死于乐芙兰之手。   “分两步。”陈策伸出了两根手指。   “第一步,我会回去引走乐芙兰,然后用某种手段控制住她,你们就趁着这个时间赶紧为李青治疗、压制他澎湃的神龙之力。”   “你们?哪里还有别人?”性子急躁的乌迪尔下意识打断了对方。   不过陈策并不在意,“这就涉及到第二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望向了密林深处。   虽然他现在什么都没看到,但他确信很快就会有两道人影从那里窜出来——她们要回来了。   “第二步,等莉莉娅回来之后你让她用她的能力令李青陷入沉睡状态——我想这应该可以压制住李青的神龙之力。”   “啊?你怎么知道的?”乌迪尔依旧一脸懵。   “因为莉莉娅的力量来源也是艾欧尼亚之灵……其他的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那么多了,总之你就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陈策一边说着可能连莉莉娅本人都不知道的解释,一边重新握紧了武器。   时间紧迫,得赶在李青的双眼被神龙之力彻底灼瞎之前回去替他承担压力——一定要救下他的双眼、阻止悲剧的发生。   另外,还必须赶在……   那两位“兽娘”回来之前。   “最后一点,等我引开乐芙兰之后,我要你帮我跟阿狸说一句话……”   痛,太痛了。   灼热的剧痛在每一条神经末梢上跃动,如针如刀刃划破皮肉般的刺痛似乎永无止境,每一滴鲜血都在沸腾、哀嚎、抗拒……   神龙之怒,并非自大的凡人所能掌控。   李青终于深刻地认识到了这点。   他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皮肤是完好无损的,鲜红精壮的肌肉直接暴露在空气之中,炽热的剧痛不断。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极限已经无比接近了。   他的速度越来越慢,力量也越来越弱,只靠着那汹涌的神龙之力强撑身体的运转,仿佛只要被轻轻绊倒一下就再也站不起来。   等神龙之力彻底耗尽,他的生命也就要走到尽头了。   “哬……哬……”   灼热的气息不断吐出,如同蒸汽一般在空气中形成阵阵白雾。李青的眼睛几乎只剩一点感光能力,而那道模糊的人影仍在不远处的树上嘲笑着他的无能与不堪。   狡猾,敏捷,强大,不可战胜……   “神龙之力很不错,但不是你能掌控的。”乐芙兰戏谑的声音传来,“神龙之力的完美容器,应该是一台更完美的战争机器——一个不需要自我意识、可以靠着鲜血不断修复自身的杀戮机器。”   “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李青一张开口,满嘴的鲜血瞬间被高温所蒸发,形成一阵阵骇人的血雾。“神龙……理应只存在于艾欧尼亚……祂是人们的守护神……也是这片大地的守护神……”   “一厢情愿么?啧啧,我倒觉得这种理想到幼稚的美好猜测才是一厢情愿呢。”   乐芙兰不屑地摇了摇头,然后再一次举起那根之前被对方踢得有些开裂的法杖。   “还是用事实说话吧。”   带着腐朽气息的黑魔法从法杖中射出,像是要将李青的肉体彻底湮灭,然后再将其体内的神龙之力抽离出来。   李青近乎失明的双眼已经无法看清那道速度极快的魔法能量团,他只能凭借着对声音和能量的感觉去尝试躲避。   而这样的躲避方式失败率是很高的。   好在,有人会为他提供帮助——   就在他准备拖动残破的身躯、尝试去躲避攻击时,一阵疾风伴随着一抹剑光突然到来。   呼——!迅速生成的风墙抵挡住了大半能量,坚硬的黑石符文巨剑又挡住了剩下的攻击。   李青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而前来救场的陈策也只是被震得虎口生疼,并无大碍。   “哦?想通了?”乐芙兰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又露出了一抹妩媚的笑容。“你终于决定要加入黑色玫瑰了吗,我亲爱的陈策先生~?我很欣慰呢~”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你可有点自作多情了。”陈策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掌,无论是语气还是动作都完全没有要臣服的意思。“我只是来和你做个了断的。”   “嗯哼~?”   “我不想加入你的黑色玫瑰——相反,我想让你加入我的……小黑屋。”   “小黑屋?听起来真是露骨呢~”乐芙兰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轻笑声,但似乎也没有拒绝的意思。“虽然你看起来有点精神不太正常了,但我也不会嫌弃呢——只要你肯答应我之前的条件,我跟你去你说的小黑屋里做点什么也不是不行哦~”   “不,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陈策摇了摇头,又朝着对方举起巨剑。   “我不是在邀请你,而是在……通知你。”   话音刚落,一股极其诡异的能量在剑锋之上蔓延开来。   这种诡异的能量并没有很强大,但是极致的“扭曲”——扭曲生命、扭曲意识,乃至扭曲空间。   所有感受到这股诡异能量的人都会不寒而栗,仿佛眼前的景象变成了无数的尸骸,断肢、碎骨、鲜血、哀嚎、灵魂、禁锢……各种各样的扭曲产物骤然出现。   即便是召唤出这股诡异能量的陈策本人,也在那股可怕的扭曲感中感到了发自内心的、不可抑制的恐惧。   他在刚获得【轮回绝境】的时候还感觉没什么,此刻真正用出来了才知道这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生者的世界与死者的世界相互交错,不详的气息扑面而来……   “陈策先生……?”就连近乎瞎眼的李青都“看见”了那可怕的景象,就连神龙之力都要为之收敛。   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又有一人突然窜出,直接拽着他就拼命跑——这人自然就是在陈策的指示下刻意等了好一阵子才前来救人的乌迪尔了。   “陈策先生要牺牲自己!快走!”   “什么?”李青又是一愣。   “他已经必死无疑了!”乌迪尔像是背书一般快速而毫无感情地大声说道,“他要用自己的死来换我们的生!”   说完,他也不管李青反应如何,继续拽着对方往山下一路猛冲。   至于另一边的乐芙兰……她当然将两人的逃跑看在了眼里,但她现在已经没空去管那些“小事”了。   因为她嗅到了一丝熟悉而不详的气息。   来自冥界的气息。   “你做了什么……”终于,苍白女士收起了她那副戏谑妩媚的表情,一对好看的柳眉几乎拧在一起。   “我做了什么……不是很明显吗?”现在轮到陈策笑了,“我打开了通往小黑屋的道路,准备带你去小黑屋。”   “你知道通往冥界会有什么下场么……”   “当然知道。”   “你以为你把我带进去你就能借助冥界的力量除掉我?你太天真了……”   “确实很难,所以我想的是……”   黑雾迅速扩散,仅仅片刻时间就将周围的一切笼罩其中。   而陈策却露出了一个阳光开朗的微笑。   “我们一起共赴黄泉吧,亲爱的乐芙兰小姐。”   “疯子……!”乐芙兰不再犹豫,立刻催动魔力向远处闪现,那慌张的样子与之前的优雅从容判若两人。   百年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表现出事情发展超脱预料的慌乱。   那种无法将一切都掌控在手里的感觉,那种超出预料且无法控制的感觉……让她感到非常不安。   而更让她感到不安乃至恐惧的,是冥界里的存在。   那位她曾跟随、后来又用诡计背叛的冥界之主……   【萨恩·乌祖尔】   【铁铠冥魂·莫德凯撒】   她绝不会想再见到他的。   但……她似乎有些身不由己了。   “想逃?未免太迟了。”陈策不遗余力地打开那扇通往冥界的大门,强大的吸引力将闪现出去数百米远的乐芙兰又拖拽了回来,而他本人也没有抗拒那阵死亡的召唤。   渐渐的,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再没有物质领域,生者的世界似乎离他们远去了。   恐怖凄厉的哀嚎声开始响起,杂乱诡谲的低语在耳边萦绕……它们喋喋不休,它们在欢迎生者的到来。   幽灵般的雾气缠绕着身体,又从血肉的缝隙间穿过。偶尔有迷失的亡魂飘过——一些渺小的鬼影,恍惚于自身的虚无。   陈策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正在侵蚀着他的身体,让他在这诡谲的世界中显得如此渺小、如此脆弱,如此的不堪一击。   待眼前模糊的景象逐渐清晰,亡者的世界便展露出来了——一片灰蒙蒙的死寂。空无一物。   陈策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还好,能够正常活动。   不仅如此,他还感觉到体内多出了一股强大的魔力——一股本不该属于他的强大魔力。   这是……【轮回绝境】为他掠夺来的“目标的核心属性”——也就是从乐芙兰那里抢来的一部分魔力。   再看周围,此刻自己所在的世界肯定不仅仅是峡谷中的【轮回绝境】那么简单。   这里不是他用轮回绝境创造出来的“独立的小黑屋”,而是实打实的死者领域——冥界。   超大号“小黑屋”。   和自己料想的一样。   至于持续时间……似乎也没有明确的持续时间这一说法——毕竟现实是现实,峡谷是峡谷,冥界也并非自己创造出来的,不可能只存在短短七秒钟时间。   什么时候出去,完全取决于自己的想法。   当然,要出去的话肯定也不是只有自己出去——被自己放逐至死者领域的乐芙兰同样会跟着一起出去。   也就是说……必须要在这冥界之中彻底解决乐芙兰的麻烦,否则轮回绝将变得毫无意义。   “您对这里还满意么,亲爱的乐芙兰小姐?”   陈策朝着不远处的乐芙兰微鞠一躬,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后者的柳眉依旧紧皱,一双好看的美眸迅速打量着周围。   她先是露出了不安的神情,接着又渐渐冷静下来。   “冥界……呵呵,就算你把我带到冥界又如何?那些饥饿的灵魂可不会帮你对付我,它们只会无差别地攻击所有生者,那么……你觉得我们之间谁会先被它们杀死呢?”   闻言,陈策面带微笑地坦诚道:“你的速度比我快、实力比我强,保命手段更是比我多不知道多少倍,论生存率我当然不如你。”   “看来你还没疯。”乐芙兰也重新露出了一抹戏谑的笑容。   “你注定会死在这里,而我有着无数的保命手段,不一定会被那些幽魂所杀。你与其在这里跟我赌命,倒不如我们一起回到物质领域——前者你必死而我不一定死,后者我们都可以活下去,这不是一个很好选的选择题么?”   “况且……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也只是一个分身呢?”   乐芙兰似乎又重新掌控了整个局势的主动权。   但很可惜,陈策不会再被她唬住了:   “那好啊,拉着你的分身一起死也不错。”   “只怕我的分身也不会死在这里——那些幽魂想杀我,还那么容易。”乐芙兰轻蔑一笑。   “那些幽魂确实没那么容易杀死你,可……”陈策稍作停顿,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那位冥界之主呢?   一瞬间,乐芙兰的脸又沉了下来。   她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对方知道她怕什么。   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知道很多秘密……他将自己拉入死者领域并非黔驴技穷,而是有备而来……   “就算如此,你也会在我之前先死,并且我只是损失一个微不足道的分身而已。”   “是吗?”面对乐芙兰的说辞,陈策又是一笑。   “那就试试吧。我死了之后你也无法离开冥界,到时冥界之主找上门来……你到底是分身还是本体,自会揭晓。”   “你是我带进来的,你想走自然也离不开我。”   “想走,就拼命保护我不要被那些幽魂所杀吧。”   “当然,如果你只是一个分身的话就无所谓了……对吧?”   陈策缓缓将手上的两把武器收起,两手空空。   现在的他看起来没有任何战斗力。   只有微笑。   “那么……你要不要保护我呢,我亲爱的乐芙兰小姐?”   死者领域外,物质领域内。   着急忙慌的莉莉娅和阿狸终于在好一阵赶路后再次见到了熟人——李青和乌迪尔。   但她们没有见到陈策和那个可怕的坏女人。   一股强烈的不安在阿狸心头涌起。   她连忙向两人询问道:“陈策呢?还有那个坏女人呢?”   虚弱的李青有些说不出话来。   乌迪尔则是有种目光闪躲的感觉。   见状,阿狸更害怕了:“说呀!快告诉妾身陈策在哪!”   “这个……”乌迪尔终于还是松口了。   他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说话也吞吞吐吐的,看起来有些心虚,但又透露着一种奇怪的僵硬感。   “陈策先生他……这个……就是……那个……他……”   “他到底怎么了!”阿狸愈发焦急,都快变成急急国王了。   终于,在好一阵“心虚”后,乌迪尔不支支吾吾了。   他清了清嗓子,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认真严肃又直接地说道:   “死了。”   简单的两个字落下,阿狸的瞳孔瞬间涣散。   “诶……?”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但乌迪尔没有给她消化信息的时间,继续说道:   “陈策先生死了。和那个女术师一起死了。”   “他在临死前跟我说……他想再看你一眼,但没机会了。”   “他在弥留之际时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他的确是死透了,是拼着最后一口气从那个女术师手里抢回来的。”   说着,乌迪尔取出一对美丽的双生宝石递给对方——正是之前被乐芙兰拦截下来的那对。   “陈策先生是真死了,死得很透,我没骗你啊。”   这最后一句补充或者说强调就像一把尖刀刺穿了阿狸脆弱的心脏。   她双手捧着那对淡蓝色的双生宝石,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晶莹的泪,流了下来。   除了悔恨,还是悔恨。   “妾身……妾身都做了些什么啊……妾身……为什么要抛下他……” 第七十二章 狠狠地爆阿狸小姐的金币   实话说,其实陈策直到现在也不能确定眼前这个乐芙兰到底是苍白女士本体还是只是其中一个分身。   但这并不影响他“威胁”对方。   就像之前感觉出来的那样,就算眼前这个乐芙兰只是其中一个分身,那也是至少拥有本体五成以上实力的“精致分身”,要是寄了的话也是一个极大的损失——更不用说她原本要抽取神龙之力的计划也会被迫失败。   简而言之,无论她是本体还是分身,她都不敢轻举妄动。   哪怕真是个分身,她也得尽可能地保住自己的命——在真正走投无路之前。   只要不是完完全全把她所有的路都堵死了,她就不会轻易动手。   这就是陈策的底气所在。   威胁已经起效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乐芙兰柳眉倒竖,白皙到可以说苍白的精致面容上难掩愤怒。   “难道你真的打算就这样和我一起死在冥界么?”   “当然不。”陈策摇了摇头,目光已然投向不远处那些四处游荡的幽魂。“虽然和你这位大美人一起合葬听起来也很不错,但我还不想这么快就去找冥界之主报道——英年早逝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还有心情贫嘴?”一直用言语调戏对方结果现在反被对方调戏的乐芙兰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在我对你出手之前,你最好赶紧说清楚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就急了?”陈策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还想继续调侃几句。   直到那根坚硬的法杖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行行行,我跟你明说就是……真是的,都活了大几千年了还这么心浮气躁。”   “少废话。”乐芙兰真的有点生气了——当然,她平时肯定不会这么容易有情绪波动的。   毕竟她可是一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女人,无论是智商还是情商都非常非常高——这种东西完全可以靠后天培养来提高。   她现在之所以容易有情绪波动,一方面源于她对那位冥界之主的恐惧,另一方面……   在死者领域内,所有生者都难以保持平静。   那潜藏在黑暗深处的哭嚎声和不断萦绕在耳旁的低语会疯狂消磨生者的理智。   要不是陈策本身就掌握了【轮回绝境】,他估计早就顶不住了——连乐芙兰这种人的理智都要被冥界消耗成这样,更不用说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跟你耍什么小手段了,我们直接把阴谋变成阳谋明着说吧。”   “你最好如此。”乐芙兰又皱了皱眉。   陈策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   “实话说,我就是想用自己的命威胁你去跟那些幽魂缠斗,以此来消耗你的体力和魔力——是的,威胁。就像我之前所说的,如果我死了你也就永远走不出冥界了。”   “其次,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会一直拿这个来威胁你、消耗你,然后又趁你病要你命——我明说了,我的能力有限,一旦超过某个既定的时间我们就会再次被冥界之门拉回物质领域,到时一切都将回到原点,你也有机会继续之前的计划了——对我动手也好抽离神龙之灵也罢。”   “简而言之,我就是想用这招来拉平我们之间的差距,好让我在回到物质领域后不至于瞬间被你干掉,多少能有点对抗你的资本。”   “现在,你能明白你自己——或者说我们的处境了吗?”   一番话下来,乐芙兰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待远处的幽魂逐渐靠近,她才一边移开法杖一边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那位真的感应到了我们的存在、主动过来寻找我们……我们都会被他瞬间碾碎,毫无还手之力。”   咻——!一小团黑魔法能量从法杖中射出,瞬间击穿了不远处那只图谋不轨的幽魂。   对于冥界里的这些幽魂,物理攻击的效果微乎其微,而黑魔法攻击倒是算得上“专业对口”了。   “到时,我们就真要一起合葬了。”   “嗯……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陈策赞同地点了点头,“所以我们得一直跑一直跑才行了。”   “你……!”显然,这个回答不能让乐芙兰满意。   “别慌,反正也就是几天时间而已。”   “几天之后我们就能回到物质领域?”   “是的。”   “我怎么确定你有没有骗我?”   “无法确定——因为我也没办法给你证明。”   “……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乐芙兰深吸一口气,被冥界夺去的理智稍稍恢复了一些。“要是几天后我发现你骗了我,我会让你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好。”陈策微笑点头,心中却是另一阵狡黠的窃笑。   几天几天,一天是几天,九天也是几天,我可没说几天是具体几天。   乐芙兰啊乐芙兰,这个“几”的具体数字可是取决于你的体力和魔力有多少。   等你什么时候快把体力和魔力都给耗尽了,那时间就刚好到了。   毕竟……   【轮回绝境】其实可是没有时间限制的。   乌迪尔用一大堆不知名草药将李青全身都裹了起来,勉强可以止住那些遍布全身的伤口不再流血,但神龙之怒仍在不断肆虐,灼热的能量几乎要将草药烧干乃至烧着。   于是乎,乌迪尔向莉莉娅转述了之前陈策交代他的事。   莉莉娅先是一愣,而后便将信将疑地挥动了她的圣树树枝——这根从幻梦树上落下的树枝具有神奇的魔力,可以安抚任何生命的心灵,也可以让人陷入沉睡。   实话说,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用“沉睡”的方法就可以止住李青体内的神龙之怒,但既然陈策这么交代了,她就试试吧。   试试总是没错的。   “嘿——咻——!”   咚!   树枝重重砸在李青头上,木棍与光头的正面相撞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李青和乌迪尔两人同时愣住。   可就在他们以为莉莉娅是要“物理催眠”的时候,一股神奇而温顺的魔法能量从树枝顶端中释放出来。   像植物粉尘一样的东西散落在李青身上,那些散发着淡紫色微光的魔法能量渐渐蒙住了他的眼睛、鼻子和耳朵。   感知被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深深的困意与倦意。   他没有任何抵触,只让身体平静地跟随着那股困倦,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而正在他体内肆虐的神龙之力,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那股可怕的炽热终于停下来了,那双饱经摧残的眼睛也得以救下。   “嗯?居然真行?”乌迪尔惊奇地扒拉着李青的眼皮子,想要确认一下对方是不是真的没瞎。   这居然真救下了他的眼睛?陈策先生怎么知道这么多?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当事人莉莉娅也同样惊讶——连她本人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能压制神龙之灵的能力。   两人围着昏睡过去的李青一顿观察,很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唯独一旁的阿狸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独自蜷缩在角落里,用九条狐尾裹住全身,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沮丧。   她还沉浸在“害死”陈策的悲痛之中。   她懊恼,她悔恨,她懊悔,她不敢相信……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这么贪生怕死呢?自己当时为什么要离陈策而去呢?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坚定地留下来与陈策并肩作战呢?   也许……   也许只要自己当时再勇敢一点……   陈策就不会死……   那个总是板着脸说“今天你没工资了”、“你今天的工资明天再发吧”、“你今天是不是又偷喝多了?那从你明天的工资里扣”的坏人……那个欺负自己的坏蛋……   那个总是笑嘻嘻地说“来来来,今天你跟我一起去干掉那些诺克萨斯侵略者我就给你发奖金”、“什么奖金,我哪里有说过要给你发奖金?”的坏老板……那个无良黑心老板……   那个每天夜里都要抢自己尾巴过去当枕头和被子用的凑男人……   那个……   每次都愿意认真听自己说话的陈策……   “妾身是个坏狐狸……妾身不配得到陈策的喜爱……妾身……”   阿狸又一次忍不住抽泣了起来,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白皙的脸庞不停流下,很快就打湿了她捂住红唇的狐尾,也打湿了她脚边的地面。   她悲痛欲绝,她懊悔不已,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现在再怎么样都没用了。   死者不能复生,她也不能穿越时空回去拯救那个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都想着她的男人。   她只能不断地质问自己:为什么当时如此懦弱,为什么当时选择了抛弃陈策而非坚定地站在他身旁,为什么当时……为什么……   往后这偌大的世界里又只剩她一人独行、苟活了。   再没有人会在每个清晨笑着跟她说早安,再没有人会在每个寂静的夜里陪她入眠,再没有人会为了帮助她寻求身世之谜而全力以赴……   是她亲手抛弃了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而她也毫不意外地再次被整个世界所抛弃。   就像当年被自己的族群抛弃一样。   她注定是一个被抛弃的可怜虫。   而且只能怪她自己……   “陈策……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双生宝石和伊美罗石从袖子中滑落,阿狸又将它们用力地抱在了怀里,像是在抱紧那个已经逝去的亲人。   “陈策……妾身好想你……妾身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妾身……愿意为你献上一切……你不要离开妾身……”   “妾身……爱你……”   与此同时,死者领域内。   乐芙兰已经开始有些喘粗气了——这种略显狼狈的行为很不符合她优雅从容的气质与形象,但她的确有点忍不住了。   那些幽魂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即便她拥有极强的魔力和对幽魂“特攻”的黑魔法,面对这来自整个冥界的恶意也仍是有些力不从心。   放眼整个死者领域,恐怕只有她和陈策两个活人。   这就好像把两颗会发光的宝石丢进漆黑的深海里,简直是耀眼得隔多远都能被发现。   最要命的是,陈策还没什么用。   他就一直背着手像个大爷一样在冥界里散步,遇到幽魂又只能靠她乐芙兰一人应付。   “你差不多得了……!”   在一次又一次的“遭遇战”后,乐芙兰终于还是有点忍不住了。   “你是不是故意往幽魂多的地方走的?你想消耗我的体力和魔力也不是这样消耗的!万一待会我们真的遇到了那位,到时我想救你都救不了!”   【那位】,指的自然就是【冥界之主·莫德凯撒】了。   身处冥界之中,即便是最勇敢的战士也不敢直呼其名。   一旦说出了那个名字,那灾难可就不远了。   “我怎么可能是故意的呢?我就是……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嘛。”陈策辩解道,“你知道的,一直晃悠的话遇到那位的概率只会更大,不如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   “可你明明是故意往幽魂多的方向走!”乐芙兰的心境又一次受到了冥界的影响,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了。   一声怒斥过后,她直接对着陈策举起了法杖。   后者也不躲闪,任由法杖中射出的魔法锁链将他死死捆住。   甚至就连双腿都被锁住了。   “这样你就不能乱跑了。”乐芙兰深吸一口气,稍稍平息一点怒火后直接用魔法抬着陈策走。   “这样也不错。”陈策也不在意,反倒是狡黠地笑了笑——这更能消耗对方的魔力了。   乐芙兰多少能猜到一点他的心思,但现在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只能就这样带着个累赘继续前行。   还得时刻提防那位可能杀过来寻仇的冥界之主。   最最最烦人的是,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魔力上限比平时差了一些——感觉就像是被人窃取了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界在吸取她的魔力……   这让她更加难顶。   相比之下,陈策就轻松得多了。   他不仅不用亲自面对那些幽魂的进攻,还能在脑海里得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一个也在他计划之内的好消息:   让阿狸狠狠地爆金币。   【英雄[九尾妖狐·阿狸]好感度+2,当前互动度68!】   【英雄[九尾妖狐·阿狸]悔恨值+2,当前互动度70!】   【英雄[九尾妖狐·阿狸]好感度+2,当前互动度72!】   ……   【英雄[九尾妖狐·阿狸]悔恨值+3,当前互动度81!】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   照这个趋势下去,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直接到一百的互动度了。   一百啊……那可是能开第二阶段宝箱的互动度!   从未获得过的第二阶段宝箱!   只要奖励到手,自己的底牌就又要多一张了,到时……   乐芙兰啊乐芙兰,算计了别人成百上千年,有没有想过自己也有一天会遭人算计?   这回你可跑不掉了……   受人威胁、受人凌辱的感觉……   我会让你品尝……   PS:   前两天本来说要加更的,但因为各种原因耽搁了......今天必加更!可能会到半夜才有空写出来,但绝对会加更!   另外......因为都是更大章的缘故,所以可乐看起来每天只更一章很少,但其实字数都是四五千往上的,加上偶尔的加更,一周更新字数基本能保持在5W左右。   最后,厚颜无耻地求一下每个月的免费刀片~~~球球啦~~~orz 第七十三章 乐芙兰的诚意,也很大   已经整整两天了。   在冥界的这两天里,乐芙兰独自面对如浪潮般涌来的幽魂——它们贪婪,它们癫狂,它们不知疲倦与疼痛为何物,它们只想将所有生者变成和它们一样的存在。   这份苦差让她感到身心俱疲。   她早已不像从前那般从容优雅,本就苍白的脸庞上又增添了几分疲惫。精致的面容不再,有的只是狼狈。   她的魔力也因无法得到及时补充而近乎亏空,黑魔法的攻击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弱。   那些原本一击就能秒杀的幽魂,现在她有时候要用两招甚至三招魔法才能解决。   就连陈策也恢复了自由——她实在没有多余的魔力去锁住这个拖油瓶了。   她自己都快撑不住了。   可偏偏……她就是要保护好陈策。   甚至有时候她不惜自己受点伤也要保陈策周全。   这让她的内心比肉体还要折磨——想杀不能杀,还得保护他。   现在只要能让她离开这个鬼地方,她才不管什么拉拢新人加入黑色玫瑰,她只想用最残忍的方式杀死陈策以泄心头之恨。   “两天了……!已经两天了……!”   在又一次的鏖战结束后,乐芙兰咬着牙怒视陈策,那份活了无数个世纪才培养出来的优雅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说的时间限制到底还有多久……!”   “这个啊……嘶……”陈策佯装出一副愧疚的模样挠了挠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但肯定是快了,要不你再等等?”   “你在耍我……!”乐芙兰终究还是忍不了了,直接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快让我出去……!否则我杀了你……!”   面对这阵仗,陈策也不装了,只微笑着耸了耸肩。“你急也没用,杀了我你更出不去。”   “你……!”   乐芙兰怒火攻心,气急之下也不管那么多了,抬起法杖就准备给对方一点教训。   可就在她的魔法锁链即将锁住陈策的时候,后者只稍微一侧身就轻巧地躲了过去。   那轻松的模样之中甚至还带着一丝戏谑和嘲弄的意味。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让乐芙兰感到气愤与惊讶——   陈策反手掐住了她洁白如玉的脖颈。   “两天了,你的体力和魔力也终于耗得差不多了吧?”   “你……!”乐芙兰柳眉一挑,奋力拉扯那只大手想要挣脱,可结果却是……纹丝未动。   不得已之下,她只好动用所剩无几的魔力闪现到另一边。   可陈策光凭体术就瞬间追上了她——有腐败药水的补充,再加上这两天内基本没有任何活动,陈策此时的体力基本算得上是饱满的。   他又一次扼住了对方的脖颈,“我没说你可以走了,乐芙兰。”   “……”乐芙兰的美眸里蕴着怒火,她不打算再留手了。   她直接动用全身魔力使出了攻击性黑魔法,直指对方面门。   可……事情发展再一次超乎了她的想象。   她的魔法没能伤到对方。   因为……一股和她的魔力一模一样的魔力挡住了她的攻击……   就从陈策体内喷涌而出的魔力……   “怎么,很惊讶?”陈策紧盯着那张诧异的俏脸,语气愈发轻松。“是不是感觉我释放出来的魔力很熟悉?对了,这就是你的魔力啊……”   话音落下,乐芙兰瞬间明白了一切。   她之前感觉进入冥界之后魔力就少了一截,原来并不是被这死者领域攫取了,而是……   被陈策窃取了……   她之前只想着无论自己的魔力亏空成什么样,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凭借强大的黑魔法解决对方,却没想到……现在对方也有和她一样的魔力……   最要命的是,以她现在亏空的魔力来看,恐怕她的魔力还不如对方强大……   “终于知道害怕了么?可我还是喜欢你之前桀骜不驯的样子呢。”反过来掌握主动权的陈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笑出声了。   虽说他只夺取了对方一小部分的魔力,但现在这一小部分也比对方剩余的要多很多了。   即便他完全不懂得黑魔法该如何使用、只能单纯地用于直接输出或防御,也足够战胜虚弱至极的乐芙兰了。   “现在,我想跟你玩一个我问你答的游戏,如何?”   “……”乐芙兰沉默着躲避对方的视线,暴怒之后便是被迫的冷静。   越是这种危急关头就越不能急……底牌和后手还有很多,完全可以逆转局势……   没问题的……只要——   咚!   一阵疼痛突然袭来,硬生生打断了乐芙兰的思考。   “请问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乐芙兰小姐?”是陈策突然发力,直接将对方的身体按在了一旁的岩石上。   他不傻,当然看得出这个狡猾的女人在思索着脱身之计。   他可不会给她思考的时间。   更不会做对敌人怜香惜玉那种蠢事。   “我们还可以商量……”乐芙兰瞬间收起了之前愤怒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委屈求饶、楚楚可怜的模样。   “你想想看,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到现在可曾真正想过要你的性命?我只是一直在邀请你,我甚至什么都可以给你……难道你就这么恨我么?”   说着,她松开了企图反抗的双手,转而伸向了自己身上那套已经有不少破洞的外衣。   嘶拉——   本就破了一个大口子的外衣又被她撕去小半,那挣脱束缚的饱满胸脯呼之欲出,大片大片的雪白美景顿时暴露在了对方的视野当中。   陈策微笑着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表面只有二十多岁、实则已经好几千岁的坏女人。   不得不承认,乐芙兰的确很漂亮——无论是精致的五官还是傲人的身材,都对异性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再加上她对人性的透彻了解,只需稍微做点小动作就能释放出无限的魅力。   那种足够诱人而又不显得太过俗媚的恰到好处的暗示,是无论多好看的女子都无法比拟的。   这种技巧上的碾压,足以让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更不用说乐芙兰本身就相貌出众、身材绝佳。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被魅惑到的。   他陈策连阿狸的魅惑都能用【冥想】挡住,又岂会被区区一个乐芙兰迷得神魂颠倒?   “不错的身体,只可惜……阿狸比你漂亮多了。”   陈策粗暴地捏住对方的下颌,将那张白皙的俏脸抬了起来,好让他可以直视对方的眼睛。   “不要妄想用这种小手段魅惑我,也不要试图用卖惨的方式来测试我的怜悯心——我不会对你这种人怜香惜玉,而你应该也不想知道被凌辱是什么感觉吧?”   “……”乐芙兰紧咬下唇,美眸里的妩媚又变成了怨恨与恶毒。   陈策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另一只手又慢慢攀上了她白皙性感的柳腰。   但他可不是想在这种时候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乐芙兰的身体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   他只是要……   用力摁住乐芙兰柳腰上的伤口。   剧烈的刺痛瞬间袭来,乐芙兰当即皱起了眉,但勉强忍住了那已经卡在喉咙里的叫声。   “魅惑我,你还差点。”陈策又反手按住了对方的身体,几乎要将她压倒在地。“与其费尽心思搞小动作,倒不如在我让你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之前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乐芙兰洁白的脸颊就快要触碰到肮脏的地面了,她那奋力抵抗的下半身又高高翘起,恰巧勾勒出了一抹完美的曲线。   若是等到她的脸颊彻底接触地面,再染上一点肮脏的尘土,那她就真的像一条可怜的母狗了……   “你想知道什么……说……!”   “不错的态度。”陈策满意地点了点头,手上的力道稍稍放松一些。“告诉我,反抗军的叛徒是谁?之前又是谁委托莎弥拉来刺杀我的?”   “如果你只是想知道这些……加入黑色玫瑰……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乐芙兰也依旧不愿意完全服软。   她仍然觉得自己还有谈判的筹码。   直到陈策又一次将手放在了她的柳腰上。   轻轻安抚。   从完好的肌肤抚摸到破损的伤口,又从平坦的小腹抚摸到白皙的脖颈。   “你知道吗,现在我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乐芙兰先是一阵沉默。   而后便不屑地笑了出来。   “好哇,你杀了我吧……反正我只是一个分身,你杀了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我……我不会放过你的,也不会放过所有跟你有关系的人……她们都会死……都会因你而死……!”   听到这句话,陈策眼神一凌,握住对方脖颈的手当即逐渐发力。“是么?那就试试吧。”   窒息的感觉很快就让乐芙兰眼神迷离,可那逐渐涣散的瞳孔中依旧蕴藏着一抹深深的戏谑。   就好像……她真的不在乎。   这真的只是她其中一个分身。   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分身死了会让她损失惨重、伤筋动骨,但还不至于让她丢掉性命。   可陈策的手还在发力,脸上的表情也依旧冷漠。   这就是一场生与死的博弈了。   谁先坚持不住,谁就满盘皆输。   这脆弱的主动权随时可能从一个人的手里跳到另一个人手里。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既在两人预料之内又让两人感到很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在远处的黑暗与迷雾之中响起:   “背叛者……不朽堡垒的秘密,你有好好隐藏么……”   浑浊,厚重,死气沉沉……像是隔着坚实的盔甲,又像是灵魂的低语。   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乐芙兰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惧的表情——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就像是弱小的生物遇到了它的天敌。   直到现在,她终于可以念出那个埋藏在冥界与不朽堡垒最深处的名讳:   “莫德凯撒……他来了……!”   “是的,我也听到了。”陈策手掌一松,将自由呼吸的权利还给了乐芙兰。   莫德凯撒来了,他再对乐芙兰出手没有任何意义——反正他真想杀死对方的话莫德凯撒会“帮”他出手的。   当然,等乐芙兰死了,就轮到他了。   之前他们一路逃跑加隐藏气息才没给莫德凯撒追上,此时在这里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自然是要被莫德凯撒发现的。   该溜了。   而且……是要带着乐芙兰一起溜。   是的,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弄死乐芙兰——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进入冥界和离开冥界的方法一模一样,都是要使用【轮回绝境】。   而若想使用轮回绝境,就必须要有一个生者作为“使用目标”。   要是乐芙兰死了,那他也没办法离开冥界。   也就是说,其实从一开始他们就是相互依存的关系——只是可怜的乐芙兰被蒙在鼓里做了整整两天的蒙鼓人,对此完全不知情。   “天命,主宰,欺诈……”   那可怕的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无数鬼魂的哀嚎。   以黑魔法师的人骨制成的钉锤在地上剐蹭,发出阵阵骇人的声响。   在那黑雾之中,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已经悄然睁开,极致的恐惧与压力扑面而来,令所有生者死者都忍不住要向其跪拜。   “快走……!带我走……!求你……求求你……!”此时的乐芙兰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冷静,额头上不断渗出冷汗。   她用仅存的一点魔力再次幻化出了一套魔法长袍遮住身体,妄图用这点防御力提升她低得可怜的生存率。   “时间肯定到了吧……对吧……快……!快走……!”   “唉。”面对苦苦哀求的坏女人,陈策不禁叹了口气。   的确该走了。   非常可惜没能从对方嘴里套出任何有用的情报。   乐芙兰的手段很多,虽然她困在冥界是必死无疑,但一旦回到物质领域就有不下一百种方法逃跑,到时再想抓她逼供就完全不现实了……   不过也没办法了。   总不可能现在逼供的,那更不现实——虽说现在乐芙兰一副只要带她走什么都可以交代的恐惧模样,但时间实在太赶,每多拖一秒跑不掉的风险就大一分——莫德凯撒可不是好惹的。   另外……其实就算乐芙兰现在这幅样子,也无法确定她到底是本体还是分身,更无法确定她到底愿不愿意“招供”。   说不定她只是连分身都不想落入莫德凯撒手中,待会给她逼急了她当场给大伙表演一个紫砂就完了。   到时就真是谁也别想跑了。   “不得不说,你运气不错。”   陈策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把抓起虚弱的乐芙兰就准备再次使用【轮回绝境】开溜。   可就在他体内的魔力即将释放时,脑海中的另一个声音恰巧出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是阿狸那边的“最新进展”。   金币终于狠狠地爆出来了。   【英雄[九尾妖狐·阿狸]悔恨值+6,当前互动度100!】   【英雄[九尾妖狐·阿狸]互动度已超过100,获得第二阶段互动度奖励。】   【获得奖励:[紫色宝箱]*1】   紫色宝箱?   快快开启!   【宝箱开启成功,获得奖励……】   【物品[世界符文·启迪·核心碎片]*1】   【世界符文·启迪·核心碎片:世界符文·启迪的单块核心碎片,无法充能、蓄能,使用后将会消散,并且无法长期保存,能量将随时间推移逐渐消散,二十四小时后完全消散。】   【使用效果:该核心碎片为[启迪·行窃预兆]部分,可永久窃取任意目标一小部分能量(包括技能、力量、魔力等各方面属性)。】   任意目标……一小部分……   这两个关键词让陈策欣喜若狂。   只可惜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限在,否则他高低得留到以后上太空找铸星龙王——要是能得到龙王的能量,哪怕只有一小块指甲盖那么多也够打遍符文之地无敌手了。   嗯……不过二十小时之内上太空找到龙王是不太现实的。   但眼前不也有一个不错的目标么……   “天命,主宰,欺诈……”   那个女孩……啊不,莫德凯撒,靠得太近了。   ————推本书————   这是崩坏被跨越的五万年后,人类进入星空,疆域囊括数个河系。   十三英杰成为传说中的存在,留下无数事迹供后人传阅。   ‘刹那’一刀冻结无数星域,‘绘世’的画卷显化寰宇,‘浮生’一人镇守边界。   在这里,星空之路,万族争霸,天骄如雨。   武者破碎天穹,肉身黑洞。御神者操弄维度,一念化生。   机械生灵无限,个体文明。物品通灵显形,虚实变化。   齐子墨穿越而来的,便是这样一个璀璨的时代,比安卡,雷电芽衣,布洛妮娅等熟悉的角色也一一出现。   然而,在这表象的背后,似乎隐藏着更大的秘密,始源之塔中,爱莉希雅为他揭开了这真相的一角。   真正的前线,超越‘枝干’的文明,帝国,湮殁蜃影,外神......   世界真正的样貌随之显现。   作为‘剑圣’李素裳弟子的他,将会掀起怎样的波涛? 第七十四章 阿狸:峡谷里有脏东西!   陈策手里紧握着一块蓝色的“石头”。   他能感受到其中流动的磅礴能量,那是一种极致的力量……宛如造物主的伟力。   而事实也大差不差。   世界符文的力量,每一颗都足以撼动整个符文之地——曾经【世界符文·主宰】的出现以及第一次小规模能量释放,就将整片平原夷为平地,所有村庄、小镇、活人、牲畜甚至是岩石,都在弹指之间化为齑粉,只留下如熔岩层般开裂的大地和无尽的烈火。   什么钢铁、秘银,什么神兵利器,在世界符文的能量面前都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而那次爆发也引起了世人的注意。   从那以后,符文之地掀起了一场长达百年的战争——符文战争。   所有国家或军阀都想得到那些无比强大的世界符文,以达到他们统治世界的目的——甚至有传言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由一枚巨大的世界符文创造出来的,只是后来那枚世界符文因为一些变故碎裂了才有了如今的多枚世界符文。   总之,传言不一定是真的,但世界符文的威力却是毋庸置疑的。   此时的陈策便切身体会到了这点。   他仅仅手握世界符文·启迪中的一小块核心碎片,就感受到了其中蕴藏的强大力量。   甚至就连那黑暗与迷雾之中的冥界之主,都显得没那么可怕了。   他甚至还有点……期待对方赶紧过来。   “你还在等什么?快走……!”一旁的乐芙兰面露惊恐,那可怕的压力让她想起了成百上千年的骇人往事。   即便她和她建立的黑色玫瑰在这数百年间作恶多端、挑起了无数战争,也不曾犯下过像莫德凯撒那般恐怖的罪行。   当年的莫德凯撒……几乎屠戮了一整代人……   那盔甲之中泛起的绿光,那用人骨制成的钉锤,那远超凡人的恐怖力量……他的身影可以出现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然后带去无尽的杀戮与死亡……   而他却以此为荣……   他的罪行,他的杀戮……他以它们为荣……   “不要妄图和他谈任何条件,更不要妄图挑战他……!再不走……我们都会死的!”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陈策任由乐芙兰哀求似的摇晃着他的胳膊,默默将藏在手心里的世界符文碎片对准了那阵即将袭来的黑雾。   他当然也能感觉到那股极致的压力,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莫德凯撒的可怕。   但越是这样,他越高兴。   莫德凯撒越强,他能窃取到的力量就越多。   “来都来了,不从莫德凯撒身上薅点羊毛下来你甘心么?”   闻言,完全不能理解的乐芙兰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怨恨了:“你疯了……!你想被他折磨你就自己去,别带上我……!”   “呵呵,你求我?”陈策依旧保持着微笑,眼看那可怕的冥界之主就要靠近了。   “疯子……疯子……!”   “可惜你是生是死都得仰仗一个疯子。”   陈策又一次扼住了乐芙兰的手腕,不让她借助法杖使用闪现魔法。   再然后,在黑雾即将杀到的前一刻,他一把将对方拽进了怀里单手钳住,以免她又慌不择路乱跑导致被莫德凯撒杀死。   乐芙兰的理智已经快要被冥界的幽魂和莫德凯撒的威压消磨得清零了,此刻竟然真的变老实了不少——要是在正常状态下,她在同一天内被一个远比自己弱小的年轻男人多次粗暴对待,她肯定是要杀对方一万次的。   但现在,她竟然感觉有点安心。   那种被对方死死勒在怀里甚至有点窒息的感觉,虽然很不舒服,但她竟然没有心生抵触,反倒是有点安心……   就像……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渐渐的,她不再挣扎,只缩在对方怀里瑟瑟发抖,一双美眸瞪得很大,嘴里也像失心疯一般念叨着什么东西。   陈策知道她这是san值彻底清零了。   即便是活了千年的老妖怪,一旦san值清空也会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毕竟智商情商什么的都是建立在理智的基础上的。   能在冥界足足撑过两天多的时间、直到莫德凯撒近在眼前才疯,这已经比绝大多数人的心智都要强了。   要是没有【轮回绝境】这个技能,恐怕自己都撑不过一天。   “老老实实的就很好,我不会让你这么快死的。”   陈策随口“安抚”了一句,然后正面面向那团已然逼近的黑雾。   无数幽魂嚎叫着冲来,在迷雾的渲染之下显得格外可怖。   可就在他准备躲闪的时候,黑雾中又一次传来了莫德凯撒低沉嘶哑的嗓音:   “背叛者……你在寻求保护么……弱小的凡人保护不了你……就像你保护不了不朽堡垒之下的秘辛……”   那可怖的嗓音在无尽的旷野之中回荡,仿佛有着某种神奇的力量,将所有冲出黑雾的幽魂瞬间定住。   他要亲手杀死背叛他的人——即便那可笑的背叛早已被他洞悉。   他的杀戮,从极北之地的弗雷尔卓德直达最南部的福光岛,从物质领域延至死者领域,永无止境。   所有背叛者,都要死。   所有站在他面前的生者,都要顶礼膜拜,虔诚地接受死亡的赞礼。   凡人无法阻挡的力量,他会让这个世界铭记。   “神无力保佑你们,因为我来了……”   莫德凯撒的声音并不算大,但有着一种直击心灵的穿透力,竟让陈策有种振聋发聩的感觉。   那些渴望生者血肉的幽魂全都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为可怖的力量——莫德凯撒终于动手了。   一团暗绿色的诡异能量从黑雾中延伸出来,就像一只来自幽冥深渊的巨手,腐蚀灵魂的同时还附带着一股极其可怕的吸引力。   陈策抱着乐芙兰迅速躲闪,却仍被那股蛮横的吸引力拖拽过去——好在堪堪躲过了那道腐蚀灵魂的攻击性能量。   如此,他便在黑雾之中看见了那个高大而虚无的身影。   一副暗绿色的盔甲……释放着可怕的死亡气息,其中既无血肉也无骨架,只凭借冥界之主狂暴的灵魂支撑着行动。   那副盔甲下泛着幽幽绿光,头甲下的“双眼”令人不敢直视,如同肋骨一般交错的能量在盔甲的缝隙间流动,又像无数惨死的冤魂在向他索命——但更可能的是它们在死后再次被奴役。   他的身高不下四米,而他手中的人骨钉锤——夜陨,也同样庞大,那些被刻意打磨的骨刺散发着阵阵血腥的味道,还能从上面听见一丝凄厉的哀嚎声……宛若来自深渊的诅咒。   面对他,任何活物都会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   以及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背叛者……你的灵魂让我感到恶心……没有力量的计谋……我唾弃你……”   嚓——嚓——   钉锤在地面上剐蹭的声音再次响起。   紧接着,便是一阵更为刺耳的破空声。   轰隆——!!   一锤砸下,延绵数百米的黑雾瞬间散开,而整个冥界也随之开始颤抖。   大地开裂、幽魂哀嚎,磅礴的能量甚至让这片荒芜之地有了一种名为“灭绝”的事物。   这一锤并没有直接砸向陈策,但光是那股猛烈的冲击力就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全部震碎——他整个人都被掀飞出去了数十米远,但很快又被那只“幽冥之手”重新拽了回来。   他刚组建起来的黑石符文巨剑瞬间碎裂,碎石和刀刃碎片将他划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把背叛者交给我……你的灵魂,理应湮灭于背叛者之后……”   莫德凯撒的口吻像是一种命令。   一种君王对贱民的、不容回绝的命令。   但很可惜,陈策并不属于死者领域,更不是他的子民。   “明明我们两个你都想杀,却还要讲究一个先后顺序么?你在这方面倒是还挺有原则的……”   陈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一边微笑回应一边搞起了小动作。   他的左手悄悄放在了乐芙兰不盈一握的柳腰上,藏有世界符文碎片的右手则光明正大地对准了莫德凯撒。   “不过很抱歉,我这个人就不怎么讲原则了。”   话音刚落,他手心里的世界符文碎片爆发出一阵更为可怕的能量。   就连莫德凯撒都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然而,他想象中的强大攻击并未袭来。   有的,只是一阵令他感到虚弱的感觉。   “这是什么……”片刻的疑惑过后,莫德凯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盗窃者——!”   他怒吼着挥舞夜陨,令人心生绝望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陈策知道,这绝不是他所能抵挡的攻击。   或者说……整个艾欧尼亚都没人能挡住这一击——在死者领域,就算是全盛时期的辛德拉恐怕也无法抵挡。   所以,他选择跑路。   轮回绝境!   咚!   一阵与死者领域完全相同的能量突然在钉锤之下爆发开来,生死界限的大门已经悄然打开。   没有丝毫犹豫的,在夜陨砸到自己脑袋之前,陈策赶紧拽着乐芙兰跃进了轮回绝境的大门。   轰隆——!!!   夜陨落地,整个冥界都为之颤抖,但这道攻击注定是要打空的。   等莫德凯撒再次抬起夜陨的时候,那里哪还有两位生者的影子?   “盗窃者——!背叛者——!”   在死者领域与物质领域模糊不清的交界中,陈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不复存在了。   他之前进入死者领域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情,可现在却感觉过了很久都没能返回到物质领域——毋庸置疑,是莫德凯撒的能量在阻止他们。   但好在,他还是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靠近”物质领域。   莫德凯撒终究还是没能抓住他。   当然,若是刚才再慢半秒钻进轮回绝境的大门……毕竟莫德凯撒才是【轮回绝境】的真正行家,要是同时使用技能自己肯定要被他逮住了。   万幸,有惊无险。   还拿到了很好的东西……   “这份力量……简直可怕。”即便在时空交错中陈策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他也依旧能感受到那股极为霸道的力量。   【莫德凯撒的一小部分能量】   可能连百分之十甚至百分之五都不到,但对于凡人来说也非常变态了。   不说一下子变得无敌,至少也是一个质的飞跃——起码对自己来说。   至于那块使用过的世界符文碎片……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块跟路边的石头没什么区别的蓝色晶石。   但还是很值得留着。   启迪符文可是五枚世界符文中唯一一枚没有被符文法师·瑞兹封印起来的世界符文,以后留着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再不济,有机会拿去给瑞兹研究一下、刷刷好感度也是非常不错的。   总的来说……   此行,不亏!   甚至大赚!   “呜呜呜……嘤嘤嘤……”   凄凉的哭声仍在继续,莉莉娅算算时间应该有两天多了。   是的,阿狸足足哭了两天多……眼睛都哭肿了。   她很想去安慰对方,但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能与对方共情,却无法切身体会这种失去至亲的感觉。   她只能默默站在对方身后,时不时给她递上一条干净的手帕擦擦眼泪。   “陈策……是妾身害了你……都是妾身的错……”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妾身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妾身……妾身忘不了你……”   阿狸的眼泪像是流不干一样打湿了一条又一条的手帕。   待手上的手帕完全湿透,她身后的影子又很适时地动了动。   然后,一条干净的手帕便递到了她面前。   她无意识地伸手去拿。   可这次她碰到的好像不止有手帕,还有……   一个瓶子。   紧接着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饿了好几天了吧?来,这次你想喝多少都可以。”   “唔……?”阿狸疑惑地抬起头来,泛红噙泪的眼眶让她的视线变得非常模糊。   但她依旧能认出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是的,正是她日思夜想的陈策。   她的哭声顿时止住。   可对方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哭得更大声了:   “我死得好惨啊……今天头七,回来找你了……” 第七十五章 阿狸:让我康康!   如果说之前陈策“死不见尸”的时候阿狸还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那现在就是彻彻底底的绝望了。   所以她哭得更大声了。   “呜哇……陈策你好可怜……都是妾身的错哇……”   “妾身对不起你……是妾身害死了你……”   “妾身会给你赔罪的……妾身每天都会给你做祷告的……”   “所以……那个……能不能不要找妾身报仇……?”   阿狸的最后一句好像哪里有点怪怪的。   陈策刚表露出来的一点感动顿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更高超的演技——舌头都耷拉下来了。   “我要吸你精气报仇……我要缠着你一辈子……嗷呜……”   话音刚落,天生胆小怕鬼的阿狸瞬间露出了一丝惊恐的神情。   “你……你是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陈策像个吊死鬼一样步步逼近。   他甚至偷偷运用一丝疾风之力搞起了小动作——屋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屋内的门窗哐当哐当撞个不停,还有风从缝隙间吹过时如哀嚎般的声音——就像“妖风大作”的恐怖景象。   气氛逐渐变得诡谲。   可就在这时,阿狸......   突然扑了上来。   “妾身给你吸……给你吸……!你缠着妾身一辈子也好找妾身报仇一辈子也罢,总之能不能不要再离开妾身了……!”   “哎……?”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倒是给陈策整不会了。   而阿狸还在哭哭啼啼地说着心里话:   “妾身……妾身不是怕你找妾身报仇……妾身只是怕你回来了一下又走了……”   “如果你能一辈子缠着妾身……那……那妾身不怕你找妾身报仇……!”   “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求求你……”   “妾身真的不想再一个人生活了……”   这一番话下来,陈策顿时感觉自己真是个出生。   纯纯的出生,铁打的孙笑川。   “咳咳……嗯……抱歉……”   “是妾身该说抱歉才对……”阿狸揉着泛红的眼眶,泪水不断流下。   可就在她想用手帕擦擦眼泪、好好看一下对方时,一只温暖的大手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   她这才猛然发现……对方是可以碰到她的。   她也是可以牢牢抱住对方的。   那种温暖的感觉……她太熟悉了。   “陈策……你……”她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嗯,我回来了。”陈策微笑着回应了少女的拥抱,“我从冥界归来了。我没死,”   阿狸抽了抽鼻子。   “呜哇……” ----------------   大半个小时后,目瞪口呆的莉莉娅更目瞪口呆了——从一种惊讶转为另一种惊讶。   她起初还真以为陈策是以鬼魂形态回来找阿狸“报仇”的,却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复活”了——唔……总感觉后者还要更离谱一点呢。   但不管怎么说,还活着就好。   这就是最大的喜讯了。   小鹿少女迈着欢快的小鹿步伐离开了,给“久别重逢”的二人留下了独处空间。   阿狸很欣赏这种“西西物者魏俊杰”的行为,于是便可以毫无顾忌地往陈策怀里钻了。   她倒不是怕自己这幅小女生的模样被莉莉娅看见,她只是……不想让莉莉娅看见陈策温柔的一面。   以前她是对这些无所谓的——即便是陈策之前在普雷西典和艾瑞莉娅卿卿我我她也不会有太大的感觉,但现在不同了。   她想将陈策占为己有。   她想让陈策彻底变成她的形状。   或者……她变成陈策的形状也可以~   “抱……”   阿狸用力往对方怀里钻了钻,侧脸完全贴在了对方的胸膛上,那九条毛茸茸的大狐尾也全部围了过来,将他们两人紧紧裹成一团。   “抱这么紧……你不热吗?”面对狐狸少女的如此热情,陈策一时间竟有点不知所措——以前对方都是图他的药水,何曾对他这么主动、热情过?   “不热!妾身一点都不热!妾身就是要这样抱住你!”   “噢……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妾身想……”阿狸略微抬头,琥珀色的美眸里蕴着深深的依赖感。她先是用精致的下颌轻轻蹭了一下对方,然后又一次将狐耳贴了上去。   “想感受你的心跳~”   “……”陈策突然感觉更不好意思了,甚至有点不敢直视对方的美眸。   可阿狸却一定要他这么做。   她用双手轻轻捧住他的脸,然后又轻轻将其转了回来。   如此,便四目相对了。   “不要逃避妾身的视线,妾身很喜欢和你对视的感觉呢~”   “这……咳咳……”陈策尴尬地干咳了两声,“嗯……难道你还是不相信我是活着的吗?”   “当然不是,妾身当然相信你还活着。”   “那你为什么一会要听我心跳一会又要和我对视的……?”   “听心跳是为了感受到你还在妾身的身旁,对视则是因为……”阿狸稍微顿了顿,而后粲然一笑,轻声道:   “妾身想在你的眼睛里看见自己~”   “……”陈策更不好意思了。   “哟,你脸红啦~?”阿狸反倒开始掌握起了主动权。   “没有……你看错了……”   “让妾身康康~!”   “别闹别闹……”   “快让妾身康康~!”   阿狸“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直接将对方扑倒在地。   她上陈策下,狐尾缠住了对方的双臂,乍一看简直就像是要用强的。   四目相对,安静的小树林里飘散着荷尔蒙的味道。   “陈策,妾身可以问你一件事吗?”阿狸收起了那种撒娇打闹的表情,突然变得有那么一点点严肃。   “嗯,你问。”陈策也没有反抗,只默默被对方压在身下。   “你……可以一直陪着妾身吗?”   “只要你想。”   “妾身的意思是……永远。妾身不想再和你分开了。”   “我的意思是,只要你愿意。”   “……”阿狸的俏脸也泛起了一抹绯红,“那……作为报酬……你想吸一下妾身的‘生命精魄’吗……”   “生命精魄?我不吃这玩意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吸。”陈策有点没太搞懂。   但阿狸会让他明白。   阿狸又轻轻捧住了他的脸,然后渐渐俯下柳腰。   “妾身可以……主动传给你……”   那双饱满红润的唇贴了上来,如此温暖,如此炽热。   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言语。   但陈策能从那温热的气息中感应到她的意识:   【亲爱的,请你也感受妾身的心跳~】 ----------------   许久过后,阿狸终于感觉到了身体上的疲惫——她已经足足两天半没合过眼了,还因为情绪波动太大的缘故加倍消耗体力,即便她是天生富有活力的瓦斯塔亚人也有点顶不住——哪怕她的精神还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的当中。   她一边恋恋不舍地亲吻着陈策,一边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物。   她的长袍几乎全掉了,贴身的衬衣也挡不住那玲珑有致的雪白美景,小短裙下的风光更是难以遮盖。   不过她已经不介意了。   她愿意将一切都献给陈策。   只是看一看的话,自然是毫无关系的——她甚至巴不得一直给对方看,这样才能更好地将对方“变成她的形状”。   她想独占他,让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那种被对方陪伴的感觉,她已经完全离不开了——从两天前她意识到自己的“背叛”会失去什么开始。   “以后你也要每天都陪妾身吃饭、聊天和睡觉哦~”   一个甜美的笑容,将阿狸本就完美无瑕的俏脸勾勒得更加诱人。   “妾身喜欢被人陪伴的感觉,但更喜欢的是你——像你的不行,似你的也不行,一定要是你才合妾身的心意。”   “好。”陈策轻抚着少女的秀发和狐耳,微笑回应。   “痒啦……笨蛋陈策……”阿狸毛茸茸的狐耳抖了抖,那一小撮白色的毛像团小巧可爱的棉花。   “对了,妾身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嗯,你问。”   “你之前不是说你是和那个坏女人一起从冥界出来的吗,那那个坏女人呢?”   “跑了。”   “诶?”   “没办法,在物质领域,她想跑的话几乎没有人拦得住她。”   “噢~也是呢。”阿狸深有体会地点了点头。   她之前也和乐芙兰正面战斗过两次,深知那个坏女人的手段有多离谱。   本身力量就很强大不说,还有各种各样的奇怪手段,像什么制造幻象、瞬移之类的,想抓住她的确难如登天。   “那她还会回来找我们麻烦吗?妾身觉得那个坏女人还挺可怕的……”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了。”陈策摇了摇头,“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应该足够让她长长记性,但以后……我估计她报起仇来会更加疯狂。”   “唔……妾身会保护你的!”阿狸打气似的挥了挥小拳头,“下次妾身绝不会再……再抛弃你了……!”   “好,那就麻烦你了。”陈策又笑了笑——实话说,这次和乐芙兰的对决能反败为胜还是靠的阿狸的“抛弃”呢。   聊完乐芙兰的事情,两人又在剩余的荷尔蒙气息中“玩乐”了一小会。   再然后,累了好几天的阿狸便休息去了,陈策则是打算回到已经变成废墟的希拉娜修道院看看——这两天内已经陆续有僧侣回来了,重建工作的相关事宜也差不多要着手准备一下了。   走在回希拉娜修道院的林间小道内,陈策不禁又回忆起了刚才的香艳景象……热情的阿狸,的确很诱人。   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材还是那种笨拙而又想要“魅惑”的纯洁感,都很美妙。   纯洁的九尾妖狐,就像纯洁的魅魔一样动人。   “一下子都过去这么久了……真是个磨人的小狐娘。”   看着天边快要隐入群山之间的落日,陈策又不禁感慨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如此之快。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乐芙兰都已经跑了,浪费点时间也没什么——换句话说,要是乐芙兰还在,他也不会这么急着去找阿狸,至少也是要先把正事处理完再说。   从冥界回来的一瞬间,那个狡猾的坏女人就立刻用黑魔法和魔法水晶球跑路了,根本拦不住她。   不得不说,她的san值恢复得真的很快——在冥界的最后一秒还陷入癫狂,回到物质领域的下一秒就可以正常思考了——虽说那份优雅从容还是没能保持住。   不愧是活了上千年的老女人......   陈策一边想着一边穿过了那条最长的林间小道。   可就在他快要看到希拉娜修道院的废墟时,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影突然出现在了树林尽头。   那人身材高挑、前凸后翘,皮肤白皙得有些病态的苍白。   正是......   那个刚才还在想着的“老妖怪”。   “亲热完了?”乐芙兰的语气很是戏谑,身上的着装也不像在冥界时那般破破烂烂、大片裸露,优雅的气质又回到了她身上,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假象。   “挺久的。不愧是美艳动人的瓦斯塔亚狐娘,几乎要把你的魂都勾了去了。”   “阿狸的确好看。”面对突然出现的乐芙兰,陈策虽然感到非常意外,但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猜都能猜到眼前这个乐芙兰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幻象了。“比你好看多了……所以你明白你之前所谓的‘魅惑’是多么愚蠢的行为了么?”   “呵呵。”乐芙兰轻笑一声,表面上古井无波,可眼神里还是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和不甘。   “所以你有什么事么?”陈策又用一种满不在乎甚至有些轻蔑的语气问道。   “我是想和你确认一件事情。”   “你说吧。”   “就是……”   乐芙兰话到一半,手中的法杖突然爆发出一团黑魔法能量。   陈策眉头一皱,当即调动起了体内那股来自莫德凯撒的强大力量。   仅一瞬间,他就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冲到了对方身前,然后一把掐住了对方白皙的脖颈。   可后者非但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反倒是诡异地笑了起来:“果然……你果然窃取了莫德凯撒的力量……这种强烈的死亡气息……”   “如果你只是想来确认这件事情的,那你可以去死了。”陈策渐渐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哪怕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分身。”   面对死亡的威胁,乐芙兰——或者说乐芙兰的分身,仍保持着那诡异的微笑。   即便她已经快要喘不上气了。   “我之前……小看你了……我想……重新和你……谈谈……”   “谈?”陈策轻蔑一笑,手掌上的握力是稍微放松了点,但手臂却突然发力。   咚!乐芙兰的身体重重砸在身后的树上,随之掉落的粉尘和落叶瞬间玷污了她洁白的脸庞。   “你曾不止一次想杀了我和我的同伴,现在见势不妙又想和我谈了?你想的未免也太轻松了点吧,乐芙兰?”   “我承认……之前是我……不自量力……”乐芙兰再次被对方粗暴对待,但现在的她完全不会有耻辱的感觉——也不知是因为理智状态下的她心态足够好还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   像是......习惯了什么的。   再或者......她内心深处本身就有点什么奇怪的癖好。   “但现在……我想和你平等地……谈谈……”   闻言,陈策并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反倒是越发用力。   乐芙兰本就苍白的脸蛋顿时显得更加病态,强烈的窒息感甚至让她无法控制地往外吐出了半截粉舌。   可就在这具分身即将彻底化为魔力碎片散去的时候,那只掐住她的大手突然松开了。   “咳咳……咳咳咳……”乐芙兰痛苦地咳了几声,但等她抬起头来时眼神里却充满了一种莫名的自豪感。   仿佛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中。   “很有力……很强壮的身体……”   她一边揉着生疼的脖颈,一边用一种戏谑与欣赏参半的眼神打量着对方。   “呵呵……我刚才不小心在树林见看到了一些美妙的东西……你的身体让我很感兴趣,也很兴奋……如此强壮,如此诱人……”   “我只会给你五秒钟时间。”陈策没有理会对方古怪的话语,只冷漠地伸出五根手指开始倒计时。   乐芙兰见状,也收起了她那带有私心的、但又说不上完全是不怀好意的小心思,转而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   “我打算把诺克萨斯……分你三分之一。”   PS:   今天下班下得晚了,所以更新也有点晚,抱歉......   PPS(2023.4.23附加):   本章遭遇gank后略有修改,但内容基本不变。 第七十六章 乐芙兰小姐怎么会骗你呢?   陈策用来表示倒计时的五根手指已经全部放下了,但乐芙兰依旧好好地站在他面前。   是的,的确还能谈。   “三分之一个诺克萨斯”,这个条件不可谓不诱人。   且不论诺克萨斯的经济实力、军事实力等,光是这“三分之一的话事权”就足够直接中止诺克萨斯和艾欧尼亚之间的战争了——而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至于如果真的拿到了三分之一的诺克萨斯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成了狗罕见……这已经无伤大雅了。   艾欧尼亚对自己有恩,而现在艾欧尼亚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诺克萨斯的入侵。   只要能解决这个问题、让诺克萨斯付出相应的代价,区区名声实在算不得什么。   况且……会不会被人发现还另说呢。   难道只有苍白女士可以玩躲在幕后操纵一切的戏码么?   只要换个马甲、戴上面具,从不以真容示人,又有谁能联想到艾欧尼亚反抗战争的英雄和诺克萨斯的掌权人之一是同一个人呢?   当然了,要是自己真的得到了三分之一的诺克萨斯,也绝不会帮助诺克萨斯变得更加强大——这也算是对艾欧尼亚的一种背叛。   拿了,放着,用来“享乐”,这样便足够了。   “看来我们的确还能谈谈。”   陈策微笑着后退半步,好让乐芙兰可以不被逼在树干上、显得过于狼狈。   “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后者也露出了一抹微笑——比之前的任何一次微笑都显得真诚。“也许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搭档,陈策先生。”   “搭档就算了,我可不想和你这种狡猾得随时可能抛弃队友的人做搭档。”   “你怎么会这样看我呢?就算我会抛弃所有人,我也绝不会抛弃你的,我亲爱的陈策先生……”乐芙兰又装出了一副委屈巴巴、楚楚可怜的模样。   只可惜,这是绝不可能骗到陈策的。   面对如此作态,陈策只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会抛弃……呵呵,我们还是直接聊正事吧——你打算怎么把诺克萨斯分给我三分之一?你又有什么条件?”   “当然是直接给了。”乐芙兰轻笑一声,又向前走了半步,那饱满而只用两条细带裹住的胸脯几乎要蹭到对方身上。“至于条件就是……没有条件。”   “嗯?”   “换作之前,也许我会说‘条件是你成为我的人,以后要完全听我命令’,但现在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判断了——你很强,如果我执意想要控制你恐怕会适得其反。”   “然后呢?”   “所以比起上下级,也许我们更适合成为平级,甚至……我也可以当你的下级~”   乐芙兰掩嘴轻笑,举手投足间散发着阵阵妩媚的气息,但那明显的“魅惑”又不是端庄优雅,强烈的反差感甚至让她有种……渎神修女般的气质。   和阿狸的“纯情魅魔”气质倒是完全相反了。   “只要你想,我可以为你瞻前马后、成为你的人——和我之前对你的邀请恰巧相反。你可以指派我去做任何事,也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没兴趣。”陈策又一脸冷漠地摆了摆手,“我很赶时间,还请你快点说正事——关于具体如何将诺克萨斯交给我的事情。”   “嗯哼,看来你还是不太明白我说的‘直接给你’是什么意思呢。”乐芙兰抿了抿唇,伸出两根纤细白皙的玉指,而后缓缓说道:   “有两个途径可以直接给你。”   “第一,你以最高领导者的身份秘密加入黑色玫瑰,此后黑色玫瑰在诺克萨斯掌握的一切权力、势力、领地以及资源都归你掌控,你可以任意调遣和使用,不受任何约束,只需在每次行动之前向你的下级——也就是我,发布一条公示即可。”   “第二,我协助你去争夺诺克萨斯除了黑色玫瑰和诺克萨斯之手之外的第三把交椅——这条路也许会更麻烦一些,但我相信你的实力,也请你相信我的辅佐。”   “第二个途径中的抢夺你只会遇到一个困难——杰里柯·斯维因。虽然现在的他还没有在诺克萨斯表现出任何权势,但隐秘的黑色玫瑰已经查到了许多关于他的事迹……他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   “他在不朽堡垒的最深处获得了恶魔的力量……也许是一种交易。他凭借那份独特的能力在诺克萨斯暗中集结了一批不可忽视的力量,也许不久之后——甚至是明天,或者就在今晚,他就会对大统领勃朗·达克威尔动手,彻底推翻大统领的统治。”   “这几年来他已经对黑色玫瑰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也制造出了许多麻烦。如果你能击败他、夺去他的势力,你将会成为诺克萨斯的风云人物,也能顺理成章地得到三分之一的诺克萨斯。”   “实不相瞒,自从达克威尔就任大统领以来就一直被黑色玫瑰操控着,黑色玫瑰也通过他控制着整个诺克萨斯,但这条路注定走不了太久……现在诺克萨斯里已经有很多人在暗中反对他了,他的倒台和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一旦大统领的时代结束,诺克萨斯势必会一分为多,而那时就是你夺取诺克萨斯的时候。”   “是和我一起掌管三分之一的诺克萨斯,还是我们各自掌管三分之一的诺克萨斯,都由你来选择。”   说完,乐芙兰微笑着弯下柳腰,右手轻轻贴在她饱满而暴露的左胸上,行了个标准的诺克萨斯贵族礼仪。她的动作从容优雅得无可挑剔,像是在示意对方可以慢慢抉择、充分考虑。   陈策也不急着给出自己的答案,而是当即反问道:“你看起来很怕斯维因?难道你这么多年来在诺克萨斯的‘积蓄’都不够对抗他么?”   这个问题问出来的一瞬间,乐芙兰又一次发出了那种戏谑的笑声。   但她依旧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你觉得呢,陈策先生?”   “我只知道他已经掌握了恶魔的力量,你可能因此有些忌惮他。”陈策道,“但至于你到底有没有制约他的手段和方法……我不知道。”   “你也知道了恶魔的事情么?”乐芙兰头一歪,露出了一丝疑惑和意外的表情。“嗯……你的猜测很准呢,我的确有些忌惮他,但论惧怕……完全说不上哦。”   “你有制约他的手段?”   “也许有,也许没有,谁知道呢。”   “那你何必将三分之一的诺克萨斯拱手相让?”   “这个嘛……你可能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乐芙兰又上前半步,将自己那张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俏脸凑到了对方面前。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光滑水灵的脸颊上轻轻划过,又一路下划到了胸前的饱满。   轻轻一按,充满弹性。   “我的寿命无穷无尽,而杰里柯·斯维因不过只剩几十年寿命……诺克萨斯,始终都是属于黑色玫瑰的呢~”   闻言,陈策有了一丝明悟的感觉。   而乐芙兰的解释还有下半段:“他有实力,也有头脑,对诺克萨斯更是忠心耿耿……他就像诺克萨斯的实体化身,所作所为皆是为了诺克萨斯的兴盛强大,那我把诺克萨斯‘借’给他,对我有任何坏处么?”   “他会在他有限的寿命中不断壮大诺克萨斯,或许是开疆扩土,亦或许是养精蓄锐、发展经济……但不管是哪个,百年以后,我都会拥有一个更加强大的诺克萨斯。”   “至于百年之后他的党羽以及后代……呵呵,黑色玫瑰可以继续让他们执掌诺克萨斯,但他们不能从黑色玫瑰手里抢夺诺克萨斯。”   “现在,你能明白一切了么?”   这番话是在说斯维因,但陈策也听出了一些别的意思。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已经足够证明乐芙兰的诚意和……实力。   她是忌惮斯维因和斯维因的恶魔力量不假,但还说不上怕——她的退让与其说是服软,倒不如说是主动让步——反正最后的赢家总会是她。   另外……她希望诺克萨斯变得更加强大,但并不是为了诺克萨斯——她的志向从不在于一个国家,诺克萨斯的强大只是能让她更好、更快、更方便地实现自己的目标。   诺克萨斯变得强盛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但如果这和她的目标冲突,她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诺克萨斯。   就好比她借助黑色玫瑰的力量腐化诺克萨斯贵族阶级并蛊惑昏庸的大统领发动战争——多年的征战无果已经让诺克萨斯元气大伤,但她仍操控着达克威尔坚持继续打仗。   至于她的最终目标到底是什么……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对于诺克萨斯与艾欧尼亚的战争,只知道她是为了普雷西典的圣所——那里面似乎藏有她想要的东西。   “那么,你到底要选哪个途径得到三分之一的诺克萨斯呢?”   见陈策一副思索的模样,乐芙兰又及时重复问题把话题引回了原点。   “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下。”但陈策依旧没有立刻给出他的答案,“不止是考虑我要选哪个的问题,更是在考虑……我要不要和你合作的问题。”   “嗯哼?难道这个条件还不足够填满你的胃口么?”   “足够了。”   “那你是在……担心我会欺骗你?”乐芙兰装出一副被人误会、不被人理解的可怜模样,又像娇柔的舞姬一般扑到对方怀里。“难道我的诚意还不够么……你还想要我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呢……”   “我说过了,别跟我来这套。”陈策一脸嫌恶地推开对方,“我并不是在担心你会欺骗我,我只是知道你的意图为何。”   “那你说说~?”   “你在担心莫德凯撒的报复。”   “他出不来冥界的,你怎会这样想呢?”乐芙兰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贴了上来。   “别装了,你这副模样让我感到恶心。”陈策再次毫不客气地推开对方,甚至因为忘了对方是不具备什么力量的分身而用力过猛、将其推倒在地。   “你确认我窃取了莫德凯撒的力量,所以你想让我来对抗他——最好的结果是我和他同归于尽,最差的结果也是他得先花点精力杀了我再去找你麻烦。我说的对么?”   “哎……有些事情说得太明白会失去很多乐趣的。”乐芙兰摇了摇头,又坐在地上伸出了她那双修长傲人的大白腿。“你就不能把一切当作是我欣赏你甚至是爱上你才自愿赠予你的礼物么?”   “这让我感到恶心。”   “呵呵……好吧,既然你如此绝情……”   乐芙兰拍着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终于收起了那种妩媚诱人的姿态。   “那我们就把一切都明着说吧——你已经知道了我赠予你礼物的目的,那你愿意接受这份礼物么?”   “值得考虑,但绝不是现在给你答案。”陈策的回答依旧模糊,“除非你愿意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中止战争。”   “这个?”乐芙兰眨了眨眼,“这个恐怕不行哦。”   “因为达克威尔?”这个拒绝并没有出乎陈策的预料。   “是的呢。”乐芙兰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大统领达克威尔在诺克萨斯的名声已经很差了,若是我再设计让他主动以失败者的身份结束战争,那他恐怕马上就会被他的反对者架上绞刑台。”   “你担心达克威尔一死,斯维因就会立刻发起政变?”   “嗯嗯~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呢,要是达克威尔不死还能再拖住斯维因一阵子。”乐芙兰微笑道,“另外,以达克威尔现在的精神状态,就算我想设计让他结束战争也很难——你知道的,现在的他已经彻底陷入癫狂了。他只想寻得他的‘长生不死药’。”   闻言,早有心理准备的陈策也没有强求对方,只轻轻摆了摆手。“那就再让我考虑考虑吧——等战争结束之后,我再看情况给你答复。”   “也可以。”乐芙兰也不急着要答案,再次向对方行了个优雅的礼仪。“那么,我会等着你的好消息的。”   “也有可能是坏消息。”陈策平静道。   “且看吧……”   使命达成,乐芙兰的分身也开始逐渐消散。   “在那之前,我会尽量为你提供一些帮助,也算是表达我的诚意吧……”   “关于你要找的叛徒,也关于……”   “正陷入危险之中的莎弥拉……” 第七十七章 绽灵节总会到来   希拉娜修道院的重建工作正式开始了。   朔极和其他寺庙的僧侣们忙前忙后,成片成片的废墟很快被他们打扫干净,一些珍贵的雕塑和经书也得以及时抢救。   在乐芙兰的运作之下,那些本想向着修道院发起第二轮进攻的诺克萨斯军团退去了,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伤的武僧们也终于得以好好喘一口气。   那位德高望重的武僧——明,也在学生的帮助之下回到了朔极的正殿——即便现在这里只是一片空荡荡的空地。   他曾经最得意的弟子回来了。后者历经十余年终于在谦逊与谦恭的授业中完成了学习,他不再盲目追随狂躁的力量,也不再争强好斗、崇尚暴力,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僧人。   是的,李青终于得到了老师的原谅。   现在的他以红布蒙眼,懂得用心感受世界的平和,也不再执着于对神龙之灵的掌控——他明白了,凡人是无法,也不能掌控神龙之灵的。   这并非是一种示弱或不自信,而是一种谦逊和规则——神龙之灵是艾欧尼亚精神的化身,而凡人又怎能踩在艾欧尼亚的头顶上、自傲地自称掌控了艾欧尼亚之灵呢?   艾欧尼亚的水土养育了艾欧尼亚人,艾欧尼亚的精神则孕育了各种各样的深邃思想。神龙之灵理应是与人共生、指引向前的“导师”,而非可以随意掌控其力量的“工具”。   是神龙之灵选择了凡人,而非凡人掌控了神龙之灵。   以布蒙眼,方得真视。   李青得到了救赎,而他从弗雷尔卓德带来的好友——乌迪尔,也将在希拉娜修道院中求学,希望有一天能在僧侣们和艾欧尼亚之灵的指引下寻得控制原始兽灵之力的方法。   希拉娜修道院刚经历了一次毁灭性的打击,百废待兴,但众人的心情似乎也没那么低落。   艾欧尼亚之灵指引着他们。   那些杀不死他们的侵略者,只会让他们更加强大,也更加坚定心中的信念。   对此,陈策很是欣慰——以一名艾欧尼亚人的身份。   他大步走入朔极“正殿”,向着众僧侣一一行礼,而后来到了武僧·明的面前。   “真高兴见到您平安无事,大师。”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是,陈策先生。”明想要回礼,可他瘫痪的身体实在无法支撑他做些什么,只得微微颔首聊表心意。“你是我们的恩人。你拯救了希拉娜修道院。”   “这是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况且……灾难因我而起,我很抱歉。”   “这不是你的错,是那名巫术师的错——就算你不在,我想她也会在别的时候找上门来妄图抢夺神龙之灵。”   “如此。我还是需要向您、向整个修道院道歉。”   “好吧,我无法阻止你的歉意,但……这并不影响我向你致谢,不是吗?”   话音落下,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客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总之,大家都没事就好。”陈策双手合十、微鞠一躬,再次行礼。“而现在,我想向您请教一些事情。”   “请说。”明也以点头的方式回礼。   “之前我请求您帮忙查的……关于阿狸的族群问题,您有什么头绪了吗?”   “这个……”听到是这个问题,明顿时露出了愧疚的神色。“很抱歉,陈策先生……我翻阅了许多古籍,但都没能找到任何关于‘狐狸瓦斯塔亚’的信息。”   “这样吗……那那对伊美罗石呢?”陈策又问。   “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明又叹了口气,“我只查找到雕刻伊美罗石的雕塑家是谁——伊美罗。我想这条线索你已经早就知道了。”   “是的……没关系,还是很感谢您的帮助,大师。”陈策轻轻握了一下对方枯瘦无力的手。   明已经尽力了,查不到也不能怪他——之前他帮自己祛除魔法刻印一事已是有恩于自己了,又怎能贪婪地要求他一定要再帮一次大忙呢?   “祝愿你们能找到那段被尘封的秘密,也愿艾欧尼亚之灵指引你们……”自感心中有愧的明开始为两人祈祷。   陈策再一回礼,而后又走向了在正殿角落里搬砖的李青。   “你的眼睛……?”   “哦,你是说这个吗?”李青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当即拽了一下自己蒙住双眼的红色布条。“我的眼睛没瞎,只是我觉得用布条蒙住双眼会更有利于我的修行。”   “是莉莉娅帮助你压下了狂暴的神龙之力吗?”   “是的,当时只差一点我就要被那股狂躁的力量灼瞎双眼了……现在想来真是惊险。”李青笑了笑,又以僧侣的方式恭敬地鞠了一躬。   “我听莉莉娅小姐说是你教她这么做的,非常感谢你拯救了我的双眼。”   “这是莉莉娅的功劳,不必谢我。”陈策也微笑着鞠躬回礼,“另外,请你们不要再谢我了,我这条老腰今天已经弯够了,再弯下多几次怕是要闪着了。”   “哈哈哈……好,那就大恩不言谢了。”李青那双被蒙住的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他却依旧能精准地定位一切,伸出去与对方碰拳的拳头也没有歪。   “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还请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帮到你,我必将全力以赴;就算我无能为力,我也会想办法帮你。”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有力的碰撞,象征着男人之间的友谊。   阿狸还在熟睡,细长好看的睫毛微微颤动,呼吸声也十分平稳,完全没有之前睡觉时那种闹腾的感觉,安静的很可爱。   想必她的确是很累了。   陈策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又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桌前,生怕吵醒这只可爱的小狐狸。   他从抽屉里取出信纸和鹅毛笔,准备给远在普雷西典的莎弥拉写一封信——乐芙兰临走前说的话还是让他有点担心。   【正陷入危险之中的莎弥拉】,这句话的具体含义乐芙兰没有解释,但提示已经很明显了。   之前自己让莎弥拉去跟踪调查嫌疑极大的第三军团长格里克,这件事对于莎弥拉来说可能算不上太难,但危险系数还是有的。   出身兄弟会的格里克心狠手辣,要是他察觉到了一丝端倪——甚至发现了莎弥拉在追查他,那莎弥拉可就危险了……   自己不在普雷西典,她一个诺克萨斯人要是在反抗军的地盘内被发现恐怕难逃一劫。   “不能打草惊蛇……莎弥拉留着也还有用……”   陈策稍微构思了一下信件内容,随后便开始写信。   内容说复杂也不复杂,说简单也不简单,无非就是给莎弥拉“下命令”,让她暂停对格里克的调查,然后这段时间尽量低调点,最好是让自己在普雷西典完全变成一个“透明人”,免得被格里克抓到马脚。   另外,至于她想回诺克萨斯的事情……暂时还是不行。   虽说现在乐芙兰以及黑色玫瑰不会再对她怎么样,但她之前的调查还是引起了一些诺克萨斯贵族的注意,现在回去仍有收集到假情报的可能。   她想回诺克萨斯,怎么也得自己真成了“诺克萨斯的三大话事人之一”后才可以。   这段时间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格里克那家伙蠢归蠢,但在兄弟会里的威望还是很高的,人也疯得可以,算是个危险人物。   至少在艾欧尼亚战争结束之前,不能贸然对他动手——除非有铁证坐实他确有二心,否则绝对会让整个反抗军都伤筋动骨,到时候勃朗·达克威尔可要笑死了。   “暂时就先这样吧……”   陈策将信件塞进信封里,准备直接寄到普雷西典去。   可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阿狸慵懒舒服的申吟声:   “唔……唔姆……”   扭头望去,只见那位美丽的狐狸少女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正在伸着懒腰,略显凌乱的黑长直秀发从她的香肩上滑落,又翘起了几缕不听话的发丝。   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衣,此刻一挺腰便将那完美的身材更完美地勾勒出来,裹着一双白色过膝袜的饱满大腿也从被窝里伸了出来,绝对领域在九条毛茸茸的狐尾中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是我吵到你了吗,抱歉。”陈策歉意道。   “唔……哈~”阿狸打了个哈欠,又慢悠悠地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一抹喜悦的微笑。“没有呀,是妾身刚好睡醒了呢……一睁眼就能看到你的感觉,妾身很喜欢哦~”   “以后会常有的。”陈策也笑了笑,主动上前帮对方打理那睡觉睡得有些凌乱的秀发。   阿狸就这么乖乖地坐在床上,享受着这难得的温馨时光,连裹住两人的狐尾都比成了爱心的形状。   片刻后,陈策替她梳好了凌乱的秀发。   “好了,搞定。”   “谢谢~”阿狸晃了晃脑袋,一对塌下去的狐耳又从浓密的秀发之中立了起来。“你以后可以每天都帮妾身梳头吗~?”   “如果有空的话。”   “嘻嘻~对了,妾身可以和你上另一件事吗?”   “嗯,你说。”   “妾身以后可不可以不叫你老板了?”   “那你想叫什么?”   “就叫……”阿狸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去抱住了对方,那娇媚的模样在无意间散发着巨大的魅力。   “亲,爱,的~”   --------------------------------------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后,阿狸才终于正式起了床。   她穿好长袍和小裙子,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唇。“亲爱的真棒~吃起来比腐败药水美味一百倍呢~”   “不要说这种奇怪的话……”陈策无奈地摇了摇头,默默收起刚喝完的腐败药水——嗯,他自己喝的。   阿狸刚才吸的是……他。   确切地说,是他的一部分魔力。   生命精魄相当于魔力和生命力的集合体,对阿狸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主要食物,但单吸魔力也能让她有不错的饱腹感——缺少的那部分生命力则可以用腐败药水补充。   至于她是用什么方式吸取的魔力……   咳咳……嗯……这就不便细说了……   总之她很满足就是了……   “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阿狸又像个小女孩一样趴在对方背上撒起了娇。   陈策也没有“反抗”,只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所幸他有【女神之泪】傍身,否则也经不住这只小狐狸这样吸取魔力。   虽然……过程的确是挺美好的……   “先别闹了,我要跟你说件事。”   “嗯哼?亲爱的要跟妾身说什么吖?”阿狸反复强调着她给对方起的新称呼,似乎非常喜欢。   “关于你的身世之谜。”   “有新发现了吗?”   “这个……”   “没有发现吗?”   “嗯……非常抱歉……”陈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希拉娜修道院的藏书阁里也没有相关记载,也许我们得从别的地方找线索了……”   闻言,阿狸平静地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挂着一抹甜美的笑容。   这倒是让陈策有些意外了:“你不失望吗?”   “不失望呀。”阿狸疑惑地歪了歪头,“妾身为什么要失望呢?”   “这不是你一直追寻的目标吗?甚至可以说是……你毕生的追求?”   “以前是而已,但现在不是了。”   “嗯?”   “以前妾身的确是把这个当成自己活下去的动力啦,”阿狸温柔地挽住对方的手,侧脸也跟着轻轻蹭了一下,就像一个青春期情窦初开的女高中生。   “但现在不同了哦——以前妾身那样想是因为妾身想要回归族群、想要得到同类的陪伴,好让妾身不会一直如此孤单且漫无目的地活着……可现在妾身已经找到新的目标了哦~”   “那就是……你,亲爱的~”   “只要你可以一直陪着妾身、不让妾身孤独一人,那回不回到族群又有什么关系呢?”   “妾身想要探寻这美丽的世界、找到活着的意义与真谛,而你,亲爱的……”   “你就是妾身的全世界呀~”   说完,阿狸更用力地抱紧对方,像是要永远都不分离。   房间里的气氛逐渐暧昧。   可就在快要发生点什么的时候,阿狸突然开口问道:“亲爱的,现在我们要去哪里呀?”   “噢,这个。”陈策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既然我们来希拉娜修道院的目的达成了,那自然就是要继续之前的计划了。”   “什么计划?”   “去斐洛尔岛。”   “去干什么啦~?”   “找人。”   “找谁呢~?”   “辛德拉。”   “喔……那是谁呢?”   “一个天生就具有超强魔力的女魔法师。”   “喔~”阿狸默默眯起了美眸,尖锐的小爪子悄悄伸出。   “女,魔法师~?”   【艾欧尼亚再无“绽灵”了。】   自从战争开始以来,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担心,但生活在与斐洛尔岛隔海相望的幻梦森林里的人却不这么想。   因为灵树的枝条上已经萌发了新芽——这是战争打响以来的第一次。   寒冬悄然离去,初春的暖阳开始照耀这片美丽的土地了。   今年的绽灵节一定能如约而至的。   受到战火摧残的人们对此无比期待。   幻梦森林里的所有人都在为这个隆重的传统节日做着准备。   但……   期待彼岸花开的,也许不只有幻梦森林里的众人。   还有一些别样的存在。   那些负责平衡物质领域与精神领域的教徒称它们为……   【精神领域的恶魔·亚扎卡纳】 第七十八章 笑容不会消失,只是转移到了我脸上   陈策带着阿狸离开了希拉娜修道院,一路朝着斐洛尔岛的方向赶去。   这趟旅途几乎是从艾欧尼亚的一端走向另一端——拉林位于艾欧尼亚的东北角,而斐洛尔岛位于艾欧尼亚的西南端,算是横跨整个艾欧尼亚了,路途之遥远可想而知。   陈策光是从拉林走到尚赞平原就花了好几天时间。   在这几天时间里,他有两个“发现”。   第一个是艾瑞莉娅的来信——她用四翼白鸽寄来了一封有关反抗军接下来的行动的信,大致内容就是说反抗军准备向诺克萨斯侵略者发起全方位的反攻了。   纳沃利省和尚赞平原的战况都很不错,已经全灭了诺克萨斯的大部分大型战团,只剩一些零零散散的实力还在打“游击战”,但也不成气候了。   崴里和拉林两地的情况也都还过得去,没有太大规模的诺克萨斯军团,可以暂且跟他们“拉扯”一下、多拖点时间,不急着大费周章调遣反抗军过去剿灭他们。   现在反抗军的主要目标是往西边推进——这几年来诺克萨斯的主要进攻路线就是从艾欧尼亚西边海岸开始,那些诺克萨斯大军也基本都是从西海岸登陆,战争期间沿途占领了不少地盘。   而现在就是收复艾欧尼亚领土的时候了。   反抗军大军将一路向西推进,势如破竹地击垮并驱赶那些侵略者,一步步将失去的领土全部收回。   艾瑞莉娅计划在三个月内打到斐洛尔岛对岸。   她已经和卡尔玛及一众反抗军高层商议好了周密详细的进攻方案,理论上只要不遇到什么意料之外的突发情况就没什么问题。   被诺克萨斯军团压制了这么久,扬眉吐气的时候终于要到了。   总而言之,这“第一个发现”是很不错的好消息。   至于“第二个发现”……那就说不上好或是不好了。   这是一个客观事实。   有只小鹿在跟着自己。   “她还在跟着我们吗?”   陈策一边赶路一边小声问身旁的阿狸。   “唔……”后者略微感应了一下,而后很笃定地点了下头:“在的哦,她一直在跟着——从那个什么修道院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好几天了呢。”   “这样啊……”陈策有些无奈地瞥了一眼大路右手边的树丛。   那里时不时就会传来一阵异响,b动静十分明显。   至于是什么确定那就是某只小鹿少女的……有时候都不用阿狸来感应了,那一小撮又短又毛茸茸的尾巴实在是太有标志性了。   哦对了,她还会偶尔不小心摔个跤什么的,那委屈的尖叫声太明显了——估摸着也是被自己左脚拌右脚了。   虽说她的速度很快,但她的动作实在是太笨拙了点……   有时候摔跤蟀得严重还会整个人摔到路中间来,四只小鹿蹄子都直接翻过来了……   唉……   “我们都看到你了,别躲了。”陈策这几天来第10086次朝着树丛喊道。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树丛那边明显动得更厉害了,但很快又完全安静了下来——就像一个笨贼听到喊声后被吓得连忙躲了起来,但又因为紧张和害怕导致弄出的动静更大。   那位呆萌的小鹿少女一直都有点……蠢蠢的,傻傻的。   “我们知道是你,莉莉娅小姐……”陈策第10087次直接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草丛那边又震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明显是捏着嗓子发出的尖锐声音传来:   “我不是莉莉娅……莉莉娅不在这里……没有莉莉娅……”   “……”陈策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这种蠢话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对着一旁的阿狸使了个神色。   他不打算再放任莉莉娅跟着自己了——虽说这只傻狍子无害,但……怕她受到伤害呀。   她真的太容易没事自己弄出点事来了……   “明白!”阿狸很快回了个眼色。   然后,在她伸出的三根玉指全部落下的一瞬间,两人同时冲向树丛。   听到动静的莉莉娅大惊失色,连忙朝着反方向逃跑。   再然后……   扑咚!   她又给大伙当场表演了个右脚绊左脚平地摔。   不等她爬起身来,逮住机会的阿狸一个饿狐猛扑就骑了上去。   “逮住你啦!”阿狸骑在莉莉娅背上一通摇晃,十根尖锐的爪子全都亮了出来。“不准动!再动妾身就把你的腿拆下来做成烤鹿腿吃!还要……还要多放辣椒!”   “不要……不要吃莉莉娅……”小鹿少女瞬间红了眼眶,害怕得瑟瑟发抖——她一直觉得对方的确是能干出那种事情的狐。   “你别吓她,待会更麻烦了……”陈策也一脸无奈地走了过来,但没有示意阿狸从莉莉娅身上走开——他也怕莉莉娅又跑了。   “莉莉娅小姐,你知道我们没有恶意的,不用怕。”   “嗯……”莉莉娅害怕地点了点头,眼睛里反射的全是阿狸的爪子。“那你们……可以不要吃……吃莉莉娅吗……”   “没人要吃你……”陈策扶额摇头,“我们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们。”   “莉莉娅没有跟着你们……”   “唉……事已至此,还请你实话实说,莉莉娅小姐。”   “可莉莉娅真的没有跟着你们……”莉莉娅又抽了抽鼻子,一脸的害怕加委屈。“莉莉娅只是……刚好和你们顺路而已……”   “嗯?真的吗?”陈策看对方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是真的……”   “你也要去斐洛尔岛?”   “斐洛尔岛……莉莉娅不知道……莉莉娅只是受到了树妈妈的召唤,要往这个方向走……”   “树妈妈?你是说幻梦树吗?”   “是的……”莉莉娅点了点头,又稍微晃了一下她的下半身,企图将压在上面的阿狸弄走——但很可惜,阿狸正在研究待会要吃哪条鹿腿。   “莉莉娅感应到了树妈妈的存在……但不是来自幻梦花园……是另一个地方……”   “哪个地方?”   “莉莉娅也不知道……只是能感应到大致的方向……”   “这样……是这边?我和阿狸要去的方向?”陈策随手指了一个方向。   莉莉娅摇了摇头,又指向了另一个方向——正是斐洛尔岛所在的西边。   这就证明她说的应该不是假话了。   “好吧,那看起来我们刚好顺路。”陈策耸了耸肩,“这也许是一件好事,我想你没必要躲着我们。”   “莉莉娅是怕……怕……”小鹿少女又低下了头,显得局促不安。“怕你们嫌莉莉娅碍事……”   “那的确挺碍事的。”阿狸秒答。   然后她就被陈策抓着狐耳狠狠地rua了几下。   “这怎么会呢,”陈策向莉莉娅伸出了一只手,“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朋友……”莉莉娅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在阿狸威胁似的注视下握住了那只手,然后在对方的帮助下起身。   阿狸鼓着腮帮、双手抱胸,满脸不爽地站到了一旁——要是有这只烦人的小鹿在的话,她就没办法天天晚上偷吸陈策了!   相比之下,陈策倒是显得很儒雅随和:“虽然我们的目的地可能不是同一个地方,但……剩下的路,我们一起走吧,莉莉娅小姐?”   “……”莉莉娅泛红的眼眶逐渐恢复正常,脸上也有了一抹腼腆的微笑。   “好……”   莉莉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但笑容没有消失。   只是转移到了其他人的脸上。   她开始后悔之前为什么要“跟着”陈策和阿狸……虽说他们要走的方向相同,但其实以她的速度是可以将另外两人远远甩在身后的。   她当时是觉得人多安全点才故意放慢脚步“跟着”另外两人,直到被当场逮住。   然后……   她就被阿狸“奴役”了。   是的,惨无人道的“奴役”。   连续数日时间,她帮忙背背行囊也就算了,起码陈策会给她相应的报酬——食物、水或是一些新奇好玩的、会bulingbuling亮晶晶闪烁的圆形硬币。   可……有时候陈策不在……阿狸还会欺负她……!二话不说就骑在她身上把她当小马使唤……!   狐狸真是一种可怕的生物……!   “不准欺负莉莉娅小姐!”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陈策又一次逮住了想要骑莉莉娅的阿狸。   “人家本来就……咳咳……人家本来就帮我们背行李,你还欺负人家!”   “那……那小鹿不就是让人欺负的嘛……”阿狸又不服气地鼓起了腮帮。   “好啦好啦我没事的……”莉莉娅生怕两人因为自己吵起来了,劝架的样子懂事得让人心疼。“骑一下也没什么的,背行李莉莉娅也很在行,都没关系的啦……”   “你看看人家!”陈策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哼!”阿狸依旧不服气。   只有莉莉娅继续背着行李……   她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上了某种新型诈骗的当……   但好在目的地就快到了。   经过一个多礼拜的赶路,她终于无比接近树妈妈的召唤了——她能感觉到,目的地就在眼前。   一座瑰丽的森林……里面有很多人类居住……   那里的水很清澈,动物朋友们也很可爱……鸟语花香,空气清新……   “幻梦森林……”   莉莉娅在一座镇子前停下了脚步。   “陈策先生……莉莉娅好像到达目的地了诶……”   “嗯?‘幻梦树的召唤’就在这里吗?”陈策也停了下来,视线跟随莉莉娅移向了一旁的小镇。   这座小镇和以往见到的任何一座小镇都不一样——这里的房屋很多都是依靠着森林里的巨树建造的,但街道上很干净,连一片落叶都见不到,就像传说之中的“精灵国度”。   但当然,这里的居民都还是很普通很正常的艾欧尼亚人,服饰和语言什么的都和普雷西典相差无几。   地图上的标注是……   “是这座小镇叫幻梦森林吗?还是这一片叫幻梦森林?”陈策一时间有点分不清。   “莉莉娅也不知道诶……”小鹿少女好奇地往小镇里面眺望了几眼,“莉莉娅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那你要进去吗?”   “应该……树妈妈的召唤就是从这里面传来的。”   “那我们也许要道别了。”陈策将莉莉娅背上的行囊取下,又递给了对方相应的报酬——食物和金币。“我们的目的地是斐洛尔岛——看地图的话离这里还有一小段距离,并且中间隔了一道海峡。”   “嗯嗯……”莉莉娅将那袋金币抱在怀里,看起来有点不舍,又有点胆怯——她很怕生人,要是陈策和阿狸走了,那她一个人也不太敢进去小镇里。   至少……要等到晚上没人的时候她才敢悄悄溜进去看一下。   “那就……再见啦……?”   “有缘再见。”陈策挥手告别,阿狸也破天荒地朝莉莉娅摆了摆尾巴。   三人分为两拨渐行渐远。   可就在陈策准备离开幻梦森林时,一个苍老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毫无征兆,毫无察觉,就像本来就一直都在。   “你们也是来参加绽灵节的吗?艾欧尼亚已经好几年没有绽灵了……今年真是幸运呐。”   扭头望去,只见一个年逾六甲的白发老妇人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绽灵节?”陈策一愣。   “是呀,绽灵节。”老妇人又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你们不是来参加绽灵节的吗?”   “不是的,老奶奶。我们只是路过。”陈策向对方行了个艾欧尼亚见面礼。   “噢,这样呀……”老妇人也回了一礼,“那你们不妨一起来看看彼岸花——这很难得呢。自从战争开始以来,这是彼岸花第一次盛开呢。”   “谢谢您的邀请与好意,但我们现在有点赶时间。”陈策微微颔首,随后便准备离开。   可老妇人并没有让开。   她咧开嘴笑了笑,那所剩无几的牙齿让她看起来更加和蔼。   “孩子,彼岸花开的时候可以看见逝去的人哦……朋友,亲人,亦或是爱人……我能看出来,你有心事,对吗?”   不等陈策回答,她又扭头望向了一旁的阿狸。   “这位小姑娘很漂亮呢……但我想你最思念的那位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是吗?我能看起来,你心中的思念已经沾染上了另一个世界的气息……冥界……唉,这真是让人心疼……”   老妇人浑浊的双眼里透露着一丝神秘,又透露着一丝自信。   她很确定阿狸心中最思念的那个人已经死去了——她能“看见”对方的思念,也能“看出”那道思念的对象已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冥界气息。   “吔?”   对此,阿狸……   一脸疑惑地歪了歪头,而后又望向了陈策。   好像……也没说错? 第七十九章 阿狸:头好痒o.0   绽灵节,艾欧尼亚的传统节日,在很多时候会被认为与“湛灵春节”是同一个节日。   在这个节日里,物质领域和精神领域的界限会变得模糊不清,乃至相互融合,传言逝去的人会以【精魄】的形式穿过两个世界的界限,重新与生人相会。   而见到逝去之人的方法,就是透过盛开的彼岸花。   在彼岸花的引导下,心怀思念之人会踏进一个介于物质领域与精神领域的奇特空间,在那里生者和逝者都可以安然存在,也就可以互诉衷肠、互道思情。   至于那个奇特空间的存在时间,人们大多认为是与绽灵节的时间相等——也就是灵树开花、彼岸花绽放的时间。   待时间一过,那个奇特的空间便会消失,生者会回到他们见到彼岸花的地方,而逝者则会重返冥界。   许多艾欧尼亚人对这个传言深信不疑。   但更多的人并未亲眼见过这种奇妙的场景。   传言之所以会是传言,便是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亲身经历过。   当然,这也并不影响人们在这一天里举杯畅饮、欢度节日——绽灵节意味着灵树绽放、艾欧尼亚之灵赐下祝福,也意味着新春正式到来,无论如何都是值得庆祝的。   这个美丽的传统节日对所有艾欧尼亚人来说都是一场难得的庆典。   唯独陈策没有参加过。   自诺克萨斯战争爆发以来,灵树就再也没有长过新芽,战火也让【绽灵】不再,艾欧尼亚已经好几年没有过绽灵节了。   这次参加绽灵节的机会就在眼前,但……现在的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赶时间。   正事要紧,他认为还是先去斐洛尔岛找辛德拉更重要。   但眼前的老妇人却是盛情难却。   “你可以通过彼岸花见到你最思念的人,瓦斯塔亚小姑娘。”   老妇人对着阿狸露出了和蔼的微笑,举手投足间皆是善意的慈祥。   “灵树长出新芽了,我想你会乐意见到他的……用一夜的时间换来往后余生的安宁,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妾身不太懂诶……”阿狸疑惑地眨了眨眼,一副CPU快烧了的样子。   “不懂也没关系的……我问你,你想见到你最思念的那个人吗?”老妇人又问。   “当然想呀。”阿狸不假思索地回答到,同时扭头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陈策。   “那你最思念的那个人已经沾染了另一个世界的气息……对吗?”   “唔……好像是吧?”   “这便是了。通过彼岸花,你可以再见到他。”   “诶……?”阿狸又一脸疑惑地挽住了陈策的手臂。   陈策倒是听明白了——他从冥界归来,又窃取了莫德凯撒的一小部分力量,自然就是“沾染了另一个世界的气息”的人了。   恐怕眼前的老妇人是以为阿狸最思念的人——也就是自己,是死了才“沾染了另一个世界的气息”。   这个误会倒是有点意思……   但更多的是透露着一股不对劲。   “您为何如此热情地邀请我们参加绽灵节呢?”   “因为我是绽灵节的祭司呀。”面对陈策的怀疑,老妇人微笑着摆了摆手。“我的职责就是将灵树的恩赐带给世人,好让一切受苦受难之人可以得到内心的安宁。”   “这样么?”陈策还是有些怀疑。   可就在他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准备赶紧随便找个借口婉拒的时候,某只傻狍子又从一旁的小树林里钻了出来。   “陈策先生……来都来了,要不一起去逛逛吧……刚好你们也要休息一下呢,再顺便买点干粮什么的也很不错……”   “可是我们的确有点赶时间了。”陈策依旧摇头拒绝。   “就一晚上时间而已……等明天……莉莉娅背着你们出发怎么样……?”莉莉娅看起来真的很想要人陪着,“莉莉娅的速度很快的……可以帮你们省下不止一晚的时间……”   “这……”陈策还是有些犹豫。   可阿狸却先一步做了决定:“好呀好呀,那妾身明天要骑着你走!”   “唔……没问题……”莉莉娅往后缩了缩,只留下两只小鹿蹄子探出草丛。   见状,陈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既然莉莉娅这么希望有人陪着她一起去看她的“树妈妈”,又自愿帮忙缩短赶路时间,那再拒绝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行吧,就一晚。”   “好耶!”莉莉娅高兴得原地蹦了起来,但很快又意识到这样做很丢人,连忙红着脸缩回了草丛里。   达成协议的三人又重新聚在了一起。   来自幻梦森林的老妇人也和蔼地笑了笑。   绽灵节的幻梦森林热闹非凡,从正午过后开始人们便穿着各式的新衣服走上街头,或三五成群欢快聊天,或带着家人到热闹的集市里挑选商品。   街道上张灯结彩,红色的灯笼和明黄的皮影随处可见,到处都充满了人们的欢声笑语。   在这个值得庆祝的传统节日里,人们还会戴上三种统一样式而不同款式的面具,以表达对艾欧尼亚神明的尊敬。   “那些狐狸面具指的是门神,恶鬼面具是撷仙,头顶上有两只犄角的则是杀夺神。”   “说起来……小姑娘你也是像狐狸一样可爱美丽的瓦斯塔亚呢,也许他们该请你去舞台剧上扮演门神的。我想那一定会非常受人欢迎。”   “门神是我们最崇拜的神明呢,她会引导迷途的精魄进入精神领域,从而让他们得到永恒的安宁。”   “撷仙倒是有些……嗯……令人恐惧了。他是嫉妒门神的神明,曾用诡计迫使两位亲兄弟手足相残,非常可怕呢。”   “杀夺神则是绝对中立的神明,每个人在临死前都会见到她……她头顶上有两只华丽的犄角,面具上弯弯的眼睛把整张脸的表情都变成了邪笑……哦对了,她是一个小女孩。”   “还有那些绚烂的明火纸灯……”   ............   ......   老妇人一边领着三人在幻梦森林里转悠一边讲解有关绽灵节的传统和传说,夕阳很快从海平线那头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轮皎洁的新月。   夜幕降临了,但小镇比起白天更加热闹。   人们聚集在河边、桥边和庙会里,热闹地庆祝着这几年来的第一次绽灵节。   但莉莉娅无暇欣赏。   她现在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她的“树妈妈”——她感觉已经很近了,树妈妈的召唤……就在眼前。   终于,她停在了一片密林的入口处。   往里面望去,幽深寂静的过道里没有半点月光,只有一些瑰丽的植物散发着阵阵蓝色光点。看不清路,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老妇人见状,也跟着停下了脚步,同时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你看见彼岸花了吗?”   “彼岸花……莉莉娅不知道……”莉莉娅怯生生地摇了摇头,“莉莉娅只是感觉……莉莉娅必须从这里进去……”   树妈妈就在里面……她在召唤莉莉娅……   “你的感觉是对的,孩子。”老妇人又点了点头,“虽然我没能从你的内心看见你在思念着谁,你思念的人又是否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但既然你能感应到彼岸花,那就证明灵树在召唤你。”   “灵树……唔……”其实莉莉娅也不太确定对方口中的“灵树”是不是就是她的树妈妈。   老妇人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而望向了那位美丽的狐狸少女:“刚好,这里就是彼岸花盛开的地方……就像我之前说的,沿着彼岸花指引的方向走去,你就能看见你最思念的人了。”   “喔喔。”阿狸淡然地点了点头,表现得有些漠不关心。   最思念的人……已经紧紧抱住啦,想看的话也随时都能看呢,走进去干什么呢?   两位“兽耳娘”一个想去一个懒得去,陈策则是默默打量着眼前的老妇人,心中暗暗升起一个不太好的猜想——从进入幻梦森林开始就已经有点雏形的猜想。   别人可能不太了解绽灵节的另一面,但他可是很清楚的。   关于……一些摄魂的精怪。   “跟随你们内心的想法吧。”老妇人又笑呵呵地取出了三幅面具,“戴上面具,跟随彼岸花的指引,你们会在灵树下见到你们最思念的人……”   “谢谢……”莉莉娅第一个接过了面具——看起来和其他艾欧尼亚人戴的面具没什么区别,都是门神、撷仙和杀夺神三款面具中的一款。   阿狸和陈策也陆续从老妇人手里接过了这看起来有些诡异的面具。   临走前,老妇人又善意地提醒道:   “绽灵节可以让人们见到逝去的亲人、朋友或爱人,人们可以和自己最思念的人再度拥抱,也可以聊一聊自己的思念和感受,但……”   “一定要注意了,绽灵节的本意是让人们‘放下过往’,而非‘停留在过去’,切记不要沉迷在灵树的恩赐之中……”   “但愿你们在往后的日子里都能大步向前、不再回首,我可爱的旅人们。”   老妇人微笑摆手,而后转身离去。   只剩彼岸花的蓝色微光在林间闪烁……   “那个……陈策先生,还有阿狸小姐……其实你们可以不用跟过来的……”   幽深寂静的林间小道上,莉莉娅缓慢踱着步子,神情举止间都透露着歉意以及一丝受宠若惊的感觉。   “你们在镇上买点吃的、休息休息就好了……陪着莉莉娅的话……太浪费时间啦……”   “没事,来都来了,看一下灵树也无妨。”陈策语气温和地宽慰道,“另外,我得确保你的安全。”   “安全……?”   “是的。”   “难道这里有什么危险吗……?”   林间的草丛被风吹动了一下,几只不知名小虫又恰巧发出了阵阵叫声,莉莉娅当即害怕得缩了缩脖子。   “我也不确定,只是可能而已。”陈策默默走到了小道的内侧,将莉莉娅与草丛隔开,又牢牢握住了阿狸的手。“但只要有一丝可能,我就要尽力确保你们的安全。”   “谢谢……”莉莉娅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阿狸则是一脸的欣喜中又夹杂着些许疑惑,“虽然妾身很高兴亲爱的有这份心意,但……这里会有什么危险?”   “有被吞噬魂魄的危险。”陈策解释道,“关于亚扎卡纳……好吧,那个说起来有点复杂,姑且不论。你们可以从刚才那位老太太的态度来判断——你们不觉得有点反常吗?”   “反常?那个老奶奶不是很热情嘛?”阿狸更疑惑了。   莉莉娅也是露出了不太理解的表情。   很显然,这两位美丽的“兽耳娘”还是太年轻了点,有些不谙世事。   “正是因为她很热情,所以才反常。”陈策一边说着一边推了推自己脸上的面具,“我总感觉她有点……不怀好意。总之还是谨慎点吧,总没错的。”   “那亲爱的为什么还要戴她给的面具呀?”阿狸也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门神款的,像一只奇怪的狐狸。   “因为想找到灵树的确需要戴上面具。”陈策耸了耸肩,“这面具上似乎有种独特的力量……它可以增强我对精神领域的感应,并且我检查过了应该没什么副作用。”   “噢……”天生就对精神领域有着极强感知能力的阿狸表示无所谓,“那你觉得我们如果遇到危险的话,会遇到什么?”   “亚扎卡纳。”陈策秒答。   “亚扎卡纳是什么?”   “是一种会吞噬人魂魄的精怪。”   “那是什么东西?”   “亚扎卡纳。”   “亚扎卡纳是什么?”   “一种会……”   …………   ……   两人边走边表现出人类的本质,脚下的路也愈发“模糊”。   越往深处走,彼岸花散发的蓝色微光就越明显,渐渐地几乎铺满了整片森林。   虫鸣声不再,也没有灵鸟飞过的踪迹,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奇异的淡蓝色迷雾渐浓,物质领域与精神领域的交界变得愈发模糊。   终于,莉莉娅看见了她的“树妈妈”——一棵位于密林深处的参天大树。   它就像传说中的“世界树”一般宏伟,每根树枝都在散发着奇妙的微光,淡然而庞大的魔力在树干上环绕,每一片盛开的枝丫都像是一个独立的生命。   这就是幻梦森林里的“灵树”了。   “树妈妈……?不对……好像不是……”莉莉娅看着那棵参天大树,眼神中流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和树妈妈的感觉一模一样……但是……树妈妈怎么会在这里呢……树妈妈的召唤……莉莉娅还以为只是一根树枝或者一朵花蕾呢……”   莉莉娅越来越感觉不对劲,但还是小心翼翼地缓慢靠近。   “小心点。”陈策连忙叮嘱道,“我在这里守着来路,你那边如果有什么情况也要及时喊我们。”   现在他也能感觉出一丝端倪了——此刻自己脚下踩着的已经不完全是物质领域,但也不完全是精神领域,而是一种……两个世界相互交错、融合的空间。   换作平时这可能没什么,但在绽灵节不同……绽灵节会有许多精魄重返人间,也会引来一些以吞噬人类精魄为生的怪物——亚扎卡纳。   符文之地的十大恶魔之一,亚扎卡纳。   “嗯……我会的……”莉莉娅应了一声,离灵树越来越近。   陈策警惕地注视着她,生怕一不留神就发生什么突发情况。   阿狸也是如此。   可……有些时候,变局总会来得让人措手不及。   那些环绕在周围的淡蓝色迷雾突然变深,还伴随着阵阵诡异的寒风。   仅仅片刻,莉莉娅的身影就完全消失在了那诡异的迷雾之中。   陈策连忙呼喊对方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赶紧拉着阿狸往灵树的方向跑去。   然而,这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他们跑了好一阵子都没看见灵树的踪迹。   “这是连身体都彻底踏入精神领域了么……”陈策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我们得赶紧冲出精神领域才行。”   “诶……?哎……?”阿狸完全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但她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她看见迷雾那头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那是……   “亲爱的……你看那里……?”   “什么?”一旁的陈策顺着阿狸手指的方向望去。   然后,他也透过面具看见了那个奇怪的来人。   那是……他自己。   另一个“陈策”。   对方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然后又停在阿狸身前。   “阿狸,是我……”这个陈策的声音听起来很空灵,就像是从深井之中发出的叹息声。“我回来了……我好想你……”   “……?”戴着面具的阿狸扭头看了看身旁同样戴着面具的陈策。   “我从死者的世界归来了……在彼岸花盛开的今夜……”假陈策似乎知道阿狸心中【最想念的那个人】沾染了冥界的气息,但不知道具体情况。   它好像认定“沾染了冥界气息的人”=“死者”。   阿狸一时语塞,又觉得有点好玩。   于是她更用力地挽住了真·陈策的手臂,甚至那饱满的胸脯都蹭了上去。   再然后,她轻轻拿开了对方脸上的面具。   面具下的陈策露出了一副难绷的表情。   “亲爱的,这个就是亚扎卡纳对吧~?” 第八十章 小羊肖恩 × 小羊千珏 √   陈策是知道亚扎卡纳这种“生物”的。   虽说亚扎卡纳是十大恶魔之一,但它们和另外九大恶魔完全不同——像伊芙琳、塔姆和与斯维因做交易的恶魔等九大恶魔都是独立的个体,唯独亚扎卡纳是一个“物种”。   恶魔亚扎卡纳有很多很多,像原时间线中永恩死后被寄生的那副面具就是其中一只实力较强的亚扎卡纳——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   亚扎卡纳的数量极多,实力也参差不齐,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它们都以人类的精魄和负面情绪为食——只要吸取足够多的“食物”,它们就可以从幼年体进化到成年体,实力也会随之大增。   而它们最常用的狩猎手段,就是潜伏在精神领域里静候猎物的到来。   像绽灵节这种日子,就是它们狩猎成功的概率最大的时候。   这一天物质领域与精神领域之间的界限会变得模糊不清,许多来自物质领域的生人都会在不知不觉间踏入精神领域,而他们思念亲友的悲伤情绪又恰巧是最诱人的食物……   像阿狸就被某只亚扎卡纳标记为了狩猎目标——进入精神领域、最思念之人“已死”,简直就是buff叠满的完美猎物。   但很可惜……事实可能和它想象中的有所出入。   陈策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几乎能从它的眼睛里看见诧异的情绪。   很显然,它只知道阿狸心中最思念的人沾染了冥界的气息,却不知道那人已经从冥界归来了。   甚至……还能站在它面前。   四目相对,多少是有些尴尬了。   只有乐子狐阿狸还在乐:“你这个陈策太假辣,真正的陈策才不会变成鬼回来说想妾身了,只会说‘啊~~~我死得好惨呀~~~我要回来找你报仇~~~’”   假陈策眼角一抽。   真陈策直呼内行。   “为什么你还活着……”假陈策——也就是亚扎卡纳,低沉的嗓音中透露着一股深深的怨恨与不解。“祭司明明没有骗我……我也能看见那股死亡的气息……”   “没有为什么。”陈策耸了耸肩,从身后取下断裂的黑石符文巨剑。“只因冥界困不住我。我死而复生了。”   冥界里的幽魂没有实体,但精神领域里的亚扎卡纳可是有实体的。   只要有实体,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一切遵循物理规律的存在,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   “面对疾风吧!”   黑石符文巨剑在疾风之力的作用下重新凝聚,又瞬间时释放出了一股强劲的疾风能量。   猛烈的攻击从正面直接打在亚扎卡纳身上,瞬间将其掀飞十余米远,那虚假的人皮也骤然开裂,喷涌出阵阵鲜血——紫色的血液。   但这并不能伤及其性命。   它还没展露出真身呢。   “啊……该死的人类……”   亚扎卡纳仰面躺在地上,身上那层虚假的人皮开始逐渐脱落,那剥离血肉的刺啦声让人不寒而栗。   片刻后,它像蜕皮的毒蛇一般脱下了一张完美的人皮。   而它原本的身体也从里面暴露了出来——一个周身通红、头顶犄角、背上长有十八根尖锐骨刺的怪物、   它身高三米有余,身形枯瘦,体表没有任何皮肤覆盖,一块块精瘦的肌肉直接暴露在空气之中,细看之下还能发现每块肌肉之间流淌着某种绿色的黏液,看起来既恶心又骇人。   还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恶臭。   “你只是一个弱小的人类……一个扭断脖子就会死去的渺小生物……”   “这里是精神领域……这里是我的领域……”   “在这里……”   “你只配当个食物!!”   一声怒吼过后,亚扎卡纳庞大的身体立刻如弹簧般从地上蹦起,然后又张牙舞爪地朝着两人冲去。   而陈策只是不慌不忙地取出了他的另一把武器——多兰之枪。   亚扎卡纳杀到面前一瞬间,反击风暴刚好开启。   铛——!   铛铛铛——!   那庞大而尖锐的爪子全部被多兰之枪防了出去,枪杆又顺势重重砸下。   咚——!好听的声音代表着一颗好头。   仅一个照面,亚扎卡纳就被敲得头昏眼花。   但这并不意味着它马上就要落败了。   就像它之前说的,精神领域可是它的领域。   “该死的凡人……!”   眩晕的感觉仅持续了不到半秒,亚扎卡纳迅速从精神领域里摄取能量恢复了自身伤势。   再然后,它再次扑向了陈策。   后者立刻举剑格挡,却发现对方的力量比之前大了不止一星半点——黑石符文巨剑都被砸下了几块剑刃碎片。   “不愧是连慎都要小心应付的精怪……挺不错的。”   “等你成为食物的时候会更不错!”见有占据上风之势,亚扎卡纳的攻势愈发凌厉,似乎是打算直接一鼓作气干掉对手。   可它还是太小看陈策了。   或者说……太小看从冥界归来的人了。   “食物?你还不配。”   陈策深吸一口气,体内某股强大的力量迅速运转。   来自冥界之主·莫德凯撒的力量。   这正是亚扎卡纳错判的气息。   令人绝望的死亡气息迅速扩散,仅一眨眼的功夫就盖过了周围的精神领域能量,甚至还有阵阵诡异的浓雾逸出。   而这股力量的持有者陈策更是瞬间获得了极大的加持。   实话说,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使用莫德凯撒的力量。   感觉……很不错。   力量、速度、魔力、反应力……全方位的极致提升。   现在他可以清楚地看见亚扎卡纳的行动轨迹了——挥爪、冲刺、侧身躲避……所有动作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应付起来自然也是相当容易。   “上蹿下跳的有点烦人了……”   咔——!陈策一伸手就精准地抓住了正在高速移动中的亚扎卡纳。   再一用力,那干瘦的脖颈立刻发出阵阵脆响,肌肉和骨骼几乎被捏成了一团。   紫色的鲜血四溢,那有力的四肢也开始抑制不住地胡乱挣扎。   “哇哦~!亲爱的好厉害!”躲在旁边吃了老半天瓜的阿狸又当起了啦啦队成员。   “哦,你之前说的‘以后会保护我’就是指在旁边加油打气?”陈策开玩笑地揉了揉狐狸少女的脑袋。   “妾身……妾身是看你能打得过嘛!”   “真的?”   “那妾身会骗亲爱的吗?”   “你最好是。”   “那当然是啦~~~”   一人一狐在打情骂俏,只有被掐住脖子的亚扎卡纳又急又气又无可奈何还快被掐死了。   好在,陈策并不打算这么快杀了它。   他手臂一松,亚扎卡纳庞大的躯体立刻摔倒在地。   “告诉我,莉莉娅在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亚扎卡纳怒目而视,显然还是有点不服气。   但陈策可没空跟它玩了。   锋利的黑石符文巨剑直接斩断了它一条手臂。   鲜血喷涌,哀嚎声起。   “我再问你一遍,莉莉娅在哪?”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亚扎卡纳的态度瞬间好了不少。   “那个半人半鹿的小姑娘。”   “我真的不知——”   噗!亚扎卡纳话到一半,巨剑又斩断了它另一条手臂,剧烈的疼痛让它的后半句话变成了哀嚎。   对于这种以人类为食的残暴怪物,陈策没有太多的耐心。   “不知道的话就带我们离开精神领域,否则我直接杀了你。”   “好……”一下子被废掉两条手臂的亚扎卡纳再也不敢狂了,即便眼神中蕴藏着怒火也得乖乖照做。   那股来自死者领域的力量……它完全无力抗衡……   绽灵节精神领域的精魄就来自死者领域,死者领域里的存在可比它强太多太多了……   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这次真是挑错目标了……   猎物变成了猎人……   亚扎卡纳艰难地单用脚撑起身体,然后领着两人慢慢穿过精神领域的迷雾——只要穿过这片迷雾就能回到精神领域与物质领域的交界处,然后再沿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便能完全回到物质领域。   可就在它老老实实带路、即将走出精神领域的迷雾时,它突然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强大的死灵气息。   “你言而无信……!”它立刻转过身来怒斥陈策。   然而……后者并没有动手脚。   两人同时一愣。   而那股来自冥界的气息并未消散……   “每次来到这里都会变成这幅奇怪的样子……有点不适应。”   “是的,是的,小羊。但他们会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难道你很讨厌么?”   “也说不上讨厌或喜欢,只是有点不适应……算了,没关系。”   “狩猎才是我们的目标!这些都不重要!”   “你说的对,亲爱的狼。”   “带走他们!阻止冥界之主的可恶阴谋!”   “是的,理应如此。”   ............   ......   精神领域某处,一个戴着双角面具的女孩轻轻擦拭了一下手中的长弓。   她留着一头淡蓝色的长发,身上是一件厚实的粉色毛衣和袍子,深色的护腕和护膝裹住了她纤细精致的关节。   她身后还环绕着一头……狼。   一头可怕的巨狼。   堪比巨象的庞大体型、浓密的白色皮毛和锋利的牙齿。   它的体型如此庞大,可动作却无比灵活,穿梭于精神领域的树林之间只留下阵阵残影。   而这却要归功于它没有四肢。   是的,它是一只没有四肢的巨狼。   它的下半身是一道虚幻的能量,如轻烟般环绕在女孩身旁。   一个美丽的女孩,和一只可怕的巨狼。   这个组合极其怪异。   但要是稍微年长一些的艾欧尼亚人见到他们,一定会用惊呼的语气大声喊出他们的名字——   【杀夺神】   传说中每个人在濒死之际都会看到的小女孩和巨狼。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叫“杀夺神”,但没有谁知道他们具体的名字是什么——小女孩的名字,和狼的名字。   千珏和狼灵。   “你嗅到他的气息了吗,狼?”戴着面具的女孩——也就是千珏,停止了擦拭长弓的动作。   “是的,是的!我能嗅到他!满身恶臭!”白色的狼灵张开大嘴,一声可怖的狼啸响彻云霄。“他肮脏的手已经伸到了精神领域!就像几年前的那天一样!就像每次的绽灵节一样!!”   “听起来很糟糕。”千珏轻轻叹了口气,面具下的双眸透露着一丝无奈。“艾欧尼亚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过绽灵了,他也有好几年没将手伸出来过了……我希望永远没有绽灵。”   “可那些愚蠢的凡人不这么想!他们总盼着绽灵!绽灵,绽灵,绽灵……真让人烦躁!他们根本不明白绽灵意味着什么!”   “别这样说,亲爱的狼……虽然我也不喜欢绽灵,但我们应该理解人类的想法——他们也只是想见到他们逝去的亲人。”   “我们是猎人,小羊!”   “可我们的猎物不是那些健康的人类,狼。”   “啊!每次都要我们来守着,太烦了!!”   “只是看守一下而已,没事的。”千珏又反过来安慰起了狼灵。   “唉……!”狼灵重重叹了口气,“走吧!再去替那些烦人的人类看着冥界大门!”   “嗯,走吧。”千珏将长弓背在身上,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狼灵又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狼?”千珏疑惑道。   “我嗅到两股死亡的气息……”狼灵眉头紧皱,灵敏的鼻子连续抽动了好几下。“其中一股比较弱,但是……他在精神领域!该死!”   闻言,千珏也立刻警惕了起来。   已经出现在精神领域的死亡气息……   难道冥界大门已经被彻底打开了么……   眼见就要离开精神领域,可亚扎卡纳却突然停了下来。   但陈策也没有很着急地催促它。   因为……他也发现了不对劲。   他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和他刚才用来打败亚扎卡纳的气息一模一样……   “吔?怎么不走了?”只有阿狸一脸疑惑。   “有点糟糕了……”陈策牵起了狐狸少女的手,眼睛死死盯着那股气息传来的方向。“待会你直接跑,不要有任何犹豫……能跑出精神领域找到莉莉娅最好,跑不出也要赶紧躲起来……”   “诶?”阿狸还是没搞懂眼前的情况。   但陈策也没空跟她详细解释了。   因为……   那位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   “许久未见……盗窃者……!” 第八十一章 第一次压扁成这样的我~   每年彼岸花开的时候,艾欧尼亚的精神领域就会有一部分变得模糊、混沌、脆弱不堪,与另外两个领域的界限也会变得若有若无——物质领域以及死者领域。   在这个时候,许多逝者的精魄会通过冥界大门的缝隙进入精神领域,然后又与从物质领域进入精神领域的生者相聚——当然,也有一些精魄本身就存在于精神领域,而非从死者领域到来。   基于这种情况,许多艾欧尼亚人都会在绽灵节这天沿着彼岸花开的方向走去,然后见到他们心中最思念的亲友。   而那些潜藏在精神领域之内噬魂精怪——亚扎卡纳,也会在这一天里更加放肆地“狩猎”。   它们可以看见生人心中的思念,也能感受到生人的各种负面情绪,于是它们便以伪装和谎言诱骗生者,激发他们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最后以此为食。   在绽灵存在艾欧尼亚以来的数千年间,几乎每年都有人通过彼岸花看见他们的思念之人,也每年都有人因为心中的思念被亚扎卡纳骗去杀害并吞噬。   一些前来会见生者的逝者——那些被思念、被铭记的精魄,有时候甚至会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挚友或亲人被亚扎卡纳残忍杀害,却又只能在无尽的愤怒与悲痛之中诠释自己的无能为力。   总的来说,冥界之门的缝隙间接帮助了精神领域里的亚扎卡纳。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两者之间就是合作关系了。   相反,亚扎卡纳和冥界里的存在经常是互看不顺眼的——亚扎卡纳杀害了幽魂的生者亲友,也夺走了那些本该归冥界之主掌控的精魄,冥界里的存在对这种生物并无好感。   所以,当冥界之门的缝隙突然变大时,感到不安的可不止有“盗窃者陈策”,还有那只被陈策胁迫的亚扎卡纳。   它拼了命地往精神领域的迷雾深处跑去,妄图逃脱那股来自死者领域的可怕力量。   陈策也在跑,而且速度还要更胜一筹——他拉着阿狸一路狂奔,一眨眼的功夫就将亚扎卡纳甩在了身后。   三个人都在跑。   但他们身后的冥界气息也在追逐。   而且……速度极快。   不出片刻,精神领域与物质领域之间模糊且脆弱的交界处被冥界气息所填满,冥界之主的力量也随着冥界大门的缝隙如潮水般涌来。   “你跑不掉的……盗窃者……”   低沉嘶哑的嗓音传来,一道由诡异魔力组成的“巨手”也在地下骤然伸出。   【断魂一扼】   强大的吸引力突如其来,根本不给几人任何反应或闪避的机会。   危急关头,陈策再次调动体内的冥界力量——那股来自莫德凯撒的力量。   用莫德凯撒的力量对抗莫德凯撒。   咚——!两股相同的气息撞在一起,竟发出了一道沉闷的巨响。   可惜的是,陈策的那股冥界之力本就来自莫德凯撒,并且只是“一小部分”,怎可能抵挡得住莫德凯撒本身的力量?   一个照面过后,他所释放出来的黑雾被莫德凯撒的黑雾悉数吞并。   仅仅拖延了不到三秒的时间。   但……这已经足够达成他的目的了。   “你先跑!往精神领域的尽头跑!”   陈策直接抱起阿狸,然后用尽全力将她往精神领域的迷雾深处扔去。   再然后,他又一个转身反手抓住了也准备逃到精神领域尽头的亚扎卡纳。   “该死的人类……!你想干什么……!!”亚扎卡纳又急又怒,拼了命地想挣脱束缚。   可尚未吸取多少负面情绪能量的它根本无力反抗。   “你别急,我不会害你的。”陈策耐心劝解。   “你放屁……!”   “真的,我只是要你陪我去冥界一趟——就走一趟,很快的。”   “狡诈恶徒……!快放开我……!!”   “嗯……好像有点太迟了。”   陈策笑了笑。   那股来自冥界的诡异浓雾瞬间将他包裹。   而可怜的亚扎卡纳也因为被抓住的缘故无法继续逃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股浓雾先没过对方、再盖过自己。   “不——!!!”   又回到熟悉的起点,记忆中冥界混沌的迷雾……   陈策环顾四周,眼前的景象和之前进入冥界时几乎无异——同样的荒芜,同样的黑暗,同样的遍地哀嚎。   唯一不同的,只有跟着自己一起进来的“人”。   之前是乐芙兰,现在是亚扎卡纳。   之前有乐芙兰在前面扛着,现在则必须由自己来抵挡整个冥界的恶意了。   至于为什么非得拖着亚扎卡纳一起进来……   这个也和之前一样。   离开冥界的方法,就是对着一个【实体单位】释放【轮回绝境】。   很显然,让亚扎卡纳来承担进入冥界的这份危险比让阿狸来承担更合适。   一来阿狸是自己人,而亚扎卡纳是敌人,如果要选一个人坑的话当然是后者更好。   二来……其实选亚扎卡纳会比选阿狸更靠谱。   因为亚扎卡纳是几乎杀不死的——可以破坏它的肉身、让它变成一滩“烂泥”,但很难真正消灭它。   若想彻底杀死亚扎卡纳,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找到它的名字。   每个亚扎卡纳都有其特定的名字,只有找到它的名字并大声喊出来才能真正杀死它,否则无论再怎么反复碾压它都只能让它“暂时消停”。   单纯的攻击只能消灭的它的肉身,而它的本体却可以以另一种形式继续存活。   就好比原时间线中“寄生”在永恩身上的那只亚扎卡纳——那副面具。   那只亚扎卡纳就是在被永恩杀死后以面具的形式苟活了下来,并不断影响着永恩的心智,妄图有一天能将其彻底扭曲,然后伺机吞噬、恢复并重生。   原时间线中的永恩要想杀死那只亚扎卡纳,就必须从无数亚扎卡纳的无数名字中找到那个寄生在他身上的亚扎卡纳的特定名字。   而事实是……很遗憾,永恩努力了许久都没能成功。   这就是亚扎卡纳最难缠的地方。   而陈策也正是看中了亚扎卡纳的这点。   莫德凯撒当然不可能知道这只被他带进冥界的亚扎卡纳的名字,那就意味着他也杀不死这只亚扎卡纳。   那么,【轮回绝境的使用目标】这点就不用愁了——选其他人进入冥界的话还有可能被莫德凯撒弄死,导致因为没有目标而无法使用轮回绝境逃离冥界,但亚扎卡纳不会。   它不会死,所以自己总有机会对它使用轮回绝境达到逃离冥界的目的。   “你这该死的人类……!!”初次来到冥界的亚扎卡纳比陈策更晚缓过神来,但心中的恐惧却比陈策更甚。   它知道冥界里的恐怖存在憎恨它——憎恨它夺走了那些精魄。他会将它永远禁锢在这里的!   “都说了别急,我会带你走的。”陈策没有理会对方的怒骂,只迅速调动起了体内的冥界之力。   亚扎卡纳很急,但其实他比亚扎卡纳还急。   毕竟他才是莫德凯撒最想弄死的目标——莫德凯撒对他的仇恨甚至已经超过了对乐芙兰的仇恨。   “要走快走……!”漫天的浓雾袭来,亚扎卡纳已经恐惧到了极致。   好在,陈策没让它失望。   在莫德凯撒的能量袭来之前,【轮回绝境】生效了。   一道怪异的声音过后,一人一恶魔再次穿过了冥界之门。   陈策又一次体会到了穿越冥界的感觉——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十分玄妙,肉身与意志在这里会失去隔阂,仿佛整个人都被“揉成了一团”。   之前和乐芙兰一起逃离冥界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莫德凯撒紧随其后的能量也和之前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莫德凯撒没有气急败坏地怒骂什么“盗窃者”之类的。   陈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这份不安,在那股能量抓住他的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冥界的大门已经打开……你逃不掉了,盗窃者……”   呲——!   强烈的晕眩感伴随着一道刺耳的巨响从那股能量中传来,等陈策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   自己仍在冥界之中。   他被莫德凯撒硬生生从两个世界的通道之中拽回来了。   而莫德凯撒玩味的声音还在回荡:“彼岸花开,冥门大敞……冥界的浓雾,浸染了生者的灵魂……”   一瞬间,陈策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他确实没想到……莫德凯撒在绽灵节这天居然能直接将手伸出死者领域……   虽说他仍然无法亲临物质领域或精神领域,但他的能量可以透过冥界之门的缝隙大量传出……   陈策只知道他可以在绽灵节这天影响到物质领域或精神领域,却没料到他竟能以蛮横残暴的力量趁着两个世界的交界变得最脆弱时将其生生撕裂……   “坏事了……”   “你什么意思?!”也发现自己没能回到精神领域的亚扎卡纳瞬间更急了。   “意思就是……”陈策看了看那近在眼前的浓雾,又看了看一旁气急败坏还很恐惧的亚扎卡纳。   然后,他直接把亚扎卡纳扛了起来。   再用力丢向那团迅速逼近的浓雾。   “你给路打油!”   “你在干什么……?!”亚扎卡纳瞬间懵了。   可还不等反应过来,浓雾之中的可怖存在就将他的武器伸出了浓雾。   一柄用人骨制成的巨大钉锤——夜陨。   “碍事的东西……”   咚——!恐怖的力量落下,亚扎卡纳“脆弱”的身体瞬间被碾成了一滩烂肉。   鼠鼠变成鼠饼了。   陈策则继续逃命。   反正亚扎卡纳那家伙就算被碾成灰也死不掉,暂时不用管它——把它推出去给莫德凯撒折磨折磨、拖延一点时间再适合不过了。   “你跑不掉的……盗窃者……!”   莫德凯撒的恐怖力量正在袭来……   “亲爱的……亲爱的……?”   “你在哪……?”   “你在哪……”   精神领域边缘,可怜的狐狸少女阿狸又变成孤身一人了。   但这次不是她抛弃了陈策,也不是陈策抛弃了她。   她绝不会再抛弃陈策了……她要一直找一直找,直到找到陈策为止。   在冥界之门的缝隙打开时,她也感觉到了那股可怕的死亡气息,令她恐惧,令她绝望……但她这次绝不会再逃跑了。   “亲爱的……你到底去哪了……”   阿狸迷茫地游走在精神领域的边缘之上,企图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可她注定是不可能找到的——死者领域的存在,在精神领域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可她不懂。她只知道不能放弃。   直到她在迷雾之中见到了另一个身影。   一个同样戴着面具的女孩。   身后还跟着一头虚幻而巨大的白狼。   “请问你有见到陈策吗……?”她抱着一丝希望问那个奇怪的女孩。   后者没有回答,只摇了摇头。   但很快,她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径直朝着阿狸走去。   “你干嘛……?”阿狸有点紧张,藏在身后的小手已经握紧了双生宝石,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你……”戴着面具的女孩——也就是千珏,没有立刻回答问题,而是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狐狸少女。“你叫什么名字?”   “妾身叫阿狸……怎么了吗……?”阿狸又紧张地向后退了半步——她能感觉到对方体内那股极其强大的魔力。   那股力量……比她强太多了……   还有那只可怕的白色巨狼……   “阿狸……你可以把面具摘下来给我看看吗,阿狸?”千珏又问。   “嗯……”阿狸没有拒绝——或者说不敢拒绝,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那张完美无瑕的俏脸。   千珏又仔细打量了一下。   她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同样美丽,同样有着一对毛茸茸的狐耳和九条毛茸茸的狐尾……   但她还是不太确定。   而且现在或许也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   她暗自摇了摇头,又问道:“阿狸,你刚才有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吗?鬼魂……或者像是鬼魂的东西?”   “有!”听到这个问题,阿狸立刻想起了那个抓走陈策的怪物,当即连连点头。   “是两个,对吗?”   “两个……?”   “一个本来在精神领域,一个是透过冥界之门的缝隙出现的——但现在他们两个都不在了。”   “可是……妾身只看到一个……”阿狸道,“是一个可怕的怪物……它把陈策抓走了!”   “陈策?”千珏和狼灵对视了一眼,接着又问:“你说的这个‘陈策’是活人吗?”   “当然是了!”   “他被来自冥界的‘怪物’抓走了?”   “对呀!”   “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大概……五分钟前!”   闻言,千珏藏在面具下的双眼流露出了一丝恍然大悟的神情。   她再次扭头望向身旁的狼灵。   “也许我们这次要主动进入冥界看看了,狼。” 第八十二章 灵魂莲华?九尾白狐!   往年的每次绽灵节里,千珏都要时刻小心冥界之门的动静。   死者领域的幽魂穿过冥界之门的缝隙变成精魄与生者相会没关系,但若是那位“冥界之主”将手伸进精神领域,那问题可就大了。   身为司掌死亡的“死神”,千珏的任务就是指引死者去他们该去的地方,并尽力维护生与死的轮回平衡。   而很显然,那位冥界之主的所作所为打破了生与死的平衡。   他在死者领域里囚禁着一切幽魂,欺压并奴役着他们,迫使他们成为他一人的“子民”。   千珏是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所以她每年绽灵节都会来到精神领域与死者领域的交界之地,随时准备阻止冥界之主的越界行为。   她不会管那些可怜的幽魂与生者相会,但她决不允许冥界之主擅闯精神领域。   而就在今天,她和她的.好搭档——狼灵,都感应到了冥界之主的逾越。   他将手伸进了精神领域……那股令人作呕的自傲气息,那种目中无人、藐视一切,宛若君王一般高傲的姿态。   好消息是他只出现了一下就回到了死者领域,没有在精神领域内大肆破坏。   坏消息是……他的目标似乎是要将某个人拖入死者领域,而他成功了。   而那个“目标”,是一个同样具有冥界气息的生者——这很奇怪,但是事实。   起初狼灵还以为是那位冥界之主在死者领域里培养了一个“将士”,或者死者领域里又诞生了一位新的“冥界之主”,可事实却和想象中的相差甚远。   也难怪最初感应到的冥界气息只有一股在精神领域内,而冥界之主出现后不久两股气息就一起回到了死者领域。   “虽然现在还不太清楚冥界之主想干什么,但我们不能放任他将一个健康的生者带入死者领域——无论他是想囚禁还是想杀死对方,狼。”   千珏扶了一下脸上的面具,另一只手已经握紧了长弓。   “你想怎么做,羊?”狼灵环绕着“小羊”转了一圈,两颗硕大的獠牙透露着狩猎的欲望。“直接杀进死者领域将那个奇怪的人类带回来么?”   “也许这不可避免,但我们应该更谨慎点。”千珏摇了摇头,“冥界之主的力量很强,在外面我们也许还能和他一争高下,但在死者领域内我们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别怕,小羊!”狼灵不服气地咧开了嘴,两排獠牙全部暴露出来,每一颗都足有正常成年人的脑袋大小。“我会撕碎他的盔甲!咬断他的躯体!喝干他的能量!”   对于这番言论,千珏不置可否,只再次摇了摇头。   虽然她也没有和冥界之主正面战斗过,但几乎每年绽灵节她都能感受到那位“冥界暴君”的可怕力量——绝不比她弱。   在精神领域她可能还有一点胜算,但若是在死者领域……她绝无可能在对方的主场上获胜。   思索片刻后,她继续说道:“我们没办法让他主动把人交出来,所以我们进入死者领域是不可避免的,但我们也许可以在进入死者领域前尽量得到更多的帮助。”   “帮助?这里哪有能帮助我们对抗那个该死的家伙的人?”狼灵依旧不太服气——他们可是面具之母的伟大造物,如果连他们都难以战胜那个该死的家伙,那还有谁能帮到他们?   “有的。”   “谁?”   “就是……”千珏一边耐心解释一边转过身去面向了某位搞不清楚状况的狐狸少女。   “她。”   像阿狸这种第一次完全进入精神领域的人想独自走出精神领域是很难的,但对于千珏来说却是易如反掌。   不到几分钟时间,她就带着阿狸离开了精神领域,然后又直奔幻梦森林的灵树而去。   是的,她在进入死者领域之前需要阿狸的帮助。   而阿狸为她提供帮助的方法就是先自己获得力量。   “你说妾身是门神的后裔……?”在前几分钟短暂的解释下,阿狸非但没能听懂对方的解释,反倒更迷惑了。   她甚至都不太知道“门神”是什么东西——她只在之前那个坏祭司口中听过一点点介绍,再之前就完全没听过了。   什么“引导迷途的精魄进入精神领域”、什么“从而让他们得到永恒的安宁”,她那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可能是。”走在前面的千珏轻轻点了下头,“但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我只是觉得你和她很像,值得一试。”   “试什么……?”   “试着让你继承她的力量。”   “可是……妾身自己都不知道妾身的身世……门神后裔什么的……妾身完全不懂诶……”   “没关系的,试试也无妨。”千珏的语气十分温和,嗓音也很温柔。“就算你失败了我们也不会责怪你,也会继续尝试去死者领域救出你的爱人。”   “噢……谢谢……”阿狸还是有点紧张。   片刻后,她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们是要带妾身去那个什么树那里吗……?”   “是的,灵树。”千珏回答。   “妾身还有一个……朋友,也去了灵树那边,但现在她不见了……”   “嗯?她长什么样?也许我们可以帮你找一下她。”   “她……唔……就是又像人类女孩又像一只小鹿……”阿狸一边解释一边用双手和九条狐尾同时比划,“上半身是人类女孩,下半身又是一只小鹿的样子……她有一双人类的手和四条小鹿的蹄子……唔……有点复杂……”   “听起来有点奇特。”对方用双手和狐尾同时比划的可爱模样让千珏有些忍俊不禁,“那,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叫……哦对,莉莉娅!”   “好,我们待会会帮你找一下她的。”   “谢谢你们~”阿狸渐渐对眼前这位温柔的女孩放下了戒备心。   很快,她们来到了幻梦森林的灵树之下。   这是一棵足有数十米高的参天大树,树干粗得简直可以塞下好几栋房子,气势磅礴。   阿狸好奇地摸了摸灵树,那环绕在树干与树枝之上的精神领域能量让她感到非常舒适。   接着,她又绕着树干晃了一圈,但很可惜并没能发现莉莉娅的身影。   可就在她大感遗憾、准备回去听从千珏的安排时,一股奇异的感觉突然顺着她指尖的触感传来,又像电流般迅速蔓延全身。   刹那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许多奇怪的画面——   无数的光团……精魄……一扇紧闭的大门……巨大的雕像……崇拜的声音……祭司……祭祀……绽灵节……彼岸花……螺旋而上的阶梯……人们的感恩……泪水……无尽的荒芜……   “阿狸?”千珏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阿狸没有任何回应,仿佛所有感知都在此刻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彻底屏蔽。现在的她只能“看见”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而她始终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甚至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   周围那些含苞的彼岸花突然一朵朵盛开,灵树上的魔力光点也变得更加耀眼。   又是好一阵子过去,所有彼岸花都盛开了,而灵树上的枝叶也有一部分开始枯萎、落下……似乎在上演着生命的轮回——生与死的交替轮转。   千珏和狼灵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到这奇异的景象——实话说,他们也很意外。   原本他们是打算尝试引导灵树的能量给阿狸、看看能否让她与灵树产生连接,却不曾想他们什么也没干阿狸就得到了灵树的恩赐。   灵树是精神领域与死者领域连接的根本,无数年前门神和另外几位“神明”就是在这里引导逝者精魄的。   千珏见过“门神”——在很多年以前。她见过那位像面具之母一样美丽的狐耳女子,后者长得和阿狸很像,她们的体内的能量也非常相近……所以她猜测阿狸就是那位门神的后裔——至少也是有些关联,所以她才想着带阿狸来这棵曾与门神有密切关系的灵树看看。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门神了,但她想……门神一定会愿意帮助她的后裔的。   而事实证明,她想得没错。   阿狸的确得到了灵树的赐福。   “看来我们可以得到一个很有力的帮手了。”千珏轻声对狼灵说道。   “是的,也许……”狼灵也难得咧开嘴笑了一下。   两人静静等待。   千珏充满信心。   又是几分钟过后,阿狸渐渐停止了对灵树的能量吸收。   一阵绚烂的流光在她身上亮起,闪耀夺目。   灵树的赐福大抵是结束了。   千珏藏在面具下的嘴角略微勾起,微笑着看着那阵耀眼的光芒逐渐消散。   片刻后,阿狸的身影终于渐渐显现了出来。   千珏立刻迎了上去。   然后……   她看见了一只白狐。   一只很可爱的九尾白狐。   周围不见阿狸的身影,地上徒留一套衣物,白狐从长袍的领口处钻出,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嘤?”白狐发出了一道可爱的叫声。   再然后,它瞪大了双眼。   “嘤嘤……嘤嘤嘤?!”   “这……”千珏也有点呆住了。   “这是个什么?”狼灵更是满脸疑惑,“那个狐狸人类呢?”   “嘤嘤嘤!嘤嘤嘤……!”白狐又发出了一阵意义不明的可爱叫声。   狼灵依旧满头问号。   千珏倒是看出了点端倪。   “你是……阿狸?”她轻轻抱起地上的白狐,语气有些复杂。“你变成一只白狐了?你能变回来吗?”   “嘤嘤嘤!!”白狐手脚并用地比划着什么,连那九条比她身体还大的狐尾都摆动了起来。   但……千珏实在看不懂这种抽象表达。   她只能确定眼前的九尾白狐的确就是阿狸。   “你先别着急,试着运用魔力。”   “嘤……!”闻言,白狐马上端正地站好,然后发出了一阵像是在用力的声音。   再然后,她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再再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只是弓起了背、炸起了毛,像一只在努力示威的小狐狸,但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反应了。   “嘤嘤嘤……”她又发出了泄气的声音。   见状,千珏也有点束手无策。   而更糟糕的情况在此时接踵而至。   “我嗅到冥界里的那股能量变得更暴躁了……我们得抓紧时间,小羊!”狼灵扭头望向了另一个方向。   如此情况之下,千珏不能再耗费大量的时间去赌一件很可能失败的事情了——她必须先暂时放弃阿狸。   “抱歉,阿狸……我们得先去冥界营救你的爱人了,等我们回来一定会帮你恢复原状的。”   话音刚落,变成九尾白狐的阿狸又被对方轻轻放在了她的衣服上。   冥界之门随之在狼灵的撕扯之下重新打开一道狭小的缝隙。   “嘤嘤嘤……”   阿狸这次发出的,是担心的声音。   冥界内,陈策还在疯狂逃避莫德凯撒的追杀。   他的速度很快,但莫德凯撒的速度更快——更不用说冥界还是莫德凯撒的主场了。   短短十几分钟,他就被莫德凯撒摧残得满身是伤——这还是他没有被正面命中哪怕一下的结果。   要是被那杆可怕的钉锤正面砸中,恐怕只要挨上一下就要变成鼠片了。   只能不停地逃跑。   现在唯一的逃生机会,就是边逃边绕一个大圈回去找到那个已经被砸成鼠片的亚扎卡纳,然后再次尝试使用【轮回绝境】逃离冥界。   “你逃不掉的……盗窃者……”   莫德凯撒嘶哑的嗓音在身后传来,紧接着便又是一股可怕的力量。   陈策连忙侧身躲闪,同时迅速转动手里的多兰之枪,企图用反击风暴挡住夜陨的猛烈撞击。   可就在夜陨即将触碰到他的枪杆时,他突然看见远处亮起了一抹白光——整个冥界中唯一的一抹亮光。   那抹亮光在迅速变大。   不对……是在迅速靠近。   铛——!   清脆的钢铁碰撞声骤然响起,陈策这才发现那抹“亮光”原来是一支散发着白色光芒的箭矢。   紧接着,一个温和而冷漠的声音在远处的黑暗中响起:   “到此为止了,囚禁灵魂的暴虐恶徒。” 第八十三章 阿狸超进化,灵魂莲华狸!   蕴含着强大力量的光箭命中了莫德凯撒的夜陨,成功改变了这把人骨钉锤的下落轨迹。   光箭爆裂开来,耀眼的光芒驱散了冥界的黑暗与浓雾,白色成为了新的主基调。   陈策先是看见了一头虚幻的巨大白狼——它伴随着光箭到来,那张足以塞下十颗头颅的血盆大口撑到最大,满嘴的硕大獠牙毫不客气地咬在莫德凯撒身上,夸张的咬合力瞬间压扁了后者那看似牢不可破的盔甲。   它的体型比莫德凯撒还要庞大几分,力量也基于庞大的体型十分强大,仅一撕咬一甩头就将莫德凯撒甩飞了数十米远。   再接着,它扭头望向另一道娇小的身影——它的同伴。   “趁现在!”   话音刚落,又是数支闪烁着白色光芒的魔力箭矢向莫德凯撒射去,强大的穿透力和耀眼的白芒竟让莫德凯撒都有那么一瞬间难以招架,那些环绕在他身旁的幽魂更是哀嚎着四散逃逸,根本不敢多待半秒。   在那照驱散黑暗与浓雾的亮光中,陈策终于看清了那位救他于危难之中的“弓箭手”。   那是一个戴着面具的女孩。   他认得她。   她的名字叫……   【千珏】   如果要再确切一点的话,就是【灵魂莲华·千珏】。   在精神领域之中、以美丽女孩形态示人的【灵魂莲华·千珏】。   “来这里,陈策。”   千珏温柔空灵的嗓音从面具之下传来,完全不像是民间传闻中的可怕死神。   陈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但他还是很信任对方的,果断往她那边跑去。   对于濒死之人来说,千珏可能是“可怕的死神”,但对于一个健康的生者来说,千珏就是敢于从冥界之主手里抢人的“善良的死神”。   “我抓住你了……我们走。”两只手握在一起的瞬间,千珏立刻打开了死者领域与精神领域之间的通道,准备逃离此地。   可莫德凯撒又如何会让她如此轻易地当着他面带走他的仇人?   “休想逃跑……!”   莫德凯撒左手虚握,一只由冥界之力组成的虚幻大手立刻从地底伸出,强大的吸引力将准备逃离的千珏和陈策拽向他那边。   紧接着,夜陨被他高高举起,眼看就要一个【破灭之锤】将两人砸成肉泥。   危急关头,还是狼灵挺身而出。   它张开血盆大口咬向莫德凯撒,然后又疯狂摇晃脑袋撕扯着后者的手臂,尖锐而硕大的獠牙甚至要将那副盔甲咬穿。   “烦人的蠢狗……!”莫德凯撒的攻击再一次被打断,愤怒的他直接将矛头指向了狼灵——他用另一只手死死抓住对方,强行将其从自己身上拽下来,然后又用力摔在地上。   咚——!莫德凯撒巨大的力量让狼灵砸在地上时甚至发出了犹如炮击的巨响。   而这还没完,莫德凯撒又对着狼灵举起了夜陨。   千珏见状,连忙射出不下十支光箭,企图逼退莫德凯撒。   可后者这次是铁了心要解决掉这只烦人的“大狗”——即便光箭让他感到疼痛难忍,他也不会停下自己的动作。   咚——!夜陨还是落下了。   破灭之锤正中狼灵庞大的脑袋。   这一钉锤下去,狼灵的头骨瞬间裂开,整个天灵盖变得血肉模糊,并且能明显感觉出那种骇人的凹陷感。   “嗷——!”被砸的狼灵也被激起了更深层的血性,鲜血的腥味和疼痛让它更加暴怒、更加勇猛。   它迅速起身咬住莫德凯撒的腹部,甚至有点要把对方一口吞掉的意思。   可惜的是,仅凭它一人之力是敌不过莫德凯撒的。   “不知所谓……”莫德凯撒又用一只手把狼灵摔在了地上,另一只手则高举起了夜陨。   咚——!又一锤砸下,狼灵左边的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每一秒的用力啃咬都会让它的伤口喷出更多的鲜血。   咚——!再一锤,狼灵的半边脑袋彻底塌陷,但它仍死死咬住对方、绝不松口。   莫德凯撒也没有丝毫慌乱,只冷漠地第四次举起了夜陨。   但这次他的钉锤砸不下来了。   又是一轮光箭袭来,加上陈策全力催动冥界之力拉扯夜陨,强行给狼灵争取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但……狼灵是安全了,可陈策就危险了。   而这正合莫德凯撒的心意——毕竟他最想杀的一直都是陈策。   “我会永远禁锢你的灵魂……我会夺回我的力量……你将在冥界成为我的奴仆,直到永恒……盗窃者……”   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从莫德凯撒体内爆发出来,夜陨不再受到抑制,径直朝陈策的脑门砸去。   “该死……”陈策连忙将两把武器同时取出,所有技能也一股脑地全使了出来。   疾风之力、黑石符文、反击风暴、三重爪击、冥界之力、冥想……有什么用什么。   莫德凯撒的全力一击,根本不是他所能抵挡的。   咚——!夜陨落下,黑石符文巨剑瞬间碎裂,多兰之枪的枪杆也严重弯折,陈策的双腿也顷刻间发出了骨骼断裂的脆响。   剧痛袭来,他不用低头看也知道自己的胫骨和踝关节彻底粉碎了。   就连他脚踩着的地板都向下凹陷了几公分,如蛛网般的裂痕迅速在周围蔓延开来。   整片大地都开始轻微颤抖了。   用尽全身力量和所有技能去抵挡,也只能以丢掉半条命的代价堪堪抗一下——甚至都完全说不上是“抗住”了,只能算是“挨了一下勉强没死”。   而这样的攻击,莫德凯撒还能再挥舞无数次。   第一次是侥幸存活了没错。   可第二次,又该如何抵挡?   “这下真糟糕了……”陈策的双腿已断,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双臂肱骨也因为刚才的重击彻底错位,此时已经连抬都抬不起来了,更别说举剑格挡。   这样的状态,几乎与等死无异。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莫德凯撒再次高举夜陨,然后感受着那股令人绝望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但……千珏可不会坐视不管。   且不说她此行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拯救陈策,光是陈策刚才舍身救狼灵的恩情就足够让她拼尽一切去保护他。   “不要怕。”   在夜陨落下的前一刻,陈策听到了千珏温柔的耳语。   也看到了那道娇小敏捷的身影。   她毫不犹豫地挡在自己身前。   淡蓝色的长弓指向地面。   然后,全力拉弓。   嗡……嗡……   一阵奇怪而柔和的声音响起,莫德凯撒的夜陨同时落下。   咚——!这一锤重重砸下,但被本该已经失去行动力的狼灵成功拦了下来。   “嗯?”莫德凯撒疑惑地扭过头去,却见满身伤痕的狼灵身上散发着阵阵光点——那象征着生机与希望的白色光芒。   【羊灵生息】   千珏为她脚下的土地赐福,创造了一片没有死亡的领域,所有位于此领域内的生者都会得到治愈。   狼灵脑袋上的伤势正在迅速复原,那可怕的咬合力也在逐渐恢复。   它脑袋一扭,死死咬住莫德凯撒的右手臂铠,让他无法再次挥舞夜陨攻击陈策。   “趁现在……!”   “我知道。”千珏自然不会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当即拼尽全力拉开长弓。   三支由魔力组成的魔法箭矢骤然出现在弓弦之上,而莫德凯撒脚下也出现了一圈狩猎标记——【千珏之印】。   咻——!   充满穿透力的蓝色光箭急速射出,瞬间贯穿了莫德凯撒的身体,也将他脚下的【千珏之印】一同击碎、   巨大的力量将莫德凯撒带出上百米远,也将他带离了【羊灵生息】的领域范围内。   与此同时,【羊灵生息】结束,一股更加强大的治愈能量瞬间爆发,环绕着狼灵和陈策的身体治疗,让他们从头到脚的全身伤势都得以恢复。   这一轮交锋千珏似乎占据了些许上风。   但她藏在面具下的俏脸依旧不见丝毫放松的神色。   反而更加凝重。   刚才的【羊灵生息】直接消耗掉了她大半魔力,那三支将莫德凯撒射出去的穿透光箭又让她本就不富裕的魔力雪上加霜……   这一套组合下来,却仍没能对莫德凯撒造成致命打击……   狼灵和陈策身上的伤势也没完全恢复……   情况甚至比一开始还要糟糕……   已经有些黔驴技穷了……   “烦人的小动物……也许你应该叫你的造物主来和我战斗……”   远处的黑暗与浓雾之中,莫德凯撒庞大的身躯渐渐站了起来。   他身上的盔甲也有不少伤痕——特别是刚才被光箭贯穿的胸甲,甚至已经破了三个大洞。   但他并不紧张。   因为冥界是他的主场。   他的能量和“补品”,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无尽的幽魂……”   远处的浓雾也开始聚拢,莫德凯撒一伸手就用他那残暴的能量禁锢住了无数幽魂。   再然后,那些幽魂发出了阵阵痛苦的哀嚎声。   又在哀嚎声化为了那副铁铠的养料。   只一个呼吸的功夫,莫德凯撒的盔甲便恢复如初。   咚!他的钉锤重重砸进地里,像一杆长枪般立着。   “死后的世界在召唤……”   变成白狐的阿狸在灵树周围转悠了起来。   她心里很着急,但现在的她连用手摸摸耳朵都做不到,更别说去死者领域手撕莫德凯撒、拯救陈策了。   她现在挠个痒都要像修猫修狗一样用腿蹬脸……   “嘤嘤嘤(这算什么嘛)……”   “嘤嘤嘤嘤(这叫声也好怪)……”   “嘤,嘤嘤嘤嘤嘤(噢,狐狸好像的确是这样叫的来着)……”   “嘤,嘤嘤嘤嘤嘤嘤(不对,现在不是关心这种事情的时候了)!”   “嘤嘤嘤(妾身要去救亲爱的)!”   九尾白狐……啊不,阿狸,又变得干劲满满了。   干劲满满地……继续绕着灵树转悠。   绕了好几十圈后,她终于累得趴在了地上——四肢铺开,尾巴盖在身上像要吃席一样。   “嘤嘤(根本不行)……”   阿狸委屈地看着自己的小短腿,那叫一个欲哭无泪。   甚至就连她的耳朵都比她的腿长……   连树都爬不动……   “嘤,嘤嘤嘤(哎,这怎么办嘛)……”   灵树下的树荫很是凉快,皎洁的月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照了下来。   伤心的小狐狸翻了个身,想让那冰冷的月光照亮她更加冰冷的心。   可也就是在她翻过身来的一瞬间,她突然看见树上挂着个……很眼熟的“东西”。   一个……   半人半鹿的“东西”……   “嘤嘤嘤(莉莉娅)?!”阿狸猛地蹦了起来——一蹦零点三尺高的那种。   “嘤嘤嘤(莉莉娅)!嘤嘤嘤嘤,嘤嘤(你在那里干什么,快下来)!”   树上的小鹿少女没有任何反应。   她似乎是闭着眼睛的。   她身上流淌着一股奇异的魔力……像极光一样绚烂……一种很好看的流光……   她头上好像还顶着一朵……盛开的蓓蕾?   她之前也顶着一朵蓓蕾,但那朵是“含苞待放”的,而眼下这朵是“正在盛开”的。   “嘤嘤嘤(莉莉娅)?”阿狸更疑惑了。   但更更更让她感到疑惑的,还在后面——   莉莉娅头顶上那朵盛开的蓓蕾突然降下无数魔法粉尘,就像无数美丽的萤火虫缓缓降落。   阿狸下意识想躲,可她的四条小短腿突然变得不受控制了——她就这么被迫僵在原地。   那些绚烂的魔法粉尘渐渐落下,也落在了她毛茸茸的身上。   下一刻,她突然听见了一些奇怪的低语。   很柔和……就像母亲睡前温柔的耳语……   “阿狸,欢迎你来到精神领域……”   “这么多年来让你独自一人,我很抱歉……”   “真的……辛苦你了……”   “我已无力维持精神领域的平衡……这份微不足道的赠礼,就当作我给你的最后赠礼吧……”   “去寻找那个真正珍惜你的人吧……”   话音落下,阿狸看见灵树上浮现出了一个虚幻的人影……她长得很漂亮,也很像自己,有一对毛茸茸的狐耳和九条毛茸茸的狐尾,唯一不同的只有发色。   那个虚幻的人影落下了。   她手里捧着一团璀璨的光球。   阿狸在潜意识的催促下伸出一只前爪触碰了那团光球。   下一刻,她感觉自己被“封印”的魔力全都回来了。   甚至变得更加强大。   她的身体……也重新变成了人形。   但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她在灵树下的池水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这是……妾身?” 第八十四章 动物园大战   陈策和千珏真的快顶不住了。   无论怎么样的攻击,无论造成多重的伤势,莫德凯撒都能靠吸取幽魂迅速恢复,根本杀不死。   冥界就是他的主场。   在这里,即便是那高高在上的神明也要向他低头。   就像他用行动证明的箴言——【神无力保佑他们,因为我来了。】   “这回是真有点穷途末路了……”   又是一轮艰难的抵抗过后,几乎力竭、伤痕累累的陈策已经再想不到任何逃生的办法了。   就算他现在直接对着千珏使用轮回绝境,也极大概率会被莫德凯撒从世界通道中强行扯回来,到时情况就更糟糕了——轮回绝境对自身体力和魔力的消耗也是很大的。   轮回绝境无效,千珏直接打开冥界之门逃跑也就不切实际了——同样会被莫德凯撒阻止。   逃离冥界是不太可能了,那么……   反抗?似乎更难。   眼前这块巨大的铁皮疙瘩根本打不死,速度和力量也都远超自己,就算在冥界范围内逃跑也迟早会被逮住。   然后挨上一钉锤彻底变成鼠片。   “麻烦大了……”   陈策又看了看自己残破的躯体,全身每一寸皮肉都在传来剧痛——四肢长骨都有不同程度的断裂或损伤,肋骨更是直接折了好几根,内脏也因为剧烈震动而发生了内出血……   如此情况,逃生无望。   那就没必要再害人了。   “千珏小姐……很感谢你的帮助,现在请你离开吧……”陈策边说话边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虚弱。“你打开冥界之门逃离此地……我随后就到……”   “嗯?”闻言,一旁戴着面具的女孩把头转了过来。   她的语气依旧温柔、平和,如艾欧尼亚初春的暖风:“首先,很感谢你想保护我的心意,但我不会抛弃任何一个生者的灵魂;其次……”   “谢谢你能称呼我为‘千珏小姐’、把我当作和你平等的生命。”   话音刚落,千珏微笑着拉开了手中的淡蓝色长弓——即便她的魔力也所剩无几。   “让我们再试一次吧,亲爱的饿狼。”   “是的,是的!杀了他,羔羊!”   “切开他的护甲。”   “撕裂他的身躯!”   狼灵与光箭同时冲出,义无反顾地攻向莫德凯撒,颇有几分要与对方玉石俱焚的意思。   可后者并不这么想。   他只不紧不慢地高举起了夜陨。   待狼灵和光箭靠近,那柄硕大的钉锤迅速落下。   咚——!伴随着一声巨响过后,光箭毫无悬念地被莫德凯撒挡了下来,而随着光箭一同杀到的狼灵也被夜陨重重敲飞。   那些人骨钉刺瞬间将狼灵刺得皮开肉绽,让它本就虚幻的躯体变得更加模糊,仿佛随时都要像那些无主的游魂般消失在冥界之主。   而这还没完。   莫德凯撒又一次对它举起了夜陨,打算斩草除根——就像他曾经身为军阀的时候一样。   斩草要除根,没死透的人也要补刀。   钉锤再次落下,而体力透支的狼灵除了眼睁睁看着之外毫无办法。   它已经做好了再次用肉身硬扛攻击、给千珏制造输出机会的打算。   可就在它伸长脖子准备跟对方以伤换伤的时候,那柄即将砸到它的钉锤却突然改变了下落轨迹。   咚——!夜陨砸在了地上,烟尘四起。   几人先是感到诧异,而后不约而同地望向了烟尘飘散的方向。   那里有一道耀眼的紫色光芒,以及……   一道模糊的人影。   “越杀越多的蝼蚁……”莫德凯撒甩了甩刚才受到震荡的手臂,已经猜到了那烟尘之中的模糊身影是什么东西。   又是一个前来送死的生者。   待烟尘散尽,那道窈窕的身影也就暴露在了众人的视野当中。   那是一个美丽至极的少女。   樱花色的长发、蓝白相间的长袍、纯白的过膝袜,还有……   一对尖尖的狐耳和九条毛茸茸的湛蓝狐尾。   “亲爱的,妾身来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陈策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当然认得眼前的狐狸少女,但……和之前的阿狸并不一样。   之前的阿狸可是留着黑长直秀发的,可眼前的阿狸却……这是进化了?数码宝贝超进化?   原皮阿狸进化成灵魂莲华阿狸了?   “亲爱的不必惊讶,因为……”阿狸迈着优雅的步子前来,身上那股强大的魔力让陈策又是一惊。   “因为妾身也很惊讶。”   “这……”陈策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反倒是一旁同样拥有“灵魂莲华皮肤”的千珏看出了点端倪:“你成功了,阿狸——你得到了‘门神’的继承,对吗?”   “也许是的。”阿狸轻轻点了下头,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无尽的魅力——甚至比之前的她更胜一筹。“但现在不是说那些东西的时候了。”   “我赞成……”还在坑里的狼灵用耳朵比了个赞。   陈策和千珏连忙合力过去营救受伤的狼灵。   莫德凯撒也不着急,只高傲地将夜陨扛在肩上,接着又用一种宛若君王蔑视一切的眼神扫过众人。   “羔羊,蠢狼,狐狸,还有精神领域里的梅花鹿……你们是打算在我的冥界里开一个动物园么?”   说着,他又释放出了一股强大的死亡气息,方圆数里内的所有幽魂立刻痛苦地哀嚎了起来。   “如果是,那我承认你们为我奉献了一场很不错的动物表演……”   “接下来还会有更精彩的。”千珏的语气依旧平静,话语中听不出半点愠怒的感觉,但她拉弓的手已经表明了一切。   又是几支光箭射出,极致的速度和穿透力让它们瞬间贯穿了莫德凯撒的身体——当然,这是因为后者既不躲也不挡。   他已经懒得做任何防御动作了。   反正在这冥界之中,他有无数的补给。   “无效的攻击,徒劳的挣扎,愚蠢的生命……”莫德凯撒冷笑着摄取周围幽魂的能量,盔甲上的伤痕迅速复原,再看不出半点被击穿的痕迹。   见状,千珏不禁皱了下眉。   而一旁的阿狸却发现了华点。   “这个大铁皮人是靠吸取那些鬼魂来恢复伤势的吗?”她小声问道。   “是的。”千珏点了点头。   “那把那些鬼魂弄开他是不是就不能恢复伤势了?”   “嗯……理论上来说,是的。”   “那把那些鬼魂弄开不就好了?你们为什么不这样做?”   “这谈何容易……”千珏又摇了摇头,语气里透露着一丝无奈。“死者领域里聚集了无数幽魂——曾经莫德凯撒几乎屠戮了一整代人,那些幽魂全都被他囚禁于此、为他所用,想要隔断他们的联系又谈何容易呢?”   闻言,阿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但很快,她又有了新的疑问:“那只把他附近的幽魂驱散不就好了吗?”   “理论上可行,但……”千珏望向了莫德凯撒身旁的浓雾——那些全都是幽魂,数量庞大、聚拢速度极快。   “仅凭我的光箭,想要在短时间内清理出一片真空区域也很困难。”   “可妾身行呀?”阿狸又疑惑地歪了歪头。   “嗯?”千珏更是疑惑。   不等她再次发问,阿狸已经缓缓走向了莫德凯撒。   几人刚想阻拦,却见阿狸身上骤然冒出了数团可怕的红蓝相间的能量火焰。   下一刻,那些能量火球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迅速冲向莫德凯撒——或者说莫德凯撒身旁的浓雾。   哗——!   仅一眨眼的功夫,那些火球在浓雾之中炸裂开来,一股直击灵魂的伤害瞬间驱散了周围的幽魂——它们哀嚎着四散奔逃的欲望甚至盖过了对莫德凯撒的恐惧。   这便是“门神”的能力。   对灵体专攻的力量。   “进化版的妖异狐火么……真不简单……”陈策看着莫德凯撒身旁的幽魂成片成片逃走,惊喜之余还有些意外。   没想到那个所谓的“门神”居然真的能将力量传承给阿狸,还让阿狸进化成了“灵魂莲华·阿狸”……   如此说来,阿狸的身世之谜……可能真的跟那个“门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嗯……不过现在也不是想那些事情的时候了。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莫德凯撒身旁的幽魂跑了大半,他恢复的速度自然也就慢了下来,现在可是做点什么的好时候。   “干的好,阿狸。”千珏也反应了过来,当即再次拉弓。   严重受伤的狼灵也艰难地撑起身体准备进攻,那两排沾满鲜血的獠牙已经全部亮了出来。   陈策更是当即组装起了断裂的黑石符文巨剑,准备殊死一搏。   “面对疾风吧~”阿狸开玩笑似的抢了陈策的台词,而后向着莫德凯撒抛出双生宝石。   继承了“门神”力量的她已经今非昔比。   那对双生宝石里蕴藏的能量甚至让莫德凯撒都不敢大意。   狐火驱散了幽魂,三人一狼的攻击又同时到来,饶是莫德凯撒也不能像之前那般闲庭信步了。   轰隆——!   光箭和双生宝石的能量同时爆裂开来,直接让莫德凯撒的身体在贯穿中被击倒在地。   “嗷——!”   铛——!   狼灵的撕咬和陈策的剑击紧随其后,硬生生将莫德凯撒的右手臂铠扯了下来。   而他手里的夜陨也掉在了地上。   缺少了幽魂的补给,他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痛苦——上一次,还是在他遭到乐芙兰的“背叛”、第二次踏入冥界之时。   “疼痛……欺诈……令我怀念……”   莫德凯撒缓缓站起身来,盔甲下的双眼爆发出了一阵更骇人的绿光。   他没有理会咬住他手臂的狼灵,也不再执着于用幽魂恢复自身,只步步逼近陈策。   阿狸和千珏见状,连忙继续发起攻击,一阵阵刺眼的光芒和一声声爆破的巨响在莫德凯撒身上响起。   可他依旧没有半点要格挡或躲避的意思。   他甚至直接顶着攻击继续像陈策走去。   “你们杀不死我……神明……也要向我跪拜!”   咚!绿光暴起,死亡的气息席卷众人,莫德凯撒的【不灭之身】为他提供了一层无比坚硬的护盾。   陈策不敢硬拼,果断后撤。   千珏也不再留手,直接将体内仅剩的魔力全部调动起来,数支璀璨的光箭在弓弦上接连生成。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要么一鼓作气打倒莫德凯撒,要么被耗死在这里。   “阿狸……”千珏将弓弦崩到了最紧,连拉弦的玉指都开始有些微微颤抖。“全力以赴,一鼓作气……”   “嗯!”阿狸用力点了下头,周身再次冒出数十团妖异狐火。   下一刻,几人的全力一击同时射出。   轰隆——!   恐怖的能量在莫德凯撒身上炸开,在一阵凝滞之后成功逼停了莫德凯撒前进的脚步。   但也仅仅只是逼停。   他的【不灭之身】仍然没有破碎,只不过出现了几道裂痕。   还不够……   威力还差一点……   只要再增强一点,就能打碎他的盔甲……   陈策咬紧牙关全力挥剑,可剑刃却死死卡在莫德凯撒的盔甲缝隙中难以前进半分。   反观莫德凯撒,无尽的痛苦给他带来了无尽的力量,那逼停他脚步的凝滞正在被他缓缓破除。   恐怕不用多久他就能继续前进了。   陈策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甚至想要放弃。   直到他的余光瞥见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一个……面具。   一个平放在地上的恶鬼面具。   那是……亚扎卡纳。   被莫德凯撒砸成“鼠片”之后变成面具的亚扎卡纳。   陈策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果断放弃进攻,转身往亚扎卡纳那边冲去。   “陈策?!”快要坚持不住的千珏大惊。   少了陈策的一份力,莫德凯撒顿时扳倒了平局的局面,脚步再次开始向前挪动。   可陈策依旧像是想要独自逃命一般往另一边冲去。   “亲爱的……?”阿狸也很是诧异。   直到陈策捡起面具、扭头对她喊道:“朝我这边发射狐火!”   “诶……诶……?”阿狸更懵了。   但现在容不得她思考。   在陈策的不断示意下,她还是朝着对方发射了一团狐火。   在狐火即将到来的前一刻,陈策果断举起了手里的亚扎卡纳面具。   对灵体有“特殊伤害加成”的狐火瞬间将面具点燃。   然后……   亚扎卡纳尖叫出声。   沉睡中的它被狐火烧醒了。   “干得好,再来一发!”陈策大声呼喊。   这次阿狸没有任何犹豫,又给了对方一发。   陈策再次举起面具抵挡狐火。   亚扎卡纳又是一阵尖叫——明显比上一次小声,但更加凄厉。   再然后,它就被狐火烧得彻底失去了自我意识。   死不了,但估计也没那么容易再次苏醒了。   见状,陈策毫不犹豫地将面具往自己脸上戴。   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亚扎卡纳的“精神污染”——那种极致的负面情绪,暴怒、悲伤、怨恨、哀愁……各种各样的负面能量扑面而来。   他的意志瞬间变得无比消沉。   但杀戮的欲望正在高涨。   一种奇异的力量,正在遍布全身——就像原时间线中被亚扎卡纳寄生、被迫与其“共生”的永恩。   趁着亚扎卡纳面具的加成达到顶峰,陈策立刻重组巨剑。朝着莫德凯撒冲去。   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大截。   力量也得到了不小的加持。   铛——!   黑石符文巨剑再次砍在莫德凯撒的“脖子”上,这次他的【不灭之身】就不能像之前那般无解了。   亚扎卡纳的这份加成,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灭之身】的裂缝越来越大,渐渐从一点扩散到全身。   陈策用尽全身力量将剑刃尽可能地往下压。   终于,在一道清脆的响声过后,【不灭之身】彻底破裂。   而陈策手里的黑石符文巨剑,也成功斩进了对方的盔甲缝隙之中。   叮——!   咚。   莫德凯撒的头甲重重落在了地上。   PS:   一点小说明:联盟官方对于阿狸的身世之谜是没有给出明确设定的(当然,不排除以后会有,甚至吃书......),所以本文中有关阿狸身世的剧情有一部分是基于官方模糊设定的拓展描写(也可以理解为二设啦),如有不同见解,还请见谅~~~   如果以后出了明确的相关设定,也请不要骂可乐QAQ(如果一定要骂的话,请...请轻点......)   PPS:   ------------推本书-----------   简介:手刃十三道馆,降服十三英桀,重创传说中的崩可梦,身为最强的崩可梦训练师,洛汗却一生没有人类伴偶,这到底是为什么。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阿塔吉娜小姐表示,“这是因为他已经决定这一生都奉献给崩可梦了。”   洛丝薇瑟小姐,“女仆型崩可梦丽塔,参上。”   米拉小姐,“我是烤肉型崩可梦,真的,相信我。”   总之这是一个少年邂逅(?)各路崩可梦,并最后登顶世界之巅的故事(大概)。   ↓↓↓↓书名在这↓↓↓↓ 第八十五章 我狸白丝秒了   莫德凯撒的脑袋被削下来了。   伴随着那顶钢盔落地,冥界内的幽魂开始陷入混乱,一阵阵的哀嚎声在这旷野中响起、回荡,宛若荒芜世界中的独特奏鸣曲。   当然,它们的声音是“哀嚎”,但它们此时的心情恐怕并非是负面的——莫德凯撒囚禁、折磨了它们如此之久,又有哪个幽魂不盼着他死去呢?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莫德凯撒的“头颅”被斩下来也并不意味着他的死亡。   在这冥界之中,他是不会死的。   他的残暴无道会随着他永恒的生命直至世界的尽头。   即便将他的身体拆得四分五裂,他也依旧会在冥界之中卷土重来。   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一点对于他无尽的寿命来说微不足道的时间。   而千珏也很清楚这点。   “我们得走了……”经过长时间高强度的战斗,即便是身为“死神”的千珏也不禁开始喘气了大气。“莫德凯撒还会重生的……这只能拖延一点时间……”   “明白……”陈策也近乎虚脱,当即举双手表示同意。   趁着千珏打开冥界之门的功夫,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莫德凯撒的“头颅”。   那顶泛着绿光的钢盔……上面的死亡气息令人胆寒。   在那盔甲缝隙中,似乎还能隐约看见他的怒火……他对一切生者的怒火、对一切背叛者、盗窃者的怨恨。   死亡的能量正在凝结,扩散的浓雾又开始重新聚拢,莫德凯撒正在开始他的复活。   他重生后的积怨,可想而知……   “亲爱的,快走。”阿狸挽住还在注视莫德凯撒的陈策,不由分说地走向冥界之门。   熟悉的混沌感袭来,几人很快就进入了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   没有了莫德凯撒的阻挠,这次“穿越”进行得格外顺利。   很快,几人便见到了熟悉的场景——散发着微光的彼岸花、如蜂如蝶般纷飞的光点、璀璨的精神领域能量,以及……   几乎直插云霄的千年灵树。   夜深的时候已经过去,温暖的朝阳斜斜洒下,驱散了冰冷的黑夜。   远方有山峦、有大海、有虫鸣,一切都是如此美丽,仿佛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盼望着早些醒来的噩梦。   千珏感受着脚下泥土的厚重感,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一半——另一半则需要完全离开精神领域与死者领域的交界、彻底摆脱莫德凯撒的追击才能放下。   她立刻拖着疲惫的身子往精神领域的边缘处走去,途经之处迷雾自动散开,仿佛就连整个世界都在迎接着这位司掌生死轮回的“善良死神”。   可就在她即将走出精神领域的模糊交界时,已经进化成“灵魂莲华形态”的阿狸却突然叫住了几人。   “等等……我们得先把莉莉娅救下来。”   “莉莉娅?”陈策疑惑地回过头去。   “你找到她了吗,阿狸?”千珏也有些意外。   “嗯嗯,找到了。”阿狸点了点头,又伸出一根玉指指向上方。   几人同时抬头。   天上什么也没有。   “哪呢?”陈策更疑惑了。   “不是在天上啦……”阿狸也看出了两人的困惑,当即更精确地指了一个方向。   这回大伙都看到了。   高大的灵树上挂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半人半鹿的“奇怪生物”。   正是挂在树枝上睡着了的莉莉娅。   她安详的样子就像是依偎在母亲怀里熟睡的小女孩——好吧,她也的确经常称呼幻梦树为“树妈妈”。   幻梦树是妈妈,那这课灵树大抵也算是半个阿姨了。   “莉莉娅小姐在干什么?”陈策疑惑地问阿狸。   “妾身也不到哇……”阿狸挠了挠头,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也许……也许是在自挂东南枝……?”   天已经蒙蒙亮了,几人也走出了精神领域、回到了真正的幻梦森林内。   绽灵节的喜庆氛围尚未散去,一些通宵达旦的居民还在疲惫的欢庆着或是收拾着,街道上有些杂乱,但更多的是欢愉。   带上面具的几人找了间客房临时歇息,也方便还在“沉睡”中的莉莉娅能够有个正经的地方睡觉——“睡”在树上也太奇怪了。   嗯……好吧,说是睡觉,但其实更像是“昏迷”。   刚才把她从树上救下来的时候闹出那么大动静都没能吵醒她,着实让人有些担心。   而且她的身体也在……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   阿狸能感受她体内的魔力越来越强,就像一颗正在不断膨胀的气球——所幸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伤害。   除此之外,她的外表也发生了一点变化——她蓝色的长发开始“褪色”,变得有些白,但又透露着一抹淡淡的薰衣草色。   就像……   灵魂莲华·莉莉娅一样。   知道一些“内幕”的陈策说不上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见多识广的千珏也没见过如此奇妙的现象,几人只能暂且静观其变。   总的来说,此次绽灵节也算是有惊无险了。   至于收获……   陈策摸了摸那块挂在腰间的“亚扎卡纳”面具,又看了看已经进化成灵魂莲华形态的阿狸,心中还是有些慰藉的。   但现在还有件小事尚未解决。   “幻梦森林里有个老妇人似乎在引诱外人进入精神领域给亚扎卡纳吞噬……但我不清楚她到底是黑心的人类还是亚扎卡纳。”   陈策往窗外望了一眼,但当然没能一下子就看到那个该死的老妇人。   “对嚯!那个人肯定是故意坑妾身的!”阿狸也想起了昨晚在幻梦森林外一直哄骗他们参加绽灵节、带着他们沿彼岸花开的方向走的可恶老妇人。   闻言,千珏点了点头,风轻云淡道:“我不会放任这种人或精怪扰乱物质领域与精神领域的平衡的,她就交给我吧,晚些我会去处理的。”   “那就麻烦你了,千珏小姐。”陈策放心地行了一礼——这种事情交给千珏来说也算是专业对口了,他自然是放一百个心的。   “小姐……这个称呼让我听起来像是个人类女孩。”千珏发出了一阵温柔的轻笑声。   几人又闲聊着休息了一会。   等到太阳完全升起、绽灵节算是彻底结束时,千珏也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了。   “陈策,阿狸,很高兴认识你们,但我们现在该走了。”千珏将一只手放在脸上的面具上,身旁的狼灵也环绕着她推开了房门。   “如果我们有缘的话,以后一定会再见的。”   “是在妾身要死的时候吗?”不太会讲话的阿狸憨憨道,“那妾身还是不太希望再见到你们呢。”   “说什么呢……”陈策赶紧按住了狐狸少女的脑袋,而后朝着两位“死神”挥手告别。   “有缘再见。”   千珏微笑点头,而后转身朝门外走去。   可就在她一只脚快要踏出房门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又扭过头来,那只放在面具上的小手轻轻摘下了面具。   然后,那张可爱的俏脸便暴露在了陈策和阿狸的视野当中。   白皙、端庄、美丽……可爱的紫色美眸中又透露着一丝成熟,而那两只一直被人们误认为是面具的一部分的“犄角”就静静地挂在她的头顶两边。   那是一对弯曲的羊角。   也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她头顶上还有一小撮可爱的淡蓝色呆毛。   “我会记住你们的,也希望你们能永远记住我。”千珏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紫瞳美眸也弯成了一道可爱的月牙。   再然后,她大步走出房门。   她和狼灵的身形便像一阵轻柔的微风般渐渐散去。   千珏走了,屋内便又只剩下三人了。   陈策看着侧躺在床上的莉莉娅,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起了出发的时间——艾瑞莉娅那边正在不断向西边推进,最后的战役一触即发,时间已经有些许紧迫了。   若是能得到辛德拉的帮助、让她及时空降战场,势必能减少非常多的人员伤亡——甚至可能可以达到正面战场零伤亡的人类史上最辉煌战绩。   毕竟辛德拉可是能让一整座岛浮起来的超级狠角色……到时只要她略微动动手指,摧毁一片正面战场还不是易如反掌的小事?   再不济,摧毁那帮诺克萨斯人的战斗意志还是没问题的——近两年来的接连失利早已让大部分诺克萨斯军将领失去战争欲望了,全凭上级命令和一部分战争狂热分子死撑着。   陈策越想越觉得拉拢辛德拉这件事真的太重要了。   当务之急,不容拖沓。   但等莉莉娅醒来还是很有必要的——总不能就把她丢在这里不管吧?她可还在cos睡美鹿呢。   至于背着她走?那也大可不必。   要知道,一只小鹿的重量可比正常人重多了,背着走只会让行进速度更慢、花的时间更长。   还不如老老实实等她“睡醒”先。   顺便……自己也休息一下。   被莫德凯撒撵着跑了一晚上,确实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哈~”陈策放松地打了个哈欠,而后任由自己的身体向床上倒去。   可等待他的并不是柔软的大床。   而是……一团比床还要软的东西。   阿狸的大yi巴。   “床上有人呢,难道亲爱的看不见吗~?”阿狸微微一笑,几条软而有力的狐尾立刻将陈策拉到了自己怀里。   陈策只看见两只可爱的大白兔凑到眼前——或者是自己的身体凑了过去,然后后脑勺就传来了一阵比狐尾稍结实一些的柔软感。   自然就是阿狸的大腿了。   裹着白丝的饱满大腿。   少女的体温是温暖的,而那层薄薄滑滑的白丝则有些冰凉,搭配起来有种独特的舒适感。   膝枕的话,还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体香。   还挺舒服的……   “让莉莉娅好好休息一下叭,亲爱的就不要去挤她啦~在妾身这里休息一下怎么样呀~?”   阿狸微微弯下柳腰,在对方的侧脸上如蜻蜓点水般献上了一吻。   “另外……妾身的新衣服,好看么~?”   “好看。”陈策一直是个诚实的好人。   “那妾身的新发色也好看么~?”   “好看。”   “那亲爱的更喜欢昨天的妾身还是今天的妾身呢~?”   “今天的。”   “诶~~~亲爱的意思是说今天的妾身不如昨天的妾身么?”   “不。”陈策摇了摇头,接着又满脸认真地说道:   “我喜欢今天的你,比昨天多一点,比明天少一点。”   “……哎?”阿狸先是一愣,而后双颊上便泛起了一抹羞涩的绯红——哪怕是她调戏对方在先。   “亲爱的真是……油嘴滑舌……跟谁学的……真是的……”   “我是认真的。”陈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诚实的好人。   “哼……贫嘴……”阿狸嘴上娇嗔,双颊却很实诚地变得更红了。   她甚至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缓了好一阵子后,她才有新的动作——   “亲爱的喜欢妾身的腿吗?”阿狸把头转回来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声音无比妩媚。“自从妾身换装以来,亲爱的就一直盯着妾身的腿看呢~”   “有吗?没有,你不要乱说。”陈策的诚实稳定发挥。   “你明明就有~~!”   “没有的事。”   “哼哼,亲爱的肯定是喜欢妾身穿这个吧~?”阿狸略微抬起小腿,那包裹着白丝的优美曲线引人遐想。   陈策还在嘴硬。   而阿狸已经缓缓脱下了其中一只白丝。   那完美的裸足在空气中晃荡着,单薄的白丝也被微风掀起,在陈策耳边厮磨。   “想要吗~?妾身毫无束缚的双足和刚脱下来的白丝~”   “……”陈策保持着沉默。   在这无比暧昧的气氛中,他难免想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譬如……   就是……那个……   为什么阿狸进化之后衣服也会跟着变化?   这符合物理学吗?   这是唯心主义的蜜糖陷阱!   莉莉娅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   她睁不开眼睛,梦境里的景象毫无逻辑地切换着。   而那梦境里的声音更是毫无逻辑可言——   她听见……阿狸小姐发出阵阵难过的声音。   还有陈策先生的声音。   陈策先生怎么可能会欺负阿狸小姐呢?   真是个奇怪又荒诞的梦呐…… 第八十六章 桀桀,狗罕见太多了   “伊麦,伊呗,瓦沙,阿那……”   初春的雨来得让人猝不及防,泥地也比平时更湿润松软些,出自诺克萨斯高级匠人之手的皮靴在上面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清晰的足迹。   莎弥拉没有理会鞋跟上的泥印,只默默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嘴里不断小声重复着她刚学会的艾欧尼亚方言。   “意思是……母亲,父亲,兄弟,姐妹……”   向西边推进的反抗军军团速度不快,但鲜有休息的时候,即便是春雨落下也不能阻止他们前进的脚步。许多士兵的衣物和帽子都被雨水打湿了。   “伊麦,伊呗,瓦沙,阿那……”莎弥拉一遍遍重复着这段颂文,铭记着每一个词。“伊扎,儿子。黛达……”   实际上她并不太喜欢这种繁琐的语言——甚至有些讨厌,但她必须多学一些。   可以不流利地说出来,但至少要知道这些词汇的意思。   身为一名“卧底”,她随时都要提防当地人用艾欧尼亚方言问她什么——若是答不上来,那嫌疑可就很大了。   “黛达。女儿,”她开始了又一轮念诵,语气变得比刚才更加坚定——她想起来了。“伊麦,伊呗。”   “是因呗。”身旁突然传来了一名土生土长的艾欧尼亚人的指正。   一个柔和而刚毅的声音。女声,清脆动听。   “因呗……好的,我会记住的。”莎弥拉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感到紧张——即便她被一个艾欧尼亚人“戳穿”了非当地人的身份。   因为她认得这个声音。   她扭过头去,只见一位年纪约莫十七八岁、身材和容貌都属上上乘的少女跟在自己旁边。   艾瑞莉娅。普雷西典反抗军的战斗领袖。   她仍然穿着那套红白相间的战斗服,一排排的刀刃碎片环在身后,足够修身的打扮勾勒出了她完美的身材——特别是那不盈一握的柳腰和饱满的大腿,简直令所有女性都要羡慕。   即便是同样常年战斗、练就了一副好身材的莎弥拉,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少女比自己更美丽。   也更年轻。   但成就却更大。   “该读作因呗——尾音不同。”艾瑞莉娅又重复了一遍,而后望向前方连绵数百米的反抗军军团。   “你得注意不要让别人发现你的口音问题了。”   “嗯,我会的。”莎弥拉点了点头,“我不会在任何人面前用艾欧尼亚方言说话,我只是想做到‘能听懂、能理解’的程度,这就够了。”   “明智之举。”艾瑞莉娅投以赞赏的目光。   毋庸置疑,她是知道对方的“卧底”身份的——也只有她知道。   陈策写信跟她说过这件事,并请求她帮忙隐瞒莎弥拉的身份,好让后者能继续留在反抗军里调查叛徒。   起初她也有点担心莎弥拉会不会假借卧底之名行危害反抗军之事,但莎弥拉跟她说过陈策的事情,她也就放心了。   嗯……是的,就是拿因达莉来威胁莎弥拉的事。   虽然这听起来有点……变态,但的确不失为一个好手段……   “最近有调查到什么吗?”沉默片刻后,艾瑞莉娅又问。   “暂时还没。”莎弥拉摇了摇头,“你知道的,陈策让我这段时间先中止调查。”   “关于格……他最近还有和那位来往吗?”   “也没有了。”莎弥拉知道对方口中的【格】和【那位】分别指的是谁——自然就是她前段时间一直在追踪调查的目标,第三军团长格里克和影流教派的劫。   “最糟糕的是,我甚至找不到那位了——据我所知,他这段时间都没待在教派的庙堂里,但没人知道他具体去了哪里。”   “是最新情报吗?”艾瑞莉娅有些意外。   “是的,他可能有所行动了。”   “嗯……好的,我知道了。”   “嗯。”莎弥拉点了点头,视线再次投向脚下的泥地。   一步一个脚印,靴子的两边已经有些脏了。   但这并不重要。   “伊麦,伊呗,瓦沙,阿那……”   莉莉娅总算是睡醒了。   她一睁开眼就看见阿狸气喘吁吁地趴在床边,面带潮红、衣物凌乱。   至于陈策……看起来好像更累,直接瘫在椅子上睡着了,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出一丝憔悴的感觉,总感觉哪里有点怪怪的。   莉莉娅想起了自己熟睡时做的那个梦——好吧,确切地说是“听到”的那个梦。   陈策先生欺负阿狸小姐什么的……果然是假的吧?   这一看就是阿狸小姐欺负了陈策先生嘛,看陈策先生都累得瘫在椅子上睡着了,肯定是被欺负的那个。   至于阿狸小姐脸上的潮红……嗯……多半是欺负陈策先生的时候耗费了太多体力?毕竟陈策先生的身体素质很好,想欺负他也没那么容易呢,累点也是正常的嘛。   不过阿狸小姐这么较弱的身板能欺负陈策先生可真是个奇迹……大概是因为陈策先生不想反抗?   他真的对阿狸小姐很好很好呢。   孤独的莉莉娅有点羡慕。   于是乎,在两人都休息够了之后,她主动提起要一起去斐洛尔岛看看——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跟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点什么忙。   她的正经事就是“观察人类”,反正跟着两人也能在路上继续观察,没差的。   往后的好几天里,她都主动包揽了背行李的活,只求陈策和阿狸不要赶她走——毕竟阿狸是很想跟陈策过二人世界的,时不时就要在私底下“恐吓”或欺负她一下。   像是偷偷在她背的行李里塞点石头、趁陈策不在的时候骑在她身上什么的……好在她也在灵树的召唤下得到了强化,否则真要被欺负坏了。   现在的她身体素质一级棒,背着行李一口气跑二十里路都腰不酸腿不疼的。   只要阿狸不拿“烤鹿腿”这件事来威胁她,一切都好说。   三人朝着斐洛尔岛的方向一路前行,行程速度还算不错。   唯一让莉莉娅感到有些不解的是……他们去斐洛尔岛要找的那个“辛德拉”到底有什么特殊的,竟值得陈策先生如此执着?   她不明白,于是她直接问了:   “陈策先生,为什么你这么执着于去找那个叫‘辛德拉’的人类呀?你好像从拉林开始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呢。”   “嗯,是惦记很久了。”陈策边看地图边回答,“因为现在只有她能迅速终结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   “战争……是指那些很凶很凶的人类吗?”   “嗯,他们是诺克萨斯人。”   “噢……那要怎么终结战争呢?”   “动动手指就行了。”   “诶?”   “辛德拉的力量已经超出了凡人的认知。”陈策收起地图,又稍微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才接着向莉莉娅解释道:   “她只要挥挥手就能让半座庞大的要塞变成废墟,全力催动魔力时更是能让整座岛屿都悬浮上天……她的魔力无穷无尽,甚至连艾欧尼亚之灵都无法完全压制她。”   “艾欧尼亚之灵……?”莉莉娅又是一愣,贫瘠的想象力已经有点无法想象那是何等可怕的力量了。“你的意思是……她的魔力……比艾欧尼亚之灵还强大……?”   “也算不上……不对,是不好说。”陈策摇了摇头,“总之,当年她暴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能拦住她,最终还是艾欧尼亚之灵出手才勉强将她封印在了地下深处,但这仍无法完全抑制她的机体活动——她还有思维,甚至还能做梦。”   “啊这……”莉莉娅更震惊了。   在她的世界观里,她的树妈妈就已经是世界上魔力第二强大的存在了——第一当然就是艾欧尼亚之灵,毕竟就连她的树妈妈都是从艾欧尼亚之灵那里获取魔力的。   可……她听陈策这么一说,那个叫“辛德拉”的人类恐怕比她的树妈妈还要强……   甚至强很多很多很多倍……   毕竟她的树妈妈在艾欧尼亚之灵面前也是无比渺小的……   而那个“辛德拉”居然能抵挡艾欧尼亚之灵的全力压制,甚至在那种情况下都能保持意识的清醒……   “真有这么厉害吗?”听着两人的对话,一旁的阿狸不屑地撇了撇嘴。“妾身现在也变得很强呀,才不会比那个什么‘辛德拉’弱呢。”   陈策知道这位小狐娘是有点吃醋或有点不服气了,但他现在真的不敢去安慰对方——有时候善意的谎言并不会招致善意的结果,只会让人盲目自信,最终酿成大祸。   他现在要做的,是更直观地告诉阿狸辛德拉到底有多可怕:“这么说吧,如果是正面作战的话……就算是一百个我一起上,也会被辛德拉动动手指就全部碾死。”   “你这是在故意吹嘘她吧?”阿狸柳眉微蹙,似乎还是有点不服气。“妾身知道现在的你可是很强的。”   “我的强只是对于凡人来说,”陈策笑着摇了摇头,“而辛德拉已经远远超出了凡人的范畴。”   “切……那她比起之前那个大铁疙瘩怎么样?”   “论纯力量的话,辛德拉比莫德凯撒更恐怖。”   “……真的?”   “真的。如果是在物质领域的话,恐怕就连莫德凯撒也不一定能在辛德拉手上讨到便宜。”   “这……”阿狸之前是无法想象艾欧尼亚之灵的力量具体有多强,也无法理解将一整座岛屿送上天的魔力是何等强大,但只要给她一个参照物她很快就能想明白了。   毕竟她是真的跟莫德凯撒交手过的。   她深知莫德凯撒的力量有多霸道,而辛德拉还要更强一些……   “所以,你明白了吗?”陈策轻轻揉了一下狐狸少女的脑袋,算是安慰。“如果我们能成功将辛德拉收为己用,她将是终结这场战争的超级武器。”   “嗯……”阿狸微微点了下头,九条进化后变成浅蓝色的狐尾全都竖了下去,看起来心情有些低落——完全被比下去了呢……   三人又沉默着走了一会。   突然,莉莉娅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对了陈策先生,你之前不是说辛德拉被艾欧尼亚之灵封印到地下深处去了吗,那我们要怎么找到她呢?”   “这就要靠一个人了。”对于这个问题,陈策早有计划。   “谁?”   “一个‘叛徒’。”   “诶……?”   “一个投奔诺克萨斯的艾欧尼亚叛徒。”   卡兰站在斐洛尔的城防垛口上,视线越过狭海投向初生之土的内陆——如今正战火纷飞的那片土地。   他是一个瓦斯塔亚人——是的,艾欧尼亚特有的瓦斯塔亚人。   但他同时也是一名诺克萨斯军官。   有人叫他叛徒,说他既背叛了艾欧尼亚,也背叛了瓦斯塔亚的传承,但他不在乎。他们怎么想都无关紧要。   斐洛尔要塞坐落于艾欧尼亚最西边的岛上。易守难攻,在此伫立了上百年,抵挡过无数敌人的进攻,但最后还是在诺克萨斯入侵期间溃于一次漫长的围城。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加入诺克萨斯。在命运的分叉口,普雷西典之战,他向斯维因投诚。后来又向帝国索要了斐洛尔统治者的位置作为奖赏。   诺克萨斯人在他背后嘲笑他,他很清楚。他原本可以换来更丰厚的赏赐——但他还是选择了斐洛尔,这个帝国边缘被遗忘的角落。   他们不明白。但他觉得无所谓。他需要留在这。   因为一个预言。   一切的一切,只因一个预言。   先知的预言,给了他两个选择——也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先知曾在颁布预言前犹豫着告诉他,这两个选择会很难选。   但其实一点儿也不难。   没有比这更好做的选择题了。   他选了更难的那条路。   为了他的孩子们。   今夜月光皎洁,海风冰冷刺骨。   而卡兰的眼睛始终盯着海峡对面,驻足于往事重重。   为了孩子们,预言让他留在了这里。   而他留在这里,是为了……   能够一直守望“她”。 第八十七章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经过数天的日夜兼程,陈策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与斐洛尔岛隔海相望的大陆边缘。   他们在当地租了一艘小船,然后又在渔民和当地住户不断的劝诫与警告下径直驶向对岸的斐洛尔岛——人人都知道,现在的斐洛尔岛已经是诺克萨斯人的地盘了。   如今的斐洛尔已经不再是宁静与启迪的中心——它曾经是。有天赋的艾欧尼亚年轻人会从四面八方前来,学习如何更好地驾驭自己的天生才能。但它现在变成了一座要塞。   其实斐洛尔最初的设计并非是一座要塞,和要塞差的十万八千里。   但在某个时间节点后,一切都变了。   曾经的斐洛尔岛活跃着生命、研习与和平,如今则变成了一片不毛之地和一座监狱。几乎没有任何植被生长于要塞周围的岛屿,只有干巴巴的荆棘丛和灰白如幽灵的苔藓能够在这里繁茂。   附近岛屿上数目众多的飞鸟和其他野生生命,如今也都绕开这里,除了那些黑暗的充满憎恨的乌鸦和渡鸦,它们跟随诺克萨斯人而来,就再未离开。   一座要塞,一座监狱。它在关着谁?   如今的艾欧尼亚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很少很少了——大抵只剩下最后一批“无告者”还记得这件事,并愿意为此献出一切——他们的一切,包括性命。   而陈策也同样知道此事。   但他可没有无告者们那般坚定的决心,也不打算像他们一样数十年如一日地守望着那位被关押在“监狱”里的【憎恨与力量的化身】。   他要做的,和无告者们要做的完全相反。   他要打开监狱的牢笼,将那位“犯人”释放出来。   他不懂什么叫“均衡”,也不想懂,他只想用自己的方式结束这场无意义的战争、尽量减少艾欧尼亚的伤亡。   难道所谓的“均衡”真的比人的性命还重要么?均衡均衡,均衡拯救了谁?   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大道理牺牲自己的同胞、放过那些手上沾满罪恶鲜血的刽子手,这种事只有那帮唯心主义混蛋做得出来。   他陈策自认肤浅、目光短浅,所以他只想拯救眼下需要拯救的人。   所以他渡船接近了斐洛尔岛。   也接近了那些停靠在岛屿边的军舰。   三十三条诺克萨斯军舰,还有不到这个数目一半的商贸船只。   一队巡逻兵沿着垛口踏步经过,很快就发现了这艘来路不明的小船。   “你们是谁?!”一声呵斥伴随着哨声响起,十余名诺克萨斯士兵立刻围了过来。   但陈策并没有慌张,更没有连忙调转船头跑路,而只是静静地停在原地等待那支巡逻小队靠近。   他让阿狸用宽松的大衣和兜帽遮住了她瓦斯塔亚人的象征,也让半人半鹿的莉莉娅躲进了船舱里,一下子是不会太引人注意的。   “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巡逻小队长靠近了,手上的火把和长戟让他看起来很是凶狠。“从哪来的?如实交代!”   “从对岸来。”陈策上前一步,回答的语气既平静又自信。“我们是来找卡兰长官的。”   “对岸?你们是艾欧尼亚人?!”小队长将手里的长戟反握起来,像是做好了战斗准备。   其他士兵也都纷纷摆出了战斗姿态。   但陈策依旧不慌不忙,也没有亮出自己的兵器。“我们的身份你们无权得知——同样的,我们来此的目的你们也无权得知。我只会和卡兰长官交涉。”   “卡兰长官岂是你说见就见的?”巡逻小队长眉头一皱,语气也变得更加凶狠,显然很不满意对方的高傲态度。   说着,他甚至从码头的横板上走下,径直踩在了对方的小船上,看起来是想直接登船。   “想上岸,就先把你们的身份说出来!我不仅要知道你们的身份,还要检查你们船上的东西!”   “我说了,你无权得知。”陈策淡然地往左边挪了半步,正好挡在小队长身前。   后者紧皱的眉头更甚,看起来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要发飙了。   “我最后说一遍……滚开。”   “如果我说不呢?”陈策摇着头轻叹了口气——在这短短的几十秒中,他已经能感受到卡兰在斐洛尔岛的威望有多糟糕了。   虽说他是这里的最高长官,但绝大多数诺克萨斯士兵都不服他……因为他是一个“叛徒”。   从艾欧尼亚叛逃到诺克萨斯的、无能而又目光短浅的叛徒。   只要不是当面,就连一个巡逻小队长都不怎么想给他面子。   否则再怎么说他也要慎重思考一番而非直接表现出如此强硬的态度——按正常来说,得罪了当地最高长官的人他可是要遭重的。   “这里是我的码头!!”小队长直接开始怒吼。   “不,这里是卡兰长官的码头。”陈策依旧淡然,“你得遵循卡兰长官的规矩。”   “我的规矩就是规矩!!!”小队长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一声怒吼过后便出手了。   他大叫着挥舞手中的长戟,乍一看还有些势大力沉的感觉,岸边的其他巡逻兵也跟着发出了阵阵吃瓜群众的欢呼声。   但很显然,半场开香槟这种事是不太好的。   因为很容易被打脸。   铛。   一声清脆而不响亮的响声过后,小队长的长戟停在了半空中。   是一只手直接握住了长戟的尖头顶端。   那只手不仅力量大的可怕,坚硬程度更是堪比钢铁……他竟直接捏住了利刃而毫发无损。   陈策微微一笑,手指再向侧面稍一发力。   铛!这次的响声足够响亮。   长戟也应声断裂。   岸边的欢呼声和呐喊声戛然而止,小队长也当场愣在了原地。   “我随时可以杀了你,甚至杀了你们——这对我来说就像碾死一群蚂蚁一样容易。你应该知道的。”陈策用食指和中指夹着戟刃碎片,将其轻轻放进了对方的口袋里。   “所以,可以把卡兰长官请出来了么?”   “……”巡逻小队长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之前的嚣张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种脑袋快要别到裤腰带上的恐惧。   口袋里锋利的戟刃碎片就像悬在他头顶上的利刃,提醒着他生命的浅薄与易逝。   待陈策一摆手,他立刻连滚带爬地跑回岸上,连兵器都不要了。   其他诺克萨斯士兵也不敢再多说半个字,全都快速离开了。   片刻后,夜里本该陷入黑暗的港口突然亮了起来,嘈杂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也驱散了深夜的寂静。   陈策依旧静静地站在船上,视线望向港口尽头。   很快,他看见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瓦斯塔亚人——一个年纪不小的老兵。   以及……   一大群来势汹汹的诺克萨斯士兵。   “是谁胆敢擅闯我的港口?”   为首的瓦斯塔亚人声音洪亮、声线低沉,高大的身材和成块的肌肉仿佛在诉说着他拥有的力量。   在火光的照耀下,陈策终于第一次看清了这位“艾欧尼亚叛徒”的全貌。   他落日般耀眼的毛发编成一根根脏辫垂在后背,只不过如今他的毛发中夹杂了一缕缕灰丝。他骄傲的面庞如同大型猫科捕食者,一生的戎马在他脸上写满纵横的伤疤。   他左侧的面庞没有毛发,怒张的红色肌理是他作为年轻战士时严重灼伤的证明。他的太阳穴处生出一对弯曲的犄角,每一根都印刻着螺旋的符文图案。   他的三条尾巴在身后扫来扫去,每一条都覆盖着一节节板甲。他穿着诺克萨斯的黑铁铠甲,这身来自他第二祖国的装束总是让他愁容满面。   当然,现在的他并非愁容满面,而是怒气冲冲。   “我们是苍白女士派来的。”陈策终于肯“自报家门”了。   但很显然,岸上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他这套说辞——如果真是苍白女士的人,为何只乘坐如此破旧狭小的烂船?为何会从艾欧尼亚大陆那边过来?又为何拿不出信物还行迹可疑?   更重要的是,为何没有一个人提前收到了这么重要的消息?   “苍白女士……我想你是喝多了。”卡兰不屑地从鼻子哼出一口气,“又或者你是在哪里听到了什么关于苍白女士的传说,然后就想要以此行骗?”   “如果一个人是想行骗或者做些什么偷鸡摸狗的脏事,我想那个人一定不会蠢到光明正大地从港口正面进入。”陈策耸了耸肩,又望向躲在人群中的刚才那位巡逻小队长。   “更不会放过看到并怀疑他的人。”   “满口诡辩,不如拿出一点实质性的证据。”卡兰的态度依旧强硬。   直到陈策真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   “如果你是想要苍白女士的证明,那我有——这是一封苍白女士的亲笔信,上面印有大统领的专属印章。”   “我希望这不是别有用心之人伪造的。”卡兰缓步走到船边,居高临下地伸出一只手。   陈策没有在意对方的高傲与无礼,直接把信递到了对方手中。   后者当即拆开信封看了一眼。   而也就是这一眼,让他的瞳孔有略微收缩的迹象——当然,这并不明显,只被只有半米之隔的陈策察觉到了。   他控制自己情绪和面部表情的能力一直很不错。   他恭敬地将信件重新叠好,又重新放进了信封里。   再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对陈策行了个标准的诺克萨斯军礼——下对上的军礼。   “请您饶恕我的愚昧和傲慢,长官。”   嘈杂的码头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现在,请您随我移步详谈……”   回到封闭的房间内,卡兰再次取出了口袋里的信件,随意地放在桌上。   是的,那封所谓的“苍白女士的亲笔信”。   上面只写着短短一行小字:   【预言有变,狱卒回望;先知正言,但见灵犀。】   “请坐。”卡兰客气地示意几人落座,眉宇间的狠厉与冷漠变成了欣喜和期待。   接着,他又好奇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三人——一个纯正的人类,一个和他一样的瓦斯塔亚人,还有一个……嗯……既不是人类也不是瓦斯塔亚人的……女孩……?   “请问预言有变是什么意思?我可以离开这里了吗?不对……或许我应该先再确认一下……我想你们应该能理解我吧?我知道这很冒昧,但我真的必须要谨慎些……你们能懂的,对吧?”   卡兰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或许是出于紧张,但更多的应该是兴奋。   他在斐洛尔的每一天都会怀念曾经的生活,森林和狩猎每天都在呼唤着他……但他不能离开。但他太想离开了。   “嗯,我能理解的。”陈策微笑回应,“如果你想确认我们的身份的话……用预言验证预言,如何?”   “这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说出曾经先知给你的预言,以此证明我真的是先知派来的人。”   “啊……这真是个好办法,请你说吧。”卡兰期待地搓了搓手,像一个渴望出门玩耍的大男孩。   陈策点了点头,而后在脑海中搜索出了数年前先知给卡兰的预言——当然,这肯定不是先知告诉他的,而是他本来就知道的。   在蓝星时就知道的内容。   他清了清嗓子,模仿着先知那种苍老沉稳的语气缓缓说道:   “你面前有两条路,你只能选择一条。但我警告你——这两条路的尽头都是悲苦和哀伤。”   “第一条路。你对抗入侵者。在纳沃利的普雷西典,将会有一场大战。虽然代价惨重,但你将得胜。你将被奉为英雄。你和你的灵犀将宁静生活许多年。你很幸福。然而,你将注定活着送走膝下的一对幼仔,他们都死于非命。”   “第二条,你和敌人并肩作战。你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你的灵犀,也不会再见到你的幼仔。他们称你为叛徒,咒骂你的名字。这条路充满黑暗、苦涩和骂名。你将被同族憎恨,被入侵者盟友鄙视。他们在普雷西典大败以后,你必须在斐洛尔警备,守护幻梦之地。然后你将留在那里。”   “但你的小仔们会活下去。”   “他们会强盛。若不在这片土地,则在另外的地方。但你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们的面容,而且如果你偏离了这条黑暗之路,他们就将亡命。”   “对不起,我的孩子,这个可怕的抉择你必须面对。”   说到这里,预言就结束了。   而卡兰也将那颗高傲的头颅低了下去。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但没有落泪,也没有露出愁容。   “不,”他复述着几年前就给过先知的答案,“这个抉择很简单。”   房间里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仿佛空气都为之凝结。   最终,卡兰再次抬起了头,眼睛里满是期盼的神色:“您说预言改变了……是我可以离开这儿了吗?”   他甚至不自觉用上了敬语。他真的太想回到那片他深爱的土地了。   那里有欢声,有笑语,有朋友,有家人,也有他最思念的两个小仔……那里有他深爱的一切。   他很期待陈策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而陈策也没有让这份天大的期盼跌入谷底、变为失望:   “是的,卡兰先生。”   “你终将洗刷‘叛徒’的罪名,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在背后戳你的脊梁骨,你可以在艾欧尼亚的密林里高傲地挺起胸膛,你会得到阳光的沐浴,你将被人们奉为黑暗中的英雄……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你已经承受得够多了,卡兰先生。艾欧尼亚之灵不会忘记每一个为这片土地做过贡献的人。”   陈策的语气愈发柔和,一只手已经搭在了那位哽咽的壮汉肩膀上。   “现在,预言予你,带我们前往‘监狱’吧。” 第八十八章 黑丝元首·辛德拉   夜幕下的斐洛尔岛风景宜人,漆黑的海面上泛起阵阵涟漪。诺克萨斯的巡逻小队在港口周围来回走动,警惕着每一艘可疑船只、每一个可疑人物。   卡兰站在【猩红女猎手号】的甲板上,目光再次投向了海峡那头。   今晚没有月亮,但一切都如同白昼一般被他尽收眼底,他猫科动物的瞳孔已开到最大。有的时候,这双眼睛会被火炬照亮,并反射出炯炯的神光——这是一双暗夜掠食者的眼睛。   这幅景象他已经看过无数遍了,但每一遍都会有不一样的体会——有时候是哀思,有时候是惆怅,还有的时候是难过。   无一例外,都是负面的体会。   但今天不同。   今天的体会是正面的——他感到欣喜和期待。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到那片美丽的土地去了。他深爱那片生他养他的土地,更深爱那片土地上的人。   而他身后的三人会帮助他回到那里。   那三位受先知之托、从遥远的希拉娜修道院而来的同伴。   啊......同伴,这个美丽的词汇......已经有多久不见了?   在斐洛尔岛——他的麾下,共有一千多名诺克萨斯战士,由帝国各个偏远角落的战团老兵混编而成。他们全都听命于他,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称得上“同伴”。   这两个字,已经离他远去许久了——   一队巡逻兵沿着垛口踏步经过。他们向卡兰敬礼,用拳头重重打在自己的胸甲上,卡兰点头回礼。他并没漏掉哨兵们眼神中的黑暗。他们对他的憎恨并不亚于艾欧尼亚人,但他们对他存有畏惧和尊敬,而这就已经足够了。   “一切都会结束的……就在今夜,对么?”   卡兰略微颤抖的声音只有身后三人能听见。   “是的,今夜。”陈策点了点头,“今夜过后,一切都会变好的。”   “除了带你们前往‘监狱’,我还需要做什么?”   “没有别的了,这便足矣。”   “你们打算对‘那位’做什么?”   “这个是不能说的秘密,卡兰先生。”陈策微微弯腰,在黑夜的庇护下向对方行了个艾欧尼亚传统礼仪。“希望你能谅解。”   “嗯……”闻言,卡兰心中有些不安,但也没多说什么。   他实在太想回到初生之土了......为此,他可以装聋作哑,对一切事情都不过问。   就像曾经他接受先知的预言、背叛自己的国家加入诺克萨斯一样。   对于预言的内容,他只需要照做就可以了。   他理不理解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不懂的,就让它不懂吧。   “我们出发吧,陈策先生……”   【达尔耶·阿希拉】   也就是幻梦池。   这个名字每天都会在卡兰的脑海中盘绕,但其实他也已经很多年没去过那里了。   二十年前?还是三十年前?大概是三十三年前吧......也许。反正就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最后一次从变成废墟的神庙里走出,然后就再也没进去过了。   那里曾是一座伟大的神庙......艾欧尼亚有天赋的年轻人都会从四面八方前来,只为像神庙里的导师探求宁静与启迪的方法。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一切都毁了......   那个憎恨与力量的化身,将她导师的善意劝诫当成了一场恶意的谎言......她的憎恨不可控地爆发了,几乎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将整座神庙化为废墟。   最后若不是艾欧尼亚之灵出手禁锢她,恐怕不止神庙,整座斐洛尔岛都要四分五裂......   她太可怕了。   她对艾欧尼亚的威胁,甚至胜过诺克萨斯侵略者的威胁。   “跟紧我,遇到诺克萨斯士兵时尽量不要说话,更不能用艾欧尼亚方言交流……”   卡兰走在最前面,身旁两侧和身后分别跟着三位“先知派来的同伴”。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位的可怕,所以他在斐洛尔岛驻守了许多年。而今天,他就要结束这一切了——这种不被人理解、被人戳脊梁骨的“叛徒”生活,终于可以结束了。   终于......终于能重新站在阳光底下堂堂正正做人了......   “嗯。”身后传来了陈策先生小声的应答。   卡兰满怀期待地继续前进,他们现在已经很接进了。前方庭院的另一侧,一座山崖伸向夜空,卡兰的目光瞄向顶峰。一座突兀的建筑挡在星空中,那里便是他们的目标。   几人继续在夜色中前行,偶尔会遇到巡逻的诺克萨斯士兵,但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拦住斐洛尔岛最高长官卡兰的去路。   很快,他们到达了神庙前坑洼不平的石阶——这些石阶经历的风雨沧桑远多于要塞本身。他们向上加速,一步三个台阶。石阶两侧的许愿灯笼全都是黑的。   在诺克萨斯占领这个圣所之前,这些灯笼始终长明,昼夜不熄。   他们迅速绕上弧形的阶道,不出片刻便抵达了这座神庙,曾经的艾欧尼亚人称之为达尔耶·阿希拉——幻梦池。   两名守卫站在悬崖顶端的神庙入口处严阵以待。两个人都肌肉健硕,身穿黑色重甲,一手擎着巨盾,另一手紧握锯齿切肉斧。   在看见四道黑影的一瞬间,他们先是凶狠地亮出了兵器,但很快又收起兵器、行了个军礼——毋庸置疑,还是卡兰的功劳。   “我要进去检查我藏在里面的秘宝,在此期间你们绝不能让任何人进来,明白吗?”卡兰的语气冷漠至极,又透露着一丝不容回绝的意味。   “若是我在里面见到了别人……我想你们应该是清楚后果的。”   他正眼看着两名守卫,黄色的双眼一下不眨。那两人在他的凝视下面色煞白,似乎身体也变矮小了,就如同一只蟾蜍缩回自己的土洞。   “遵命!”其中一名守卫紧张地大声应道。   卡兰满意地点点头,而后便带着三人大步走进了破败的神庙之内。   里面的环境比外面还要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成片的废墟在这里积累了不知道多少年,将原本宽敞明亮的过道变成了一条条错综复杂的曲折狭道。   绕过神庙正殿的废墟,卡兰很快找到了一个洞穴入口。   他带队走入洞穴之中,又为了能让另外三人也看清周围的环境取出了一颗装满发光翅萤的玻璃球。   洞穴里的石阶又湿又滑,而且越往下走气温降得越低,让人汗毛直立。   他们来到了达尔耶·阿希拉的最深处,最后的十尺是崎岖的石块,他们顺势滑下,落在下方的浅水池中激起一片水花。   这处圣所曾是一道美景,但许多年前的灾难让这里成为地下深处的洞穴。   “幻梦池……我们到了。”   卡兰渐渐停下了脚步,目光投向洞穴深处。   那里有一泉散发着蓝色微光的平静池水。   而池水中央,躺着一个美丽的白发女子......   逐渐昏暗下来的森林美不胜收,不过女孩无心观赏,跺着脚走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   发光的翅萤在暮色中翩翩起舞,身后留下夜光残影,但女孩重重地将它们从面前拍走,毫不在意这转瞬即逝的优雅。   她双眼垂向地面,踢开一块石头,任其在盘错的树根间跳跃,毫不理会茂密华盖间透过的夕阳。紫夜貂的花瓣缓缓张开,向温润的暮色吐出微光的花粉,但匆匆路过的她却顺手将花茎扭断。   她的脸颊由于羞愧和愤怒而烧得通红。母亲的责备依然萦绕在耳边,哥哥和其他孩子的嘲笑始终挥之不去。   她今年只有九夏......好吧,也许是十夏,但总归差不多的。   她不理解她的哥哥艾瓦德为何总爱挖苦她,也不明白她的母亲为何动不动就要责骂她——难道连家里的牛奶酸败变质也是她害的吗?   不是这样的......她想。她停下脚步,余光中似乎出现了某种黑色的东西。   她环顾四周,想要看清楚。有四个黑影,但只有当她不直视它们的时候才能看得到。   她迷惑地皱起眉头。她不明白那些黑影到底是什么,而周围的环境似乎也不一样了。   有些地方非常不对劲。   这一切都有些异样......似乎她早已——   卡兰和三位“先知的同伴”站成一圈,俯视着远处的池塘深处。一个女子躺在那里,沉在水面以下,她纯白的长发围绕在身边,慵懒地在水中飘洒。   辛德拉。这既是她的名字,同时也是破坏的代名词,代表着屈服于自己最黑暗的恐惧和愤怒。时至今日这个名字依然在许多省份遭人咒骂。   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凶恶,但所有“无告者”都非常清楚这种表象多么具有欺骗性。这个人曾摧毁了斐洛尔中心的平静神庙。她能被控制住全都要靠这片土地的灵魂亲自将她拖下来,将她俘获在这奇怪的胶着状态。   一棵古树的庞大根系网缠绕着她的四肢。树根看上去像是慈母在怀抱婴儿,也像是在压制她、束缚她,取决于第三者的视角。她很容易被误认为已经死了,但是她的胸膛始终都在规律地起伏,呼吸着池中的水。   “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卡兰深吸了口气,视线渐渐移向陈策——当期待过去,心底的不安和疑虑就开始升起了。“我把你们带到幻梦池了,然后呢?我们要做些什么?或者……你们打算做些什么?”   面对这个问题,陈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水面下的女子。   辛德拉。和印象中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沉睡状态下的她气质稍有不同——少了那种盛气凌人的孤傲感,多了几分安静优雅的高贵。   她身上的着装也和印象中的差不多,都是一身纯黑色的束身衣、一条纯黑色的短裙和一对纯黑色的......踩脚袜。   只是现在的她头顶上还没有那顶像长出犄角一样的“头盔”——或者说王冠。   她看起来就像一个美丽而娇弱的普通女子。   但其实她有着连半神都为之忌惮的恐怖力量。   极具迷惑性的外表。   “陈策先生?”久久等不到回复的卡兰又问了一遍,“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   这次陈策没有再保持沉默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又缓缓说说出了一句可怕的话:   “我们要释放辛德拉。”   应该不是这样才对。   有些地方非常不对劲。   女孩依然可以听到森林在她身边的夜语。她依然看得见脚下的银蕨和树根,还有华盖之上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   但与此同时,她也听到了吼叫和咆哮声,只不过这些声音好像被什么挡住了,似乎是隔着很远的距离......   又似乎是隔着......   一层水?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喉咙里灌满了液体,心中升起一股恐慌。她溺水了!但不对,不可能。她就在这里,村旁森林暮色中的女孩。她周围没有水。   到底......   是什么呢......   “你疯了!”   卡兰难以置信的咆哮声在洞穴内回荡,喉咙里发出的阵阵低吼像是野兽在发起进攻前最后的警告。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又或许是陈策说错了?   【释放辛德拉。】   这可能吗?她是个怪物!她已经毁了神庙!若是将她释放,她还会毁掉整个斐洛尔!甚至整个艾欧尼亚!   她对艾欧尼亚的威胁比诺克萨斯侵略者还要大!   自己背井离乡来到这里,背负了数年的骂名与唾弃,为的就是不让她脱困!   怎么能……怎么能……!   卡兰亮出了自己的爪子,庞大的身躯也挡在了辛德拉身前,像是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陈策唤醒这个可怕的女人。   “这是新的预言。”相比之下,陈策显得很冷静。“难道你不相信先知么?”   “我相信……我当然相信!但我绝不能让辛德拉脱困!她会毁了一切的!”卡兰已经守护这座监狱几十年了——从他成为“狱卒”开始。这几乎是他大半辈子都在坚守的事业。   “为了艾欧尼亚……为了所有人……我们不能释放她,陈策先生!”   “没事的。”陈策的语气又变得柔和了一些,“预言有变,释放辛德拉不是坏事——她不会摧毁艾欧尼亚的。”   “你在欺骗我!!”卡兰又一次咆哮了起来,“会有新的预言产生,预言也可能会变,但绝不会和之前的预言冲突!你在骗我!!”   闻言,陈策果断闭上了还想狡辩的嘴。   他知道,眼前这位“守望者”肯定是忽悠不过去了。   但……其实这也不是忽悠。   先知的预言是很准的,但仅限于原时间线——现在自己来了,很多事情都和原时间线的发展出现了偏差,先知的预言自然也就不再准确了。   更何况……就算按照原来的时间线发展,辛德拉也会被释放出来。   是另外几名“无告者”干的。   他们将在未来的某一天里潜入斐洛尔岛的幻梦池,企图直接杀死辛德拉,想以此来结束这份潜藏的巨大威胁。   但可惜的是,他们失败了——他们没能杀死辛德拉,反倒将辛德拉“吵醒”了。   再然后,暴怒之下的辛德拉一挥手就让整座洞穴坍塌,无告者们几乎全军覆没。   而为了阻止无告者们特地赶来的卡兰更是直接承受了这份怒火——他曾是辛德拉的“狱卒”之一,辛德拉认得他。   辛德拉没有直接杀死他,而是用恐怖的魔力将他封印在了坍塌的洞穴之中,让那些原本用以制造“监狱”的树枝永恒地困住了他——就像曾经她被艾欧尼亚之灵压制一样。   卡兰最终会在无尽的囚禁中痛苦地死去,辛德拉也会因为仇恨毁掉整座斐洛尔岛。   这并不是陈策想要的结果。   “相信我,我是在救你。”   陈策轻叹了口气,视线越过眼前的瓦斯塔亚人投向水下的辛德拉。   “也是在拯救斐洛尔……乃至整个艾欧尼亚。”   “一派胡言!!”卡兰用力甩了一下手臂,一柄锋利的倒刺匕首不知何时被他握在了手中。“除非先知亲口和我说,不然我绝不信你!”   “唉……不信便不信吧。”陈策摇了摇头,又对着一旁的莉莉娅使了个眼色。   事情发展现在这样,也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他早就做好了“背刺”卡兰的准备。   甚至早就跟莉莉娅和阿狸商量好了。   “睡一觉吧,卡兰先生。等你睡醒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不等卡兰反应过来,一旁的莉莉娅已经挥动了手里的幻梦树树枝。   一股强烈的困意袭来,卡兰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摇晃。   陈策接住了即将摔倒的他。   与此同时,平静的池水也被魔力推动,泛起了丝丝涟漪……   女孩似乎又回到了森林之中——还是说她一起都在这里?   她仿佛进入了某种恐怖的清醒梦境。她刚跑来这里,羞愧与愤怒又染红了她的面颊。她要去灵柳那里,安抚心中激荡的怒火。   不,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她已经经历过许多次,成百上千次了。一遍又一遍地活在那个时间。   万一这里只是个梦境呢?痛苦的梦境,一遍又一遍……   辛德拉的憎恨和愤怒开始凝聚成黑暗,并在体内激荡。   于是她从无尽的梦中醒来。 第八十九章 暗黑元首 × 踩脚袜元首 √   辛德拉醒了。   她紫藤花色的美眸在池水之下睁开,从树根的捆绑中抽出了手脚,然后钻出水面,大口喘息。池水淅淅沥沥地从她身上淌下来。辛德拉升到了半空中,悬停在水面上方几尺高的地方,下落的水滴在池水脉动的光晕中激起闪烁的光点。   陈策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即便心中早有准备也不禁有些不安——那股象征着憎恨与愤怒的能量太强大了,甚至比莫德凯撒的死亡气息还要令人绝望。   仅仅是站在辛德拉面前,那股可怕的威压就要让人忍不住俯首称臣。   而这还是在没有正面承受她怒火的前提下——身为“狱卒”的卡兰已经被莉莉娅提前拖到了洞穴外,否则辛德拉的“起床气”绝对会更大。   就像原时间线的发展一样。   若是她一睁眼就看到曾经囚禁她的“狱卒”,又联想起之前被迫反复做的噩梦,那她绝对会像个可怕的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炸。   而她的怒火会让整个洞穴坍塌、让早已变成废墟的神庙彻底变成齑粉。   然后,让整座斐洛尔岛都毁掉。   那会让失态无法控制,就很糟糕了。   但如果卡兰不在,辛德拉虽然多少有些起床气,但还是勉强能够保持理智、交涉一下的。   “很高兴见到你,辛德拉小姐。”   待辛德拉迷离的眼神变得清澈,陈策主动打了声招呼。   “……”后者沉默着回望了一眼。   接下来的景象让幻梦池里的几人既不安又痴迷——他们看到一顶头盔——或者说是一顶王冠从辛德拉的头上长了出来。头冠环绕她的眉头,如同黑暗被赐予了生命,构成了一对高大、弯曲的犄角。   一颗纯粹的暗影之珠出现在头冠正中,像宝石一样剪影,像火一样燃烧,像辛德拉的血一样散发出一波波能量,美丽而致命。   随着一声恐怖的气流震荡,三个至暗球体在辛德拉身边实体化,然后缓缓围绕她旋转。它们似乎吞没了洞穴中原本就很微弱的光,并且牵拉着几人的灵魂,一种憎恶和绝望的感觉扼住了他们。   “多久了?”辛德拉用命令的口吻问道,她的声音因为长久的沉睡而变得破碎而飘忽。“我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许多年了。”陈策也开始调动起了体内的魔力,好让自己的嗓音不会因为那可怕的威压而变得颤抖。“大概有几十年……但现在,你自由了。”   “是你……你们唤醒了我?”辛德拉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几人,眼神中带着一丝深深的睥睨。   “是的。”但陈策的回答依旧不卑不亢。   “那些该死的狱卒呢?”辛德拉又问。   “斐洛尔岛已经被诺克萨斯——一个敌对国家,彻底占领了,曾经负责看守你的狱卒们换了一批又一批,但最后都死了。”   “死得好。”   这最后三个字陈策没有接。   辛德拉悬浮于半空之中,一双紫色的美眸细细打量着周围环境——一切都让她感到既陌生又熟悉。   那个梦......梦里似乎有一些影子......   和这里很像......这里是囚禁她数十载的地方。一个该死的监狱。   “你是艾欧尼亚人么?”她又轻声问道。   随着身体逐渐适应空气充足的环境,她的嗓音也逐渐恢复了正常——高傲、冷漠,但也动听。   却始终透露着一种蔑视和怨恨的意味。   她生于艾欧尼亚,但她对这片土地没有任何好感——无论是艾欧尼亚上的人还是物,她都无比厌恶。   这片土地充满了欺骗、背叛和霸凌,在她还处于童年时期的时候就已经体现得淋漓尽致。   “是的,我是艾欧尼亚人。”陈策一字一句地回应着,没有任何欺瞒。“我来自普雷西典。”   “你是?”辛德拉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没听清般又问了一遍。   “我是。”陈策也认认真真地重新答了一遍。   然后,他就承受了对方的怨恨。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辛德拉一只手辐射出黑暗能量,将他悬在空中,无可作为,而辛德拉的双眼此刻燃烧着冷酷的火。   “艾欧尼亚人……都该死。”   “陈策!”   “陈策先生!”   同在幻梦池里的两位兽娘见状,当即急着冲上去想要解救陈策。   可论正面战斗,她们又如何是辛德拉的对手?   两颗至暗球体爆发出一股猛烈的气流震荡,硬生生将两位少女掀飞了数十米远,直到撞在洞穴的岩壁上才堪堪停下。   “瓦斯塔亚……你们是瓦斯塔亚,对么?”辛德拉难得用正眼在两人身上扫过,“我并不恨你们,但你们最好也别来打扰我。”   阿狸挣扎着起身,还想上前,可陈策却在这时对她比了个手势——【稍安勿躁】。   辛德拉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动作,视线又移到了陈策身上。   “你是艾欧尼亚人,难道没有听说过我的传闻么?”   “如果你是指那些不好的传闻……听过。”陈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受到某种强有力的挤压,但好在气管还算正常,不至于因为窒息而说不出话来——也许这也是辛德拉有意而为之。   “那你不知道我对艾欧尼亚人恨之入骨么?”   “我很清楚你对艾欧尼亚人的憎恨。”   “那你为何……”辛德拉紫色的美眸里透露出了一丝疑惑,“你释放我,就没想过我会杀死你么?”   “想过。”陈策如实回答。   “那你不怕么?”   “不怕。”   “为何?”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陈策稍微扭动了一下身体,想让自己几乎被挤扁的肩膀好受一点,但只是徒劳——在辛德拉面前,他根本毫无反抗之力。“你不会杀死一个想要帮助你的人。”   “帮助?”辛德拉先是一愣,而后又露出了一抹戏谑的笑容。“你是指将我释放出来这件事么?你觉得你将我释放出来就是对我有恩、我就不会伤害你?”   “是,也不是。这只是一部分。”陈策继续说道,“我了解你的苦痛,我明白你的憎恨之源……我会帮助你的,而第一步就是帮助你恢复魔力。”   “你了解我?”辛德拉戏谑的笑容更甚,“你看起来年纪不大,我被封印的时候你甚至还没来到这个世界,你又如何能了解我?道听途说么?另外,我的魔力不需要你来恢复——我的魔力无穷无尽。”   说着,她平举在空气中的手又稍微握紧了一点,陈策身上的压力顿增。   甚至已经能听到骨骼摩擦的声音了。   可即便如此,陈策也没有调动体内的冥界之力去抵挡这股压力。   他脸上的表情也依旧平静,语气更是如此:“我知道你的一切……关于你的兄长艾瓦德和导师柯尼根,还有那棵曾被你视作秘密基地的灵柳……我可以帮助你。”   起初辛德拉还很不屑,可当那三个名字一出来,她眼神里的戏谑瞬间变成了惊讶和......   羞愧的怨恨。   恼怒下的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每一颗至暗法球都在宣泄着可怕的魔力。   “我不想杀你……离开这……!”   辛德拉起初只是想教训一下眼前的艾欧尼亚人,并没有想过真的要杀他——毕竟是对方释放了她,但现在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就像曾经她失手毁掉整棵灵柳一样。   “走开……!”   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尖叫,洞穴里的山石碎裂,尘土与石块掉落到池水中,缭乱的波纹从各个方向散布开来。   而这正和陈策料想的一模一样——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当中。   他终于开始调动他唯一能依赖的冥界之力去抵挡对方强大无比的魔力,同时对着阿狸和莉莉娅使了个眼色。   两位少女当即会意——就和陈策之前和她们说的那样。   在辛德拉陷入失控的痛苦状态时,她们立刻使出了自己的独特能力——   莉莉娅挥动幻梦树枝,带有昏睡能量的魔法粉尘瞬间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又全都朝着辛德拉飘去。   阿狸也抛出了她的双生宝石,在【灵魂莲华状态】的加持下吸取着辛德拉磅礴的魔力。   如果是正常状态下,辛德拉可以在一眨眼的功夫解决掉三人,但现在她甚至都没注意到莉莉娅和阿狸的小动作——她在努力控制着自己。   刚醒来的她尚未完全掌控自己的力量,加之她并不想杀死陈策、正在拼尽全力抑制自己,一时间竟真被莉莉娅的【夜阑谣】弄得有些昏昏欲睡。   而阿狸的魔力吸收也在加速她对昏睡能量的抵抗失效。   终于,在陈策的骨头快被碾断的时候,她先撑不住了。   恐怖的力量骤然消失,辛德拉悬浮于半空中的身体也急速下降。   好在,陈策在她再一次跌入池水之中前将她抱住了。   “真是可怕的力量……”   女孩出神地凝望池塘中的影蚀,又好奇地观察糖壳虫排队上墙,做到一半的家务被她丢在身后,母亲的责骂声从不远处传来。   她的哥哥艾瓦德又来挖苦她了......难听的辱骂和肆意的讥笑。和他的小伙伴一起。   女孩感到难过,只好在嘲笑声中落荒而逃。她红着脸逃到自己最喜欢的秘密基地——被村里人奉为圣树的那棵灵柳下面。她对那颗灵柳说上了好几小时悄悄话,倾诉带给她慰藉。   但很可惜,她的兄长也悄悄跟过来了——带着他的小伙伴们。他们对她天真的眼泪发出窃笑。她羞愧愤怒的同时努力着想要对他们的侮辱不予理睬,而就在这时,一个孩子朝她的脑袋扔了一大块泥巴。   休眠的力量在这一刻觉醒了。它闪耀着狂暴的力量,一颗颗负能量珍珠似的法球从她周围抽取精神魔力,吸取着......   灵柳。   古树的枝干扭曲变形,树皮枯萎成焦黑色。   然后......然后所有人都惊恐地逃走了。他们尖叫着、咒骂着。   女孩愤怒地落泪,然后她来到了一座岛屿。   一位隐居的祭司承诺会教她学会掌控力量。   然而让她越来越气馁的是,多年来的修行不但没有让她学会该如何掌控力量,反而让她的魔法变得衰弱。而她的导师每天早晨都把她关起来,独自冥想,也不再教她任何新东西。   于是她直截了当地质问老师。   于是她感到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背叛——她的导师,是在有意消解她的力量。   再然后......再然后是什么来着......   女孩好像又回到了她的家乡。   又好像是来到了一片奇怪的池水。   她面前出现了一个影子,就像暗夜的恐惧化成的实体。那个影子遮住了她的梦。   但那个影子......似乎并不坏。   它想......   它说......   他要帮助......   我。   辛德拉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一个男人的脸。一个艾欧尼亚人。   辛德拉警惕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下是柔软的被褥——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感受过了,但她仍然记得。她永远不会忘记。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男人递来了一杯水。   “......”辛德拉沉默着打量四周,然后下意识想要召唤自己的力量。   但得来的却是一阵剧烈的头痛。   “先别动用魔力,你的魔力已经透支了。”男人——也就是陈策,将水杯放在了一旁的桌上。“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对你怎样的。”   “......”辛德拉依旧保持着沉默,眼睛里的警惕与不安也始终未能散去——她就像一只被带入陌生环境的受惊小猫,对周围的一切都不信任。   僵持了好一会后,她才用一种质疑的语气说道——也可能是自言自语:“我的魔力……不可能……我的魔力无穷无尽……”   “但你毕竟沉睡了数十年,恢复也是需要时间的。”陈策耸了耸肩。   这并非谎言。   若非辛德拉刚醒来、魔力严重不足,阿狸也不可能得手——她百分之一的魔力就能把后者的双生宝石撑爆一百次了。   至于莉莉娅的【夜阑谣】,那就更不可能成功催眠了。   “你到底是谁……”辛德拉警惕地往床的另一边挪了挪,藏在身后的右手还想尝试召唤至暗法球。   “我说过了,只是一个想帮助你的人。”陈策微笑回应,同时默默打量了一下对方。   魔力亏空状态下的辛德拉看起来就没那么强势了——比起之前悬浮在半空中的可怕姿态,现在看起来要柔和得多。   她现在的气质配上那双单薄的黑色踩脚袜......看起来就像一个美丽的御姐。仅此而已。   嗯......说起来......她之前浮在半空中的时候还能直接看见她穿着踩脚袜的脚底......   涩......啊不,怪......   “帮助……”心智还停留在少女时期、单纯得像一张白纸的辛德拉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不太对劲的眼神,只警惕地问道:“你怎么帮助我?”   “这个简单。”陈策移开了视线,又转身从桌上拿过一个紫色的瓶子。   里面的液体也是紫色的,还有点粘稠。   “每天一次,一次一瓶,三天一疗程。” 第九十章 辛德拉:全部吞进去了……   辛德拉悲惨的童年注定了她绝不轻易相信任何人的性格。   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不受家里人的待见,兄长欺负她、母亲责骂她,父亲则在一旁冷眼旁观。她总是要承担比其他同龄人都要多的家务,却得不到其他同龄人应有的呵护。   她就像家里的受气包,连放久了的食物产生变质都要怪在她头上、莫名其妙挨一顿骂,更不用提她时常出神地去观察小昆虫了——每当这种时候,她母亲的责骂都会如影随形。   她承受了所有人的负能量。   而当她第一次释放出自己的负能量时,整个艾欧尼亚都为之震惊。   灵柳被吸干了。她被迫送到了斐洛尔岛接受一名隐居祭司的“训练”。   那写作训练读作削弱的背叛。   数年的苦修换来了老师的背叛,她第二次释放出自己的负面情绪。   然后,她就被艾欧尼亚之灵镇压在了幻梦池中。   一关便是数十年。   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将负能量宣泄在她身上,而她却不能释放出任何负能量?   为何别人宣泄负能量不会遭到任何惩罚,而她每次释放负能量都会遭到所有人的指责、咒骂、憎恨乃至艾欧尼亚之灵的镇压?   她幼小的心灵想不明白这些事情。   她被艾欧尼亚之灵封印的时候才只有不到二十岁,她甚至没有读过多少书、了解过多少世界——在她短暂的记忆中,有超过七成都是关于责骂、家务、冥想和禁闭室。   而在她被艾欧尼亚之灵封印的那数十年里,她的身体和心灵也都没有得到任何成长。   她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   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甚至还停留在十岁的时候。   但同时,她也警惕着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她没有哪怕一个朋友,也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真心的关照,曾经的苦痛与背叛在她内心深处生根发芽,让她无法轻信任何人。   所以,她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信任陈策——眼前这个将她唤醒、又声称要帮助她的陌生男人。   对于陈策递上来的奇怪液体,她当然也同样持警惕、怀疑态度。   “这个是什么……”   辛德拉看着对方手里的诡异液体,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这个叫腐败药水。”陈策倒是很坦然地解释道,“它有助于你恢复魔力和生命力——当然,你现在的‘生命力’没什么问题,喝它只是为了恢复魔力。”   “……”辛德拉沉默了一下,紫藤花色的美眸里写满了不信任。   见状,陈策也猜到了她的担忧,当即打开瓶塞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   小半瓶腐败药水下肚,他只觉得浑身舒畅。   “看吧,没毒的。”   “……”辛德拉依旧保持着沉默。   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后,她才用一种怀疑的语气问道:“你为什么要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我?”   “珍贵吗?不珍贵的,我每天都能弄出满满一大瓶出来。”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不为什么。”   “我需要一个理由。”   “那就……因为我想帮你。单纯地想要帮你,仅此而已。”   “……”   这个回答并不能让辛德拉感到安心,反倒更让她怀疑这其中是否有什么猫腻......毕竟不会有哪个人平白无故地对别人好的,对吧?   他是在图些什么呢......   自己的力量么......他想让自己帮他杀人么......   一个艾欧尼亚人,放出了所有艾欧尼亚人最恐惧的“东西”......   这不对......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到底在图些什么......   辛德拉越想越觉得奇怪。   哪怕她在不经意间将视线移到了自己完美的胴体上也没有丝毫察觉。   最后,她只得继续提问:“其他两个人呢?我是说……那两个瓦斯塔亚人。”   “你是说阿狸和莉莉娅吗?”陈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一下房间的墙壁,“她们在隔壁房间休息——她们挺怕你的,我就让她们先在别的地方等等了。”   “她们理应对我感到畏惧。”辛德拉又高傲地挺了挺胸,但眼神里却流露出了一丝明显的……难过?像是类似的情绪。“你也应该如此。”   “应该如此?为什么呢?”陈策耸了耸肩。   “因为我的魔力无穷无尽!”辛德拉几乎要从床上站起来,但她既虚弱又要强的样子只会让她看起来像一只试图以炸毛来威胁敌人的可怜小猫。“就算……就算我现在有些虚弱,那也只是一时的!”   “噢……可是这和我要怕你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你还不明白么?待我魔力恢复,你在我面前弱小得就像一只糖壳虫!”   “嗯,你说的没错,我也明白我和你之间的差距,可是……”陈策挠了挠头,又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我不对你感到畏惧这件事和你的魔力强不强本身就没有任何关系呀?”   “……嗯?”这句话让辛德拉也是一愣。   片刻后,她用一种不太自信且困惑的语气再次问道:“你就不怕我恢复魔力之后第一个杀了你……?”   “不怕啊。”陈策摇了摇头,又反问道:“为什么要怕?”   “因为……因为我真的可以轻易杀死你。”   “可你不会这样做的,对吧?”   “我……我会!”   “可你在昏倒之前明明说过你不想杀我,还让我快点跑来着。”   “……”   辛德拉突然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你本性不坏呢。”陈策则轻笑了起来,“或者说……你本来就从没有干过什么坏事。我知道,那些意外都不是你的本意,你只是被迫制造出了一些混乱。”   辛德拉又是一阵沉默。   陈策则继续说道:“但以后不会了。”   “什么意思……”辛德拉依旧没有把头转回来。   “我会帮助你——我无法帮你控制住你的力量,但我能帮助你不让你的力量宣泄在无辜的人身上。”   “……我不明白。”   “意思就是,每当你要失控的时候,我都可以将你带到一个无人的地方,然后等你重新掌控力量之后再回到原来的地方——仅在一瞬之间,你失控的力量绝不会波及到他人。”   “什么地方?”   “死者领域。”   “嗯?”   辛德拉没有听说过这个名词,一时间又有些疑惑。   陈策也不急着现在跟她解释个清楚——反正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而且不少。   “总之,我希望你能相信我,辛德拉小姐。”他再次将药水递给了眼前的黑丝御姐,“我会用时间证明我的心意的。”   “……”这句略有歧义的话让辛德拉感到一阵不好意思——这么多年来,还从未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甚至连普通的交流,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奢望。   所有人都畏惧她。   经过许久的思想斗争后,她犹犹豫豫地伸出一只手,有点想接过那瓶诡异的药水又有点不敢。   然后,她的小手直接被另一只大手抓住了。   “来,拿稳。”陈策亲自将药瓶塞到对方手里。   辛德拉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暖,一时间身体竟有些僵硬——她这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和异性有这样的肢体接触......   “喝吧,不用客气。”陈策本人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虽然晚点阿狸看到空瓶子有可能会连夜跟我唱‘听我说谢谢你’……但无所谓了,喝吧。”   “……”辛德拉完美无瑕的俏脸有些泛红,大脑则是一片空白。   其实她还是有点不敢喝的——她依旧没有完全信任陈策,自然也有些担心这瓶诡异的药水喝下去会不会有什么坏处......但她现在真的有点无法思考了。   脑袋空空的她在陈策的催促下僵硬地将瓶口放进嘴里,然后轻轻含住。   她甚至因为瓶口有些大的缘故忍不住伸了伸舌头。   浓稠的液体顺着粉舌流下,灌入口中,又涌入喉咙。   这浓稠液体的气味很重,还有些腥,辛德拉忍不住用力闭上了双眸,想要以此压制住那种往外吐的冲动。   咕噜......咕噜......   液体顺着喉咙流下,起伏十分明显。   一鼓作气,全部喝完。   “哈……啊哈……”   在一口气喝完全部药水后,辛德拉忍不住喘起了粗气——那灵活的粉舌也吐出了小半截,在瓶口处略微舔舐,像是想要尽可能地呼吸新鲜空气,又像是不想浪费任何一滴。   “咳……全部……全部吞下去了……咳咳……”   大抵是因为喝得太急有些呛到,她止不住地咳了几声,又用纤细白皙的玉指在嘴角轻轻擦了擦。   只可惜还是有那么一两滴药水顺着她略微泛红的侧脸缓缓滑落,然后在她胸前的一抹雪白和黑色的束身衣上留下了一点奇怪的印记   “……”陈策一时间都有点看呆了。   该说不愧是踩脚袜......啊不,暗黑元首么......   就连喝个腐败药水都能喝出一种涩涩的感觉......   不简单,真不简单呐......   “还给你……!”辛德拉将空瓶子递还给对方,嘴角有些止不住地上扬——一副很自豪的模样。   就像一口气喝完中药后等待夸奖的小女孩。   陈策看破不说破,只微笑着接过空瓶。“辛德拉小姐真的很厉害呢,阿狸就不能一次性喝完整瓶腐败药水。”   当然了,阿狸那是“不能”,而不是“做不到”。   “只是喝点药水……我随便就能做到!”辛德拉又下意识地双手抱胸,摆出一副很酷很厉害的御姐姿态。“我的能量无穷无尽!”   “啊对对对……”陈策突然想起了一张很有意思的梗图。   【中单(辛德拉):我的能量无穷无尽![墨镜][酷]】   【打野:那这个蓝我就不给你咯?】   【中单(辛德拉):[摘墨镜][哭]】   两人又干坐着待了一会。   然后陈策感觉自己也差不多该离开了——辛德拉对周围的一切还很陌生,给她安全感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她独自待一会。   “我差不多也该走了,你先自己在这休息会吧,睡觉也是可以的。”   说完,他起身走向房门。   可就在这时,辛德拉发出了不太情愿——或者说有些不安的声音:“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这里很安全的,我就在隔壁房间。”陈策安慰道。   “嗯……那你……算了,没什么……”辛德拉抿了抿唇,还是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但陈策已经猜到了:“我晚点会回来的——就一两个小时,等晚饭时间我再把饭拿给你。”   “哦……”辛德拉一边应声一边把头转过去。   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虚弱的样子。   只有墙壁才是安全的……   墙壁不会嘲笑她,也不会对她做什么坏事……   更不会抛弃她,把她丢给一个想要背叛她的所谓导师……   辛德拉这么想着。   直到一个奇怪的触感从头顶传来——是一只手搭在了她头顶上。   一瞬间,她那顶由魔力幻化出来的王冠骤然消失,无数柔顺的银发如瀑布般洒下。   “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的,辛德拉小姐……那么现在,暂且说声再见。”   “……”   辛德拉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直到那只手从她头顶上移开。   再然后,房门关上的声音响起。   屋里只剩下她一人。   她感觉到身体一阵僵硬,甚至能听见自己奇怪而躁动的心跳声。   她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桌上的……空瓶子。   是她刚才喝完的空瓶,陈策没有带走。   她美丽的双颊仍有些微微泛红。   她看着空瓶的瓶口,忽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在她喝下药水之前……   陈策曾为了证明药水无毒而……   而……   辛德拉本就泛红的双颊变得更加通红了。   头顶上的温暖触感似乎久久无法散去。   她紧张地躺下,又紧张地用被子蒙住了全身。   可是……   被子里……   似乎也有那个人的气味……   “坏了……” 第九十一章 阿狸: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卡兰站在猩红女猎手号的甲板上,面朝大海,心如死灰。   他还是没能阻止辛德拉重获自由……他没能阻止陈策的“诡计”。   多年来的努力付诸东流,他开始质疑自己曾经的牺牲是否只是徒劳——毫无意义。   夜色再一次降临,巡逻兵们依旧在垛口附近徘徊。还是熟悉的驻足敬礼,还是熟悉的憎恶眼神。   “唉……”卡兰久违地重重叹了口气,脸上强装出来的狠厉与毒辣不再,徒留沧桑与疲惫。   还有对自己的深深怀疑。   良久,他转过身来,面向甲板上的另一个人——那个欺骗他的“恶人”。   陈策。   “你的目的达成了……”他颓废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但并没有多少怨恨。“那你又何必留在这里呢……难道你是想看我的笑话么……”   “不是的,卡兰先生。”陈策向这位值得尊敬的瓦斯塔亚战士行了个标准的艾欧尼亚传统礼仪,“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道歉就大可不必了……你走吧……”   “我会离开斐洛尔岛的,但我希望是和你一起离开。”   “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我就留在这里牵制住这三十三艘军舰吧……”卡兰又叹了口气,望向大海对岸的眼神里深藏着眷恋。   “我会和这三十三艘军舰一起沉入海底……我只有一个请求,陈策先生——我希望你能在回到普雷西典后找到我的两个小仔,然后告诉他们……他们的父亲不是叛徒。”   “恕我不能答应这个请求,卡兰先生。”陈策摇了摇头。   “为何?”   “我希望你能亲口对你的两个小仔说——我会为你作证的。还有大家。”   “你不明白……斐洛尔岛易守难攻,就算反抗军击退了诺克萨斯侵略者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收复这里,造成的人员伤亡更会是不计其数……最好的办法就是我留在这里,至少我能保证这些军舰不会主动进攻对岸。”   卡兰顿了顿,仿佛有什么哽住了喉咙。   但很快,他的语气又变得释然:   “必要时刻,我会用黑火药炸毁这些军舰……我与他们一同沉入海底,总好过他们去进攻初生之土。”   “何需如此。”陈策再次摇头,视线投向了猩红女猎手号的船舱——那里的某个房间里有一位让卡兰感到无比恐惧的存在。“我们可以帮你解决掉斐洛尔岛上的所有敌人,就当作是送给普雷西典的礼物。”   “这不可能……陈策先生,你要明白,在这里待着的都是诺克萨斯的老兵,他们经验丰富、狡猾无比,一千多人的数量却有着不下五千人的战斗力。”   “即便是五万人也没关系。”   “你是想……”卡兰似乎猜到了什么,“借助那位的力量?”   “是的。”陈策也不隐瞒,“在辛德拉面前,一千人、五千人和五万人都没有任何区别。”   “可她会毁了一切!”本就烦闷的卡兰一下子就有些恼怒了,“你觉得她能被控制住吗?她是憎恨与力量的化身!不止斐洛尔……她会毁了整个艾欧尼亚!”   面对这愤怒的指责,陈策没有据理力争,也没有用同样的愤怒回击对方,只平静地轻声说道:“请你相信我,卡兰先生——这是最后一次了。”   “可你已经欺骗过我一次了!”   “所以我是来和你道歉的。我对你的欺骗,只会有一次。”   “满口谎言的人类!”身为猫科动物的卡兰下意识地龇牙咧嘴,那尖锐的獠牙和爪子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渗人。   他懊悔,他痛苦,他甚至开始人身攻击。   但陈策能理解他。“事情已经发生,你何不再选择和我合作一次呢?想想你的两个小仔——请你相信我,卡兰先生,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   卡兰的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但脸上的狰狞却在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疲惫的神色。   甚至是乞求。   “陈策先生……她真的……她真的无法控制……”   “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几天,就几天。”陈策在黑暗中鞠了一躬,“几天后,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他不等对方回应,身影渐渐消失在甲板的黑暗之中。   卡兰猫科动物的眼睛仍能捕捉到一点残影,但他也没有再去阻拦了。   事已至此,他已无力再改变什么。   他只得默许。   或许是出于被迫无奈。   亦或许是出于……   最后一丝信任。   夜幕降临,晚饭时间也就到了。   辛德拉独自在房间里用被子蒙着头,心中不断默数着约定的时间——陈策说过晚饭时间会回来找她的。   其实现在已经很晚了——太阳早已隐入群山之间,按理来说早就到了晚饭时间。   但她并不着急。   因为在她的世界观里,晚饭本来就是很晚很晚才吃的——无论是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还是在神庙“修行”的时候,她都总要等到深夜才能吃晚饭。   至于她的倒计时……   倒不是说她有多饿、多盼着陈策回来,只是她的确无事可做。   周围的环境无比陌生,体内的魔力又严重亏空,这让她没有半点安全感,连睡觉都不敢睡。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一边默数着时间一边等陈策回来找她。   她由衷地希望,那个说过会跟她成为好朋友的怪人不会欺骗她……   明知道自己做过什么样的坏事、明知道自己有多可怕、明知道自己有多憎恨艾欧尼亚人……还要和自己成为朋友,真是个怪人……   但也不讨厌……   就是有点怪……   一万零八百四十二秒……一万零八百四十三秒……一万零八百四十四秒……   一万一千四百五十秒……一万一千四百五十一秒……   一万一千——   哐。   辛德拉默数到11451秒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了。   她仍然没有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更没有回头去看,但她已经知道是谁来了——她认得对方身上的气息。   “晚上好,辛德拉小姐。”陈策的声音在门边响起,而后越来越近。“我来给你送晚饭了……时间有点晚,还请你见谅。”   “嗯……”辛德拉慢悠悠地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像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当然,这是装出来的,她根本就没睡着过。   她看了看对方手里的盘子,久违的食物让她很是心动——她已经有好几十年没吃过饭啦。   那些香味扑鼻的肉和色泽诱人的蔬菜……她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但并没有急着开动。   她还得保持自己那种生人勿进的高冷形象。   “吃吧吃吧,这些都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陈策笑了笑,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够的话,我待会再去给你煮点。”   “够。”辛德拉冷漠地点点头,又慵懒地挥了挥手指。   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在她的魔力操控下自己动了起来——先是盖在她身上的被褥自己“蹦跶”着移到了床尾,然后自己把自己叠成一块放好;再是她面前的勺子自动舀了一小块肉飘到她嘴边。   就像动漫里的魔法少女一样。   毋庸置疑,腐败药水的服用让她恢复了一点魔力。   她这是在炫技呢。   她略微张开小嘴,优雅地含住了勺子上的肉块。   然后,她眼睛一亮。   再然后,她就不炫技了。   魔法哪有自己的双手好使,吃饭当然得是亲自动手才吃得过瘾嘛。   陈策看着眼前这位像是饿了几十年……呃,好吧,真的饿了几十年的“少女”狼吞虎咽,一时间有点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感觉受到嘲笑的辛德拉脸上又是一阵绯红。   “没什么没什么……”陈策还是有点忍不住笑。   辛德拉柳眉一挑,面前的铁勺瞬间弯曲。   当然,饭还是好好地放在原位——生气……生气也是要吃饭的嘛!   见状,陈策也知道再不解释清楚的话下一个被弯曲的就是自己的身体了。“我真的没在笑你,辛德拉小姐。”   “那你笑什么……!”辛德拉紫色的美眸里蕴着怒火。   “我只是觉得……”陈策挠了挠头,而后认真道:   “你看起来很可爱。”   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一阵沉默。   辛德拉脸上的绯红更甚——但这次也许不是因为恼羞成怒。   她默默把头扭到了一边。   桌上的盘子也跟着飘了过去。   可即便如此,她耳根上的红色还是出卖了她。   陈策也不再言语,只微笑着等待对方用餐。   很快,这位饿了好几十年、看似御姐实则少女的踩脚袜元首吃完了。   她满足地摸了摸那平坦中带着一点隆起的小腹,眼神都柔和了不少。   “我吃饱了。”   空盘子在魔力的作用下自动飘回陈策手上。   干净得连一滴残渣都没留下。   “看来我的手艺还不错。”陈策放下盘子,又笑了笑。“至少很合你的胃口。”   “一般。”辛德拉依旧背对着对方,从头到脚都透露着“傲娇”二字。   陈策也不在意,拿起盘子就准备离开。   可就在他站起身来的一瞬间,他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再次转过身来,面向了辛德拉窈窕美丽的背影。   伸手,摸摸头。   “早点休息,我们明天见——明早我会再拿一瓶腐败药水给你。”   “……”再次被摸头的辛德拉身体一僵,“你……不要随便碰我……”   她嘴上这么说着,头顶上的王冠却很诚实地消失了——当然,也可能是下意识的。   “谁让你要背对我呢?”陈策笑着继续摸了摸,“没办法击掌或握手的话,就只能摸摸头了吧?”   “这和击掌跟握手有什么关系……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因为这在我家乡那边和击掌、握手一样,是一种表达友善的方式。”   “……”辛德拉不再言语,只默默等待着对方将手移开。   或者说……   只默默享受着这从未获得过的温暖,直到对方将手移开。   第二天,陈策如约将腐败药水送来,辛德拉再次一饮而尽,然后就用被子蒙住头睡大觉了。   她看起来放松了不少,没有之前那么警惕了,魔力也得到了一定的恢复。   第三天陈策也同样送来药水,还和辛德拉聊了会天——关于他在蓝星遇到的一些有趣而听起来不那么匪夷所思的小故事。后者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状态不错,魔力也稍稍恢复了些许。   第四天的情况也差不多。   直到第五天,才发生了一点不一样的事情。   这天陈策和往常一样将腐败药水和食物送来,辛德拉也和往常一样全程沉默着服用。   可就在她喝完吃完、陈策准备收拾东西走人的时候,她突然主动叫住了陈策——这也是她第一次主动叫住对方。   “怎么了?”陈策疑惑地转过头来。   “今天你还没……”辛德拉抿了抿唇,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还没……表达善意……”   “嗯?”陈策一时间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辛德拉见状,低着头挥了挥手。   陈策手里的空盘子和空瓶立刻在魔力的作用下自动飘到桌上放好。   再然后,他的身体也在魔力的作用下不受控制地飘向床边——是的,飘。那股强大的魔力让他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直到他的半边身体靠在床上,那股可怕的力量才骤然消失。   辛德拉沉默着往前凑了凑。   她依旧低着头。   她头顶上的王冠正在缓缓消失,那美丽柔顺的银色长发也暴露在了空气之中。如瀑布般洒下,落在她不盈一握的腰间和裹着踩脚袜的大腿旁,又与那纯黑色的衣物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的意思似乎已经非常明显了。   “像往常一样……表达善意……用你家乡的方式……”   “噢!”这么说陈策可就反应过来了。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对方主动伸过来的头顶。   这次辛德拉没有那种很僵硬的感觉,有的只是“柔软”。   就像整个人都变得柔软了起来,那种很放松的状态和感觉。   这种被人温柔相待的感觉,她已经有……不,她甚至从未体会过。   即便她心中仍有不安、仍有警惕,她也不舍得这种温暖的感觉——这是她不曾得到过的。   也许……   也许有时候力量不是解决一切的方式……   温暖才是。   “呼……”   辛德拉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内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而陈策也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英雄[暗黑元首·辛德拉]好感度+15,当前互动度15。】   阿狸看着莉莉娅,莉莉娅看着阿狸。   “妾身已经有五天没领工资了,你有什么头绪吗?”阿狸问道。   “莉莉娅也不清楚呢……”莉莉娅回答。   “你看陈策最近都在干嘛?”阿狸又问。   “好像都在和辛德拉小姐待在一起……”莉莉娅又答。   阿狸点了点头,脸上古井无波。   “也许妾身该吃点别的了……你说对么?” 第九十二章 白毛,黑丝,会飘   沾满血污的红白轻甲褪去,艾瑞莉娅终于能在无人的房间里表现出自己疲惫的一面。   持续一整天的战斗让她的身体疲惫不堪,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就会被困意席卷。   所幸,今天的战果不错。   反抗军又击溃了一支诺克萨斯战团,战线再次向西推进了十多里。   自决定一鼓作气驱逐敌军以来,反抗军的战绩都很不错。   基本再没吃过什么败仗了。   这是整个艾欧尼亚近两年半以来最好的消息了。   身为反抗军领袖,艾瑞莉娅自然也是很欣慰的——即便她在最近的战斗中付出了很多。   很累,也有受伤的时候。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打起精神来……明天还会有新的胜利的!”   艾瑞莉娅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双颊,又将身上剩下的衣物也一件件脱下。   没有了盔甲的包裹,她原本光滑白皙的肌肤就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再借下发带,那柔顺的黑色长发尽数散落,披在她单薄而有力的肩膀和不盈一握却充满爆发力的柳腰上。   她站在镜子前稍微打量了一下自己近乎完美的胴体——这幅前凸后翘的身体看起来就和一个普通的少女没有任何区别,也只有不到二十岁的年龄。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去做少女做的事情——舞蹈、绘画、弦乐,这些事情早在那场“挺立之战”后就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曾经的舞艺变成了武艺,手上握着的鹅毛笔也变成了杀人的利器。   即便她依旧美丽。   她摇了摇头,走进浴室之中。   温暖的水流划过她片缕不着的胴体,白色的雾气驱散了她身体的疲惫。   十余分钟后,她裹着纯白的浴袍回到房间内,可原本空荡荡的屋里却多出了一个人。   但她也没有紧张地裹紧浴袍或是直接一把刀刃甩过去——眼前这个人她已经很熟了,平日里也没少一起打坐什么的。   卡尔玛。   “刚洗完澡?”来人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一双翡翠色的美眸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对方——当然,不是那种猥琐的注视,而是一种类似于欣赏艺术品的眼神。“好吧,也许我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多余了。”   “我希望你下次进来之前能敲敲门。”艾瑞莉娅翻了个白眼——现在的她和卡尔玛交流起来已经变得很随意、很轻松了,不再像之前那般保持着一定距离的礼貌和恭敬。   毕竟说到底卡尔玛也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同龄人。   只是她继承了历代卡尔玛的知识罢了。   “这也是我的房间嘛,哪有人进自己房间之前还要敲门的?”卡尔玛随意地坐在书桌前,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说起来……艾瑞莉娅你的身材真的很好呢。”   “因为我以前时常起舞——在战争开始之前。”艾瑞莉娅也不谦虚,直接指了指自己最值得自豪的完美身材曲线。“你知道的。”   “陈策先生还真是有福气。”卡尔玛轻笑道,“你又美丽又温柔,还那么强大……真的,我都替陈策先生感到满足。”   “说什么胡话……”   “怎么,难道你们不是那种关系么?”   “唔……”   “这可没什么好隐瞒的,大家都知道。”   “有……有这么明显吗……?”艾瑞莉娅俏脸微红。   “谁不知道我们伟大的领袖倾心于陈策先生?”卡尔玛则笑得更大声了,“大家都很羡慕他呢。”   “……”艾瑞莉娅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可嘴角却是止不住地上扬——如果大家都觉得她和陈策是那种关系,那她就太高兴了。   有种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和认可的感觉呢……   “好了,闲聊到此为止。”卡尔玛见对方一副小女生姿态,都有点担心她会不会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我有个好东西要交给你。”   “什么好东西?”艾瑞莉娅原本很疲惫的精神在刚才的几句闲聊过后变得很是轻松,甚至有点幸福满满的感觉。   卡尔玛也不卖关子,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   “是陈策先生的信呢。”   “!”艾瑞莉娅顿时更高兴了。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认认真真地念着上面的每一个字,生怕错过半点细节。   待她看完,她脸上的笑容更加洋溢着幸福。   信里面的内容不多,但是很让她惊喜。   “怎么了,陈策先生又给你写情书了?”见对方满脸笑容,卡尔玛不禁发出了感慨的声音。“年轻真好……”   “才不是什么情书。”反倒是艾瑞莉娅坦诚地把信摆到了对方面前,“你看,陈策说他有把握直接攻下早已沦陷的斐洛尔岛!”   “斐洛尔岛?”听到这个地名,卡尔玛也是一愣。   据她所知,斐洛尔岛早在两年前就被诺克萨斯人占领了,而那里易守难攻的地势又决定了它难以收复。   陈策……不带一兵一卒,就有把握攻下斐洛尔岛?   “这会不会太天方夜谭了一点……或者说,这是否太冒险了点……?”   “冒险……不,我相信陈策。”艾瑞莉娅摇了摇头——她无条件信任陈策。“我了解他,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更不会在没把握的情况下向别人许诺什么。”   “这……好吧。”卡尔玛自知拗不过对方,也不再多说什么。   另一方面,她的潜意识里也的确有些相信——她已经亲眼见证过陈策创造的奇迹了。   “现在我们只需要继续向西推进就行了。”本来还有些疲惫的艾瑞莉娅又突然变得干劲满满了,“等陈策攻下斐洛尔岛,我们就能在崴里附近和他汇合了!”   “你真的很想和他见面呢。”   “那当……不对!我这是为了反抗军的胜利!”   “啊对对对……”   “不准露出这种不信的表情!”   “啊好好好……”卡尔玛耸了耸肩,又戏谑道:“你就不怕陈策先生到时带着他的小女友来见你?”   “他才不会那样呢!”艾瑞莉娅坚定地摇了摇头,又自豪地挺了下那尚未发育完全但也已经恰到好处且形状完美的胸脯。   但很快,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的语气变得有那么一点不自信:   “好吧……最多最多再带上个阿狸……”   “啊啾……”辛德拉突然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着凉了吗?”一旁拿着空瓶子的陈策关切道,“昨晚的确有点降温,我该给你换一床厚点的被褥的。”   “没事,不是着凉。”辛德拉摇了摇头,“可能只是有人在背后骂我了——我的恶名从斐洛尔岛到纳沃利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以后我会为你正名的。”陈策又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顶。   辛德拉也很配合这种“表达友善的行为”,像只乖巧的小猫一样等着对方摸完——她也很享受这种温暖的感觉。   片刻后,她才装出一副很高冷、无所谓别人看法的模样:“正名不正名什么的都无所谓了,反正我早已习惯。”   陈策笑笑不说话——他知道其实这一直是对方心中的一根刺,只是她已经习惯了用冷漠来伪装自己。   一个渴望得到温暖的少女,又怎会不想让误会解除?   她对艾欧尼亚人的憎恨不假——毕竟他们让她度过了数十年的痛苦生活,但她也同样渴望得到理解。   而这正是自己刚开始能得到她的接纳的最直接原因。   “你还不走吗?”似乎猜到对方在想什么的辛德拉又把脸扭到了一边,“今天的药水已经喝完了,你该去做新的药水了。”   “难道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给你做药的打工人吗?”陈策打趣道。   “……”闻言,辛德拉有些紧张,想要解释但又觉得这样会毁人设。   “我知道了,那我走……”陈策又开玩笑地演起了戏。   这回辛德拉忍不住了。   她依旧没有开口解释,也没有把头转回来,但一只手已经拽住了对方的衣角。   “怎么了?怕我走了就没人给你做药了?”陈策笑道。   “我……”辛德拉抿了抿唇,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犹豫片刻后,她想到了另一个表达自己内心想法的方法——   她僵硬地伸出手,又僵硬地摸了摸陈策的头。   她在表达自己的友善。   陈策先是一愣,而后也露出了和煦的微笑。“辛德拉小姐果然是一个内心很温柔的人呢。”   “……”辛德拉保持着沉默,别到一边的脸颊上已经泛起了绯红。   “好了,实话说,今天我是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   “我想……请你下地走走。”   “嗯?”   “你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陈策重新坐下,又握住了那只放在自己头顶上的小手。“再不下地走走的话可不利于你的身体恢复。”   “我……我讨厌这片土地……”辛德拉低垂着美眸,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暖。“我不想触碰到这片土地……”   “可这里是在船上呀,你应该知道的。”   “船也一样……”   “那你总不能在床上躺一辈子吧?”陈策轻笑道,“虽然就算你那样我也愿意一直给你送药送饭。”   “……”辛德拉又沉默了一会。   足足半分钟后,她才犹豫着说道:“好吧……如果你真的很希望我下床走走的话……我也可以用别的方式……”   “什么方式都是可以的。”陈策道,“我只是想你动一动,顺便我也可以带你出门逛逛。”   “唔……逛逛就算了……”辛德拉小手一挥,盖在她腿上的被褥自动飘走,那双裹着踩脚袜的完美大长腿也暴露在了空气之中——如果一定要在她完美的身材中挑出一个最完美的部位,那绝对就是这双无比诱人的腿了。   “我可以……飘着走。”   “噢?”陈策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而后便看着眼前的少女从床上漂浮起来,又悬停在了离地只有几十公分的位置上。   “大概就是这样……”辛德拉一边说着一边用魔力在房间里飘动起来,那对完美的玉足始终没有接触到地面。   而坐在椅子上的陈策有好几次眼睁睁看着那对玉足从他面前飘过。   从这个角度看去的话,踩脚袜包裹足底的诱惑感恰好尽收眼底,单薄的黑丝让内部的白皙与红润若隐若现,朦胧中又透露着一丝异样的美感。   “你在看什么……”终于,在房间里来回飘了好几圈的辛德拉发现了对方眼神里的不对劲,当即降低了二十公分的漂浮高度,让自己的玉足藏在床后。   她的双颊又红了。   她的脸皮就像她的踩脚袜一样薄。   “咳咳……嗯……”陈策干咳几声企图掩饰自己的失态,又赶紧把话题引到了别的地方:“真的不出去走走吗,阿狸和莉莉娅都很想见见你呢。”   “可我不想见任何人,除了……”辛德拉抿了抿唇,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最后一个字,转而说道:“我讨厌这片土地,我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可我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陈策摇了摇头,“我在斐洛尔岛还有事要做。”   “什么事?”   “把抢占斐洛尔岛的侵略者全部驱逐出去。”   “侵略者?什么意思?”   “是诺克萨斯人,他们占领了斐洛尔岛。”陈策知道眼前的少女并不了解两国之间的战争——早在诺克萨斯进攻前三十年她就被困在幻梦池里了。“他们在岛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我要把他们通通赶走。”   “噢……”辛德拉点了点头,又做出了一副思考的模样。   片刻后,她用一种近乎陈述句的语气问道:“那是不是只要我帮你把他们都解决掉,你就能跟我一起离开这里了。”   说完,她又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话里有点问题,连忙补充道:“我是说……你可以到别的地方继续给我做药,是吗?”   “等战争结束,你想要我在哪里帮你做药都可以。”陈策笑道。   “真的吗?”   “真的。”   “你愿意……一直给我做药?”   “我说过我会帮助你控制你的力量的——这就需要我一直在你身边了。”   “那……那……”   辛德拉又低下了头,一股莫名的喜悦在她心间流淌。   她慢慢伸出一根手指,磅礴的魔力在她指尖跃动,其蕴藏的恐怖能量让人心惊。   其实她早在三天前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她只是一直没说。   她只是怕说出来之后陈策就会离开。   但现在,她无需顾虑了。   “那……我帮你解决这个战争吧……” 第九十三章 踩脚袜元首是无敌的吔!   辛德拉终究还是“踏”出了房门。   为了帮助陈策结束战争、尽快离开这片她厌恶的土地,她不得不忍着内心的反感离开她的“安全屋”。   当然,是全程飘着的。   她憎恨这片土地上的一切,她绝不会允许艾欧尼亚的任何一颗尘土落在她身上。   当然,除了陈策。   只有陈策能碰她,也只有陈策身上的属于艾欧尼亚的东西能和她接触。   在家人身上都得不到的温暖,她在陈策身上得到了……她能感觉得出来,陈策对待她的确是真心的——至少对她好的时候是真心的。   已经经历过一次背叛的她对此格外敏感,她不会感觉错的。   在某种角度上,她甚至一定程度地将陈策视为了“依赖”——在这充满恶意的世界里唯一的依赖。   不是说物质上的依赖,也不是说离了陈策她就活不了,只是……那种精神上的依赖。   于她而言,陈策对她的好就像无尽深渊中的一缕亮光、茫茫大海之上的一抹浮萍,也许给不了她多少实质性的作用——她也不需要,但对于她的精神来说是一种巨大的慰藉。   在她的世界里,陈策既充当了朋友的角色,又充当了知己、恩人乃至家人的角色,几乎就是她社交和精神交流的一切。   简而言之,她现在就只有陈策一个能够正常交流的对象,自然会把精神层面上的一切都寄托于对方身上。   她单纯的世界里只有陈策了。   也许这还远远算不上“爱”,但心理上的依赖程度,大抵是相差无几的。   所以,她愿意为陈策做一些她力所能及的事情。   譬如……结束战争。   “我要怎么做?”   空荡荡的船舱走道内,辛德拉乖巧地漂浮着跟在陈策身边——当然,她自以为自己现在这样看起来超高冷的说。   “要把那些诺克萨斯人赶走的话……我要把他们一个个丢出去吗?”   “那得丢到猴年马月……”陈策无奈地笑了笑,“有时候‘驱逐’的意思不只是字面意思那么简单。”   “噢……”闻言,辛德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一点。   她之前是担心自己原本打算的行为太过……越界,怕陈策不满意或对她感到畏惧,这才只理解了字面意思。   要是换她来做主,那她肯定直接来个魔力大爆炸解决一切了。   好吧,主要还是怕表现得太凶狠导致陈策反感。   毕竟……可怕的女人应该不会被人喜欢吧?   就像曾经所有人都畏惧她、咒骂她一样……   “总之待会我会给你信号的。”陈策又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后者也很配合地降低漂浮高度、让他能摸得更舒服一点。“到时候你按自己的想法来发挥就好了,我不会束缚你的——再不会有什么东西束缚你了。”   “嗯……谢谢你,陈策。”辛德拉难得地露出了微笑。   两人谈话间,猩红女猎手号的主舵室映入眼帘。   “我要进去找船长聊聊,你要一起进去吗?”陈策问道。   “不了。”辛德拉果断摇了摇头,“我不想见到任何一个艾欧尼亚人。”   “我可没说船长是一个艾欧尼亚人。”   “我能感应到他身上的艾欧尼亚之灵气息……就像我曾经的狱卒,这让我感到恶心。”   “好吧,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会。”陈策又摸了摸少女的头,而后推门而入。   不过这也好。   毕竟船长不只是“像狱卒的艾欧尼亚人”这么简单,他真的就是辛德拉曾经的狱卒。   曾经的无告者之一,卡兰。   “上午好,卡兰先生。”陈策一进门就看见了那道高大的背影,但他没有称其为“船长”——身在诺克萨斯心在艾欧尼亚的卡兰其实内心很讨厌这个称呼。   “上午好,陈策先生。”卡兰没有转过身来,语气里也有种说不出的不悦。   他还在对陈策释放辛德拉的事情感到耿耿于怀。   “我来兑现我的承诺了。”但陈策并不在意。   “什么承诺。”   “收复斐洛尔岛的承诺。”   “借助那位的力量?”   “是的。”   “我说过了……这会害了所有人的。”卡兰重重叹了口气,但他也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对方。“这是我最后的忠告了,陈策先生……她的威胁和不可控远超你的想象,她会毁了整个艾欧尼亚……”   “我有把握。”陈策的语气依旧坚定。   此情此景,卡兰已经彻底绝望了。   他缓缓转过身来,沧桑的面容上写满了疲惫和憔悴——他身为猫科动物的嗅觉很灵敏,早已嗅到了门外之人的气息。   “我这几年来的牺牲……简直就是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不是的,卡兰先生。”陈策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平和一些。“是你的坚持换来了斐洛尔岛的收复——我们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击垮诺克萨斯数年来的战备。”   “你已经开始幻想收复斐洛尔岛后的事情了么……只要她出手,斐洛尔岛将不复存在,再没有任何人能在这里宣誓主权了……”   “事到如今,你为何不能相信我一次呢?”   “呵呵……希望她会对你手下留情吧……陈策先生,若是你侥幸存活,还望你能在回到普雷西典之后给我的两个小仔带句话……”   “唉……那作为交易,你今天要配合我。”陈策现在也不求对方信任他了,反正事实很快就会发生,到时自然能证明一切。   “事到如今,难道我还有拒绝的权利么?”卡兰的脸上写满了苦涩,“无非就是我配合你和你自己强来的区别罢了……配合就配合吧,至少这样你不会怨我。”   “那就麻烦你了。”陈策微鞠一躬,视线透过主舵室的玻璃望向了远处的三十多艘军舰。   卡兰也不拖沓,立刻从主舵室的木梯走上甲板,然后用力吹响了他随身携带的黄金号角。   悠扬响亮的号角声响起,所有听到此声的诺克萨斯士兵都停下了脚步,不约而同地望向猩红女猎手号,就连巡逻的士兵都要驻足行礼。   这是集合的号角声。   而且是紧急集合。   换而言之……是遇到了类似于军营遇袭之类的紧急大事。   一时间,停靠在码头上的三十二艘诺克萨斯军舰全部进入了战备状态,而那些来往的商船则在士兵们的催促和驱赶下驶离了原位。   但卡兰依旧没有停止吹动号角,而是用了另一种旋律继续引导军舰集合。   很快,零散的军舰开始聚集,不出片刻便聚集成了一支军舰群,卡兰所在的猩红女猎手号则成了领头的主舰。   “集合完毕,长官!”除猩红女猎手号外最大的军舰上站着斐洛尔岛的“二把手”——卡兰的副官。   “很好。”卡兰居高临下地扫视着一众士兵,“传令下去,全体待命!”   “是,长官!”副官用力敬了个军礼,而后便快步绕过船舱,向紧邻的两艘战舰传达卡兰的命令。   后者再向各自紧邻的战舰传达命令。   短短十几秒后,卡兰的命令便传遍了整个港口。   包括猩红女猎手号在内的三十三艘军舰全部挨在了一起,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足二十米。   见状,卡兰默默收起了手里的黄金号角,又默默沿着来时的木梯回到了主舵室内。   他站在陈策面前,没有说话,只给了对方一个疲惫的眼神。   但这已经足够让陈策会意了:“谢谢你,卡兰先生。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嗯,但愿如此吧……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卡兰靠在了椅背上,双目缓缓闭合。“就让我在这里躺一会吧……就一会……”   如此情形,陈策也不再多说什么,微鞠一躬便离开了主舵室。   辛德拉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聊完了吗?”她歪着头问道。   “聊完了。”陈策点了点头,“可以开始动手了。”   “现在吗?”   “嗯。”   “我要怎么做?”   “做你想做的,然后尽可能解决更多的诺克萨斯战团。”   “唔……我的意思是……”辛德拉眨了眨眼,曼妙的胴体再次向上漂浮半分,一股磅礴的能量气息瞬间填满了整艘战舰。   “这座岛上有没有你想留着的东西?”   闻言,陈策先是一愣,而后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尽量不要波及到陆地,这个港口上的一切事物都随你处置。”   “好。”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辛德拉当即释放了自己无穷无尽的魔力。   她用双手作出切割的动作,伴着一声巨响,船舱顶部被掀开了。   陈策静静地站在原地,透过战舰的缺口望向天空。   遥远的天空上,夕阳的余晖在落下,辛德拉开始上升,向着自由上浮。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脚下,看向军舰内部的陈策,完美无瑕的俏脸上再次浮现出一抹微笑。   “给你的报答,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始……”   整座岛屿在隆隆作响,如同遭遇了地震。一场似乎永恒不止的地震。   当一切停止,令人胆寒的寂静笼罩了整个斐洛尔。   阿狸从摇晃不止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然后向上看去。最开始她只是看到一片没有星星的漆黑——她以为自己一个午觉直接睡到深夜。她突然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眼前看到的是悬在半空中的高墙和哨塔。   它们没有落到海里,而是被连根拔起,飘向半空,然后遮住了落日的余晖、遮住了整片天空。   眼前的景象让阿狸震撼不已,她看到一艘停泊在港口的诺克萨斯战舰被提到了空中。人像蚂蚁一样从上面跌落,落到下方的岩石上摔死。战舰越升越高,然后突然下落,砸在另外两艘船上,全都碎成木渣。破坏的场面犹如天降灾难。   天空中的哨塔废墟开始向高空飘浮,仿佛在天上组成了一座宏伟的堡垒。辛德拉坐在废墟堡垒的最顶端,姿态高傲,宛若神明向凡间降下天罚。   阿狸在摇摇晃晃的走道内前进,凭借敏捷的身手和灵敏的嗅觉很快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亲爱的,这是在干什么呀?”   “嗯?”陈策回过头来,恰好感受到了狐狸少女温暖的拥抱。   以及……那两团抵在背上的丰满柔软。   “打扰到你睡午觉了吗?”   “也不算,妾身只是刚好睡醒啦~”阿狸撒娇似的往对方背上蹭了蹭,“你还没回答妾身的问题呢~”   “噢,你是说辛德拉吧?她在帮我摧毁诺克萨斯人的军舰群。”   “看起来有点可怕……亲爱的一定会保护好妾身叭?”   “放心吧,辛德拉不会误伤到我们的。”   “真的吗~~~”阿狸又一边撒娇一边偷偷将手伸进了对方腰间的布袋里。   然后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空瓶子。   “诶~~~亲爱的又把妾身的工资给那个坏女人了!”   “这个嘛……先欠着。”陈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毕竟辛德拉刚从幻梦池里苏醒没多久,帮我们进攻诺克萨斯军团也需要魔力,腐败药水就只好暂时先给她用来恢复魔力了。”   “哼~!亲爱的又在哄骗妾身!”阿狸委屈地鼓起腮帮,又把瓶子放回了布袋里。   同时,她那只不安分的手还趁机在对方的腰间上偷偷摸了摸。   确切地说,是腰间往下一点的位置。   “那……亲爱的总要拿点什么补偿一下妾身叭?不然妾身可是会饿死的哦~”   “知道了知道了,晚些我会让你吸取一点魔力作为补偿的。”陈策无奈地摇了摇头。   “只是一点魔力么~?”阿狸眯起美眸,又魅惑地舔了舔唇。“没有药水,妾身就需要吃点别的东西呢~”   陈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阿狸渐渐呈现出了要扑人的姿势。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岸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硬生生打断了两人。   扭头望去,只见辛德拉磅礴的能量宣泄在了码头上,无数哨塔连同几艘小渔船被悉数湮灭,连破裂的石墙和木板都没留下,全都被碾成了齑粉。   好在渔民们早就逃得远远的了,否则这一下必定会伤及无辜。   陈策见状,知道自己也该出手了。   “抱歉阿狸,那什么……补偿你的事,得留到晚上再做了。”他用力扒拉了一下身上的狐狸少女,勉强“脱困”。   阿狸满脸委屈地嘟起小嘴,但也没有不懂事地继续纠缠。   “晚上……晚上你要陪妾身睡觉!妾身要狠狠地吸你!”她只望着对方逐渐远去的背影大声补了一句。   陈策一边比着“OK”的手势一边迅速奔向海面。   很快,他冲到了辛德拉的正下方。   后者明显已经有些失控,那强大的魔力正在无止境地释放——她无尽的魔力一旦释放就没那么容易停下了。   这就是她的不可控性。   但陈策自有应对之法。   他踩在军舰的碎屑和漂浮在半空中的巨石不断向上,不出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接近了失控的辛德拉。   后者见到他,连忙摆手示意他离自己远点。   但陈策只会越靠越近。   他忍着那股强大的威压靠近少女,然后在最后一次冲刺后紧紧抱住了对方。   “陈策……离我……远点……!”辛德拉被吓坏了——她无法控制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自己最在乎的人杀死。   可惜的是,抱住她的人并不会就此松手。   “没事的,放松点。”   辛德拉紧张得身体都有些颤抖了。   而陈策却是胸有成竹。   他感受着怀里少女的温暖与柔软,在对方耳边轻声说出四个字:   “轮回绝境……”   幽暗的冥界内,冥界之主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一股令他无比憎恶、怨恨的气息。   “盗窃者……你还敢回来……!” 第九十四章 就当是为了我,对冥界使用能量倾泻吧!   斐洛尔岛的港口毁了。   三十三艘诺克萨斯军舰如今只剩猩红女猎手号这一艘——当然,猩红女猎手号也没能完全幸免,包括甲板在内的多个部位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沉船大抵只是时间问题。   这还是辛德拉刻意对猩红女猎手号留手的结果。   她尽量不波及这艘军舰,但漫天飞舞的巨石和废墟还是将其误伤得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船上的诺克萨斯士兵全都跳水逃命去了,但他们又如何能以人力逃过辛德拉的魔力?   那个可怕的存在只需要动动手指,他们就全都被碾成肉沫了。   可怖的哀嚎声不绝于耳,夕阳下的海面竟浮现出了刺眼的红色……是越来越多的鲜血染红了整个海面。   无人幸免。   卡兰依旧颓废地坐在猩红女猎手号的主舵室内,紧闭的双眼浮现出了那可怕的景象——等港口上的一切都被湮灭,斐洛尔岛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破损的船壁中吹来海风,他终于重重叹了口气,而后睁开双眼。   他看见他曾经的“手下”死的死、伤的伤,大部分都哀嚎着沉入了海底,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漂浮着无数木板和船只的碎片,可夕阳映衬出来的颜色却是红色而非橘色。   他抬头望向天空,那座由无数巨石和哨塔废墟组成的“天空之城”正在急速下落,直直撞向下方的诺克萨斯战团,而那个可怕的存在却已不见踪影。   陈策也不见了。   “她无法阻止、无法控制……”卡兰将手伸进了贴身的口袋里,里面夹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我早和你说过的,陈策……就算是你也不行……”   锃亮的刀刃反射出了瓦斯塔亚人猫科动物的脸,夹杂着灰丝的毛发仿佛在诉说他这些年来的努力和牺牲。   但一切都白费了。   身为狱卒的他,看不住艾欧尼亚之灵镇压的“犯人”。   甚至……是他亲自带着外人走进了监狱。   他侧面促进了这场越狱。   他愧疚难当、自责不堪。   彻底失败了……   辛德拉的晕眩感和恍神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虽然她是第一次进入冥界、理论上来说不适感会比别人更强烈,但她无比强大的魔力硬生生抵挡住了穿梭两个世界的不适感。   她甚至比陈策都快恢复过来。   她依旧悬浮于离地三十公分的高度,一双紫藤花色的美眸迷茫地打量着四周。   她不知道这里是哪,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她只知道幸好陈策还在身旁。   唯一让她感到有点不安的是……她磅礴的仍处于失控状态,随时可能对陈策造成致命性的打击。   “陈策……”她一边努力克制着自己魔力的释放,一边艰难地伸出手碰了碰身旁的年轻男人。   后者用力晃了晃脑袋,终于从穿梭世界的晕眩感中缓过神来。   “陈策……我快……控制不住了……”辛德拉又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妙。   “嗯……”陈策又晃了一下脑袋,语言功能逐渐恢复正常:“没关系的……这里是死者领域,你不会误伤到任何人。”   “死者领域……?”辛德拉有些不懂。   她只知道自己真的快控制不住了。   “是的,这里和我们平时所处的世界——物质领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里不会有任何活人存在。”陈策一边解释一边牵起了少女紧绷的小手,那无法抑制的抓握力让他感受到了对方的痛苦。   “在这里,你可以肆意宣泄你的能量……放心吧,绝不会误伤到任何人的。”   “嗯……”辛德拉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可怕的能量在她看似孱弱的娇躯上跳动,宛若遍布雷霆的乌云。   她缓缓抬起了一只手臂,无尽的黑暗能量释放出了无尽的黑暗气息,在这遍地幽魂的冥界之中竟也有隐隐压过【死亡】的意思。   踩脚袜元首的力量,可不比虚假的冥界之主弱……   冥界之主莫德凯撒从他的骷髅王座上站起,漆黑的盔甲缝隙中闪烁着森森绿光。   他感应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   那个该死的窃贼又回来了——一而再,再而三地闯入他的领地。   “扰人清静的苍蝇……该死的盗窃者……!”   莫德凯撒从不是一个喜欢隐忍的人,他大手一挥,由人骨制成的钉锤·夜陨凭空出现在他手中,而后他大步走出了他的宫殿。   霎时间,方圆百里的幽魂开始聚集,在它们最畏惧的冥界之主身前汇成了一片可怕的黑雾。   如此,莫德凯撒便做好了战斗准备。   他大步朝着感应到的方向走去,一只手架在了脖颈上——那里有一道尚未完全修复好的裂缝。   那是上次留下的耻辱。   那个该死的窃贼给他留下的耻辱。   一个窃贼,一只狐狸,一只羔羊和一条蠢狼……他们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需要不少时间来修补的伤痕。   特别是那个该死的窃贼……那一剑竟斩下了他的头颅。   即便他不会因此消逝,也不会像孱弱的活物一样感受到巨大的痛苦,但那份耻辱……是远超一切物理上的痛楚的。   多少年了?他有多少年没被人逼得如此狼狈过了?   多少个世纪……时隔多少个世纪……他竟再次被区区一个人类斩下了头颅,还放跑了对方……   他怨恨,他愤怒,他誓要报这个血海深仇。   他对那个该死的盗窃者的恨意,甚至已经超过了对背叛者乐芙兰的恨意。   他的脚步随着恨意的增长越来越快。   可就在这时,一声巨响突然从他面向的方向传来。   紧接着,便是一阵犹如地震般的剧烈震动。   轰隆隆……!   远处的黑雾——那些幽魂,甚至没能发出哀嚎声就彻底湮灭在了空气之中。   莫德凯撒先是有些惊讶,而后心中的愤怒更甚——这该死的盗窃者,竟敢主动挑衅?!   “只是拿到了某种一次性的攻击型魔法道具,就敢来挑衅冥界之主的威严么……找死……!”   如地震般的剧烈震动很快就停止了,莫德凯撒心中的一丝惊讶便转化为了释然和不屑。   他上次和那个该死的盗窃者战斗只不过是十余二十天前的事,他太了解对方的实力了——两度作战的经验。   那个只会靠投机取巧和依赖他人的孱弱人类根本不可能具备这般力量!   他只不过是借助了某种魔法道具的力量!   拙劣的伎俩,幼稚的狐假虎威!   “魔法道具总是有限的……而我,永恒不灭!”   莫德凯撒的脚步再次加快,不出半炷香的时间就找到了那个站在原地不曾移动的该死的盗窃者。   在视线范围内出现那道熟悉的人影的一瞬间,他对着空气虚握手掌。   【断魂一扼】   具有强大吸力的冥界之手骤然从地底下伸出,直直抓向了那道模糊的人影。   与此同时,莫德凯撒已经高举起了手中的夜陨,就等着那个该死的盗窃者被冥界之手拽过来了。   只要那个该死的人类出现在他跟前,他势必要一钉锤将对方砸成肉饼。   他默默地等着,盔甲下的绿光更甚,甚至夹杂着一阵阵嘶哑可怖的笑声。   然而……   他足足等了好几秒都没能等来那个该死的盗窃者。   理论上他的【断魂一扼】只需一个呼吸的功夫就能收回来,可现在却迟迟没能等到。   他有些疑惑地再次虚握手掌,运用更多的冥界之力催动着冥界之手回来。   这次成功在一个呼吸的功夫之内收回来了。   但……   并没有把人带回来。   而且冥界之手还断了半截。   如此情形让莫德凯撒有些惊讶,但他依旧没有感到任何压力——不过是那个强力的魔法道具再用了一次而已。   道具总是有限的,而他的死亡是无限的。   “盗窃者……你跑不掉了……!”   他嘶吼着发起冲刺,打算亲自上前将对方砸成肉泥。   可就在他靠得足够近时,他突然发现……那不是一道人影,而是两道。   站在前面那道人影自然就是他最憎恨的盗窃者,站在后面的那道……则是一个漂浮着的人影。后者看起来有些瘦弱,也正是因为这点才被前者挡住了视线。   与此同时,一阵轻松戏谑的交流声传来:   “喏,这个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莫德凯撒,你失控或用不完的魔力都可以对着他轰——随便轰,绝对耐轰。”   “可他看起来只是一团松软脆弱又无力的铁疙瘩……”   “放心吧,他能自己给自己敲补丁修好,你怎么轰他都能复原的。”   “轰成渣……也可以吗?”   “可以的,就是那样修起来会多花点时间。”   “噢……”   “轰吧轰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这么好的活靶子不轰白不轰。”   “那……好吧。”   莫德凯撒听着这段狂妄的对话,气得盔甲都要着火了。   而等他冲出迷雾、冲到两人面前时,他的头甲恰好抵在了离一双白皙玉手不足五十公分的位置。   然后,他的余光瞥见了一团如黑洞般的极致黑暗能量。   再然后,是数颗至暗法球。   一股恐怖的湮灭气息扑面而来……   咚咚咚——!   近十颗至暗法球同时射出,洪流般失控的无尽魔力在这一刻倾泻而出,极致的能量带来极致的毁灭。   仅一瞬间,莫德凯撒紧急召唤出来的【不坏之身】被至暗法球贯穿,数个正常人脑袋大小的窟窿在他的盔甲上出现。   而这还只是最基本的“直接攻击”。   至暗法球内蕴藏的无尽能量又在贯穿盔甲之后逐个炸开,猛烈的爆破甚至让整片大地都颤抖起来。   直到这一刻,莫德凯撒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发现的“地震”并不是陈策用魔法道具弄出来的……   而是……   眼前这个怪物……!   轰隆隆——!   伴随着第二次爆炸声响起,莫德凯撒为他的自大付出了代价——他庞大的身躯几乎在一瞬之间就被辛德拉的至暗法球轰成了一堆金属碎片。   实话说,若是他一开始就谨慎对待、全力以赴,就算正面不敌辛德拉也绝不至于被秒杀的,但他贸然突脸的愚蠢战术让他输得十分彻底。   啪嗒……   叮当叮当……   莫德凯撒的“尸体碎块”全部掉在了地上,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   而这还是他足够坚硬的结果——若是他的盔甲再脆弱一点,恐怕就要像方圆数里内的那些幽魂一样瞬间湮灭殆尽了。   “唔……果然好脆弱……”辛德拉看着一地的碎屑,像个不小心折断玩具的小女孩一样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至于一旁的陈策……   他还有些耳鸣。   就刚才那一下的余波都差点把他耳膜给震碎了。   “不过也算是把失控的魔力都宣泄出来了。”辛德拉又甩了甩两只白皙的小手,遗憾中带着一丝满足。“谢谢你,陈策。”   “炫什么?”耳鸣的陈策不但听不清楚还喊得很大声。   “我说,魔力宣泄出来了!”辛德拉干脆俯到对方耳边大声说道,“谢谢你!”   “哦哦,你说屑屑是吧?”陈策又掏了掏耳朵,接着望向地上的金属碎片。“莫德凯撒是挺屑的!”   “……”辛德拉放弃了。   地上的莫德凯撒更是直呼你真是个小可爱——虽然他的身体烂了,但他的意志可是会一直存在的。   但更让他感到又愤怒又恶心的还在后面——   他“眼睁睁看着”陈策和辛德拉手牵起了手,看起来甜甜蜜蜜的。   偷他力量就算了,还三天两头跑他领地来闹事,现在更是闹完再揍他一顿还要当着他面秀恩爱……   该死……该死啊↗!   “走吧,我带你回去。”陈策一边掏着耳朵一边用力牵紧少女的手,然后调动起了体内的冥界之力。   后者虽然感觉牵手有点……怪怪的,但也没有反抗——其实也挺舒服的……很暖……   “走了哈,下次再见,莫德凯撒先生。”   熟悉的晕眩感再度袭来。   陈策勉强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辛德拉完美无瑕的俏脸——离得很近,最多只有五公分,那精致的鼻尖都快贴上来了。   再然后传入耳中的,是阿狸妩媚的耳边低语:   “事情都解决了,你也回来了,是不是该喂妾身吃饱饱了呢,亲,爱,的~?”   陈策一愣。   辛德拉则微微眯起了美眸…… 第九十五章 黑丝还是白丝?   阿狸像只八爪鱼一样缠着陈策,九条狐尾全部裹了上去,像是要与对方融为一体。   一旁的辛德拉默默看着这一幕,刚宣泄完的魔力又酝酿了起来,一头柔顺的银色长发无风自起,可怕的威压在她体内溢出。   不知为何,她突然感觉很不舒服。   一看到阿狸和陈策抱在一起,她就非常非常不舒服。   “从陈策身上离开,瓦斯塔亚人……”   “嗯?为什么?”抱着陈策的阿狸微微偏头,瞥了辛德拉一眼。“亲爱的是妾身的人,妾身为什么要走开?”   “……”辛德拉沉默着抬起一只手,看起来像是打算直接用行动代替言语了。   可阿狸并不慌张。   她早就料到了会发生这种事情。   她戏谑一笑,将俏脸贴在了陈策的脸上,琥珀色的美眸则继续斜视着辛德拉。   “妾身和亲爱的是情侣关系,所以这样做亲爱的也会很高兴,难道要强行拆散我们、让亲爱的不高兴么?”   “……”辛德拉手上的魔力顿时消散。   “还是说……你也想和亲爱的贴贴?”   “我……”   “想的话也可以哦,只要你承认你也喜欢亲爱的就可以了,那你愿意承认么~?”   “喜欢……不……”   年轻的辛德拉在玩弄人心这方面怎么比得过狐狸精阿狸,当即就羞红了脸。   而阿狸的攻势才刚刚开始:“还有呐,你之前喝了亲爱的给你的腐败药水对吧?那其实原本是给妾身的东西呢,你喝了五六瓶,就欠了妾身五六瓶呢~”   “那……那明明是陈策制作出来的……”辛德拉还想据理力争,但她不太自信的语气已经出卖了她。   “是亲爱的制作的没错,但他原本是许诺每天都给妾身喝的呐~”   “这……”   “你喝了妾身的东西,现在还想打扰妾身和亲爱的,你觉得这合适么~?”   “我……”   “妾身还是建议你自觉一点赶紧离开吧,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可不太适合你一个外人看呢~”   “……”辛德拉不懂对方口中的“不合适外人的事情”是什么事情,但她觉得对方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喝了别人的东西还要打扰别人什么的……确实不太好……   但……   但是……   那又怎么样呢?   她可是大名鼎鼎的暗黑元首啊!   “你说的很有道理,瓦斯塔亚人。”辛德拉吐出一口气,语气逐渐变得冰冷且强硬。“但我身上的骂名已经足够多了,也不介意再多加一个。”   “你什么意思?”阿狸皱起了柳眉,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好像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眼前这个女人……是坏女人。   而坏女人是不会跟你讲道理的。   “我的意思就是……”   辛德拉再次抬起小手,一股强大的魔力顿时作用在对方身上,强行将那九条狐尾从陈策身上扒开。   “你说的对,但是我很不舒服,所以我不允许你和陈策贴得这么近。”   “你这是打算硬抢么……”阿狸也沉下了脸,十根尖利的爪子全部伸了出来。“你真当妾身怕了你?”   “你可以试试,瓦斯塔亚人。”   “试试就试试……”   两位少女间的气氛逐渐凝重,精神领域能量和黑暗能量瞬间填满了周围的空气——就像曾经艾欧尼亚之灵和辛德拉的抗衡一样。   好在,这次还有“中间人”陈策在场。   “停停停……”   陈策赶紧起身拦在两人中间,一只手按住阿狸的爪子一只手握住辛德拉即将释放黑暗能量的手。   “且听我一言……万事以和为贵啊!”   “哦。”阿狸冷漠地应了一声,亮出的十根爪子依旧没有收回去——九条狐尾也渐渐重新爬上了陈策的腰间。“那你说,你要跟妾身走还是跟这个坏女人走?”   “坏女人……好,我是坏女人,那你又是什么?瓦斯塔亚小狐狸?”辛德拉不甘示弱地动用了一丝魔力,又将那九条狐尾从陈策身上扒拉了下来。“选强大的同伴还是选毫无用处的小动物,我想陈策不会犹豫的。”   “是么,坏女人?”阿狸腾出来的狐尾又裹住了两对双生宝石。   “不是么,小宠物?”辛德拉的另一只手也再次蕴起了黑暗能量。   可怜的陈策被夹在中间,左边有双生宝石在偷吸他的魔力,右边有黑暗能量在拉扯他的身体。   无奈之下,他只得搬出了最后的说辞——嗯,当然不是什么“你们都是我的翅膀”之类的,那只会让他死得更快、更惨。   “我觉得现在我应该先去找卡兰先生谈谈正事——诺克萨斯的军舰群毁了,他还等着回去跟他商量下一步的对策呢。”   此话一出,两位少女果真安静了不少。   她们都不是那种很不懂事的人,自然知道事分轻重缓急——更何况,要是耽误了陈策的正事的话会被他讨厌呢。   阿狸自然不想这样。   将陈策视为“精神依赖”的辛德拉同样不希望如此。   但……在放走陈策之前,她们还是需要一个交代:   “今天的腐败药水给谁喝?”两位少女异口同声道。   “……”陈策当场愣住。   这个问题……   表面上是在问腐败药水的归属问题,实则是把问题又绕回了前面的话题……   “那个……我可以晚点再给你们答复吗……?”   “不行。”两位少女再次异口同声。   “……”陈策被迫沉默。   良久,他在深奥的思考和量子力学的推动下得出了一个答案:   “要不……你们一人一半……?”   几分钟后,陈策再次来到了满是破洞的猩红女猎手号的船舱走道内。   他快步绕过无数破裂的船只碎片和渗水的木质地板,来到了船长卡兰所在的主舵室。   在推开房门的前一刻,他看见地板上流淌着某种红色液体……和渗入船舱内的海水融为了一体。   看起来就像是……   鲜血。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该不会是……卡兰他……   因为以为辛德拉已经失控、即将毁灭整座斐洛尔岛乃至整个艾欧尼亚而而充满负罪感,然后因此……   自杀了?!   “卡兰!”   陈策赶忙一脚踢开了门轴有些生锈的主舵室大门。   主舵室里那张略显奢华的船长座椅还在——背对着大门。   而座椅上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瓦斯塔亚人……他的一只手无力地垂在扶手上,手心里无力地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上面还沾有红色的液体……   门口那些红色液体,正是从椅子下方流出……   “坏了……卡兰!!”陈策大步冲上前去,想要挽救已经割腕或割喉自杀的卡兰。   可就在他即将触碰到椅背的时候,座椅自己转了过来。   然后,四目相对。   嘴里正在嚼着什么东西、手上拿着一个巨大的红色果子的卡兰愣了一下,“陈策先生……?怎么了?”   “……?”陈策也是一愣。   他重新审视了一下对方。   卡兰的右手——刚才那只搭在椅背上的手,的确是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没错。   可他刚才没有露出来的左手拿着的是……一个足有小半个脸盆大小的红色果子——对,汁水很足,不仅沾满了他整只手,还在往地上滴着红色的汁液。   淦……   陈策有些无语,而卡兰感觉有点不自在。   他感受着对方直勾勾的注视,然后犹豫着伸出了左手,“你也想吃的话……给你?从以绪塔尔送来的火焰浆果,水多味甜,蛮不错的……”   “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就是为了吃这玩意儿?”陈策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复杂,“你隔这偷吃呢?”   “反正一切都玩完了,我享受一下不行吗?”卡兰据理力争。   “谁跟你说玩完了?”   “辛德拉已经失控,不是玩完了是什么?我都打算和猩红女猎手号一起沉入海底了,这颗火焰浆果就算是我最后的断头饭……要不你还是别跟我抢了吧?”   “……你吃。”陈策眼角一抽。   卡兰也不介意,又抱着他的大果子啃了起来。   “这东西是真挺好吃的,就是削皮有点麻烦……对了,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这个……”陈策摸了摸自己本来还算可以的脸颊,手感极其凹凸不平。   全是伤痕。   一条一条的红印子,还挺整齐。   “如你所见,爪子抓的。”   “谁挠你脸了?”卡兰边吃果子边随口问道。   “阿狸和辛德拉。”陈策如实回答。   “阿狸小姐啊,那你肯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嗯?你刚才说阿狸小姐和谁?”卡兰手上的动作猛地停下。   陈策耸了耸肩,又重复了一遍:“阿狸,和辛德拉。”   “辛德拉?她不是往斐洛尔岛深处飞去了吗?她怎么会抓你?况且她要是攻击你的话你还能活?”卡兰的CPU有点烧了,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出。   陈策也不急着回答,只默默指了一下对方脚边的箱子。   “你那是不是还有火焰浆果,给我也来一个。”   “……没,你看错了。”卡兰一边猛摇头一边挪了下位置。   “让我看看。”   “不要了吧,陈策先生……”   “让我看看!”   夜幕降临,与辛德拉一番争吵后独自跑开的阿狸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陈策回来。   她看着天上那轮形似大香蕉的新月,委屈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她已经快一周没喝过腐败药水了,陈策又不给她吸……   她现在很饿……   很饿很饿……   再这样下去都要饿死啦……   微风拂过,阿狸随风飘荡的发丝勾勒出了她“独守空碗”的可怜。   终于,在一番思想斗争后,她决定主动去找陈策——哪怕这有可能打扰到正在忙正事的后者。   “诺克萨斯侵略者什么的……迟一晚再解决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可妾身再迟一晚吃东西就要饿死了!”   阿狸自言自语着安慰自己,裹着白丝的大长腿也渐渐迈开。   她的目标很明确——直接去主舵室找陈策,然后不管撒娇卖萌还是耍无赖都好,反正今晚一定要吃饱饱!   “妾身饿了!妾身要吃饭!”   狐娘矫健的身影在月光的映衬下冲入船舱,然后寻着她最爱的气息很快锁定了陈策的位置。   再然后,她一脚踢开早已被踢烂、强行虚掩着的主舵室大门。   主舵室里那张略显奢华的船长座椅还在——背对着大门。   而座椅上一个人也没有。   座椅旁边倒是蹲着两个男人。   “这火龙果……啊不是,火焰浆果还真挺好吃的啊,你还有没有库存?”   “真没了,我求求你放过——哎,这不阿狸小姐吗?”   “别想骗我,快把火焰浆果给我交出来!”   刚吃完第四颗火焰浆果的陈策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危险正在靠近。   就算卡兰不断用手指着后面、甚至已经露出了一丝惊恐的表情,他也完全不信。   直到十根尖利的爪子掐住了他的脖子。   “好呀……你说你在忙,妾身就饿着肚子等你,结果你说的忙就是这个呀……怎么样,火焰浆果好不好吃呀,亲,爱,的~?”   “……”陈策瞳孔地震。   他僵硬地摸了摸嘴角的红色液体,又僵硬地扭过头去。   “那个……我没吃啊……你来的正好,请问你见着我火焰浆果了没……?”   “嘻嘻,你猜~?”   阿狸脸上的笑容很温柔。   “跟妾身回屋,妾身慢慢告诉你呀~”   辛德拉等了很久都没能等到陈策回来。   憎恶艾欧尼亚的她依旧选择漂浮于高空之中,不愿这片土地的任何一粒尘埃触碰到她的身体。   但她终究是要降落的。   因为她得去找陈策了。   再等下去的话就深夜了……   她内心有些不安。   于是乎,她开始在猩红女猎手号附近尝试感应陈策的气息——那股冥界之力的气息非常明显。   很快,她锁定了陈策的位置。   在离猩红女猎手号不远处的岸边——一座因今天上午的战争临时搬空的海边旅馆。   她迅速降落,不出片刻就悬停在了旅馆二楼的窗边。   然后,她透过窗帘的缝隙向里面望去。   再然后……   她看见了她此生难忘的一幕。   陈策……正和那个瓦斯塔亚狐娘抱在一起……   那九条毛茸茸的狐尾将两人裹成一团,贴贴的同时也挡住了某些画面,只能看见那个瓦斯塔亚狐娘的脸很红,还在喘着粗气,甚至……   甚至发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第九十六章 坦诚相见?除你黑丝!   阿狸平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九条毛茸茸的狐尾像被子一样盖住她完美的胴体,隐约间透露出来的一抹雪白引人遐想。   褪去长袍的她看起来比平时更纤细一些,那不盈一握的柳腰和柔弱的臂弯毫无保留地暴露在陈策的视野当中,但她的胸脯和大腿却又饱满得恰到好处。   她轻轻舔着唇,脸上尽是满足的表情,仿佛在回味着某种甜蜜的味道。她的狐耳在头顶上时不时无意识地抽动一下,那两撮像棉花一样洁白柔软的毛发让她在性感中又透露着些许可爱。   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展开的四肢恰巧碰到躺在一旁的陈策。   然后她又很自然地抱了上去。   丝毫不介意那饱满的胸脯与对方贴贴。   “呼呼~妾身吃饱饱了呢~”一口热气吐出,狐狸少女顺势轻轻咬住了对方耳垂。   “腐败药水都被你吃完了……”有些疲惫的陈策看了看床边的空瓶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辛德拉好了——他之前说这腐败药水是一人一半的来着……   “怕什么嘛~”阿狸撒娇似的蹭了蹭脑袋,那两只柔软的狐耳在对方脸上胡乱拍打着。“这本来就是要给妾身喝的嘛~”   “辛德拉刚帮我们解决完斐洛尔岛上的诺克萨斯军舰群呢……”   “妾身才不管呢~妾身最喜欢亲爱的了~”   “唉……算了,反正等十二点就行……”   “十二点怎么啦~?”   “没什么。”陈策默默将空瓶子和自己的衣服放在一起。   狐狸少女又不安分地动了动小手,而后也有些困了——吃饱喝足就想睡大觉了呢。   她淡樱花色的长发随意地披在那纤细白皙的柳腰上,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诱人的体香。   “哈~妾身有点困了呢……”她又伸出半截粉舌在对方的耳垂、侧脸和脖子上分别舔了一下,随后便趴着不动了。   要是她再往上翻点白眼,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被玩坏了一样。   “妾身要睡啦……晚安,亲爱的……”   九条狐尾代替被子裹了上来,狐狸少女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稳。   至于陈策……虽然他也有点累,但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   他默默盯着空的腐败药水瓶子,心中暗自计算起了时间——现在离十二点已经不远了。   等十二点一到、腐败药水一补满,他就该出门了。   他不是个喜欢爽约的人,答应了辛德拉药水一人一半就自然要做到——既然阿狸已经喝了一整瓶了,那第二瓶自然要全部给辛德拉喝。   另外……虽然辛德拉表面上很高冷、很不在乎任何事情,但其实她的内心既敏感又脆弱,对约定之类的事情是很看重的。   要是自己爽约了,恐怕她会很失望、很难过吧?   那自己可就真成了过河拆桥的带恶人了。   咕噜……咕噜咕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安静的房间里也突然出现了一阵诡异的动静。   陈策全程注视着空瓶子自动补满,粘稠的紫色液体几乎要碰到瓶盖。   没有丝毫犹豫的,他轻轻扒开了盖在身上的狐尾,又轻轻地拿起了床边的衣服穿好,最后再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他可不想吵醒阿狸,否则待会又要因为一场“恶战”耽误不少时间了。   走出房间后,他立刻朝着海边走去,准备回猩红女猎手号那边找找辛德拉。   可惜的是,他一直走到破损的甲板上都没能看到那道熟悉的声音,也没能感应到那股强大的黑暗气息。   他疑惑地在船舱里又找了好一会,基本把整艘军舰都逛遍了。   可他依旧没能找到辛德拉。   直到他迷茫地抬头望向天空——那月亮被遮住的夜空。   遮住月亮、隔绝月光的并不是乌云之类的东西。   而正是……   那座宏伟的“空中城堡”。   辛德拉独自坐在由哨塔废墟和钢铁残骸组成的空中堡垒上,一双紫色的美眸无神地注视着大海,眼神中流露出了深深的落寞。   她看见了……她什么都看见了……   陈策和那个瓦斯塔亚狐娘抱在一起,他们看起来很幸福……   根本就没她什么事,不是吗?   她似乎把陈策视为了一种依赖,而她在对方的世界中却是可有可无的……像是一种多余的存在……   换做以前,也许她会感到愤怒,但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很可笑。   这根本连背叛都算不上……   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也许我注定是孤身一人……”   乌云被强大的魔力推向两侧,仿佛天空都被强行撕裂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皎洁的月光被空中城堡所隔绝,又肆意地洒在少女的身上,将她的自言自语、落寞和叹息都映衬在了脚边。   辛德拉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蜷缩在这看似宏伟、实则破败的废墟之上,那人前高冷高傲的气质不再,徒留惹人怜爱的悲悯。   她用强大的黑暗能量将自己包裹起来,隔绝了一切外物的触碰,自然也就不用再保持着漂浮的状态了。   她抱着双腿,将脑袋埋进了膝盖之间,瘦弱的肩膀上仿佛扛着这世间一切的恶意——在这种寂静的夜里,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又似乎能听见艾欧尼亚人对她的唾骂。   “也许我该离开……也许我不该打扰陈策……”   “他有他的家人、朋友甚至爱人,有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而我只是一个麻烦的外来者……”   “我留在他身边只会给他徒增烦恼……我既不可控也不安全,更不像瓦斯塔亚狐娘那般温柔娇媚……”   “我只是一个累赘、一个麻烦……”   辛德拉悲伤地自言自语着,整个人充满了负能量。   在这一刻,她终于正视了自己和陈策之间的情感——这不是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这只是一种畸形的、不对等的依赖。   她只是因为在陈策身上得到了从未得到过的温暖,一时间有些上头罢了……大概是这样吧?   大概吧……?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她已经决定了,要狠下心来离开陈策——她已经从幻梦池中挣脱出来,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止她追寻自由了!   她要离开,就在今晚!   “陈策……再见……!”   辛德拉坚定地站起身来,动作之大让胸前的饱满都不自觉抖了几下。   强大的黑暗能量再次涌现,几颗至暗法球在她完美的胴体旁环绕,超脱引力的玄妙力量让她再次漂浮起来。   可就在她准备向着大海的方向飞去时,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余光之内。   “终于……终于找到你了……”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少女漂浮的动作也跟着一僵。   “你怎么来了?”辛德拉不动神色地把头扭到一边,一双放在身后的小手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你不陪你的瓦斯塔亚狐娘了么?”   “诶……”陈策挠了挠头,背上还有些许细密的汗珠——从陆地找到海里,再从海里找到天上来,爬这么高的空中城堡对于他一个压不住牛顿棺材板的人来说可太累了。   “我找你可找了很久呢……”   “找我做什么?”辛德拉依旧没有直视对方,甚至直接把整个身子都转了过去。   她要用背对来表达她的决心。   她随时都要离开这里、离开对方。   “当然是来兑现诺言了……”陈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从大衣里掏出装满了的腐败药水,“这个……给你……”   辛德拉背对着对方,自然也看不到对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但她能靠敏锐的感知力猜到那是腐败药水。   她有点想喝。   但并不是因为她需要。   “如你所见,我的魔力已经恢复得足够强大了,不再需要你的药水了。”   “这……”陈策又挠了挠头,“那你现在需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需要。我要走了。”   辛德拉缓缓向前迈出一步,漂浮着的身体离开了空中城堡的边界。   “你要走了?去哪?”陈策疑惑道,“都这么晚了,要不你明天再出发?”   “你什么都不懂……”辛德拉眼神落寞,轻叹了口气。   她又往前漂浮了一些。   身后之人让她感到眷恋,但她今晚必须要快刀斩乱麻了——如此下去,只会影响她追寻真正的自由。   她要自由,她不要任何人、任何事再束缚住她了。   她这么想着,又坚定地向前漂浮。   直到一个有些迷茫的声音传来:   “虽然我觉得明天再一起出发会比较好,但……如果你一定要今晚走的话,我先去做点宵夜给你吃完再一起走吧?”   少女的动作又是一僵。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个关键词——“宵夜”和“一起”。   但……她心意已决。   “哼……”   半小时后,破败的空中城堡看起来不那么破败了。   因为有温暖的篝火和香喷喷的烤海鲜。   已经一整天没吃饭还消耗了不少魔力的辛德拉一口接一口地吃着烤螃蟹,那种高冷优雅的气质似乎在无形间消失了大半。   她才不是不想走了,她只是……有点饿了……!   她肯定是会离开陈策的,再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止她追寻自由了,只是……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而已……   就……吃完这顿饭……!   吃完就走……!   一定走……!   “慢点慢点,不够我再给你烤点就是……”陈策看着狼吞虎咽的少女,无奈地笑了笑。   听到这句劝说,辛德拉俏脸微红,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举止看起来有点不雅了。   但天生叛逆的她不允许自己因为一句劝说就停下来——那样的话会让她看起来很听陈策的话……她才不听呢……!   “哼……!”   少女一边发挥不悦的声音一边继续吃。   见状,陈策也不阻止,只忍不住笑了笑,“我手艺还不错吧?无论是烤肉还是烤海鲜都不在话下。”   “……一般。”辛德拉又把头扭到了一边,“之前你给我做的也一般……”   “真的?”   “哼……”   “你不喜欢的话,我下次就不做咯?”   “……”辛德拉顿时语塞。   犹豫片刻后,她决定直接逃避这个问题、把矛盾引到对方身上去:“你还没回答我上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陈策一愣。   “你不去陪你的瓦斯塔亚狐娘了?”   “诶……不要说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我和阿狸刚才只是在做正事……”   “什么正事?”辛德拉语气冰冷。   “就……给她补充一下魔力而已……”陈策干咳两声,解释道:“阿狸和我们不同,普通的食物不能满足她的生理需求,她必须吸取魔力才能活下去,而前几天我又没给她腐败药水,所以只能把我自己的魔力给她吸了。”   “你是说……你刚才只是在给她喂食?”辛德拉皱起了柳眉,眼神里透露着深深的怀疑。   面对如此质疑,陈策坚定地点了下头——这的确是真话。   两人又认真地对视了好一会。   终于,辛德拉轻叹了口气——她还是选择相信。   “好吧,我相信你……一次。”   “感谢信任。”陈策微笑着又递上一只烤螃蟹。   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   几分钟后,辛德拉也吃饱了。   她满足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习惯性想要去拿一旁的腐败药水喝——就像之前陈策给她喂药也是吃完后再喂一样。   可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瓶身时,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刚才说那个瓦斯塔亚狐娘是直接吸取你的魔力来恢复魔力的?”   “是啊,怎么了?”陈策疑惑道。   “那我也要这样。”   “嗯……?”   “我也要直接吸取你的魔力。”   “哈……?”   “只要抱在一起就可以了是吧?”辛德拉回想着之前看到的一幕,语气冷漠。“那个我也会,所以我也要吸取你的魔力,不然不公平。”   “这……?”陈策彻底懵了。   但辛德拉可不管他这么多。   她保持着坐姿的身体再次漂浮起来,直到双足刚好与对方的眼睛平行才停下。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斜向下的视线宛若一个高傲的女王在俯瞰着她卑微的奴隶。   然后,她对着陈策伸出了她裹着黑色半透明踩脚袜的完美玉足。   “我知道你们抱在一起之前要先坦诚相见……是为了保证魔力的正常传输,对吧?”   “我的魔力远比你强,为了避免出现魔力倒流的情况,我就只脱一点吧——反正这也足够了。”   “现在,为我脱下。” 第九十七章 坏女人的礼物正在路上   辛德拉慵懒地伸了一下柳腰,两只裹着黑丝的玉足已经伸到了陈策面前。   她紫藤花色的美眸向下斜视,嘴角也勾起了一抹戏谑的弧度,宛如一位逗弄奴仆的女王陛下。   “你还在等什么?”她用命令的口吻问道。   “……”陈策一时间有点愣住了,双手悬在半空中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   “快为我脱下。”辛德拉又用命令的口吻重复了一遍,那两只玉足也再次向前伸出半分。   几乎要抵到对方的脸上了。   陈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他突然想起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什么巧克力脆皮雪糕之类的……   实话说,他对“足”没有特别深的执念,自然也算不上一名合格的“足控”。   但……辛德拉的双足实在是太美丽了。   艾瑞莉娅和阿狸都很漂亮,但各有各的特色——艾瑞莉娅胜在清纯和柔软,那种独属于少女的青春气息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柳腰和臀部的比例更是完美;阿狸则是胜在妩媚的气质和足够饱满的胸脯,一颦一笑间都透露着女性的强烈魅惑感。   而辛德拉的特色就体现在这对玉足上了。   她的双腿修长而饱满,一双半透明的黑色踩脚袜将那完美的线条更完美地勾勒出来;上至膝盖,下至趾间,那黑丝中若隐若现的红润引人遐想。   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被紧紧裹住,大腿处若有若无的勒肉感尽显丰腴,而纤细的小腿和玉足又将少女的柔弱和美丽完美体现出来。恰到好处、相得益彰。   论熊太俗,谈臀太媚,而腿正正好好。   涩而不银,娇而不媚,涩气中又带着一丝端庄,动人心弦却不至于勾人魂魄,大抵形容的就是这双腿的这种感觉了。   “还没看够么?”辛德拉戏谑的声音再一次传来,“看够了就快点吧,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咳咳……嗯……”被挑明的陈策干咳几声,双手渐渐伸向了那双玉足。   而要想帮对方脱去踩脚袜的话,自然是要先从大腿开始的。   他的几根手指碰到了那饱满的大腿。   光滑、细腻、柔软……   这对踩脚袜的长度很长,一直包裹到了膝盖往上几公分的位置,勒得也有些紧。待袜圈被轻轻翻开,那隐藏其中的雪白与红润便跳了出来。   白皙、温暖、充满弹性……   陈策的动作很轻很慢,指尖沿着那饱满的大腿向下,无比美妙的手感一直延续到了脚踝。   可也就是到脚踝的位置,他突然停了下来。   不是因为他不好意思,而是因为……   对方似乎有点不太自然了。   兴许是指尖轻柔的触碰有些酥痒,辛德拉不知何时把头扭到了另一边,半侧的脸颊蕴着绯红,双腿也很不自然地相互摩擦着——就像在强忍着某种冲动。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很不满于对方的停止:“谁……谁让你停下来了……继续……”   “真的没事吗?”陈策都被她弄得有点紧张了。   “只是……脱个过膝袜而已……能、能有什么事……”   “那我继续了……?”   “少、少废话……”   “行……”见少女执意如此,陈策也不拖沓,继续起了手上的动作。   这双踩脚袜很紧致,想通过比别处稍宽一些的脚踝会有点阻力,他只得先放弃两只脚同时进行、选择一个一个来。   他一只手轻扯着袜边,一只手托起了少女的玉足,准备沿着趾间脱下。   可也就是因为他这一碰,对方突然用力颤抖了一下,嘴里还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声音。   “唔……”   少女的脸更红了。   陈策这才注意到踩脚袜的特性就是……脚底有大部分真空地带。   他这一碰,几乎是相当于挠对方脚底了。   可因为这手感太过细腻的缘故,他刚才竟以为那里还包裹着踩脚袜——辛德拉的皮肤太好了。   她这双玉足……真的,在童年时期过后基本就没再触碰过地面了,根本不可能有半点茧子或粗糙的感觉。   很软,很光滑。   也正因为这点,她的玉足比任何人都要敏感。   “抱歉抱歉……”陈策连忙道歉,同时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长痛不如短痛属于是。   啪。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响声落下,左腿的踩脚袜脱下来了。   但辛德拉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更容易让人误会的声音——兴许是她自己也觉得这声音听起来有点怪,她甚至用手捂住了嘴。   “唔唔……”   “……”陈策愈发觉得气氛有些暧昧,也有些尴尬。   他只好更轻更慢地为对方脱下另一只踩脚袜。   辛德拉也因为紧张和羞涩将玉足往前伸得更多了——几乎整条小腿都搭在了陈策身上。   但陈策也不介意。   毕竟这对玉足……真的没有一点味道。   辛德拉在幻梦池里封印了数十年,醒来后又一次都没下地走过路,平时也没有穿鞋子,怎么可能会有味道?   就算硬要说有,那也是和她身体其他部位一样的清香——那种淡淡的体香。   什么“美少女的jio都是臭的”之类的言论,显然在辛德拉身上并不适用。   第二只踩脚袜缓缓褪去,那完美的玉足终于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洁白得就像还裹着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白丝。   当真就是“雪糕”了。   辛德拉紧咬贝齿,双颊上布满绯红,但坚持住了没再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脚底上的酥麻感持续了好一阵子,她别过脸、捂着嘴,等了许久才渐渐适应这种会让人变得奇奇怪怪的感觉。   终于,她颤抖着收回了双足。   她又等了好一会才让脸上的绯红消退一些。   “现在……可以开始了。”即便如此,她也要维持住自己强硬、高冷的人设。   “……”陈策一阵沉默,也没有任何动作。   “你还在等什么?快点把你的魔力传给我。”辛德拉柳眉微蹙,又强调了一遍。“我不要喝腐败药水,我要直接吸取你的魔力。”   “那个……其实……”陈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你应该不能直接吸我的魔力来着……”   “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   “那个瓦斯塔亚狐娘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辛德拉的语气变得更冷了,“难道不是坦诚相见后抱在一起就行了么?你在找借口?”   “不是啊……”陈策连连摆手,又心虚地解释道:“阿狸能吸……一方面是因为她能借助双生宝石的力量,另一方面这是她天生特有的一种魔法或者说能力……但你应该不会这种能力才对吧……?”   “……”闻言,辛德拉也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她轻启朱唇,冰冷的语气里透露着一丝羞涩到恼羞成怒般的杀意:“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想说的……是你一直命令我帮你脱踩脚袜……”感受着那逐渐膨胀的黑暗能量,陈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更何况……你也没问呀……?”   “所以……你的意思是没可能了?”辛德拉又漂浮了起来,毫无束缚的双腿渐渐伸直。   “也许……大概……”陈策看着那双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的大长腿,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   辛德拉先是伸出一根手指调动魔力让那两只踩脚袜也飘了起来,然后又操控着它们狠狠抽向对方的脸。   啪!声音清脆,但单薄柔软的踩脚袜抽在脸上当然不疼。   可惜,这只是一个障眼法。   待陈策的双眼完全被踩脚袜所遮住,那只近在眼前的玉足便随之而来了。   啪!一jio踩在脸上的声音也很响,而且还很疼。   “让你白摸白看……!”   夜幕降临,本该灯火通明的诺克萨斯王都此刻却是黯淡无光。   居民区不再有光亮,大部分的街道也都漆黑一片,处处透露着萧条的气息。   自古以来擅长以战养战的诺克萨斯帝国本应在战争中变得富裕,凯旋的战士们也应该在每一个漆黑的夜里点亮灯火、彻夜饮酒,可现在情况不同以往了。   帝国在东方大陆的接连失利让国库近乎亏空,战败军团传来的讣告也让许多家庭沉浸在了亲友离世的悲伤之中。   金币没能到手,战士客死他乡。   这场战争的失败也许是注定的……一些富商贵族已经敏锐地嗅到了衰落的气息,正在暗中转移资产,恐慌的气息甚至一度盖过了诺克萨斯战士们好战的心。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为战争的失利感到沮丧的。   譬如一些愚忠的大臣。   譬如一些密谋造反的逆贼。   譬如……依旧每日醉生梦醒、夜夜笙歌的诺克萨斯大统领——勃朗·达克威尔。   在这黯淡无光的诺克萨斯王都之中,唯有他大统领的宫殿此刻依旧灯火通明。   腐朽糜烂的气息在这座宏伟的宫殿中弥漫,混杂着酒液和荷尔蒙的池水溅满了地板,妩媚的娇嗔和虚伪的叫声于房梁之上回荡。   体态臃肿的大统领斜靠在椅背上,即便是最奢华、最坚固的王座似乎也无法完全承受住他成团的赘肉,那叠成一截一截的四肢仿佛随时都要从王座上掉下来。   几名衣着暴露、妖艳妩媚的侍女围绕在他身旁,用最露骨、最下流的言语哄着他,又用她们那不知侍奉过多少权贵的身体为他带来堕落的欢愉。   已经有些醉酒的大统领摇头晃脑,满是肥肉的脸上透露着浓重的虚意,仿佛一阵冷风就能将这三百多斤的躯体吹死。   “好……跳得好……赏……三百金币……”   大统领醉酒下的随便一句胡话就让本就不富裕的国库雪上加霜。   几名陪同玩乐的大臣当即向池水中洒下几百枚亮闪闪的金币,引得一众侍女娇笑着跳入水中。   大统领和几名大臣也笑了起来。   可随着一名从水中爬起的侍女不小心将身上的水溅到大统领身上,笑声戛然而止。   大统领看着那具湿透后又因为内部真空而若隐若现的娇躯,无情地做了个手势。   “送到角斗场去。”   “不要……大统领……不要……!求求您……!”侍女尖叫着哀求,可等待她的只有宫殿卫兵无情的拖拽。   以及惨遭角斗士们肆意蹂躏的未来。   “不要……不要——!”   侍女的尖叫声逐渐转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扰得大统领烦躁地连连摆手。   可就在卫兵即将把侍女拖出宫殿外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男人无视了宫殿内混乱的景象和大统领的不耐烦,径直走到离王座只有不足十米的位置。   “致我尊敬的大统领:前线传来战报,斐洛尔岛已于今晨失守。”   “失守?前线那帮废物在干什么?”达克威尔不悦地皱了皱眉,但似乎也只是止于不悦——甚至还没有侍女不小心把水溅到他脸上来得不悦。   “艾欧尼亚反抗军拿出了他们的底牌,一天之内就将三十三军舰全部击沉。”将军模样的高大男人继续汇报。   “才三十三艘?”达克威尔先是一愣,而后鄙夷地摆了摆手。“我大诺克萨斯不差这点兵力,没了就没了,再派一百艘军舰过去把那什么底牌灭了就是。”   “大统领所言极是。”男人点头行礼,眼神中却透露着一丝深深的鄙夷。   片刻后,他又恭敬地提议道:“现在前线局势有变,我建议放弃西郊战场,全力进攻普雷西典。”   “进攻普雷西典?我们已经在那里吃过一场败仗了!”听到这个关键词,达克威尔又暴跳如雷,那肥硕的赘肉在身前一抖一抖。   “斯维因那个废物害我们失败了!那些该死的艾欧尼亚人把那场战役称为什么挺立之战!该死,真该死!”   “我为斯维因向您致以歉意。”男人又鞠了一躬,“但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我尊敬的大统领——若想得到长生不老药,普雷西典是唯一的希望。”   闻言,气急败坏的达克威尔又稍微冷静了一点。   长生不老药,这就是他最想要的东西。   也是他派兵进攻艾欧尼亚的最直接原因。   “嗯……这次你有把握?”   “是的,大统领。”男人再次行礼。   “那行,你去吧。”达克威尔随意地答应下来,那满不在乎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在答应赏侍女三百枚金币。“军队随你调遣,等德莱厄斯回来之后你再给他接管就行——在那之前不要让我失望,克莱将军。”   “定不辱使命,我尊敬的大统领。”被称作克莱将军的高大男人最后一次行礼,而后便缓步离开了宫殿。   等他走到宫殿外时,刚才那个犯了“大错”的侍女正好准备被宫殿卫兵送进角斗场。   尖叫声、哀嚎声和求饶声依旧。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阵子。   然后,他朝着那名宫殿卫兵挥了一下手。   刹那间,诡异的黑魔法将卫兵和侍女一同包裹。   待那漫天的黑玫瑰消散,卫兵已然昏死过去,而侍女手上的镣铐则应声断裂。   侍女呆愣在原地。   她迷茫地望向四周,只在黑暗中看见了一道窈窕的身影。   那是一个皮肤苍白、面容姣好的女人。那人在对她比着一个噤声的手势。   苍白女士在寂静的夜里露出了笑容。   窈窕的身影和优雅的步伐在黑暗中渐行渐远。   只留下一道跨越山海、相隔万里的自言自语:   “加速战争的事情我只能帮你到这了,陈策小朋友……” 第九十八章 阿狸:不像我,我只会心疼giegie~   第二天清晨陈策是顶着黑眼圈醒来的。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辛德拉“折磨”了他大半个晚上。   在得知自己“上当受骗”,这位像女王一样高冷高傲的少女光着脚踩在对方身上蹂躏了很久很久……   嗯,最后还要对方再帮她踩脚袜穿回去……   陈策那是既不敢怒也不敢言。   不过……其实这个所谓的“折磨”也不是那么折磨人,甚至有点……像……咳咳……奖励什么的……毕竟……咳咳……嗯……   反正就是还好……   就是早上醒来会有点困……   还有某只小狐狸会闹一下……   “亲爱的昨晚跑哪去了?”   穿上长袍和白丝的阿狸没有昨晚抱在一起时那般娇媚,但看起来更美丽一些——所谓若隐若现才是最动人心弦的,一丝不挂反倒没那种感觉了。   她妩媚的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责怪和委屈,让人听起来不禁心生愧疚、怜爱:   “一定是去陪辛德拉小姐了吧……没关系的,妾身能理解亲爱的……亲爱的出门时还特地轻手轻脚、怕吵醒妾身,这份心意已经让妾身很高兴了……”   “……”陈策更愧疚了。   一旁的辛德拉倒是没什么反应。   阿狸又接着用一种近乎啜泣的语气说道:   “想来妾身是多余的罢……亲爱的以后不必顾忌妾身,想去找辛德拉小姐就去找辛德拉小姐吧……她比妾身好很多呢,她一定能照顾好亲爱的……”   “亲爱的生怕被妾身发现这般态度倒是显得妾身无理取闹了些……亲爱的倒不如直接不理妾身了……”   “亲爱的能来陪妾身,妾身很高兴……亲爱的不能来陪妾身,妾身也很高兴,因为妾身知道亲爱的一定是有更好的人陪了……”   “就这样吧……”   阿狸用袖袍遮住双眸,柔软的香肩轻轻抖动,像是在偷偷抹小珍珠了。   这番茶艺打得陈策措手不及。   而不知人心险恶的辛德拉更是表面无所谓、实则内心有些动容了。   她高傲地把头撇到一边去,却用余光偷瞄着像是在掉小珍珠的阿狸。“我昨晚……我昨晚只是教训了陈策一顿而已,你别多想——他才不配和我抱在一起。”   “唔……?”阿狸继续发出啜泣的声音,琥珀色的美眸里却充满了狡黠的笑意。“那……那辛德拉姐姐是如何教训陈策的……?妾身心疼……”   “踢了他几脚而已。”辛德拉继续保持着高冷,但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好像被套话了。   “那……亲爱的应该很疼吧……?快让妾身看看……”   “他不疼,你放心吧。”   “辛德拉姐姐不知亲爱的身体柔弱,这倒是姐姐的不是了……亲爱的快来,让妾身给你吹吹……”   “你是说我野蛮?”辛德拉柳眉一挑。   阿狸也不装了,袖袍一拿开就露出了那狡猾的笑容:“那不然呢?像妾身这么温柔的人就从不会欺负亲爱的呢~”   “那你说说他背上的爪印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们亲热的痕迹呢~不像你,只会欺负亲爱的~”   阿狸继续阴阳怪气,但突然又发现了一个华点——   “等等,你怎么知道亲爱的背上有爪印?”   “呵呵。”辛德拉笑而不语,视线又移到了陈策身上。   那可怕的眼神仿佛是在说【说好的只是传输魔力,原来真是亲热留下的痕迹?】   阿狸也用一种愠怒的眼神紧盯着陈策。   她原本只以为对方是背着她偷偷去陪那个孤寡坏女人聊聊天,但现在看来……恐怕不止这么简单了。   “亲爱的~”阿狸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陈策。”辛德拉平静地伸出一只手。   “解释解释?”   两位少女异口同声。   陈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用求救的眼神望向不远处的某只小鹿少女——后者正在吃着西瓜哼着歌,满脸的天真无邪。   “那个……莉莉娅小姐……有兴趣去冥界逛逛吗……?”   等卡兰再次见到陈策的时候,发现后者脸上依旧满是伤疤。   不对……这些伤疤似乎和之前见到的不一样。   这些是……新的伤疤。   “你一定又干什么什么坏事了!”卡兰为报火焰浆果被洗劫之仇,故意大声嚷嚷道。   陈策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我昨晚亲眼见你飘在了天上,被吊着踩。”卡兰又道。   陈策便涨红了脸,额头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被踩不能算是干了坏事!被踩……反抗军的事,能算坏事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传输魔力”,什么“足控福利”之类,引得卡兰哄笑起来:书房内外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好了,不开你玩笑了。”笑了一会后,卡兰也渐渐认真起来。“首先还是要先跟你道个歉——为我之前的不信任和傲慢,向你献上最高的歉意。”   陈策看着眼前的瓦斯塔亚人向自己鞠躬致歉,也露出了微笑。“不必如此,我能理解你之前的担忧。”   “可我之前还骂过你。”   “那巧了,我也在背地里骂过你愚不可及,算是扯平了。”   “……行。”卡兰也不是那种喜欢扭捏的人,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对方的善意。   两人轻轻碰了一拳,算是“冰释前嫌”了。   他们本就只有同一个目的——为了初生之土而战。   “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卡兰一边问着一边大方地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火焰浆果递给对方。   “回去找艾瑞莉娅吧。”陈策也不客气,接过火焰浆果就往自己包里塞,但没有直接开动——他准备把这个带回去给阿狸和辛德拉尝尝味道。   “艾瑞莉娅?你是说那位反抗军首领?”   “对的,我要先和她汇合。”   “这样啊……那要不要我帮你写封信寄到反抗军营地去?我想首领她平时应该挺忙的,你以个人的名义寄信过去的话恐怕她未必能收到。”   “那倒不用,艾瑞莉娅应该还是能收到我的信的。”   “嗯?难道说你在反抗军里也有不小的职务?”   “没,我就一小队长。”   “小队长的话恐怕还是挺难的,还是我帮你写信吧——我可以以斐洛尔岛无告者的名义帮你寄信,我想这应该能引起反抗军的重视。”   “真的不用……我的信可以直接寄到艾瑞莉娅手上的。”陈策挠了挠头。   “哈?”卡兰又是一脸的疑惑。   思索片刻后,他又压低着声音谨慎问道:“难不成……你就是首领派过来解决斐洛尔岛麻烦的秘密特工?”   “那倒也不是……”陈策又挠了挠头,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神情。   卡兰依旧一脸懵逼:“那到底是为什么啊?你跟首领到底是什么关系?”   “就是……比较好的那种关系……”   “哪种?”   “就是那种……”   “那种到底是哪——等等?!”卡兰话到一半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是说……那种关系……?”   “也许……”陈策干咳两声掩饰尴尬。   卡兰顿时生无可恋地靠在椅背上,沉默良久后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你可真是个畜生啊……”   “诶……反抗军的事,能叫畜生么?”陈策打了个哈哈。   但卡兰可不吃这套:“阿狸小姐、首领,还有那位……不对,现在应该称呼‘辛德拉小姐’……你可真不是个人啊!”   辛德拉就先不说了,阿狸小姐如此美丽,首领艾瑞莉娅又如此优秀,怎么就……就……   偏偏看上同一个人?   这他喵的是下药了吧?   “你真是离谱啊……”卡兰又缓了好一会才将这如此巨大的信息量完全消化,“罢了,罢了……你先说你回去和首领汇合后又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准备直接一举反攻诺克萨斯侵略者了。”陈策回答道,“艾瑞莉娅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向西边推进,我现在过去应该正好能在崴里附近与之会合。”   “一举反攻?凭什么?”   “凭辛德拉。”   “你真就这么自信能控制住她?上一次……可能只是运气。”即便到了现在,卡兰也无法完全放心那种需要艾欧尼亚之灵才能勉强压制的恐怖力量。   “放心吧,我自有妙计。”陈策语气坚定。   只是这“妙计”要牺牲某个人而已……   莫德凯撒恐怕已经在冥界里天天骂街了……   “好吧。”事到如今,卡兰就算再怎么担心也只能选择相信对方了——他得说服自己辛德拉攻下斐洛尔岛而没有失控并不是一个小概率事件。   “那你呢?要和我们一起往普雷西典的方向走吗?”陈策反问道。   “不了。”卡兰摇了摇头,又望向窗外的城镇。“斐洛尔岛上还有很多没解决的小麻烦,这里也需要一个人坐镇……我想我应该再多待一会。”   “那好吧,你自己看着来就行。”陈策也不挽留,准备起身离开。“总之,初生之土永远欢迎你——我们的大英雄。”   “英雄……呵呵。”卡兰又靠在了椅背上,早已不再清澈的双眼渐渐闭合。   陈策没有打扰他难得的宁静,默默离开了书房。   然后,他刚走出房门一步就被两个少女抓了起来。   一人扯着一只手,像是要把他撕成两半。   “什么时候跟妾身走?”阿狸不依不饶地问道,“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离开某个坏女人!”   “巧了,我也打算离开这里。”辛德拉轻轻敲了个响指,直接用魔力强行拖拽着陈策。“而且我们早就说好了。”   “谁跟你说好了?”阿狸露出了她尖锐的小虎……啊不,小狐牙。   “不信你问陈策。”辛德拉依旧一脸的高傲,“我替他解决战争,他以后就乖乖地跟在我身边为我调配腐败药水。”   “怎么?你还赖上亲爱的了?”   “呵呵,我只是打算等魔力完全恢复后就走。”   “你上次还说喝完最后一瓶药水就走呢!”   “我那是……嘁,要你管。”   …………   ……   又吵起来了。   陈策的手……也快被扯断了。   这就是卡兰卡兰口中所谓令人羡慕的生活啊……   艾瑞莉娅披挂上阵,但今天她没有急着下令发起冲锋。   因为今天的局势有些不太一样。   据斥候报告,诺克萨斯的军队正在大规模集合,数十个战团从不同的地方奔袭而来,声势之浩荡几乎前所未有。   而这还不是最令人匪夷所思的。   最让人不解的是,那些集结的诺克萨斯战团看起来非常着急,甚至连粮草和水都没带多少,一部分跟不上大部队的步兵和后勤兵也被他们直接抛弃。   这看起来就像是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如此局面,艾瑞莉娅说不上怕,但谨慎应对还是很有必要的——至少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直接派兵围剿一个又一个的诺克萨斯军营了。   “兴许他们是要做最后的反抗了。”   帐篷内,艾瑞莉娅在地图上画了三个红色的标记,又扭头望向一旁的卡尔玛。   “这很危险,但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也许我们可以一劳永逸。”   “嗯……是的。”卡尔玛起初还想劝对方再谨慎些,可她自己想了许久都没能想出诺克萨斯此举能有什么阴谋。   几乎所有的战团都出动了,还能有什么阴谋?   难不成他们还能莫名空降出另一支军团对反抗军进行偷袭?   他们要真有那种本领早这样做了。   “历时近三年的战争,终于快要落下帷幕了……”卡尔玛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时看到的都是那曾经亲眼目睹过的惨象。   “斐洛尔岛的失守已经触动了诺克萨斯大统领紧绷的神经,他们再也坐不住了。”艾瑞莉娅敲了敲手上的鹅毛笔,显得有些亢奋。   “他们在正面集结不对,而陈策刚好会从斐洛尔岛的方向过来,恰巧能与我们形成合围之势……简直太完美了。”   一人和一支大军合围另一支大军,这听起来非常荒谬,但知情者都知道这是真的。   因为确切地说,陈策不止一人——他已经得到了某位超级强者的帮助,而那位强者已经用“一天攻下斐洛尔岛”的壮举证明了ta的实力。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艾瑞莉娅放下手中的鹅毛笔,转而握紧了斜靠在桌边的旗帜。   “传我命令,将三位军团长召来,集结所有反抗军!” 第九十九章 踩脚袜元首无法得到满足!   没有了诺克萨斯人的压迫,斐洛尔岛迎来了久违的祥和与宁静,过节般欢愉的气氛洋溢在大街小巷,艾欧尼亚之灵在这座岛屿上的苏醒想来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岛上渐渐恢复了初生之土的气息,而铸就这一切的几位功臣却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了。   阿狸自不必说,陈策去哪她就去哪,不管目的地是何方她都会义无反顾地跟着。   莉莉娅的话虽然出发点和阿狸不同,意愿也没那么强烈,但选择还是一样的——反正她也没什么事可干,跟着陈策还能“观察初生之土热门人类”,这正合她意。   至于辛德拉……   嗯……   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哼,谁要跟着你了?我只是要利用你恢复魔力而已,等魔力恢复完了你就没用了。”   或者说,“等魔力恢复完了我就走,才不会被你束缚住我的自由。”   对于这种言论,陈策笑着附和,阿狸则是每次都会一点面子都不给地当场呛道:“你怎么不说把孩子生下来了就走?”   她们两人的吵架从上船开始就没听过。   从斐洛尔岛的港口吵到初生之土的崴里以西。   陈策为求自保保持沉默,只和每次遇到这种事情都满脸好奇的莉莉娅讲大道理,从牛顿第一定律讲到关于发现量子力学中的科研精神。   四人就这么一路吵吵闹闹地赶了好几天路。   而他们赶路的速度远比之前从内陆地区到斐洛尔岛的速度快得多——有了辛德拉的帮助,所有行李都能飘在天上“自己走”,每个人身上都没有半点担子了,速度自然能快不少。   陈策浑身轻松地走在最前面,等辛德拉和阿狸吵架的时候他还能偷偷骑在莉莉娅身上溜达一会,那比跑车还足的超强推背感和柔软光滑的手感甚至让他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   “迎来日出,送走晚霞~”   “踏平坎坷,成大道~~~”   …………   ……   这样轻松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好几天。   直到他们在一处平原看见了某种熟悉的旗帜——漫山遍野的旗帜。   无数骑兵在向着同一个方向奔袭,训练有素的军队步伐统一而迅速,每一次整齐地踏步都会引起大地的轻微颤抖,仿佛一阵阵微弱的地震。   陈策在辛德拉的帮助下缓缓浮向天空,一眼望去尽是黑压压的人头和反射着阳光的铁甲。马车的轮子在地上留下一道道压痕,又被随后越过的靴子踩成一个个象征着战争践踏的脚印。   号角声和战鼓声编织成了一首歌颂战争的曲子,在平原上回荡、在双耳旁萦绕,刀光剑影与铁甲盾牌又为这首奇异的曲子填上了歌词和音符,令所有见者闻者心生寒意。   诺克萨斯的大军就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军队。   他们的铁蹄从极北之地踏到世界南端,在符文之地漫长的历史中创下了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壮举。   这个最初由黑魔法师和野蛮人夺权建立的帝国,在鲜血与死亡中强盛。   他们的好战意志无人能比、无国能挡。   他们野蛮、癫狂、不惧死亡。   能克制他们的,只有绝对的力量。   而很显然,各省份间尚未完全团结、群体中内部矛盾不断的艾欧尼亚不具备这种压倒性的绝对力量。   艾欧尼亚或许能守住,也或许能将诺克萨斯侵略者全部驱逐出去,但艾欧尼亚没有碾压诺克萨斯的能力。   只不过……这片瑰丽的土地上总能养育出一些超乎常理的存在。   那些超乎常理的存在不需要强大的领导力,也不需要什么追随者,他们一个人就是一支不败军团。   譬如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   辛德拉。   “那些就是你之前说的侵略者——诺克萨斯人吧?”   裹着踩脚袜的美丽少女向地平线那头伸出一只手,一双紫色的美眸里流露出了深深的不屑之意。   “人数众多,但没有一个强者。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群可笑的虫子,懦弱地抱团群暖。”   不等陈策有所回应,她又戏谑地轻笑道:“只有弱者才会报团取暖……而艾欧尼亚竟然被这群弱者打得几近灭亡,真是可笑。”   陈策尴尬地笑笑,可不敢乱附和。   阿狸则是一脸不爽地抱胸望向另一边——她很不舒服辛德拉的“凡尔赛”,但的确没办法。   人家确实有这实力说这种话。   “我要对他们出手么?”辛德拉又问,“他们是不是你的目标?”   “也算是。”陈策点了点头,“就麻烦你了。”   “算不上麻烦,只是举手之劳。”辛德拉说完一句不知道是谦逊还是装X的话后,平举起了双手。   下一刻,磅礴的黑暗能量从她体内倾泻而出,数颗至暗法球也凭空生成,像繁星环绕着太阳一样在她身旁流转。   可就在她准备对诺克萨斯大军出手的时候,陈策又突然拦住了她:   “先等等,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辛德拉居高临下地望向陈策,离女王的气质只差一只脚踩在对方身上。   “我想拜托你靠近点再出手。”陈策回答道,“并且尽量控制魔力、不要全力攻击,如果你的魔力失控我再带你去死者领域轰铁皮人玩。”   “为什么?”辛德拉疑惑地皱了皱眉。   “因为……嗯……这就有点说来话长了。”   陈策一边说着一边向半空中的少女伸出了手。   “总之,你可以先答应我的请求吗?”   “……”辛德拉看了看那些像蚂蚁群一样的诺克萨斯士兵,又看了看那只向她伸来的手。   犹豫片刻后,她还是一脸傲娇地缓缓降低了漂浮高度。   “批准你一次。”   “你是说答应我按我说的做了吗?”陈策再次确认。   “一方面如此,另一方面……”   辛德拉落到视线与对方齐平的高度,而后优雅地伸出小手,像一位高贵的女王般将手搭在了对方手上。   “批准你牵我的手。”   诺克萨斯第九、第十六步兵团和王都第十一骑兵团会师完毕,正在朝着同一个方向进发。   漫山遍野的旗帜下是更多的诺克萨斯士兵,数名战团团长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讨论着关于未来局势的看法,各种嘹亮的声音糅杂成了一团。   也许手底下的士兵们对这一次的“合攻”抱有信心,但几名团长却是感到不太乐观——他们的观点出奇的一致。   他们所掌握的信息比普通士兵多很多,自然也知道现在远在大海那头的王都是个什么情况——大统领已经癫狂得不顾一切伤亡、不惜一切代价了,可前线的局势他甚至完全不了解。   斐洛尔岛一沦陷,位于初生之土内陆地区的军团也就被切断了物资补给,怎么看都不太妙。   后方没有物资供应,前方又是士气正旺的艾欧尼亚反抗军大军,这怎么想都是一场没有未来的战争。   几名团长不由得一阵唉声叹气。   而更让他们感到烦躁的还在后面——   伴随着一阵怒骂声,本该不顾一切、全速前进的大军渐渐慢了下来,直至完全不动。   “又在吵什么啊?还嫌精力多是不是?”留着络腮胡的第九步兵团团长把头探出窗外,指着前方骚动的方向就是一顿臭骂。“把闹事的全给我拖下去关起来!等战争结束之后送到王都角斗场去!”   马车旁的几名诺克萨斯士兵立刻前去探查情况。   很快,其中一名步兵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   “报、报告长官……闹事者拖不下去……!”   “什么拖不下去?传我命令都不会是吧?!”步兵团长气得亲自下车一脚踢在了士兵身上。   可后者依旧没有跑回去,只颤抖着声音继续说道:“可……可闹事者是艾欧尼亚人……”   “艾欧尼亚人?那你不会召集其他人一起宰了他们啊!”   “召、召集了……”   “召集了还能闹事?他们的军队有多少人?”   “没、没军队……”   “什么没军队?到底多少人?”   “就……就……”士兵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又颤颤巍巍地伸出几根手指。   “四……四个人……”   “啊?”步兵团长一愣。   可还不等他发怒大骂对方废物或是做出什么别的反应,一声可怕的巨响突然从前方传来。   再接着,脚下的大地抖了一抖。   军队前方的数十名士兵猛地被抛向天空。   “发生甚么事了?”步兵团长又连滚带爬地缩回了马车里。   另外几名团长倒是全副武装地下车了。   “四个人的话……恐怕是导致斐洛尔岛沦陷的那四个强敌来了。”其中一名团长尽量向军队前方望去,脸上的表情有些谨慎——但也仅限于谨慎。   “不过也不用太紧张,他们来了就让他们有来无回便是。”   “是的。”另一名知情的团长附和道,“斐洛尔岛上不过一千余名士兵,而我们这里足有三千多人,如此平坦的地势也对我们有利,根本不需要怕他们。”   “全军出击便是,提前解决这四人对我们来说也有极大的好处——若是让他们活着出现在最后的决战中,他们在其他反抗军的保护下恐怕能发挥出更可怕的作用。”   “确实如此。现在他们孤立无援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等在战场上反而更难击杀他们了。”   “他们不死就会在战场上持续对我们造成极其恐怖的输出。”   “对,现在杀了他们最好。”   几名团长经过短暂的商讨后得出了统一的结论——没必要怕,现在就是围剿那四人的最好时机。   一声令下,战鼓声起,骑兵团率先发出了冲锋。   数百铁骑嘶吼着冲向四人,从远处望去简直就像猛虎扑兔。   然而……事实却是和看起来的完全相反。   事实是以卵击石。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骑兵在靠近四人的一瞬间突然受到了某种强大能量的排斥,就算是装甲最重、战马最好的精锐骑兵也完全抵挡不住这股推力。   他们就像飓风中的一根根无根之草,随便一吹就要飞出数十丈远。   士兵和战马在高空中重重落下,钢铁接触地面的声音和血肉被碾碎的声音融合在了一起,那又清脆又模糊的响声让人不寒而栗。   待第一波骑兵悉数阵亡,整个平原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一个少女轻蔑的声音在回荡:   “弱者退散……”   几名团长顿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自信的——对方的强大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可他们依旧不认为四个人能打赢三千多人。   刚才被秒杀的第一波骑兵不过是骑兵团的第一小队罢了。   区区几十人,别说对整个军队来说算不了什么,就算对总数只有几百人的骑兵团来说也只是十分之一而已。   “继续冲!冲锋!”王都第十一骑兵团团长大吼着拔出长剑。   剩下的骑兵继续发起冲锋,其他步兵团士兵也都在另外几名团长的号令下紧随其后。   这次冲上去的足有近两千人。   但……   有些东西不是靠人数优势就能拉平的。   数颗如黑洞般的魔法球体从空中落下,裹挟着无数被撕裂的大地一同撞向地上的凡人们。   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成片的巨石将成堆的诺克萨斯士兵砸成肉泥,他们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两千人瞬间折去了三四百人。   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但剩下的人哪还有继续战斗的勇气?   如此力量……已经远超人类范畴了……   所谓神明的力量……恐怕也不过如此……   凡人,又岂能与神明为敌……   不等几名团长再做决定,又是一阵宛若陨石群的巨石从空中砸下。   又是一两百人在巨响中变成烂肉。   几名团长终于慌了。   这种力量……真的不是他们能抗衡的……   “撤退!全军后撤!”手底下人数最少但最精锐的骑兵团团长第一个坐不住了,连忙发出撤退信号。   另外几名步兵团团长也陆续下达撤退命令。   为了避免围剿不成反被团灭的悲惨局面,他们甚至分头逃跑——三千多个人被四个人追着分散逃跑。   幸运的是,他们的分头逃跑真的起了效果。   那四人似乎是绑定在一起的,他们一分开跑那四人就不追了,那股可怕的魔法能量也在急速衰退——可能是一鼓作气后就力竭了?但没有谁敢拿自己的命去赌。   几名团长边逃命边在心中暗暗记录下了这场“战争”的有用信息:   【那四人很强,但很可能持久性非常有限,无法长时间使用如此恐怖的力量。】   【他们的追击能力也不太行。】   【如果人数再多一些,并且重新调整一下战术、尽量拉长进攻周期和减少每一次的进攻人数,兴许就能战胜他们。】   “这就要停下了,真是没意思……”辛德拉看着那些四散奔逃的诺克萨斯士兵,意犹未尽地摇了摇头。“我的魔力完全没有得到释放,还差得远。”   “我明白我明白……”一旁的陈策连忙用摸摸头的方式安抚少女——后者在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似乎会对这种感到不好意思,但也没有躲开。   “这是为了未来做打算,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我这就带你去冥界揍铁皮疙瘩玩。”   “勉强原谅你了。”即便是像只乖巧的小猫一样被摸摸头,辛德拉也要强行摆出一副很高冷的表情。“那就快点吧,我的魔力一旦释放就没那么容易控制住了——你要明白,我刚才可是可以直接让这整片平原都飘起来的,而我只撕裂了几片地皮。”   “好,这就走。”陈策将放在少女头顶上的手渐渐下移,最后在阿狸恶狠狠的注视下握住了那只光滑白皙的小手。   “轮回绝境……”   莫德凯撒花一周时间修好了自己变成一堆破烂的身体。   然后,他在重新拿起夜陨的一瞬间感应到了一股……啊不,两股熟悉的能量。   一股是他恨的,另一股也是他恨的。   他出离的愤怒了。   “这次……没有人再能一击击败我……!”   --------------------------------------   半小时后,夜陨又一次落在了地上——嗯,破烂的。   “怎么样?释放完了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嗯,这次感觉比上次好多了,耐打不少。”一个女人的声音随之响起。   “那我们回去吧?”   “好。”   “手给我。”   “……再批准你一次,最后一次了。”   “那下次就叫最最后一次。”   “哼……”   肉麻的对话随着一阵空间扭曲的异响消失了。   而莫德凯撒依旧躺在地上。   他那如焦土一般破败的身体……痛,太痛了!   “盗窃者……你该死啊→↗啊……!” 第一百章 艾瑞莉娅:黑丝白丝是吧?那我走?   “陈策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营地帐篷内,普雷西典反抗军领袖艾瑞莉娅欣喜地站起身来,眼睛里的期盼之情溢于言表。   “我原以为他们至少还要几天时间……他们现在到哪了?”   “我收到信的时候他们已经到崴里了——几个小时前。”站在帐帘旁的卡尔玛微笑着晃了晃手里的信件,“不出意外的话,昨天上午斥候们传来的情报就是他们所为。”   “三支军团被击溃那件事?”   “除了他们也没人能做到如此壮举了。”   “对……这简直太令人兴奋了!”艾瑞莉娅激动得在帐篷内来回踱步,脸上的笑容不止,看起来就像一个沉不住气的少女。   但任谁都知道,她才是最能在危险和高压情况下保持冷静的人。   也许她此刻的“沉不住气”不只是因为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还因为……   她终于能见到某个人了。   她为此喜出望外。   久经沙场的伟大首领,在情情爱爱这方面还是个幼稚的雏鸟嘛。   卡尔玛掩嘴轻笑,对这种小女生姿态表示很乐。   可还不等对方有所反应,她又突然想起了一个很尴尬的点,于是她的笑声顿时止住了——她在恋爱方面的经验更是为零,丰富的理论知识全部源于历代卡尔玛的积累,实战层面还不如艾瑞莉娅呢。   “咳……艾瑞莉娅,注意一下你的形象。”   “怎么?你还想取笑我没谈过恋爱像个春心萌动的小女孩?”这回轮到艾瑞莉娅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她已经看穿了对方的小心思。“你好像也没谈过吧,我尊敬的卡尔玛?”   “我……我经验可比你丰富多了……”   “只是理论经验吧?”   “实战经验……也……”   “哦?也什么?”   “……不跟你说。”   “说说嘛,没事的。”   “……不说。”   两位少女又开玩笑地打闹了一会,卡尔玛小麦色的肌肤和艾瑞莉娅雪白的肤色让她们看起来如此分明,又如此融洽,就像成为好闺蜜的奶油蛋糕和巧克力粉。   但当然,大战在即,稍微打闹放松一下可以,浪费太多时间可就不好了。   两人很快又忙碌了起来,该排兵布阵的排兵布阵,该管理后勤的管理后勤。   可正当她们苦思冥想着该如何阻止昨天那三支诺克萨斯军团和大部队汇合的时候,一道人影突然钻进了帐篷内。   艾瑞莉娅听到了脚步声,也知道是有人进来,但她手头上的工作恰巧到了关键时候,便连头都没抬一下。“有什么事情直接汇报吧,我在听。”   “……”来人没有回话。   艾瑞莉娅也不着急,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直到她发觉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才感觉有点不对劲。   可还不等她抬头望去,一旁的卡尔玛就先发出了笑声:“看来我应该回避一下了。”   “嗯?”艾瑞莉娅终于抬起了头。   然后,她手里的鹅毛笔滚落在桌上。   “陈策……?”   “好久不见,艾瑞莉娅。”来人露出了熟悉的笑容,“来得有点突然,希望没有吓到你。”   “这是惊喜。”艾瑞莉娅也露出了温暖的笑容,而后直接抱了上去。   熟悉的触感和熟悉的体温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就像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   陈策也轻轻回应着对方的拥抱,突然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从普雷西典到拉林,再从拉林一路漂泊到斐洛尔岛……居无定所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   两人认真感受着对方的心跳,那种独特的温暖让帐篷内的气氛变得和谐又暧昧。   但就在这时,本来已经出门回避的卡尔玛又折返了回来:“艾瑞莉娅,还有一个惊喜你要不要现在看看?”   “嗯……”正在享受温暖的艾瑞莉娅有些不情愿地望向门外,虽心中不舍但还是决定以大局为重:“什么惊喜?”   “就是陈策先生带回来的帮手——仅用一天时间就攻下斐洛尔岛的强力帮手。”卡尔玛一边回答一边朝着身后比了个手势。   “哦?那快快请进来吧。”艾瑞莉娅也很想见见那位传说中的“超级强者”。   可卡尔玛却突然换上了一副神秘而复杂的表情,“你确定吗?”   “有什么不确定的?”艾瑞莉娅有些疑惑,“难道有很多人吗?”   “当然不是,和之前陈策先生在信里说的一样,只有三人。”   “三人的话这间帐篷绰绰有余吧?”   “嗯……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先把帐篷里重要的东西先收一下?”   “哈?”   艾瑞莉娅满脸疑惑。   她不明白卡尔玛那副复杂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也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陈策流露出了些许不安的神情。   但已经没关系了。   因为卡尔玛已经将那三人领到了帐篷边上。   艾瑞莉娅一下就认出了其中两人——她曾在普雷西典见过的“狐狸精”阿狸,还有陈策在信中介绍过的“小鹿少女”莉莉娅。   至于第三个人……   也是一个女人……   确切地说,是一个很漂亮的白毛少女……   之前陈策在信中提过是他们四人解决了斐洛尔岛的危机,其中三人都是熟面孔,那那个所谓的“超级强者”不就是……   难怪之前陈策一直没在信里提过此人的具体信息,甚至连性别都没交代,原来是这样呀……   之前还以为他是忘了提或者觉得这些东西不重要呢……   艾瑞莉娅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但没有消失——变得很虚伪、很职业化。   纵使心中再多疑虑,她也不能因为自己的揣测怠慢这位攻下斐洛尔岛的大功臣。   她向那位白毛少女伸出了右手,“很高兴见到你,我是艾瑞莉娅。”   后者——自然也就是辛德拉,脸上不见半点表情,冷漠得就像一座冰雕。   她甚至没有伸出手,更没有和对方握手的打算。   她只保持着漂浮的状态,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纯正的艾欧尼亚人——不仅是艾欧尼亚人,还是艾欧尼亚人的领袖。   她连自己的名讳都不愿或者说不屑于报给对方,只冷冷地说出了几个字:   “我是陈策的主人。”   由帐篷“改造”而成的临时会议室说不上拥挤,但也绝对算不上宽敞,六人围绕着一张书桌而坐,五把椅子间的距离不足五十公分,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诡异的氛围。   这其中最想杀人的自然当属艾瑞莉娅了。   她看着似乎正在窃笑的卡尔玛,脑海中不断闪过她们之前的赌约——陈策肯定带什么奇奇怪怪的“姘头”回来的,顶多就带个阿狸。   可现在看来……   莉莉娅小姐大概是不算的,但辛德拉绝对算一个……   艾瑞莉娅很想掐死陈策,但她现在又不能当场撕破脸平——辛德拉对反抗军的意义非凡。   是她凭借一己之力攻下了斐洛尔岛,又在昨天上午轻而易举地击溃了由三支军团组成的诺克萨斯大军,这般实力和战功足以碾压一切个人单位。   说真的,现场给她颁个什么“艾欧尼亚英雄”奖都是很理所应当的。   可她偏偏……怎么就偏偏……   跟陈策不清不楚呢?   阿狸就算了,怎么又来一个???   艾瑞莉娅手上的鹅毛笔不知何时被她捏断了。   实话说,若是辛德拉是她发掘出来的,那她一定会将其奉为座上宾、向对方献以最崇高的敬意和礼遇,可事实却……   倒不是说她现在就因此记恨辛德拉——即便对方刚才对她表现得很高傲,还出言不逊,她也不会因此小气巴拉地记恨对方。   只是……心中多少会有点疙瘩。   当然,她现在最想掐死的还是陈策——也只有陈策。   辛德拉是反抗军乃至整个艾欧尼亚的英雄,她身为反抗军领袖自然不会因为个人情感问题而对辛德拉表现出任何的敌意——那就太幼稚了。   公事公办是最基础的。   但陈策嘛……呵呵,来日方长。   私事自有私事的处理方法。   “现在,我想先搞清楚一些事情。”   艾瑞莉娅深吸一口气,用严肃的语气打破了会议室内尴尬的寂静,一双好看的美眸死死盯着陈策。   后者顿时如坐针毡。   但好在艾瑞莉娅接下来的话并不是针对他的:“你放心吧,关于你的私事我暂时不会过问,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个问题——你明明在信中说打算和反抗军大军包夹诺克萨斯军队,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这个是因为我有别的打算。”陈策也严肃了起来,“但不是因为计划有变——我从一开始就打算悄悄回来,在信中所说的包夹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那包夹的计划算是取消了?”   “不,包夹计划照旧——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和辛德拉一起秘密绕到诺克萨斯大军后方。”   “你有自信不被诺克萨斯的斥候发现?”   “辛德拉可以带着我从天上绕过去。”   “……好吧。”艾瑞莉娅瞄了一眼那位看似坐在椅子上、实则保持着一定漂浮高度的银发少女,心中一阵惊叹。   片刻后,她又向陈策问出了另一个关键性问题:“所以你‘悄悄回来’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我们最初的目的了。”陈策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向了会议室外。   “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我想那个叛徒很快就会坐不住了。”   闻言,艾瑞莉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旁的辛德拉也想起了昨天陈策让她“尽量收着点”的事情。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或计划吗?”艾瑞莉娅又问。   “静观其变。”陈策回答,“现在只需要把我已经回来的消息透露给几位反抗军高层就可以了,其他人一概保密——也要求那几位高层保密。”   “我明白了。”   艾瑞莉娅点点头,又从抽屉里取出一直新的鹅毛笔写下了几封密信。   接着卡尔玛便拿着密信离开了。   这个简短的会议到这里也算是结束了。   艾瑞莉娅看了看帐篷外太阳的位置,又看了看帐篷内的三位少女,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温和的微笑:   “几位长途跋涉也累了,不妨先下去休息休息吧?”   入夜,艾瑞莉娅卸去一身疲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而这间狭小的临时木屋里还有一个人——陈策。   前者斜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不带丝毫表情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冰冷感;后者唯唯诺诺地坐在房间角落里,额头上和背上都渗出了丝丝冷汗。   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的凝重几乎要凝成实质。   如此可怕的氛围足足持续了十几分钟。   终于,还是陈策先顶不住压力开口了:“那个……几位高层都说想见见我来着……要不我先去和他们聊聊……?”   没有应答。   又是近半分钟的死寂过后,少女才闭着眼睛冷漠道:“如果是有情报相关的事情他们早就让人过来带你过去了。”   “寒暄……也挺好的,不是吗……?”   “怎么,你宁可和他们寒暄也不想和我寒暄?”艾瑞莉娅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望向对方的眼神饱含杀意。   “看来你之前在信里说的什么思念都是假的嘛,你心里想着的只有你的阿狸和辛德拉吧?”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陈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呵呵。”艾瑞莉娅冷漠一笑,又渐渐闭上了美眸。“那几位高层想见你,我明天自会为你们安排一个秘密会议,不但人更齐,保密性也更高。”   “那便再好不过了……”   “今晚,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吧。”   “这是我的荣幸……”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足足近半个小时后,艾瑞莉娅才自顾自地站起身来走向浴室——她没有避讳陈策,也没有刻意对陈策暗示什么,就仿佛根本不存在这个人一样。   很快,水流声响起,但此时的陈策没有半点歪心思——他只想尽快逃离这里。   可惜的是,艾瑞莉娅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待水流声渐渐停止,褪去一身战甲、只裹着纯白浴巾的少女便光着脚走了出来。   此时的她既没有将头发梳起,也没有任何武装,看起来和“反抗军领袖”这个称呼完全不沾边,倒像是一个普通的柔弱少女。   她稍微擦拭了一下长发上的水珠,而后便径直卧在了床上。   紧致的浴巾将她包裹得很好,不该露的地方一点也没露,只有一双沾了些许水珠的雪白大长腿在床沿上轻轻晃动。   可即便如此,那完美的身材曲线还是清晰可见——或者说正是因为浴巾的紧致才将这诱人的曲线完美地勾勒出来了。   陈策有点怕对方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不太敢看,便默默在房间角落里冥想了起来。   可还不等他念完第一段经,少女冷漠的声音就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过来。”   “……”冥想被迫中断,陈策谨慎地缓步上前,生怕床底下或者什么别的地方突然飞出几块刀刃碎片。   所幸,艾瑞莉娅的“想掐死他”只是停留在“想”的层面。   “快点。”她冷漠地催促道。   陈策小心翼翼地靠在了床边。   少女接着说道:“你累了的话就熄灯睡觉,不累就帮我按按摩。”   “不累,不累……”陈策看似很怂地连连摆手,但也的确是实话——这几天的赶路他有接近一半的时间都是骑着莉莉娅或者被辛德拉用魔力带着飞,根本不会累。   “那就麻烦你帮我按按摩了。”艾瑞莉娅继续保持着俯卧的姿势,双手撑住了下颌。“我最近有点累。”   “嗯……辛苦了。”陈策渐渐地也不那么“害怕”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愧疚——对方真的为艾欧尼亚付出了很多。   他轻轻撩开那纯白的浴巾,少女更加雪白的背便暴露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可也就是在这个瞬间,对方突然紧张地翻了个身。   “算了,还是睡觉吧……”艾瑞莉娅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   而陈策则是略微皱起了眉——他刚才在那一晃而过的雪白中看见了一些异样的东西。   “让我看看……”   “不了……还是睡觉吧……”艾瑞莉娅摇了摇头,但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拒绝。   “看看。”陈策反倒变得坚定。   “真的没什么的……”   “不必隐瞒。”   “我身为一个战士,这很正常……别看了,好吗?”艾瑞莉娅的语气里竟然带上了一丝乞求的意味,“我们睡觉吧,陈策……”   可事到如今,陈策又怎会答应?   他有些强硬地反握住对方的小手,然后又用另一只手将少女转了过来。   刚才已经被翻开一些的浴巾很自然地滑落,那雪白的背又一次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上面……有许多触目惊心的伤痕。   虽说基本上都已痊愈,但还是能从那浅浅的痕迹中看出曾经的伤有多可怕——横七竖八的剑痕、刀伤甚至是箭矢造成的伤口交汇在一起,好似黑蝴蝶纹身般爬上了这本该受到精致保养的白皙背部。   “我说了……别看的……”艾瑞莉娅慌乱地重新盖上浴巾,可那肩胛骨间的伤痕还是露出了一些。“很丑……你不要再看了……”   “……”陈策沉默着,心中一阵刺痛。   而少女慌乱遮盖伤口的模样更让他心痛不已。   他轻轻握住少女抓着浴巾的手,又用力抱了上去。   “抱歉……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再也不会。”   “这没什么的……我是一名战士,受伤是很正常的事情……”艾瑞莉娅回应着对方的拥抱,但双手还是在尽力遮盖伤痕。   “只希望你不要嫌弃我……这么丑……”   “不,这不丑。”陈策摇了摇头,“它们就像蝴蝶纹身一样美丽……但我也希望你不要再‘纹身’了,好吗?”   “我……我不能保证……”艾瑞莉娅还是有些慌张地低下了头,“总之……先休息吧……不要再纠结这个了……”   “是该休息了——你好好休息。”   陈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柔和一些,但自己并没躺下。   不等艾瑞莉娅发出疑惑的声音,那两只大手已经轻轻搭在了她的背上。   “陈、陈策……?!”   “放松,”陈策柔和地移动着手心,将每一寸力道都控制得很好。“放松……休息就好了。”   “……”艾瑞莉娅忍不住羞红了双颊,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之中。   她知道陈策的性格如何,更知道自己是拗不过对方的。   既然……既然这样……那就享受一下吧……   渐渐的,她也不再那么执着于背上“丑陋”的伤痕,开始放松享受这难得的按摩。   她甚至主动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的双腿夹住了对方的腰部,又略微向一片侧过身体。   右边的饱满雪白便露出了一小部分侧面。   这个动作很诱人,但对身体柔韧度的要求也不低——也许只有擅长舞蹈的少女才能做到了。   “我的身体很柔软……可以做很多姿势……你想按摩哪里都可以的……”少女埋在枕头里羞涩地小声提醒道。   陈策会意,便用开玩笑的语气让这有些凝重的气氛变得更轻松些:“不是‘我想按摩哪里’,而是‘你想让我按摩哪里’才对吧?”   “……”少女把一言不发地头埋得更深了。   但她刚才的动作和言语注定会让她在今晚发出一点奇怪的声音……   深夜,待艾瑞莉娅满足地沉沉睡去,陈策独自跃上了木屋顶端的外梁。   放眼望去,饱经战火璀璨的初生之土满目疮痍,那呼啸而过的晚风仿佛是大地发出的悲鸣。   他原本还想再等等,让时机更成熟些、让驱逐更彻底些,但现在看来……   可以等,但没必要。   该加速了……   “我想莫德凯撒会很欢迎你们的……”   “诺克萨斯侵略者们。” 第101章 只有糕手,才能活下来   次日,艾瑞莉娅如期召开了陈策和反抗军几位高层的会议。   三位军团长和另外几位职位稍低的高层围坐在会议桌前,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欣喜的笑容——除了第三军团长格里克。   身为反抗军高层的众人都已经在艾瑞莉娅那里听说了斐洛尔岛的事情,每个人都对陈策表现出了极高的敬意和善意。   当然,他们对陈策身旁的银发少女也很“敬”。   但也许没有太多的“尊”。   因为辛德拉对他们表现出来的态度......不仅仅是不屑了,甚至还有摆在明面上的厌恶——深深的厌恶。   比起“尊敬”,他们更多的是“敬畏”。   他们很确定,若不是有陈策在,这位强大的女魔法师随时都有可能送他们去见艾欧尼亚之灵。   一阵互相恭维与寒暄过后,会议室内的气氛才渐渐平和了下来。   辛德拉不屑于坐艾欧尼亚人的椅子,更不想踩在这片令她感到恶心的土地上,便只借助魔力漂浮于陈策身旁,但那高傲的气质让她看起来不像是陈策的爱人,倒更像是陈策的“主人”。   其他人总感觉有点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   最后,还是和陈策最熟的第二军团长——后者曾经的顶头上司莫尔斯,用语气轻松的提问正式开始了今天的会议:   “陈策,我之前听首领说你是打算从后面包抄诺克萨斯大军的,怎么现在又回来了呢?难道是计划有变吗?”   这个问题艾瑞莉娅之前也问过,并且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但陈策接下来的回答却和她之前听的有点不太一样:   “计划有些许变动,但包夹诺克萨斯大军的事情还是要进行的——等全军出击的前一晚,我会让辛......星朵拉小姐从高空绕到战场后方。”   星朵拉,自然就是辛德拉这个名字的谐音称呼。   艾瑞莉娅和卡尔玛还好解释,可其他人却不一定好说话了——高层中乃至整个反抗军中有不少人都是听说过辛德拉的事迹的,那些虚假成分远大于真实成分的传言将她塑造成了一个强大、可怕而蛮不讲理的“憎恶化身”。   为了避免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也为了让辛德拉能在反抗军中度过一段正常且愉快的生活,能隐瞒就隐瞒吧。   反正她也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说着,陈策又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轻轻拍了一下银发少女的手背表示歉意——不能将她大大方方地介绍给别人也许会让她心里有点不舒服。   可这的确是无奈之举。   要是被一些鲁莽之人知道了此事,等他们当着辛德拉的面满口喷粪就完蛋了——辛德拉一下控制不住自己的负能量就会让反抗军连同诺克萨斯大军一起湮灭。   “总而言之,计划总体不变,也不需要临时变更各战团的布局。”   “我明白了。”第二军团长莫尔斯替众人回答,接着又问道:“那你呢?是和之前计划的那样一起绕后还是留在正面战场?”   “我留下。”陈策回答,“我和我们尊敬的领袖重新商讨了一番,一致认为我和星朵拉小姐一起绕后意义不大——我帮不上什么忙,还可能会拖后腿,不如留在前线战场。”   艾瑞莉娅听到这话的一瞬间眼神中流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她根本没和对方商讨过这件事,更不知道对方打算留在前线。   她昨天明明闻过陈策,而后者的回答是“跟辛德拉一起去”。   她很疑惑,不过脸上也没表现出任何异样的表情——她相信陈策有自己的想法,自然不会愚蠢地去拆台。   “这样啊......”莫尔斯点了点头,又欣喜道:“那我们可以再次并肩作战了——我还挺怀念你之前在我手下的时候的,现在一转眼你都成了首领的......咳咳......”   他开玩笑似的瞄了艾瑞莉娅一眼,引得众人一阵轻笑,气氛又变得轻松愉快了不少。   “陈策先生就算不和首领那什么你也使唤不动啦。”众人也跟着开起了玩笑,“要是陈策先生再早个几年出生,你我现在至少有一人不是军团长喽!”   会议室内的氛围逐渐变得像老友聚会一般和谐融洽。   只有辛德拉更烦躁了。   片刻后,陈策压了压手,继续说道:“其实我留在前线还有一个原因——众所周知,前线战场的战斗大多是由骑兵、步兵、刀斧手和弓弩手组成的,而魔法师团的数量相对较少,这对我来说非常有利。”   “大家应该都知道,我拥有无视绝大多数物理攻击的手段,但对于魔法攻击却是无可奈何,如此我在正面战场才方便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到时由我率领一支精锐小队打头阵,效果远比我在战场后方看戏来得好。”   “如此......我们相信你的判断。”众人没有异议。   只有一人默默记下了这段话——关于所谓的【弱点】。   又是几秒的寂静过后,艾瑞莉娅开始接过了这场会议的主导权:“现在请三位军团长汇报一下各军团的情况吧。”   “是!”三位军团长齐声应和,接着按顺序便是第一军团长先汇报情况:   “第一军团已全数抵达前线,休整时间超二十四小时;步兵团随时可以出击,骑兵团和弓弩手团已于今晨开始整备物资武器,也可投入战争。”   “嗯,很好。”艾瑞莉娅点了点头,又望向第二位军团长。   第二军团长莫尔斯立刻起身汇报:“第二军团已全数抵达崴里南部,休整时间六小时;骑兵团已准备完毕,燃烧箭矢已准备完毕,可随时向诺克萨斯大军侧翼发起突袭。”   “不错。”艾瑞莉娅很满意第二军团全体成员的行动力——从普雷西典赶到这里只用了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还如此迅速地做好了站前整备。   另外,发现崴里南部地形非常合适突袭诺克萨斯大军侧翼、提出此意见的也是第二军团长莫尔斯。   这位老牌军团长的作战能力的确很优秀。   最后,艾瑞莉娅望向了第三位军团长——曾是兄弟会“首领”的格里克。   后者也像前两位军团长一样站了起来,但动作明显不如另外两人那般迅速——他当然不是因为身体素质不如别人,只是单纯的有点漫不经心。   “第三军团已就位,休整时间超十二小时;各战团可随时出击。”就连汇报也是最为简短的。   他甚至在汇报的时候还抽空瞥了陈策一眼,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感觉。   艾瑞莉娅也没有太给他面子,连头都不点,只随意地压了一下手示意他可以坐下。   会议进行到这里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综合情况,一切按原计划就行。”艾瑞莉娅开始简要地总结会议内容,也算是宣告此次会议的结束:   “明天上午向诺克萨斯大军发起最后的总攻,各军团排兵布阵切不能有半分差错。”   “第一军团作为正面主攻,尽量在第一轮让骑兵团冲散敌军的布阵;第三军团随后冲锋,以步兵团推进和弓弩手大规模清洗为主;第二军团在第一轮结束后向敌军侧翼发起突袭,不要给他们调整军备的时间。”   “最后......”   艾瑞莉娅望向了陈策身旁的银发少女,语气中不再带有半点私人情感,有的只是敬意和严肃:   “请星朵拉小姐于敌军后方包抄,一举歼灭他们的后勤部队,并尽可能削减更多的魔法师团。”   辛德拉依旧一脸冷漠,既不答应,也不反对。   但她现在还在这里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其他人则是集体起身向艾瑞莉娅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是!”   短短一天的时间对于长达近三年的战争来说完全算不了什么。   但这一天每个人都过得很忐忑。   无论是残忍入侵的诺克萨斯侵略者,还是保家卫国的反抗军战士。   【这是最后的决战了。】   这个说法在各军营间不胫而走,虽没能得到哪位将军或高层的证实,但没有辟谣就相当于是默认了。   诺克萨斯的侵略者们开始怀念起了远在大洋彼岸的家人,他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乘着来时的军舰回去......也许会直接埋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吧,亦或许是变成一个小盒子被其他战友送回他们的祖国。   艾欧尼亚的反抗军战士们也很担心明天的战争,但他们更多的不是担心自己——他们在想,若是输掉了这场战争,那他们的妻儿、家人、朋友是不是都要跟着一同死去了?若是他们没能护住这最后的防线,又还有谁能来替他们驱逐侵略者?   这片已经被战火摧残了近三年的瑰丽土地,最终到底是成为诺克萨斯人的纪念之地还是艾欧尼亚人永恒的故乡?   没有人知道。   答案存在于未来。   这一天所有人都过得很煎熬,但时间总是会过去的。   当第二天的朝阳升起,整个平原都在回荡着金属摩擦的声音。   陈策缓步走在前线军营之中,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即将上阵杀敌的反抗军战士。   他没有急着像昨天在会议上说的那样“率领一支精锐小队打头阵”,反倒像个闲着没事干的老大爷一样闲逛了起来。   如此情形,就连一旁的阿狸都忍不住问道:“亲爱的还不去准备一下吗?再过几个小时你就要去打仗了......妾身很担心你......”   “不急,那不还有几个小时嘛。”陈策又像个老大爷一样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唔......那亲爱的有什么要交代给妾身的吗?妾身还没上过战场诶......”   “没事,你不用上前线。”   “哎?可是......可是妾身想和亲爱的并肩作战......”   “我大概率也不会真的上战场。”   “哎......?”阿狸更疑惑了。   陈策则又摇了摇头,依旧表现得很无所谓,仿佛这场决定性的战争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一样。   “待会我要去钓鱼,你就和莉莉娅一起跟在艾瑞莉娅身边就好了。”   “钓......鱼?”阿狸头顶上那两只毛茸茸的狐耳抖了抖,像是没听清——或者说她怀疑自己听错了。“都什么时候了,亲爱的还想着去钓鱼......?”   稍作停顿,她又犹豫着补充道:“那钓上来之后可以分妾身一条吗......就一条......”   “你昨晚还没吃饱是吧?”陈策无奈地看了看自己腰间的空瓶子,又看了看自己被挠出血痕的上臂。“这鱼可不兴吃啊,小狐狸。”   “为什么嘛......!”阿狸不服气地鼓起了腮帮。   “此鱼非彼鱼。”   “刺鱼?碧鱼?虽然没听过,但为什么不能吃嘛?”   “......你还是快去找莉莉娅和艾瑞莉娅吧。”陈策不知道该怎么解决问题,就只好解决有问题的人了。   他推着满头雾水的阿狸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再交代一句:“等辛德拉要出发的时候帮我提醒她一下,一切按我教她的做。”   “妾身才不要去找那个坏女人......”阿狸噘着嘴一脸不开心地走了——当然,她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阿狸一走,陈策身边又空无一人了。   他继续在军营里闲逛起来。   然后,默默溜达进了军营角落一间不起眼的帐篷内。   一个皮肤偏亚马逊巧克力色的恕瑞玛女人正静静地坐在里面。   沙漠玫瑰·莎弥拉。   “好久不见了,莎弥拉。”   “......其实我希望我们再也不见。”莎弥拉语气复杂地应了一声,接着开门见山道:“最近没收集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我知道,毕竟就是我让你暂停搜查的。”陈策语气轻松。   “那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没,就先看看你。”   “......”莎弥拉眉头一挑,几乎是下意识地把头扭到了一边。   她实在不想跟眼前这个男人待在一起,更不想对方来“看看她”。   一个用因达莉队长的命来威胁她的人,她只想杀之而后快。   但......陈策似乎并不打算这么快走。   他直接随意地坐在了地上。   “在你这坐会,等战争正式打响了我再回去......你应该没意见吧?”   “啧......”莎弥拉略微发出了一声不悦的声音,“难道我还有资格管你么?”   “那就打扰了。”   陈策微笑着闭目养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军之间肃杀的氛围几乎到了顶点。   然后,在第一声战鼓响起的一瞬间,反抗军的骑兵团发起了冲锋。   具有人数优势的诺克萨斯丝毫不惧,重盾兵紧随着骑兵的脚步向前压进。   双方的箭矢也如雨点般落下,仅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有无数士兵负伤倒地甚至当场死亡。   战争彻底打响了。   厮杀声、怒骂声、金属碰撞声、血肉破裂声......各种可怕的声音在战场上回荡,宛如一谱美妙而渗人的乐章,在这生死轮转间歌颂着战争的壮烈。   陈策渐渐睁开了眼睛。他听见了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大概率是那支本该要随他一起冲锋的精锐小队来找他了。   但......是真的找他一起上阵杀敌,还是为了一些别的目的......这不好说。   钓鱼钓鱼,就看这一钩上的是鱼还是河底垃圾了。   反正鱼饵已经洒下,上不上钩就是鱼的事情了。   陈策继续安静地等待着,一旁的莎弥拉也只把他当成了空气。   片刻后,帐篷被掀开了一个小角。   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   陈策转过头去,想要先和来找他的“朋友们”打声招呼。   可......他没看到人。   他只看到了一个影子。   一个没有实体遮挡却还在不断向内延伸的影子。   这就有点超乎陈策的意料了。   而更让他意外的,还在后面——   那团诡异的影子伸出了一只“手”。   再然后,一个尖锐的金属从影子中急速飞出。   铛——!一道清脆的响声过后,陈策抽出的黑石符文巨剑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划痕。   而那个“金属”却融入了影子里彻底消失。   就像......它本身就只是一小团影子。   “意外收获么......还是鱼儿太慌了呢?”   陈策再次望向那道影子,却见地上的漆黑逐渐投射到了帐篷上,形成了一个诡异的人形。   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影子中传来:   “无形之刃,最为致命......” 第102章 子非鱼,安知鱼饵不香?   看着那诡异的黑影,陈策一下就想到了对方的身份。   影子魔法的唯一大成者,影流之主·劫。   这位强大的忍者在不久前背上了叛门弑师的罪名,那桩骇人听闻的惨案从原均衡教派的庙堂中传出,几乎传遍了整个艾欧尼亚。   他曾是一个被遗弃的孤儿,能活下来全靠上任暮光之眼·苦说大师的收养。后者不仅给了他体面的生活,还教会了他许多做人的道理和强大的武艺。苦说大师的亲生儿子——现任暮光之眼·慎,也和他成为了异父异母的兄弟。   可他回报这份恩情的做法却是以怨报德——被他所杀的师父,正是他的再生父母苦说大师。   他为了夺取均衡教派秘密保管的黑暗魔法残忍地杀害了苦说大师,甚至集结一众追随者屠戮了均衡教派的庙堂,并以此成立了他自己的宗门——影流。   这个新兴的教派实力强大,但行事风格极其残忍——就像劫一样。他们每次执行任务都会尽量确保不留活口,教徒们的性情极端残暴。   也正因如此,虽说影流教派在战争期间一直致力于抵抗诺克萨斯侵略者,可他们却始终不能得到大多数艾欧尼亚人的认可。大部分人都认为他们违背了艾欧尼亚之灵的信仰。   他们甚至没能和艾欧尼亚最大的反抗军组织——由艾瑞莉娅领导的普雷西典反抗军,达成任何合作关系。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信念、理念的不同。   大多数反抗军战士无法认同影流教派的残忍无道,影流教派也不能认可艾瑞莉娅的“软弱”和“妇人之仁”。   这大概就是外界对影流教派和劫的看法了。   但……陈策却并不能完全认同。   影流教派大抵如此,可劫却不完全像外人说的那般残忍。   熟知符文之地大多数秘密的他知道,其实劫并不是为了夺取黑暗魔法才去杀死苦说大师的。   相反,是苦说大师想要夺取黑暗魔法。   苦说大师被黑暗魔法的强大力量蒙蔽了双眼,他蛊惑当年还是“戒”的劫自导自演了一场大戏。   劫的残忍是真的,但他的“背信弃义”、“不讲原则”是假的。   他的确不太认同均衡教派的“均衡理念”,但他绝不会做出亲手弑师那种令人唾弃的勾当。   更不会背叛艾欧尼亚。   他对这片土地的爱,不亚于任何一个土生土长的艾欧尼亚人。   所以,在看到这位“影子刺客”的一瞬间,陈策很意外。   钓鱼钓的是背叛艾欧尼亚之人,怎么会钓上这条大鲨鱼?   虽然他早就知道劫和格里克有过“秘密会面”——这也是莎弥拉进入反抗军内部调查以来最大的发现,但劫怎么会背叛艾欧尼亚?   难道说他被格里克利用了?   “你要杀我么?”   陈策轻轻晃了一下手臂,断裂的黑石符文巨剑再次重组,剑刃上只留下一抹被【影刃】刮花的痕迹。   “格里克让你来的?”   “……”影子里的刺客保持着沉默,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   将死之人的问题,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片刻,帐壁上的影子开始向下延伸,像一只看不见的手要将帐篷内的两人死死握住。   陈策谨慎地向后退去,一旁的莎弥拉更是眉头紧皱——她从没见过如此诡异的技艺。   “这是什么东西……”莎弥拉握紧了腰间的左轮枪,但心中没有半点底气——火药,对影子真的有用吗?   倒不如说火药爆炸后产生的亮光会滋生出更多的“影子”。   “影流之主,劫。”陈策轻声解释道,“影流教派的主人。”   “他是来杀你的?”   “恐怕也不想放过你。”   “……帮你做事真是倒霉。”莎弥拉深吸一口气,背上的科技刀刃默默抵在了帐壁之上。“说真的,你是我见过最糟糕的委托者了。”   “那我真该感到荣幸。”陈策耸了耸肩。   下一刻,两人同时暴起。   莎弥拉毫不犹豫地推动刀背上的黑火药,一声爆鸣过后刀刃便划破了帐篷,耀眼的阳光瞬间照入,将那诡异的黑暗悉数驱散。   陈策也在那道黑影从影子里跳出的一瞬间发起了开启了【反击风暴】。   “愚蠢……”劫的实体终于出现,一柄尖利的袖剑直直刺向陈策。   铛——!   反击风暴成功挡住了袖剑的攻击。   可就在陈策准备乘胜追击的时候,他身前的“劫”突然又变成了一道如水墨画般虚幻的影子。   紧接着,莎弥拉那边传来了黑火药迸发的声音——   砰砰砰——!接连几发子弹射出,枪法精湛的莎弥拉确定自己绝对没有打偏。   可事实却是她的子弹没有伤到任何人。   一道诡异的身影从她脚下的影子里钻出,锋利的袖剑直指她的咽喉。   如此速度,她根本没有反应的余地。   所幸,早有预料的陈策及时赶到——黑石符文巨剑的疾风能量远程射出,再一次逼退了即将得手的劫。   再然后,周围的一切都恢复了原本的寂静。   陈策警惕地看着四周的阴影,每一点风吹草动都牵动着他紧绷的神经。   最终,他还是决定暂避锋芒——他有很多后手可以跟劫死磕,但莎弥拉不行。   一个稚嫩的AD,在神装的劫面前和待宰的羔羊没什么区别。   “先走。”   在黑影再一次袭来前,陈策拉起莎弥拉的手就往阴影尽量少的地方跑去。   后者深知那个躲藏在影子里的家伙不是她所能对付的,并没有在这种时候争强好胜,只大步逃跑。   很快,两人从军营一角跑到了另一角。   但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任何一个人——前线战场的情况很激烈,这座靠前的军营里自然不会有人留守。   后勤部队和尚未冲上前线的战士们都在后方军营里等待着命令。   这原本也是陈策的“钓鱼计划”中的一环——人少才方便钓鱼。   可现在看来……却有点麻烦了。   身后的忍者还在穷追不舍。   劫想杀人,不管目标是谁都绝不会留下目睹刺杀现场的活口——也就是说,现在被追杀的可不是其中一人,而是两人。   他陈策有自信正面不输劫,但想在影子刺客的刀下保住一条人命就很难了……   “背靠背,小心一切阴影,手不要松开。”   陈策的右手举着大剑,左手攥紧了莎弥拉的一只手。后者没有反抗。   形如鬼魅的黑影再度袭来,陈策一边躲闪一边质问对方:“劫,格里克到底和你做了什么交易?”   “……”忍者依旧没有回答,只不断使出杀招,誓要将两人斩杀于此。   “格里克可能在利用你,劫。”陈策则继续劝说,“他可能是想利用你来做一些对艾欧尼亚不利的事情。”   可惜,回答他的只有一枚影子飞镖。   在又一次的突袭过后,劫终于低沉着嗓音吐出几个字来:“对艾欧尼亚不利的人是你……诺克萨斯人必须死……”   话音刚落,一团影子像活体一样从黑暗中跃出,然后朝着莎弥拉发起了疯狂的攻击。   陈策突然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   但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了。   他连忙用力抽动左臂,硬生生将莎弥拉柔软的身体拽到了自己身前,然后又用巨剑去抵挡影子分身的攻击。   然而,劫的影子分身可不只有一个。   一阵诡谲的能量波动过后,又有数个影子分身从四面八方的阴影里钻出。   而劫的本体也在步步逼近。   面对如此情形,陈策终于放弃了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劫,你知道我为什么见到你的时候说的是‘意外收获’吗……”   一股比影子魔法更加黑暗、更加残暴的能量突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死亡的气息甚至一度盖过了影子分身的可怖。   “我本想着以我对你的了解可以免除一场恶战,甚至化敌为友,共同去找出欺骗你也欺骗我的欺诈者……可现在看来,我必须用一些东西来证明我话语的分量。”   劫的影子分身还在靠近,但他的本体却谨慎地缩回了阴影之中——他的战斗直觉一向很准。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那种令人恐惧的死亡气息……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存在……   陈策体内的冥界气息彻底爆发开来,连通物质领域与死者领域的冥界之门即将打开。   他对着那团诡异的黑影抬起了手,【轮回绝境】开始酝酿。   劫心中的不安也随着冥界能量的爆发愈演愈烈。   可就在这时——   “陈策!我来帮你!”   一个粗犷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便是一柄锋利的长剑刺向了阴影。   劫眉头一挑,身形顿时和某个影子分身互换了位置。   陈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轮回绝境】的使用。   定眼望去,只见一个中年壮汉带着一支反抗军小队冲了过来——是第二军团长莫尔斯。   “陈策,你没事吧!”   成功“逼退”劫后,莫尔斯立刻关切地跑到了陈策身边,满脸都写着担忧。   “我刚才一直在找你都没找到,却不曾想是发生了这种事……还好你没事!”   “嗯……”陈策点了点头,又扭头望向那支随之冲来的反抗军小队。   他们每个人都配备着最好的装备和最好的武器。   “这是你本来要带领你的精锐小队,”莫尔斯像是猜到了对方的心中所想,“我在约定时间没能等到你就主动来找你了,这下刚刚好。”   说着,他又朝着不远处的劫挥了一下剑。   这支足有近百人的精锐小队立刻朝着黑影发起冲锋。   “……”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钻入影子之中暂且退让。   他当然不是怕这些普通人。   他只是对陈策刚才爆发出来的诡谲能量还有些许忌惮。   一个人尚且不好解决,再来这么多碍事的杂鱼就更难办了——毕竟刺客最擅长的是暗杀而不是正面作战。   “这就跑了吗?真是个懦夫。”莫尔斯不屑地往自己的影子上啐了一口唾沫,“我看那伎俩像是影流的……你得罪了影流的人吗?”   陈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莫尔斯则一拍脑袋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格里克!”   回到明亮的安全屋后,莫尔斯立刻请陈策和他并不认识的莎弥拉坐下。   那支人数不少的精锐小队则围着安全屋全方位警戒。   “影流的家伙都难缠得很,以他们睚眦必报的行事风格来看恐怕还会有下次。”   莫尔斯一边给两人倒水一边面露愁容地说道:   “你待会就要带着精锐小队上前线了,万一那个家伙在那时搞点什么小动作可不好受……”   “的确如此。”陈策点了点头,但没有喝对方推到面前的水。   莎弥拉也沉默着不做任何动作。   “要不我们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麻烦吧?”莫尔斯又提议道,“现在前线局势乐观,反倒是后方需要警惕,不如我们就先留在这里解决那个影流的家伙?”   “这座军营里没别人了吗?”陈策随口问道。   “是的,所以我才怕他又杀回来从背后捅我们刀子。”   “嗯……也好。”   “对了,策,”莫尔斯又往安全屋外探了探头,似乎很怕劫突然杀回来。“刚才那个家伙应该没用魔法伤到你吧?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对魔法攻击没什么防范手段来着。”   “的确如此,幸好对方的攻击手段都是物理攻击。”陈策微笑回应,“谢谢你的关心,也谢谢你还记得我的弱项,莫尔斯军团长。”   “唉,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可是一起战斗过好几年的老朋友——不管以后站在什么位置,你永远都是我第二军团第七小队的人。”   “真的很感谢您这些年来的提拔和教导。”陈策由衷道。   “别别别,你再这样就是不拿我当朋友了。”莫尔斯佯装不悦地板起了脸,“这些官话明面上说说就可以了,私底下你还这样?嗯?”   “哈哈,那我可就要随意了。”   “该随意点,可别老惦记着我以前把你收入反抗军的恩情。”   “你这是在提醒我要给你送礼啊……”   “哎哎哎,我可没这样说啊。”   两人又是一阵大笑,气氛愉快得简直不像在打仗。   片刻后,陈策才渐渐把话题拉回了正轨:“对了,我想看看前线的战报如何。”   “挺乐观的,不用看了。”莫尔斯笑着摆了摆手,“我都替你全部审过一遍了。”   “嗯……可我想了解一下星朵拉和首领的情况。”   “她们都很好,没事。”   “给我看看吧,我还是有点好奇。”陈策又笑了笑。   莫尔斯则沉默了片刻。   接着,他发出了一阵更加轻松的笑声:“好好好……就知道你跟首领关系好,一分钟不了解她的情况都浑身难受。”   “说笑了。”陈策微笑着伸出手。   莫尔斯也不拖沓,大大方方地从怀里取出战报递了过去。   可就在对方即将打开战报的时候,他又用一种复杂的语气轻声说道:“策,你终究还是怀疑我了……”   陈策手上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也没有回话。   “即便格里克的刺客已经对你动手,你也保持着高度警惕、不妄下定论,这很好。”莫尔斯继续说道,“看来我一直没有看错你……从你加入我第二军团开始。”   陈策将折成四分之一的战报打开一半,又轻叹了口气。   “莫尔斯军团长……要不我们一起去前线亲眼看看战局吧。”   “不了,策。”莫尔斯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也挺怀念从前的——那时我还只是一个小队长。”陈策的语气逐渐平缓。   “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候了,不是吗?这场战争马上就要盖棺定论了,策。”   “是的。”   “格里克已经不打算再演下去了。”   “我知道,毕竟一切都要结束了。”   “嗯,再演就没意思了……这一切好像有些仓促,但我想你应该早有心理准备。”莫尔斯轻叹了口气,而后起身走向门口。   陈策默默看着那道背影,许多早已理清的思路再一次涌现出来。   从最初的第七小队覆灭,到龙脊峡谷的“意外”,再到尚赞平原战役前自己遭到的袭击、崴里海峡的错误情报和亚索后来受到的抽调……最后到今天的一切。   一切都是早有准备。   “在这最后一刻得知一切,和完全不知情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莫尔斯缓步走出了安全屋,那道高大的背影被魔法的耀光拉得很长。   “你没能提前看穿任何东西,或者说就算看穿了一部分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制措施……这次是你怠慢了,策。”   “是吗?”陈策也叹了口气,而后缓缓打开手中的战报。   【第二军团骑兵团迟迟未到,致使我军侧翼遭遇反包围,请求支援!】   【第二军团步兵团未按时出击,第一军团正面战场受困,请求支援!】   【第二军团……】   后面的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   “已成定局了,策。”莫尔斯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无论是战场,还是你。”   说罢,他轻轻挥手,那支“守”在门口的精锐小队全员开始释放魔力。   他们根本不是什么精锐士兵。他们都是黑魔法师。   而陈策的致命弱点就是魔法攻击。   所有人都知道的。   面对如此重围,陈策又是一声叹息。   但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   “实话说,我的确是直到最后一刻才确认一切,但……”   “这并不代表我之前就毫无作为。”   “莫尔斯……先生。” 第103章 辛德拉:陈策不在,小爽一会   “第二军团在哪!”   看着前线愈发危急的战况,饶是艾瑞莉娅也忍不住发出了愤怒的斥责。   “他们为什么还不按原计划向敌军侧翼发起突袭!骑兵团呢!弓弩手呢!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前线战场因为计划未能如期进行的缘故陷入了危机,第一军团的骑兵团孤立无援,第三军团的步兵团也几乎陷入重围,诺克萨斯大军无比顺利地切割了战场。   越来越多的黑魔法师在重盾兵的保护下加入战局,用颠覆凡人认知的力量轰击着艾欧尼亚反抗军,恐怖的哀嚎声夹杂着血肉融化的声音传遍整片平原。   情况非常不妙。   “整个第二军团都不见了……我们可能中计了。”卡尔玛迅速阅览着前线传回的战报,在短短片刻的功夫内就整理完了当前的所有情报。   “他们可能是在崴里遭遇了其他诺克萨斯军团的拦截,也可能是……”   卡尔玛没把剩下的后半句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艾瑞莉娅柳眉紧皱,一只手已经握紧了桌上的战袍。   原本作为反抗军领袖,她应该是要等到后面才上场的,但现在看来……也许她不得不立刻披挂上阵了。   “你要现在上?”卡尔玛一下就猜到了对方心中所想。   “等不了了。”艾瑞莉娅坚决道,“现在局面不容乐观,甚至可以说是很糟糕……我必须亲自上阵鼓舞士气。”   “这……好吧。”卡尔玛点了点头,也放下了手里的战报。“那我和你一起去。”   闻言,艾瑞莉娅有片刻犹豫。   但最后,她还是没有拒绝这份好意——身为艾欧尼亚精神传统的卡尔玛比起她能更好地鼓舞士气。   两人迅速整理好装备,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走去。   可就她们即将离开的时候,一只趴在门口晒太阳的小白狐突然拦住了她们。   那是一只有九条毛茸茸大尾巴的小白狐。   毋庸置疑,她当然就是主动变化形态的阿狸——这样小小的晒太阳会更舒服呢。   “你们要去哪?”小狐狸举起了她粉色的肉垫,声音听起来没有平时的阿狸那般妩媚,但多了几分软萌。   “你是……阿狸?”艾瑞莉娅愣了一下就认出了眼前的小狐狸,“我们要去前线支援了,你就在这里继续晒晒太阳吧,不要乱跑。”   “前线?不行不行,你们不能去。”拥有九条湛蓝色狐尾的小狐狸又摇了摇头,“妾身不去,你们也不要去。”   “现在前线战况不容乐观,我们不得不去!”   “可是妾身的亲爱的叫你们不要去。”   “什么?”艾瑞莉娅疑惑地皱起了柳眉,心中愈发焦急。   可阿狸只是不紧不慢地再次趴下——就趴在门口。   “亲爱的说了,无论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要上战场——如果觉得前线打不过,那就直接让战士们撤退就行了。”   “撤退?这怎么撤?!”艾瑞莉娅更急了,“诺克萨斯那边已经集结大军,如果我们现在退走,那之前做的一切努力就都要白费了!好不容易收复回来的土地也要再次被他们夺走!”   “唔……妾身也不太清楚,反正你们就是不能走。”阿狸摇了摇头,继续趴着晒太阳。“亲爱的说这场战争一定会赢,你们只管在劣势的时候撤退就是了。”   “难道陈策他还有什么后手吗?如果没有的话……现在真的不是顾及私人情感的时候了!”   “亲爱的说了,那个白毛坏女人会结束一切的。”   “辛德拉小姐?”   “唔……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吧。”   “不行!”艾瑞莉娅又摇了摇头——她已经在前线战报中得知了辛德拉的情况。   辛德拉的确很强,几乎以一己之力搅乱了整个诺克萨斯大军后方,但……也仅仅只是搅乱而已。   她根本不可能一个人定胜负!   就算没有人伤得了她,她的破坏力也是有限的,诺克萨斯大军会踏平前线战场!   更何况……据前线战报称,辛德拉已经渐露疲态,恐怕很快就连后方的局面也控制不住了!   “就算是辛德拉小姐也不行的……我们必须前去支援!”   “你们还真是跟亲爱的说的一模一样呢……”小狐狸很人性化地叹了口气,又站起身来甩了甩毛。“亲爱的就知道你们会着急,也猜到了你们信不过那个白毛坏女人。”   “然后呢?”艾瑞莉娅已经忍不住要直接冲出去了。   “然后……亲爱的说了,等你们坚持一定要出门的时候,就再等半小时。”   小狐狸渐渐用两条后腿撑起全身,然后又渐渐调动起了体内的精神领域能量。   不出片刻,可爱的小狐狸就变成了既可爱又妩媚的阿狸。   “他还说,你们不要太小看辛德拉了。”   数十名精通黑魔法的魔法师将安全屋围了起来,颇有几分瓮中捉鳖的意思。   的确,陈策的弱点就是魔法攻击。   但他并没有感到惊慌,只平静地向曾经的第二军团长莫尔斯问道:“你为何要背叛艾欧尼亚?”   “我没有背叛艾欧尼亚。”后者摇了摇头,“我只是……罢了,你不懂的。”   “可你和诺克萨斯人合作了。”   “有时候要学会变通,策。”   “那么,苍白女士没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苍白女士?是了,我想起来了……你和她接触过。怎么,你们之间也达成了某种合作关系么?”   “你杀了我也许会让她不太高兴。”陈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不高兴就不高兴吧,反正我和她的合作到此为止了。”莫尔斯又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轻笑道,“她在利用我,而我在利用她……当我们的利益发生冲突时,合作自然而然就结束了。”   “所以,你执意要杀我吗?”   “不,阿策,我不会杀你的。”莫尔斯站在一众黑魔法师身后,平和的语气充满了迷惑性。“我一直记得我们之间的情谊……我不会杀你的,我只是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陈策平静地问道。   “让星朵拉停下来。”   “你想拿我来威胁她么?”   “威胁……算是吧。”莫尔斯轻声道,“虽然她对整个战局的影响起不到决定性作用,但她的破坏力还是让我非常忌惮……尽量少付出一点代价吧。”   “你就这么相信我能让她停下来?”陈策摇了摇头。   “我看得出她对你有不一样的情感……就算不能,那解决掉你这位强大的战士也是很不错的——我可以顺势将你的……离去,推到影子刺客和格里克身上。第二军团的擅离职守同理。”   “辛德拉会毁灭一切的。”   “不,她不能。”莫尔斯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屑,“我已经充分了解了她的力量——包括现在的战报。她已经有些黔驴技穷了,不是吗?她甚至连诺克萨斯的后勤部队都没法歼灭。”   “那你就太小看她了。”陈策笑了笑。   “是你太看得起她了……不管怎么说,我会先试着用你来逼迫她停下。”莫尔斯面色平静地挥了下手。   一时间,数十名黑魔法师集体涌入安全屋内,让这本来还算得上宽敞的空间瞬间变得拥挤无比。   同样陷入重围的莎弥拉顿时有些绝望,甚至在心里暗骂起了陈策——自打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开始,她就再也没有好运过!   一次都没!   黑魔法师们步步紧逼,整个安全屋开始闪烁起了魔法的光亮——这间安全屋已经被他们提前设下了魔法界限,想逃出去都没那么容易。   好在,陈策本来就没打算要跑。   他用一种验货的眼神扫视着一众黑魔法师,而后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   “莫尔斯先生,也许你小看的不仅是辛德拉,还有……我。”   话音刚落,那股可怕的死亡气息再度弥漫开来。   冥界能量没有直接冲散黑魔法师们布下的魔法陷阱,但直直冲入了他们的意识深处。   熟悉黑魔法的他们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这是……冥界……那位的气息……   “你们曾在不朽堡垒内进修过黑魔法吧?那我想你们应该不会对这个感到陌生的。”   陈策微笑着挡在莎弥拉身前,而后对着正前方的一名黑魔法师举起了手。   “我想莫德凯撒应该会很高兴见到你们的——他的‘后人们’。”   “……!”被指中的黑魔法师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警告,那股可怕的死亡气息就将他整个包裹了起来。   其他黑魔法师见状,当即对着陈策发起了攻击。   可惜的是,他们的魔法只穿透了陈策虚幻的身体——他已经不完全处于物质领域了。   各种魔法攻击尴尬地打在了安全屋的墙壁上。   莎弥拉看准机会,果断选择“卖队友”跑路,从破洞之中冲了出去。   她能感觉到有种可怕的黑魔法力量在牵拉着她的双腿,但好在那并不是针对她的——这些黑魔法师的目标是陈策,自然不会抛下不知为何无法攻击的陈策去追她一个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   而陈策在彻底消散前只对着莫尔斯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轮回绝境……   辛德拉快坚持不住了。   但不是因为魔力枯竭。   相反,她是……   快坚持不住对魔力的抑制了。   陈策之前一直跟她说,一定要像之前解决那三支诺克萨斯军团一样、尽量用更少的魔力打更长时间的仗——说难听的就是尽量跟那帮像虫子一样密集而弱小的凡人多玩会过家家。   她从战争开始以来就一直在尽可能地摸鱼。   像什么丢小石头砸人啦、用魔力将一点小石块浮起来啦、把一点点少得可怜的人弄到天上去飘一圈啦……   可即便如此,那群弱不禁风的凡人还是消逝得太快了。   她明明只是随便在玩,可扭头一看却发现好几座军营已经变成了废墟。   这是为什么呢?   好奇怪……   难道他们连几块小石头都扛不住吗……   明明也就是直径十米八米的小石头而已……   “真是羸弱的凡人……”   辛德拉悬浮于高空之中,在地上望去几乎就是一个黑点,什么弓箭魔法全都碰不到她。   她现在唯一的烦恼就是魔力快抑制不住了。   再这么憋下去不说伤身,至少待会肯定会更不可控。   到时就不仅仅是瞬间解决战争的事情了,可能会让陈策想要保住的“反抗军”也一起毁灭。   不过……陈策也说过有两个情况她可以稍微加大一点魔力输出,然后看情况缓缓加大释放力度,直至完全宣泄完。   第一个情况是陈策本人来了。   第二个情况则是……   反抗军有撤退迹象之后。   “现在……”   银发少女低头俯视着那开阔的平原,无数的黑点似乎在向同一个方向推进。   一方在推进,那另一方应该就是在撤退了。   大概就是那个什么“反抗军”。   也就是说……现在……   算是情况二。   “嗯……忍得真不爽。”   一句轻蔑的吐槽过后,辛德拉缓缓举起了她的双手。   下一刻,地震开始。   再下一刻……   一块足有三四个足球场地面开始挣脱地心引力,无数碎石泥土混杂着凡人们恐惧的尖叫声洒向四周。   就像一座湖心小岛飘向了天空。   “这次就先来一块大一点的小石头吧……”   “这是什么……这是哪里……幽魂……不……不……!”   犹如见到克总般san值清空的吼叫声不绝于耳,但陈策没有丝毫关心。   别说区区一个普通黑魔法师,就连乐芙兰第一次进入冥界的时候都要掉san,他不疯谁疯?   在这冥界之中,恐怕也只有一些特定人群不会受到意识层面的影响了。   要么像辛德拉那样拥有绝对的力量,要么像千珏和进化后的阿狸那样有精神领域能量的庇护。   “别叫别叫,你要死又不是我要死。”   陈策一巴掌拍在黑魔法师脸上,强大的力道直接给对方的嘴都扇肿了。   也安静了。   他毫不客气地拖着对方在冥界中一路行走,那股令人恐惧的死亡能量也在逐渐靠近。   是的,莫德凯撒的能量。   但……很显然这次靠近的速度远比之前要慢。   那位冥界之主大抵是在谨慎地观察着什么吧……毕竟他都被辛德拉暴揍过好几次了。   终于,在一阵踌躇过后,那道死亡能量的接近速度骤然变快。   很显然,他确定辛德拉不在了。   “盗窃者……!我要杀你……一千遍……!”   滚滚浓雾铺面而来,夹带着幽魂的哀嚎与浓烈的死亡气息。   面对如此力量,陈策本身是没有任何反制手段的。   但他依旧镇定地站在原地。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莫德凯撒。”   “我这次来没带辛德拉就是不想再和你斗了。”   “我想……”   “跟你做个交易。”   说着,陈策把手里的黑魔法师用力抛向了浓雾之中。   恰巧落在莫德凯撒脚边。   “报酬是你最爱的亡灵以及亡灵的能量——就当是我还你之前夺走的能量了。” 第104章 莫德凯撒:莫飘零半生,未逢明主...   莫德凯撒看着那个在自己脚边翻滚、哀嚎的脆弱人类,泛着绿光的盔甲缝隙内散发出了阵阵死亡能量。   但他没有急着立刻收下这条可笑的性命。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了另一个该死的人类——那个窃取了他的力量、又屡次靠着别人给他制造麻烦的盗窃者。   “区区一个人类的灵魂,便妄想弥补你之前对我的偷窃……你觉得这可能么,盗窃者?”   “当然不可能。”站在对面的渺小人类——也就是陈策,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只是一个见面礼,或者说一个小小的证明。”   闻言,莫德凯撒又沉默了片刻。   片刻后,那硕大的盔甲中爆发出一阵嘶哑而嘹亮的笑声。   “可笑……可笑!你——一个懦弱、卑鄙、不堪的盗窃者,怎配与我做交易?我是冥界之主,我是司掌亡魂的主宰者,我是不朽堡垒的缔造者,我是屠戮一整个时代的至高存在,我是……莫德凯撒!”   这近乎自吹自擂的自我介绍并不能吓到陈策,反倒让他感觉有些可笑。“说的好,那你怎么打不过辛德拉?”   “……”铁皮疙瘩瞬间安静下来。   也许他在想改怎么狡辩,但陈策已经懒得听了。“这交易对你我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我劝你做——不,应该说……这是个通知,你必须和我做交易。”   “你在威胁我?”莫德凯撒的盔甲缝隙中再次爆发出一道刺眼的绿光,无尽的死亡能量如潮水般涌向对方。   即便他的盔甲上还有明显的破裂痕迹。   “你一个懦弱不堪的人类,胆敢威胁我?威胁冥界之主?”   面对这澎湃的死亡能量,陈策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只平静地点了点头。“是的,我在威胁你。”   “你凭什么?”   “凭辛德拉。”陈策微笑道,“你不和我做交易,我就天天带辛德拉过来揍你,让你的盔甲一年爆掉三百六五次,杀不死你也烦死你——你也不想你的盔甲天天被修吧,莫德凯撒?”   “……”莫德凯撒又一次沉默下来。   见状,陈策立刻乘胜追击:“不止辛德拉,以后我心情好的话还可能会带其他人进来观光旅游一番,让大伙都看看所谓的冥界之主有多么不堪一击——届时,即便是后来死去的亡灵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服你了。”   “你也不想让你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冥界帝国天天暴乱吧?到时你数千年来的努力可都要付诸东流了。”   “不跟我合作,你麻烦不断;跟我合作,大家都有好处。”   “如此,你又何必为了出一时之气、逞一时之强而错失正确选项呢?”   “你是个聪明人,莫德凯撒。不要让愤怒冲散了你的理智。”   一番话下来,那漫天的浓雾更甚,莫德凯撒散发出来的死亡气息也愈发浓烈——像是发怒的前兆。   但他始终没有动手,也没有开口说话。   足足几分钟后,那股可怕的能量才渐渐消散。   “那个女人……我已经摸清了她的战斗方式……她下次来,我定不输她……!”   “嗯,我相信你。”对方的话听起来像是要拒绝交易,但陈策知道结果其实正好相反。   若是莫德凯撒真的不想合作,他刚才要动的绝不是嘴皮子而是夜陨。   “但比起麻烦,我相信你应该会睿智地选择好处,对吗?”当然,面子还是要给一下的,不能直接戳穿对方。   “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在我还是个生者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道理。”莫德凯撒气势十足的向前一步,那庞大的身体对比眼前的人类简直就像神话中的泰坦。   而后,他轻轻挥动手中的夜陨。   吧唧——!   一声骇人的声响过后,那名san值清零的黑魔法师彻底身死,他可悲的灵魂也被莫德凯撒的夜陨永久囚禁在了冥界之中。   “但是……凡人,你应该明白,这么一点好处满足不了尊贵的冥界之主。”   “理所当然。”陈策赞同地点了点头,又道:“一个诺克萨斯人的灵魂满足不了你,那么,更多的灵魂呢?”   “更多?数十?几百?还是上千?”莫德凯撒来了一丝兴致。   “要更多些。”陈策摇了摇头,又微笑着伸出五根手指,“如果你能把握住,是五万。”   “五万?”这个数字倒是让莫德凯撒有些意外了。   虽说他曾屠戮了几乎一整个时代的人,但五万这个数字也不少——要知道,数千年前他屠尽一整个国家可能也就是两三万人。   看来数千年前的人口基数和现在比起来当真不是一个量级的……   “五万颗鲜活的灵魂……很不错的数量,可你要如何为我带来?”莫德凯撒到底还是曾经某个时代的至高主宰,五万这个数字虽能让他有些心动,但也不至于太过欣喜。   他甚至以一种戏谑的姿态怀疑起了对方:“我知道你的能力,窃贼……你每次只能带着一个人进入冥界,难不成你要分五万次给我带来么?这太可笑了。”   “你说的不错,我一次的确只能带一个人来,但……”陈策又露出了一个和煦的微笑——这让莫德凯撒更感觉心烦,他每次看到这个表情指定没好事。   “同样的,我每次也能带一个人出去。”   安全屋内,几十名黑魔法师大眼瞪小眼,满地的魔法禁咒映衬出了他们迷茫而又尴尬的脸。   没有人知道陈策哪去了——那个狡猾的男人,竟然当着他们的面带着另一个黑魔法师凭空消失了。   但他们依旧不能撤离安全屋。   因为莫尔斯坚信那个男人还会出现。   他绝不相信有人可以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   就算是魔法,那也要讲究魔法的基本原理吧?哪有人可以毫无征兆地带着另一个人消失的?   况且据他所知,陈策根本没有掌握什么高深的魔法。   他坚信陈策只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隐藏起来了——也许是将肉身连同气息一起隐藏起来了,但绝对没有离开这间安全屋——环绕整间安全屋的魔法禁咒都没半点反应。   也就是说,只要在这里耐心等待,陈策就一定会再次出现。   莫尔斯对此深信不疑。   当然,他现在也只能选择相信——就在刚才,他得知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   那个银发女子在诺克萨斯大军后方掀起了一阵不可阻挡的恐怖破坏。   一种……近乎天灾的超级破坏力……   反抗军直接全军撤退,诺克萨斯大军却无法在那种可怕的力量中逃生……   那犹如地震般的可怕颤抖,甚至从诺克萨斯大军后方传到了反抗军营地内的安全屋……   就在脚下……那可怕的颤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   “陈策没有说谎……那个女人真的……”   莫尔斯在安全屋内来回踱步,原本冷静的面容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她真的可以以一己之力摧毁整个诺克萨斯大军……现在只有陈策……只有抓住陈策才有可能威胁她停下来……”   “那个该死的女人……星朵拉……”   “星朵拉……星朵……”   “辛德拉……?!”   莫尔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瞪到最大。   他突然意识到了……所谓的“星朵拉”其实就是辛德拉……那个三十多年前摧毁灵柳的可怕存在……   那个憎恨与愤怒的化身……那个让斐洛尔岛的神庙沦为废墟的狂暴力量的代表……   “该死……!”莫尔斯顿时冷汗直流,更坚定了一定要抓住陈策的心。   而事实也没有辜负他这份期待。   就在一众黑魔法师快要放弃继续布下禁咒的时候,安全屋内突然凭空冒出了一股熟悉的能量。   死亡的气息……正是陈策消失前爆发出来的能量。   “快!准备!”莫尔斯立刻指着能量传来的方向大声下令。   一众黑魔法师也不犹豫,当即酝酿起了各自最强的进攻手段,只等那道熟悉的人影出现。   片刻后,那股若隐若现的死亡能量化作了阵阵黑雾,而一道模糊的人影也在黑雾之中渐渐显现,飘忽不定。   黑魔法师们见状,立刻对着那道模糊的人影不遗余力地轰击,也不管他们之前的同伴会不会随着陈策一起出现。   强大的破坏力几乎在一瞬之间就将整个安全屋轰成了碎片,无数碎石和烟尘翻滚着向上飘去,让那团黑雾变得更加模糊。   如此攻击,不论陈策再怎么强也得被轰成残疾人了。   黑魔法师们放心地朝黑雾走去。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们听见黑雾里似乎传来了某种……类似于金属碰撞的声音?   再接着,那种奇怪的声音迅速靠近。   磅礴的死亡能量骤然出现,将那阻挡视线的烟尘尽数掀开。   而后,一副庞大的漆黑盔甲出现。   “生者的世界……多么熟悉……”   低沉嘶哑的嗓音传来,一众黑魔法师瞬间有种心脏被扼住的感觉——那种极致的压迫感和极致的绝望,几乎让他们无法呼吸。   其中一名黑魔法师瞪大双眼看着那个从黑雾中走出的“庞然大物”,忽然想起了某本古籍上记载的某些秘密——关于诺克萨斯帝国建立以前的秘密。   在记忆与恐惧的双重驱使下,他奋力而艰难地念出了那个象征着一个时代的名字:   “莫德……凯撒……”   “你认识我……”那副庞大的盔甲发出了阵阵嘶哑可怖的笑声,“这个世界还没有遗忘我……”   下一刻,一柄硕大的钉锤落下。   咚——!   恐怖的力量带来恐怖的破坏力,被夜陨正面砸中的黑魔法师瞬间化成了一滩肉泥,而冥界能量的余波也将周围的数十人悉数冲击致死。   仅一个照面,数量众多的黑魔法师就只剩不到三十人了。   莫德凯撒又发出了一阵愉悦而可怖的笑声。   但另一个声音却给他迎头泼了桶冷水:“你只有七秒钟时间,请快点——这只是一道开胃菜,你可别连开胃菜都来不及吃。”   “冥界之主的事情,不需要你一个凡人来操心……”莫德凯撒嘴上还击,身体却老老实实地再次举起了夜陨。   那些幸存的黑魔法师们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心思。   夜陨之中散发出来的冥界气息让他们想起了不朽堡垒……那些更为可怕的黑魔法……   打不过的……   也逃不掉的……   能做的,只有乖乖等死……   咚——!!   又是一锤砸下,剩下的二十几名黑魔法师的灵魂也被永久地囚禁在了夜陨之中。   七秒时间,刚过一半。   但对于一道开胃菜来说,剩下的时间就用来“剔剔牙”吧。   “不错的灵魂……我嗅到了不朽堡垒的气息……”莫德凯撒回首俯视着那个与他做交易的渺小凡人,语气中充满了对杀戮与死亡的渴望。   “半小时后,我要出现在战场上夺取剩下的五万颗灵魂……”   “你喜欢的话别说半小时,十分钟后我就能让你出现在战场上。”陈策微笑回应,“就看你到时候能不能在七秒之内将所有亡魂都带入冥界了。”   “呵呵……”莫德凯撒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应,只在一阵可怖的冷笑中渐渐消散。   这就是【轮回绝境】的“时间限制”。   对于别人没有限制,但对于被“禁锢”在冥界之内的莫德凯撒却有严格的七秒时间限制。   这其中的原理也很好理解——进出死者领域的根本就是以对别人使用【轮回绝境】的方式打开冥界之门,而莫德凯撒想进入物质领域也同样如此,但他又不同于其他进出冥界的人,他无时无刻都在被冥界“拉扯”,故而就算离开了冥界也会在短短七秒钟后被拽回冥界。   总而言之就是……有时间限制,但也够用。   陈策望向了安全屋内仅剩的一个活人——莫德凯撒故意留下的一个活口,莫尔斯。   “现在,我想听你亲口承认一件事,莫尔斯。”   关于一个拖了许久都没能完成的任务……   【找出出卖[艾欧尼亚反抗军第二军团第七小队]的叛徒】   【奖励:[随机技能]*1(满级);[随机二级装备]*1(如锯齿短匕、幽魂斗篷等)】 第105章 你这小丑怎么出魔切?   陈策遇袭,莎弥拉要干的第二件事一定是逃跑。   至于第一件?那当然就是趁机落井下石了。   只可惜那帮黑魔法师根本没打算留活口,他们两人都是要被干掉的对象,她没机会给陈策下绊子,只能先慌忙逃跑了——能跑出来已是幸事。   走在无人的军营内,她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开始幻想起了陈策现在的悲惨境地——也许他会被那帮黑魔法师直接弄死?也可能是先被折磨一番、再用最残忍的方式杀害?不不不……说不定他现在正被那帮黑魔法师倒吊着塞入水桶里呛呢。   也许他们还会在他身上割下几块肉......嗯,那就再好不过了。   总之不管是什么方式,能弄死他就好了。   “他一死,就再没有人能威胁我了……因达莉的安全也能得到保障……”   在一阵奔逃过后,莎弥拉终于有些疲惫地靠在了石壁上,但双腿传来的酸麻感远不及她内心的喜悦。   她很谨慎,就连临时歇脚的地方都是找的开阔场地,一旦有什么人从远处过来她第一时间就能发现,身旁也绝没有什么能挡住阳光、制造阴影的东西。   她扭头望向安全屋的方向,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只要那个威胁她的男人一死,她就彻底自由了。   只要那个该死的男人被弄死......只要那样......   自由......自由......!   雇佣兵的自由比任何委托酬劳都要值钱!   “威胁我的人,都该死……”   莎弥拉轻轻揉着自己刚才在战斗中有些受伤的左脚踝,心中充满了期待。   可也正是因为这份期待与喜悦,让她没有注意到自己投射到身后的影子正在发生一丝微妙的变化......   她落在石壁上的影子莫名被拉长,然后像一道鬼影般朝着左右两边缓慢延伸,最终形成了两团像头颅一样的诡异黑影。   那两颗“头颅影子”在石壁上轻轻蠕动,又分化出了一双手臂和两把......   近乎实体化的袖剑。   危险悄然靠近,而莎弥拉还在满心欢喜地揉着自己的脚踝。   那两把“影刃”越靠越近了......   一米,半米,二十公分......   三公分......   砰——!   一声巨响过后,莎弥拉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但......她并不是被击倒的,而是自己卧倒的。   那声巨响当然也不是刀刃划破血肉能发出的声音,而是黑火药爆炸的声音。   是的,莎弥拉在袖剑到来的前一刻完成了俯身、开枪、卧倒这一系列动作。   她提前洞悉了危险的到来。   不是因为预知未来或幸运女神的恩赐,而是因为她的谨慎——她早早就从靴子的反射中看见了身后的异动。   之所以之前一直假装没看到、不做任何反应,就是为了这一刻。   影流的影子魔法高深莫测、难以捉摸,想伤到对方就只能靠贴脸开枪。   事实证明,她的冒险是对的。   在那声枪响过后,她看见自己的子弹穿过了那柄从影子里蔓延出来的袖剑,也击中了那个从影子里钻出的刺客。   一个明显的枪眼出现在了影子刺客的脑门上。   正中靶心,完美的射击。   死得不能再透了。   “影流之主?只有这种水平么?”   卧倒在地的莎弥拉不急着起身,狂妄的笑声吹散了她枪口上的硝烟。她一只手撑着地、斜撑起上半身,翡翠色的独眼戏谑地看着对方。   她为自己的又一次胜利和死里逃生感到自豪,就像曾经的任何一次任务一样。   “活要痛快,死要趁早——分工愉快,躲在影子里的小老鼠。”   莎弥拉笑着将左轮枪收回腰间,终于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   可就在她还有些生疼的脚踝快要站直的时候,她突然脸色大变。   下一刻,她伸向腰间的手猛地转变方向,在一次眨眼的功夫之内推动了刀背上的凹槽。   然而……被引爆的黑火药并没能像往常一样推着刀刃向前斩去。   不是因为她的高科技刀刃出故障了。   而是因为刀背被一柄袖剑抵住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轻而易举地挡下了斩击。   “你足够谨慎,但容易急躁……”   低沉的嗓音如死神丧钟般在耳边奏响,莎弥拉立刻向前翻滚。   可她还是躲不过一阵冰冷的刺痛——低头望去,只见自己的手臂已经被袖剑划开了一道长达十余公分的口子。   再扭头看向之前那具被左轮枪爆头的“尸体”,已经化作了一滩黑影重新融入阴暗之中。   那根本就不是影流之主的本体,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影子分身……   即便是成功率极高的偷袭,也要优先确保自己的安全……   这才是真正的谨慎……   “狮子搏兔,亦需全力……”劫低沉的嗓音从面具下传来,袖剑摩擦的声音更是让人不寒而栗。“诺克萨斯人必须死……”   莎弥拉顾不得手臂上鲜血四溢的伤口,连忙将刀刃和左轮枪同时取出。   但她知道,这依旧没有任何胜算……   刚才的零距离射击已是最难得的机会,后面又怎可能再复刻一次……   在对方保持警惕的情况下,她的武器根本伤不了他……   武器,是斩不断影子的……   “老实点,我猜你也不想你的后半生都在轮椅上度过——如果你在接受反抗军的审判之后还能有后半生的话。”   已经不再安全的破败安全屋内,陈策用拇指粗的铁链将莫尔斯绑成了粽子,全身上下只留一张嘴还能动。   “现在,我要你亲口承认一件事情——或者说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莫尔斯低垂着脑袋,脸上的表情既落寞又失意,看起来就像一个迟暮的、深沉且饱经沧桑的老战士。   他的语气更是像一位充满心事、身不由己的“被迫叛徒”,那深沉的模样简直是有什么苦衷一般:   “如果你是想知道我背叛反抗军的原——”   啪!话到一半,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打断了他。   “谁问你原因了?”陈策丝毫没有顾及旧情,说打就打——对于一个背叛了反抗军、害死了无数战士的叛徒,任何心慈手软都是对那些逝者的不敬。   这种叛徒,别说赏几个巴掌,就是把他千刀万剐也不够偿还他曾经犯下的罪孽。   “……”这一个大耳刮子直接给莫尔斯的脸都打肿了,也把他那故作深沉的姿态打正常了。“那……那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你到底是不是背叛了反抗军的叛徒?”陈策的语气肯定得像是在说陈述句。   莫尔斯则是一愣——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还有问的必要吗?   他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问错话了。   可惜的是,陈策没有问错。   他也因为这一瞬间的发愣又挨了一巴掌。   啪!这巴掌打得更重,连牙齿都磕下来一块。   “是……我是……”   “是什么?”陈策扬着手又问了一遍。   莫尔斯眼角一抽,也跟着再次回答:“我是……背叛了反抗军的叛徒……”   “这就对了嘛。”陈策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又是一巴掌。   啪!   “我不是回答了么……!”莫尔斯顿时怒上心头——就算他现在处于极度劣势,他也是有尊严的!   “我也没说你没回答呀?”陈策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只是想让你两边的脸肿得更对称些——你知道的,对称产生美。”   “你……!陈策!你可以不念旧情,但你不能侮辱我!”   “别跟我提什么旧情,我现在一想到我们曾经共事过我就觉得恶心——至于侮不侮辱你,看我心情。”   旧情陈策自然会念,但对于这种该死的叛徒他更想念“旧仇”。   曾经覆灭的第七小队里哪位成员跟他陈策没有旧情?那才是真正朝夕相处的战友情!   可他们都被眼前这个叛徒给害死了!   所有人!所有人!!   他们里面最年轻的甚至只有十六岁!   “实话说,我现在恨不得立刻将你折磨致死。”陈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抑住了那种要杀人的冲动——莫尔斯绝不能就这么死了,他应该交给审判团审判、让所有人都认识到他的真面目,也应该交到狱卒那里多套出点情报来。   “但很可惜……你不配让我脏了手。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陈策一脚踹倒对方,又随便找了块坍塌的石块坐下。   现在,他要等那久违的系统提示音落下了。   而他最爱的【台服】系统也没让他失望:   【已成功找出反抗军叛徒莫尔斯,并得到确凿证据(莫尔斯口供),支线任务[寻找叛徒]已完成。】   【获得奖励:[随机技能(满级)]*1;[随机二级装备]*1】   系统提示音结束的一瞬间,陈策感觉到一股神奇的能量猛地钻入体内,而他的脑海中也莫名多出了一段本不该属于他的记忆——某个技能的使用方法。   【欺诈魔术:使用者传送到附近并进入隐形状态,持续3.5s,且在隐形期间的下一次攻击可造成额外伤害,如果在目标的背后,这个攻击还能“暴击”,再次造成可叠加的额外伤害。】   欺诈魔术……   这是……   小丑的Q?   这技能虽说没有其他技能那般简单粗暴的直接伤害,但又有隐身又有位移,使用后的第一击还能造成额外伤害,在战斗中的实际效果可不比普通的伤害型技能差,在某些特定情况下更是能发挥出十分出色的奇效。   毫不夸张地说,这可是小丑的核心技能!   着实不错!   对于这个满级的新技能,陈策还是很满意的。   技能尚且如此,那“二级装备”就更让他感到期待了。   可……他足足等了好一阵子都没能等到什么装备。   他不禁在脑海中质疑起了台服带哥:“二级装备呢?这是给了个锤子?”   然后,他就听见了一道重物落下的声音。   咚!一个分量十足的金属重物落在地上。   定睛望去,只见一柄造型独特的深褐色战锤立在被砸得凹陷进去的地板上——好吧,真就给了个锤子。   不过这是……   【考尔菲德的战锤】?   那个用两柄长剑合成的、价值一千一百金币的战锤?   这……这……   虽说的确是二级装备没错,但……   它没什么用啊!   反击风暴、御风剑术、轮回绝境、冥想……自己的技能里没一个是和锤子搭调的!   陈策顿时难掩失望。   直到他低头看见了自己脖子上的挂坠——那个眼泪形状的蓝色宝石。   【女神之泪】。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一瞬间,他心中的失望和郁闷被兴奋所取代。   因为他想到了“变废为宝”的好方法——他从未用过的、台服系统特有的“装备或技能三合一”功能!   当然,现在要用的“三合一”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三合一”。   现在要做的,是把三样东西合在一起。   女神之泪+考尔菲德的战锤+长剑=魔宗,这可是每个峡谷玩家都不会忘的固定公式!   现在女神之泪和考尔菲德的战锤都有了,就差一把……   陈策突然扭头望向了被五花大绑的莫尔斯。   后者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你想干什么……?”   “把你剑给我。”陈策道。   “……啊?”   “剑。给我。”   “……?”   陈策不由分说地走上前去,将对方绑在腰间的佩剑抽了出来。   这是一把做工精美的长剑。   虽然不是系统给的【长剑】,但好歹也是把价值不菲的长剑,也许可以试试……?   “女神之泪,考尔菲德的战锤,长剑……合成。”   陈策拿起三样东西的同时在内心深处呼唤了一下那从没用过的功能。   而事实证明……   他的尝试是成功的。   【女神之泪+考尔菲德的战锤+长剑=魔宗,合成成功。】   【注:合成三级装备时一级装备可用常规物品代替,但合成二级装备时一级装备必须为特定一级装备。】   这个提示陈策能够理解——要是常规物品可以随便合成二级装备,那他拿一堆普通长剑来就能合成无数锯齿匕首和考尔菲德的战锤了,到时再用锯齿匕首和考尔菲德的战锤又能合成无数三级装备……如此重复,装备无限。   能直接拿常规物品替代一级装备来合成三级装备已是“开恩”,再奢求太多可就有点不要脸了。   伴随着一道璀璨的光芒落下,陈策手里的三样物品变成了一边华丽的银色长剑,剑身四周散发着阵阵如电弧闪烁般的强大魔法能量。   【因[女神之泪]为叠加至满层状态,[魔宗]自动升级至[魔切]。】   嘶……   还不是魔宗,而是更加强大的魔切……   陈策看着手里的银色长剑,顿时感觉全身都充满了强大的魔法能量——魔切给的魔法值,可比满层的女神之泪还要多。   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配上满级的御风剑术和欺诈魔术……   此等力量,已经等不及要试验一番了。   陈策非常满意这把无比趁手的新兵器,也无比期待要试一下它的力量。   而就在此时,他恰巧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魔法气息——   影子魔法的气息。   是……劫。   “刚好……无知者,在劫难逃。” 第106章 我们嘎嘎乱杀,我嘎嘎,你乱杀   莎弥拉几乎被逼入绝境了。   影子魔法的诡谲让她防不胜防,每一处阴影都有可能伸出致命的利刃,即便是最强大的战士也不可能完全抵挡住这种攻击。   她甚至开始对自己的影子感到恐惧。   短短几分钟的战斗,她已经遍体鳞伤。   影流之主的袖剑在她脆弱的血肉之躯上留下了无数伤口,每一道都不断流淌着鲜血,她甚至能感受到鲜血喷涌时推动皮肉的感觉。她恕瑞玛人独特的巧克力色肌肤已经在这大量的失血中开始变得苍白。   她开始感到头晕目眩、脚步轻浮,摇摇晃晃的样子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跌倒。   可即便如此,她身后的影子刺客依旧不愿放过她。   她拼尽仅剩的一点力气边挡边逃。她甚至没有方向。   如此情形,她不再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终于,在又一次的踉跄过后,那名影子刺客的袖剑刺向了她光滑的脖颈。   她无力闪躲,更无力抵挡,只能听着那充满恨意的声音伴随生命流逝:“诺克萨斯人必须死……”   利刃越来越近了。   莎弥拉几近绝望。   可……等待她的并非死亡,而是另一个更响亮的声音。   铛——!兵器碰撞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跟前,替她抵挡袖剑的同时又将她甩向了一边。   “诺克萨斯人必须死,跟恕瑞玛的莎弥拉有什么关系?”   戏谑而熟悉的声音响起,莎弥拉在一片模糊与昏暗中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背影——不算伟岸,但却足够有安全感。   “你……没死……?”   “怎么?你想我死?”陈策半侧过头来用余光瞥了一眼那位严重受伤的女雇佣兵,语气有些戏谑。“也对,除了莫德凯撒以外你应该是最想我死的人了。”   “……”莎弥拉艰难地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的确,她很想让陈策死——只要陈策死了,就再没有人能拿因达莉队长的命来威胁她做一些她不想做且没报酬的脏活累活了。   但……若是陈策刚才真死在了那个什么“安全屋”里,现在她也得下地狱去“陪葬”。   她最恨的人,屡次救下了她的命。   这简直比影流刺客的袖剑还要命……   “想我死很正常,换我也恨。”陈策又笑了笑,“但很抱歉,我死不掉,你也得一直为我服务。”   “嘁……”莎弥拉不忿地啐出一个血水,虚弱的身体几乎不能再站起来。   而那个危险的影子刺客却是毫发无伤。   “普雷西典的反抗军……你执意要救下这条诺克萨斯的鹰犬么……”劫的嗓音透过面具后变得低沉嘶哑,就像深井中传出的呼唤。   “莎弥拉只是一个雇佣兵而已。”陈策耸了耸肩,手中紧握着那把刚得到的银色宝剑——【魔切】。“她曾经为诺克萨斯工作,但现在她在为我工作。”   “她手上沾满了艾欧尼亚人的鲜血……她曾在初生之土上点燃战火……她该死……”   “但她活着能为我提供帮助。”   “你在和一个狡猾的诺克萨斯人合作……”   “我说了,她只是一个雇佣兵,谁价高她帮谁。”   “那她就更无信义可言……”   “事实胜于雄辩,劫。她帮过我,也会在未来一直为我提供便利。有时候战争也不是非黑即白的,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你和你的影流也时常做一些不符合艾欧尼亚之灵道义的脏事,不是么?”   “仁义之举,可违道义……均衡只是愚者的导师……”   劫深吸了口气,脚下的影子再次向两边分裂——他打算直接动手了。   他从不是一个喜欢讲道理的人,比起辩论他更喜欢用利刃来解决那些与他不同的声音。   况且,他本来就没想过要放过任何一个目击者。   他只是想知道这其中的一些关联——现在他知道了,那自然就要动手了。   哗——!一柄影子飞镖猛地飞出,恐怖的穿透力中又带着强大的魔法能量。   换作往常,只拥有多兰之枪和黑石符文巨剑的陈策肯定是能躲就躲、绝不硬抗,但现在,他平静地站在原地。   因为他有更加强大的武器了——一把在凡人中可以称为“神器”的银色长剑。   面对劫的影子飞镖,多兰之枪和黑石符文巨剑可能会有所损伤,但魔切绝不会——   铛——!   又是一声脆响。   由影子实体化而成的飞镖瞬间裂开,而后如同一滩烂泥般径直掉落在地、融入阴影。   反观魔切,锋利如初。   同样是携带魔法能量的兵器,魔切显然比劫的影子飞镖强大无数倍。   无论是坚硬程度,还是锋利程度。   “我的新武器如何?”陈策微笑着甩了甩手臂,那把无坚不摧的长剑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阵阵寒芒。   劫眉头一挑,也意识到了什么——敏锐如他,自然能察觉到那把兵器上携带的魔法能量。   几乎无穷无尽。   再想到对方之前差点对他使用出来的某种气息诡异的能量,他不敢再有半点试探的想法。   要么直接逃跑,要么直接使出全力。   犹豫不决的试探,只会招致败北。   而现在要做的决定是……   劫警惕地看着陈策,又抽空瞥了一眼重伤的莎弥拉。   现在遁走的话就太可惜了……   诺克萨斯人,必须死……   “为诺克萨斯人而死的艾欧尼亚人,是这世上最愚蠢的愚者……”   劫语气冰冷地讥讽一句,而后身下的影子再度开始蔓延。   但这次他不仅仅是要分裂出一个影子分身这么简单。   他的本体突然从正面冲向了敌人。   陈策有那么一瞬间的疑惑,但很快又从自己身上的某个魔法印记中明白了一切——这是一个类似于两把袖剑交叉在一起的魔法印记。   这是……   劫——或者说影子魔法的至高奥义……   【禁奥义·瞬狱影杀阵】   一个听起来很中二但实际效果绝不容小觑的恐怖魔法。   自从劫掌握影子魔法的禁奥义以来,还没有哪个人能在身上出现这道魔法印记后全身而退。   即便是得到了魔切的陈策,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但……不敢大意不代表怕了,更不代表束手无策。   新装备已经测试过一轮,现在就轮到新技能的测试了……   “不留活口……”   劫的禁奥义已然标记成功,周围的影子分身也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并且每个分身手上都拿着一柄可怕的影子飞镖。   一瞬间,他的本体连同所有影子分身一起朝着被标记的陈策丢出飞镖。   而陈策却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仿佛已经被那令人眼花缭乱的飞镖和分身彻底绕晕。   可就在鲜血飞溅的前一刻,劫看见了……   一团诡异的烟雾。   不浓,也没有特别遮挡视线,就像绽灵节时孩童们随手丢下的鞭炮。   可偏偏就是这团根本就不怎么显眼的烟雾……   让陈策消失在了原地。   是的,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劫确定自己没有眨眼,更不可能看走了眼。   陈策就是凭空消失的,毫无征兆!   如此诡异的情形,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劫也不免有些慌乱。他警惕地望向四周,又让所有影子分身一起对着周围的空地掷出飞镖,企图找到那个突然消失的男人。   可他注定是找不到的。   但对方会主动找他。   啪……伴随着一道轻微的异响在审判落下,劫知道不仅自己的禁奥义失效了,敌人也已经绕到了他身后。   他没能在魔法印记的持续时间内造成任何伤害,那么他的禁奥义也不会对目标造成多少伤害。   对于一个实力完全不亚于他的人来说,那点伤害简直就是挠痒……   一柄锋利的银色长剑,不知何时已经抵住了他的脖颈。   “别试图钻入影子之中,我动一动手腕的速度绝对比你钻入影子的速度快……”可怕的低语在耳边响起,身为影子刺客的劫第一次被人以这种方式击败。   “现在,告诉我,你之前和格里克的会面都聊了些什么——我想你亲自屈尊来刺杀莎弥拉这种‘小人物’也是因为她调查到了什么吧?”   “……”劫还在想着该如何脱身,可他脖颈上的那把长剑已经稍稍划破了他同样脆弱的血肉之躯。   这次,是他输了。   前线战场上,因为第二军团的缺席导致反抗军被迫撤退,诺克萨斯大军如潮水般不断涌向同一个方向。   但……他们并不是要乘胜追击。   相反,他们也在逃跑。   是的,艾欧尼亚反抗军在逃跑,诺克萨斯侵略者大军也在逃跑。   而这一切,只因一个人。   一个不仅曾让全艾欧尼亚人陷入恐慌,现在也让诺克萨斯大军尖叫着四散逃逸的女人。   辛德拉。   一个象征着憎恨、愤怒与力量的代名词。   窈窕的身影高悬于云层之上,比白云更加耀眼的银色长发和比肩神明的力量令所有凡人感到畏惧,整片大地都在她的命令下颤抖。   曾经她在凡人们的诡计与背叛之下惨遭艾欧尼亚之灵的镇压,但如今再没有什么东西能限制她的力量了。   她在依照某人的命令摧毁诺克萨斯侵略者的军队,也在肆意宣泄着自己对这片土地的憎恨。   她不再有丝毫留手,每一颗至暗法球的落下都会掀起无数巨石和血肉的高溅。   艾欧尼亚之灵再也压不住她了,这片被人们称为“初生之土”的大地正在分崩离析。   她的每一次挥手、每一个动作,都会毁灭以亩为单位的土地,也会杀死以千百为单位的侵略者。   无论敌友,所有人都对她感到畏惧,所有人都在尽可能地逃离她。   她曾在幻梦池中被困三十多年的梦想达成了——她对这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的人实施了最畅快的复仇。   但……她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多少喜悦或舒适。   在这短短一个小时里,她已经让这片足有四五个斐洛尔岛那么大的平原变成了一片废墟,可想象中大仇得报的喜悦之情并没有钻入她的心中。   她只感到一阵空虚。   以及……无趣。   太无趣了。   这种挥挥手就能结束一切的所谓复仇,真的是她想得到的吗?   自己与这片土地格格不入,那受世人敬仰的艾欧尼亚之灵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一块脆弱的石头、一片枯萎的落叶,毫无意义。   她慢慢飘在高空之上,得到宣泄的能量暂时不会失控,理智而无趣的思维也重新占据了她的大脑。   她将所有至暗法球重新收回身边,一双紫色的美眸透过云层与飞鸟望向已经被摧毁的大地。   她看见了无数渺小的凡人,但这些都不是她要找的。   她要找的,是那个能让她有一丝情感波动的人。   嗯……一丝……真的只有一丝……   那偶尔是不满、偶尔是愤怒,但更多时候是喜悦的“一丝”情感……   终于,在她感觉过了很久、实际上只过了短短几分钟的搜索过后,她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仅一瞬间,她身上那股令人恐惧的憎恨能量骤然消散,那些至暗法球也消失在了和风之中。   她开始向下降落,她那可怕的气质也开始褪去,逐渐变得像一个人畜无害的美丽少女。   待她完全飘至那个人身前,就连她头顶上的“能量王冠”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头柔顺的银色长发。   她向着那个“能让她有一丝情感波动”的男人微微偏了偏头——她很喜欢对方表达善意的方式,也很享受对方表达善意的过程。   而后者——也就是陈策,也没让她失望。   熟悉的摸摸头过后,便是熟悉的嗓音:“辛苦你了,辛德拉。剩下的就交给我吧——刚好你再追下去可就要追到反抗军那边、误伤到友军了。”   “全部交给你吗?”被摸完头后的辛德拉又重新挺直了腰板,因为漂浮的缘故甚至比对方还要高出半个头。“你可以么?”   “嗯……好吧,也许还需要你的帮助——一点点。”   “你果然离不开我。说吧,你要我怎么帮你?”   “就是……”陈策望向那四散溃逃的诺克萨斯大军,微笑着解释道:“待会我会把之前那个铁皮疙瘩叫出来,你先不要揍他。”   “只有这样么?”辛德拉双手抱胸,曼妙的身姿更加衬托出她完美的御姐气质——即便她的心理年龄可能还没艾瑞莉娅大。   “不不不……还有一点。”   “说。”   “如果那个铁皮疙瘩后面不听我话,麻烦你再揍他一顿。”   “显然,这比我向你表达善意更简单。”   “那看来还是很难的。”陈策打趣道。   “……”辛德拉一时语塞,犹豫片刻后还是伸出小手用手背蹭了蹭对方的脸颊。“这一点不难……类似现在这样……只是我不想……我凭什么要无缘无故向你表达善意……”   “凭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谁……谁和你最好了……”辛德拉干脆把头扭到了一边。   陈策也不再继续调戏她,转身朝着诺克萨斯大军溃逃的方向走去——现在,他要释放诺克萨斯人的“祖宗”了。   诺克萨斯帝国的中心——不朽堡垒,那可是由莫德凯撒一手建立的。   让祖宗出来好好疼爱一下这些晚辈,简直就是带善人之举啊……   日行一善,又积一德。   当然,积德也是要好处的。   而这份好处,就取决于诺克萨斯人的祖宗能“疼爱”多少诺克萨斯人了……   所有死于【轮回绝境】的人,都会有极小一部分能量被自己永久摄取,而逆向使用【轮回绝境】将莫德凯撒带出来后弄死的人,大概率也是要遵循这条定律的……   这简直就是高配版“汲魂痛击”……   “待会就麻烦你了,辛德拉。”陈策快步向前冲去,冥界能量开始调动。   而辛德拉还停留在原地。   “谁和你是最好的朋友了……”   “我……我只是……”   “只有你而已……” 第107章 我艾瑞莉娅打了一辈子仗,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在辛德拉肆意的宣泄下,整个战场都变成了一片废墟,原本美丽的平原像是经历过某种可怕的天灾一般,四处都弥漫着鲜血、火药和焦炭的味道。   诺克萨斯军队全线撤退,但无奈辛德拉就是从军队后方杀过来的,他们只能被迫朝着反抗军的方向一路逃去,早已不成章法的阵型和不绝于耳的尖叫声已经奠定了这场战争的胜与败。   残肢断臂和组织碎块散落满地,号角与战鼓被断剑取代。仅凭一个人结束一场战争的“传言”,在这一刻得到了验证。   这已经不是人类的范畴了——至少绝不是凡人。   此等力量,堪比神明。   再没有哪个诺克萨斯士兵胆敢挑衅神明的威严。   但......幸运的是,他们发现那股可怕的力量正在渐渐停下。   也许是因为他们太过靠近反抗军、那个可怕的女人怕伤到自己人,亦或许是因为......   就像之前的情报说的那样,她的耐久力其实很差,追击能力也不行、   就像一台只能一鼓作气的玻璃大炮。   只要熬过一段时间,就安全了。   身后的轰鸣声逐渐停止,逃跑的诺克萨斯大军也逐渐放缓了脚步。   回头望去,哪还有那个可怕的身影?   大地停止了震颤,空气中也不再弥漫着憎恨与愤怒的气息,仿佛一切都在无声中安然结束了。   死里逃生的幸存者们不由得长舒了口气。   可还不等诺克萨斯将军缓过神来、重新下达命令,又一个不属于自己军队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人群之中。   每个诺克萨斯士兵都穿着统一的盔甲与制服,只披着一件大衣的陌生男人站在人群中自然显得格格不入。   士兵们瞬间识破并围住了这个陌生男人。   而后者只是微笑着向幸存的将军行了一礼。   “很高兴见到你,将军。我想向你献上一份礼物。”   举止优雅,谈吐得体,这更让众人感到反常和敌意。   将军也不傻,当然能猜到来者不善,也很清楚对方口中的“礼物”恐怕是能要他命的东西。   但他在不安中更多的是愤怒——那个可怕的怪物以一己之力追着整个诺克萨斯大军打就算了,你一个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正常人类也敢孤身来到大军之中挑衅主将?   “拿下他!活捉!”将军厉声大喝。   一声令下,周围的士兵立刻蜂拥而上,各种各样的兵器朝着陌生男人刺去。   可就在他们快要立功的时候,男人古怪地再次对着将军鞠了一躬。   “欢迎来到......地狱。”   话音落下,一股诡异的魔法能量爆发开来。   下一刻,以将军为首的一众诺克萨斯士兵都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但又不完全是令人感到恐惧的气息。   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熟悉的气息?   诺克萨斯......他们的故乡......不朽堡垒......帝国的中心......   众人在冥界能量的冲击下出现了片刻的恍神。   而在恍神过后,原地已经再没有了那个奇怪男人的身影。   回头望去......   他们的将军也消失了......   -----------------------------------------   -------------------------   熟悉的满目荒芜,熟悉的幽魂哀嚎,还有熟悉的癫狂呓语。   陈策再次来到了冥界,而被他一同拖入“地狱”的还有刚才那位诺克萨斯将军。   这次他不用等,也不用找,一睁眼就见到了那副庞大的幽绿铁铠。   莫德凯撒已经恭候多时。   无尽的死亡能量扑面而来,曾砸碎无数头骨、囚禁无数灵魂的夜陨散发着阵阵血腥味,冥界之主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在宣示着他身为主宰者的威严。   “你来了......你带来了我亲爱的后人......”   低沉嘶哑的嗓音传来,陈策微笑着抬起了头——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没有再叫他“盗窃者”——这是从敌人走向战略合作伙伴的重要一步。   “是的,我尊敬的冥界之主。这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开胃菜,我马上就会带你去见更多的诺克萨斯人——你的后人们。”   “呵呵......”莫德凯撒又发出一阵可怖的笑声,而后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夜陨,直至高过那名诺克萨斯将军的头颅。   他没有刻意用力,只是风轻云淡地松开了手。   然后,凡人脆弱的头颅瞬间炸开,白花花的脑组织伴随着殷红的鲜血一同飞溅出来。   陈策适时地后退,躲过了被溅射到的局面。“也许你该雇几个人来冥界当清洁工。”   “奴役幽魂显然会更廉价、更方便......”莫德凯撒再次握紧夜陨,尸体之内的亡魂瞬间被他吸收、囚禁、奴役。   于是乎,诺克萨斯将军的幽魂在夜陨的指令之下清扫起了自己的尸体碎块......此情此景,甚是渗人。   就连见过无数大场面的陈策都不禁感到有些恶心。   但同时,他也能理解。   一方面是因为莫德凯撒本性如此——他根本就没把人当人,所有生者在他眼里都只不过是可以利用和奴役的工具罢了。   另一方面......他的确对诺克萨斯人有种额外的“恨意”。   毕竟他虽号称“诺克萨斯帝国的先祖”,但其实诺克萨斯是在他死后才成立的——在他建立的不朽堡垒之上建立起来。   那帮北方来的野蛮人在乐芙兰和弗拉基米尔的带领下攻入不朽堡垒,最终解决了他,也夺取了不朽堡垒,并以此为根基建立起了后世的“诺克萨斯帝国”。   当然,这全都是他计划中的一环——他早就察觉到了一切。他是故意被杀的。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不介意手下的背叛和那帮野蛮人的自大与无知。   他要让所有叛徒和自大的野蛮人都付出生命的代价。   “走吧......让我多多见识一下我的‘后人’......”   莫德凯撒刻意将“后人”二字咬得很重,庞大的盔甲缝隙间也再次爆发出阵阵可怕的冥界能量。   陈策也不再多言,体内那股从对方身上窃来的冥界能量开始运转。   “记住,莫德凯撒,你只有七秒钟时间,能收割多少亡灵看你自己。”   “废话少说......”   -----------------------------------------   -------------------------   将军不见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一点的诺克萨斯大军又陷入了恐慌。   但幸运的是,他们很快就见到了比将军更有权威、更能代表诺克萨斯的人——   诺克萨斯前身的缔造者。   莫德凯撒。   一副庞大的漆黑盔甲突然出现在之前将军消失的位置,每一个诺克萨斯士兵都在那泛着绿光的缝隙中窥见了死亡的召唤。   他们先是一愣,而后便是无尽的恐惧。   再然后,就是死亡的降临。   莫德凯撒没有向他的“后人”们解释任何东西,也没有对他们吐出哪怕一个音节,直接就挥动了手中的人骨钉锤。   这一锤下去,刚停止震颤没多久的大地又一次颤抖了起来——只是明显比之前要轻微许多。   漫天的黑雾随着冥界能量的释放向众人席卷而去,仅一眨眼的功夫就笼罩了不下千人,并且还在向外扩张。   所有被黑雾笼罩的凡人,几乎触之即死。   莫德凯撒的身体十分庞大,但速度却一点不慢。他开始迅速移动起来,那些夺人性命的黑雾以他为中心随之移动,肆无忌惮地收割着一个又一个诺克萨斯士兵。   这般破坏力虽远远不及辛德拉,但在凡人之中也是比肩神明的力量了——不,也许应该说比肩恶魔会更贴切些。   毕竟,莫德凯撒可是要将他们全部拖入地狱的魔鬼......   “怪物......鬼......!”人群中的尖叫声甚至比之前更甚,那一具具被抽干灵魂的尸体与白骨刺激着每一个活人紧绷的神经。   被辛德拉灭掉的军队是瞬间的、湮灭性的,根本不会有什么痛苦,也不会留下多么骇人的尸身,可莫德凯撒几乎就是虐杀,是可以用肉眼直观感受到的痛苦。   更弱的破坏力,却造成了更强的恐慌。   “逃吧,逃吧......尖叫,再歇斯底里一些......”   莫德凯撒畅快地收割着灵魂,手中的夜陨几乎每一秒都在往人群中砸。   短短七秒,他就靠着【黑暗起兮】的范围攻击杀死了不下几千名诺克萨斯士兵。   七秒一过,他的身形遗憾地消失在了原地。   而陈策也跟着随便抓个人再次进入了死者领域。   回到熟悉的原点,刚吸收了数千亡魂的莫德凯撒显然比之前更加强大,也更加傲慢。   他看着眼前的“盗窃者”,几乎是用一种命令的语气说道:“不够......远远不够......再带我去一次生者的世界,我要收割更多的亡灵!”   “带不带你去,取决于诺克萨斯人投不投降。”陈策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如果他们愿意投降,那我也没有带你去虐杀他们的必要。”   闻言,莫德凯撒俯下了他庞大的身躯,那硕大的头甲停在离对方渺小的头颅不足半米的位置。   “我没有和你商量任何东西......”新增的力量让他的语气变得傲慢,“这是命令......”   比之前更加强大的冥界能量猛地释放出来,周遭的黑雾中又响起了幽魂们痛苦的哀嚎。   可陈策依旧平静,“如果刚才的屠戮让你感觉你又行了......我劝你冷静一点。”   几千亡魂对于死者领域数以万计的幽魂来说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对莫德凯撒的力量加成也非常有限,只是刚才的碾压让他又恢复了自信罢了。   屡次被辛德拉吊打的挫败感在这一刻全部烟消云散了。   他好像找到了曾经统治一整个时代的感觉。   简称:飘了。   “带我去......否则......杀了你......!”   莫德凯撒上前半步,手里的夜陨被无数幽魂恭敬地托起,仿佛随时都要落下。   见状,陈策也不再废话,直接抬起了一只手。   “七秒时间......希望你别直接死在辛德拉手上,毕竟你在物质领域可是不一定能复活的。”   轮回绝境再次施展,冥界之门缓缓打开。   片刻过后,两人又一次回到了物质领域。   莫德凯撒迫不及待地朝着逃跑的诺克萨斯人举起钉锤,而陈策则是对着躲在天上的辛德拉比了个手势。   后者会意。   下一刻,至暗法球再次生成。   再下一刻,正准备大开杀戒的莫德凯撒被数颗至暗法球贯穿了躯体。   但这还不足以要了他的“命”。   他愤怒地抬起头来,二话不说就准备转移目标、对辛德拉动手。   可惜的是,他们之间的纯力量差距还是有点大。   在冥界主场他都打不过辛德拉,在物质领域就更不用说了。   区区数千亡灵的帮助,根本不可能起什么大作用。   “揍他。”陈策打着哈欠摆了摆手。   然后,更多的至暗法球从天上落下,并且每一颗都带着更加恐怖的力量。   七秒时间转瞬即逝。   莫德凯撒也转瞬即逝。   他甚至连碰都没能碰到辛德拉的衣角。   幸运的是,他的头甲还有一半被传回了死者领域。   大抵还是能复活的,只是要多花点时间而已。   待一切结束,陈策终于有空稍微整理一下战场的情况——是时候奠定这场长达近三年的战争的结局了。   结束了,终于都结束了......   -----------------------------------------   -------------------------   入夜,战局彻底稳固,仅剩三分之一不到的诺克萨斯士兵全员投降,反抗军战士们将他们一个个缴械捆绑,基本再无悬念。   疲惫的陈策独自在军营角落的帐篷里坐下休息,也开始确认起了今天的收获——那些死于莫德凯撒之手的诺克萨斯士兵们每一个都会有极小部分能量被他吸收。   虽然都是些普通人,但大几千的数量叠加在一起也不少了。   积少成多。   “这股力量,再加上之前得到的一切......”陈策默默感应着,对自己的战斗力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当然还是比不上辛德拉、莫德凯撒之类的顶尖战力,但现在就算遇到全盛状态的乐芙兰本体估计都不会很虚了。   当然了,这其中的大头还是来源于之前窃取的冥界能量。   另外,今天算是甜枣和大棒都给莫德凯撒安排得明明白白了,以后和他的合作想必会愉快很多。   “不容易啊不容易......”   陈策仰头躺下,疲惫之后便是深深的困意。   他现在非常需要一场舒舒服服的觉来恢复体力,也恢复他前些时间耗掉的精力。   可就在他准备闭眼的时候,帐篷外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子。   一个窈窕的影子。   那人还在低声自语着什么,像是想要说服自己干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我艾瑞莉娅打了这么多年仗,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第108章 牛头人辛德拉&狸黛玉   辛德拉百无聊赖地蹲在墙角边,但双足依旧没有触碰到地面。   她曼妙的胴体离地始终保持着几十公分的漂浮高度,一双好看的美眸紧紧盯着墙角边排队上墙的糖壳冲。她看起来在很认真地观察着这些可爱的小生命,但其实她在发呆。   从下午陈策跟她说要先休息会她就开始发呆了,一直发呆到现在——深夜。   倒不是说她喜欢发呆,只是……她的确没事可做。   所谓的“大仇”得报了,她也就不知道以后该干嘛了。   确切地说,从她小时候开始她就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她还是孩童的时候,父母和兄长会命令她去干家务、干农活,她沉默着照做了;她稍微年长一些的时候,导师让她去禁闭室里冥想,她也沉默着照做了。但很显然,那些都不是她自己想做的。   自己到底想做些什么呢……她不知道,也想不通。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见到的每个人都在忙碌,似乎都有某个一定要完成的目标,只有自己每天无所事事。   她在幻梦池里的时候总是想着要重获自由重获自由重获自由……她现在自由了,可她又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了。   陈策在的时候还好,她可以去做陈策交代她的事情;陈策不在的时候,她好像只能蹲在角落里呆呆地看着糖壳虫排队上墙了。   连续几个小时的发呆,无限放大了她内心的迷茫。   于是乎,在糖壳虫们终于全部爬到墙上的时候,她也站起来了。   她决定要去找陈策。   去和他干坐着待一会也好,去问问他还有什么事情安排也罢,亦或是直接问他自己未来该干什么都可以,总之她得出发了。   她不知道陈策现在在哪,但她可以感应到那股熟悉的能量波动——那让她感到温暖,她永远不会找错的。   她缓缓飘着离开了房间。   而墙上的糖壳虫们也全都掉了下来。   “你们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先去找陈策,晚些还要看你们排队上墙……”   顺着魔力波动的方向,辛德拉飘过了一片又一片的帐篷,在高空俯瞰下去就像一朵朵盖着小蚂蚁的小蘑菇。   终于,她在营地角落的一顶帐篷上空感应到了最浓烈的魔力波动。   她确认陈策就在里面。   她原本无比平静、冷漠的内心顿时有了一丝喜悦。   她迅速向下降落,而后又轻轻地飘到了帐篷旁,但没有立刻进去——她在想该以什么理由进去找陈策。   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那就会显得她太过主动、太过廉价。   她可是高冷的【憎恨化身】!她可是陈策的主人!   主人……主人当然得是高高在上的!   所以一定要找个合适的理由……   至少不能被陈策看出来……   唔……说要喝腐败药水?可是腐败药水好像已经被那个瓦斯塔亚狐娘偷走了……   说要补魔……?也不行,之前已经说过没有那个什么宝石就不能直接补魔了……   那就说……说……说什么好呢……   辛德拉低着头想了许久都没想到什么合适的理由。   直到她无意间瞥见了自己那双精致的踩脚袜。   她瞬间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然后,她缓缓弯下柳腰,将双手放在了自己的黑丝上。   再然后,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呲啦——!   再再接着,连续几声同样的声音响起——呲啦、呲啦、呲啦——!   精致的踩脚袜转眼就破了好几个洞。   有小腿的,有膝盖的,也有大腿的。许多洁白的美景透过破洞露出,但并不显得凌乱,更不会影响美观。   相反,这种打破常规、将美好的事物撕碎的感觉反倒为她增添了几分异样的美感,而那若隐若现的景色又让这双完美的腿变得更加诱人——一种更为直接、更为直观的魅力。   做完这一切,辛德拉信心满满——她可以用“我袜子破了,你帮我补一下”的理由进去找陈策了。   另外,她之前就注意到陈策似乎很喜欢她的……腿,这样也能在某种程度上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呢……   不对不对……自己可是主人!才不用特地去吸引他的注意力!   这是……刚好……!这是主人的恩赐!   主人要给卑微的陈策一点点小奖励!   想到这,辛德拉得意地昂起了头、挺起了胸,再朝着帐篷缓缓飘去。   可就在她即将用魔力掀起帐帘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一个不属于陈策的、奇怪的声音——喘着粗气,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又像是很舒服。   再细细感应,她猛地发现帐篷里面居然是两个人。   两道重叠的剪影在月光的映衬下投射到帐壁之上,似乎在做着什么不可饶恕的坏事。   刹那间,辛德拉愤怒了。   她不再踌躇,冷着脸直接动用魔力,帐帘瞬间被一股强大的能量撕成碎片。   月光洒入,昏暗的帐篷内有两个重叠的人影。一个躺着,一个坐着。   如果要再确切一点的描述,就是一个人骑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辛德拉的至暗法球顿时出现。   如黑洞一般的能量法球瞬间吸收掉了周围的所有光亮,那两道模糊的人影也就完全看不见了——眼不见为净。   “陈策,这就是你说的休息么……”   冷漠的声音响起,那两人显然顿时愣住了,僵了好几秒都没有任何反应。   辛德拉缓缓向前飘动,体内爆发出阵阵可怕的魔法气息。   “也许我来的不是时候,对么……”   终于,那边的两人有了反应——陈策赶忙点着了放在旁边烛火。   “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在擦药……!你来的正是时候!”   烛光只存在了片刻就被如黑洞般的至暗法球吸收殆尽,但辛德拉还是在那一瞬间的光亮中看清了某些东西。   骑在上面的……好像是陈策。   而且他好像有穿衣服和裤子……   下面的是艾瑞莉娅,虽然有点衣冠不整,但也不至于光着身子,而那裸露一部分的背上的确有几道疤痕……   他们好像的确只是在……擦药……?   至暗法球还环绕在身旁,但那股磅礴的魔力已经渐渐消散,辛德拉似乎冷静了一些。   烛光再次亮起,面带潮红的艾瑞莉娅赶紧抱起了被子——即便她身上其实还是有点衣物的。   “看吧,你真的误会了……”陈策一边解释一边挪到旁边的位置上坐好,顺便指了指摆在手边的药膏。“艾瑞莉娅之前在战场上留下了点疤,我在帮她擦药。”   辛德拉沉默着抿了抿唇,有点不爽,又有点尴尬,但更多的是误会对方的愧疚感。   “这么晚了,你突然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陈策又用一种温和的语气关切道,“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直说,我一定会帮你的。”   “我……我……”辛德拉突然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修补伤疤这种事情显然比修补踩脚袜要重要得多。   虽然她本人完全不在乎身为艾欧尼亚人的艾瑞莉娅如何,但至少对于陈策来说肯定是这样的。   要是她在这种时候打断对方、让对方给她修补踩脚袜的话……恐怕会被反感吧?   “我没事……我先走了。”   “等等,辛德拉小姐……”就在辛德拉准备飘走的时候,沉默许久的艾瑞莉娅突然开口了。“有什么困难可以直说的,我们已经擦完药了,没关系的。”   辛德拉身体一顿,又停在了门口。   纠结片刻后,她还是不太确定地问了一遍:“真的擦完了……?我不是非要来这里,我只是……刚好路过。如果你们还在忙我就走,反正我本来也没想进来,留在这里反倒浪费我时间……”   “真的。”艾瑞莉娅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脸上的潮红也渐渐褪去,落落大方的样子就像一个合格的女主人。   而辛德拉自然就是“客人”了。   “有什么就进来说吧,不必感到不好意思。”   “谁不好意思了……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而已……”辛德拉嘴上很犟,身体却老老实实地飘了回来,一双好看的美眸还在时不时地偷瞄陈策,似乎是想确认什么。“不过既然你们诚心诚意地邀请我……”   “嗯嗯~”艾瑞莉娅又温柔地点了下头。   然后,她在对方看不到的角度悄悄把手抽了回来。   从陈策身上的某个部位抽回来。   而陈策也悄悄把被她压住的手抽了回来——从某个柔软的丰满处。   他们刚才是在擦药没错,可擦药之前干了什么、擦药的时候又干了什么、擦完药之后还想干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然而,纯洁如白纸的辛德拉完全没有发现异常。   “所以,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辛德拉小姐?”艾瑞莉娅又微笑着问道。   “……”辛德拉沉默了一下,而后动作缓慢地指向自己的双腿。“这个。”   “这个?”陈策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望去,这才注意到了不对劲。   少女的黑色踩脚袜破了好几个洞。   大片大片的美景暴露出来,若隐若现的美感引人遐想。   “不小心划破了。”辛德拉接着说道,“我要陈策帮我缝补一下。”   话音落下,帐篷内又是一阵寂静。   片刻后,艾瑞莉娅再次微笑道:“我来帮你补吧,我以前也是学过针线活的,会比陈策更专业一些。”   她不傻,一下就发现了端倪。   这踩脚袜破的痕迹……明显就是人为的。   划破能破得这么恰到好处?每个部位露出一点?这明显就是自己手撕的!   她这么想着,伸手示意对方把踩脚袜脱下来给她。   可惜的是,辛德拉有她自己的想法。   “我说了,我要陈策补。”辛德拉的语气有些冷漠,又有些高傲,像是一个不容置疑的命令。   如此情形,艾瑞莉娅也收起了她近乎职业化的微笑。“我也说了,我比陈策更专业。”   “我不要专业,我只要陈策来。”   “如果是这样,那我觉得你可以把‘来’字去掉。”   “哦,那样更好。”   “辛德拉小姐……”   两位少女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针锋相对起来。   陈策被夹在中间很是难受。   可还不等他开口劝说,辛德拉就又有了新的动作——她直接动用魔力将陈策抢了过来,一双破了洞的踩脚袜也在魔力的作用下滑落。   带着些许体香的破洞踩脚袜直接盖在陈策脸上。   后者下意识深吸了口气——真的不是故意的。   再然后,不等艾瑞莉娅作出反击,辛德拉又把自己的双足搭在了陈策的身上,像是在宣誓着某种不容侵犯的主权。   “快缝,补好了亲自帮我穿上。”   “你这是否有点太霸道了,辛德拉小姐?”艾瑞莉娅柳眉一挑,做好了撕破脸平的准备。   可辛德拉更是本就不打算跟她有什么虚伪的交集。   “我是陈策的主人,我让他做什么事关你什么事?”   一阵可怕的魔力闪过,陈策直接整个人都被拽了过去。   那双白皙完美的玉足甚至差点塞进了他嘴里。   “我尊敬你帮我们击退了诺克萨斯侵略者,但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我希望你不要太过分……”自认“正主”的艾瑞莉娅再也忍不住了,无数刀刃碎片立刻从帐篷外飞入。   辛德拉丝毫不惧,挑了挑手指就爆发出一股极其强悍的负面能量。“用太多魔力有可能会导致失控,对付你用这么点就足够了。”   面对传说中的【憎恨与愤怒的化身】,艾瑞莉娅自然是没有自信战胜对方的,但她现在坚决不会退缩。   这可是……当面ntr!   是可忍,孰不可忍?   帐篷内的气氛冰冷到了极点。   而陈策也在被迫摸了一把那双完美的大长腿后恢复了自由——辛德拉看起来没空管他了。   他有点想逃离这是非之地,但他知道自己必须上去解决纷争。   可就在他准备冒着生命危险进场的时候,又一个奇怪的触感从他手边传来。   他疑惑地扭过头去,只见身旁的帐壁不知何时被戳出了一个小洞。   一只白皙的小手从外面伸了进来。   然后是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两位姐姐好可怕哦……来妾身这里叭,妾身不会欺负亲爱的~” 第109章 艾瑞莉娅:拟态baby辣!   众所周知,狐狸是一种狡猾的动物。   而很显然,阿狸就完美地继承了这一特性。   在辛德拉和艾瑞莉娅忙着争夺“所有权”的时候,她已经悄咪咪地将陈策偷走了。   这一晚注定是不平凡的夜晚。   她在陈策那里得到了非常满足的……补魔,甚至因为旁边就是辛德拉和艾瑞莉娅的关系她补得更加尽兴——那种紧张又刺激的感觉让她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她花了很长时间把腐败药水喝了个干净,甚至连瓶口边上的一点点液体也不肯放过,非常满足。   而陈策自然是很累的——制作腐败药水很累。   等辛德拉和艾瑞莉娅终于注意到事情有点不对劲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她们怒气冲冲地抓住陈策,又恶狠狠地蹬着阿狸。   可阿狸只是一脸委屈地挽住陈策的臂膀,那三人中最饱满而毫无遮掩的胸脯也炫耀似的贴了上去,语气里更是充满茶味:   “是妾身惹两位姐姐生气了吗……都是妾身的错,姐姐们要惩罚就惩罚妾身吧,千万不要伤害亲爱的……都是妾身的错……”   这一夜,注定是不安稳的夜晚。   陈策也发出了汤姆的叫声……   次日清晨,陈策盯着两个熊猫眼来到了会议室。   “陈策先生……?你没事吧……?”一旁的莉莉娅都怀疑他快要猝死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没事,就是有点累……”陈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偷偷瞥了另外三位少女一眼。   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单纯的一夜未眠其实根本不算什么事,可……   一晚上不睡觉是一回事,被折磨一晚上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混合三打,就是生产队的驴也受不了啊……   “人都到齐了吧?”坐在主位上的艾瑞莉娅显然也察觉到了陈策的偷瞄,但她并没有任何表示,反倒刻意把头扭到了一边——即便她今天的气色看起来比之前都要红润些,想必是得到某种滋润的功劳。   辛德拉也差不多如此。   只有阿狸抛了个媚眼。   “都到齐了。”对昨晚之事毫不知情的卡尔玛回应了艾瑞莉娅的问题。   当然,不知情是指不知道昨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艾瑞莉娅格外红润的气色和陈策疲惫的神态还是能猜到一点的——至少猜到了他们昨晚肯定有一起睡大觉。   她望向两人的眼神都有点不正经。   “那就开始会议吧。”艾瑞莉娅点了点头,注意力不再放在陈策身上——谈正事的时候就要有谈正事该有的严肃。   放松昨晚已经放松过了,今天该处理正事了。   虽然昨晚的“放松”发生了点意外……唉。   “今天的主题很简单,只有两个——第一是关于未来对诺克萨斯政策的讨论,第二是关于对反抗军内叛徒的审判。”   众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艾瑞莉娅环视一周,接着说道:   “首先我们来进行第一项议程——关于未来对诺克萨斯政策的讨论。”   “很显然,经过昨天的战役,诺克萨斯在初生之土上的军队已经整体覆灭,只剩一些地方势力盘踞,想必清除他们也不需要多少时间。”   “如此,这场长达近三年的战争也就基本结束了——我们赢得了战争的胜利,也迎来了久违的和平!”   众人又热烈地鼓起了掌——这是所有人期盼了无数个日夜的happyend,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艾瑞莉娅也难得地在这种严肃场合露出了微笑。   待掌声渐小,她又压了压手,继续说道:   “现在,选择权完全集中在我们手中,今后与诺克萨斯帝国的关系也由我们来决定。”   “是坚持与诺克萨斯帝国老死不相往来、禁止任何诺克萨斯人入境,还是保持最基本的商贸往来?我希望得到各位的意见。”   话音刚落,会议室内立刻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讨论。   一众高层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看法,但大多数人还是认为后一个选项会更好些——虽然诺克萨斯人对这片土地造成了莫大的伤害,非常可恶,但眼下初生之土的确需要更多的物资来重建家园。   若是坚持隔绝一切诺克萨斯人,很难保证其他临近国家或地区会不会以此为机会故意借着“垄断”来哄抬物价。   更何况,现在的“双子之城”皮尔特沃夫和祖安也很大程度归诺克萨斯帝国暗中操控,而他们的一些物资和技术能帮助初生之土快速重建家园。   这些都是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有时候不能因为一腔热血而盲目做出判断。   可就在众人认真探讨的时候,一个座位靠前的男人猛地拍案而起。   “这还有什么好讨论的?对付那帮诺克萨斯杂碎只能是禁止!若他们还敢来初生之土,那就把他们的脑袋全砍下来!”   能当众吼出这种激进言论的,也只有曾经的兄弟会首领、现在的第三军团长——格里克了。   “那帮诺克萨斯杂碎将初生之土糟蹋成什么样了?多少人因为他们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你们竟然还想着跟他们做交易、给他们挣金币?!”   此话一出,会议室又安静了下来。   艾瑞莉娅当然不喜欢这种极端的做法,但她需要的是所有人的意见,而格里克也是在合理的范围内给出自己的意见,并无过错——如果其他人没有异议,她也不能一意孤行。   毕竟……格里克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很多艾欧尼亚人。   不是所有人都能把问题想到国家层面的。   片刻的沉寂过后,一众高层又谈论了起来,但声音明显比之前小了许多——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对格里克有所忌惮。   战争期间格里克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可以后就不好说了。   谁知道反抗军解散后兄弟会会不会原地重组?   到时格里克找他们秋后算账,谁来给他们出头?   “没什么好讨论的,支持我的立刻举手!”格里克再次大喊。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有点不想这么快表态但又有些忌惮格里克的威严。   现在,就连艾瑞莉娅都有点难办了。   战争结束,反抗军解散是迟早的事情,她现在的话语权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已经比不上掌握整个兄弟会的格里克了。   但……有一个人可不管这些。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一个戏谑的声音在会议室角落响起。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陈策也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我还有件事没找你算呢,第三……哦不,格里克先生。”   “你想说什么?”格里克同样没给对方什么好脸色。   “嗯……我想说的事情有关第二项议程。”陈策又是对众人行了个艾欧尼亚传统礼仪,而后又恭敬地望向艾瑞莉娅。“不知我们伟大的领袖是否愿意我做一个小小的插队行为?”   “批准。”艾瑞莉娅当然不会反对陈策的意见。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陈策又把视线移回格里克身上。   “众所周知,之前出卖反抗军的叛徒就是曾经的第二军团长——莫尔斯,确凿的证据和他承认的口供已经让这个事实板上钉钉。”   “他做出的背叛之举包括但不限于:出卖第二军团第七小队导致除我之外全员阵亡、透露反抗军行踪导致崴里海峡受到包围、泄露情报导致普雷西典大本营险些遭受重创等。”   “但……另有证据表明,他并没有和影流教派的人合作。”   “而我在昨天——也就是结束战争的最后一刻,曾在军营内遭到了影子刺客的袭击。”   “请问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格里克先生?”   说完,陈策向着格里克也鞠了一躬。   会议室内顿时一片哗然。   格里克更是当场暴怒,“你想说我也是叛徒?!你休想陷害我!!”   陈策笑笑不说话。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原本不知此事的艾瑞莉娅更是当即沉下了脸。   私下与臭名昭著且一向跟反抗军不和的影流教派交易已是违反军规,在战争前夕企图刺杀反抗军要员陈策更是不可饶恕。   这没什么好狡辩的了。   “押下去。”艾瑞莉娅冷漠地摆了摆手,会议室大门两旁的卫兵立刻上前扣住了格里克。   在格里克逐渐远去的咒骂与喊冤声中,这场会议暂且拉下了一个不那么好的帷幕。   “会议暂时中止,在查明真相前保留意见,等待诺克萨斯帝国那边的公告。”艾瑞莉娅起身致礼,算是结束会议了。   对于这个结果,她说不上百分之百的满意,但也是暗暗松了口气——至少陈策帮她争取到了一些操作的时间和机会,已是意外之喜。   她感激地望向陈策。   待众人渐渐散去,她才怀着谢意与疑惑小声问道:“你怎么不早跟我说你被刺杀的事情?另外,你说的证据是什么?”   “不早说是为了等这一刻,至于证据嘛……”陈策挠了挠头,也俯到对方耳边小声说道:“证据只有劫的口供:‘格里克找到我,想要和我探讨战争结束后组建艾欧尼亚军队的事情,后来他又告诉我似乎有人在追查我们之间的谈话,我经过反追踪后发现是一个诺克萨斯人’。”   “这……?”闻言,艾瑞莉娅更疑惑了。“这和他刺杀你有什么关系?”   “我可没说他是故意来刺杀我的。”   “哎……?”   “只是顺便。”陈策轻笑道,“他一开始只是想来杀死那个潜藏在反抗军中的诺克萨斯人——也就是莎弥拉,但后来被我无意间撞见了。”   “也就是说……”艾瑞莉娅渐渐瞪大了双眸。   可陈策已经缓步走向了门外,只留下一道略显罪恶的背影和一句几乎在犯罪的话:   “根本没有什么叛徒,我只是在帮你拖延时间……”   与此同时,符文之地另一端,诺克萨斯帝国内。   一位跛脚的中年军官穿过杂乱不堪的行刑场,再绕过欢呼的人群,最终走进了一间阴暗的房间内。   他点燃了桌上的烛火,光亮映衬出了房间内的另一个人影,也照亮了他沧桑的面庞。   他的发际掺着灰丝,在尘土飞扬的房间内十分明显。饱经战斗洗礼的护甲外面披了一件朴实的外套,两只手都紧紧收在衣摆内,有些贵族做派。   他看起来优雅而富有城府,但绝大多数的诺克萨斯人都看不起他。   因为他有一个几乎象征着耻辱的名字——杰里柯·斯维因。   在普雷西典战役中被艾欧尼亚人斩下一条手臂、废掉一块膝盖的失败将领——曾经的将领。   现在的他早已没了曾经的权力,在诺克萨斯高层中的话语权就像一只无足轻重的逐火之蛾,更是被挤下了上流的行列。   但他依旧没有放弃。   这几年间他一直在谋划着一些能够改变一切的东西。   原本他计划要在几年后再实行,但现在看来……有些事情不得不提前了。   现在,他找上了他在诺克萨斯都城中为数不多的好友——一位残暴的行刑官。   一个看起来和他一样身处边缘地带的、无足轻重的小官。   但他还有另一个名字——诺克萨斯之手的亲弟弟,德莱文。   凭借着这层身份,他在整个诺克萨斯都有十足的分量。   即便他时常干一些蠢得不能再蠢的蠢事。   好比……在大白天喝醉酒。   就像现在这样。   “早上好,德莱文。”斯维因拖着跛脚跨过台阶,用仅剩的一只手晃了晃醉酒的男人。“现在可不是打瞌睡的时候。”   “呃……”德莱文摇头晃脑地再次倒下,迷离的眼睛看不清任何东西。   好在,他还是勉强认出了来人。“斯维因……是你……你来了……与我共同饮酒么……”   见状,斯维因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尽力将对方扶稳。   可就在这时,德莱文的胃里一阵翻涌。   再下一刻,他大口大口地吐了出来。   未消化完的肉糜混着酒精、苦水与胃酸,臭气熏天。   可斯维因没有嫌弃他,依旧亲手将他扶到了椅子上。   也许在外人看来这是他为了巴结德莱文才做的“讨好举动”,但事实并非如此。   毕竟……在今晚过后,他就会成为整个诺克萨斯最有权力的人之一。   一个权力即将堪比大统领的人,又如何会为了巴结德莱文这种“小角色”不惜去触碰他的呕吐物呢?   “当我受到排挤的时候,你和我站在一边,所以你喝醉的时候,我也会站在你那边,即使你臭气熏天……” 第110章 欢迎加入钢门   诺克萨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失败。   大统领勃朗·达克威尔为寻“长生不死药”大举进攻艾欧尼亚,出兵规模达到了数百年来之最,可事实却证明他依旧小看了那片神奇的东方大陆。   诺克萨斯的军队在初生之土屡屡受挫,更是在前两日的大战中几乎折损了所有进攻的军队。   仅存的一些小规模的战团无力回天,可大统领却下死令不让他们撤回诺克萨斯,一时间怨声载道。   不止前线战场,就连诺克萨斯本土都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内幕——达官贵人们在转移资产,平民百姓们也都在质疑上面的决策。   从远离不朽堡垒的边陲小镇到权力中心的帝国王都,所有人都在私底下低语着、咒骂着——   【大统领勃朗·达克威尔是一个自大、愚蠢之人,也是历代大统领中最没用的一位大统领,他会带着诺克萨斯走向衰落!】   战争以来日益增高的税收和愈发严苛的暴政让整个诺克萨斯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而艾欧尼亚战场的失利也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些地方已经掀起了反对大统领勃朗·达克威尔的游行示威活动。   渡鸦的眼睛默默看着这一切。   斯维因知道,时候到了。   虽然这与他原本的计划有极大的出入,但现在已经是可观测到的最好的时机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有时候并不是准备得越久越好。   民间对大统领的积怨已达到顶峰,贵族上流们也不再信任这位整日醉生梦死的“皇帝”,再没有比现在更适合动手的时候了。   趁着北方的战争也还在继续。   趁着诺克萨斯之手暂时不能从弗雷尔卓德赶回来。   那位受人尊敬的大将军明辨事理,也同样一心为国......他会理解一切的。   也许他会阻止政变的发生,但他绝不会在政变发生后为昏庸无能的勃朗·达克威尔报仇——只要这一切是有利于诺克萨斯的。   诺克萨斯之手永远忠于诺克萨斯,但并不忠于任何一个独立的个体。   “世人会理解我们的‘背叛’,时间会证明我们的明智之举。”   夜幕下的诺克萨斯王都黯淡无光,只有杰里柯·斯维因的低语在黑暗中回荡,犹如恶魔对秘密的窥探。   墙垣外的渡鸦发出阵阵哀鸣,猩红色的独眼划过天际,又在雷雨中消失不见。   “我们会动手……就在今夜。等一切结束,诺克萨斯再也不会被一只无形的手所操控——我向任何人发誓。”   “我听不懂这些,你知道的。”另一个放肆的笑声在黑暗中响起,金属锐物剐蹭地板的声音显得无比刺耳。他走出了过道,手中的斧刃反射着微光,又反射着他桀骜的面庞。   两戳长而细的胡子,一片可怖的面部纹身,以及那沾染过无数鲜血的致命飞斧。   诺克萨斯之手的亲弟弟、帝国最残暴的行刑官——德莱文。   哦,是从醉酒状态中缓过来的德莱文。   “我只想知道我要杀谁、我能杀谁?我要砍的脖子在哪?”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鲁莽。”斯维因笑了笑,但笑声中并没有任何嘲讽的意味。“但也许你的鲁莽会在某些时候比深思熟虑更有作用。”   “思考的事情交给你一个人就可以了。”德莱文将两根手指扣进了斧柄的凹槽里,又借助手腕的转动让它们快速旋转起来。他显得很是兴奋。“我只负责杀人——就像曾经德莱厄斯带着我屠城一样。”   “也许我无法像德莱厄斯将军那般让你杀个爽。”   “无所谓,反正总归比我独自喝酒有趣的……所以,你今晚要我杀几个人?”   “不多,十个以内。”   “这听起来有点太没意思了……那么,杀谁?”   “杀……”斯维因缓缓转过身去,仅剩的一只手指向了不远处的宫殿——整个王都中唯一一处灯火通明的地方。   “那里的人。全部。”   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望去,即便德莱文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逐渐瞪大了双眼。   那是大统领勃朗·达克威尔的宫殿。   斯维因要杀大统领......虽然他早就说过,但......但......   “你紧张了吗?”斯维因听到了一阵愈发急促的呼吸声。   “紧张……不……不是的……我是……”德莱文忍不住轻轻颤抖了起来,那急促的呼吸声几乎要变成喘息声。   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颤抖着声音从齿缝中缓缓挤出了几个字来:   “我是在……兴奋……”   “如此高高在上、如此价值连城的……脖子……”   “让我砍下……”   大统领的宫殿内依旧是那副酒池肉林的模样。   舞女们在搔首弄姿、权贵们在进献谗言,每个人都在卖力地讨好那个坐在王座上的肥胖男人。   现任大统领,勃朗·达克威尔。   他还是那副迷糊的醉态,仿佛前几日的大败与他没有半分关系。为帝国卖命的战士们身死异乡,而他还在纠结明日的玩乐该如何进行。   在他不算太长的人生中,他几乎每一天都在享乐。   可也不是所有人都见得他这般轻松自在的。   真正一心为国的将士们,会终结这一切。   就在王都午夜的钟声响起之前。   咚——   宫殿大门被人用力推开,不算太响但显得有些鲁莽的声音让达克威尔不悦地皱了皱眉。   而后,一个跛脚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达克威尔脸上的愤怒之情更是直线上涨——一个懦弱无用的残疾人,竟胆敢踏入这座象征着权力巅峰的殿堂?   更何况还是在这种时候?   “给我滚出去,斯维因!”达克威尔连知道对方为何找过来的兴趣都没有,张口就是要将对方轰出大殿。“卫兵!卫兵!”   一声令下,守在大殿内的卫兵立刻将斯维因团团围住,一些趋炎附势的权贵也在这时候选择了对他们曾经的“同僚”落井下石:   “这不是我们尊敬的斯维因将军么?怎么到这里来了?噢,我想您一定是为了乞求大统领而来——您一定是想再次跟大统领解释您曾经失败的原因吧?”   “那我觉得他应该哭哭啼啼地解释——所有人都知道的,我们亲爱的大统领非常心善。”另一人也笑道。   “但依我看,杰里柯·斯维因根本没有资格进来——你们瞧瞧他跛脚的样子……啧啧,我真贪心他还弄脏宫殿的地板。”更有甚者直接流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嘲笑着,而斯维因却对他们置若罔闻。   他犯不着和一群将死之人置气。   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和蚂蚁没什么区别的废物罢了。   祸害帝国的污秽之物......行刑官会处理他们的。   “快把他赶出去!”达克威尔又在像一个无知短视的村夫一样大叫着,“把他丢到角斗场去!让他死!!”   众卫兵得令,迅速向着斯维因收紧包围圈。   他们手中的长戟几乎要刺在斯维因身上,他们呵斥的语言像是真正的帝王在下达命令。   可斯维因依旧保持着平静、不卑不亢,沧桑的脸上看不见半点恐惧或是什么别的负面情绪——他像是永远不会把自己的情感写在脸上,那可怕的城府好似比弗雷尔卓德的哀嚎深渊还要深不见底。   然后,他用那只放在大衣里的手敞开了大衣。   露出了......   另一只本该在几年前就被斩断的手——但那绝不是人类的手。   在众人的认知里,他的左手早在几年前就被艾欧尼亚反抗军领袖艾瑞莉娅斩断了——就在那场号称“挺立之战”的战争中,也正是那场战争让他从大名鼎鼎的将军变成了受万人唾弃的失败者。   而现在的他......不但拿起了他本该断掉的左手,还异常可怖。   他的左手看起来有些虚幻,泛着可怕的红光,诡异的能量宛如渡鸦的羽毛般“长”在上面,坚硬而锋利。   一瞬间,整个宫殿内炸开了锅,有人大喊着怪物,也有人讨好地护住了达克威尔。   卫兵们不再保留,当即将长戟刺了上去。   可那只可怕的左手让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见的力量。   非人一般的握力瞬间折断了所有兵刃,诡异的猩红光亮映衬在了宫殿的窗门上。一道闪电恰好划过,雷鸣滚滚,雷光也照亮了那无数只落在窗台前的渡鸦。   猩红的眼睛,冰冷的注视......数之不尽的渡鸦......它们在徘徊,在哀鸣,在发出阵阵饥饿的叫声,像是循着死尸气味而来的觅食者。   高高在上的勃朗·达克威尔终于慌了,那些只知粉饰太平的权贵们更是尖叫着想要逃跑,再没有人去顾及那所谓的大统领。   所幸,就在这时,宫殿外又来了一大群人。   达克威尔看到了许多熟面孔......他们都是他的大臣,他们来救他了。   这其中甚至还有诺克萨斯之手的亲弟弟——德莱文。   “快、快拿下他……!”达克威尔失声尖叫。   “遵命,大统领。”走在最前面的德莱文恭敬地应了一声,而后转起了手上的飞斧。   下一刻,他在大统领期盼与赞许的注视下甩出了飞斧。   一抹刺眼的鲜血瞬间飙起。   但死的并不是斯维因。   而是一个大声尖叫的权贵。   “抱歉,大统领……他太吵了,请允许我宰了他。”德莱文戏谑地笑了起来。   再然后,其他人也纷纷动作起来——他们在对宫殿卫兵动手。   如此情形,不论达克威尔多么愚蠢也该反应过来了。   他颤抖着手指向众人,满是褶子的肥胖面庞上几乎找不到那双瞪大的眼睛。   “你们……你们这是想造反么……!”   此话一出,宫殿内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但紧接着便是一阵更加放肆的笑声。   德莱文一手转着飞斧、一手拽着被砍下的头颅,踏着那染血的阶梯一步一步靠近王座。   但他没有从正面走过去,而是走到了王座的侧面。   仿佛在恭迎着谁。   他对着王座上的肥胖男人举起了飞斧。   “你猜对了,我尊敬的大统领……”   ---------------------------------------   -----------------------   与此同时,符文之地另一边,纳沃利的普雷西典内。   打了好几年仗的陈策迎来了难得的“小长假”,几乎恨不得死在床上,每天就突出一个【摆】字。   可今天注定是好日子到头的一天。   因为一个不速之客突然到访了——在他一个午觉睡到大晚上、准备起来觅点食的时候。   先是房门被轻轻推开,而后一抹透着红润的黑色探了进来。   那是……裹着黑色连裤袜的大白腿。   这双大白腿很好看,衣着品味也十分在线,但陈策并不太感兴趣。   一来是因为他还处于圣贤时间,二来……他认得这双腿的主人。   一个无论何时都会让他有所警惕的女人。   苍白女士——诡术妖姬·乐芙兰。   陈策暗自叹了口气,又旁若无人地继续煮着他的“晚饭”。   来人也不客气,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进了屋内,还顺便关上了房门——如此,便算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   “晚上好,我亲爱的陈策先生。”妩媚的声音随之响起。   “……我倒是想跟你说一声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陈策头也不回地答道。   “嗯哼?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句话的上半句是:如果我们再不能相见。”   “噢~看来你真的很不想见到我呢?”乐芙兰随意地坐到了床边,又极具诱惑性地深吸了口气。“你的味道真好闻。”   “……”陈策沉默着继续做宵夜。   待锅里的炖肉开始炖煮,他才一脸冷漠地转过头来面向了这个令人厌恶的狡猾女人。   “有事说事,乐芙兰。”   “呵呵……我就喜欢你这样直接的性格。”乐芙兰把右腿搭到左腿上,那魅惑的曲线一览无遗。“我是来和你说件事的。”   “说。”   “斯维因发动政变了。就在刚刚。”   “嗯?”   “他让德莱文动手杀死了达克威尔。”乐芙兰继续微笑道,“不朽堡垒的权贵在短短三个小时内遭受了大洗牌,现在王都有接近三分之一的高层都是斯维因的人了。”   闻言,陈策表面上古井无波,心里却暗自有些惊讶。   毕竟……按照原时间线,斯维因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才会发动政变才对——大概是战争结束后一段时间。   “比你想象中的快一些,是么?”乐芙兰像是猜到了对方心中所想,“实话说,也比我想象中更快一些。”   陈策下意识皱了下眉,又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像我们之前说的那样呀——我可以把诺克萨斯分你一部分。”   “我是指战争。”   “战争?这其中还有什么疑问吗?”乐芙兰又晃了一下她完美的胴体,在暴露的着装下露出许多的雪白肌肤在被褥上蹭了蹭。   “当然是结束了——你赢了。你们艾欧尼亚人赢了。”   “嗯。”陈策平静地点了下头。   但和之前一样,只是表面平静。   实则……内心欣喜。   因为他真的等一刻很久了。   他需要一个足够有分量的人或组织来宣布战争的正式结束。   一方面是出于他艾欧尼亚人的身份盼着战争结束,另一方面……   他等那份奖励很久很久了。   【世界任务(一):以任意形式协助[艾瑞莉娅]取得艾欧尼亚与诺克萨斯战争的最终胜利。】   【奖励:[随机技能]*1(满级);[随机三级装备]*1(如三项之力、咳血战斧、海克斯火箭腰带等);解锁[世界任务(二)]】   【战争已结束,世界任务(一)完成】   【获得奖励:技能[符文技能·未来市场]】   听到这一句提示音的一瞬间,陈策有点想骂人了。   但下一句提示音又让他感到无比激动:   【获得奖励:随机三级装备[心之钢]*1】   我超,钢门!   可以无限叠加生命值的心之钢!曾经的大乱斗之王!   陈策欣喜若狂。   不过奖励还有一个没到账呢——解锁世界任务二什么的。   根据世界任务一的模板,他已经基本能想象到世界任务二是什么样的了——多半也是要在某个国家达到某种成就之类的,以国家为单位的话倒也能符合“世界”二字。   他这么猜想着。   直到再下一句提示音响起:   【世界任务(二)已解锁】   【世界任务(二):抵御虚空,在虚空苏醒后成功活下来。】   【奖励:该世界任务为最终任务,奖励未知。】   “……”   陈策咽了口唾沫…… 第111章 狠狠地钢坏女人——赞美钢门   虚空。   一个极度危险的词。   距离恕瑞玛帝国的陨落和那场飞升者之战已经过去如此之久,符文之地上的人们可能已经忘却了那种可怖……也有许多人根本没见过那种象征着湮灭于吞噬的恐怖存在,但熟知符文之地历史的陈策绝不会忘。   虚空是另一个【世界】。   一个不同于物质领域、精神领域或死者领域的【世界】。   那里什么也没有,【虚无】就是虚空的主旋律。一切所谓的存在到了虚空都会变得毫无意义,永恒的寂静与缥缈就是虚空存在的象征。   那里的恐怖存在只有到了别的世界才会表现出作为“活物”的特性。   它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没有独立的意识,只会听从更高级的【虚空生物】的命令,而那些更高级的存在……它们只想吞噬并湮灭一切。   它们会制造出无数的低等虚空生物,再指派那些更低等存在进入别的世界,用吞噬和同化的能力湮灭一切,最终让那些世界变成和虚空一样的【虚无】。   它们只想得到永恒的死寂。   它们容不得一点声音、一点光亮,更容不得任何活物。   早在无数个世纪以前,虚空生物一次简单的试探就差点让当时最强盛的恕瑞玛帝国毁灭——那个时期的恕瑞玛甚至比现在整个符文之地的所有国家加起来都要强大。   那时,虚空生物们从艾卡西亚的缝隙中进入物质领域,仅一夜之间就让那片繁华的地带彻底化为人间炼狱。虚空杀死了所有人。   得知此事的恕瑞玛帝王——最强飞升者瑟塔卡女皇,立刻召集了麾下的大部分飞升者和数十万战士前去对抗虚空。   那场战役,人类赢了。   赢得非常勉强。   超过九成的飞升者随瑟塔卡女皇一同战死,只剩极小部分的飞升者幸存下来。   可即便如此,那些幸存下来的飞升者也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虚空的感染,无可避免地在后世堕落成了人们口中的“暗裔”。   其中便包括号称瑟塔卡女皇之下第一人的顶尖天神战士——亚托克斯。   仅从亚托克斯的陨落就足以让陈策明白一个道理——虚空,不可战胜。   至少绝非人力可以战胜。   亚托克斯可是可以斩杀半神的存在,可即便是他那种级别的顶级强者在虚空面前也……   更何况,当时上场的可不止有亚托克斯一个飞升者。   而是成百上千。   如果要更直观点说明,差不多就是一两个中等实力的飞升者就能有辛德拉的破坏力,而上千个飞升者——也就是相当于不下五百个辛德拉的破坏力,在虚空面前也是白搭。   “若是虚空完全降临,人类根本不可能有胜算……”   一想到恕瑞玛历史上的那场大灾难,陈策就感觉头疼得生无可恋。   像亚托克斯这样被虚空腐化又没了本体、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削弱的暗裔都能纵横符文之地无敌手,那碾压飞升者大军的虚空不得随手灭了符文之地?   除此之外,毫不夸张地说,自恕瑞玛帝国陨落以来,符文之地上的平均战力就一直在走下坡路了。   鼎盛时期的符文之地都差点被一小撮虚空生物灭掉,虚空要湮灭现在的符文之地就更是易如反掌了……   放眼整个宇宙,能与虚空抗衡的恐怕也只有铸星龙王·奥瑞利安·索尔那种级别的存在了……   可……偏偏星灵们早在千万年前就得罪了龙王,现在他不主动寻仇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帮着人类对抗虚空?   没胜算,真的没胜算……   陈策有些绝望地瘫坐在了椅子上。   而一旁的乐芙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看起来很累,是诺克萨斯和艾欧尼亚动荡不安的局势让你想破了脑子么?”   “……”陈策已经懒得回应了——在虚空面前,他突然感觉这些所谓的国家纷争也像是小孩子玩的过家家了。   在全世界的毁灭危机面前,什么都是可有可无的。   就连国家大事也不例外。   都是小事了……   “你不必多虑,我亲爱的陈策先生。”乐芙兰当然不知道对方现在在担心什么,还在想着她“分割”诺克萨斯的计划。“路我会帮你铺平,你只需要照我说的做就好了——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   “给我一点时间考虑考虑……”陈策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心思根本没放在这种“小问题”上面。   等虚空降临,别说一部分诺克萨斯,就是一整个、十个、百个诺克萨斯又能如何?   怕虚空生物吃不饱么?   “你先回去吧,乐芙兰……等我想好了我会给你答复的。”   “嗯哼?”如此回答让乐芙兰有些意外,但她也没有急着一定要现在拿到答案。“没问题的,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几天也行,几个月也罢,只要你能给出我想要的答复。”   “嗯……”陈策干脆闭上了双眼。   可他等了好一会都没听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乐芙兰……显然还没走。   “你为什么还不走?”他继续闭着眼睛问道。   “我在这里等你答复。”乐芙兰微笑回应,“反正这只是我无数分身中的一个,在这里陪着你也不错。”   “可你在这里会影响我思考。”   “我可以不发出任何声音,也可以不出现在你的视野范围内。”   “你不必用这种无聊的手段监视我,乐芙兰。”   “莫德凯撒……你和他接触了。在战场上。”   “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交易。”   “嗯哼~谁知道呢?”乐芙兰单手斜撑着侧脸,摆出了一副就是要赖在这里不走的态度。“反正我的分身离开这里也会消散,倒不如多陪陪你——我亲爱的陈策先生。”   闻言,陈策也懒得再争论这个没什么意义的话题:“那你去帮我做饭吧,我想我在饱食状态下更能好好思考问题。”   “也不是不行~”乐芙兰扭头望向了厨房里的炖肉,竟真的没有表现出半点抗拒。“我的诚意,就从给你当私人女仆开始吧~”   说着,她真的走进厨房里忙活起来了。   陈策有些意外,但也乐得清静。   在肉香飘来的时候,他重新睁开了眼睛。   暖色调的天花板和诱人的香味近在咫尺。   就像……以往的任何一个平静而美好的夜晚。   如此,似乎一切也不是那么糟糕——至少还没到真正玩完的时候,不是吗?   他深吸了口气,又在脑海深处的某个存在提出疑问:   “虚空降临,还有多久?”   【具体时间未知;时间区间为1~100年。】   至少一年……   “这次的世界任务是最终任务,那就意味着以后不会再发布世界任务了么?”   【……】   没有回应,算是默认……   “在此期间,其他功能是否依旧适用?”   【适用。】   “包括互动度奖励、三合一等?”   【适用。】   一切都还适用……   那么,似乎还没有到彻底绝望的时候……   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虚空降临之前尽可能地提升自己或自己的势力,并尽可能地阻止虚空降临、拖延末日到来的时间……   希望……也许还在……   哪怕只有渺小的一丝……   “还有希望……”   陈策再次吐出一口气,又看了看手里莫名多出的一件装备——一件红褐色的小型护具。   【心之钢】   没有丝毫犹豫的,他将心之钢装备在了自己身上——以这件护具的形状、设计和大小来看,大概就是一件放在胸口上的胸甲。   咔哒。   伴随着最后一个金属环扣上,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心之钢:为使用者提供高额的[生命力]及[自愈]效果。】   【唯一被动—庞然吞食:当附近存在一名[英雄]时,会在3秒里持续充能一次对英雄的强力攻击。充能攻击会造成高额的额外物理伤害,并为使用者提供相当于少量、固定的永久最大生命力。对每个目标有24h秒冷却时间。】   少量、固定的永久最大生命力……?这看起来和峡谷里的心之钢区别有点大了……   原版心之钢应该是【提供相当于10%该伤害的永久最大生命值】才对……   另外,这个心之钢对同一目标的冷却时间竟有足足二十四小时之长……   果然峡谷和现实不能混为一谈么……   不过也有道理,否则随便一下就是10%而且只有三十秒CD的心之钢,随便找个地方逮着一个“英雄”猛钢就能在短时间内达到近乎不死之身了。   嗯……看起来像是纯纯的削弱。   不过……这里还有一个很值得在意的点——峡谷里的心之钢生效条件是【当700码内有一名敌方英雄时】,而这个心之钢则是【附近存在一名[英雄]时】。   也就是说……这个心之钢不仅能在敲敌人的时候增加生命力,敲队友也同样能增加等量的生命值。   除此之外,因为这个心之钢增加生命力的效果是固定的,就不用考虑对队友发起“攻击”时又想多吸生命力又怕造成太高伤害的问题。   现在目前唯一的问题是……描述里的这个【强力攻击】是否可控,是像原版那样对所有人都造成等量伤害还是由使用者自己的攻击“程度”来决定。   这就需要进行一个小小的测试了……   陈策在思考着,乐芙兰恰巧端着煮好的炖肉走来。   一时间,陈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着那道窈窕的背影,眼神火热。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馋对方身子,而是……   他看见乐芙兰身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个虚幻的、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的魔法印记——那就是心之钢被动生效的标志。   他现在只要钢一下对方就能永久增加最大生命力了……好吧,这也算是馋对方身子了。   “怎么了?”大抵是感受到了陈策火热的注视,乐芙兰回过头来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我有这么好看么~?”   “好看。”陈策紧盯着那道虚幻的魔法印记,诚恳地点了点头。   闻言,乐芙兰虽然感觉有点奇怪和意外,但还是故作媚态地舔了舔唇:“那么,你想怎么做呢~”   陈策是个诚实人,当即直言道:“我想……我想摸你……”   “嗯哼~你想怎么摸呢~?”   “就是……轻轻地……摸一下……”   “那你想摸哪里呢~?”   “哪里……”陈策看着魔法印记停留的地方,毫不犹豫地伸手指向对方心脏的位置。“那里……”   “这里~?”乐芙兰一低头就看见了自己那雪白饱满的胸脯——她今晚穿得很……开放。   “你之前还说我在阿狸小姐面前不值一提呢,怎么今晚就……嗯哼~?”   “因为今天的你看起来不太一样……”陈策继续紧盯着心之钢的魔法印记,满脑子都是钢的铛铛声。   “哦~?”乐芙兰又魅惑地舔了舔唇,心中一阵满足——当然不是因为对方赞誉了自己,而是对自己的小计谋感到满意。   她今晚特地换上一套格外暴露的着装,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这个。   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美人计,只要能掌握陈策想要的东西就好。   以此为基点,渐渐地控制他……   乐芙兰再一次佩服起了自己的聪明才智。   “来吧,可以给你摸一下哦~”   “那……我就不客气了……”陈策缓缓将手伸向那个魔法印记,心中已经开始期盼起了测试结果——最坏的结果也是得到一点生命力,稳赚不赔的测试。   可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对方的时候,乐芙兰又妩媚一笑、向后退了半步。   “先别急,我亲爱的陈策先生~”她修长的指尖轻轻划过自己饱满的胸脯,将魅惑感拉到了极致。“我还没跟你说明‘游戏规则’呢~”   “你说……”陈策真的有点迫不及待了。   “规则就是……你只可以摸一下哦~”   “一下就够,一下就够……”   “嗯哼~”乐芙兰也已经想到了日后控制住对方的场景——想要她的身子,那就帮她做事,但每次都只给一点点少得可怜的“小福利”。   然后他就会越来越心痒,越来越渴望得到她,再加之一些黑魔法的催化,最终彻底沦为她的奴隶……   真美妙~   “来吧~”乐芙兰主动伸出手握住了对方的手,然后又慢慢引导着触碰自己曼妙的胴体。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狡黠。   她感受到了对方的体温,如此炽热,如此充满欲望,又如此……   如此……   等等……   疼……?!   嗙铛!铁质的锅被猛然后退的乐芙兰撞倒在地,洒满地板的炖肉散发出了阵阵肉香。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捂着阵阵生疼的胸口,企图明白那股剧痛袭来的缘由。   可陈策只是一脸的平静——简直就像贤者时间独特的冷漠。   甚至连语气也是那般透露着提上裤子不认人的冷漠:“会很疼吗?还是只有一点?我刚才没有多少攻击的主观意愿。”   “……”乐芙兰一下子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望向对方的眼神像极了在看一个变态。   片刻后,她才极为不悦地如实相告:“不算很疼……一点……”   “真的?”   “我没必要骗你,疯子……”   “那你能再换一个分身过来让我摸摸吗?我保证这次一点不用力,就单纯地摸摸,绝不带半点攻击的主观意愿。”   “……”乐芙兰有点咬牙切齿了。   沉默了好一会,她才从牙缝间挤出两个字来:   “变态……”   再下一刻,只是分身的她如一团被人遗弃的魔力般渐渐消散。   房间里又只剩下陈策孤身一人了。   虽然没能再拿对方的分身来测试,也没能叠到第二层“钢”,但他一点也不沮丧。   因为他已经有八成确认了测试结果——心之钢造成的伤害,可以由主观意愿决定!   也就是说,自己以后可以肆无忌惮地拿自己人来叠钢了!   等乐芙兰下次再找来,甚至还能以结盟之事为筹码让她多弄几个分身来给自己钢个爽——如果到时确认了乐芙兰的分身也能像峡谷里那样叠钢的话。   无限的叠钢,无限增长的生命力!   钢到最后,近乎不死之身!   到时候,就算是虚空降临也能有一丝希望在!   陈策越想越激动,突然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这一瞬间,他更坚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世界任务没了,但其实这更是要他到别的国家、别的地区去找别的“英雄”——只要收集足够多的互动度奖励、把能叠的所有东西都给叠满,说不定虚空降临一事就有转机!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   最后,他停下脚步,望向了窗外的某个方向——阿狸、辛德拉和艾瑞莉娅等人所在房间的方向。   现在,要从最简单的开始做起。   叠钢有足足二十四小时的冷却时间,可不能浪费可以叠钢的每一秒啊……   既然随便碰一下就能叠,那么……   给她们补魔这个过程……是不是也可以……咳咳嗯……   毕竟补魔可比随便碰一下乐芙兰激烈多了…… 第112章 扬帆,启航!   诺克萨斯变天了。   虽然斯维因的精心设计花费了许多年,但他和同党在一夜之间就夺取了诺克萨斯的权力。他用那副被恶魔修复的身躯,当着所有追随者的面碾碎了达克威尔。王座上空无人影,支离破碎。   这一天注定是诺克萨斯历史上最不平凡的一天。   从这一天起,出征的士兵们再也不用在开战前高呼“为了达克威尔”,而只需在心中默念“为了诺克萨斯”。   帝国不应属于任何独立的个体,而应该属于帝国的所有人。   领导者要做的只是决策,而非刚愎自用、统治一切。   斯维因在渡鸦的管窥与多年的观测之中深谙这一点。   仅在处死“前任”大统领勃朗·达克威尔的第二天,他就以雷霆之势召集自己的同党向潜藏在帝国深处、暗中操控帝国无数年的地下组织——黑色玫瑰,发起了肃清运动。   这注定是一次大胆而血腥的行动。   无数黑色玫瑰的成员被他的“清道夫”们抓住,并当众处以死刑,以此来向帝国公民宣告两件事——   第一,任何对帝国不利、阻碍帝国发展、以权谋私妄图操控帝国的人,都将惨死在刽子手的刀下。   第二,即便是如此神秘的地下黑魔法组织,也逃不过渡鸦的眼睛。其他人更是如此。   当那近百颗头颅高挂在角斗场顶端的旗杆上时,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一次幼稚可笑的“叛变”。   斯维因要来真的了。   他得到了恶魔的力量。   他要改变现状、改变整个诺克萨斯了。   有人欢呼有人愁,但斯维因本人对那些流言蜚语都没有丝毫在乎——他知道,黑色玫瑰没那么容易连根拔起,日渐腐朽堕落的帝国也没那么容易改变。   那近百个死者,几乎全是“苍白女士”的弃子。   达克威尔的死亡,也不过是改革的第一步。   他要做的还有很多。   站在达克威尔曾经的宫殿上,看着那支离破碎的王座,他那只手被恶魔同化的断臂再次从大衣里探出。   “诺克萨斯,不需要皇帝……”   “帝国,不再被一人掌握……”   “传令,撤回所有远征军!”   伴随着王座彻底碎裂的声音落下,手持染血双斧的德莱文笑了起来。   “诺克萨斯,即将崛起……”   无尽的暴风雪又下起来了。   明媚的太阳只停留了不到半个小时,那灰蒙寒冷的天空几乎要遮蔽一切。   积雪已经浸透了德莱厄斯的铁靴。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觉到冰水从脚跟挤到脚尖,就像一把剥皮骨刀刮过脚底。   寒风凛冽,剧痛刺骨,即便是身为诺克萨斯之手的他也在这种环境下感到了明显不适。   至于其他士兵就更不用说了。   几乎齐腰深的积雪渗进了每一个人的衣服里,极端的寒冷和日夜兼程的疲惫让许多士兵在中途倒下,而仍在坚持的“幸存者”们也好不到哪去——他们紧绷的神经随时都有可能被压垮。   这几天倒下的士兵数量非常之多,近乎一整个战团的人数都被掩埋在了这无尽的风雪之中。   因为这里是弗雷尔卓德。   符文之地最北端的极北之地。   这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处于极度寒冷的气候,仿佛那温暖的太阳与这里的什么存在有仇一般,永远不舍得将温暖的阳光洒在这片土地。   即便偶尔有阳光洒下,也是吝吝啬啬的一点——好比方才只出现不到半小时的太阳。   而那只融化了一点的积雪在接踵而至的暴风雪中只会显得更加寒冷。   进攻弗雷尔卓德,显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弗雷尔卓德要打,但不应该是现在打……   不应该,不应该的……   接连数年的北伐毫无成效,带出来的士兵们死了一批又一批,整个军团哪还有曾经那般高昂的士气?   那帮极寒之地的野蛮人并不好对付,后勤部队缺又乏足够的物资支援,这场讨伐已经演变成了注定失败的拉锯战、游击战!   大统领的决策,错了!   大错特错!   “唉!”   德莱厄斯重重叹了口气,那把象征着荣耀的黑色巨斧被他刺入厚厚的积雪里,立得像一根标枪一样直。   他打量着周围的士兵,几乎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疲惫。   帝国的增援已经很久没来了……他想,没有新鲜血液注入,老兵们又一直战死,这样耗下去只会迎来更加惨烈的失败。   勃朗·达克威尔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这短暂的思考中,又有几名光荣的帝国战士倒在了冰雪之中——他们本该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立下战功,此时却憋屈地冻死在了这一片荒芜之中!   可悲!可笑!   “该死的……该死……!”德莱厄斯突然感到愤怒,但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对谁或者对什么愤怒。   他结满冰霜的手指用力握紧了斧柄,嘴里吐出的热气不断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白雾。   他愤怒,他迷茫,他愧疚……一切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等了很久,始终没有等到大统领的新命令,也没有收到任何一封帝国的来信。   直到今天——直到他在一片白茫茫的暴风雪中瞥见了龙蜥骑手模糊的身影。   嘎嗒嘎嗒……龙蜥在奔跑时总会发出一些古怪而骇人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一名龙蜥骑手停在了面前。   他从龙背上一跃而下,随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军礼,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也富有力道——显然,他不是饿了好几天的军团的人。   “长官,有您的信。”他说,“是从都城送来的加急信件,已经跑坏了两头龙蜥了。”   德莱厄斯浮肿的双目望向对方递来的信件。   他看见了不朽堡垒的标志。   但那并不是大统领的印记。   一瞬间,他意识到了些什么。   “远征,该结束了……”   数日后的艾欧尼亚,陈策独自坐在会议室里等待着什么。   趁着这个等待的功夫,他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胸口的护甲上。   红褐色的胸甲。   尽显尊贵奢华。   欢迎加入钢门!   感受着体内愈发强盛的生命力,他恨不得把“钢门”二字纹在身上一天一拜了。   这几天里他可是把身边的所有【英雄】都钢了个遍——一天一次的那种。   现实毕竟不是峡谷,增长的生命力不能用一个确定的数字来度量,但那种体内充满活力的感觉非常明显。   如果要论现实表现的话……大概就是更难死。   不是自己的身体变硬了、外物更难击破自己的皮肉,而是被击破之后没那么容易死,也没那么容易因伤势失去行动力什么的。   这一点可以体现在今晨的一个小实验里——用小刀划破自己的手指,对手指的活动几乎没有半点影响。   痛是会痛,但不会因为疼痛脱力之类的。   真不错,信仰钢门真不错……   陈策摸了摸胸口上的心之钢,又回想了一下这几天为了叠钢所做出的“牺牲”……只能说所有收获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虽然被艾瑞莉娅和阿狸拷打很壮烈,被辛德拉用一只裸足和一只裹着踩脚袜的玉足蹂躏也很绝望……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哐——正当陈策暗自思考着,会议室的大门被人推开。   紧接着,一大群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些人有的对会议室非常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其实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因为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不能完全算是反抗军成员——或者说只在反抗军外围,平时根本没有接触到以艾瑞莉娅为首的反抗军核心领域。   阿狸、辛德拉、莉莉娅、锐雯、莎弥拉、瑟提、亚索永恩两兄弟、李青、乌迪尔。   以及走在最前面的艾瑞莉娅和卡尔玛。   “人都到齐了。”艾瑞莉娅快步走到陈策身旁,又小声问道:“你突然把我们叫过来是有什么事吗?还有这份参会人员名单……我有点看不懂。”   她算是认识会议室里的所有人,但她不明白他们有什么特殊的,更不明白陈策为什么指定要见他们。   如果是要召开反抗军高层会议之类的……可这些大部分都是反抗军外围的人呀?   再如果是陈策要找信得过的人开个小会,那找莎弥拉一个诺克萨斯的外人又是为何呢?   不懂……   “我是要跟你们商量一点事情。”陈策微笑回应,而后又扭头望向另外十一人。   他刻意顿了顿。   三秒时间一到,众人身上便隐约浮现出了一道虚幻的魔法印记——心之钢触发了。   而后,他热情地走上前去,与除了阿狸、辛德拉等人外昨晚已经钢过的“英雄”们一一握手,还顺便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铛铛铛,铛铛铛~   多么美妙的声音啊~   “嘶……”可几人之中身体素质最弱的亚索却不禁皱了皱眉,“兄弟,虽然我知道你见到我很高兴,但也许你能轻点拍……”   “哈哈,抱歉抱歉。”即便没有任何攻击意愿,心之钢也是会造成一丢丢伤害的,陈策也没什么办法。   一人钢一下,公平。   待生命力再次得到不少的提升,他又热情地招呼众人坐下。   他今天召集众人过来当然不只是为了叠个钢这么简单——不然从希拉娜修道院远道而来的李青和乌迪尔肯定要弄死他了。   “今天我请各位过来是想和各位商量一些事情。”   陈策用一句标准的开场白示意众人保持安静,而后缓缓说道:   “首先是关于反抗军的未来——想必各位心中也有数,战争结束之后反抗军自然是要解散的,到时初生之土很可能会变成以前那样群龙无首的状态,以各个省份的自治为主。”   “这听起来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但我不得不提醒各位一个很重要的点——我们必须小心那些极具野心的激进派。”   “影流暂且不谈,兄弟会非常值得所有人的警惕——他们一直想要在初生之土上建立一支独立自主的军队,以抵挡未来可能发生的战争或侵略——这个出发点是好的,但他们的行事风格我无法苟同。”   “他们残暴、激进、不择手段,很可能会在不久后的未来在初生之土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甚至成为新的威胁。”   说着,陈策有意无意地望向了艾瑞莉娅。   他刚才说的这些可不是他的无端臆测,而是符文之地按照原时间线发展的必然事件——战争结束后,野心日益膨胀的兄弟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做出了派人刺杀艾瑞莉娅的卑劣行径。   “为此,我将向诸位商量本次会议的第二个议题——尽可能地维持反抗军势力。”   得到艾瑞莉娅若有所思的眼神示意后,陈策继续说道:   “当然,‘反抗军’三个字以后肯定是不复存在了——我设想的是反抗军以另一种形式存在,可以是组织,也可以是类似于修道者的团体,总之非常有存在的必要——为了制衡纳沃利兄弟会。”   “而这需要所有人的支持。”   “希拉娜修道院、疾风剑道、坚守的反抗军战士、地下搏击场的手下……我们需要吸纳一切愿意宣誓效忠的人。”   “而在场的各位——你们将负责扮演‘导师’和‘将军’的身份,领导众人。”   “这并非强求,而是一个……”   陈策站起身来,又向众人弯下了腰。   “请求。”   话音落下,众人先是一阵沉默,而后其中几人举起了手——艾瑞莉娅、卡尔玛和亚索。   “我没意见。”三人异口同声道。   紧接着,永恩、李青、乌迪尔等人也纷纷表态,表示愿意一试。   战争结束了,初生之土的和平来之不易,他们都想守住这份和平。   他们都是初生之土的一员。   很快,所有人都赞成了这个提议。   只有不是艾欧尼亚人的莎弥拉慵懒地伸了个腰,“看来没我什么事了,你们聊,当我死了就好。”   闻言,陈策突然把视线移到了这位来自诺克萨斯的恕瑞玛雇佣兵身上。   “不,你也有要做的事情。”   “什么事?”莎弥拉不情不愿地皱起了眉。   “跟我走。”   “哈?去哪?”   “去……”陈策一边说着,一边扭头望向了会议室门口。   那里站着一个皮肤苍白的妖艳女人。   但在和她打声招呼之前,还有第三项议程要进行——   把在场所有好感度快达到五十的【英雄】的互动度奖励收一收。   这将会是一笔极其可观的收获。   “明日,去诺克萨斯。” 第113章 辛德拉:还得是我 卷一完   会议结束,陈策也该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前往诺克萨斯了。   但在此之前,他还有两件事要做——第一,去把所有互动度奖励收一收;第二。确定要一起前往诺克萨斯的同伴。   事情要一件件来,他首先敲开了李青和乌迪尔的房门。   两位“同病相怜”的僧侣此时正在房间里打坐,试图追寻内心真正的宁静——自知以凡人之躯无法掌控神龙之灵的李青在追寻共存之道,而早已掌握兽灵之力的乌迪尔在尝试控制住它们。   但当然,这并不急于一时。   他们在陈策进屋的一瞬间停止了冥想,面露恭敬。   “还有什么事吗,陈策先生?”两人同时问道。   “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来和两位道个别。”陈策微笑回礼,同时暗暗查看了一下两人的互动度。   之前在希拉娜修道院的时候两人的互动度就已经达到了四十,现在自然是只增不减——关于普雷西典反抗军击败诺克萨斯侵略者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   【盲僧·李青:当前互动度48】   【兽灵行者·乌迪尔,当前互动度:45】   两人都直逼五十了。   而且全是基于“感激之情”的正面互动度。   之前拯救希拉娜修道院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好吧,就算没有互动度这东西当时也会出手相助,毕竟就是自己把乐芙兰引过去的,更不用说朔极的长老为了帮助自己险些被杀。   算是互相帮助。   “我马上就要走了。”陈策又用一种偏低沉的语气说道——听起来就像是最后的告别,有些浮夸,但也没有太明显的故作矫情。“此去路途艰难,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归初生之土……”   “陈策先生……”很显然,耿直的李青已经被这故作煽情的气氛触动了。“你放心,我们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艾欧尼亚就交给我们吧!待你回来,这里还会是你熟悉的艾欧尼亚!”   “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也可以随时让我们过去帮忙!”一旁的乌迪尔也补充道。   “好兄弟!”陈策果断握住了两人的手,一副要搞桃园三结义的感动表情。“我永远不会忘了你们的!”   稍作停顿,他又补充道:“对了,关于希拉娜修道院,我打算和艾瑞莉娅商量一下派点人过去帮助你们重建并加固防守,以免未来再遭毒手。”   “嗯?真的吗?”闻言,李青立刻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朔极和希拉娜修道院一直是他的心结,他想为之前犯下的错误做些弥补,可实在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如果是帮助他重建废墟的话......这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英雄[盲僧·李青]感激值+5,当前互动度53!】   系统提示音落下,陈策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又望向一旁的乌迪尔。   这位来自弗雷尔卓德的苦行者和希拉娜修道院并没有多大关系,想刷他的好感度不能从修道院下手,而是得从......   他复杂的家庭关系下手。   关于乌迪尔的一些秘密,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陈策可是一清二楚的。   “待我解决完诺克萨斯那边的事情之后,我可能会再去一趟弗雷尔卓德——你的故乡。”   “嗯?”乌迪尔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也许我会在那里帮助一个人……一个少女。”陈策尽量说的隐晦,“我听说她现在生活在凛冬之爪,但凛冬之爪的战母并不是她的母亲……她也许在那里过得并不太好。”   一番话下来,乌迪尔似乎有点懵。“什么什么?我怎么有点听不懂?”   如此反应倒也在陈策的预料之中。   对方根本不知道自己其实还有个......   女儿——虽然不是亲生的。   “有一位冰裔……她曾和你度过了一段亲密的时光,你还记得吗?你离开了她,而她也是为了你离开了她的女儿。”   说着,陈策又用手比划了一下。“幸运的是,她的女儿在祖母的庇佑下健康成长,如今已是一位健壮而美丽的少女了。”   听到这里,不管乌迪尔再怎么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   “你是说……那个少女……是我害得她失去了她母亲的保护……?”   “是的,但她本人也不知情,她只知道她的母亲是和一个男人私奔了——抛下了她。”陈策点了点头,“她现在……嗯,总之可能过得不是太好。”   “我......我......”本性善良的乌迪尔瞬间被强烈的愧疚感包裹。   好在,陈策及时宽慰道:“这很糟糕,但也许我能帮你弥补一些……过错。”   “......”乌迪尔沉默着低下了头。他想亲自去弥补那位冰裔的女儿,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们了。   当时是他不辞而别......他不仅辜负了那位冰裔,也坑害了她的女儿乃至整个部族。   “你能……告诉我她的名字么……”   “当然可以,”陈策点了点头,“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不能现在去找她——母亲的抛弃让她对你充满憎恨,她不会原谅你的,但也许我可以帮助你——帮你给她做一些弥补,也尽量帮你跟她解释一切。”   “这......这.....”   乌迪尔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痛苦地点了下头:“唉!好吧,我答应你!”   “谢谢你的理解。”其实陈策这么要求对方还有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目的——他得尽量确保一切按照原时间线发展,以此尽可能地保证未来不会有太多事情偏离他原本的认知。   “她叫……瑟庄妮。”   【英雄[兽灵行者·乌迪尔]感激值+10,当前互动度55!】   好了,终于两人都达标了。   不枉自己费尽口舌画大饼啊……   往后的数个小时里,陈策如法炮制用画大饼的方式集齐了几位【英雄】的互动度奖励——当然,说是画大饼,但其实这些他以后都是会一一实现的。   像帮助李青重建修道院、帮助瑟庄妮摆脱困境和将御风剑术发扬光大之类的。   只可惜也不是所有【英雄】都能靠嘴皮子就把互动度提到达标程度的——好比一直心怀怨恨的莎弥拉和早就拿过互动度50的奖励、离100又还有不少距离的亚索等人。   不过总的来说也很不错了。   好几个宝箱呢。   虽说开出来的东西并不完全适用,但留着以后总是能用上的,再不济以后直接拿来三合一也可以拼点好东西出来。   “无用大棒……加‘法强’挺多的,只可惜暂时用不上。”   陈策打量了一下手里那根在峡谷里足足价值1250金币的法杖,又重新扫了一眼桌上的装备。   总共开出了一根【无用大棒】、一个【探索者的护臂】、一把【海克斯科技左轮枪】和一个“技能”——枪械精通。   前面三件装备就不必多加说明了,后面那个“技能”倒是比较值得在意——这还是第一次开出峡谷以外的东西。   枪械精通,是技能,但不是英雄的技能。   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过也还凑合,至少不会像之前的马服那样开出什么大嘴的被动、塞恩的被动,那种死了才能用的技能真的是拿到就直接三合一了。   三个加法强的装备......大棒肯定是用不上了,护臂倒是可以用一用——至少还能加点【护甲】,以后说不定也有机会合成【金身】,稳赚不赔。   至于海克斯科技左轮枪,这东西配合刚学到的枪械精通也还不错——刚好配套了。   总的来说,这几个宝箱虽不如之前开的技能好,但也不差。   至少都还能用或还有机会用上不是么?   总不可能每次都刚好开出自己需要的。   “不错,暂时用不上的就当理财了……”   整理好这笔还算可观的收获,陈策又马不停蹄地往几位少女那边赶——该进行去诺克萨斯前的第二项活动了。   绕过几条熟悉的走道,他很快就来到了一个还算宽敞的休息室。   阿狸、辛德拉和艾瑞莉娅三人早早就在那里等着他了。   推门而入,只见三位少女分别坐在休息室的三个角落,彼此之间不但不讲话,连一个好脸色都没。   陈策略显尴尬地坐下。   三位少女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陈策不来她们相互看不顺眼,陈策来了她们就有共同的“敌人”了。   想见自己就单独见嘛,结果来到这里发现另外两人都在是什么意思!   难道还想一个人……三个……那什么吗……!太过分了!   凑不要脸!   “咳咳……”陈策干咳两声,企图以此打破尴尬。   可三位少女只是更不悦地把头扭到一边,仿佛都把他当成了空气。   无奈,陈策只好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那个……我找各位来是想商量一下去诺克萨斯的事情……”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你去就是,难道我还会拦着你么?”艾瑞莉娅直接阴阳怪气,“就好像你要找姘头一样,我还拦得住你么?”   “嗯,亲爱的去吧……反正妾身只是你可有可无的玩具,不是么……妾身不会打扰你的,妾身……你不用管妾身,妾身饿了会自己翻垃圾桶找吃的……”相比之下,狸黛玉的攻势似乎更加难缠。   “哦。”辛德拉则是采取了简单粗暴的【懒得理会】。   陈策顿时感到一阵头疼。   但现在真的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   “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你们商量商量关于一起去诺克萨斯的事情。”   话音落下,原本还有些嘈杂的休息室瞬间安静下来。   接着,陈策又道:“我这趟大概要出去个一年半载,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和你们商量一下比较好,毕竟不是那种几天一周的‘小旅行’。”   “嗯……”艾瑞莉娅点了点头,但脸上没有丝毫喜悦的表情,反倒有些惆怅——很显然,在听到“一年半载”四个字后她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她肯定是不会在这种时候离开艾欧尼亚的——就算只是几天也不会离开。但如果陈策只是离开一小会的话,她很快就能再见到对方,可偏偏是一年半载……   她原本还想着战争结束后和陈策过上平静而美好的二人世界生活……   此去时间甚长,旅途也很危险——诺克萨斯可不是什么和平的地方,她美好的愿景注定是要落空了……   她怎能不惆怅、不担忧呢?   “我……抱歉。”艾瑞莉娅轻叹了口气,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此,陈策表示理解——或者说他本就没想过艾瑞莉娅会随他一同前往诺克萨斯。“没关系的,我能理解你——艾欧尼亚不能没有你。”   “我们……只能许久之后再见了……”   “如果我有空的话,中间也可能会回来几趟的。”   “真的吗?”   “当然。”   “嗯……”艾瑞莉娅心中有了一丝小小的宽慰。   接着便是某位黏人的小胡娘了:“妾身要去妾身要去!”   “你……”陈策也把视线放在了阿狸身上,“你的话……暂时不行。”   “哎?为什么?你不要区别对待妾身!”阿狸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美眸。   不过陈策也真的不是有意针对她、排斥她:“你的瓦斯塔亚人象征太明显了,就连大衣也盖不住,很难逃过诺克萨斯人的眼睛,而我是不打算在诺克萨斯公开身份的。”   “可是……可是妾身可以化作狐狸形态的呀!”   “那你有见过除了你自己之外的九尾狐吗?而且你也没办法长时间维持狐狸形态,不是么?”   “这个……”   “抱歉啦,阿狸。”陈策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又揉了一下那两只毛茸茸且敏感的狐耳,以作安慰。“刚开始真的不行……但我向你保证,等我在诺克萨斯站稳脚跟了,你想来就来。”   “唔……”阿狸委屈地撅起了嘴,很不开心。“那妾身都要在这里饿死了……”   “我会把腐败药水留下来给你的。”陈策又宽慰道。   “妾身想要的根本不是什么药水……你明明知道的……”   “不会太久的——我向你保证。”   “哼……”   阿狸还是很不开心,但也不再争辩什么了——她是明事理的人……啊不,狐,不会在该办正事的时候无理取闹的,更不会为了自己破坏陈策的计划。   “那……那妾身就等你一下下好了……真拿你没办法……”   “抱歉了。”陈策又摸了摸狐狸少女的头,而后望向最后一人——辛德拉。   辛德拉是三人中唯一一位不留恋艾欧尼亚且不用担心被发现是艾欧尼亚人的存在。   而她给出的回答也非常简洁明了:   “我都行——只要可以离开艾欧尼亚。”   “那以后就请多关照了。”陈策微笑着向她伸出一只手。   辛德拉犹犹豫豫地与对方碰了一下手。   “我……谁要跟你关照了……我只是刚好也要离开艾欧尼亚……”   陈策和另外两位少女不由得笑了笑。   辛德拉则故作高冷却有些脸红地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休息室内难得地变得和谐起来。   休息室外,苍白女士则是等待已久。   终于,里面的笑声渐止,陈策推门而出。   “准备好和我一起去诺克萨斯了吗?”乐芙兰微笑问道。   可陈策却摇了摇头。   “是征服诺克萨斯。” 第一章 到达世界最高城,都城!   勃朗·达克威尔的死讯不胫而走,仅短短几天就传遍了整个诺克萨斯——甚至是远在北方的远征军队也得知了此事。   作为诺克萨斯权力中心的都城更是陷入了一片混乱。   绝大部分民众都苦达克威尔暴政已久,对达克威尔的下台与死亡自然是表示喜悦的,但杰里柯·斯维因的上台也让他们产生了同样的疑虑——靠着发动政变夺权的新任大统领,很难说会不会也是像达克威尔一样残暴的统治者。   用血腥暴力的手段夺权,这种事情在诺克萨斯历史上已经有数百年没发生过了。   如此恶劣的行径,很难让人相信这位新上任的“大统领”。   更不用说他和达克威尔曾经的恩怨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这究竟是为国为民的“改革”,还是为了报仇和权力的“行刺”?没有人能给出一个确凿的答案。   不少旧贵族在殿堂上公然质疑杰里柯·斯维因就任大统领的合法性。   但对于外界的各种猜测,斯维因只是无所谓地挥了挥手。   而作为他挥手的代价,就是无数旧贵族在一夜之间被“清算人”们翻了旧账——曾经依仗着达克威尔升官发财的旧贵族们,又有几个能是冰清玉洁的?   诺克萨斯的权力交替不仅仅是勃朗·达克威尔和杰里柯·斯维因之间的事,更是关乎到上层贵族们大洗牌的要事。   数之不尽的烂账被清算人翻了出来,记录着谋杀、贪污、受贿和滥用职权的卷宗几乎摞满了斯维因的办公桌。   在如此强硬的手腕之下,那些原本还想着再观望观望的贵族们不得不立刻站队了。   起初大约有一半的贵族不愿意承认斯维因就任大统领的合法性,但很快就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贵族了——他们原以为自己能与斯维因抗衡,可事实证明他们错得彻底。   就算他们从没有做过什么违背诺克萨斯律法的脏事,或者手上没有任何旧账可翻,斯维因也能用更直接、更残暴的手段将他们一一清洗。   如此,不到几天时间,都城范围内就只剩认可斯维因的人了——也许他们不是真心向斯维因靠拢,但他们不得不“承认”此事的合法性。   在他们的另一个希望——传说中的“苍白女士”到来之前,他们只能假意迎合这位似乎比达克威尔更不近人情的新任大统领。   也许等斯维因也被赶下台的时候他们会选择倒戈,但绝不是现在。   甚至有一些足够有远见的人真心向斯维因投诚——在斯维因发动政变的第二天清晨,他们便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场权力更替的游戏规则。   其中便包括诺克萨斯的传奇刺客——杜·克卡奥将军。   克卡奥将军不仅是诺克萨斯最为传奇的刺客,也是一位手握大权的上层将军,他所在的克卡奥家族更是存在于帝国数百年的古老名门——传言克卡奥家族甚至在诺克萨斯建国时期扮演了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   在克卡奥将军向斯维因宣誓效忠之后,许多附庸克卡奥家族的旧贵族和家族都选择了俯首称臣。   可以说,杜·克卡奥将军为斯维因清除了不少障碍。   而斯维因本人也没有忘记这份“恩情”,仅在夺权后的第三天就将克卡奥将军请入了他的宫殿。   直到现在。   “帝国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帮助,时间也会证明你的选择是何等明智。”   华丽的殿堂之上,斯维因不断赞誉着面前的中年男人——那位身材高大却总让人感觉不太起眼的传奇刺客。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后者恭敬行礼,语气里满是谦卑。“达克威尔荼毒帝国已久,是您拯救了帝国——即便有些愚者称您为‘篡位者’。我会替您让他们闭嘴。”   后半句话听起来像是画大饼似的讨好。   但事实是……他的确有这种能力。   他一个人无法堵住悠悠众口,但他手下的刺客公会可以。   他几乎手握整个诺克萨斯的刺客,而那些刺客又遍布帝国的各个角落——即便是最偏远的小镇、最肮脏的小巷,也会潜藏着一个像酒鬼或乞丐一样的刺客。   他们为克卡奥将军收集着帝国的一切情报,也为帝国上层的贵族们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脏事。   “不必,时间会证明一切。”斯维因大度地摆了摆手,脸上的一抹微笑看不起是虚伪还是真心。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藏在大衣里的另一只手掌握着恶魔的力量。   “我替帝国的所有愚者向您谢意——赞美您的仁慈与慷慨。”克卡奥将军再次行礼,那卑微讨好的模样与他超然的地位完全不相匹配。   但斯维因会坦然接受。   一番客套结束,大殿里陷入了一阵沉默——不止他们两人,还有一众选择投诚的贵族。   而打破这阵沉默的,是短短几分钟后的一阵脚步声。   响亮、有力,是铁质军靴用力跺在花岗岩地板上的声音。   站在门边的德莱文原本还有些昏昏欲睡,可一听到这阵脚步声就顿时来了精神——他对这脚步声太熟悉了。   于是乎,他用一种半喜悦半戏谑的声音开始了倒计时:“三,二,一……”   哐。倒计时结束的一瞬间,他亲自拉开了殿堂大门。   然后一只想要踹门的大脚就踢空了。   在看清来人的刹那,大殿里的一众贵族下意识有些发憷。   可刚做完“恶作剧”的德莱文非但不怕,还故意尖着嗓子大声说道:“欢迎我们的英雄——帝国的最强大将军——诺克萨斯之手·德莱厄斯!”   咚!来人用力迈出了最后一步。   紧接着,那双蕴着怒火的眼睛恶狠狠地瞪向了德莱文。   他很不满意对方的所作所为。   但并不是因为他被捉弄了。   而是因为……他觉得对方还很幼稚——就像个长不大的小男孩。   换作别人,或许他刚才就一斧子劈上去了,但对德莱文,他有无限的宽容。   因为那是他的亲弟弟。   他德莱厄斯的亲弟弟。   “态度放端正点!”他只口头训斥了他这位始终不够成熟的弟弟,“你的账,我晚些再与你算!”   “噢,这可真是个坏消息。”可德莱文只是满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但也许我们能在酒桌上算一算——是的,你还欠我一杯麦酒,这笔账也得一起算了。”   闻言,德莱厄斯更是不爽,但更多的是无奈。   他这个弟弟……一向如此。不够成熟,容易被骗。   就是酒馆里的低级赌局都能将他骗得倾家荡产。   更不用说那个阴险狡诈的谋士了……   “斯维因。”德莱厄斯扭头望向了大殿正中央的跛脚男人——他甚至没有称对方为“大统领”。   “好久不见,德莱厄斯,我的好兄弟。”斯维因优雅地行了一礼,但没有上前拥抱。“我腿脚不便,我想你应该不会怪罪我没有给你一个热情的拥抱。”   “我能理解你。”德莱厄斯不屑地哼了一声,大步朝着对方走去。“那我走过去便是。”   “如此甚好。”斯维因微笑着张开怀抱,也露出了他那只被恶魔同化的手臂。   德莱厄斯早有耳闻,此时也根本不怕,手握巨斧便迎了上去。   一时间,周围的卫兵立刻压低了手中的长戟——他们的职责是不让任何有危险的人靠近大统领。   显然,拿着巨斧的德莱厄斯就是。   不拿巨斧也是。   “这就是你欢迎我的方式么?”德莱厄斯的嗓音愈发低沉,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斯维因……你做得太好了。”   “不不不,我的兄弟,我永远不会对你设防。”斯维因则继续保持着微笑,一挥手示意周围的卫兵全部后退。   很快,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半米。   德莱厄斯没有继续靠近,斯维因则缓缓抬起了手。   大将军护肩上的灰尘被轻轻拭去。   “从弗雷尔卓德赶回来,辛苦你了。”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德莱厄斯的嗓音依旧低沉,“我曾在达克威尔对你发难的时候公然替你说话,而你此时却连一个选择的机会都没有替我留下……”   “形势所迫。”斯维因微笑回应。   “形势?形势就是先斩后奏么?就是裹挟德莱文来逼迫我么?”   德莱厄斯已经快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他与斯维因是旧相识,也一直很欣赏对方的才干和忠诚,为此他当年不惜在达克威尔要革除斯维因军籍公然替斯维因说话——他甚至为此付出了一些不小的代价。   可就是这么一位老朋友,到头来却这样对他?   趁他在弗雷尔卓德远征的时候发动政变,又裹挟自己的亲弟弟,完全不给自己选择的机会?   那个一直对帝国忠心耿耿的谋士,此时却成了亲手发动政变、推翻帝国领袖的罪人?   “斯维因……!”   “相信我,我的兄弟。”话说到这份上,斯维因也没有再继续掩饰的必要了,当即直截了当道:“达克威尔对帝国的荼毒有目共睹,我只是想带领帝国走向更光明的——”   “够了!”德莱厄斯终究还是吼了出来,也打断了对方的话。“你甚至没有和我商量!你甚至特地让德莱文动手杀死了无数旧贵族!你在坑害我,只为你那欲壑难填的野心和对权力的追求!!”   “我对权力没有任何追求,我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帝国变得更好——仅此而已。”   “那你就不该对我、对德莱文做出这种事!”   “可我不会独吞这份权力。”   “你还想狡辩什么?!”   “此后再不会出现一个人掌控帝国的局面了。”   说着,斯维因突然转过身去,目光投向了大殿阶梯之上的位置——那里空无一物。   而那里本该摆着大统领的王座——所有人都知道的,德莱厄斯也不例外。   “诺克萨斯不需要皇帝。我会建立一种新的制度,让所有有才能的人都能为帝国做出贡献——也获得相应的权力和地位。”   “你到底想做什么?”德莱厄斯眉头紧皱,又用余光扫过了大殿内的一众贵族。   他看见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不止德莱文,还有克卡奥将军和一些声名远扬的大将军。   最后,他又将视线投向了斯维因。   而后者恰好回过头来,张开的双臂就像一对邪恶的渡鸦翅膀。   “我要成立新的议会。”   “此后,由整个议会共同执掌诺克萨斯。”   “远谋,武力,狡诈,缺一不可;诺克萨斯,将会迈上一个新的台阶!”   “名为……崔法利!”   ---------------------------------------   ----------------------   漂洋过海的小船马上就要靠岸了。   陈策的船长生活也马上就要结束了。   在最后的“职业生涯”里,他选择和船上的副手一起度过——   “副手辛德拉,出列!掌舵一百分钟准备!”   “……”辛德拉一脸无语地从船舱走道飘到了船长室内。   “陈策,我希望你不要这么幼稚。”   “什么幼稚,我不是船长吗?”陈策拍了拍面前的船舵,语气很是自豪。“这可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现在我实现了!”   “……”   “副手辛德拉,出列!”   “……我想拒绝。”   辛德拉暗暗叹了口气——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对方这么幼稚呢?   就算现在船长室里只有他们两人、不用注意什么形象,也不能这么……搞笑吧?   哪有副手掌舵的?这不是搞笑吗?   那副手哪是干这种活的呀?   “陈策,请你尊重一下我的职业。”少女指了指自己胸口上的自制小牌子,“我是副手,不能掌舵,请你不要这么幼稚。”   “这样……好像也是嚯。”陈策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接着便继续掌舵去了。   海平线那头的陆地越来越近,其实现在已经可以不用人掌舵了。   那么,便迎来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对了辛德拉,你之前在艾欧尼亚一直飘着是因为不想触碰到初生之土,那到了诺克萨斯你还要一直飘着吗?”   “看心情。”副手辛德拉随口答道。   “那就是说还是有可能会下地走路的对吧?”   “可能吧……怎么了?”   “这就涉及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了……”陈策突然一脸神秘地打开抽屉,然后从里面翻出了一个提前准备好的盒子。   在少女好奇的注视下,他缓缓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双高跟鞋。   “这个给你,以后想下地走路的话就穿。”陈策可不想对方那双原本干净得一尘不染的玉足沾上泥土——那就真的幻想破灭了。   辛德拉的玉足,可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二次元的完美玉足。   “……奇怪的鞋子。”辛德拉还没穿过这种鞋子,感觉有点怪,但还是先收下了。   陈策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还不等他再说点什么注意事项,对方突然“发难”——   辛德拉又往上飘了几十公分,那双玉足正好抵在陈策面前。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方,神情高傲、语气戏谑,像一个逗弄奴仆的女王。   “帮我穿上,我准许你脱去我的踩脚袜。”   半小时后,小船无比靠近岸边了。   陈策也神情不太自然地走出了船长室。   而乐芙兰就守在门口。   “又被欺负了?啧啧啧……我还以为你从来不会被女人踩在脚下,却没想到……呵呵,辛德拉小姐还真是强势呢。”   “这不叫被踩在脚下,这只是……我自愿的,懂么?”陈策稍微嘴硬了一下。   好在,乐芙兰懒得拆穿他这拙劣的借口。“还是说正事吧,自愿被一只裸足和一只裹着踩脚袜的足底踩的变态先生。”   “前缀可以不用加这么多。”陈策面无表情。   “呵呵……马上就要到诺克萨斯都城了,待会我会直接带你去大统领的宫殿。”   “去做什么?”   “参加会议。”   “什么会议?”   “崔法利议会。”   “嗯?”这个名字陈策当然是听过的,但他有点不理解的是……对方为什么敢如此光明正大地带着自己去参会。   理论上崔法利议会的建立已经不可阻挡了。   更何况,乐芙兰的黑色玫瑰在诺克萨斯也是不能摆在明面上、不被官方承认的“地下组织”,在诺克萨斯政变的时候打明牌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总不能……直接在会议上把斯维因和德莱厄斯等人全部做掉吧?   “抱歉,我可能说得不够详细。”乐芙兰突然露出一个微笑,接着又挥了一下手。   下一刻,她完美无瑕的面庞上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迷雾,让她看不清五官。   “确切地说,参会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只有你。”   “夺取诺克萨斯的第一步。”   “另外,斯维因对你很感兴趣……他早就想见见你了。” 第二章 卡特琳娜的第二目标   陈策上岸了。   诺克萨斯都城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压抑的气氛笼罩在这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劣质机器转动的轰鸣声和码头上苦力们的抱怨声交织在一起,合奏出了一曲歌颂血腥、压迫和扩张的钢铁乐章。   这里就是诺克萨斯。   强者为尊的诺克萨斯。   这里没有人与自然的和谐,没有充满祥和气息的空气,更没有扶弱济贫、与人为善的僧侣。这里,有的只是对武力和权力的极致向往。   这里不像艾欧尼亚那般和平、自然、友善、神奇,也不像德玛西亚那般文明、讲礼、遵循法律,这里能给人们带来美好生活的只有自己力量。   在这里,拥有力量就是拥有一切。   这片贫瘠的大地平等地欢迎每一个人,无论是荣耀的圣骑士还是邪恶的黑魔法师,只要你有足够的力量,这里就欢迎你。   诺克萨斯不会要求任何人必须懂得礼数、遵循传统,更不会将魔法师们视作洪水猛兽、强行禁魔。唯一要禁止的,只有废物——诺克萨斯不养闲人。   力量就是一切。   即便是最邪恶、最狡猾、最令人不齿的恶徒,只要有力量也能在这里赢得尊重、地位和金钱。   这种“淳朴”的民风注定会养育出一个彪悍的民族。   而陈策从上岸开始就感受到了这点——码头的负责人正在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对着手底下的黑皮肤奴隶狠狠鞭打。   “怎么,不太习惯吗?”   乐芙兰似乎看出了陈策的不自然,言语中透露着一丝【诺克萨斯就是这样】的“自豪”感。   “这里可没有各种各样的礼数和讲礼数的人,也不像艾欧尼亚有那么多温柔漂亮的深闺少女……不过以你的实力,想在诺克萨斯得到女人可比在艾欧尼亚简单多了。”   “有实力就能得到一切,对吧?我知道这个‘传统’。”陈策耸了耸肩。   “是的,但你也要小心你得到的一切都会背叛你——在实力更强者面前,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倒戈。”说着,乐芙兰又瞟了一眼旁边的辛德拉。   “不过有这位在的话,你多半是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但你可能也得不到别的女人了,呵呵。”   “那正好,我本来也没这个打算。”陈策义正词严,顺便也偷瞄了一眼辛德拉。   后者装出了一副什么也没听见的模样,但那略显冰冷的表情还是说明了一切——她可不像艾瑞莉娅和阿狸那么好讲话,要是陈策敢做出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她就敢让对方在天生飞足7x24小时。   三人并排行走,在乐芙兰的带领下进入了诺克萨斯都城内圈——比起都城外围毫无秩序的环境,这里的街道和房屋都十分整齐,但也到处都充斥着金钱和堕落的气息。   “闲聊到此为止,我们该办正事了。”   待三人走到不朽堡垒下的【巨石广场】,乐芙兰突然停下了脚步。   “接下来就是直接去参会了。”   “嗯。”陈策没有意见。   但在此之前,乐芙兰还有一件事要做:“参会人员只要陈策一人就可以了,辛德拉小姐,麻烦你先跟我去别的地方休息休息吧。”   闻言,辛德拉略显不悦地皱了皱柳眉,但也没有直接反驳,而是用一种询问的眼神望向了陈策。   后者思索片刻,还是答应道:“现在我们对诺克萨斯的一切都还不熟悉,就先听乐芙兰的安排吧……委屈你了,辛德拉。”   “我只是刚好想要休息一下。”辛德拉表面没有抗拒,但语气变得有些冰冷了。   乐芙兰也懒得照顾她的小情绪,当即挥挥手召唤出了一个分身。   “分身会带你去找个地方休息的,辛德拉小姐。陈策先生就请跟我去参会吧。”   宽敞的大殿此时显得有些空荡荡了。   斯维因将包括克卡奥将军在内的一众贵族全都请了出去,只留下两人——诺克萨斯之手·德莱厄斯自然是其中一个,另一人则是由刺客公会联合商议派出的代表——“无面者”。   一个全身藏在大衣、兜帽和面罩之下的,看不出性别的“怪人”。   是的,在武力至上的诺克萨斯,即便是隐藏在阴暗之中的刺客也有参会的权力——这代表他们将在未来的【崔法利议会】中占有一席之地。   三人都在,但会议迟迟没有开始。   为了保持神秘,无面者没有急着开口发问,这个“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本就对斯维因颇为不满的德莱厄斯身上了。   “不是说要开会么?人也都在,为什么还不开始?”巨斧的斧刃闪烁着危险的寒芒,也映衬出了巨斧主人那张威严而冷酷的脸。   “不……人还没有到齐。”斯维因摇了摇头,目光始终停留在那扇紧闭的大门上。“还有一位重要人选。”   “谁?”德莱厄斯更加不悦了——本来成立崔法利议会这件事没有提前和他商量就让他很是恼火,现在又要再加一个人就更让他不爽了。   “还有谁能有资格站在帝国顶端?财政大臣?还是旧贵族团体的议会?”   “都不是。”斯维因又摇了摇头。   “难不成是那个该死的地下魔法结社么?难道你要想他们妥协?”   “也不是……稍安勿躁,我的兄弟。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向你解释的。”   “你不和我解释清楚就休想让任何人夺走属于帝国的权力!”   “不,你误会了,我从没想过让第四个人加入崔法利议会。”斯维因耐心地压了压手,“我只是让他参会,但没有让他加入议会的意思……这只是一个橄榄枝,我希望他能为你、为我,为我们而战。”   闻言,德莱厄斯稍微平静了些,也不再争辩什么,但脸上的表情依旧不那么好看。   斯维因也不再说话,只默默注视着大门。   终于,他等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大门被推开,两道身影随之映入眼帘。   是两个男人。   一个年轻,一个中年。   年轻男人戴着一个奇怪的狐狸面具,背上挂着一把华丽的长剑——细看之下还能发现剑刃上始终散发着阵阵魔法气息,想来也是一把可以作为国家级宝藏的附魔宝剑。   中年男人倒是没什么特别的,高大、臃肿、脸上总是挂着十分刻意的威严,标准的腐朽贵族做派。   “欢迎你们,惠普勒斯将军,以及……”斯维因热情地站起身来,一双沧桑而狡黠的眼睛默默打量着年轻人。   “远道而来的朋友。”   “深感荣幸,我尊敬的统领大人。”名为惠普勒斯的中年男人恭敬回礼,而后很懂事地退出了大殿。   只留下年轻人——也就是陈策,独自一人面对整个帝国最有权力与威望的两位将领。   陈策表面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内心却有些疑惑和不悦。   刚才的“惠普勒斯将军”,其实就是乐芙兰……而她将他带到这里之后就直接离开了,来之前也没有交代任何事情。   按照原本说好的,她应该在会议上说点或做点什么——哪怕她没有明面参会的资格。   可现在……   陈策只能自己见招拆招了。   “真高兴见到你。”斯维因走下了阶梯,满脸的笑容与热情。“我已久仰你的大名,能亲自见到你是我的荣幸。”   “……”陈策依旧保持着沉默,面具掩盖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变化。   斯维因认识自己?是乐芙兰泄露给他的消息?为什么乐芙兰之前没有提过?   还是说乐芙兰也不知情?那她为何要让自己在这种时候来参加会议?   也不对……乐芙兰的化身似乎与斯维因是旧相识……   不等陈策想通,斯维因已经热情地迎了上来。   “这位便是惠普勒斯将军为我引荐的能人——我们远道而来的朋友。”斯维因自顾自地向另外两人介绍道,“今天我请他来,就是希望他能在此见证我们的誓约、见状崔法利议会的合法成立!”   话音落下,德莱厄斯和刺客公会的无面者都露出了一副思考的表情。   而斯维因则趁此功夫热情地拥抱了陈策。   后者也仍有些疑惑。   直到斯维因秘密般的低语在耳边响起:   “初次见面,陈策先生……惠普勒斯向我介绍过你,也提到了你有意合作的事情——关于艾欧尼亚和允诺你的种种……现在还请你暂时保持缄默,也保密你艾欧尼亚人的身份。”   说完,斯维因立刻松开了手,又转身满脸微笑地面向众人。   而陈策也在这短短两句话中了解到了许多信息——最重要的一点,自己又被乐芙兰那个坏女人卖了。   惠普勒斯就是乐芙兰,而惠普勒斯和斯维因说过的东西她却从未与自己提及……   什么和斯维因的合作,她一个字都没讲过,自己也完全不知情。   这一声不吭地就把自己往斯维因的阵营里推,莫不是想要自己给她当个卧底?   难道她就真不怕莫德凯撒在今天就重返他的不朽堡垒么……   陈策默默眯起了眼睛,体内的冥界之力也开始逐渐调动。   现在,只要大殿里的任何一个人表现出任何对他不利的行为,他都会直接把莫德凯撒从冥界里拉回来。   他可不想白白帮乐芙兰打工。   这种又一次的欺骗让他感到非常不满。   当然,这些东西斯维因都是不知情的。   他只对着众人张开了双手,像是在拥抱整个帝国。   “现在,会议正式开始……”   一个刺客进入了达克威尔曾经的王宫——当然,现在在里面的不是达克威尔,而是另一个传言“更加残暴”的男人。   看守的卫兵在这位顶尖刺客面前就像一个个睁着眼睛的瞎子,她飘忽不定的身影在阴暗中不断穿行,轻巧的模样简直像是在自家庭院中闲逛。   她不禁在心中暗暗嘲笑起了这位新任大统领的眼光——连宫殿的卫兵都如此不堪,他那些所谓的同党恐怕也都是些猪狗之辈。   纤细的身影穿过了一道又一道重兵把守的大门,几位无法绕过去的倒霉卫兵在见到一抹黑红相见的光芒后便丢了性命,甚至到死都没能发出哪怕一声呼喊——而他们的尸体也注定要在腐烂发臭后才会被人发现。   刺客的真谛不是隐身,而是不被人发现。   隐秘的杀人技巧,也是顶尖刺客的必修课。   很显然,卡特琳娜将这份宗旨贯彻得非常完美。   就像她常年锻炼后的身体一样完美——柔软、纤细,又足够有力量,就像躲藏在黑暗之中随时准备发起突袭的母豹,完美地契合了刺客所需的一切条件。   她对自己的暗杀技艺无比自信,甚至一度认为自己已经登顶——而事实也是如此。   要不然那伙人为什么会给她派发如此艰难的刺杀任务呢?   【让斯维因下台。】   简单的六个字,却是这世上最艰难的刺杀任务。   刺杀伟大帝国诺克萨斯的大统领,这绝对是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但卡特琳娜认为自己能行,也必须能行。   身为帝国的杀人机器,她必须无条件地服从命令、为帝国扫清一切障碍——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一方面,她想靠这个任务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也想获得无上的荣光。   只要这个任务完成,她必将成为公认的帝国第一刺客——乃至世界第一刺客。   她渴望荣耀。   她渴望整个家族以她为荣。   在诺克萨斯,力量才是一切,而不是她妹妹学习的那些操控政治的手段。   她已经很接近了。   那座辉煌的宫殿,近在眼前。   她甚至已经能听到斯维因高谈阔论的声音了。   她依旧耐心地躲在暗处,细心地观察着一切——杰里柯·斯维因,她要暗杀的目标,一个狂妄自大的叛徒;德莱厄斯,帝国最值得骄傲的诺克萨斯之手,但他前段时间才刚在弗雷尔卓德吃了败仗;无面者,刺客公会的代表。   还有……   一个年轻男人?这是谁?为何情报里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罢了……并不碍事。   只不过……他看起来和斯维因私交甚好?   斯维因竟然让他来当崔法利议会成立的见证者……他的重要性似乎不在德莱厄斯之下。   第二目标…… 第三章 卡特小姐不干净了   会议照常进行,斯维因在向德莱厄斯和无面者发表着他慷慨激昂的演讲。   关于诺克萨斯的野望,关于他的远谋,关于一些给德莱厄斯的补偿和特权……繁杂得让人心生困意。   以“见证者”身份出席会议的陈策无心听讲,只默默打量着三人。   毫无疑问,掌握恶魔之力的斯维因是三人中的最强者,而他那只一直藏在大衣里的左手就是他与恶魔做交易的象征。   其次便是诺克萨斯之手·德莱厄斯了——这位帝国的常胜将军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个不懂魔法、只会使用蛮力战斗的“凡夫俗子”,但其实他的实力一点不弱——他曾在战场上与全盛状态的劫战斗,而结果是两人打得难分胜负、不相上下。   再最后是……那位神秘的无面者——一个连性别都要向世人隐瞒的刺客。   他,或她,虽说明面上是刺客公会派出来的代表,但真实身份并不好说……甚至有可能是黑色玫瑰的人。   崔法利议会由这三人组成,表面上是铁板一块,实则各怀鬼胎、互相猜忌。   很快,斯维因发表完了他的演讲,转而将一块石板平放在桌上。   石板上刻着许多密密麻麻的文字,大意就是崔法利议会的运作模式、规则、协议和三人议会的权力,右下角则是斯维因的署名。   “签下你们的大名,象征着崔法利议会的正式成立!”斯维因大声说道,“这块石板将会是诺克萨斯重新崛起的起点!它将被存放在不朽堡垒的最深处,与帝国的所有秘密一同永存!”   说着,他将厚重的石板推向桌对面——不偏不倚地滑到陈策面前。   “现在,请各位在见证者的注视下签署协议!”   德莱厄斯虽心中仍有不满,但事已至此也只能选择妥协了——他将手中巨斧重重拍在桌上,仅一勾手就在满桌的碎屑纷飞中署下了自己的大名。   他看着鲁莽,可实际上对细节的把控也十分到位——不仅体现在战斗中,更是体现在战略上。   否则仅凭个人力量是绝对不可能当上【诺克萨斯之手】的。   不同于世人对他“莽夫”的刻板印象,粗中有细、有勇有谋,这才是诺克萨斯之手。   “我签完了,先走一步。”   留下署名的德莱厄斯不愿再停留半刻,一甩斗篷便离开了大殿。   “我还要去管理我的军队,以后有什么事再写信通知我吧——也希望我下次站在你那边不是因为你靠着某种手段裹挟我。”   “你可以永远相信崔法利议会,我的朋友。”斯维因优雅地行了一礼,目送着对方离开。   而最后的无面者也不拖沓,当即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石板上刻下了名字——依旧是【无面者】三个大字。   陈策全程保持沉默,但体内的冥界之力没有一刻松懈——在完全走出这间殿堂、彻底确保安全之前,他绝不会放松警惕。   不过事实证明他可能真的有些多虑了。   待石板签署完毕,无面者也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大殿,只剩斯维因一人站在原位。   “所以,你打算和我说什么?”陈策终于开口说话——他很想知道乐芙兰的化身跟斯维因讲了什么。   什么合作,什么许诺。   “这是一个宏伟、远大的计划,恕我无法在短时间内向你阐明。”斯维因再次露出一个微笑,热情得有些不太自然。“而现在也不是谈话的好时候……你知道的,崔法利议会刚成立,还有很多急事等着我去处理。”   “你说想跟我合作,却又不肯说是什么合作,是么?”陈策藏在狐狸面具下的双眼流露出了一丝不耐烦,语气也愈发冰冷。“我不是一个喜欢猜谜的人,如果你不愿说明,那恕我不会与你做任何交易。”   “稍安勿躁,我远道而来的朋友。我知道你,我在渡鸦的眼睛里见过你的壮举……你和你的‘朋友’,那位强大的魔法师,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帝国的大军。”   “然后呢?”   “我对你们无上的力量感到钦佩——由衷的钦佩。为表诚意,我会给予你一样小礼物,待下次见面时我们再详谈。”   不等陈策有所回应,斯维因又从大衣里取出了一块令牌——上面印有和石板背面相同的标记。   崔法利议会的标记。   显然,这是提前准备好的。   “你漂洋过海来到帝国,想必会有很多不习惯和不方便的地方……这个可以为你解决一切麻烦。”   嗒。令牌落到了陈策手中。   “崔法利议会的特使令牌——就像刺客公会的无面者一样,但适用范围是整个诺克萨斯。”斯维因继续解释道,“最迟三天后,所有人都会认识这块令牌,我也会在布告中有所强调。”   陈策沉默着收下令牌,一时间有些摸不透眼前这位“恶魔宿主”到底在酝酿着什么。   更摸不透那个狡猾的坏女人。   但总之,现在该去找那个坏女人算算账了……   陈策来诺克萨斯只办三件事:   组建势力,组建势力,还是tmd组建势力。   诺克萨斯与艾欧尼亚的战争已经结束,这个强大的帝国百废待兴,此时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候——若想对抗未来的虚空,就必须在世界各地组建起自己的势力。   这些势力既要有凡人军队,也要有【英雄】们——为了叠钢和不断地得到互动度宝箱。   简而言之,想靠自己一个人抵御虚空是不太可能的,必须像曾经的瑟塔卡女皇那样组建足够强大的势力才有可能寻得一线生机。   艾欧尼亚、诺克萨斯、德玛西亚、弗雷尔卓德、恕瑞玛、以绪塔尔、比尔吉沃特、双子城市……乃至那高高在上的“神明领域”——巨神峰,都必须有自己的势力才行。   当然,这些都得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   艾欧尼亚已经基本稳固,现在就该轮到本就有不少交集的诺克萨斯了。   但目前看来……也许事情没那么简单。   直接用武力征服是不太实际了——就算让莫德凯撒或辛德拉来灭掉崔法利议会,这个帝国也只能是被自己“打败”而非“征服”,到时想要组建什么势力都有点不现实了。   若想一切按照预想的来,就必须一点一点渗入这个国家,然后以帝国高层的身份去组建属于自己的实力——就像德莱厄斯和斯维因那样,也像乐芙兰之前说的“瓜分一部分的诺克萨斯”。   可……乐芙兰和斯维因这两个大阴谋家着实有点难缠了。   前者捉摸不透、满口谎言,后者也是城府极深、虚伪至极——刚才在会议上的表现就热情得虚伪,简直像是在演戏一般。   陈策一直到走在回去的路上都感觉刚才的一切有点不太对劲。   斯维因知道自己……是透过“秘密恶魔”的窥视么?那他是否也知道莫德凯撒的事情?还有和乐芙兰的事情?   如果知道,那他还想着与自己做交易?   或者说……还敢?   莫德凯撒可是所有诺克萨斯人的噩梦。   还有这个所谓的“崔法利特使令牌”……看起来像是能用来弄“双层身份”的东西——戴上狐狸面具就是崔法利特使,摘下面具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诺克萨斯公民”。   想来也的确方便。   “疑点重重……还是必须找乐芙兰问个清楚……”   陈策暗叹一口气,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乐芙兰的分身把辛德拉带到她提前准备好的“安全屋”去了,在那里兴许能找到乐芙兰。   诺克萨斯的空气环境比艾欧尼亚要差许多,街上也偶尔能看见一些阴暗肮脏的角落,但都城的街道整齐程度无可挑剔。   没有在路边随处吆喝的小贩,也没有像集市一般洒满地面的垃圾,每一个人都在低着头走路,平整而压抑。   都城的人口密度比起其他城市显然要大得多,无数小贵族和商人坐在马车上通行,稍穷一些的平民百姓则拥挤地走在人行道上,一眼望过去尽是灰色调的衣服和黑压压的人头。   但有时候也能在这近乎千篇一律的景象中看见点不一样的东西。   好比狂躁的奴隶主,好比凶狠的骑士,好比隐藏在人群中的刺客,好比……   一个本不该出现在大街上的魔法印记。   陈策在人群中瞥见了心之钢的魔法印记。   就在身旁不远处的人群之中……偶尔一闪而过,看不清身影。   更有意思的是,那道魔法印记似乎是在跟着他移动。   如此情形,疑惑与惊讶之余他还有一丝意外收获的愉悦感。   他立刻改变了路线,不再朝着安全屋走去,而是刻意往人少的地方钻——无人的小巷看起来太过刻意,街道尽头的拐角则刚刚好。   “让我看看今天是谁想加入钢门……”   卡特琳娜没能找到刺杀斯维因的机会——后者始终没有落单的时候——开会的时候身旁有德莱厄斯、无面者和一个奇怪的男人,开完会又立刻随一整支卫兵小队离开了,不好下手。   不过没关系,今天的目的本来就不是刺杀,而是摸清路线,为下一次的正式刺杀计划做足准备——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就当场刺杀。   没找到机会,但摸清了宫殿内复杂的布局,也摸清了斯维因的行政地点与休息区域,这已经足够了。   现在她要去完成一个“额外任务”——追查那个奇怪的男人。   斯维因称他为“远道而来的朋友”,言语之中似乎透露着他不是诺克萨斯人的意思……这很有趣。   另外,斯维因对他的态度非常热情,还让他以“见证者”的身份参与崔法利议会的成立,想必他的身份也不简单,甚至有可能对斯维因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难道斯维因为了巩固地位已经开始联合其他国家的政要了?   必须抓到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奇怪男人才能知道一切了。   卡特又用力裹了裹身上的大衣,低调而略显臃肿的装扮和帽子完美遮住了她身为女性的特征,也将那锋利的匕首深藏在了阴影之中。   她像一个普通的码头工人混在人群当中,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的“外表”毫不起眼,只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在帽檐下始终盯着另一个同样看似普通的男人。   她不紧不慢地跟在对方后面,将周围环境的隐蔽和不定性利用到了极致。   很快,她尾随着对方离开了最热闹的街区,来到了一片稍显冷清的偏僻地带——这让她有些起了疑心。   但她对自己的能力有着十足的把握。   况且这附近虽然人比较少,但街上还是一直有行人在的,对方发现了她、想把她骗到无人的角落里干掉的概率非常小。   于是她继续跟了上去。   可就在一个拐角处,对方突然加快了脚步。   她知道自己该加速追上去了,但她没有直接跟上,而是很聪明地选择从另一处房檐上绕过去——为了防止自己在拐角处被对方发现并反制。   光滑的墙壁和房檐挡不住顶尖刺客的脚步,她轻而易举地连续翻过了好几条小巷。   最后,她躲在了一处阴影里。   而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奇怪男人正毫不知情地往她这边走来。   这是个好机会……   只要对方走到她旁边,她稍一用力就能将对方拽进小巷,同时捂住他的口鼻不让他发出半点声音……   距离越来越近了……   卡特藏在大衣下的手握住了匕首,但抓握方式却是反握——她没打算杀了对方,逼供情报才是她的目的——至于事后杀不杀,那就要看得到的信息如何了。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   看看这愚蠢的猎物,他还毫不知情呢……   五米……四米……   还在注意自己脚下的小石子么?也许锋利的匕首比石头更值得你注意,呵呵……   三米……一米……   就是现在!   待距离足够近的瞬间,卡特琳娜猛地从阴影中站起,一双纤细而足够有力的小手迅速袭向对方。   啪!她一只手触碰到了对方的脖子,另一只手也快要捂住对方的口鼻了。   一切就像她预想的那般顺利。   可似乎……也没那么顺利。   对方的确像她想的那样中招了,但反应有点奇怪……他似乎根本没在抵抗?这不符合一个正常人突然遇袭的表现……   卡特琳娜突然感觉轻松得有点不太对劲了——她简直只用了一点对付孩童的力道就轻易“控制”住了这个身材十分不错的男人。   她觉得有点奇怪,但事已至此也容不得她过多思考了。   可就在她准备顺势将对方拽入小巷的时候,令她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刚才还无力得像个婴儿的男人,突然变得像一座大山一样沉重……   她根本拽不动……   再下一刻,对方顺着她的动作反身将她压在了墙上——她的一只手甚至还勾在对方的脖子上。   这一个动作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迅速,她根本没有反应的余地。   “好了,我抓住你了。”男人戏谑的声音从面具之下传来,卡特琳娜顿感大事不妙。   但她现在想跑已经太迟了。   对方死死扣住了她的一只手腕,身体也被顶在了墙上。   这个姿势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两个闹了矛盾的街头小混混,而这种事情在诺克萨斯街头常有发生,此时她想靠大声呼喊来吸引路人的注意力并趁机解围都做不到……   该死……他是故意走到这种人少但又还有人的地方的……   他想让自己没法在大庭广众之下掏刀而他又能以这种方式挟持自己……   “一个刺客,在跟踪我……让我猜猜你的名字……”戴着狐狸面具的奇怪男人——也就是陈策,饶有兴致地盯着对方的胸口——那里有他最爱的心之钢印记。   “短头发、中等身材、中等身高……”   “我猜你叫……”   “泰隆?”   陈策一边戏谑地说着一边毫不留情地攻向了对方的胸口。   铛!心之钢触发的声音是如此悦耳。   可对方强忍着不发出尖叫的哼唧声就不是那么悦耳了。   “哼唔……”   “看来你还需要再修炼几年。”陈策无情地嘲笑着对方,又伸手探向了对方的大衣——他得先把对方的武器全部除掉才能完全放心。   可就在他把手伸进大衣里、准备直接一把扯开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   诡异的柔软……?   刚才摸心之钢的时候似乎也有点这种感觉,但当时忙着叠钢就没太注意……   这是什么感觉……难道泰隆还有穿硅胶防刺衣的习惯?胸肌的话不可能这么软吧?而且尺寸也明显不太对劲?   有点怪,再摸摸看……   还是好软……   不确定,再摸摸……   还是软……   再——   “你摸够了没有……!”   一道夹杂着羞涩与恼怒的呵斥声响起,陈策求知的手顿时一僵。   再摸摸……还是软……   “给我住手……!你这疯子……!”   卡特琳娜用力挣扎了几下,可惜还是没能挣脱那恐怖的力量。   但她成功把自己的帽子甩掉了。   一头橘红色的美丽长发瞬间如瀑布般洒下。   那精致的五官也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陈策这回是彻底僵住了,手也真不动了。   “卡……卡特琳娜……?” 第四章 黑丝还是裸足?小孩子才做选择题!   卡特琳娜着实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现在的她被自己的“第二目标”死死按在墙上,十分奇怪的姿势中又透露着一丝暧昧,胸口还止不住地传来阵阵隐痛——对方刚才太用力了……!   她想挣脱,可那股恐怖的力量让她动弹不得;她想动手,可她的手腕已经被扣住;她想大声呼喊,可他们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在街上闹别扭的小情侣……   她的一只手还挽在对方的脖子上,身体又被对方压在墙上,怎么看都像是耍小脾气或是撒娇后被男友强行“壁咚”的野蛮女友……   而且更糟糕的是……   对方似乎认得她……   甚至能一字不差地念出她的名字……   她虽苦修刺客之道多年,但也是刚出师不久、没怎么执行过任务,之前仅有的那几次也都完美地暗杀了任务目标,根本没有留下任何有关自己身份的信息或线索,理论上外人是不可能知道她的才对……   可是……这是为什么……!   “你到底是谁……!”   卡特琳娜一边用力挣扎一边愤怒的语音质问对方,颇有几分受尽凌辱后恼羞成怒的意思。   “我……”陈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实话实说。“我只是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普通人。”   “普通人会得到斯维因的热情款待?普通人会知道我的名字?拙劣而毫无意义的谎言……如果你不愿说,那就直接动手吧……!”   “动手……动什么手?”   “我失败了,你想杀我就快点,不要浪费时间……!”卡特琳娜紧咬贝齿,悲愤交加的语气和表情让她看起来像一只受了重伤后放弃挣扎的母豹。“休想羞辱我……!”   “等等等等……谁说我要杀你了?”陈策继续保持着压制对方的姿势,但手上的力道稍微放松了一点——也许这可以让对方好受些。“我现在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卡特琳娜果断闭上了嘴。   这也是身为刺客的基本准则之一。   若是任务失败,绝不透露半点信息。   陈策见状,也不强求,只默默在心中猜测了起来。   首先,很明显,对方并不认识自己,但知道自己与斯维因见面的事情,并十分重视这件事。   再结合卡特的过往和按照原时间线发展的轨迹来看……   嗯……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想刺杀斯维因,然后在刺杀过程中——也许是在找机会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与斯维因“关系匪浅”,于是便临时增加了“第二目标”——可能是想行刺,也可能只是想打探情报再做打算。   在原时间线的发展中,卡特琳娜的确是在崔法利议会成立以后、哀伤之门战争爆发之前对斯维因实施了行刺——当然,结果是失败的。   甚至卡特琳娜后来也为斯维因的崔法利议会效力了。   这个猜测估计八九不离十了。   只不过……斯维因的态度就很值得玩味了。   他是否知道这件事?他是否知道卡特琳娜要刺杀他?   如果是知道的话……   陈策回想起了会议上的一切——特别是斯维因对他热情得简直就像是在演戏的态度。   那只狡猾的渡鸦是想把火到自己身上么……还是说他想靠这件事来捆绑合作……   亦或者……他真的完全不知情?   手上掌握的信息太少,陈策一时间真的有点拿不准。   但他可以用一种近乎陈述句的语气向卡特琳娜提问:“我猜你今天本来是要去刺杀斯维因的,对么?”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卡特琳娜琥珀色的美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虽然她极高的心理素质让她在顷刻间就恢复了正常,但陈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端倪——看来他没说错。   果然如此么……   “卡特琳娜,听我一句劝,这里面水很深,你把握不住……趁早放弃吧,这对你、你的家族都有好处。”   陈策知道眼前这位红发少女的一切——关于她的背景、她的过往,乃至她的未来。   她生于光荣的杜·克卡奥家族,自打降生开始就注定了一辈子都是诺克萨斯倍受尊敬的贵族——她是家族族长马库斯·杜·克卡奥的长女,未来的家族继承人。   她在年幼时就发觉自己的地位高人一等。家中的妹妹卡西奥佩娅继承了母亲的政治头脑,而她则明显更像父亲——这让她感到欣喜。   因为她的父亲——那位不苟言笑的顶尖刺客和将军,是全诺克萨斯公认的刺客之首,就连刺客公会都或直接或间接地听命于他。   于是乎,她半主动半被动地被老谋深算的杜·克卡奥将军推上了研习刀剑的道路,不靠鲁莽的蛮力,而是靠致命的精准。   自那以后,她的童年——如果还称得上是童年的话——几乎没有任何的善意或是休息。除了睡觉以外,她的时间全都用来考验自己的体力、灵巧、以及对痛苦的耐受,最终将自己磨砺成了一柄终极兵器。   虽然严苛的父亲兼导师杜·克卡奥将军从未给予她言语上的鼓励或肯定,但她能从对方逐渐满意的眼神中看出一些信息——她知道,她的父亲认可了她的实力。   她已经是能让最强刺客都感到满意的强者了。   再然后,她开始接受刺客公会的委托,每一次都完成得十分完美——即便她总是喜欢将“荣誉”与“刺客”挂钩,也不会在任务中出任何差错。   她渴望为诺克萨斯贡献自己的力量,她渴望展示自己的潜力,一个为帝国和王权效力的机会。   但可惜的是,她的父亲始终没有给她任何指示。   刺客公会给出的任务甚至不能称之为“目标”,只有身为最强刺客的父亲给出任务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目标。   “出师”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她始终没能等到她的父亲向她授命委托。   这几个月来,唯一比较有挑战性的只有两天前某个刺客公会会长向她发出的委托——刺杀新任大统领杰里柯·斯维因。   她原本也是信心满满的,直到……   意外的发生。   “不要再想着刺杀斯维因了,收手吧。”陈策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为了顺手帮助对方一下,好言劝道:“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你若再执着下去只会让你和你的家族遭受灭顶之灾。”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么……要杀便杀,废话少说……!”可惜的是,卡特琳娜并不领情。   现在的她虽拥有极强的暗杀能力,但心智还很单纯——甚至可以说纯洁如纸。   她自幼开始接受刺客训练,却从没有接受过半点跟“人性”有关的东西,也没有她妹妹卡西奥佩娅那般天生的政治头脑,当然看不懂那些两面三刀的政客。   陈策知道,她若是一意孤行,将来必定会酿成惨剧——就像原时间线发展的那样。   她的自负让她差点害死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又反过来派刺客解决她,再后来她的父亲又又身陷政治的旋涡当中,最终导致人间蒸发……   而庞大的杜·克卡奥家族也在这些事件中随之走向没落。   “我最后劝你一次,收手吧——在你美丽的眼眸上留下刀疤之前。”陈策最后一次予以劝诫,并直接打起了直球:   “让你去刺杀斯维因的可能另有其人……一切都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我知道你现在不相信我,但如果你以后真的遇到了那些事,你可以再来找我。”   陈策渐渐松开了手臂,少女那只被掐到有些缺血发白的小手也得以脱困。   “当然,我也不会白白帮助你——到了那时,我们之间就不再是平等关系了……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卡特琳娜皱着柳眉迅速收回手臂,但没有尝试掏出备用武器与对方搏斗——在刚才那短暂而可笑的“交锋”中,她已经明白了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差距。   更何况……暗杀才是刺客最擅长的技巧。   正面战斗,必败无疑。   她开始小心翼翼地向后倒退,一方面随时警惕着可能袭来的攻击,一方面准备按照行动前就已经设计好的逃跑路线开溜。   陈策也不拦着,只面色平静地目送对方离开。“希望下次见到你时你同样安然无恙,卡特琳娜小姐。”   “希望我们永不相见……!”卡特琳娜谨慎地后退,接着很快消失在了巷子的阴影里。   很显然,她还对刚才的“凌辱”耿耿于怀——如此清白的她何曾被人……那样……?   直到现在,胸口都还有点隐隐作痛……   陈策当然不知道对方心中所想,但手上似乎还残留着那种柔软舒适的触感——他真不是故意的。   看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他很清楚对方迟早有一天会再次找上门来的——但那时就是来求助的了。   这是个不错的铺垫。   要想在诺克萨斯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他也的确需要卡特琳娜的帮助——或者说她身后的杜·克卡奥家族的帮助。   平等交易,公平合作。   嗯……就是下次想叠钢可能会有点麻烦了……   这只红毛少女刚才怕是都被自己捏出心理阴影了,下次再想碰她一下恐怕没那么容易……   不过,罢了。   现在该去找乐芙兰了……   乐芙兰提前准备好的“安全屋”的确很不错。   位置位于诺克萨斯都城西北角的庄园区,宽敞而僻静,周围只有几座规模相似但空无一人的旧庄园——它们的原主人基本都是附庸前任大统领达克威尔的旧贵族,早在数日前就已经被斯维因“清算”了。   庄园内部的装潢也完全称得上豪华,每一处花草都经过精心修剪,想来之前也是她自己的藏身地点之一——从遍布整座庄园的无数暗道就能看出来。   辛德拉挑了间二楼角落的房间住下,陈策赶到时她正在整理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件衣物。   “乐芙兰呢?”陈策开门见山地问道。   “不知道。”辛德拉的回答也很简短,“她把我带到这里之后就走了。”   “她有说她要去哪么?”   “没有。”   “那她有留下什么联系方式吗?”   “没有。”   “那……你现在有办法找到她吗?”   “没有。”   “……”听到这三个肯定的答复,陈策瞬间人都麻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乐芙兰、问清斯维因和崔法利议会的事情,可她偏偏在这种时候不知道躲哪去了……   很麻烦……   “怎么了?”辛德拉还在整理着衣物,提问的语气也相当随意,似乎并不把诺克萨斯的任何事情放在眼里。   “我在参加会议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问题……我需要找乐芙兰问个清楚。”陈策一边坐下一边回答,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可那个狡猾的女人又不知道躲哪去了……”   “哦,那些问题很麻烦吗?”辛德拉又问。   “有点吧……”   “那会有危险吗?”   “危险的话……不太确定,可能会有一点。”   “那我来就好了。”辛德拉灵巧的小手叠好了最后一条踩脚袜,而后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你觉得谁对你构成危险了你就把他的名字和住址告诉我,我去帮你杀了他们。”   她轻巧的模样仿佛在说待会要去把浴室的小虫子清理干净。   而这也是她之前一直表现得不太在意的原因——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政治、计划都是不堪一击的泡影。   如果问题问不清楚、解决不了,那就解决有问题的人好了。   只要把所有人都杀掉,就不会再有问题了对吧?   无论是宫殿还是都城,甚至是整个诺克萨斯,都是可以摧毁的。   “说吧,你要我先杀谁?”   辛德拉体内的魔力开始运转,那曼妙的胴体再一次漂浮起来,恐怖的至暗法球也隐约可见。   她说到就到。就现在。   但陈策可没想玩这么大——要真想直接用武力解决一切有问题的人,他早在参加会议的时候就直接把莫德凯撒放出来了。   辛德拉的力量比莫德凯撒更强,但论诺克萨斯人最怕的东西……一个莫德凯撒可以比得上十个辛德拉。   “不至于不至于……”陈策连忙去安抚即将飘出窗外的少女,“杀人固然容易,但这并不能达成我的目的——我想要的是诺克萨斯,而不是一片名叫诺克萨斯的荒地。”   “……?”单纯的辛德拉不懂这些,辛德拉只想解决所有有问题的人然后好好生活。   “没事的,一切交给我来处理就行。”陈策继续宽慰着少女,顺便将她一点一点带回房间。“如果我遇到了实在无法解决的问题,我再请你帮忙。”   “嗯。”闻言,辛德拉也不再强求,慢慢收起了那差点喷涌而出的狂暴魔力。   她美丽的娇躯顺势落下,刚好落在床边。   完美的玉足再次失去了高跟鞋的保护,只剩一对近乎半透明的黑色踩脚袜包裹着。   现在屋里只有他们两人,而且两人都坐在床上了。   找不到乐芙兰,正事自然也就谈不下去,两人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但这并不尴尬。   反倒有种……独特的温馨感。   辛德拉很享受这种平静的独处时刻,心情愈发愉悦,一双玉足也不自觉地在床边轻轻晃了起来。   再然后,她突然伸出手放在陈策头顶上摸了摸。   她又在【表达善意】了。   陈策也不多说什么,只默默查看了一下对方的互动度。   【英雄[暗黑元首·辛德拉]当前互动度:41】   其实没有很高。   辛德拉很依赖他,也很喜欢他,但【好感度】并没有达到像阿狸或艾瑞莉娅那样的极高程度。   究其原因,大抵还是因为她的性格问题。   经历过家人的抛弃、导师的背叛的她戒备心极强,即便是很依赖、很喜欢某个人,也绝不会轻易将自己的真心交付出去,而是始终有所保留。   所以,她的互动度虽然只有不是特别高的四十一,但其实那份“好感”可能比一般人的六十七都要高。   不然她之前也不会一直任劳任怨地干活了。   还有更为明显的一点就是……   陈策默默看了眼那双完美的玉足。   她肯让自己触碰她的身体。   像她这种戒备心和自尊心极强、又同时带有自卑情节的人,对“触碰身体”这件事是非常非常敏感的。   愿意让自己碰,就代表她已经完全信任自己了。   即便自己好像也没摸过多少部位……   仔细想想,从认识这位强大而惹人怜爱的少女以来,最多也就是摸摸头顶、牵牵小手和碰碰玉足,从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陈策。”   银发少女突然开口,打破寂静的同时也打破了陈策的思考。   “你坐过来一点。”   “嗯?哦好……”陈策没有意见,当即往对方那边挪了挪——现在的手臂是贴在一起了。   但辛德拉似乎仍不满足。   她不安分的小手踌躇着缓慢移动,最终搭在了那只大手上。   “牵一下……我只是觉得有点冷,你不要多想。”   “好。”陈策不禁笑了笑。这种低级傲娇他已经在对方身上看过无数次了。   “挺暖手的……”   “那一直给你牵好了。”   “才不要……等我暖和过来了就不牵了……”   “那你什么时候暖和过来?”   “……不知道。”   辛德拉还在傲娇,陈策已然洞悉一切。   紧接着,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再一次响起:   【英雄[暗黑元首·辛德拉]好感度+1,当前互动度42!】   这就是辛德拉。   虽然互动度涨得很慢、很少,但很稳,基本每天都会涨一点点。   因为……她只有陈策一个人了。   她一无所有。   所以,她的自卑情节有时候也会作祟——她其实很怕陈策离开她,这也是她之前对阿狸和艾瑞莉娅充满敌意的原因。   为此,她有时候也会主动“奖励”对方——反正这个过程她也能享受到不一样的愉悦和舒适感。   甚至其实是她得到的“奖励”更多。   “陈策。”   辛德拉又叫了一下对方。   “怎么了?”陈策依旧是微笑回应。   “你今天给我的那双鞋子……我穿得不太习惯。”   “这样吗?那我晚些再去给你换一双。”   “不用了。”   “嗯?”   “你帮我……”   辛德拉没有松开牵着的手,但身体很灵活地转了一个角度。   如此,她那双原本悬在半空中的大长腿就搭在了对方腿上。   “揉揉就好。”   “啊这……”陈策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可少女的意愿似乎十分强烈:“你可以先帮我把踩脚袜脱了再揉,也可以直接揉,随你喜欢。”   “这……”陈策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这“喜欢”指的哪是揉腿方式,分明就是在问喜欢黑丝还是裸足啊……   “你在犹豫什么?”辛德拉半疑惑半戏谑的声音传来,而后那双玉足又蹭了蹭。   陈策能明显感觉到那种柔软温热的触感,以及那独特而致命的诱惑感……   可还不等他做出选择,少女又稍微加大了动作和力度。   她那双完美的玉足……不小心蹭到了……   但她看起来毫不知情——她似乎只是想吸引注意力。   但她的确蹭到了……   纯洁如白纸的她根本不懂什么男女差异,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更不清楚自己此时的行为有多大胆……   陈策和小陈策迟早有一个会先顶不住。   但……   也许……   有没有一种可能……   最先顶不住的,会是某位大胆越界的少女……?   “辛德拉小姐……我要帮你揉咯……?”   “嗯,快点,不要浪费时间。”纯洁的辛德拉此时还什么都不明白。   但很快,随着陈策娴熟的按揉速度和力道,她美丽的双颊迅速泛起了一抹绯红。   她不安分的双足也老实下来了。   然而……   这只是个开始……   从现在开始,陈策将从足底按揉,然后一点一点往上,再越过小腿和腘窝…… ========================== 飞卢、全网小说资源共享,每月更新1500+本,点击链接加入群聊 分享废卢,刺猬猫等全网小说,每日更新50+,从此告别书荒 【千寻小说中转1群554707555】 【千寻小说中转2群312814139】 【千寻免费小说外群255595300】 资源来源于网络,仅作学习交流使用,小说资源版权归原作者所有,文本仅供个人学习和试读,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该资源,请购买正版谢谢合作!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麻烦通知我们及时删除。 =======================   仅短短几天,曾经操控整个诺克萨斯数百年的【黑色玫瑰】被新任大统领杰里柯·斯维因打掉了大半。   但……斯维因和黑色玫瑰的真正幕后领导者都知道,那些被打掉的“组织”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边缘人物。   甚至可以说是黑色玫瑰故意让斯维因打掉的——算是送给他的上任礼物。   乐芙兰只用了半天时间就解决完了黑色玫瑰内部的问题。   至于其他边缘成员的恐慌和担心……无所谓了。   他们死不死都无所谓。   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   更不用去安抚他们。   现在乐芙兰最需要关心的是那个从艾欧尼亚来的男人——陈策。   后者一次又一次地做出了超乎她预料的壮举,她隐隐感觉到自己要控制不住对方了……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动手,或者合作。   至于之前说的把一部分诺克萨斯分给对方……是可以,但对方不一定看得上。   那个男人的心态已经发生了某种转变……他想要的可能不止是“一部分诺克萨斯”了。   至少绝不会甘愿在斯维因或黑色玫瑰之下。   这很危险……   以伪装形态往安全屋走去的乐芙兰暂时还没有想好到底要选哪条路。   两个选择看起来似乎都很冒险。   现在唯一能肯定的是,先合作解决掉斯维因的威胁总没错。   “这个笑容不错……”   乐芙兰看着镜子里笑容甜美的自己,满意地走进了安全屋。   但很快,她前进的脚步突然一顿。   她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嗯……   好吧,也许该等一等。   辛德拉……呵呵,真是个漂亮的女人…… 第五章 辛德拉:一般 提裤子   辛德拉好像被欺负了,又好像没有。   她双颊泛红,红到了耳根。双腿有种难以言表的感觉,有点麻,但又好像是酥。   她略显呆滞的紫色美眸无意识地盯着天花板,奇怪的喘息声萦绕在耳旁——是她自己的,也只有她自己的。   那对好看的踩脚袜早已脱下,盖在她不盈一握的柳腰上。她能闻到荷尔蒙的味道,即便她不知道这种有点好闻又有点独特的味道是什么。   她的眼角似乎噙着一点泪花,但她自己也说不清那是因为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完全提不起半点力气来。   甚至连体内的魔力都开始有些紊乱了。   而面前那道背影却像个胜利者般伫立。   她大约的确是输了……在这场主动攻击与被动防御的战争中彻底败下阵来。   所谓调戏不成反被调戏、奖励不成反被奖励,大抵如此。   可即便如此,她也要用最平静、最高傲、最堕落却仍心向光明的声音大声呐喊出来:   “一……一般……”   “嗯?真的吗?”听到动静的陈策又转过身来,看着眼前这个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少女。   “一般……”辛德拉又不甘地重复了一遍,“完全……一般……”   闻言,陈策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衣着如此稀少,踩脚袜也被脱下,卧躺姿势中腰部往下的部位曲线便格外突出且几乎没有半点保护……在这种情况下也敢如此嚣张么?   “还是教训少了。”陈策扬起了一只手。   辛德拉眼睁睁看着那只手靠近自己的柳腰,又渐渐向下移动——她也瞥见了自己那格外突出的曲线,一双好看的美眸略显惊恐地瞪大。   她要像小孩子一样被……被教训了……!   咕噜。   陈策独自从房间里走出来了。   逐渐关上的房门渐渐掩盖住了银发少女红着脸埋在枕头里“哭泣”的画面——也许她身上还有一个部位比脸更红。   嗯,让她有点疼、很羞涩,但更愉悦的红印子。   陈策稍微整理了一下被蹭得有些凌乱的衣服,而后准备去客厅倒两杯水作为“中场休息”。   可就在他走到客厅的时候,他意外地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就坐在沙发上。   而且从那随意的姿势中可以看出来她已经坐了很久了——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好吧,也许这座庄园本来就是她以前的“家”。   毕竟这座安全屋就是她准备的。   自然就是乐芙兰了。   “忙完了吗?”她意味深长地笑着问道。   “……也许这个问题该由我来问。”不自然的神色在陈策脸上一闪而过,“我要找你质问一些事情,而你消失了半天。”   “哦?是吗?那还真是抱歉了,我之前在忙一些急事。”乐芙兰依旧是一脸虚伪的笑容,语气也很轻佻。“黑色玫瑰的内部急事……我想你应该能理解的,对吧?”   “你回来多久了?”   “唔……其实也挺久了呢……大概半小时?差不多。”   “你应该在回来的时候就叫我一声的。”   “我怕打扰到你们嘛~”   乐芙兰又露出了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那魅惑而戏谑的眼神让人摸不透她说的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你放心好了,我才没有那种变态的癖好,完全不知道房间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哦。”   说着,她伸出一只光滑白皙的手。   “除了……刚才的某个奇怪的声音。”   “就是……唔……该怎么形容呢……”   “啪~~~的一下的声音。”   她故意把那个拟声词的尾音拖得很长很长。   闻言,陈策表面古井无波,心里却是有点尴尬了。   但他还是直接把话题引到了正规上:“我不想和你讨论这种事情,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嗯哼~?你问吧。”乐芙兰轻松的模样显然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刻。   “斯维因为什么会认识我?”陈策开门见山地问道。   “因为他看过你——你应该知道的,他得到了恶魔的力量。小心渡鸦的眼睛。”   “你知道我的问题指的不止是这个。”   “哎……好好好,我承认是我和他说过你——用我的分身幻象,也就是领你进去参会的那个惠普勒斯将军。斯维因暂时还没识破,但估计也是迟早的事情。”   “这和我们一开始说的有些不一样了。”   陈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狡猾的女人,体内的冥界气息也开始扩散。   “你向我隐瞒了一些东西,我娇弱的苍白女士。”   “别激动,我这是在帮你。”乐芙兰的嘴角依旧挂着一抹微笑的弧度,但坐姿却是暗暗变动了一些,像是随时准备逃跑——有时候她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冷静。   “直接用武力夺取斯维因的位置并不可取——你应该明白的,他这几年在暗中发展了太多同党,也早在我和他介绍你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你艾欧尼亚人的身份——在那场辛德拉小姐摧毁一切的战役中,他透过渡鸦的眼睛看见了你。”   “虽然我已经尽量帮你阻隔他的视线,可他所掌握的恶魔力量实在有些难以捉摸……你能理解的,对吧?”   “如此情况下,如果我坚持让你以‘崔法利议会第四人’的身份入场,他势必会和你鱼死网破——就算你不费吹灰之力就杀死了他,他的同党也会立刻在帝国各处公布你艾欧尼亚人的身份,同时将这场斗争上升到国家层面。”   “到时,你好不容易终结的战火又会被挑起……你是可以再让辛德拉摧毁一遍帝国的军队,可那时整个帝国都不会再有人追随你了,你得到的也只有诺克萨斯的领土——你说过,这不是你想要的。”   “诺克萨斯人是崇尚强者没错,但这也分情况,否则就算我再怎么操控也不可能让一个毫无作用的废物当上大统领了——勃朗·达克威尔,你知道他的。你能理解么?”   “所以,我打算用另一种方式把一部分诺克萨斯送给你——合理合法地送给你,不会有任何人有意见,你的追随者会从诺克萨斯都城排到弗雷尔卓德。”   “相信我,好吗?”   一番话说完,乐芙兰又露出了那种故作柔弱的姿态,眼神中闪烁的可怜仿佛真是受了那种做好事不被人理解的、天大的委屈。   可陈策知道,她的话里只有一半是真的——或者说只有一半是“真诚”的。   这是这个老女人最擅长的手段了。   不过……也确实有几分道理与自己想的想法不谋而合。   强行用武力夺取诺克萨斯是不可取的——这不是什么忍让不忍让的问题,诺克萨斯公民总不可能随便追随一个杀死他们大统领的外人吧?要真是那样,斯维因也不用暗中谋划这么多年了。   达克威尔这种废物更不可能在德莱厄斯这种强者面前当上大统领。   饭得一口一口吃,夺取诺克萨斯这种大事不是说杀死几个高层就能成的。   政治上的事情,从来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好……那你和斯维因说了什么关于我的事情?”陈策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   “我向他引荐你。”乐芙兰回答,“他透过渡鸦的眼睛看到了你,而我用化形的分身去欺骗他,说你的目标不止是保护艾欧尼亚……我怂恿他与你合作,并将你带到了他面前。”   “合作什么?”   “击垮黑色玫瑰,然后把原本属于黑色玫瑰的‘蛋糕’全部送给你,让你来取代黑色玫瑰。”   “这听起来和你许诺我的差不多,你就不怕我真的倒戈么?”   “和我合作会比和斯维因合作轻松很多——黑色玫瑰的历史甚至比整个诺克萨斯的历史更长,你是知道的。”   “也许你应该从商而非从政。”陈策轻笑一声,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气氛得到了些许的缓和,乐芙兰也重新摆出了那副妩媚的姿态。   她眼神迷离,一只手轻轻划过她腿边的腿。“请相信我,我今后会全心全意的帮助你——为表诚意,我可以先赠送你两个小礼物。”   “第一,关于‘渡鸦的眼睛’:只要在这间安全屋里,斯维因就没办法监视到我们——相应的,也请你只在这里与我会面。”   “第二,关于你的身份问题:斯维因给了你一个‘崔法利特使’的身份,而我会赠予你一个全新的身份,让你可以在暗中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斯维因绝不会发现。”   “不会发现?”陈策疑惑地皱了皱眉,“不是离开了这间安全屋就有可能被他监视到么?”   “这就是我让你参会前戴上面具的原因了。”乐芙兰自信地笑了笑,仿佛一切都胸有成竹。“那副狐狸面具是魔法面具,它可以隔绝斯维因对佩戴者真容的窥视。”   “可他不是已经见过我的真容了么?在艾欧尼亚。”   “并不完全,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他也只能从渡鸦的眼睛里得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陈策仍有些不解,“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大概的轮廓,也见过这个面具,我戴上面具出门不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所以下一个戴面具的人不是你。”   “嗯?”   正当陈策感到疑惑之时,乐芙兰突然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下一刻,一个镜像分身从她身后浮现出来。   再下一刻,那个镜像分身幻化成了陈策的模样。   “这就是我说的‘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了。”乐芙兰又轻笑着挥了挥手,那个假陈策立刻拿起桌上的面具戴在了脸上。   “从今以后,我会让这个分身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安全屋里,只时不时故意出现在斯维因的监视下,然后再当着他的监视回到安全屋,以此为你提供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至于你,则是不戴面具出门,进出安全屋的时候就从另一条同样可以躲避渡鸦窥视的隐秘暗道走,我也会为你准备一套新的身份信息——到时,就算斯维因觉得你很眼熟、很可疑,调查起来也只会得到一个普通合法公民的普通合法信息,而我的分身又会同步影响他的判断。”   “只要像这样把他对你的怀疑拆分成两份,他就很难发现你了。”   “从今往后,戴上面具的你是‘崔法利特使’,不戴面具的你就是‘平平无奇的陈策’。”   闻言,陈策不禁在心中暗暗感慨乐芙兰已经把“分身”这个技能玩出花来了。   当真是炉火纯青。   也难怪诺克萨斯数百年来会有无数人被她欺骗。   “不错的礼物。”陈策欣然接受了这份提议。   得到肯定回复的乐芙兰明显也轻松了不少,当即又道:“那么,现在请允许我再向你详细讲解一下我为你铺好的路和——”   “不必了。”陈策突然开口打断了对方。   乐芙兰还有些诧异,而他已经用一种不容回绝的语气缓缓说道:“我已经有了我自己的打算。”   “嗯?”   “顺着你的计划来只会被你这个狡猾的女人牵着鼻子走,现在我打算重新计划一切了。”   陈策轻松地呼出一口气,而后微笑着直视对方美丽的眼眸。   “从现在开始,不是我配合你,而是你要配合我,明白了么?”   “……”异样的神色在乐芙兰眼中一闪而过,她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妩媚顺从的表情和姿态。   “那是当然了,我全都听你的~”   稍作停顿,她又用一种可怜的语气问道:“那你能和我说说你的计划吗?”   “不能。”陈策拒绝的很果断,但脸上的微笑依旧。   “我只能告诉你一点……虽然在毫无准备的条件下直接用武力强行夺权不可取,我会在合理的范围内使用武力夺取我想要的东西。”   与此同时,诺克萨斯都城另一边。   克卡奥将军的长女卡特琳娜·杜·克卡奥气喘吁吁地靠在墙边,阴影遮住了她美丽而苍白的面容。   也遮住了她指缝间渗出的鲜血。   她受伤了。腹部被刺中一剑。   好在,她也成功逃出来了。   在这痛苦与疑惑并存的时刻,她突然想起了一个身影。   那个羞辱了她的男人……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第六章 卡特:人在家中坐,名从天上来   卡特琳娜拖着受伤的身体回到了家中。   几滴鲜血染红了洁净的地毯和椅子,她面色苍白地取出医疗物品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   这伤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不致命,但足够让她修养好一阵子了。   待纱布完全包扎好,她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她疲惫地斜靠在椅背上,腹部偶尔传来的阵阵刺痛和屋内空无一人的寂静让她难以入眠。熄灭的炉火中藏有阴影,幽深的黑暗里似乎有渡鸦猩红的眼睛在闪烁——她知道那是错觉。   她不敢闭上双眼,黑暗中浮现出的全是不久前遭遇的恐怖……那些可怕的渡鸦在哀鸣,它们猩红的眼睛在盯着什么……它们在等待着死亡,它们渴望着腐肉……   杰里柯·斯维因,那个新任的大统领……他的笑声就和渡鸦的叫声一样嘶哑、尖锐……   他有一双恶魔的翅膀……他的手臂……那绝不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力量……   他好像能看见一切……恶魔的眼睛……   他对一切了如指掌,他深谙帝国的一切秘密……   刺杀……不可能……   卡特琳娜痛苦地摇了摇头,想要把那可怕的景象暂时甩出脑海——即便她知道这对于一个失败的刺客来说是绝对错误的。   但很可惜,她如何也甩不掉。   失败的阴影和死亡的恐惧将她彻底笼罩,她只是望向悬挂在墙壁的钟都好似看见了渡鸦猩红的眼睛。   她的刺杀彻底失败了。   她坚信自己的出手时机绝无问题……角度、力道、方式也绝对完美符合刺客之道。   可她就是失败了。   在她从阴影中跃出的一瞬间,那个可怕的男人微笑着转过了身——他把传言在艾欧尼亚被砍断的左手从大衣里伸出来了,泛着猩红的微光,虚幻而可怖……那是恶魔的手臂。   再然后……他张开了翅膀……是的,翅膀……   可人类怎么可能拥有翅膀?   毫无疑问,他是一个恶魔……一个可怕的恶魔……   仅在一瞬之间,所谓的刺杀结束了。就像孩童扮演恶人和正义刺客的游戏。   他用恶魔的力量弹开了她,并讥笑她的不自量力,声称她也许找错了目标。   她开始逃跑……可这次贸然而失败的刺杀引来了宫殿里的所有守卫……她拼命地逃,最终仍是被刺中一剑……   她勉强逃回来了,但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的父亲。   马库斯·杜·克卡奥,帝国的传奇刺客,带领诺克萨斯扩张至恕瑞玛的英雄将军……他早在崔法利议会成立之前就向斯维因投诚了,可他的女儿却去刺杀他献以忠诚的大统领?   这是不被容许的选择,也是不可宽恕的错误。   是她的自负心和渴望得到荣誉的虚荣心促使了这一切。   她的父亲是所有刺客公会的领头人,可她却接了一个不经她父亲之手、甚至违背她父亲意愿的委托。   她不会后悔自己做的任何一个选择,但现在也许还不是“伏法”的时候。   一切皆有可能……即便这一次失败了,也还有下一次机会……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再继续隐瞒下去……   趁她的父亲还没发现……   “该死……”   卡特琳娜忍着阵阵剧痛站起身来,而后艰难地收拾起了屋里的一切。   现在她的父亲并不在庄园里面,她必须在后者回来之前清理所有痕迹。   她迅速整理好了地上的血迹、用过的药箱和明显被动过的柜子,而后又褪去身上那套染血的大衣、重新换上一套干净的训练服。   她对着镜子控制了一下面部表情,又用一些化妆品遮盖了苍白的面色。   现在,她看起来就像是刚结束日常训练而已,除了有些气喘之外再无其他不正常的地方。   她重新坐下,长舒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一阵平缓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卡特琳娜瞬间紧张起来。   她不确定敲门的人是她的父亲还是其他人——其实前者的概率不大,毕竟没有谁会在进自己家前敲敲门。但此时的她已是惊弓之鸟,任何动静都会让她感到无比紧张。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大门,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敲门声也刚好停下。   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尊敬的马库斯·杜·克卡奥将军,我想和你商量一些事情。”   卡特琳娜先是一愣,而后猛地想起了这个声音的主人——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奇怪男人,斯维因的走狗……   没有丝毫犹豫的,她开始屏息,打算用沉默赶走对方——毕竟她的父亲的确不在家。   另外,整个庄园里到处都是守卫、仆人和园丁,可对方却在没有任何人陪同的前提下敲响了大门,显然是潜行进来的……   甚至有可能已经把守卫们全杀了。   很显然,来者不善。   卡特琳娜隔着一扇门静静等待。   可她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脚步声响起。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屋外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知道你在里面,杜·克卡奥将军。”   紧接着,大门被推开了——在已经上锁的情况下。   秘银质的坚固门锁在屋外之人面前脆弱不堪,伴随着一阵阵可怖的金属断裂声逐渐破开。   哐——大门被彻底推开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卡特琳娜立刻警惕地摆出了战斗姿态——即便现在的她虚弱不堪。   对方的突然闯入让她感到意外和不安。   但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   对方没有戴面具。   在刺客必须遵守的信条中,第一条就是这个:【暗杀过程中不可暴露真容,若意外暴露,必须确保不留活口。】   那么,眼前这个男人……   他没有戴面具就意味着……   他来这里是为了杀死所有人……   “嗯?是卡特琳娜小姐?”来人——自然也就是陈策,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该死……”卡特琳娜暗骂一声,立刻后撤,同时从桌子底下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但也因为她动作太大的缘故,刚处理好的伤口又一次裂开,鲜血不断溢出。   “之前让我去找你……结果自己找上门来了……你果然还是想杀我灭口么……”   面对红发少女的“指控”,陈策只继续保持着微笑,“不,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找你的——正如我敲门时说的话,我是来找马库斯·杜·克卡奥将军的,而不是我们可爱的卡特琳娜·杜·克卡奥小姐。”   “你是为了斯维因而来的吧……”卡特琳娜像是没听见对方的话,一双好看的眼眸里蕴着杀意和不安。“我失败了……他命你来斩草除根……”   “不不不……你好像没听懂我的话?”   “这件事与我的父亲和家族无关……他们都是不知情的……我一人做事一人担,你休想以连坐的罪名牵连他们……”   “我的话有这么深奥么?”陈策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大步朝着屋内走去——他确定马库斯·杜·克卡奥就在这里。   乐芙兰的情报不会有错。   只是那位大将军故意躲起来了而已。   可就在他打算直接越过卡特琳娜去找克卡奥将军的时候,这位脾气火爆、生性要强的女刺客出手了。   她拖着负伤之躯强行挥刀,速度和力道都比平时弱了一半不止。   陈策也懒得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一挥手就打落了那把锋利的匕首。   再接着,【欺诈魔术】施展开来,他的身形骤然消失。   只剩那戏谑的声音在这宽敞豪华的大房子里回荡:   “原来我们伟大的克卡奥将军只是一个缩头乌龟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长女受难却不肯出来?还是说……你从许久之前就打算坑害这个仰慕你的好女儿了?”   “可怜我们亲爱的卡特琳娜小姐……她一心不牵连自己的父亲和家族,你却这般对她么?”   “噢,真不愧是一心为了诺克萨斯的帝国英雄……为了国家大计,就连自己的女儿也可以随意牺牲是么?在你眼里她不过是帝国的一台杀人机器?”   “我替她感到可悲,也替你感到可笑。”   “也许你这样的合作伙伴并不值得信任。”   一番话说完,躲在暗处里的克卡奥将军没急,倒是卡特琳娜先急了。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污蔑她父亲的荣耀。   “休想挑拨离间……!”   她捡起匕首,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通乱砍——虽然她看不见隐身的陈策,但五感极其敏锐的她可以通过声音和物品的移动大概推测出对方的位置。   可惜的是,她连续数次攻击都没能命中任何东西。   直到几秒后,那道身影才自行出现。   就在她面前。   啪嗒!她的手腕再一次被抓住,动弹不得。   她还想用另一只手再反抗,可楼道那边却突然响起了她父亲的声音:   “住手吧,卡特琳娜。”   扭头望去,只见那位原本不应该在家的传奇刺客缓缓走来。   正是马库斯·杜·克卡奥。她的父亲。   “父亲……你不是……”卡特琳娜一时间大感意外。   而克卡奥将军却是一脸的平静,面对女儿的疑问也不做任何解释。   更没有去反驳陈策的“污蔑”。   他不紧不慢地坐下,又用眼神示意卡特琳娜退下——作为后者的父亲,也作为一名严苛的导师。他从不会跟卡特琳娜多说半句能用眼神代替的话。   卡特琳娜立刻停下了剧烈的挣扎。   陈策也松开手让她退到一旁。   “你这些天都在刻意避免和卡特琳娜小姐接触,对吧?”陈策又问道。   “是。”克卡奥将军也不掩饰,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为了和卡特琳娜撇清关系。”   “为了不牵连到你和你的家族?”   “是。”   “别的人选呢?”   “卡特琳娜是我教过最强的刺客。”   “看来你是真打算牺牲她了——照目前的局势来看的话。”   “……”这句话克卡奥将军没有直接承认,而是转为保持沉默。   听着两人的对话,一旁的卡特琳娜倒是瞬间得到了无数信息——但显然不是什么好的信息。   起初她还很担心她的父亲发现她刺杀斯维因的事,但现在听来……似乎她最担心的人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父亲……?”她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但对方冷漠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事实和她想的一样。   “你审时度势,早早就向斯维因投诚了,但你其实并不认可他就任大统领的合法性,是么?”陈策也坐了下来,那平静的语气像是在审问对方。   “你让手下的刺客公会向卡特琳娜小姐派发委托——你知道以她渴望成名的性格绝不会拒绝,然后你再刻意不与她接触,坚持假装不知情,如此一来就算最后她失败了、斯维因也知道了一切,你也能最大程度地把自己摘干净,至少能保证家族不受牵连……是这样么?”   “从一开始你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做好了抛弃卡特琳娜小姐的准备……对么?”   一段话下来,克卡奥将军始终保持沉默。   也算是默认了。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来,疲惫地问了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为何会知道这些……”   “我吗?”陈策笑了笑,“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向你确认一个很显而易见细节——你的庄园里也屏蔽了斯维因的窥视,对吧?”   “嗯。”克卡奥将军点了点头。   “那么,我叫陈策。”陈策向对方伸出了手,“我的目标与你一致——解决掉斯维因和他的同党。”   “……”克卡奥将军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握住了那只伸来的手。“无面者……他不是刺客公会的人,他是你的人?”   “不,是苍白女士的。”   “那你是苍白女士的人么?”   “也许你说反了。”   “什么?”克卡奥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陈策微笑的回应让他无比震惊:   “苍白女士,是我的人。”   闻言,克卡奥将军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足足半分钟后,他才颤抖着坐直了身体。“如此……那……请你过来一些……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陈策点了点头,俯下身子。   可就在他低下头的一瞬间,一抹寒光闪过。   克卡奥将军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锯齿匕首,刺向对方的同时大声喊道:“卡特琳娜,动手!!”   一瞬间,这对顶尖刺客父女同时发起攻击。   换作别人,也许下一秒就要饮恨黄泉了。   但陈策只觉得可笑。   “轮回绝境……”   一道冷漠的低语过后,他和克卡奥将军的身形瞬间消失。   等克卡奥将军从那种极致的晕眩感和恐惧感中回过神来时,他惊觉自己已经到了一片未曾见过的荒地之中。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阵阵诡异的迷雾飘过。   “这里是冥界。”陈策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又称死者领域……也就是莫德凯撒所在的世界。”   “莫德……凯撒……?”克卡奥将军惊恐地望向了地平线那头的黑雾。   似乎……正在飘来……   伴随着令人绝望的死亡气息……   “我早就知道你对黑色玫瑰的恨意胜过对斯维因了。”陈策又微笑道,“也早就猜到你一定不会答应和我合作……所以,就委屈你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了。”   “什么……什么意思……?!”冥界气息开始啃噬克卡奥的意志,让他无法再保持冷静。   但这些陈策都不在意了。   待那团黑雾飘近,一副硕大的铁铠映入眼帘。   正是冥界之主·莫德凯撒。   “这个人我先放你这里住几天,别弄死了,也别让那些幽魂一直伤害他的精神。”   “嗯?”莫德凯撒发出了不满的声音,“你当我这里是你的托儿所么?”   “作为交换,过段时间我会再让你去一趟物质领域。”   “仅仅如此?”   “是不朽堡垒。”   “嗯?”一听到这个关键词,莫德凯撒难得地流露出了激动的情绪。“不朽堡垒……我一手建立的不朽堡垒?”   “是的。”   “成交。”   “嗯,那就说好了。”陈策缓缓取下绑在腰间的亚扎卡纳面具,准备对着这只“不死的精神领域恶魔”施展轮回绝境离开冥界——早在艾欧尼亚就已经用过一次的伎俩。   临走前,他最后强调一句:   “切记不要弄死了……否则,辛德拉会到你家门口连续轰炸七七四十九天。”   “我不需要你来教我做事……!”   在莫德凯撒不服的低吼声中,陈策离开了死者领域。   回到物质领域的一瞬间,卡特琳娜美丽而苍白的脸庞立刻映入眼帘。   她的眼神中透露着迷茫,手里的匕首依旧紧握。“你……你做了什么……?!”   “我把尊敬的马库斯·杜·克卡奥将军带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也许他要在那里暂住一段时间了。”陈策耸了耸肩,丝毫没把对方的兵刃放在眼里。   全盛状态下的卡特琳娜对他来说都构不成半点威胁,更何况受伤的卡特琳娜?   “你到底想做什么……!”卡特琳娜很急——不仅是跟陈策急,也急她父亲刚才的话。   她父亲承认了……要抛弃她的事情……   刺杀斯维因的委托,其实就是她父亲发出的……而且做好了随时和她撇清关系的准备……   “我想做的事情很简单——有三件。”陈策伸出了三根手指,“第一,得到你们杜·克卡奥家族的全力支持;第二,得到诺克萨斯之手·德莱厄斯的支持;第三,将杰里柯·斯维因踢出棋局。”   闻言,卡特琳娜大感意外:“你……你不是斯维因的走狗么……!”   “他对我的热情一半是真的,一半是想把刺客们对他暗杀转嫁到我身上——否则你早就死在宫殿里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想和我合作推翻黑色玫瑰,但又担心我事后会威胁到他,所以他想尽可能地给我树敌……但很可惜,我也想推翻他。”   “你……”卡特琳娜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男人了。   但她还是有一个疑问:   “你对我做了那些……事情,又对我的父亲动手,难道你觉得我们杜·克卡奥家族还会支持你、与你合作么……!”   闻言,陈策又笑了笑。“的确,杜·克卡奥将军肯定是不愿意与我合作了——恰巧,我也不太想和这种阴险狡诈、反复无常的人合作。更何况他对我的敌意甚至比对斯维因的敌意还深。”   “父亲是家族的领袖……只要他不愿意,家族就不会与你合作……!”卡特琳娜咬紧了牙。   “我知道。”陈策则是依旧面带微笑,同时对着眼前的少女优雅地伸出了手:   “所以……以后你就是杜·克卡奥家族的领头人了。”   “我为我之前做的错事向你道歉,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卡特琳娜·杜·克卡奥小姐。” 第七章 卡特小姐想要结婚   陈策走后,卡特琳娜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连续几天,她都在思考那短暂的半小时里得知的一切。   她的父亲——她曾最崇拜的顶尖刺客、将军、英雄,马库斯·杜·克卡奥,竟然打算抛弃她……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背叛。   她回想起了过往的一切。   关于马库斯·杜·克卡奥……他总是那般严苛、不苟言笑,即便是在她取得重大突破的时候他也不会如何给予肯定,只是云淡风轻地挥挥手,像是这一切都非常的理所当然。   她似乎从没在他身上得到过关爱……关于父爱,她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从小开始训练,除了吃饭和休息就是训练……日复一日,愈发麻木。他总是告诉她要把自己当作一台杀人机器来看,刺客是不需要荣誉的,刺客只需要为帝国卖命。   他似乎从没把她当作自己的亲生骨肉。   甚至没把她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人。   从他将她领入刺客之道开始,她就只是一台完美的杀人机器了。   “就像个笑话……”   壁炉里有火苗在燃烧,温暖而寂静的大厅里只剩卡特琳娜的叹息声在回荡。   她的父亲已经“失踪”好几天了……从那个可怕的男人宣布让她来继承家族领袖之位开始。她不知道她的父亲去了哪里、是否安全,她对一切都感到迷茫。   在得知一切之后,她多年来建立的信仰和世界观已经有了破裂的迹象。   她甚至说不清她对自己父亲的感觉……比起血浓于水的至亲,她的父亲更像是一个“工程师”,一个把她变成杀人机器的工程师,并无半点感情可言。   她要继承家族领袖之位吗?她够资格吗?别人会服她吗?她该“背叛”自己的父亲吗?   这些问题的答案,她一个也想不出来。   也许……要想知道一切,就该去那个地方。   那张纸条上记录的地点。   “他叫陈策……”   卡特琳娜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纸条,上面标着地址和坐标。   那里是一座庄园……但似乎要从某个密道里进入庄园。   “答案是什么……”   陈策把帝国的传奇刺客、英雄将军马库斯·杜·克卡奥关进“小黑屋”好几天了。   莫德凯撒没有食言,在死者领域把后者“照顾”得还不错,也没有要他性命,更没有让那些可怕的幽魂吞噬他的意志、让他变成一个san值清零的疯子。   这几天里除了卡特琳娜之外没有任何人发现克卡奥将军的“失踪”。   一来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位传奇刺客平日里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偶尔消失几天、联系不上也很正常。   二来……现在帝国上层正在进行一场是史无前例的重大变动,大部分人都没空注意他。   斯维因终于还是把改革的手伸向了帝国的军队。   他在不朽堡垒的宫殿——曾经莫德凯撒的宫殿内,召集崔法利议会几人进行了一番商讨,最终决定成立一支新的精锐军团。   一支只直接听命于崔法利议会三人组的精锐军团。   【崔法利军团】   这支军团的成员选拔自各个战团的精锐战士,同时配备全帝国最精良的装备,也有全帝国最优秀的一批军官负责操练,甚至连诺克萨斯之手·德莱厄斯都对这支新建的军团表示满意、赞誉有加。   得知此消息的陈策知道自己时机到了,该去和德莱厄斯谈谈了。   但他依旧不急。   在外面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军队改制的时候,他还每天都窝在庄园里和辛德拉过“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   早上被辛德拉用裸足踩醒,中午被辛德拉用黑丝踩醒,晚上再被一只裸足和一只裹着黑丝的玉足欺负……如此往复循环。   哦对,每天晚上可以趁着给她揉揉这里捏捏那里的时候趁机叠个钢。   反正她沉迷与那种独特的舒适感时也不会介意一点点突如其来的疼痛——打屁屁也是有点疼的,她还很喜欢呢。   似乎是因为那样做她会得到一种……异样的……快感……?她甚至会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可能是因为比较靠近某个部位吧……可能……   总之,这位银发少女的好感度也在稳步上涨,眼见就要突破五十大关了。   可惜,这种愉快的生活没能持续太久。   在一个明媚的午后,辛德拉正准备拽着陈策回房睡午觉的时候,密道入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反常的敲击声。   很显然,这不是乐芙兰。   辛德拉几乎下意识地就酝酿起了魔力,准备把那个快要从暗道里出来的“不速之客”直接轰成渣。   但陈策拦住了她。   片刻后,一抹橘红色从暗道里冒了出来。   再接着,是一张完美无瑕的俏脸。   “这里是……嗯?”在看到陈策和辛德拉的一瞬间,卡特琳娜有种女搜查官潜入失败的尴尬。   “中午好,卡特琳娜小姐。”陈策倒是不尴尬——他早就料到了对方会来。   “中午……好。”卡特琳娜尴尬地应了一声,又尴尬地从暗道入口钻出——动作迅速敏捷,但那过于饱满的胸脯还是在入口处卡了一下。   辛德拉默默看着这两人打招呼,手上的魔力消退了,心中的怒火却升起了。   怎么又有缠着陈策的女人……!   “这位是……?”卡特琳娜也注意到了一旁的银发少女。   “她叫辛德拉。”陈策介绍道,“是自己人。”   “嗯,那就好。”谨慎的卡特琳娜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辛德拉僵硬地插了句嘴补充道:“我们是同居的。”   “呃……哦。”卡特琳娜一脸懵。   陈策则赶紧安抚这位有点吃味的“炸药桶少女”,解释卡特琳娜的同时把她推回了房间。   辛德拉一脸不情愿地回房休息了,但临走前还是强调了一句:“我们每天晚上都同房睡觉!”   “……”卡特琳娜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终于,客厅里只剩两人了。   也该说正事了。   “我想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卡特琳娜开门见山道。   “正如之前所说,推翻斯维因——这也是你父亲所希望的。”陈策回答,“而这少不了你们杜·克卡奥家族的帮助。”   “你是想让我来执掌家族、代替父亲的位置与你合作?”卡特琳娜又问了一个其实她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是的。”陈策的回答也非常简单。   “那他人呢?你把他藏哪去了?”   “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就连斯维因都找不到他。绝对。”   “我想……我想先征求他的意见。”   “他恨我胜过恨斯维因。”陈策摇了摇头,“他的思维已经被限制在了旧贵族的思想当中,在一定程度上是失准的,所以我不希望他干扰你的选择——你需要做出一个最合理、最理智的选择。”   “……可我也恨你。”卡特琳娜抿了抿唇,又下意识望向自己饱满的胸脯。   她怎么可能忘得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那种羞辱……对方夺走了她的“清白”……   “那只是一个意外。”陈策干咳两声,语气依旧平静、理智:“请不要让一些小插曲影响你的判断。”   “你就没想过我也会拒绝你?就算不因为这件事。”   “想过,但我相信你。”   “……”卡特琳娜又陷入了一阵沉思。   陈策也不着急,默默坐下等待。   他不能说很了解眼前的少女,只能说是连她小时候的事情都一清二楚了。   如果她现在不接受,那她以后的人生注定是以悲剧收场的——她的父亲与她立场不同,后来又因为哀伤之门的事情彻底决裂,一个失踪、一个倒戈加入崔法利议会……   到那时,她现在最看重的家族荣耀就要离她远去了。   她会永远背负着罪恶感生活,每一次替崔法利议会执行暗杀任务时都会想起曾经的罪孽……她永远无法走出来。   趁现在她和她的父亲还属同一阵营时拉拢她,她是不会拒绝的。   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好好考虑。   “我……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能力执掌整个家族……”   在长达十余分钟的沉默过后,卡特琳娜终于不太自信地开口了:   “我没有像卡西奥佩娅那般聪慧的政治头脑……我只是一个刺客……我不确定……”   “你要相信自己,卡特琳娜。”陈策适时地给予认可,“就像曾经的任何一刻一样——自信即巅峰,不是吗?你能一路走到刺客之巅靠的就是那份自信,所有人都知道的。”   “……”卡特琳娜依旧沉默着给不出答案。   她还是有自己的担心。   一方面是她不确定这样做算不算背叛她的父亲……即便后者已经背叛过她了。   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一方面。   她不放心。   她看不透眼前的男人,也对其毫无了解……她不放心对方成功推翻斯维因之后会怎么样。   万一……在那之后对方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呢?   万一他把一切见不得光的脏事都推到杜·克卡奥家族头上呢?   卡特琳娜犹豫不决。   但在又一段时间的思考过后,她还是想到了一个非常常见且有效的解决方法。   就好像她聪明睿智的母亲一样。   “我……同意你的邀约。”她深吸了口气,语气和神态逐渐恢复自信。“但你也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不敢保证答应你,但可以谈谈。”陈策微笑回应。   闻言,卡特琳娜也不卖关子,直接用一种极其严肃的语气缓缓说出了她的条件:   “结婚。”   话音落下,整个客厅一片死寂。   仿佛空气都为之凝结。   “……?”陈策有理由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昨晚被辛德拉用裸足踩坏了。   从未了解过男女之事的卡特琳娜脸上也不禁泛起了一抹绯红,但她的语气依旧坚定:   “只有和你联姻,我才能完全放心你和你背后的势力。”   “你是怕我过河拆桥、事后毁了你的家族……?”陈策问道。   卡特琳娜坦诚地点了点头。   “那我觉得你大可不必担心……”   “我信不过你。”   “可……”   “没什么好可是的,这是我的条件和底线。”卡特琳娜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似乎再看一眼就会爆炸。“只有完全把我们捆绑在一起,再广而告之,你才没有机会过河拆桥。”   “广而告之的话……你是担心斯维因不知道我们合作的事情么?”陈策有些无奈。   “我想过这个问题了,所以我会先帮助你,在我们快要向斯维因摊牌的时候再成婚。”卡特琳娜依旧紧闭着双眼,脸颊上的绯红也久久未消。   “这……”   “你放心,我们也只是有名无实——这只是一场政治联姻,我本来就不想嫁给你这种……变态。”   “所以我说了上次只是一个天大的意外……”   “到时我们需要同居,但可以分房休息,你也不用照顾我,我们各自过自己的生活。”   “唉,这……”陈策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但看着少女坚定的态度,他知道自己一旦拒绝就真的没有下文了。   如此情况,容不得他拒绝。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   “不要表现得这么勉强,该感到勉强的人应该是我。”卡特琳娜不悦地把头撇到了一边,“在贵族之中,男性可以娶多个妻子,而我就算以后和你离婚了也绝对……啧。”   稍作停顿,她又烦躁地摇了摇头,把话题拉回正轨:“所以,现在你可以把你的计划告诉我了吗?”   “当然。”协议达成,陈策自然不会对自己这位“未来妻子”有所隐瞒。   “第一步,我要你帮我在刺客公会上登记信息,让我拥有帝国刺客的身份。”   “第二步,我会直接去找诺克萨斯之手·德莱厄斯,并以他无法拒绝的条件得到他的支持。”   “第三步……嗯,在第二步之后、第三步之前,我还需要先去做一件事情以得到德莱厄斯的认可。”   “什么事?”卡特琳娜很好奇对方要怎么得到那位高傲的将军的认可。   “用我‘崔法利特使’的身份直接进入不朽堡垒,然后在里面找到一样东西——一个宝藏,也是一个‘恶魔’。”   “我不懂。”   “意思就是……”陈策望向了自己摆在一旁的长剑——魔切。   “我要去借助一把镰刀、一位暗裔的力量。”   “而他的名字叫……”   “拉亚斯特。” 第八章 我们是,暗裔!   达成协议的数日后,依据承诺,卡特琳娜带来了好消息。   她为陈策在刺客公会上做了登记,让这位“普通且合法的诺克萨斯公民”成为了一位“登记在案的合法诺克萨斯刺客”。   她还亲自送来了一块刺客公会的通用徽章。   至此,准备工作算是完成了。   陈策顺手钢了一下这位美丽而高傲的刺客少女后便通过密道离开了安全屋。   而他的目的地也明确——诺克萨斯之手·德莱厄斯所在的军营。   他没有戴上那副可以隔绝“渡鸦窥视”的魔法面具,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没多久就来到了不朽堡垒下的【钢铁王座广场】。   彼时一众士兵正在操练,带刺的围栏和几支岗哨小队将整个军营包围在内,也隔绝了广场内外的人员流动。   按正常情况来说,在军队操练期间,除了军队内部人员之外任何人都是不得进入的——包括同样背靠诺克萨斯官方的刺客公会成员。   但这是正常情况。   陈策的【欺诈魔术】可一点都不正常。   仅一瞬间,【欺诈魔术】的瞬移效果就帮助他越过了层层护栏和哨兵,直接进到了军营内部。   瞬移后的第二段效果——隐身效果,又让他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地走入了军营最深处。   很快,他在军营深处的高台之上看见了那位身材高大、壮硕如牛的诺克萨斯大将军。   诺克萨斯之手·德莱厄斯。   他依旧穿着那套他最常用的重甲,手里的战斧足有近一人高,庞大而锋利。   那把战斧名叫【黑色切割者】,是前任大统领勃朗·达克威尔亲手赠予他的嘉奖——同时伴随着【诺克萨斯之手】这个光荣的称号。   他的脸上和露出的斜方肌上布满了伤疤,象征着那一场又一场的死斗,也象征着诺克萨斯一次又一次的扩张胜利。   他的面向十分凶狠,即便不作任何表情也足够让人生畏,那种不怒自威的神态在军中替他省下了不少麻烦。   毫无疑问,他就是诺克萨斯无上力量的象征。   但陈策并不会对他感到丝毫畏惧。   相反,他对这位传奇大将军抱有很不错的印象——如果是敌人,德莱厄斯无疑是个可怕的存在;但如果是队友,那他将会是一个无比可靠的同伴。   但相应的,想得到这位大将军的认可也没这么简单。   而最好、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向他展示出足够让他认可的力量。   一阵微风拂过,陈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高台之上的黑暗角落。   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到来——包括同在高台之上的德莱厄斯。   但陈策会自己暴露自己。   “上午好,尊敬的诺克萨斯之手。”他毫不顾忌地对着那道魁梧壮硕的背影打了声招呼。   下一刻,他耳边响起了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   是常年保持战斗习惯的德莱厄斯下意识挥动了武器。   铛——!   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响起,音量之大瞬间吸引了台下上千名诺克萨斯战士的注意。   德莱厄斯缓缓转过身来,握着斧柄的手肌肉迸起,看上去极具力量感。   他面露凶光,但眼神中又夹杂着一丝惊讶与欣赏——他刚才下意识的挥斧虽说不算使出全力,但至少也是六七成的力道了,可面前这个看起来不怎么壮硕的年轻男人却挡下了他的攻击。   “你是谁?”他质问的语气听起来很凶狠,但明显还是好奇大过愤怒——否则他现在动的就是斧子而不是嘴皮子了。   “一名刺客。”陈策微笑回应,也没有丝毫隐瞒。   “那我想你应该不是来刺杀我的。”   “的确如此。”   “但你触犯了诺克萨斯的律法——擅闯军营。”德莱厄斯收回斧头,又向对方伸出了一只手。“你最好是一个真的刺客。”   “当然。”陈策也明白这意思,当即将刺客公会的通用徽章递了过去。   德莱厄斯稍作检查,又问:“是谁派你来的?以这种方式来找我,显然不像斯维因或无面者的行事风格。”   “我是以个人的名义来的。”陈策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没有半点怯场的意思——即便现在整个军营的人都在恶狠狠地盯着他。   “我想向您——我尊敬的诺克萨斯之手·德莱厄斯将军,请求一份军功。”   “军功?什么军功?”德莱厄斯饶有兴致地问道。   陈策也不故弄玄虚,直接靠过去低声说道:   “我想……替您解决北方弗雷尔卓德的麻烦。”   话音落下,德莱厄斯明显愣了一下。   再然后,他大声地笑了出来。   但笑声中似乎又夹杂着一丝愠怒。   “小子,这个笑话很不错,但现在很显然不是说笑的时候……在我计较你擅闯军营之事前,赶紧滚吧。”   高台之下的士兵不知道陈策讲了些什么,但看他们的将军那副表态也大概猜到陈策是说了什么异想天开、不切实际的蠢话,当即也是一阵嗤笑。   面对德莱厄斯的不信任和众人的笑话,陈策并没有表现出恼怒,只继续说道:   “给我一个机会,您不会有任何损失。”   “你太可笑了,小子。”德莱厄斯不屑地摇了摇头,“我带领的军队尚不能平定北方,就凭你一人又能做些什么?难不成……你是想说我和我的整支军队都不如你一人么?”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有别的手段可以解决北方的问题——您知道的,刺客的特长一直不是正面作战。”   “你是想刺杀弗雷尔卓德那几个大部族的领头人?”   “我可以解决。”陈策既不否定,也不肯定。   “你太狂妄了……以至于甚至让我有点不爽。”德莱厄斯又摇了摇头,并且这次看起来有点发怒了。   “好吧,小子……向我展示你的实力,从我手中赢得机会——否则,老实受罚。”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不介意。”陈策等了半天就是在等这句话。   对于这位【帝国的力量化身】,只有武力才能说服他。   “呵,那就来吧!”   德莱厄斯也不是那种喜欢说废话的人,当即挥动了自己的战斧。   他虽不懂任何魔法,但他的肉体强度高得可怕,每一次发力都能带有极其可怕的力量——即便他本身还是一个【人类】。   硕大的战斧朝着陈策重重劈去,后者凭借敏捷的身法向后闪躲,斧刃便直直落在了高台的木质地板上。   轰隆——!恐怖的爆鸣声响起,足有四米多高的站台瞬间碎裂,无数木屑混杂着岩石向四周飞溅开来。   高台下的士兵们纷纷散开,同时又爆发出了阵阵呼声——德莱厄斯将军的力量让他们感到着迷,每一次的近距离观赏都是视听盛宴。   “你只会躲么?就这样还想刺杀那几位冰裔?”德莱厄斯大吼着步步紧逼,从被拆成废墟的高台追到了军营的另一头。“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陈策一边避让一边观察着这可怕的力量,心中不禁有些惊叹——这可是不懂魔法的凡人之躯。   着实强大。   不愧是全帝国的力量象征。   但……人类毕竟是有极限的。   “德莱厄斯将军,请您看好了。”陈策微笑着小声说道,而后终于拔出了那把华丽的银色长剑——魔切。   斩钢闪。   铛——!   又是一声脆响落下,长剑与巨斧同时僵住。   陈策的肉身力量虽不及德莱厄斯,但岚切的极致锋利加上御风剑术·斩钢闪的高超技艺,足以更胜一筹。   迅猛的力道带起强劲的疾风,周围的木屑和石块被吹向人群,又引得阵阵呼声。   战斗似乎只是刚刚开始,但德莱厄斯却在这时候停手了。   他重新审视眼前的年轻男人,沉默了许久。   而后,他平静道:   “跟我来吧,详谈。”   话音刚落,众士兵又是一阵不解的声音:“将军!不要放过这个狂妄的刺客!”   “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谁才是最强者!”   “宰了他!把他劈成两半!”   …………   ……   呼声渐响,可德莱厄斯心意已决。   他重新将战斧扛在肩上,大步走向了军营的另一边。   所有人都为之不解。   但没有人注意到的是……   他握着斧柄的手,在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这里不会被斯维因监视,你想说什么可以直说。”   一回到办公间,德莱厄斯就开门见山地强调了这点。   这倒是很符合陈策对他的印象——粗中有细,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鲁莽、无脑。   “看来我得到您的认可了?”   “这个问题从你进门开始就有答案了。”德莱厄斯冷哼一声,悄悄把右手移到了桌子底下——剧烈的疼痛让这只手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说说你的想法吧——关于解决弗雷尔卓德的方案。如果你能说服我觉得可行,我会尽最大努力满足你的一切需求。”   “非常感谢。”陈策微鞠一躬,而后也直接说道:   “我的想法和您刚才说的差不多——直接从弗雷尔卓德那几个大部族的领头人下手,自上而下地瓦解北方的威胁。”   “而我所需要的帮助也很简单——我只需要您帮我得到一样东西。”   “一把被收录在不朽堡垒秘库之内的武器。”   “武器?”闻言,德莱厄斯有些不解。“如果你只是缺武器的话,我可以让全帝国最好的工匠为你打造——要多少都行,还能让魔法师团为你附魔……何需秘库内的武器?”   “那把武器……很特别。”   “一定要那把?”   “是的。”   “嗯……”德莱厄斯又思考了一会,而后才缓缓点了下头。   “好吧,那你想要我怎么帮助你?”   闻言,陈策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   果然……只要拿捏住德莱厄斯的【欲望】,想得到他的帮助还是很简单的。   战无不胜的他前不久才在弗雷尔卓德吃了败仗,现在谁能帮他解决弗雷尔卓德他就肯帮谁。   除此之外,身为诺克萨斯之手,他渴望的不是权力也不是谄媚,他只想看到诺克萨斯战胜一切。   解决弗雷尔卓德这个条件,一下子满足了他两个最大的愿望。   他绝对会松口的。   “我需要你的帮助大致有两点……”   又是数日后,一个全身藏在大衣之下的黑影溜进了不朽堡垒。   本该重兵把守的大门和过道因为一些不太正常的原因变得守卫松散,任何一名技艺高超的刺客都能轻易潜入。   陈策不懂太多的刺客之道,但【欺诈魔术】的存在就足以让他成为一名顶尖刺客了。   他轻而易举地潜入了不朽堡垒的秘库。   里面的宝物琳琅满目,有各种各样价值连城的宝石,也有各种各样充斥着诅咒气息的神兵利器。   这些都是莫德凯撒当年搜刮了半个世界得来的宝物。   但这些都不是陈策的目标。   他的目标是一把放在角落里的、不起眼的“镰刀”。   它被包裹在锁甲和粗布中,像垃圾一样丢在积满灰尘的角落里。   它是暗裔的武器。   在暗裔之前,它是天神战士的武器。   真正的……神明的武器。   这把镰刀“本该”在未来被一个精通影子魔法的年轻人抢走,但现在陈策捷足先登了——在未来,劫会自导自演一出好戏,让有能力但更有野心的弟子凯隐来“截胡”这把其实早就收纳在不朽堡垒之内的镰刀。   这是一柄上古时期的暗裔巨镰,强大的力量堪比艾欧尼亚的任何魔法。镰刀的拐角处瞪着一只猩红的憎恨独眼,诱惑着那些强大的人类持其上阵搏杀。不过很显然,目前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使用它。所有触碰过它的人,全都迅速而又痛苦地被它的恶意吞噬。   其实陈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够资格”。   但没关系。   因为他自有办法让那被封印在巨镰之中的暗裔接纳他。   他缓缓靠近巨镰,并向它伸出了手。   一瞬间,镰刀拐角处的“眼睛”睁开了。   腐朽的能量扑面而来,一道宛若来自深渊之下的可怖嗓音在这封闭的秘库中回荡:   “谁才是够资格之人……”   陈策听见了。他的意识遭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但他仍坚持伸手握住了巨镰的握把。   “拉亚斯特……我知道你……”   “请容许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轮回……绝境……” 第九章 亚托克斯,你就是歌姬吧!   冥界领域还是这般熟悉。   熟悉的满目荒芜,熟悉的漫天黑雾,熟悉的幽魂哀嚎……简直就像回到家一样温馨。   已经无数次穿越世界屏障的陈策现在已经不怎么会感到不适了,只消片刻便能恢复正常。   倒是那把镰刀内的恐怖存在——曾经的天神战士、现在的暗裔,拉亚斯特,有点意识混乱了。   即便他的力量堪比一些星灵,在【世界】面前还是显得无比渺小。   “深呼吸,头晕是正常的。”陈策很贴心地提醒了一句,“如果你能深呼吸的话。”   “……”暗黑色的巨镰落在地上,镰刃与握柄转角处的猩红独眼时而睁开、时而闭合,显然还处于一种诡异的混乱之中。   足足几分钟后,他才基本恢复了正常。   一缕猩红的暗裔能量顺着独眼传出,像一只触摸世界的手感知着这无比陌生的环境。   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意外。   曾站在符文之地顶峰的他几乎见过所有场景,也品尝过任何黑暗……却从未感受过如此极致、如此压抑的死亡气息。   仿佛这个世界都死了。   再没有活物,有的只是幽冥。   黑暗、死亡、绝望……简直和当年在深渊之下发掘的虚空一样。   “这里是哪儿……”拉亚斯特低沉嘶哑的嗓音从巨镰内传出,又像意识传导般直接钻入陈策的脑海当中。   “死者领域。”后者如实回答,“也可以称为冥界领域,是人们死后才会进入的世界。”   “那么说……你死了?”   “为什么不猜是我们死了?”   “暗裔的生命是永恒的……就连神明也杀不死我……”   “那还挺厉害的。”陈策笑了笑,“但很可惜,是我们两个都没死。”   “那你是如何……”拉亚斯特刚想发问,但又觉得这种问题没什么意义——他懒得知道。   “你是为了避免被我杀死才将我带到这里来的么?”   “不,”陈策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在不朽堡垒的秘库里闹出太大动静。”   “那你准备好被我杀死了么?”   “你为何要杀我?”   “因为你的贪婪……”拉亚斯特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得就像从幽深的枯井中传出。“我能看出来……你妄图掌控我的力量……”   “但也许我有资格成为你的‘宿主’呢?”陈策取出了魔切,各种魔法各种技能的气息瞬间流露出来。   现在的他可比未来的凯隐强不知道多少倍。   如果凯隐是“够资格的人”,那单论实力来说他也绝对是“够资格”的。   拉亚斯特也表现出了一丝意外。   “一个强大的凡人……我认可你的力量了……”   “那你还打算对我动手么?”陈策又问。   “一如既往……”拉亚斯特嗤笑着回答。   “为何?”   “还是因为你的贪念……你是一个够资格的凡人,但你的贪欲甚至超过了天神战士……你竟然妄图掌控暗裔的力量?呵呵……”   闻言,陈策没有丝毫要隐瞒自己的贪念的意思,反倒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因为只有我掌控着自己的身体才能去某个地方、找到某个人。”他轻笑道,“而我认为你也会对那个人很有兴趣。”   “谁?”拉亚斯特也不急着动手,反倒饶有兴致地问了起来——他已经被困在自己的武器里太久太久,也不知道多少年没和别人说过话了。   在无数个世纪以前、他还是光荣的天神战士的时候,他就一直有“话多”的毛病。   就算是一个将死之人,能说上几句话也是极好的。   当然,他不会因为和对方多聊了几句就放过对方。   聊天归聊天,该杀归该杀,两不相误。   但接下来陈策的话会让他止住杀意——虽然很可能只是暂时的。   “亚托克斯。”   话音落下,饶是话多的拉亚斯特也沉默了好一会。   良久,他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重新问道:“亚托克斯……是我曾经的兄弟,亚托克斯?”   “是的,就是那位号称瑟塔卡女皇之下最强者的天神战士。”陈策戏谑道,“但很显然,他现在和你一样都是暗裔——只是他比你更早一些苏醒,我想你也已经感应到了。”   “是的,是的……亚托克斯……那股无比强大的力量……我能感觉到他……他回来了!”   拉亚斯特突然变得很激动,显然也是很想念他曾经的战友了。   “你能帮助我找到他?亚托克斯……我能和他再大闹一场!”   “我无法向你保证,但我知道他现在大概在哪。”陈策又道,“他前段时间在弗雷尔卓德屠戮了好几个村庄和部落。”   “弗雷尔卓德……是那个极北之地?”   “是的。”   “快带我去!”   “不不不……如果你不愿意把你的力量借给我,我可不敢去找他。”   “我可以承诺饶你一命,也可以让亚托克斯对你手下留情!”   “你的前半句话我可以相信,但后半句话嘛……呵呵,恐怕亚托克斯不会答应你的请求。”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会杀了我。”陈策又露出了那种戏谑的笑容,像是在嘲弄对方的无知——与世隔绝无数个世纪之后的孤陋寡闻。   “也会杀了你?”   “我?亚托克斯?杀了我?”拉亚斯特拔高了声调,语气里透露着一种难以置信和否定。“他怎会对我下手?我们曾一同抗击虚空!”   “亚托克斯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亚托克斯了。”陈策又道,“他被封印在暗裔魔剑里太久太久……他的精神和信仰已经彻底崩塌,但他求死不能。他想毁灭整个世界,然后连同自己在最后的‘伟大灭绝’中消亡。”   “我不明白……”   “换句话说就是,他没有针对你,他只是想平等地杀死所有人。”   “……”   “哦对了,现在的亚托克斯还很看不起你。”   “什么?”   拉亚斯特的语气又变了——变得有些不悦。   而这正合陈策的心意——鱼儿咬钩了。就像当年狡猾的暮光星灵欺骗他们一样。   “苏醒后的他尝试寻找宿主,也尝试重塑肉身……但一切都只是徒劳,他认为这世上没有配得上他的存在。”陈策添油加醋地解释道,“而你现在这种寻找宿主的行为让他感到非常不齿,他甚至认为你就是整个天神战士团体中的败类、弱者、向凡人低头的懦夫。”   “什么?!”拉亚斯特的声调再度拔高,语气里也充满了愤怒。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了什么。   “你在欺骗我……你想挑拨离间……该死的凡人,你们总是如此!”   话音刚落,一股更加磅礴的暗裔能量瞬间涌出,几乎在一眨眼的功夫内就将周围全部包裹起来。   现在他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干掉眼前的凡人。   但陈策并不慌张。   “如果你不信,你可以跟我去找他当面对质——我甚至知道他在见到你时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什么……”拉亚斯特已经是“咬牙切齿”了——如果他还有牙齿的话。   “他会说……”陈策清了清嗓子,又按照记忆中的声音和语气尽量模仿着亚托克斯说道:“他会说,‘一把镰刀,难道你的敌人是一片麦田吗?’”   “……”拉亚斯特沉默了。   他的怒气正在蹭蹭上涨。   在当年的恕瑞玛帝国,他是很敬佩强大的亚托克斯没错,但这并不代表他毫无尊严、可以让亚托克斯随意踩在脚下。   在他的印象里,曾经的亚托克斯勇敢、强大、有领导力,即便面对近乎不可能战胜的虚空大军也敢于一往无前地上阵厮杀,那份英勇让整个恕瑞玛帝国都为之震撼——就连瑟塔卡女皇也亲自对他表达了认可。   甚至就算是堕落成了暗裔,他印象中的亚托克斯也不像其他暗裔那般残暴、嗜杀、毫无底线,亚托克斯心中始终保持着一份独属于天神战士的荣耀与骄傲。   可……可为何……   为何那位无上的强者……那位亚托克斯……   会变成这副模样……   又为何……要践踏他已经饱受摧残的荣光……   他也曾是一名光荣的天神战士,也曾是一名强大的飞升者……即便如今已经身陷囫囵,已经堕落深渊,已经化为暗裔……他也不允许任何人蔑视他!   即便是,亚托克斯!!   “我会杀了他……!”   拉亚斯特的语气里充斥着愤怒与怨恨,仿佛那位他曾无比敬重的战友已经变成了他的死敌。   “但你我都知道,亚托克斯的力量非常人所能企及。”陈策适时地提了一嘴,“但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在他没有宿主的情况下有一个够资格的宿主,也许二打一就能将他干掉。”   “啊……你说的很有道理……”拉亚斯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认可你的智慧与资格了,凡人……”   “那么,合作愉快?”   “不……你好像误会了些什么……”   “看来你还是想直接抢占我的躯体?”   “这回你猜中了……”   话音刚落,拉亚斯特直接将那股早已释放出来的暗裔能量攻向对方。   但好在,陈策早有准备——他早就料到了暗裔不会这么好讲话。   他迅速拔剑横扫,使出【风之障壁】挡下第一轮轰击,又立刻使用【欺诈魔术】向远处遁去、躲过第二轮攻击。   再然后,他吹了声口哨。   拉亚斯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但远处的黑雾中有人明白。   这是他们早在昨天就说好的——   【作为把你带入不朽堡垒的条件,你要再帮我解决一个人。】   【之前我已经帮你困住一个可笑的诺克萨斯人了……】   【这个是附加条件——你拒绝的话可以直接把之前那个人也杀了,我们交易中止。】   【卑鄙无耻的凡人……】   【你就说你干不干吧。这次的对手你会很感兴趣的。】   【谁……】   【比你早一个时代统治整个符文之地的人——暗裔。】   【暗裔……】   【曾经背叛你的弗拉基米尔就是跟暗裔学的血魔法,乐芙兰很可能也跟他们学过点……算起来他们也是你半个仇人了。另外,我知道你也很享受跟强者战斗的快感。】   【我越来越想杀死你了,卑鄙的凡人……】   【那就是合作愉快咯?】   【时间……】   【明天。】   【准许……】   “暗裔……”   嘶哑的嗓音伴随着一阵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响起,成团的浓雾开始聚拢、靠近,极致的死亡气息瞬间填满了整个冥界。   那副庞大的铁铠也靠近了。   “天神的战士……你的神明保护不了你,因为我来了……”   物质领域内,诺克萨斯都城压抑的氛围一如既往。   但今天的不朽堡垒似乎有点不太正常。   似乎有一阵能量波动从不朽堡垒内部散发出来了。   那股能量波动不算很强,也没有对任何人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但……   一些黑魔法师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   他们多多少少感觉出来了……那是来自冥界的能量。   而那位曾屠戮一整个时代、亲手缔造不朽堡垒的邪恶暴君——莫德凯撒,此刻就正在冥界之中……   有黑魔法师猜测莫德凯撒马上又要卷土重来了。   但斯维因并不这么想。   他不相信那位暴君会在这时候重回人间——若是莫德凯撒能这么做,他早就重返人间夺回他的不朽堡垒了。   他透过渡鸦的眼睛发现了一些端倪……关于不朽堡垒的秘库。   今天的看守卫兵似乎有点不太对劲——数量、密度和换岗时间都有些不太正常。   他很快想到了什么。   于是他闭上了一只眼睛。   而远在都城另一头的一只渡鸦随之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看见了……是德莱厄斯。   德莱厄斯手上拿着一份文书……是关于崔法利军团成立的通告文书。   那个戴面具的男人……狐狸面具……是他没错……   “居然不是他引起的么……” 第十章 现在只剩拉亚斯特了!   莫德凯撒靠近了。   此刻已恢复至巅峰状态的他足有近四米高,一副通体漆黑的铁铠里泛着幽幽绿光,无数幽魂环绕其中,又在铁铠缝隙中哀嚎、尖叫,宛若被囚禁的可悲存在。   他的每一步都会在荒芜的冥界领域中留下一个深邃的脚印,所有亡灵都要像奴仆一样在他身前跪拜、恭迎,然后在那无尽的折磨与痛苦之中乞求宽恕。   终于,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凡人。   以及……一把镰刀。   “你把什么东西带进来了……”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像是金属剐蹭的噪音。“一把镰刀……你说的暗裔,是一把镰刀?”   “显然,是的。”陈策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很自觉地退后几步。“他名为拉亚斯特,曾经是一名光荣的天神战士,也曾在虚空战争中立下过不少战功,现在是一名真正的暗裔。”   “看起来不够强大……”莫德凯撒摇了摇头,语气中透露着一丝失望。“这就是在我之前统治过符文之地一整个时代的存在么……太令我失望了。”   “话还是别说太满,打了才知道。”陈策持“中立”态度,又往后退了好一段距离——这两位这种级别的战斗也是极为恐怖的,要是一不小心被波及到就不太好了。   “一把镰刀,我要怎么和他打?”莫德凯撒又发出了一道不屑的声音。   可就在这时,那把始终保持着沉寂的巨镰动了——拉亚斯特可不是那种喜欢隐忍的人。   身为一名高傲的天神战士,他连同为天神战士的亚托克斯的蔑视都忍不了,又怎么可能忍得了一堆破铁疙瘩的嘲讽?   “你又是什么东西……”   拉亚斯特的声音不大,但比起莫德凯撒似乎更加的嘶哑可怖。   “一副盔甲?铁做的?请原谅我的无礼,你看起来……太廉价了。”   闻言,莫德凯撒缓缓转过身来。   再然后,他猛地挥动手中的夜陨。   咚——!   速度快得只能看见一阵残影,力量却大得足以让大地都发生颤抖。   拉亚斯特的巨镰仅在一瞬之间就被砸飞了数百米远,就连那只附在镰刃转角处的猩红独眼都被砸得有些变形。   “聒噪的弱者……这就是暗裔么?”莫德凯撒适时地继续讥讽。   但这次他不能像刚才那样嘲讽得如此顺心了。   暴怒的拉亚斯特操控着镰刀移动,也是在一眨眼的功夫内就杀了回来。   铛——!镰刃重重劈在铁铠上的声音无比清脆,也无比响亮。   轰隆……莫德凯撒庞大的躯体也被击飞并击倒了。   不过相比起拉亚斯特刚才飞行的数百米,他这被逼退的十余米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陈策站在安全的位置上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中已经有了定数。   现在的拉亚斯特,完全不是莫德凯撒的对手。   虽说莫德凯撒之前的表现一直很拉胯,但这绝不是因为他弱,而是因为辛德拉太强太强了。   他再怎么样也能算得上是符文之地T1级的强者。   再看拉亚斯特,他在还是飞升者的时候就没有特别突出,此时又堕落成暗裔、被封印在武器里,还没了身体,力量自然是要大打折扣的。   除此之外,冥界还是莫德凯撒的主场。   再加上他前段时间才刚吸收了无数诺克萨斯人的亡魂……   此消彼长之下,拉亚斯特自然就不是莫德凯撒的对手了。   有身体还能碰一碰,没身体就是纯纯的被吊打。   “你的血魔法……是你们教会了弗拉基米尔……”   莫德凯撒随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再次走向拉亚斯特,仿佛刚才的攻击对他来说就像挠痒一样。   “像你这般孱弱的存在……竟也能统治一整个时代……”   面对莫德凯撒的嘲讽,拉亚斯特怒火中烧,也不管攻击奏不奏效就直接挥动镰刀冲了上去。   他的暗裔能量操控着这把巨镰,就像一个完美的战士般流畅。   可惜的是,莫德凯撒的力量比他强太多了。   这位残暴的冥界之主只对着空气虚握一手,地面就浮现出了一只由冥界能量组成的恐怖巨手——直指那把镰刀。   啪!巨镰的握把被抓住了。   莫德凯撒顺势挥动钉锤,用出全力像前方猛砸——【破灭之锤】。   咚——!   这次的力道比之前还要大上不少。   这次的蓄力一击直接将拉亚斯特砸进了地里。   后者还想伺机反击,可莫德凯撒的【不坏之身】又几乎无伤地挡下了镰刃的切割。   “这就是暗裔么……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莫德凯撒一锤接着一锤地往地面砸,几乎变成了单方面的碾压。   “若是我早出现一个时代,你们暗裔又如何能统治整个符文之地……”   莫德凯撒久违地品尝到了胜利的滋味——在被辛德拉轰杀无数次后,他终于能碾压一个名头足够响亮的存在来找找自信了。   一锤又一锤,誓要把那柄该死的镰刀砸烂。   但可惜的是……暗裔是不会死的。   他们的武器也几乎无法破坏。   就在莫德凯撒以为快要砸出点裂缝来的时候,拉亚斯特突然奋起反击了——他打不动莫德凯撒的【不灭之身】,但可以打碎莫德凯撒的夜陨。   铛——!   又是一锤落下的瞬间,拉亚斯特转变了镰刃的朝向。   夜陨的收窄处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镰刃上。   这把钉锤虽被莫德凯撒强化过无数次,但它毕竟只是由一些人类黑魔法师的骨头做成的,坚硬程度根本比不了天神战士的武器。   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响声落下,夜陨正中间的收窄处出现了一道裂痕。   再然后,拉亚斯特对着那道裂痕发起猛攻。   最终,这把可怕的钉锤应声断裂。   拉亚斯特找准机会,在莫德凯撒露出破绽的一瞬间全力冲刺,勉强从那足有好几米深的坑洞中脱困而出。   紧接着,他又拼尽全力让镰刃环住了莫德凯撒的头颅——虽然还是无法切断,但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限制对方的动作。   如此漂亮的反击,就连一旁看戏的陈策都忍不住露出了讶异的神情。   不愧是活了无数个世纪的天神战士,战斗经验远比“只会欺负凡人”的莫德凯撒强上不少。   但当然,这份技巧上的优势还是无法弥补他们力量上的差距。   他只能稍微拖延一下时间。   而现在就是陈策再次抛出“橄榄枝”的好时候:   “感觉如何,拉亚斯特?”   “……”拉亚斯特没有回应,也许是因为和莫德凯撒僵持已经让他精疲力竭,但更有可能的是因为他单纯的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说莫德凯撒是他现在最想杀的人,那陈策的名字一定是顺位第二。   不过陈策才不在乎他是怎么想的:“现在你足足有两个选择可以选——第一,继续和莫德凯撒僵持,然后在永恒的生命中承受莫德凯撒无尽的折磨;第二,我们一起去找亚托克斯,我帮你揍他一顿。”   “……”   “你别想靠不死之身来磨死莫德凯撒,因为他也是不死之身——在这冥界领域之中,他的不死之身甚至比你们暗裔还要夸张。实话说,我的同伴之前已经将他打碎过无数次了。”   “闭嘴……!”   “愤怒不能解决问题,理智才是通往正确道路的钥匙。”   “我让你……闭嘴!!”   气急之下的拉亚斯特放弃了和莫德凯撒僵持的绝佳机会,转而冲向陈策。   他的攻势非常凌厉,速度也很快,但后者只是微笑着站在原地。   因为莫德凯撒动了。   “我可没说你可以走了……”   莫德凯撒再次使出【断魂一扼】,又硬生生将巨镰拽了回去。   咚——!没有了夜陨,这位冥界之主的拳头也一点不弱。   “你太卑鄙了……!”阴险狡诈的凡人近在咫尺,可拉亚斯特就是碰不到他。   他又被莫德凯撒抓回去一顿摩擦了。   他是不会死,也不会感觉到任何疼痛,但那种魔力消耗的疲惫感和被暴揍的屈辱感还是让他痛苦万分。   陈策也不急着再问他,只默默蹲在一旁继续吃瓜看戏。   在这存在无数幽魂的冥界之中,莫德凯撒相当于随身携带一个“血泉”,能量亏空问题根本不存在,揍起人来可以说是二十小时无间断连揍。   问题就在于拉亚斯特能忍多久了。   不死归不死,能忍受痛苦又是另一回事了。   陈策蹲在地上看了许久。   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   两小时,五小时……   足足半天过去,莫德凯撒拳头都有点砸变形了。   而拉亚斯特也终于有点忍不了了。   “亚托克斯……带我去找亚托克斯……!”   “终于肯答应了?”陈策有点乐了。   “我可以把我的力量借给你……你要把你的身体借给我……!”拉亚斯特一边挨揍一边咬牙切齿道,“给我一副够资格的躯体……我要杀了他们所有人……!”   “此话当真?”   “当真……!”   “希望到时你在亚托克斯面前不会像现在这样憋屈。”   陈策又笑了笑,而后站起身来。   【欺诈魔术】施展,他的身形瞬间出现在了莫德凯撒身旁。   然后,在莫德凯撒极为不爽的注视下,拉亚斯特控制着巨镰飞向了三人中唯一的一个凡人。   巨镰的握把落在陈策手中。   一瞬间,强烈的意识流冲击着陈策的大脑。   想来这位憋屈的暗裔还是有点小心思的。   但陈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他绝不会被早已精疲力竭的拉亚斯特夺舍身体。   在一阵猛烈的意识较量后,他将巨镰举过头顶,流利娴熟地挽了几个花儿。   可就在他准备笑纳这份强大的力量时,拉亚斯特又有了新的小动作——或者说,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他刚才的“夺舍”只是一个障眼法。   为的,就是让陈策放松警惕。   在两者能量交融的一瞬间,他强行夺取了一只手臂的控制权,而后奋力挥舞巨镰斩向莫德凯撒。   铛——!   又是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但这次,莫德凯撒的【不灭之身】出现了裂痕。   轰隆……!莫德凯撒庞大的身躯猛然倒飞出去,又重重落在地上,如蛛丝般的裂痕开始在那漆黑的铁铠上蔓延。   如此力量,不仅莫德凯撒,就连陈策都有些惊讶。   只有拉亚斯特畅快地大笑起来。   “这才是我的力量!天神战士的力量!暗裔的力量!”   这就是拥有身体的暗裔的力量。   暗裔真正该有的力量。   “……”被成功破防的莫德凯撒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待他回过神来时,那滔天的怒气与怨气让周围成片成片的幽魂都开始哀嚎。   拉亚斯特还在笑,而陈策已经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   再待下去,怕是莫德凯撒要连他一起宰了。   崩,撤,卖,溜!   “轮回绝境,启动!”   德莱厄斯依照陈策的要求把文件送到了庄园里。   但那只是要求之一。   现在,他该忙第二个要求了。   他望向不朽堡垒的方向,那里已经开始有些骚乱——不朽堡垒的秘库里出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现在大批卫兵正在向那边靠拢。   而他之前刻意将守卫抽调走的行为也一定会被问责。   但没关系。   只要陈策能按约定帮他解决北方的麻烦……解决那帮弗雷尔卓德的蛮族……   一切都是值得的。   现在崔法利议会掌权,谁也没资格对他指手画脚。   再多的怨言和不满,都会在极北之地的喜讯传来之时不攻自破。   还有斯维因……如果他有质疑,那么他应该先质疑自己。   德莱厄斯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军营。   现在他要去找斯维因了……拖延时间,为陈策的逃跑争取机会。   现在还不是让斯维因知道一切的时候。   渡鸦的眼睛太多了……   它们的翅膀遮住了帝国的天空,它们的哀鸣让诺克萨斯不得安宁……   “希望你是对的……” 第十一章 辛德拉:最后的按摩?   整个不朽堡垒陷入了混乱。   突如其来的巨响和能量波动让黑魔法师们感到恐慌,这是数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异象——甚至有人怀疑就是那位残暴的死亡君主卷土重来了。   对于这些猜测,陈策并不完全表示否定——虽然现在的动静不是莫德凯撒弄出来的,但莫德凯撒的确会回归他的不朽堡垒。   只是时候未到。   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   秘库里的宝物很多,陈策随手带上一些金银财宝后用欺诈魔术逃离了现场。   离开不朽堡垒,他不紧不慢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又顺便欣赏起了那把来之不易的镰刀。   一把巨镰,曾经归属天神战士的武器。现在安静地落在他手中。   猩红的独眼仍在闪烁,被莫德凯撒暴揍的屈辱已经在最后一刻的反击中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暗裔那种自傲、狂暴的气息。   “以后合作愉快了,拉亚斯特。”   “……”镰刃拐角处的独眼闪了一下,片刻的沉默过后那低沉嘶哑的嗓音直入脑海:   “我并不想与你合作,你这卑劣的凡人……”   “可你要靠我找到亚托克斯,不是吗?”陈策完全不在乎对方的辱骂——也可能是中肯的评价,反倒笑了起来。“况且,没我你也打不过他。”   “你太小看暗裔的力量了……在这份耻辱的称号之上,是光荣的天神战士……!”   “那亚托克斯还是最强的天神战士之一呢。”   “我会用事实证明一切……!”   “事实证明你连莫德凯撒都打不过……只希望到时候你别在亚托克斯面前怂了就好。”   “暗裔,不知恐惧为何物……!”   “最好是这样。”陈策又笑了笑,而后稍微感应了一下自身力量。   虽说现在没能完全获得拉亚斯特的力量,但只要一旦达成【共生关系】,自己就能得到一部分的暗裔能量。   这份比重可比之前窃取莫德凯撒的多不少。   如此力量……除去某几个比肩神明的存在,几乎可以说是绝对的凡人之巅了。   “总之,看来我勉强也算是‘足够有资格’的宿主。”   “呵呵……”拉亚斯特发出一阵不屑的笑声,而后便沉默不语了。   他没有否认这个说法。   因为这话实在无可反驳。   说到底……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陈策的确是他自恢复意识以来遇到过最强大的凡人。   甚至以他的经验来看,陈策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正常人类的范畴了——虽说仍比不上伟大的天神战士,但比之大部分天神战士接受飞升前的实力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放在曾经的恕瑞玛帝国,凡人只配给天神战士当奴仆,可眼前这个凡人明显和那些卑贱的奴仆不同。   当年的恕瑞玛帝国都找不出几个像这般强大的凡人,现在的符文之地就更不用说了。   他的确,是够资格的……   夜幕降临时,陈策如约坐在了德莱厄斯的书房里。   而德莱厄斯也如约从门外走来。   这里同样不会被斯维因的【帝国视界】所监视到。   渡鸦的眼睛看不透帝国的雾霭,也看不清诺克萨斯之手的真实面目。   “我还以为我走错屋了。”   德莱厄斯走到书桌前卸下自己的护甲,又看了看那个坐姿随意的年轻男人。   “也许我在进门前还得先敲敲门。”   “请容许我为自己擅闯私人领地的无礼行径道个歉。”陈策微笑着行了个礼,“但这就是刺客们最爱干的事,不是吗?”   “呵呵。”德莱厄斯发出一阵不屑的声音,而后也以同样随意的坐姿坐在了书桌对面。   见他这幅模样,陈策不用猜也知道不朽堡垒那边的事情算是压下来了。   这位残暴的大将军无论是作为上级还是作为敌人都很令人头疼,但唯独作为队友很让人心安。   只要是他亲口答应下来的事情,就没有办不妥的。   “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了么?”德莱厄斯用力拍了拍脖子,显然一天的操练和长达两小时的“会谈”已经让他疲惫不堪了。   他斜眼看着那把靠在墙边的巨镰,那只猩红的独眼总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但他知道,那是力量的感觉。   非人的力量。   “一把镰刀……看起来像是恶魔的武器。”   “也许恶魔都比不上他。”陈策轻笑一声,也望向了拉亚斯特的巨镰——后者懒得理会德莱厄斯的评价——区区凡人的评价,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那我希望你能掌控好这份危险,不要让它吞噬你的灵魂……和恶魔做交易一直不是什么好主意,你我都知道的。”德莱厄斯一边说着一边扭头望向了窗外。有渡鸦在遥远的屋檐上伫立。   “好了,我们该谈真正的正事了。”   “正有此意。”陈策回答。   话题到了正处,德莱厄斯也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好让他本就壮硕的身形看起来更庞大些。   “你说你能解决北方的问题,是么?”他又确认性地问了一遍,“北方的蛮族……那些弗雷尔卓德的野蛮人并不好惹。”   “我知道。”陈策点了点头,“我了解他们的过往,也清楚他们的实力。”   “那你就这么有信心?”   “源于我的力量,以及那把镰刀。”   “嗯……如果我能早些遇到你,想必我们能够成为很好的战友和朋友。”德莱厄斯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里满是欣赏之意——作为将军对士兵的欣赏,或者作为帝国领袖之一对人才的欣赏。   “计划方面的我就不多问了,我只想知道你打算何时动身?”   “不会太久。”陈策又道,“也可以说是……马上。”   “马上?”   “是的,我不想太拖沓。”   “这就有些为难我了……你需要多少兵力?我现在去准备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只能说尽量了。”   “兵力吗……”听到这个问题,陈策看了看别在腰间的剑,又看了看一旁的拉亚斯特。   最终,他微笑着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不需一兵一卒。”   “嗯……?”德莱厄斯愣了一下。   可还不等他再次发问,那道灵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书房之中。   只留下一道充满自信的回答:   “我一个人就够了。”   回安全屋的路上,陈策已经大致制定好了接下来要实施的计划。   确切地说,是关于怎么解决北方问题的计划。   他答应德莱厄斯的是“解决北方蛮族,主要是那几个大部族的首领”。   那么,这里的“解决”就可以有很多重意思了。   可以是直接刺杀,也可以是其他方式的【解决】。   只要结束北方的动乱、让弗雷尔卓德人不再对诺克萨斯的货船动手,那就算是【解决】了。   嗯……足够强大的实力,加上一点点对弗雷尔卓德未来发展的“未卜先知”,处理好弗雷尔卓德三大部族的矛盾还是不太难的。   以寒冰射手·艾希为首的阿瓦罗萨部族、以凛冬之怒·瑟庄妮为首的凛冬之爪部族和以冰霜女巫丽桑卓为首的冰霜监视者。   她们三人都有其需要解决的麻烦。   而她们之间的矛盾也并非完全不可调和。   只要帮助她们三人渡过难关,想必在弗雷尔卓德组建属于自己的势力这件事也能轻松解决了。   到时再靠着北方的“辉煌战绩”回到诺克萨斯,又能得到无面者和德莱厄斯的支持,如此一来几乎就相当于站在了诺克萨斯的权力巅峰,那时别说什么组建势力了,就是让全诺克萨斯一致对外都不是问题。   这个计划相当于一次性解决了两大国家的问题。   比起按照乐芙兰的做法来、慢慢吞并诺克萨斯,倒不如直接大刀阔斧一些,两个国家一起收入囊中。   虚空不知何时降临,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自然是越快越好。   更何况……弗雷尔卓德还有一个秘密。   关于冰霜女巫·丽桑卓与自己的两位姐妹决裂、又献祭了一整个雪人族的秘密。   她很可能是整个符文之地历史上第一个见到虚空生物的人。   她甚至见过虚空生物们的真正首领——虚空监视者。   她那支撑她统治弗雷尔卓德北部长达成无数个世纪的强大魔法,正是出自虚空监视者之手。   是虚空监视者赋予了她超脱凡俗的魔法和力量,也得以让她的寿命无限延展。   再后来,也是她终于幡然醒悟、反水封印了几位虚空监视者进入物质领域的通道。   由此可见,也许她会知道许多关于虚空的秘密。   甚至能预测到虚空降临的时间——如果虚空还是打算从那个通道出来的话。   总而言之,丽桑卓是关键。   不管是虚空的事情,还是“解决北方问题”的事情。   陈策一边想着一边穿过密道回到了安全屋。   然后,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优雅地喝着茶的乐芙兰。   辛德拉不喜欢这个“坏女人”,似乎正在房间里休息。   “回来了?”背对着陈策的乐芙兰光是听脚步声就认出了来人。   “嗯。”陈策随口应了一声,而后直接将手里的巨镰丢到杂物间,又用一块黑色幕布盖住——在后者愤怒的谩骂声中。   “不朽堡垒的骚乱……是你引起的吧?”乐芙兰回过了头来,“看来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   “嗯。”陈策又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   “是那把可怕的镰刀?”   “嗯。”   “那似乎是暗裔的武器……又或者说它就是暗裔本身。”   “恭喜你,全猜对了。”   “看来它认可你了?这真令人意外。”   “毕竟我以德服人。”陈策也跟着坐下,二话不说就端过乐芙兰刚泡好的红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拉亚斯特已经和我成为很要好的伙伴了。”   “你放屁……!”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愤怒的声音。   “你真是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要知道,在你之前可是有不少贪婪之人被那把镰刀夺去了性命。”乐芙兰扭头望了一眼杂物间里的巨镰,那颗独眼散发的阵阵猩红微光让她都感到了不安。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接下来想干什么了吗?”   “这么关心我吗?”陈策戏谑地笑了笑。   “实话说,你的进步已经远远超出我的可控范围了。”乐芙兰微微抿了口茶,竟难得地没有刻意卖骚,而是露出了严肃的神情。“我已经看不透你了……这让我感到不安。”   “难得你会对我实话实说。”陈策也稍微认真了一点。   “因为这关系到我们接下来的关系。”   “哦?你想中止合作?”   “如果你一直借用我的便利而对我全数隐瞒的话。”   “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你接下来的计划。”   “只是这个吗?”陈策放下茶杯,又露出了一抹和善的微笑。“我们是坚定的战友兼同伴,我怎么会对你有所隐瞒呢?这我当然可以告诉你。”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呢~”乐芙兰也跟着露出了一个妩媚而虚伪的笑容。   “因为计划赶不上变化。”陈策笑道,“我接下来的计划,是去一趟弗雷尔卓德——替吃了败仗的诺克萨斯之手·德莱厄斯将军找回场子。”   “为了得到他的支持?”   “看来你还是能猜到我的计划的。”   “可这有什么必要么?”乐芙兰微微蹙眉,“按我给你铺的路走,明明很简单就能合法合理地解决斯维因。”   “我想看看弗雷尔卓德的风景——我一直听说北方的雪很漂亮。”陈策随口胡诌了个理由。   乐芙兰当然也能听出来,但她现在只能作罢。   打破砂锅问到底对谁都没好处。   她今天来只是想确定一下他们还有没有合作的必要。   现在看来……还是能再维持一段时间的——至少还有一段时间。   “好吧,随你。”乐芙兰站起身来,高挑俏丽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密道之中。   她性格如此。如果没有利益可言,她一秒时间都不想多浪费。   陈策也不介意,转身推开了辛德拉的房门。   那位美丽的银发少女还没睡。   即便此时已是深夜,只要她等不到她想等的人,她就不会睡。   比起像当年被封印在幻梦池中一样孤独地睡去,她宁可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墙角的小虫子等陈策回来。   “好晚。”她的声音有些冰冷,但更多的是委屈。   “抱歉。”陈策从背后抱住少女,那柔顺的银发和扑鼻的清香同时传来,令人心旷神怡。   他的双手也毫不顾忌地放在了某两团柔软之下。   少女俏脸微红,但也没有挣扎——只要不是直接抓上去,她都能忍受。   “今晚你也要给我揉揉腿吗……?”她红着脸小声问道。   “当然。”陈策回答得很干脆,“我会努力让你得到‘放松’的。”   “那你别太过分……别像……上次那样……”   “遵命。”陈策笑着抱起少女。   那对半透明的黑色踩脚袜在魔力的作用下滑落   看来今晚又有机会叠个钢了……不错,真不错……   但……   也许从明天开始就有一段时间不能从辛德拉身上叠到钢了。   弗雷尔卓德之旅,想必也要一段时间……   PS:   诺克萨斯的篇章远远没有结束!诺克萨斯的篇章远远没有结束!诺克萨斯的篇章远远没有结束!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后面的故事会是两个国家、两个地区之间的联动,也还会再回到诺克萨斯!   就酱! 第十二章 你艾希我奶妈?   在做足一切准备后,陈策终于踏上了前往弗雷尔卓德的旅途。   乐芙兰的分身会长期停留在安全屋里用以迷惑斯维因的“眼线”,辛德拉也同样如此。   卡特琳娜那边也算是正式接手了整个杜·克卡奥家族,一众刺客公会在无面者运作下表示愿意承认卡特琳娜继任的合理性和合法性——毕竟她本来就是马库斯·杜·克卡奥将军的长女。   至于克卡奥将军本人……卡特琳娜的态度还很微妙,陈策自然也不会闲着没事干冒着得罪卡特琳娜的风险杀了他,只继续放在莫德凯撒那边囚禁着。   总的来说,诺克萨斯那边已经不可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有辛德拉坐镇,基本就相当于把一颗核弹放在了诺克萨斯都城——最重要的是,斯维因也大概知道这颗“核弹”的力量。   如此情形下,斯维因也是绝不敢轻举妄动的。   核威胁的效果永远比核爆炸的实际效果更强。   像辛德拉这种强大而不可控的存在,要么不动用魔力在安全屋里享受生活,要么直接失控毁掉全都城乃至整个诺克萨斯,而没有任何折中的方式。   换句话说,斯维因就连想和她谈条件的机会都没有——辛德拉但凡动用一点魔力进行攻击都有可能导致直接失控。   这也是陈策敢于直接往弗雷尔卓德走的底气所在。   他只带上了几件装备和拉亚斯特的巨镰,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极北之地的旅途。   经过数日的旅程,周围环境的温度愈发低下,甚至已经可以在一些高山上看见白雪的痕迹了。   不得不说,诺克萨斯的地理环境当真是方便他们向各个国家出兵扩张——德玛西亚、艾欧尼亚、弗雷尔卓德,几个大国都与之毗邻。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诺克萨斯的土地物资问题了。   这个强大的帝国虽疆土辽阔、兵强马壮,但本地矿产资源和农业资源都极其稀缺,一些边陲小镇甚至经常发生饿死人的悲剧。   而这正是他们时常侵略其他国家的原因。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合理的理由。   嗯……不过那些都该是后话了,现在陈策的第一目标是【解决弗雷尔卓德】,其他所有事情都可以放一放。   那么,这个时间线的话……   “想必艾希也才刚从只会依赖母亲的金发大小姐变成继承阿瓦罗萨之弓的银发御姐……”   “现在的她应该正在一路西行,沿途带上炉户部族、准备重建阿瓦罗萨部族……”   “从地图来看的话……嗯,从诺克萨斯都城出发刚刚好,离西边还挺近的……”   “她身后还有追兵,如果现在过去的话……”   “一切都正好……”   弗雷尔卓德真的有春天吗?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艾希许多年了。   她的母亲——曾经的部族战母、以风暴与闪电自称的葛伦娜,曾坚定地告诉过她:凛冬之后,便是春天。   可是,为何凛冬之后仍是暴雪与寒霜呢?   弗雷尔卓德的冰雪根本不会融化,即便暖阳当空也只会带来片刻的温暖,而后便是更加刺骨的冰冷。   她想不明白,春天真的存在吗?   在每一个饥肠辘辘的寒夜里,她总会质疑这个问题,也总会回想起母亲耐心的教导。   但那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的母亲已经战死了——是光荣的战死,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仍像一杆长枪般站得笔挺。就在一个月前。   整个阿瓦罗萨部族都在那场对“阿瓦罗萨的神圣王座”的寻找与追逐中被屠戮殆尽了,现在她便是最后的阿瓦罗萨部族成员。   她在这一个月里经历了太多太多。   部族灭亡、继承阿瓦罗萨的意志、与自己曾经最好的姐妹瑟庄妮决裂、被追兵逼着不断向西边走、接纳沿途遇到的炉户部落……   而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刚成年的少女。   “天气越来越冷了……”   临时搭建的营地内,艾希愁容满面地望向前方——那无尽的风雪让她看不见太多的东西。即便她的视力已经远超常人。   “我们的食物还有多少?”   “所剩无几。”一旁的妇女看着清单回答道,顺便又用力裹了裹自己身上那件已经非常破旧的毛衣。“也许还能再撑个十天?也可能是半个月——如果我们能更节约一点的话。”   “不能再节约了,乌尔。”艾希摇了摇头,“孩子们身体贫弱,如果吃不饱根本不可能继续赶路……恶劣的天气和风雪会吞没他们的。”   “我是说……成年人节约点。”名叫乌尔的妇女又道。   “不行,你们吃的已经很少很少了。”艾希坚决反对。   “我们还撑得住……我们必须优先保证孩子们和战士们的口粮。”说着,乌尔又愧疚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美丽少女。   他们的部族战母,艾希,一个年纪还不到二十岁的孩子……她太坚强了,也坚强得让人心疼。   她把自己的衣物全都送给了部族里的其他人,自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无袖射手服……食物方面也是自己完全不舍得吃,全都给了孩子们……   她可是战母,部族里地位最高的领袖……   “而你既是孩子,又是战士。”   “不用考虑我——就像我一开始就跟你们说的,我是冰裔,我可以扛住一切苦难。”艾希挤出了一抹温和的微笑,“无论是风雪还是饥饿,都夺不走强大的冰裔。况且我身为部族战母,难道你觉得我会饿着自己吗?”   “可——”   “没什么好可是的,就按我说的做。”   “这……唉……”   “不用担心,乌尔。”艾希握住了对方的手,银色的长发在风雪中飘摇,又落在两人手心。“我会为部族找到食物的,不必担心。”   “好吧……”乌尔终究还是松口了,拿着清单就准备去给部族众人分配今天的口粮。   艾希则独自停留在早已熄灭的篝火旁。   现在旁边已经没别人了。   她终于可以把双手放在嘴边,然后哈出一口热气了。   即便是冰裔,也不可能长时间单凭肉身和意志去抵挡弗雷尔卓德的气候……   更何况……   “好饿……”   又是连续数日的逃亡,部族里已经有很多人快支撑不住了。   干粮提供的能量实在过于有限,再这么下去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倒下。   这无尽的风雪就像一把把尖刀刺在人们身上。   艾希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必须为部族弄到更多食物——一些新鲜的食物。肉食。   她早在一周前就开始谋划,但直到现在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她不能再等了。   必须马上动手。   目标就是那群可恶的冰原强盗——冰原之子部族。   这是一个很冒险的行动,就连她强大的母亲葛伦娜都不曾做过……但她此刻别无选择。   那帮可恶的强盗从不从事农业或畜牧业,活下去的根本就是靠劫掠其他部族,累累罪行之下是庞大的战士群体和可怕的单体作战能力。   他们时常只出动十多个人就能毁掉一整个村子……他们心狠手辣、狡猾歹毒,实在不好对付。   但艾希绝不会退缩。   不止是为了部族,也是为了给“阿瓦罗萨”正名——她已经得到了传说中的三姐妹之一阿瓦罗萨的传承,她不惧任何人。   “看到那群人了吗……”   艾希匍匐在冰原峡谷之上,用手指着远处的人群——那些就是冰原之子的人了。   “啊?我看不清……”一旁的乌尔用力揉了揉眼睛,可始终看不清那些被风雪遮住的黑点。“是什么人……?”   “是冰原之子的人。”   “冰原之子……?啊,我们必须马上绕开他们!”一听到这个名字,出身普通炉户的乌尔瞬间就慌了。“如果按照原定的路线前进,我们会碰到他们的!”   “是的。”艾希微微颔首,一双比鹰隼更加锐利的美眸死死盯着山谷下的强盗们。“我们要绕开他们,但我们不用更改前进路线。”   “啊……?”乌尔无法理解这句绕口的话。   而艾希接下来的话,更让她既困惑又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我们要从他们身上抢点吃的过来。”   “从他们……?冰原之子……?!”乌尔显得更慌了,“他们……我们打不过他们的……!我们的战士人太少了,又因为饥饿和寒冷的关系状态非常不好……我们根本毫无胜算……!”   “我不用你们参与战斗。”艾希又摇了摇头,“你们只需要继续前进,然后趁他们离开的时候搬空他们的仓库就可以了。”   “你是想……?”   “我去引开他们,你们只负责拿食物——尽量挑那些容易保存、高能量的食物,速度要快,不要拿酒。”艾希接着说道,“毛皮大衣和毯子之类的保暖用品可以也可以拿一些。”   “你一个人……?”乌尔又是一愣,“不行……这冒险了……!”   艾希没有理会同伴的劝告,只自顾自地继续交代道:“另外,到时可能还会有一部分冰原之子的人留下,如果你们和他们爆发了冲突,一定要尽量避战——永远记住,我们的目标是食物和物资。”   “艾希……!”乌尔急得想去找别人一起来劝劝这位总是为了族人奋不顾身的战母了。   可惜的是,艾希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等我把他们引得足够远的时候,我会朝着这里射一支冰晶箭矢,你就以这个为信号组织大家出动。”   说完,艾希站起身来,凭借着敏捷的身手直接从峡谷斜坡往下跳去。   乌尔有些绝望了。   但在彻底绝望之前,她愿意用自己这条被艾希救过一次的贱命陪艾希赌一把。   “真是疯狂……拼了……!”   --------------------------------------   艾希很快从峡谷上跑到了山谷下。   她的速度很快,脚步却很轻,一直到离冰原之子的人不到三百米的时候都没被发现——这也多亏了漫天的风雪极大程度地遮蔽了对方的视野。   那帮该死的强盗们此时正在检查着坐骑,鞍和缰绳都已经套上,显然是准备出发去劫掠某个被他们看中的可怜村子了……这帮强盗真该死!   待距离只剩两百米,艾希悄悄靠在了一块巨石后面,而后取下背上的长弓。   这是一把由纯粹的【臻冰】制成魔法长弓。   也是阿瓦罗萨曾经的武器。   它蕴含着某种强大的力量,就算没有箭矢也能凭空射出魔法水晶箭来,并且能在击中目标后爆发出极致的寒冷,以此将目标彻底冻结。   这是一把远超常人理解的魔法长弓。   只要将它握在手中,艾希对一切都充满信心——她能在那刺骨的寒意中感受到阿瓦罗萨的意志。   【团结】   【奉献】   【友善】   【战斗】   【希望】   “弗雷尔卓德,必将统一……”   艾希在心中默念自己的愿景,而后缓缓拉动了弓弦。   片刻后,一支绚烂的冰晶箭矢凭空生成。   弓弦松开,箭矢立刻疾驰而出。   咻——!   锐利的破空声在耳边响起,几乎在一瞬之间就击中了目标——那个手里拿着斧头的冰原之子强盗。   嗙——!   冰晶箭矢在命中目标的一瞬间爆裂开来,不仅将目标彻底冻成冰雕,向四周散落的冰晶粉尘也冻住了另外三个人的膝盖和脚踝,让他们全都动弹不得。   “敌袭——!”反应过来的冰原之子强盗连忙大喊。   一击得利,艾希并不恋战,又快速跑到了一块距离更远的巨石后面。   在十几人从部落里跑出的时候,她再次射出了冰晶箭矢——这次是连续三支。   三支箭中有两支精准地命中了敌人,但有一支似乎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落在了地上。   眼见又有同伴被袭击,强盗们彻底怒了,越来越多的人拿着武器冲出部落。   而一个见多识广的中年人却在那支射空后并未爆开的冰晶箭矢前停下了脚步——他看出了点端倪。   他紧盯着这支诡异而绚烂的冰晶箭矢,很快联想到了什么。   一个传说……以及最近在弗雷尔卓德发生的大事……   而后,他连忙兴奋大喊:“是阿瓦罗萨的魔法长弓!传说中阿瓦罗萨使用的武器!快抓住那个人!她是冰霜守卫悬赏的家伙!!”   话音落下,整个冰霜之子部族都沸腾起来了。   冰霜守卫,也就是冰霜女巫掌管的部族,他们有无尽的财富、吃不完的肉和喝不完的美酒,悬赏必是重赏!   只要抓住那个人!   “上上上!!”一众强盗大喊着翻上了坐骑,誓要将艾希“捉拿归案”。   而这正是艾希的计划之一。   她要以一己之力引走冰霜之子部族的绝大部分战斗力。   她收起长弓,向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全速奔跑,想要将那帮强盗尽可能地引得远一点。   只有这样,她的族人才能趁虚而入、搬空他们的仓库。   可她也注定要陷入危险之中。   两条腿的人自然跑不过四条腿的冰原巨兽,更何况她早已饥肠辘辘。   她很快就被逼到了峡谷的尽头——后面是一条死路,被坍塌的岩石和积雪彻底掩埋,也许要暖阳连续照上个半年才能化开。   这情况让她大感意外和不安。   因为……这原本是她设计好的逃跑路线,原本这条峡谷应该是可以通到另一处的才对。   这看起来像是……这里刚好发生雪崩了……?   倒霉……   现在,她得重新拿起魔法长弓、直面这帮穷凶极恶的强盗了。   她不会恐惧,但紧张无可避免。   即便她是传说中的三姐妹之一阿瓦罗萨的继承者,她实际上也只不过是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少女,战斗经验非常有限。   反观那帮该死的强盗,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是冰裔血脉,单体作战能力极强,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弗雷尔卓德中仅次于冰霜守卫的存在——否则他们也不可能靠着劫掠过得如此滋润了。   一人对阵近百人,加之体力上的严重缺损……这场战斗似乎已经毫无悬念了。   就连艾希本人也开始盘算起了逃跑的方法——她从不觉得自己能凭借一己之力打赢数量如此众多的强盗,逃跑才是她最开始的打算。   若能正面战胜,她早就直接带着族人攻过去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玩调虎离山之计?   “阿瓦罗萨的族人!束手就擒吧!”为首的冰霜之子强盗大声喊话,言语中充满了自信——她是一个身材壮硕的女人,想必就是冰霜之子部族的战母了。   “……”艾希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当着众人的面重新握紧了长弓——也许这也算是一种回应。   见状,冰霜之子战母也不客气,大手一挥就准备让族人冲上去先卸了对方的四肢、再绑起来送到冰霜女巫那儿去领赏。   艾希手上的冰晶箭矢蓄势待发,只等第一个冲上来的人。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   扭头望去,只见身后的坍塌处正在微微抖动……像是有什么人在后面挖着通道。   下一刻,一抹利刃状的物件刺破了厚厚的积雪。   再下一刻,一颗脑袋从里面冒了出来。   一个男人。看起来还很年轻。   他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怎么走着走着还能被雪崩给埋了……嗯?艾希?” 第十三章 艾希: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陈策感觉自己还挺倒霉的。   辛辛苦苦赶了好几天的路——日夜兼程的那种,好不容易到了弗雷尔卓德,结果阿瓦罗萨部族没找到倒是先让雪崩给埋了。   他只不过是按照地图的路线走进了一片峡谷。   然后和拉亚斯特说话的时候声音大了点。   嗯……好吧,最多加一条“靠着峡谷边上的石块休息一会结果不小心把石块压倒了”的罪名。   那也不至于就引发雪崩了吧?   当真是雪崩的时候每一片雪花都在勇闯天涯。   不过幸好他陈策在拥有心之钢的情况下体质不输体育生,稍微沉淀一下就从那厚得夸张的积雪里挖出来了。   而在出来的一瞬间,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一个熟悉的少女。   银发、蓝瞳、身材窈窕纤细、在零下几十度的极寒环境中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无袖射手服和短裙……   手里还拿着一把造型独特的冰晶长弓。   这不艾师傅嘛?   陈策顿时大喜过望,就连被雪崩掩埋的烦躁都抛之脑后了——看来自己设计的路线完全没错。   只有拉亚斯特对拿他当廉价铲子用的行为破口大骂。   “你是……?”   艾希的眼睛里流露出了疑惑和谨慎的神情,手里那把冰晶长弓也在魔力的催动下再次生成冰晶箭矢。   她完全不认得眼前这个年轻男人,但对方见到她似乎很惊喜……就像那些想把她送到冰霜女巫那里去领赏的强盗一样。   再看对方的着装和外貌特征……显然也不是本地人——至少不是弗雷尔卓德东南边的人,也就不是她们那边的人。   很可疑……   陈策也看出了少女眼中的疑虑,当即开口自我介绍道:“我叫陈策,是从——”   “那边的是什么人?!”一个粗暴且嘹亮的声音突然传来,硬生生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是冰原之子部族的战母。   那个身材壮硕、骑着冰原巨兽的女人。   她也是一名冰裔,并且传闻血脉传承自三姐妹之一的赛瑞尔达,狂野彪悍。   她手里拿着一柄跟【黑色切割者】差不多大的大型战斧,身旁还有几位血盟随时跟着——也就是她的“丈夫”。   在母系氏族的弗雷尔卓德,一位强大的战母往往拥有好几位血盟——相当于其他国家的“丈夫”,但血盟一般也是部族里的强大战斗力,一些大部族的战母的血盟基本都是冰裔。   而冰原之子就是其中之一。   这几位血盟全是战斗力非常强悍的冰裔。   “一个瘦弱的男人?你也是来抢夺阿瓦罗萨传人的?呵呵……你也配!”   冰原之子战母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而后一挥手就命令手底下的族人们全军冲击。   刹那间,不下二十头冰原巨兽在峡谷里狂奔起来,声势之浩大几乎要引发第二场雪崩。   “把阿瓦罗萨传人的四肢卸掉!那个男人别杀,给我绑起来!”   “是!”一众强盗来势汹汹。   见此情形,艾希也没空去管那个奇怪的年轻男人了,当即对着前方的敌人开弓射箭。   咻咻咻——!   连续几支冰晶箭矢射出,每一箭都精准地命中了冰霜巨兽背上的强盗,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人冻成了冰雕。   但很可惜,这几人对于足有近百人的冰霜之子部族来说只能算是杯水车薪了。   那些向前猛冲的冰霜巨兽也没有因主人的死亡停下步伐,很快又在另外几名冰霜之子强盗的指挥下稳定了方向。   艾希退无可退,只能垂死挣扎般地不断射箭,精致的额头上已经渗满了紧张的冷汗。   而一旁的陈策却是满脸风轻云淡地拍了拍身上的雪——比起这些冰原强盗,他反倒更怕那些积雪弄湿他的毛衣。   另外,他也有点无奈……自己好歹也是在艾欧尼亚和诺克萨斯两个大国中远近闻名的“带明星”,到了弗雷尔卓德竟然被区区一个强盗部落的首领小看了……   还有那句“那个男人别杀,给我绑起来”,总感觉听着有股怪味……   简直就像……强盗要抓女人回去当压寨夫人的感觉……   该说真不愧是母系氏族的原始社会吗……真狂野啊……   自己虽然不像瑟提、德莱厄斯那般肌肉大得夸张,但放在普通人里面也算是极其精壮的了,到了这里居然被人当作“瘦弱的小白脸”……   好吧好吧……说教无益,折断的骨头才是更好的课本。   “仔细想想也好久没和人动手了……希望不会表现得太差。”   陈策一边说着一边转了转手里的巨镰,拉亚斯特的独眼立刻爆发出一阵刺眼的猩红光芒。   很显然,拉亚斯特也在渴望鲜血——也许从很多年前开始就是这样了。   【宰了他们!】拉亚斯特兴奋的吼声在脑海中回荡。   陈策也不多废话,朝着冰霜巨兽冲来的方向缓步走去——看起来就像是要和那些块头比他大上十倍不止的巨兽来个正面碰撞。   原本还有些谨慎的艾希看到这一幕,思维瞬间调转。   她一开始觉得这个从雪地里刨出来的奇怪男人是图谋不轨的外来者,现在看来则是……   单纯的被吓傻了。   “你疯了……!”天性善良的她不忍看陈策被冰原巨兽群踩成肉泥,连忙出声制止:“快回来!躲到积雪里去!他们的目标是我!”   “也是我。”陈策耸了耸肩,“我刚才可都听到了,那个嚣张跋扈的女人说要把我绑起来。”   “这……你快跑啊……!”   “不必,我也早就听闻这帮冰原强盗的恶行了——他们是冰原之子部族的人吧?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每个人手里都至少背着十几条无辜的人命,他们全都该死。”   “可……”   艾希还想再劝劝对方,可那些癫狂的冰原强盗已经驾驭着冰原巨兽冲到跟前了。   她连忙对着自己的正前方射出两箭,然后又立刻转到陈策那边准备帮助他免于死难。   可对方的“冲动”还是远超她的想象——   还不等她重新凝聚出一支冰晶箭矢,那个拿着巨镰的男人已经冲向了前方的巨兽群。   “别伤了我今晚的玩物!”冰原之子战母大声喊道。   冲在前面的几人听到这话,虽心中万般不满,但也只能强行改变冰原巨兽的前进方向,以免一个不小心就把那个“瘦竹竿”的脑袋给踩进地里去了。   他们打算在掠过那个瘦竹竿的时候直接给他拎起来带走。   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   他们的“大发慈悲”没有得到对方的领情。   那个瘦弱的男人竟也跟着挪动了一些位置——就挡在他们前面。   如此近的距离,现在想刹都刹不住了。   “你这是在找死吗……?!”距离最近的强盗终于忍不住了。   他一拉铁索,成排的尖锐铁刺立刻扎进冰原巨兽的肉里,吃痛的巨兽随之抬起前足,暴走似的用力向前踩去——正是陈策所在的位置。   冰原之子战母见状,发出了一声遗憾的哀叹——今晚侍奉她的玩物要没了。   但这是他自寻死路,也怪不得别人。   艾希也重重地叹了口气,而后重新面向自己的敌人——她尽力了,但她实在救不了一个一心寻死的疯子。   可就在众人都以为陈策要被冰霜巨兽碾成肉泥的时候,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那道“瘦弱”的身影不见了。   是的,突然消失,毫无征兆。   就像转瞬即逝的海市蜃楼一般。   待人们再次看到他,已是在冰霜巨兽的背上——一名冰原之子强盗的身后。   “恶作剧的对象,是你。”瞬移后主动打破隐身状态的陈策露出了一个阳光的笑容。   下一刻,他手中的巨镰一闪而过——伴随着刺眼的红光。   鲜血高溅,与拉亚斯特的猩红独眼交相辉映。   噗……!   噗噜。   头颅落到雪地上的声音又闷又轻,就像落在了一团棉花上。   但那喷涌而出的鲜血是那般刺眼,又像一滩温热的果酱洒在了白砂糖上。   “……?”冰原巨兽的背上还有另一名强盗,但很显然,他已经被吓傻了。   不等他发出半点声音,那把嗜血的巨镰也划过了他的脖颈。   又是一颗头颅落在了雪地上。   对于这些人人喊打的恶徒,陈策可不会有丝毫手软。   “该死!他是巫术师!!”旁边一只冰原巨兽背上的强盗大声惊呼。   而这就是他的遗言。   陈策在冰原巨兽的背上一跃而起,十分轻巧地落在了那边——连带着他手中的巨镰。   唰!   这一镰刀下去,不仅那个强盗被斩成了两半,就连他身下的冰原巨兽也在这恐怖的力量中瞬间段成两截。   巨兽轰然倒地,掀起的冰雪遮住了众人的视野。   只有一道模糊而诡异的身影在人群中来回穿梭。   每一秒都会带走好几条人命。   年轻的艾希何曾见过这般场景,一时间都有些呆住了——但她的肌肉记忆仍在帮助她不断射箭。   有了陈策在前面扛着,她射起箭来再无阻碍,冰晶箭矢的攻击频率和流畅度明显高了好几个等级。   不出片刻,这帮穷凶极恶的强盗就被杀得差不多了。   当然,如此高强度地使用魔力召唤冰晶箭矢也让艾希疲惫不堪——她本就饥饿奔波了数日,此时状态可以说是非常差。   她渐渐有些抬不起手来了,可还有几个冰原强盗和他们的战母正在向远处逃跑——从他们追过来的方向。   一旦放跑他们,正在“奇袭”仓库的炉户们势必会被他们撞上……到时肯定会死伤惨重的!   “坏事……”艾希艰难地举起冰晶长弓,可她颤抖的双手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瞄准敌人了——更不用说再次召唤出冰晶箭矢。   好在,她还有一位“临时战友”。   “放心吧,我没打算放过他们。”陈策轻轻压了一下少女的冰晶长弓,示意她不必出手。“我来就好。”   “可……”艾希略显谨慎地看了看眼前的年轻男人,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镰刀。   这么远的距离……难道要直接把镰刀丢过去杀人吗?   这也太难了点吧……?   少女心中不解。   直到她看到陈策从衣服里摸出了一个奇奇怪怪的“铁钩子”,并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   “这个叫‘海克斯科技左轮枪’。”   陈策一边说着一边稍微调试了一下这把他也从未用过的【装备】。   而后,他闭上一只眼睛,瞄准了正在拼命逃跑的冰原之子战母。   砰——!   左轮枪的枪响声非常大。   而威力更大。   仅一瞬间,冰原之子战母的后背就被打出了一个血洞,强大的杀伤力和冲击力让她不可避免地摔下兽背。   “完美的射击。”陈策又稍微移动枪口,瞄准了另一个人——在被动技能【枪械精通】的加持下,他的枪法已经足以媲美皮城的射击冠军了。   砰砰砰——!   又是连续几发射出,剩下的冰原强盗也全都被一枪毙命。   不留活口。   嗯,艾瑞莉娅的奶奶说的。   “这……”艾希看着那个洞口冒烟的“铁钩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美眸。   这东西……   可比弓箭好使多了……   “好了,都解决了。”陈策吹散枪口的绿色烟雾,又将海克斯科技左轮枪收回了大衣里——刚好还能暖暖身子呢。   “嗯……”艾希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又悄悄向后倒退半步。“谢谢你的帮助……陈……陈……”   “陈策。”陈策微笑着又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谢谢你……陈策……”艾希表现得很拘谨。   因为她的确有点害怕眼前的男人。   从刚才那种恐怖的表现来看……对方在距离不足五米的情况下要杀她简直易如反掌……   虽然对方刚才看起来像是帮了她,但是不是出于其他目的根本不好说……她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冰霜女巫的人……   就像之前冰原之子战母说的“你也是来抢夺阿瓦罗萨传人的?”   总的来说,艾希心里没底,多少还是有些担忧和不安的。   而陈策也看出了这点。   “你放心,我不是什么冰霜女巫的人——我甚至都不是弗雷尔卓德人。”陈策一边老实交代一边向少女伸出了手,“我是从艾欧尼亚来的——艾欧尼亚你知道吗?就是东边的那片大陆。”   “嗯……略有耳闻……”艾希犹豫片刻后还是和对方握了握手。   接着,她又问道:“那你怎么会从雪堆里冒出来……你是迷路了吗?”   “迷路……算是吧。”   “你遇到雪崩了?”   “对,就在这里——我不小心弄倒了一块岩石。它太松了。”   “岩石……很松……”艾希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她前几天提前设计好的逃跑路线。   那块岩石……   其实就是她放的……   为了在逃跑的时候掩埋峡谷、断了追兵的路……   艾希又偷偷打量了一下的年轻男人。   然后,她突然一脸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这回轮到陈策迷惑了:“怎么了?”   “那个……你……衣服……”艾希干咳几声,像是看到什么很尴尬的东西。“你衣服湿了……”   “嗯?”陈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雪崩的时候把他穿在最外面的大毛衣冲不见了,但次之的外衣还在,里面的衬衫有点湿透……但好像也没什么吧?   又不是裤子穿了个洞,小陈策的状态也很正常。   男人露个上本身不是很正常吗?   陈策有点想不明白。   直到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很关键的点——母系氏族。   在弗雷尔卓德,男人的地位约等于父系氏族中女人的地位。   也就是说……自己现在这样相当于在艾欧尼亚或者诺克萨斯大街上看到一个湿身少女直接走在街上——点都露出来了那种。   陈策赶紧把自己外衣上的扣子扣上。   见状,艾希稍微没那么尴尬了。   同时,她也想到了一个报恩的好方法:   “你要不跟我回我的部族换件衣服吧……外人在弗雷尔卓德不注意保暖可是很容易冻死的……”   【英雄[寒冰射手·艾希]感激值+10,当前互动度10!】 第十四章 有雌小鬼就有雄小鬼   毫无疑问,阿瓦罗萨部族大获全胜了。   冰原之子部族的绝大部分战士都出去追杀艾希了,留守营地的战斗力稀少不说,还连一个冰裔都没有,即便是炉户们——只要数量够多,也能轻易解决他们了。   但阿瓦罗萨部族的人也不是完全放心的。   一来他们很担心艾希会不会遭遇什么不测……毕竟追出去的那些冰原之子强盗可都是一等一的强者,并且每一个都心狠手辣、奸诈狡猾,对付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特别是那个战母……她的一双铁拳和战斧就连曾经的阿瓦罗萨部族战母——艾希的母亲葛伦娜,都要避其锋芒。   大家都很担心艾希的安危。   二来……他们也担心那些可怕的强盗会不会突然杀回来——无论是带着艾希还是无功而返。   一旦他们赶回来,阿瓦罗萨部族就要直接被一网打尽了。   普通的炉户在冰裔面前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差距就像成年人和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大。   乌尔焦急地眺望着地平线那头。   漫天的风雪让她的视线严重受阻,但她还是期盼着那道熟悉的身影会出现在地平线那头——哪怕只有一个模糊的黑影,也好。   身为艾希最早的追随者之一、阿瓦罗萨部族现在的后勤管理员,她对艾希的忠诚甚至超过了对自己性命的珍惜。   若是艾希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就是拼上这条性命也会为艾希报仇的。   一定……!   她这么想着,视线也从未移开。   终于,在她“站岗”大半个小时后,风雪之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她心中大喜。   但待那团黑影逐渐靠近,她心中的喜悦又变成了惊恐和愤怒。   因为……那团黑影很庞大。   庞大得根本就不可能是一个人。   那绝对是冰原巨兽的影子……那些该死的强盗的坐骑。   一瞬间,乌尔心如死灰——那些冰原强盗慢悠悠地回来了,那么艾希多半也遭遇不测了……   除此之外,他们这些还在“偷家”的炉户们也来不及撤退了。   “该死……拼了……!”   乌尔心一横,直接回到仓库那边抽出了把崭新的大刀——这可比她之前那把满是豁口的生锈破匕首好用多了。   其他族人见状,多多少少也是猜到了点什么,当即都谨慎起来。   部族里的老人带着孩子和物资先行撤退,其他成年人不管性别如何、状态如何,全都抄起了武器准备和那些该死的冰原强盗殊死一搏。   既为了给他们伟大的战母报仇,也为了掩护老人和孩子们撤退。   “兄弟姐妹们!光荣赴死的时候到了!这将是我们一生中最荣耀的时刻!”   “我们将身怀荣光!我们将身披鲜血!”   “我们是,阿瓦罗萨的子民!”   乌尔一边呐喊着一边率先冲向了暴风雪中的冰原巨兽。   可就在她逐步靠近的时候,她渐渐发现了一丝不对劲……那只冰原巨兽背上的人,似乎不是冰原之子部族的战母?   那是……   一个娇小的人影……?   乌尔越跑越慢,直至完全停下——她看见了,那道人影手里拿着一把弓。   一把深蓝色的、像是用冰晶制成的奇特长弓。   那是……   艾希。   “艾希!”乌尔激动得都忘记用敬称了——虽然艾希平时就不让族人们对她毕恭毕敬。   “哦,乌尔!”冰原巨兽背上的人影挥了挥手,熟悉而动听的嗓音也随之传来:“你们都没事吧?有没有人受伤?”   “我们没事!”乌尔激动地迎了上去,其他族人也纷纷上前。   艾希在一众族人的簇拥下轻巧落地,又善意地责怪了一下众人过于恭敬的态度——她和其他部族的战母不同,她从不把族人当作奴隶,而是真诚地接纳为家人。   众人又对着这位可亲可敬的战母一阵关切询问。   直到眼尖的乌尔发现冰原巨兽背上还有一个人——一个“瘦弱”的年轻男人。   “那是……?”   这下所有人都发现陈策了。   瘦弱、年轻、白净、男的、相貌不错……这可太符合那个了!   就是……那个!几乎每个部族战母都会有几个的那个!   “哇哦,您也到了这个年纪呢……也对,毕竟是我们伟大的阿瓦罗萨部族战母。”乌尔对着艾希一阵挤眉弄眼。   后者先是一阵迷茫,而后猛地反应过来了。   可还不等她解释什么,另外几位身材壮硕的女战士也开起了玩笑:“看来我们伟大的战母不仅要抢物资,还要抢人呢……是冰原之子部族战母的人吧?做血盟的话差了点,但玩玩恐怕是极好的。”   几位比德莱厄斯还壮的女战士毫不避讳地抹了抹嘴角的口水。   在母系氏族的弗雷尔卓德,白净的男人相当于其他国家的“美女”了。   当然,其实陈策也完全算不上“白净”——他的肤色和肌肉都是非常标准的精壮型,只是在这片极寒之地里算瘦小白净而已。   “有肌肉、有线条,小小的……我们伟大的战母真是好眼光啊!”女战士们哈哈大笑起来。   有些嘴笨的艾希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了。   她只能微红着脸、又惭愧又略带羞涩地小声说道:   “其实……是陈策解决了冰原之子的人、救下了我……”   话音落下,人群瞬间沉默下来。   但紧接着便是……   更大的笑声。   “我们伟大的战母为了捧自己的小男人已经开始说胡话辣!”   众人哄笑起来,营地内外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只有陈策满脸无奈地笑了笑……   艾希费了好大劲才把陈策带离了不断哄笑的人群——当然,有些东西一下子是解释不清的了,得用事实说话才行。   好吧,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她实在不会解释——年轻的她脸皮太薄,众人一开点带颜色的玩笑她就瞬间脸红得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不着急,以后大把机会给陈策证明自己——证明这个听起来很离谱的事情。   一个瘦弱的男人,能轻松干掉那些强得夸张的大女人?听着完全不切实际嘛。   嗯……即便是艾希本人,直到现在也有点没缓过神来。   她看着眼前的漂亮少男,实在想不明白那较弱的身躯下如何能隐藏着如此强大的力量。   不过……现在可能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   “你待会把湿掉的衣服脱下来放这里就好,我会帮你处理的,这些是干净的……”   艾希把一大叠毛衣交到对方手中,眼睛始终不敢直视对方的身体——那种半透明的湿身诱惑简直让她感觉自己在犯罪。   “我在外面等你……你衣服换好了就喊我一声……”   “哦,好。”陈策一接过衣服对方就逃跑似的冲出了房间。   这一下倒是给他整得有点乐了。   他甚至莫名想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画面:他故意给艾希一点身体接触,这位“纯情小触女”恐怕会像被雌小鬼捉弄的纯情小触男一样慌得不行。   雄小鬼啊……没想到自己也有和这个奇怪的词沾上边的一天。   “嗯……也许待会换衣服的时候可以试试看……”   PS:   阳了,带病上班上了一天,头昏脑涨,实在是有点写不动了,今天想早点休息......   今天更新的章节字数比较少,后面会补回来的,抱歉...... 第十五章 嘲笑坏女人,理解坏女人,成为坏女人   艾希又让人开玩笑了。   她站在帐篷前,身后是紧闭的帘子,陈策正在里面换衣服……来往的人群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有的还在憋笑。   更有甚者直接大声说道:“怎么啦?我们伟大的战母怎么不亲自帮小男生换衣服?”   不等艾希说点什么,又会有人立刻反驳道:“那像什么话?我们的战母堂堂一个大女子,怎么能给小男生换衣服?那种小事他自己不会动么?”   艾希觉得沉默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于是,她听到了包括但不限于以下言论:   “虽然我们的战母不会亲手给小男生换衣服,但那些衣服可都是战母亲自选的呐!”   “你们猜猜那会是什么衣服?露不露?”   “那不行,那个小男生肯定挡不住寒冷的,估摸着是那种厚厚的、又可爱的衣服吧?”   “其实我还是喜欢那种壮一些的男人……不过这种风格也很不错,晚上用来犒劳一下自己还是很舒服的。只能说还是战母会玩。”   “毕竟我们的战母看起来也小小的嘛,配上这种风格的刚刚好。”   “啧啧啧,光是想想都要流口水了……”   …………   ……   艾希只能保持沉默,顺便用冰晶长弓遮住自己略微羞红的脸——她一个纯情小触女,哪里听得了这种带颜色的玩笑。   终于,在一阵感觉很长但其实很短的煎熬过后,身后传来了陈策的声音:   “我换好了。”   听到这话,艾希立刻逃跑似的钻进了帐篷,以免那些黄色笑话不断骚扰着她灵敏的耳朵——虽然她也是在一阵哄笑声中钻入帐篷的。   帐篷内,陈策已经换上了一身洁净干燥的毛皮大衣,很厚,也很暖和。   虽说以他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其实硬抗弗雷尔卓德的寒冷也不会怎么样,但能舒服就没必要折磨自己了——不会被冻伤,不代表不会感到刺骨的冰冷。   只要不是战斗时间、不影响正常动作,用厚毛衣把自己裹成一团被子也没什么。   “你换下来的衣服都在这里了吗……我待会拿去帮你烤干……”艾希仍旧有点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收拾湿衣服的动作也显得既僵硬又局促。   “嗯,麻烦你了。”陈策予以微笑,接着又伸手止住了少女慌乱收拾衣物的动作。“不着急的,先休息一会吧——我能感觉到你已经很累了。”   “噢……那……那好……”艾希又僵硬地坐下,从头到脚都表露出局促不安。   在她的视角里,自己正在跟一个“刚湿了身又刚换好衣服的美人”共处一室,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奇妙经历。   在弗雷尔卓德,拥有如此美丽相貌的小男生可不多见——大部分都是非常粗糙而又不够具有力量感的。   她现在甚至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要怎样才能显得自己优雅大方?   要给点钱吗……可是自己身上已经没有钱了……没有金币……食物……?像这种一看就是平时很注重保养的少男要请他吃什么才不会被嫌弃呢……   或者送点首饰……?衣服……再多给几套备用的……之类……   不不不……感觉还是吃的比较好……   衣服其实也……   吃的……   衣服……   “那个……”艾希犹犹豫豫着开口,尴尬得两只小手都在不停地互相摆弄——她CPU都快烧掉了。   但好在,她还是以一个能同时表达她内心两种不同想法的问题打破了沉默的尴尬:   “那个……我给你的衣服还合你胃口吗……?”   话音落下,她先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而后便是在无尽的惊恐和不知所措中瞪大了双眼。   这是个什么问题啊……!   “呃……”陈策也被有一瞬间被问住了,“还……行?虽然我不太喜欢吃衣服,但看着味道应该是不差的……”   “……”艾希巴不得找个鸭子洞钻进去。   足足半分钟后,她才满脸不好意思地继续说道:“这套衣服很适合你……很好看……”   说着,她刚放在对方身上的视线又移开了——她还是不太敢一直盯着别人看。   这会显得她很……猥琐。   “谢谢。”陈策倒是大大方方地微笑回应,甚至有意无意地理了理毛衣的领子。   艾希的余光似乎偏见了一些裸露的部位……这让她更不好意思了。   于是,她突然起身离开了帐篷。   片刻后,她又端着一大盘肉食回来了——这些都是她的族人们从冰原之子部族的仓库里搜刮到的战利品。   “那个……我想你应该也饿了吧……肯定饿了吧……这些给你吃……”   “噢,谢谢。”陈策没有拒绝,当即拿铁签串了一大块肉放进嘴里咀嚼起来——他的确是饿了好几天了。   艾希看着这一幕,心里终于放松了点——看来精致的少男也是吃肉的,这就好办多了……   但同时,她也注意到了另一个点——对方吃东西很优雅。   至少比她和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优雅多了。   弗雷尔卓德的人吃肉都是直接用手抓着塞进嘴里的,也不怎么咀嚼,主打的就是一个快准狠,可对方……   居然还用铁签串着吃……居然还细细咀嚼……   “你怎么不吃?”陈策突然发现眼前的银发少女非但不吃,还一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我……我不饿……哈哈……”艾希尴尬地卷了卷发梢,“你吃就好……”   她当然不是不饿。   她都已经饿了快半个月了——每天都以最低限度的食物维持生命。   她很想吃,很想大快朵颐,但……   她真的不太好意思……   自己粗鲁的吃相和对方的优雅比起来简直就像个原始人……   “噢,这样……”陈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放下自己吃过的铁签,直接用手拿起了一大块肉。   再然后,他直接把肉递到了少女嘴边。   “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吃不完。”   “……”艾希看着那块递到嘴边的肉,一时间有些发愣。   但在陈策的微笑和眼神示意下,她还是慢慢张开了嘴。   浓郁的肉香在口腔中绽放开来,渴望已久的味蕾贪婪地索取着一切……以及更多。   艾希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她灵活的粉舌卷着肉块送进嘴里,甚至因为操之过急不小心舔到了对方的手指。   可还不等她向对方道歉,又一块肉递到了她嘴边。   她美丽的俏脸微微泛红,但动作显然比刚才娴熟多了,也没那么局促。   而陈策接下来的举动更让她感到……又羞涩又兴奋又自我感觉良好。   陈策直接从对坐的位置挪到了她身旁。   “坐太远不方便……我坐这里可以吗?会不会让你感觉不舒服?”   “不会不会……当然可以……!”艾希连连摆手的同时坐直了身板——她希望这能让她瘦小的身躯看起来更壮一些。   再然后,她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身体。   大概是……胸口的位置。   她瞬间把手臂收了回来,想道歉又觉得这说出来太尴尬了——反正碰的也不是很大力……说不定……说不定能假装不知道……?   她这么想着,身体又变得僵硬了。   直到陈策微笑着再次靠近。   “我坐到这边来就是想和你靠得近一点,你怎么又移开了呢?”   “……”艾希全身僵硬得说不出话来,而那美味的肉块又一次递到了她嘴边。   还有……   她……   又碰到了……   硬硬的,好结实……虽然不大,但是触感好棒……   不对不对……!   可是真的好棒……   啊……!   可怜的艾希在这一刻处于欲望和理智、贪念与愧疚的叠加态中。   陈策似乎体会到了当坏女人的快乐。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理解了阿狸和乐芙兰……那种略施小计、稍给福利就能让纯情小雏女手足无措的感觉,确实很不错。   而且也不失为一种好手段。   嘲笑乐芙兰,理解乐芙兰,成为乐芙兰……大抵如此了。   一顿饭吃完,艾希算是彻底被“坏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但当然,她也没有被这种突如其来的“魅惑”冲昏头脑——身为阿瓦罗萨部族的战母,她做什么事情心里都是有数的。   现在,她就要问正事了。   在享受完美色的主动之后。   “那个……陈策先生,你之前说你是从艾欧尼亚来的对吧?”   “是的。”陈策点了点头,也不再继续做那种花里胡哨的测试了——但也没有拉开距离。   “那我可以问问你来弗雷尔卓德的理由吗?”艾希抿了抿唇,又补充道:   “我当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但我身为阿瓦罗萨部族的领袖,我必须谨慎一点……我想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我必须为所有人负责,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陈策微笑点头,表示理解。“我可以告诉你一切,亲爱的艾希小姐。”   “那真是太好了。”艾希也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但因为那奇怪的前缀她还是没好意思直视对方的眼睛。   陈策也不介意,当即开门见山道:“我来弗雷尔卓德是为了找几个人。”   “找人?谁?”   “一个是我故友的继女,一个是我故友的继女的仇人,一个是我故友的继女的仇人的仇人。”   “……?”艾希的CPU又烧了,“听起来有点……复杂呢……”   “是有点。”陈策点了点头,“但我说名字的话就不复杂了。”   “诶,是吗?那请问……?”   “她们三人分别名叫瑟庄妮、艾希和冰霜女巫。”   “……?”这回艾希听懂了,但也彻底懵了。   而陈策还在继续说道:“我找她们是因为我答应了我的故友——我说会帮他照看他的继女,也就是瑟庄妮。”   “而我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认识你——我亲爱的艾希小姐。”   “希望我们以后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说完,陈策微笑着伸出手,直接握住了少女的小手。   这是一个直球——各种意义上的直球。   但有时候,直球会比弯弯绕绕更好。   真真假假,假里有真;既是计划,也是真心。   这一切只会让弗雷尔卓德越来越好,也能让“三姐妹”的荣光重现弗雷尔卓德。   如果现在艾希的CPU能降下温来的话……   弗雷尔卓德另一端,某个曾经庞大、如今没落的部族内。   一位身材壮硕但又不失美感的少女正望着风雪中的黑影。   她比之部族内的其他女战士来说完全不算“瘦小”,但她健壮的部位比起其他女战士更具美感——她的四肢不算粗,但足够有力量感;她的肌肉很发达,却又没有遮盖住她身为女性的优美线条。   除了她饱满的胸脯有些分不清是柔软还是胸肌之外。   她的名字叫瑟庄妮。   凛冬之爪部族前任战母廓吉雅的亲生女儿。   一场政治联姻中的可悲产物。   她的身世和童年都非常糟糕,但她坚韧的意志和卓越的天赋让她的人生并不糟糕。   她在部族里的地位非常高。   好比现在,凛冬之爪的斥候都要将刚得来的情报第一个告诉她。   “冰原之子部族已经被干掉了……全员阵亡。”斥候恭敬的模样像是在拜见她的战母。   “嗯?”听到消息,瑟庄妮先是露出了意外的表情,而后又暗暗松了口气。   接着,她又用一种有些沉重的语气问道:“是她干的么?”   “我不确定……”斥候摇了摇头,“但很有可能——我在峡谷里看见了几座‘冰雕’。”   “有看到她人么?”   “没有。”   “阿瓦罗萨部族的人呢?”   “已经在冰原之子部族的营地里扎营休息了。”   “好,你先下去吧。”瑟庄妮挥了挥手。   待斥候走后,她坚毅的脸庞上又流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情。   有如释重负般的心安,又有不甘心的怨恨。   “艾希……我该对你手软么……” 第十六章 这波啊,这波是肉蛋充饥他一个不好的地方   艾希已经很久没有放松过了。   这几个月里她实在经历了太多......曾经庞大且有爱的部族如今只剩她一人,她最尊敬和崇拜的母亲战死,她曾经情同手足的姐妹与自己决裂,她带着许多炉户不断躲避着冰霜女巫的追杀,饥饿、寒冷与无助无时无刻都在侵袭着她......   直到此次行动顺利结束,她才终于又有了还活着的感觉。   温暖的被褥、明亮的篝火、用不完的干柴和吃不完的食物......还有族人们的欢声笑语。   这一切就像一场美梦。   她难得地休息了一整天。   待次日正午,族人们才陆陆续续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继续出发。   风雪止住了,一抹温暖的阳光似乎要透过云层洒向大地——就像一抹希望,在浑浊厚重的云层与危机中如期而至。   疲惫了许久的艾希在这满足的一夜之中满血复活,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愉悦感也驱散了她内心的沉闷。   冰原之子部族的营地很不错,但她必须带着族人们继续赶路了——她们的目的是弗雷尔卓德西南部。   她们身后还有追兵,再美好的休息也是有时限的。   冰霜女巫的人不会放过她们......更不会放过【阿瓦罗萨的继承】。   但如果能抵达弗雷尔卓德东北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里的气候比北边暖和得多,也有一部分土壤可以用于种植粮食,还有美丽的溪流和山川......在那里,人们也许可以自给自足,再也不用过那种刀尖舔血的游猎生活了。   艾希无比向往那种平静而美好的生活。   而她新认识的同伴——那个来自艾欧尼亚的妙龄少男,似乎也有这种想法。   “等我们到了西南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一眼望不到头的白茫雪地之中,艾希向着一旁的年轻男人露出了和煦的微笑——仿佛比冬日里的暖阳更温暖人心。   “只不过......你确定要跟我们走吗?这趟旅途可能会很艰辛,也可能会遇到危险。”   “嗯,我确定。”陈策回以微笑,又在几位女战士艳羡的目光中往艾希那边靠了靠。“就像我说的,我需要解决你和瑟庄妮之间的矛盾。”   说到“瑟庄妮”三个字的时候,陈策故意压低了声音。   艾希也明白有些事情现在还不适合给其他人知道,便用同样低的音量继续问道:“你真的觉得......我还能和瑟庄妮重归于好吗?”   “当然能,你们之间又没有什么天大的仇恨。”   “可有些东西比仇恨更容易让一对姐妹反目成仇......我和她理念不合,我们注定无法再走在一起了......”   说着,艾希轻叹了口气,思绪又飘回半个月前的那个夜晚。   那时候她刚得到阿瓦罗萨的继承没多久......她的部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所有人的生命,只为让她得到一把冰晶长弓......   她在杀死一部分追兵之后因为寒冷和饥饿倒在了大雪之中,但她曾经最要好的姐妹出现在了——瑟庄妮,她总之出现得这么及时。就像以往的任何时刻一样。   她被瑟庄妮带回了凛冬之爪部族,但那里的人并不欢迎她......那个可怜的部族已经被霜卫的人渗透了,阴险狡诈的冰霜祭司控制了凛冬之爪。   那些狠毒的冰霜祭司密谋陷害她,但好在瑟庄妮提前洞悉了一切......她们连夜逃离了凛冬之爪部族。   但也就是在那天夜里,她与瑟庄妮如钢铁一般坚韧的友情翻船了。   瑟庄妮带人袭击了一个炉户部落,她们抢走了那里的所有物资,并且想要杀死那些无辜的村民......   在那个残忍的瞬间,冰晶长弓显得格外冰冷——是力量的冰冷。   原来阿瓦罗萨的传承不仅仅是一把冰晶长弓,更是那份仁慈的精神......那才是阿瓦罗萨留下的真正宝藏。   她——艾希,阿瓦罗萨部族的最后一位幸存者,终于在那一刻明白了【团结】的真正含义。   她阻止了自己的好姐妹,终于在一阵可怕的争吵中救下了那些炉户。   瑟庄妮带着一车又一车的物资离去了——在无尽的怨恨与愤怒之中。只留下被洗劫一空的炉户们。   在残酷的弗雷尔卓德,这些战斗力无限趋近于零、在各大部族都被当作奴隶的炉户如果没有战母的庇护,他们根本没办法在失去所有物资的情况下熬过寒冬。   于是......   “我后面还会沿途收留无法生存下去的炉户们,”艾希望向了长长的队伍,那些都是她的族人。“我会向瑟庄妮证明,她是错的。”   “嗯,我相信你。”陈策微笑回应,“我会和你一起向她证明的——弗雷尔卓德,需要团结。”   闻言,艾希先是一顿,而后眼睛里流露出了抑制不住的欣喜。   但很快,她又用一种略显担忧的语气问道:“那如果......瑟庄妮坚决不认同我的理念、我们永远无法重归于好,你会去她那边吗......?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你来弗雷尔卓德是为了照顾故友的继女......”   “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的。”陈策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十分自信。“她终将明白,团结才是弗雷尔卓德的未来。”   这个侧面回答让艾希感到安心,但也没能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忧的。   直到陈策又在一众女战士的窃笑声中往她那边靠了靠。   现在他们的手都快挨在一起了。   “我会一直陪着你解决这个问题的——也会一直陪着你。相信我,好吗?”   “诶......”艾希愣了一下,而后俏脸微红。   “你......你突然说什么啊......一个小男生家家的......怎么能随便说这种话......”   一旁的女战士们又笑了起来。   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部族又前进了好几天。   有了充沛的食物和衣物,炉户们赶路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艾希也不用这么担心被后面的追兵追上了——在这茫茫雪地之中,霜卫的人也只能靠地毯式搜索来找他们。   这几天基本没什么要紧事发生,也没有再见到需要救助的受难者。   一直到第四天傍晚,他们才在一座雪山旁见到了活人——是一家冰原酒馆。   这附近没有村庄或镇子,只有这家看起来有些破旧但还算得上庞大的酒馆屹立于此。   如此情形在外人看来可能会觉得很诧异乃至诡异,但在弗雷尔卓德是很正常的场景——冰原酒馆就像其他国家的“驿站”,算是给旅人提供临时歇脚处的地方。   艾希本想直接绕行过去,可族里的一些女战士的频频回头又让她有些心软了。   在这天寒地冻的弗雷尔卓德,酒水算是最廉价的“取暖工具”了。   绝大多数弗雷尔卓德人从小就有饮酒的习惯,而她们已经许久滴酒未沾了。   嗯......好吧,其实艾希本人也是有那么一点点想喝的——最近的烦心事太多,她也想借助一点酒精来追忆曾经的美好。   “好了好了别看了。”走在队伍最后面的艾希突然发话,一众偷偷看着酒馆流口水的女战士立刻紧张地摆出了正经的表情。   可她们的战母接下来会说出一句让她们全员沸腾的话:   “别看了,我去给你们买点就是。”   “哦哦哦哦哦哦哦!!”整个队伍都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   艾希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喊来后勤管理员乌尔仔细算了笔账。   她们这支“逃亡队伍”上百人都凑不出一块金币来,能拿来买酒的只有等价的物资——食物或者衣物,这些东西在弗雷尔卓德都是硬通货。   真后悔之前击败冰原之子部族的时候没搜她们的身......她们肯定是把值钱的东西都放自己身上了,仓库里连一个钢镚都找不到......   两人聚在一起算了半天,最终只抠抠搜搜地拿出了一箱子不太用得上的日用品。   “这些......”乌尔为难地挠了挠头,“大概只够换半桶最便宜的劣质酒吧......?”   “确实如此......”艾希也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没关系,能买多少买多少吧——我不喝,你们分着喝就是。”   “那怎么行,这些可都是您拼命夺回来的——”   “乌尔。”   “哎......您每次都这样......”   “是我不喜欢喝酒而已。”艾希又宽慰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真的。”   闻言,就算乌尔知道对方在“撒谎”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可就在她准备推着一箱物资去换酒的时候,陈策突然站了出来。   “买酒的话......要不我去吧。”   “嗯?你?”乌尔一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过去的话恐怕会暴露部族的行踪——万一过段时间霜卫的人追上来了,他们一问酒馆的人就会知道我们来过这里、要往哪去,但如果是我一个外人去就能避免这个问题。”   说着,陈策又指了指自己那张明显不像弗雷尔卓德本地人的脸。   “也是哦。”乌尔赞赏地点了点头,当即把那箱物资推了过去。“那就麻烦你了,战母的小男友。”   “乌尔......!”一旁的艾希显然听不得这种玩笑。   陈策倒是不怎么介意,笑了笑就直接往酒馆走去——连箱子都没拿。   “哎!箱子!”乌尔连忙喊道。   “没事,不用。”陈策背对着两人摆了摆手。   “你有金币?”乌尔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艾希则是有些担忧地问道:“你之前不是说身上的东西都被雪崩冲走了吗?你打算怎么......”   “没事没事。”陈策依旧没有转过身来,只朝着酒馆的方向渐行渐远。   “我可以借钱。”   --------------------------------------   推门而入的一瞬间,陈策看见了一张奇丑无比的脸。   那是一个巨魔。   也是酒馆的老板。   他身材高大、相貌丑陋,一双狭小的眼睛总像是在偷偷打量着别人......标准的弗雷尔卓德巨魔族。   这份“标准”听起来有点像刻板印象,但其实是对巨魔族的客观描述。   陈策径直走到吧台,路过的一众酒客都懒得抬头看他,只有角落里的几个壮硕女人轻浮地吹起了口哨——就像其他地方的流氓调戏少女一样。   “挺白嫩的嘛,有没有兴趣过来陪姐姐喝两杯?”   “看起来像是个外地人?太瘦小了点。”   “虽然我更喜欢健壮的男人,但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异域风情,哈哈。”   ............   ......   一道道下头言论在酒馆内陆续响起,但陈策全都充耳不闻。   他坐在吧台前,稍微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价目表——上面的字歪歪扭扭、难以辨别,但数字还是能看清的。   “最下面的那种酒,给我来十桶。”   “十桶?”原本还对外地人抱有不屑看法的巨魔老板当即转过身来,嘴角也咧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容——牙缝里的污垢和沾了口水、不知道藏了多久的肉碎一览无遗。   “三十枚金币,请您现结。”   “行。”陈策也不讨价还价,当即从兜里取出了一个......   空袋子。   巨魔老板脸色一变。   可就在他准备质问对方是不是来找茬的时候,那个明明空无一物的干瘪布袋里掉出了一枚金币。   紧接着是第二枚,第三枚......   金币落在桌上的声音清脆动听,巨魔老板的嘴都要笑歪了。   “完美的魔术表演!精彩!太精彩了!”他拍马屁似的连连称赞,而后又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连忙补充道:“但这个不能抵数,还是收您三十枚金币。”   “不少你钱,快点吧。”陈策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其实这当然不是什么魔术。   而是“魔法”。   一个他之前一直觉得毫无用处、丢着吃灰的【技能】。   【未来市场】   可以一次性“借”出好几百枚金币。   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给完钱,陈策又把空袋子收了回去,静静等着巨魔老板给他抬十桶美酒出来。   顺便,他也随意“偷听”了一下酒馆内其他酒客的聊天内容——能在冰原酒馆里坐着喝酒的一般都是猎人、旅者、冒险家之类的存在,身上往往能掌握一些隐秘的情报。   他就这么靠着极度敏锐的五感偷听了好一会。   基本上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悬赏情报——像是某个被霜卫通缉的通缉犯出现在了北边、南边又来了一艘诺克萨斯的舰船、东边又有宝藏的线索......诸如此类。   都是些对自己无用的情报。   巨魔老板也陆陆续续抬着几桶酒出来了,陈策准备拿酒走人。   可就在这时,又一段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知道吗,前段时间又有人在北边看到了那个可怕的恶魔......”   “恶魔?你是说之前屠戮了好几个村子的那个?”   “对对,就是那个......听说它现在大概在奈尔扎亚格那边,也不知道会不会往南边走......”   “嘶......那可就太可怕了......”   听着两人的对话,陈策几乎在一瞬之间就联想到了一个【恶魔】——   拉亚斯特要找的目标。   将泰达米尔灭族的恶魔。   企图毁灭整个世界的灭世者。   亚托克斯......   暗裔剑魔·亚托克斯......   “请问——”   哐——!   陈策正想花点钱问问那两人还知道点什么,一道粗暴的撞门声却在这时打断了他。   众人不约而同地扭头望去,只见酒馆大门已经被人撞碎成了一堆木屑。   一个庞大得有些不像话的身影站在门边。   “卖假酒的贱人巨魔,给我滚出来!”那人指着吧台就是一声怒吼。   他足有两米多高,身宽体胖,一双手臂壮硕得比常人的大腿还粗;他是个标准的大光头,凶狠的方脸下是一大团又长又茂密的棕红色胡子。   “给我滚出来!!”壮汉又一脚踢翻了身前的桌子,四处纷飞的碎屑让旁边的酒客颇为不满。   巨魔老板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佝偻的腰板当即挺直——他的身高和维度可不比对方小半点。   身为巨魔族的一员,他的身高也是可怕的两米多,一身腱子肉看起来更是比门口那位壮汉的肥膘能打。   “趁我把你的秃驴脑袋塞进酒桶里之前,赶紧滚!”   “臭卖假酒的,还敢跟我凶?”门口的壮汉大步走入酒馆,一场恶战显然已经在所难免。   酒客们纷纷怪叫起来,期待着这个“下酒节目”的开场。   唯独陈策眼角一抽。   因为......他认识这个壮汉......   这他可太熟了......   全符文之地最好酒的酒蒙子......   酒桶·古拉加斯。   “卖假酒的贱人,给我去死吧!”   古拉加斯率先发难,一拳就把结实的实心木吧台砸了个粉碎——连带着摆在上面酒瓶、杯子等各种物件。   惜财如命的巨魔老板当即发出一声哀嚎,而后也愤怒地挥出一拳。   “拿你的小命来赔我钱!”   面对人人畏惧的巨魔的拳头,古拉加斯显得十分淡定,甚至不屑地主动上前用肚子接拳。   然后......   Duang~~~   无比厚实的脂肪轻松挡下了拳头,那可怕的反冲力甚至让巨魔老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而这还只是一个前菜。   “贱人,看我肉弹冲击!”   古拉加斯大吼着挺起肚皮,然后以从极其不符合他体型的速度跳起来撞向对方。   咚——!   大几百斤的体重加上他迅猛的力道,巨魔老板立刻连带着破碎的吧台倒飞出去。   这位体型庞大的巨魔瞬间昏死过去。   “喔——!”古拉加斯发出了属于胜利者的呐喊。   但他浑然不觉的是......   他刚才在打斗中把周围的桌子椅子什么的全撞翻了。   那些原本只想安静看戏下酒的酒客们也都被波及到了。   他们的酒洒了不说,赖以生存的毛皮大衣还被酒水打湿了。   于是乎,无数酒客恶狠狠地站了起来...... 第十七章 瑟庄妮进化,猪妹!   其实古拉加斯也不是弗雷尔卓德人。   他生在更南方的一个无名小国,并在那里长大成人。   而随着他体格日益见长的,还有那对酒精的无限迷恋。   于他而言,喝酒,是唯一一件比战斗还要重要的事。他对酒劲更强的麦酒有着难以抑制的渴求。在这种渴求的驱使下,他不断寻找着酒劲最强、最不寻常的原料来进行蒸馏。   这个行事冲动、难以预测的吵闹酒徒,最喜欢的活动就是砸酒桶和砸脑袋。拜他那古怪的酒水和喜怒无常的脾气所赐,和古拉加斯一起喝酒永远是一个危险的提议。   他对佳酿有着矢志不渝的爱,但他巨大的体格总是阻止他进入那种梦幻的醉酒状态。某个晚上,当古拉加斯喝空所有酒桶还意犹未尽时,他突然被一个灵感而不是高脚凳给击中了:为什么不亲自酿造一些让他能真正喝醉的酒呢?随后,他立下誓言,一定要创造出终极麦酒。   这个大胆的想法将他带到了遥远的极北之地——弗雷尔卓德。   他为了追求配方上最为纯净的极地之水而涉入了未被探索过的冰封荒原,并沿途品尝弗雷尔卓德人的佳酿。   有的时候,那些温度极低、口感极佳的美酒会给他带来惊喜;但有时候,也有一些以次充好的奸商会让他勃然大怒。   他是个讲理的人,但他的拳头可不会对不讲理的人讲理。   他总在开怀畅饮后大吵大闹,但清醒时也不是个斯斯文文的文弱酿酒师。   对于卖假酒的奸商,他会直接重拳出击。   好比现在。   他直接掀了一个狡猾巨魔的破烂酒馆——在尝试与对方“交涉”无果后。   但同时,他鲁莽的行径也在无意间招惹到了酒馆里的许多酒客。   能在这里喝酒歇息的,多半都不是什么善茬。   比起说教,他们更喜欢用弗雷尔卓德的传统方式来解决争端——胜者为王。   “嘿!胖子!”一个有些醉酒的壮汉大声嚷嚷了起来,“毫无疑问,你现在有难了——我向你保证!”   不等古拉加斯回过头来说点什么,又有几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是这一片有点名头的赏金猎人,其中甚至混杂着几位冰裔——虽然血统不是那么纯正。   “钱,衣服,还有你的小命,选两个留下吧。”一名冰裔边舔着杯底的酒液边命令道,语气里透露着狂妄与蛮横。   “三个都留下吧!”又有一人大声嚷嚷道。   见状,古拉加斯皱了皱眉,语气不悦但还是愿意讲道理的:“我弄洒了你们的酒、弄湿了你们的衣服,我可以赔。我有钱。”   “看来你还是没能听懂我的话?”刚才那名冰裔随手拿起桌上的酒杯,满脸戏谑地瞄准了身宽体胖的古拉加斯——好吧,也许这根本不需要瞄准。   “我们不要你赔钱,我们要你身上的所有钱。”   “噢,听起来有点不讲道理。”古拉加斯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了,像是找到了某种更好的解决办法。“我理亏,我愿意和你们讲道理——但如果你们不愿意和我讲道理,我也愿意陪你们不讲道理。”   “道理就是把钱和衣服全都留下,懂吗?”那名冰裔丝毫没有把对方紧握的拳头看在眼里,那个还沾着点酒液的玻璃杯也从他手中飞出。   杯子在空中划出了一个优美的曲线。   然后在古拉加斯的大光头上变成无数块更美丽的碎片。   所剩无几的红色酒液和玻璃碎片落在地上,每一滴、每一块都映衬着古拉加斯逐渐扭曲的脸庞。   “肉!弹!冲!击!”   陈策有点无奈、   他本来想问问那两个有亚托克斯消息的酒客,可古拉加斯的到来让一切都化作泡影了。   那两人在古拉加斯大打出手的一瞬间就跑得没影了。   短短十几分钟后,偌大一家酒馆也几乎成了废墟。   酒客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桌上和椅子上,那种被砸晕或撞晕的窘态和醉酒也没多大区别了。   很显然,站到最后的还是古拉加斯。   他是一名酿酒大师,但同时也是一名狂暴的战士——他的力量比之一般的冰裔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他的秃驴脑袋上也挂了彩,但他还能清醒着步态走到破烂的吧台前。   他大.大方方地坐在了陈策身旁——酒馆内唯一一个还在喝酒的人。   他虽然鲁莽,但绝不会无缘无故把路人也打一顿。   相反,他很欣赏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胆识和定力。   以及......   和他一样对酒水的热爱。   “这种情况下还能淡定喝酒......你也算是个老酒鬼了。”   “嗯,还好。”陈策略微抿了口名叫【深渊垃圾场】的烈酒,表面古井无波,心中却是一阵无语。   你以为我在这里喝酒是为了什么......   不过......罢了,及时止损吧......   “你是在寻找某种酿酒的极品原材料么?”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嗯?”听到这个问题古拉加斯先是一愣,而后突然注意到了一个很令他意外的小细节——对方不但从始至终都静坐在这里,手里的酒还一滴未洒。   这可不是个简单的年轻人......   战斗直觉让古拉加斯挺直了腰板,随时都可以再次进入战斗状态。   不过陈策可没有跟他动手的打算。   相反,陈策想和他交个朋友——各种好处就不用多说了。   “我听说过你......古拉加斯,是这个名字没错吧?”陈策又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杯,但没有再喝——这种兑了别的东西的劣质烈酒他实在不太喜欢。“不必紧张,我没有恶意。”   “你从哪里听说过我?”古拉加斯也没有太过激动,但还是谨慎地拉开了一点距离。   “路人那里。”   “路人?”   “最近大家都在传,有一位酿酒大师想要在弗雷尔卓德的冻土之中找到酿酒的绝佳原材料——他们都说那位酿酒大师脾气暴躁、身宽体胖,有一对强有力的拳头。”   “嗯......”古拉加斯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接着,陈策又道:“我知道你要找的原材料是什么。”   “这所有人都知道。”古拉加斯不屑地哼了一声,“‘最为纯净的极地之水’,配方上写得明明白白。”   “那你有打听到‘最为纯净的极地之水’这种东西吗?”   “你什么意思?”   “‘最为纯净的极地之水’,它还有另一个称呼——同样不为人知,但仍有些古籍上有所记录。”   “你知道?”古拉加斯的语气不自觉变得恭敬了些。   只要能帮助他酿造出绝世佳酿,别说可能存在的风险,就是明知道前面是个杀猪坑他也会往里面跳。   “告诉我......那个东西叫什么?”   “臻冰。”陈策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臻冰?那是什么?”   “一种永不消融的魔法冰块......也许我可以为你寻得——但可能要再等一段时间。”   臻冰这东西别人可能不太清楚,但陈策就太了解了。   冰霜女巫·丽桑卓就可以用她强大的魔法制造出臻冰。   嚎哭深渊之下也藏着无数臻冰。   除了这两个途径之外,还有一人也能制造出臻冰——   阿瓦罗萨的传人,艾希。   她的冰晶长弓也具备制造臻冰的能力。   只是现在的她还没领悟那种极其高超的技巧。   峡谷里她的终极技能——魔法水晶箭,就是一支由纯粹的臻冰打造而成的箭矢。   “要等多久......?”古拉加斯的呼吸已经变得有些急促了。他巴不得现在就得到那传说中的“最为纯净的极地之水”,然后酿造出一桶绝世佳酿。   “快则几个月,慢则一年半载。”陈策也不隐瞒,当即报出了一个比较保守的时间。“这段时间内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你们?”   “嗯,我们是阿瓦罗萨部族。”   “这......”   “我们刚好很缺一位优秀的酿酒师。”   “嗯......”古拉加斯有些犹豫了。   实话说,他现在不想加入任何一个组织......他还要继续去寻找酿造美酒的原材料呢。   臻冰是他目前最想得到的,但不是他唯一想得到的。   若想酿造出绝世佳酿,还需要很多独特且稀有的原材料共同辅佐才行。   “恕我无能为力了......我还需要去找其他材料。”纠结许久,古拉加斯最终还是歉意地摇了摇头。“但过段时间我会主动去找你们的——我可以拿东西跟你们换。什么都行。”   这个回答倒是有点出乎陈策的意料了——他还以为臻冰就足够吸引这位酒蒙子了。   “但我在离开之前......也许也能给你们送点好酒作为赠礼。”古拉加斯又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都是我精心酿造的好酒,绝不是那种贱人巨魔的假酒能比的。”   说着,他又踢了一脚还在昏迷中的巨魔老板。   言已至此,陈策也不再多做挽留,只友善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铛——!   心之钢+1......   --------------------------------------   古拉加斯很快就从外面搬来了不下十桶好酒——全都是他自带的。   他在弗雷尔卓德的冰原酒馆喝酒主要还是为了品尝当地特色、收集稀有材料,单论酒水,这儿可没人能比他酿出更好的美酒。   面对这份赠礼,陈策欣然接受。   可就在他们准备离别之际,古拉加斯又突然叫住了他:   “哦对了,你们应该不往北边走吧?”   “嗯?”陈策疑惑地回过头来,“不,我们是去西南边的。怎么了吗?”   “那就最好......北边最近很危险,希望你们别往那边靠——我刚从那边过来。”   “危险?”   “是的,北边最近不太安全......我见到一大群强大的魔法祭司聚集在了一起,看起来像是要找谁报仇——他们已经沿途毁了好几个村庄了。”   古拉加斯稍微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哦对,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一个部落的人也在往南边走,他们倒是没和那帮魔法祭司发生冲突,但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善茬。”   “魔法祭司......部落......好的,我知道了。”陈策向着对方行了个摘帽礼以表谢意。   从这模糊而简短的描述中,他已经得到了许多确凿的信息。   那群“强大的魔法祭司”当然就是霜卫的冰霜祭司了——也就是冰霜女巫·丽桑卓的人。   他们又重新聚集了一批人......显然,他们不打算放过阿瓦罗萨部族了。   他们要再出动一批更加强大的魔法师追过来彻底斩草除根。   至于另一个和霜卫们有过接触但没起冲突的部落......   现在暂时被冰霜祭司所操控的部族,凛冬之爪。   瑟庄妮的部族。   弗雷尔卓德的夜晚总是来得那么快。   夜幕笼罩下的冰海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黑水,破碎的浮冰与折断的桅杆漂浮于此,映照着海面上的杀戮。   一艘舰船被熊熊烈火彻底吞没,瑟庄妮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诺克萨斯人挨个跳入海中——在一片哀嚎声中。   她成功了。   她劫掠了一艘诺克萨斯人的战舰。   上面有充足的物资和武器,一箱又一箱的战利品在族人们的欢呼声中搬到了岸上,每个活下来的战士都得到了她们应有的嘉奖。   这些物资足够整个部族用上一两个月了。   凛冬之爪也会记住这份荣耀的。   更会记住她。   她才是最适合成为凛冬之爪战母的人。   她那个失踪十余载后又归来夺权的母亲根本不配成为凛冬之爪的战母。   懦弱、胆小、欺软怕硬......她甚至从不敢将目标定在诺克萨斯人身上!   只有伟大的瑟庄妮才有这份无上的勇气!   诺克萨斯人的军舰,就像炉户部落一样不堪一击!   “你太懦弱了,廓吉雅......你甚至不敢在霜卫侵蚀部族的时候发声......”   瑟庄妮最后看了一眼燃烧的军舰,而后转身离开。   在她身前,她的手下们已经整理好了所有物资——其中甚至包括一头活物。   她不想要那些诺克萨斯人的懦弱武器,她只看中了那头活物。   那是一只居瓦斯克野猪。   一只无比庞大、无比暴躁的居瓦斯克野猪。   光是要控制住它,就得不下五名身经百战的战士同时拉紧铁索。   瑟庄妮一眼就看中了这只强而有力的居瓦斯克野猪——这是她见过最大的居瓦斯克野猪。   她毫不畏惧地走上前去,又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直接骑在了这只庞大野猪的背上。   一瞬间,这只暴怒的野猪安静下来了。   就像一只凶狠的巨狼遇到了它真正的狼王。   沉寂片刻后,她一挥手臂,向众人发出了嘹亮的命令:   “先夺回属于我们的凛冬之爪!再向南边进发!”   “弗雷尔卓德,不需要阿瓦罗萨,也不需要冰霜女巫!”   “弗雷尔卓德,只有一个凛冬之爪!!” 第十八章 艾希小姐冰冰凉凉   阿瓦罗萨部族的人久违地喝到了美酒。   不得不说,古拉加斯确实无愧于“酿酒大师”这四字招牌,酿出来的酒完全足以吊打弗雷尔卓德的一切酒水。   烈而不呛,清而有香,喝下去之后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了。   有了美酒的加持,整个部族的赶路速度快了不少。   目的地似乎就在眼前了。   弗雷尔卓德西南部……传言那里不像北方那般全年冰雪覆盖、寒风刺骨,而是有明显的春季——在那里,粮食可以耕种,奶牛可以吃饱,是远离纷争的好地方。   怀着这份期待,阿瓦罗萨部族的每一个人都在拼命赶路。   只要到达那个地方,艾希就有信心靠着她手上这把弓——阿瓦罗萨的传承,让所有人都团结起来。   只要到达那个地方……   到那时,弗雷尔卓德再没有炉户与冰裔之分,有的只是弗雷尔卓德的子民。   所有人都会团结起来的!   弗雷尔卓德人民大团结!   艾希对此坚信不疑。   但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她必须去解决——陈策拿酒回来的时候跟她说的那件事。   霜卫们已经集结了一支部队正在从北方追来。   算算时间,他们至少已经出发了一周多。   身后的追兵数量不算太多,想在茫茫雪地之中找到阿瓦罗萨部族并不容易,所以她之前一直没有特别紧张,但现在……   在一大群冰霜祭司的追逐下,她不得不面对事实了。   她被迫提前面对他们。   “我们赶路的速度还是不够……”   队伍的最后面,艾希一边看地图一边担忧地攥紧了手里的冰晶长弓。   “一旦他们的人多起来,搜索速度就会大幅提升,在冰原巨兽的追踪下迟早会追上我们的……”   “嗯。”一旁的陈策点了点头,“根据我的经验来看……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会在我之前和你说的时间内抵达。”   “三天……是吗?”   “嗯,最多三天。”   “真是个糟透了的坏消息……”艾希苦恼地叹了口气,但很快又微笑着打趣道:“不过你刚才说……经验?看来你以前也经常被人追杀呢。”   “呵呵,之前的艾欧尼亚也不太平。”   “略有耳闻……战争,是吗?”   “嗯,不过现在已经结束了。”   “那就好……”艾希湛蓝色的美眸里流露出了一丝羡慕。   艾欧尼亚的战争已经结束了,弗雷尔卓德割据的乱象何时才能结束?   已经上千年了……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帮奸诈狡猾、心狠手辣的冰霜祭司追上来。”   艾希又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雪地,那一长串众人留下的脚印已经在风雪中渐渐消散了,但依稀还是能看出点痕迹来。   风雪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彻底掩盖脚印。   如果刚好停雪的话,则需要更久……   一旦那支庞大的搜查部队发现这些脚印,冰原巨兽追上他们绝对是不超过半天的事情。   “我得留下来……我得拦住他们。”   说着,这位银发蓝瞳的少女露出了决绝的神情。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站在她身旁的“小男生”突然笑了起来。   “你……你笑什么……”艾希一下子就觉得是自己太过中二了。   但陈策可不是这样想的,“我在笑我开心的事情。”   “什么开心的事情……”   “我终于等到你这句话了。”   “诶……?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陈策又笑了笑,而后将腰间的长剑取下、握在手中。“我一直等你说这句话,然后和你一起留下来拦住那帮冰霜祭司。”   “诶诶诶……?”艾希更懵了,同时还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直到她面前这位美丽少男主动把手递给了她——和她洁白的小手轻轻碰了一下。   “我说过,我会一直帮助你的。”   “……”艾希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你……你一个小男生家家的……这个……这是我的责任……你不用……打打杀杀……”   “可你没我不行,不是吗?”陈策像是调戏对方般地笑了笑,“就像之前……嗯,果然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最强的。”   “什么在一起……我……这……”   纯情小雏女艾希一被主动的坏男人稍微调戏一下就把持不住了。   又是主动牵手又是说什么在一起的,这也太主动了吧?   现在的少男都这是这样的吗……不对……还是说就像母亲曾经说过的那样……越漂亮的男人越会骗人……   太可怕惹……   必须……必须小心一点……   “咳咳……嗯……”艾希佯装正经地往旁边挪了半步,又干咳几声,一副非常淑女的样子——女人一定要有风度,怎么能被漂亮少男随便撩一下就失态了呢?   “你说的这个我会考虑的……”   “好。”陈策回以微笑,又悄悄碰了一下对方的小手。   “……”艾希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不知情的女战士们再次哄笑起来。   有风度的淑女艾希终究还是没能拒绝美丽少男陈策的“请求”。   她答应陈策跟她一起去阻拦追兵了。   在决定好一切的当晚,她叫来了自己在部族里最信任的后勤管理员乌尔,让后者代为管理部族里的一切大小事务,并引导众人继续向着目的地前进。   当天晚上,她就和陈策两人脱离了大部队。   他们只带了一点点食物、干柴和衣服,拦在茫茫雪地上的样子颇有几分破釜沉舟的意思。   夜幕降临,艾希熟练地摆好干柴、点燃篝火,又在火光的照耀下铺开了帐篷和睡袋。   换作平时,这样做是绝对的大忌——黑夜中的火光和浓烟格外显眼,在数千米外就能看得一清二楚,很容易引来那些穷追不舍的冰霜祭司。   但现在无所谓了。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要把那些该死的家伙全都引过来,打跑也好引开也罢,总之就是不能让他们再靠近阿瓦罗萨部族了。   现在她唯一担心的是……那个跟她一起留下来的美丽少男。   她知道对方实力不俗,甚至在她之上,但……冰霜祭司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冰裔血脉,天生强大且拥有常人难以理解的诡异魔法……他们的单体作战能力都如此可怖,更不用说成群结队了……   温暖的火光洒在艾希白皙的脸上,那微蹙的柳眉就显得阴影更加深重了。   “你看起来很紧张。”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随之还有一串刚烤好的烤肉。   “不,我是在担心……”艾希接过烤肉,但似乎没什么食欲,只略微咬了一小口。“如果……我说如果,到时我们不敌冰霜祭司……你直接跑,他们的目标是我,不会一直追杀你的。”   “我们伟大的战母何时变得如此悲观了?”陈策轻笑道,“我记得你总是心怀希望的。”   “可有时候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艾希无奈地摇了摇头。   “最坏的打算就是我们一不小心把他们全杀了,没能留下活口问话。”   “你不明白……那群冰霜祭司可是比冰原之子还要可怕的……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有不亚于冰原之子部族战母的力量……”   “强一点弱一点,都一样的。”陈策依旧充满自信。   这份自信当然不是来源于他的盲目自大,而是来源于他对冰霜祭司的了解。   毫不夸张地说,他对冰霜祭司的了解比艾希这个弗雷尔卓德本地人都深。   他太清楚他们有几斤几两了……的确有点实力,但不足为惧。   “请你相信自己,也相信我。”   说着,陈策又把一串烤肉递到对方嘴边——这次是直接亲手喂。   艾希也不扭捏,当即享受起了这种“饭来张口”的亲密互动。   人家一个小男生都不觉得害羞,她要是先退缩了就显得太弱、太小家子气了。   随时保持风度,是淑女的魅力源泉。   艾希的担忧在这种温馨的享受中逐渐消散。   而陈策也再一次打量起了眼前的少女——直到现在,他都对对方的着装啧啧称奇。   零下好几十度的弗雷尔卓德,艾希只用穿一件单薄的无袖射手服、一套同样单薄的外衣和一条小短裙。   这就是阿瓦罗萨继承者的含金量。   只要有一件外衣挡挡风雪,她甚至不会感觉到冷。   如果要问她为什么现在物资充足也不多穿点取取暖……她会说:“太热了。”   嗯……不过这倒是给了自己一点养养眼的小福利。   不得不说,她的身材的确很窈窕——甚至可以用“纤细”来形容。当然,是正面的、褒义的。   也许是年龄偏小一点、尚未发育完全的缘故,她看起来比辛德拉和卡特琳娜还要苗条些,但胸脯还臀部的曲线还是足够明显,颇有几分“没有特别丰腴,但恰到好处”的意思。   另外,她的着装也很不错。   在这天寒地冻的弗雷尔卓德,她那件无袖射手服有种强烈的反差感,并且光滑的腋下和一点点“侧半球”都露了出来……极具美感。   她很单纯,也很端庄,甚至有着高中女生般特有的青涩气息,却又总是在无意间透露着一丝诱惑感,反差美感营造得极为突出。   是那种能让人想起初恋的美丽。   青涩青涩,青春懵懂而涩涩。   “你真耐寒。”陈策又一次赞叹起了这种过人的能力,也顺便裹了裹自己不下五件的叠穿厚衣服。   “习惯了。”艾希也笑了笑,“不过我倒是比较羡慕你——虽说你比较怕冷,但你的身体总是温暖的,而我总是全身冰冷——就算我多穿几件衣服,也只会感觉很闷而不能让身体暖起来。”   “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艾希是真的很羡慕身体暖乎乎的人。   直到陈策突然把手……   放在了她脸上。   轻轻一掐,像是坏男人在调戏纯情小雏女。   “喔~真的是冰的,我还以为你只有手是冰的呢。”   “诶……?”艾希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吓了一跳,“你……你干嘛……”   “我想验证一下你说的‘是真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我说的是……羡慕你是真的……”   “噢?我还以为你说的是你身体冰冷的事情。”   “虽然这个也是真的……但……但……”   艾希感受着脸颊上的温热,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躲开。   躲吧,显得她一个大女人被少男轻易玩弄、拿捏了;不躲吧,她又的确很不好意思……   纠结了好一会,她终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身为阿瓦罗萨部族的战母、阿瓦罗萨的传承者……怎么能被一个少男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得作出反击!   于是,她也把手贴在了对方脸上。   的确是热乎乎的。   就像烘热的枕头一样。   很舒服……   “果然……果然很暖嘛……”艾希强装镇定地捏了捏对方的脸,但美眸里明显流露着慌乱。“果然是个平时很注重保养的小男生呀……不错……真不错……”   面对这般的反击,陈策有些意外,但根本不慌——这种程度的反击太低级、太幼稚了。   简直就像幼儿园小朋友无力的攻击。   于是,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也许我的心脏比我的脸更暖一些,你要试试看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给艾希问住了。   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视线缓缓下移——僵硬得就像一个机器人。   心脏……那不就是……胸口的位置……   胸口……胸……   那不就是……   这这这……   “嗯?你脸红了?”陈策的声音就像恶魔的低语,在蛊惑着良善之人堕入欲望的深渊。“怎么了,不想试试更温暖的地方吗?”   “陈、陈策先生……!”艾希彻底破防,当即往后挪了好几个身位。“请……请你自重……!身为一个男生,你应该洁身自好……!”   陈策笑而不语。   调戏纯情小雏女真好玩……   两人又在原地驻守了好几天时间。   他们每日清晨和入夜时分都会点燃篝火,又让那滚滚浓烟尽量飘得远一些,只为将追兵引到这边来。   那些满弗雷尔卓德找阿瓦罗萨部族的冰霜祭司迟早会发现这里的。   终于,在第四天的夜里,陈策感觉到了大地的轻微颤抖——就像有一大群巨兽在狂奔。   艾希也凭借远超常人的视力在雪山那头看见了一抹亮光——是火炬的光芒。   快来了。   “到时就按我之前说的做。”艾希表现出了她卓越的领导能力,严肃时的英气与之前害羞时的雏女气息判若两人。“我会先把他们引到陷阱那里去,到时你来启动陷阱。”   “没问题。”陈策点了点头——这几天他们可不止是一直坐在原地“调情”的,各种各样的陷阱已经布置了一大堆。   “到时你也要小心一点,不要离我太近。”   “嗯哼?你还想我抛弃你?”艾希略显不悦地挑了下眉,“我一个女人,就算是战死也不可能抛下你不管的。”   “不,我是说……好吧,那就提前谢谢你了。”陈策笑了笑。   他当然不是想对方在危难关头抛弃他。   因为根本就不会有那种情况发生。   他只是……   怕误伤到对方。   今晚,只会有三个活口。   一个外人。 第十九章 狂野运动系大姐姐的计划!   瑟庄妮改变计划了。   她原本打算先解决完部族的事情,再向南边扩展领地——也许会和她曾经的挚友艾希正面交锋。她早就做好了这个打算。   但现在,她没有回到凛冬之爪。   她骑着那只被她取名为“钢鬃”的大型居瓦斯克野猪出现在去往南边的路。   而且已经快到她要去的地方了。   是的,她调换了计划的顺序。   所谓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便是此刻她最好的写照。   但这并不是坏事——相反,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从安插在母亲那里的亲信口中得知了一个最新消息……一个足以颠覆一切、让她名垂青史的重磅消息。   【霜卫重新组织了一支人数更多、力量更强的冰霜祭司部队,正在追杀阿瓦罗萨部族。他们想要斩草除根。】   这个消息乍一听和凛冬之爪似乎没什么关系,但其实只要稍微细想一下就能发现这是个天大的机会。   别人不敢得罪霜卫、不敢把握这个机会,她瑟庄妮敢。   她太了解艾希了……她曾经的好姐妹,在她们决裂前她还亲眼见证过对方的力量——艾希的全力一击秒杀了一头庞大的达里芬海虫——那种恐怖的怪物足有二十多米长、近三米粗,即便是最强大的战士也不敢贸然招惹它们。   继承了阿瓦罗萨王座的艾希,力量极为强大。   也许她仍然敌不过数量庞大的冰霜祭司部队,但她绝对能让对面也讨不着好处——至少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而这,正是凛冬之爪的机会。   她瑟庄妮就是要在她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出手,来一个渔翁得利。   事成之后,凛冬之爪不但能得到南边的大部分区域,还能极大程度地削减霜卫的力量,为以后的“谋反”做准备。   伟大的凛冬之爪,岂能一直让冰霜祭司控制着?   伟大的瑟庄妮,岂能永远位列冰霜女巫之下?   那个该死的女巫已经掌控了弗雷尔卓德如此之久……她是时候让位了!   “快快快!”   瑟庄妮的坐骑一骑绝尘,钢鬃甚至还没完全发力就已经将其他族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再快点再快点!我们就快到了!”   “是!”一众族人齐声应和,同时又大力抽打了一下她们身下的坐骑。   凛冬之爪正在全速前进。   而这已经持续了足足两天。   她们的目的地,就在眼前……   陈策脱下了自己温暖的毛皮大衣,又用厚重的白雪覆满全身。   他冷得直发抖。   但比起打湿衣物,他宁愿现在冷一点。   反正也不会持续太久的……他已经在陷阱旁足足等了四五个小时了。   雪山那边的动静早在几个小时前就响起了,但那帮冰霜祭司想要跨过这段距离也需要点时间——中间这段路看起来短,但其实还隔着远呢。   这几个小时过去,他们才终于渐渐靠近。   一道模糊的黑影从地平线那头冒出来了。   庞大、狂暴、速度极快……显然不是人类。   冰原巨兽对于其他部族来说是非常珍贵的宝贝,但对于富裕的霜卫来说却是人手一只了——他们几乎统治了大半个弗雷尔卓德,这片冰原上的一切资源都任他们索取。   第一头冰原巨兽的身影彻底“成形”了……紧接着是第二头,第三头……   越来越多的冰原巨兽,越来越多的冰霜祭司……   他们的手里拿着火炬,面色凶狠,穿着统一的长袍制服,每一个都让弗雷尔卓德的各个小部族感到恐惧。   他们在千百年间操纵着无数部族——用他们奸诈狡猾的诡计和罕见的“医术”。   他们曾在许多部族中得到众人的尊敬与崇拜,但无一例外都在后来展现出了他们真实的一面——凶残、贪婪、为祸一方。他们真正的目的只有掠夺。   其中甚至包括艾希曾在的“老阿瓦罗萨部族”。   瑟庄妮所在的凛冬之爪更是直到现在都被他们操控着。   陈策知道这一切,也知道他们有多该死——他们甚至比之前那个以劫掠为生的冰原之子部族更加可恨。   毫不夸张地说,冰原之子也是他们刻意纵容甚至暗中提供了帮助的走狗。   对于这群人,就完全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了。   “差不多了……”   陈策朝着不远处的艾希轻轻喊了一声。   “嗯……”后者会意,当即拉开弓弦。   一抹绚烂的魔法光芒在少女手中亮起。   片刻的积蓄过后,连续数支冰晶箭矢凭空生成。   再然后,它们像一颗颗划破天际的流星般朝着正前方射去。   一如弗雷尔卓德耀眼的极光。   咻——!   第一支箭矢精准命中了冲在最前面冰霜祭司。   后者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箭矢射穿了心脏。   一瞬间,他的尸体被极致的低温冻成了冰块,连带着身下的冰原巨兽也遭到了波及。   “吼——!”突然吃痛的冰原巨兽发出嚎叫,不受控制地向旁边撞去。   另一名冰霜祭司连忙稳住两头冰原巨兽,可艾希的冰晶箭矢再度袭来。   噗噗——!   又有两人被射穿心脏,永远尘封在了冰块之中。   好几头冰原巨兽同时失控,又像连锁反应般扰乱了其他冰霜祭司的阵型。   刹那间,原本有序前进的部队变得混乱起来。   而他们正好落入艾希提前布置好的陷阱之中——无数头失控的冰原巨兽一脚踩在了用积雪掩盖住的坑洞上,藏在里面的冰晶箭矢又一下子刺穿了它们的脚底。   “吼——!!”更加狂暴的嚎叫声不绝于耳。   冰原巨兽的行动受到限制,躲在暗处的陈策立刻启动陷阱——还是熟悉的滚石。   无数巨石从山坡滚落,就算没砸死冰霜祭司也彻底限制了冰原巨兽们的活动——它们的脚底板被刺穿,身上又压了好几块巨石,根本不可能再往前跑了。   前面的冰原巨兽被拖住,又挡了后面的冰原巨兽的路。   如此一来,这近百名冰霜祭司只能靠双腿冲过来了。   而这几百米的距离,足够艾希射出数十箭。   “该死!是那个女人!”冰霜祭司们也反应了过来,纷纷使用魔法躲避或格挡冰晶箭矢的攻击。   之前是艾希偷袭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才能一箭一个,现在可不会那么容易减员了。   毕竟他们的魔法也不弱。   从冰霜女巫那里学来的东西,再次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   “她只有一个人!直接前压!”   在看清艾希那边孤身一人的局势后,所有冰霜祭司都不要命地向前冲去。   在魔法的庇护下,冰晶箭矢再无法轻易收割他们的性命,距离也在越缩越短。   很快,其中一名冰霜祭司从侧面发起了突袭——赶在艾希再次召唤出一支冰晶箭矢之前。   如此之近的距离,艾希几乎没有闪避的余地。   更来不及再次开弓射箭。   眼看那团可怕的能量即将打在艾希身上,冰霜祭司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声。   可就在他即将立下丰功伟绩之时,他突然发现了一个很诡异的点……   对方……非但不怕,反倒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那个难缠的女人放下了手里的冰晶长弓……她把一只手伸进了腰间的布袋里。   这是在……?   冰霜祭司顿感不妙,但他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   于是……   他的预感灵验了。   艾希从布袋里掏出了一个奇怪的金属物件。   咔哒……   砰——!   刺眼的火光在黑暗中迸发,融合了科技与魔法的独特能量瞬间穿透了凡人的血肉。   那名妄图偷袭的冰霜祭司瞬间倒下,肚子上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坑洞。   时代变了!   “果然还是这个好用……感觉比射箭好用多了。”艾希满意地转了一下手里的海克斯科技左轮枪,而后又向前方瞄准。   “下一个,是谁?”   话音落下,一众冰霜祭司竟真的有那么一瞬间被吓到了——这种东西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第一次见。   但也有一小部分见多识广的冰霜祭司知道这种火器是什么。   那些诺克萨斯人有时候就会用这种武器,只是威力不如这个大。   “她那把武器只能发射六次!”其中一人大声喊道,“她刚才已经射了一次,最多还能再射五次!大家不要怕!”   其他人闻言,当即再次发起冲锋。   什么“谁先冲打谁,一发子弹就能震慑住一群人”的定理对他们来说可不适用。   弗雷尔卓德人个个悍不畏死。   “为了冰与暗夫人!”   近百名冰霜祭司再次冲来,艾希立刻瞄准射击。   砰砰砰——!   又是几发能量弹打出,射偏一发,命中四发,要了其中三个人的命。   很不错的效率。   但六发过后海克斯科技左轮枪就需要“休息”一下了——正如刚才那名冰霜祭司说的。   而冰霜祭司们还在向前冲刺,数百米的距离很快就到了。   时代变回来了。   冲在最前面的十余人立刻将艾希团团围住,后面的则准备好了魔法攻击,只待机会降临。   如此阵仗,别说艾希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女,就是熊人族的怪物来了都得交代在这里。   用足以对抗熊人族的力量来围剿艾希,可见冰霜女巫对【阿瓦罗萨继承者】的杀念有多深。   这是一点生还的机会都不给。   “这回你跑不了了……阿瓦罗萨的贱人!”领头的冰霜祭司抽出了她的冰晶匕首——那上面甚至镶有一小颗指甲盖大小的臻冰。   那是冰与暗夫人赠予她的嘉奖。   现在,她已经能想象到把艾希干掉之后得到的赏赐了……冰与暗夫人绝对会赏她一把纯粹由这种“永不消融之冰”制造的神器!   她兴奋地冲了上去。   她已经想象到了自己光明的未来。   可……有些时候,想象只能是想象。   甚至没法想象太久。   因为艾希真正的底牌并不是冰晶长弓或者海克斯科技左轮枪。   而是那个给她海克斯科技左轮枪的人。   陈策的身影凭空出现——他打破了隐身状态。   与之相应的,是一颗高高飞起的头颅。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众人诧异的视线。   但在看清来人之后,冰霜祭司们又冷静了下来——甚至有人发出了不屑的笑声。   一个男人。年轻、瘦弱。   即便是偷袭杀掉了他们的首领,也不可能敌得过他们这整支部队。   不……应该说……   杀得好。   “做的不错。”又一名冰霜祭司站了出来,看向地上那颗头颅的眼神里不带丝毫悲伤或怜悯——相反,只有喜悦。   首领死了,那谁都有机会顶替这个诱人的位置了。   “你的暗杀技巧很不错,但决定胜负的总归是正面战斗……呵呵。”身材高大的女祭司笑了起来,“不过我很欣赏你,现在投降的话倒是可以留你一命。”   说着,她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打量起了对方,毫不掩饰眼神中的贪婪。   “长得也挺不错……来当我的男宠如何?”   一众冰霜祭司又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原本还有些底气的艾希见到这一幕,心情又沉重了起来——这些冰霜祭司的残忍程度远超她想象。   带头的同伴死了,他们非但不悲伤、不恐惧,反倒还笑得如此放肆……   这种人非常难对付……   “陈策,我们得想办法脱身了……”艾希小声对身旁的男人说道,“我们得再把他们引到别的陷阱去……利用地形优势……”   闻言,陈策笑而不语。   陷阱什么的……其实他一开始都懒得用。   只是为了让艾希安心一点才配合着做陷阱的。   而现在……已经没必要了。   “沐浴鲜血的时刻到了,拉亚斯特……”   “快快快……”   “全速前进……”   “再快点!”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庞大的居瓦斯克野猪停在了雪山悬崖边上。   瑟庄妮看见了……远处的火光……还有怒吼的声音……是她们。   “我们来得正好。”   一口热气吐出,成团的白雾模糊了瑟庄妮万分纠结的神情。   虽然她一开始的目标非常明确,但现在……她还是犹豫了。   她始终有些不忍。   艾希……那是她曾经最好的姐妹……她们曾一起度过了一个愉快的童年……   而现在,她要在对方最危难的关头落井下石……她为此感到痛苦、   但想想艾希曾经跟她说过的话、对她做过的事……以及凛冬之爪的未来,她的内心又变得冰冷。   最终,她还是不愿像锻炼身体一样无故地两边跑。   她准备动手了。   在艾希濒死之际。   “所有人……准备冲锋!” 第二十章 瑟庄妮:艾希玩挺花   陈策握紧了手中的巨镰,那颗闪烁的猩红独眼就像某种邪恶的能量源泉般不断给予他力量。   这就是暗裔的力量……这就是,由飞升者堕落所得的力量。   来自古恕瑞玛帝国,也来自浩瀚的银河……这才是真正的天界力量。   “杀了他们……”拉亚斯特低沉嘶哑的嗓音在脑海中响起,那种充满憎恨的感觉宛若来自深渊的恶魔,仿佛【祂】存在的意义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屈于死亡的威胁之下。   他在蛊惑所有握紧镰刀的人……他在蛊惑陈策。他的“宿主”。   “杀了他们……”   “瞧瞧他们……一群无知、傲慢、可悲又自负的野蛮人……”   “他们在觊觎你同为凡人的性命……他们渴望得到你的心脏、你的皮肉、你的骨头……以及,你的鲜血……”   “去吧……去杀了他们……何须多言……”   “一群低贱的奴隶……一群可悲的凡人……他们永远无法触及天神战士的荣光……”   “我赐予他们死亡……是的,是的……我是暗裔……”   “我们是……暗裔!”   话音落下,一股更加澎湃的力量顺着镰刀传来,陈策心中顿时充满了可怕的负能量——但并非沮丧、失落之类,而是极致的憎恨与愤怒。   在决定成为拉亚斯特的【宿主】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会和这位悲惨的“堕落飞升者”感同身受。   他能借用拉亚斯特的力量,也会感应到拉亚斯特对这个世界的憎恨。   拉亚斯特虽不像亚托克斯那般将全世界视为毁灭目标,但千万年来的囚禁还是严重扭曲了他的心智——现在的他就像一个极度不稳定的疯子,随时都有可能产生对任何人的无故杀意。   而现在,他就想宰掉眼前这群狂妄自大、愚昧无知的野蛮人——在被唤醒的那一刻起。   他们可悲的命运,注定也是可笑的。   “没错,拉亚斯特……”那种极致的憎恨也感染了陈策,他的眼睛开始像拉亚斯特的独眼一样泛起猩红。   一旁的艾希未曾见过如此情形,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和杀意让身为同伴的她都感到了一丝不安。   但好在,现在更应该感到不安的是那群冰霜祭司。   只是现在的他们尚不知情。   “一把镰刀?弗雷尔卓德可没有麦田给你收。”傲慢无知的冰霜祭司们还在嘲讽,丝毫没有察觉到死神即将夺走他们可悲的性命——那把巨镰,和死神的镰刀无异。   “可笑的小男人……不如跟了我吧,我可比艾希那种小身板好多了——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你拿着一把镰刀,是喜欢耕田么?来我身上耕耘一下如何?”   “你们充满色欲的大话真让我感到恶心……不过我也想。”   “哈哈哈哈哈哈……”   一众冰霜祭司大笑着逼近,手里的武器和魔法让人不安。   艾希还是想暂且撤退、把敌人引到陷阱处再战,可陈策已经沉默着向前走去了。   下一刻,两边正式交锋——陈策和最前面的一名冰霜祭司碰在了一起。   再下一刻,又一颗头颅在喷涌的鲜血中高高抛向半空。那上面的表情还保持着无知的笑容。   也许还有一丝惊诧……但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一切发生得太快,她甚至到死都不明白自己的视野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之高、如此之混乱。   “先宰了他!”终于,冰霜祭司们不再打算“怜香惜玉”,准备直接把眼前这个美丽的少男大卸八块——虽然有点可惜。   刹那间,数十人冲了上来,直接将陈策团团围住。   可他只是淡然地抽出了另一把武器——一把银色长剑。魔切。   御风剑术在这一刻得到了完美的展现。   柔软而坚固的风墙抵挡住了各种各样的远程攻击魔法,连续的拔刀斩又为剑刃积攒了强烈的疾风能量。   陈策不断使用【踏前斩】,灵活的身形在人群中随意穿梭,几乎不会受到半点伤害。   疾风,是抓不住的。   待疾风积攒成型,却能将世间万物卷向高空。   “solieeikietong!”   标准的古艾欧尼亚语从陈策口中吐出,密集的剑光瞬间铺满了众人的视野——在半空中就像一张要抓住漫天星辰的大网。   风雪不止,却下起了一场血雨。   艾希呆立在原地,甚至忘了拉弓。   她一直知道陈策比自己强,但这种力量……?   无法理解……   不得不说,居瓦斯克野猪的越野能力可比冰原巨兽优秀多了。   雪山上地形复杂、充满危险,可钢鬃却能够如履平地。瑟庄妮是越来越喜欢她这只新坐骑了。   很快,她绕过了最后一片山谷,来到了那火光密集的地方——彼时已经暗了许多。   她冲过来的这段时间里喊杀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而等她现在无限靠近时,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那些火炬熄灭了很多……想必霜卫那边也是伤亡惨重的。   艾希……那道瘦小的身影应该是她……看起来也是精疲力竭了么?   刚刚好。   这就是最完美的时机了。   瑟庄妮举起一只手,对着身后随之赶来的族人们打了个示意停止的手势。   众人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地,生怕弄出半点动静吓跑了她们的“猎物”。   瑟庄妮再次观察起了不远处的情况——那里还有十几道身影。显然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这倒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了。   她之前可是听说霜卫派出了近百名冰霜祭司......艾希竟能带着那些不堪大用的低贱炉户打到这种程度?   干掉了好几十名冰霜祭司?   嗯......不过也好,这样一来自己这边的压力就更小了——毕竟打到最后肯定是冰霜祭司们获胜,而他们最后幸存的人数越少越好。   想到这,瑟庄妮更有把握了。   可就在她准备找好机会冲上去收拾残局,几道人影突然朝着她们这边冲来。   跑在前面的几人身材高大,看起来像是冰霜祭司,后面的......只有一人,身材瘦小。   是那一个人再追着几个人跑?   如此纤细的身影......艾希?她竟然还有余力追杀几个落单的冰霜祭司?   不......这不可能的,就算她得到了阿瓦罗萨的传承,也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她大抵是强弩之末了,打算再拉几个垫背,也好帮助那些没用的炉户缓解压力。   真是伟大啊......愚蠢的伟大。   所谓仁慈,在弗雷尔卓德就是愚蠢、幼稚。天真得惹人发笑。   “既然我们的老朋友主动找上门来了,那就准备迎客吧。”瑟庄妮再次招手示意,一众族人立刻掏出了武器。“先杀冰霜祭司,再解决艾希。”   “是!”数十名凛冬之爪战士齐声应和,做好了战斗准备。   瑟庄妮静静等待,那几道身影越发靠近。   “准备……”   她已经在心中暗自倒数了。   可就在倒计时结束、她准备喊出“动手”二字的时候,她猛地看清了那个“瘦小的人影”。   那......不是艾希。   那是一个男人。   一个年轻、瘦小的男人。   “一个炉户?”瑟庄妮当即一愣,“他在追杀冰霜祭司?”   不等她反应过来,那几名冰霜祭司已经十分狼狈地被逼到了跟前。   他们也是慌不择路了,直接指着凛冬之爪的战士们就大声喊道:“那边的人!我以冰与暗夫人的名讳命令你们!拦住这个男人!!”   众人没有任何回应。   一是她们本来就有反了冰霜女巫的打算,二是......她们也呆住了。   一个瘦小的炉户……追杀好几个身强体壮、擅长魔法的冰霜祭司跑?   那些在酒馆里彻夜买醉的烂人都编不出这么离谱的故事!   “快……快……!快拦住——啊!!”   其中一人话到一半就发出了惨烈的哀嚎。   一把硕大的镰刀割断了他的双腿,另一把锋利的长剑则贯穿了他的胸膛。   剩下的三人跑得更快了。   但仍旧无法拜托死亡的命运。   黑夜之中,鲜血四溅。   那个瘦小的男人在解决完几名冰霜祭司后直接转身离开,甚至都连看都没看凛冬之爪的人一眼。   瑟庄妮彻底愣住了。   好一会后,她才反应过来现在得赶紧追上去找艾希。   她带着一大群凛冬之爪的战士走向最初爆发战斗的地方,沿途见到了许多穿着统一的尸体——这又让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她原以为......这些尸体里至少有八成是炉户的,是艾希的人,可现在看来......   没有......一个炉户也没有......全是霜卫的人......   那个男人......是那个男人干的......?   瑟庄妮愈发紧张,就连她身下的居瓦斯克野猪都在那可怖的压迫感下渐渐放慢了脚步。   最终,所有冰霜祭司都倒下了......足有近百人......   现在还站在那边的,只有两个身影......其中一个是刚才的男人,另一个同样瘦小......那个才是艾希......   男人的身高比艾希稍高一些,身材其实也要壮硕不少,只是对比大部分弗雷尔卓德本地人来说显得很“瘦小”,这才导致刚才看错了......   那个男人似乎还留了一个活口......一个被他折断双手的冰霜祭司......他似乎在说着什么......   “回去告诉冰霜女巫,不要再派人过来打扰我们了——过段时间我自会去找她。”   “如果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那就让她自己来找我,没必要再派你们这样的弱者来浪费时间——我想你们也不愿意白白送命的。”   “另外,告诉她……我知道深渊之下的秘密。”   说完,陈策随手一甩,那位身材壮硕的冰霜祭司就像个玩具一样被扔到了一边,然后又满脸惊恐地跑走了——连滚带爬的那种。   瑟庄妮就站在不远处注视着这一切。   她彻底愣住了。   直到那个“瘦小”的男人回头看她。   “初次见面,瑟庄妮小姐。”   “......”被叫了名字的瑟庄妮下意识后退半步,但很快又强行做出了一副硬气的姿态——现在她不能表现出丝毫胆怯,否则情况只会更糟。   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也对这个看似娇弱实则强悍的年轻男人完全没有印象......她确定自己没见过他。   但不管怎么说,这绝对算不上一个好消息。   至少......至少今天是拿不下艾希了。   艾希......   瑟庄妮略微瞟了一眼艾希,后者正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她和那个年轻男人靠得很近,想来也是关系匪浅了。   “我不认识你……”   瑟庄妮谨慎地盯着陈策,手下的数十名部族战士也不敢轻举妄动——她们都看到了那可怕的场景。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看着娇弱动人,实际上却是连冰霜祭司都无法抗衡的强者……   “噢,抱歉。”陈策优雅地鞠了一躬,“请允许我做个自我介绍——我叫陈策,来自艾欧尼亚,目前正与艾希小姐一同生活。”   “……”名字和出身什么的就不必多说了,后面那半句话倒是在瑟庄妮的意料之中。   一同生活……多半也就是血盟关系了。   能为了艾希得罪整个霜卫的,除了血盟还能是什么呢?   “现在,我想和你谈一些事情。”陈策又微笑道,“请问你现在有空吗?”   “……如果你真的认识我,那你应该知道我和阿瓦罗萨部族的关系。”瑟庄妮顶着压力表示拒绝。   “请放心,我并没有打算和你谈阿瓦罗萨与凛冬之爪的事情。”   “那还是抱歉了,我现在正急着赶回我的部族。”   “可你不就是从北方过来的么?”陈策的语气依旧和善,脸上的微笑也始终保持。   但他戳破对方谎言的时候就是如此的不留情面。   瑟庄妮是从北方来的,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特别是艾希——她在这种时候见到瑟庄妮就很明白对方是为她而来的了。   她年轻,但她不傻。她当然知道瑟庄妮想对她、对整个阿瓦罗萨部族干什么——在这种最危难的关头。   若不是陈策在的话。   “……”瑟庄妮沉默了一会,两条好看的柳眉渐渐皱起。“好吧,既然大家都摊牌了……你想和我谈什么?关于你们要反攻我凛冬之爪的事情么?”   “不,我说过了,我们今天不谈两个部族之间的事情。”陈策依旧保持着微笑。   “我们谈……你的事情。”   闻言,瑟庄妮再一次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而陈策则向着对方伸出了手。   “我想照顾你,瑟庄妮小姐。”   话音落下,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死寂。   瑟庄妮先是一愣,而后呆呆地打量着对方。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一点,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艾希的眼光真的很好——这种有点精壮、皮肤白嫩,五官又足够好看的少男,着实是非常诱人。   也很符合她的审美观……   “我刚才……没听错?”   “当然没有,正如你听到的那样。”陈策伸出去的手依旧悬着。   瑟庄妮彻底懵了。   她又下意识地看了看艾希——对方的脸色好像也没有很难看......?   这是什么意思......?   艾希的新玩法......?   传说中的自绿癖......?   PS:   618大促,作者的另一本书全订八折啦,也是英雄联盟同人,120W字已完结,感兴趣的xd可以去看看~ 第二十一章 给瑟庄妮买瓜子去!   瑟庄妮知道,自己今天的计划是实现不了了。   艾希和那个名叫陈策的年轻男人仅凭两个人的力量就杀死了近百名冰霜祭司……他们看起来甚至还没受什么伤,战斗力至少保留了大半——不说再解决百名冰霜祭司,至少解决她和她带来的几十名凛冬之爪战士是没问题的。   真是离谱……阿瓦罗萨的传承,就这么强?   那把冰晶长弓……该死,阿瓦罗萨怎么就偏偏选中了艾希?   她那般软弱的人……她根本不配……!   瑟庄妮跟着艾希和陈策两人走到一边,眼睛始终紧盯着那把独特的冰晶长弓。   唉……   “你们是想把我带到偏僻的地方杀掉么?”   在走出近百米后,瑟庄妮略显不悦地停下了脚步。她的族人们都在她的示意下没有跟过来。   “如果是,那这里动手就可以了;如果不是,我走得有点累了,有什么话请你们快点说。”   “有点麻烦你了,但我们到了。”陈策微笑着指向了不远处的小帐篷——那是之前他和艾希休息用的。“我只是想确保我们谈话的保密性。”   “你要说的东西就这么见不得人吗?”瑟庄妮不屑地耸了耸肩——她一生光明磊落,大女人说话从不怕被别人听到。   “并不是……我只是想保护你的隐私。”   “我的?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先请进吧。”陈策站在帐篷边比了个请的手势。   闻言,瑟庄妮稍有犹豫,直到艾希先一步进去之后她才谨慎地跟了进去。   帐篷里……没有陷阱。好吧,如果这两人真要杀她的话也用不着陷阱。   帐篷里倒是有很多吃的。   里面还有一盏油灯,灯光柔和明亮,散发着阵阵让人感到十分温馨的暖流。   各种新鲜的食物都用罐子装着放在地上,看起来都很新鲜……很诱人。   “请坐。”陈策席地而坐,又将一个装满炖肉的罐头递了过去。   瑟庄妮倒也是性情之人,不再做那种毫无意义的恶意揣测,大大方方地接过了罐头——这几天为了赶路快一点,她和她的族人都没怎么带食物过来,也算是饿了好几天了。   她毫不客气地吃起了炖肉——虽然有点凉了,但好在还没冻成坨坨。   反观艾希,只能坐在旁边看着她吃——陈策只给了她一个人罐头呢。   一股莫名的优越感与胜利感在她心中升起。   看来……这个男人刚才说的话不假。   照顾自己……什么的。   艾希啊艾希……真没想到你会玩这么花的东西……   当面让自己的男人服侍别的女人什么的……啧啧……   “味道不错。”瑟庄妮很快就把炖肉吃了个干净,“你自己做的?这厨艺挺好的。”   “我做的。”艾希抢在陈策之前略显冰冷地回答道。   瑟庄妮也不介意,又笑着看向了陈策:“所以,你刚才在外面说的那些当真吗?嗯……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当然。”陈策微笑点头,“我会照顾你的。”   “怎么个照顾法?”瑟庄妮又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瞥了艾希一眼。   “你能想到的、字面上意义的照顾。”   “哦?”   瑟庄妮的嘴角勾起了一个狡黠的弧度。   在这一瞬间,她想到了一个很不错的“计谋”。   可能这不会对艾希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害,也没办法彻底离间两人……但至少能让他们没那么好过。   可以恶心艾希一下。   同时……也能让自己爽一下。   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你说你想照顾我……那我希望能看到你的诚意。”瑟庄妮换了个坐姿,显得更随意些。   她的上半身向后靠去,用双手支撑着地面,那件连下腹部都盖不住的兽皮衣根本掩饰不了饱满的胸脯——或许是胸肌加成,这个尺寸比之阿狸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更不用说艾希这种。   除此之外,她裸露的下腹也具有极为明显的马甲线,稍微偏深一点的肤色和高挑的身材更让她看起来充满了运动系大姐姐的气质。   她的身高甚至不比陈策矮。   她的下身着床与艾希相似,也是一条方便活动和战斗的短裙,一双同样具有明显肌肉线条的大长腿毫不顾忌地伸了出来,伸向陈策——相比艾希的盘腿而坐,她这样显得大胆很多。   或者说……大方很多。   “把你的诚意给姐姐看看吧。”   瑟庄妮十分自信地展现出了她的女性特征——完美的肌肉线条、高挑的身材和饱满的胸脯。而这些她都比艾希优秀得多。   艾希太瘦小了,要肌肉没肌肉,要身高没身高。   那种身材在弗雷尔卓德根本没有哪个男人看得上……要不是她得到了阿瓦罗萨的传承,呵呵。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一旁的艾希微微眯起了美眸,眼神里带着些许敌意——她当然看得出,瑟庄妮是在挑衅她。   但……她也没办法。   的确,她的身材比起瑟庄妮来说太差了……白幼瘦,女性最要不得的三个点她全占了。   在女子气概这一块,她完全被瑟庄妮压制了。   不过嘛……这又如何?   瑟庄妮现在这样只会徒增笑料罢了。   呵呵呵呵……   “诚意吗?”终于,陈策开口了——但结果可能并不是瑟庄妮想听到的:   “我答应了乌迪尔要照顾好你,而我对他的承诺就是诚意。”   话音刚落,艾希忍不住发出了窃笑。   而瑟庄妮则是当场愣住,连带着那只伸向陈策胸口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几乎在一瞬之间,她的双颊彻底红透。   她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此“照顾”非彼“照顾”——艾希没有那种变态的自绿癖,眼前这个美丽的少男也没有主动投怀送抱……   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臆想而已……   根本没有此等好事……   她满脸尴尬地把手收了回去,眼睛都不敢看两人了——看陈策很尴尬,看艾希绝对会被嘲笑。   过了好一会,她才艰难地张开双唇,声音小得和她奔放的气质完全不相匹配:“乌……乌迪尔是谁……”   “乌迪尔是……”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陈策又向帐篷外瞟了一眼,确定接下来的谈话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为了确保瑟庄妮的隐私不会被外人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料和谈资。   “是廓吉雅曾经追随的男人。”   “嗯……?”瑟庄妮先是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而后便止不住地愤怒起来。   廓吉雅,凛冬之爪部族的现任战母,也是……她的亲生母亲。   但她恨她——她的生母枉为母亲!   至于廓吉雅曾经追随而去的男人……她巴不得将他抽筋拔骨!   “你是那个男人叫来的?”   瑟庄妮站起了身,一双有神的美眸里蕴满了愤怒——还有怨恨。她粗暴地推开身前的一切物件,像是要杀人般凑到了陈策跟前。   半分钟前的“亲密”景象仿佛只是一个短暂的幻觉。   “你认识他……是他叫你来的……凭什么?他觉得他愧对我了?他觉得他把廓吉雅带走这件事伤害到我一个‘小朋友’了?他在怜悯我?!”   面对暴怒的瑟庄妮,陈策几乎可以说是早有预料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乌迪尔他不是——”   “别替他狡辩!”   啪!瑟庄妮一把抓住了陈策的衣领,也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和廓吉雅怎么样是他们的事!我不想管,也不想听!他们不欠我,我也不需要他们的怜悯!!”   瑟庄妮几乎是在咆哮。   一旁的艾希见状,连忙伸出手想帮陈策甩开瑟庄妮的“纠缠”。   可陈策只是平静地摆了摆手,“没事的,艾希小姐。”   “可……”   “我们的晚饭被打翻了,能麻烦你再去准备一份吗?”   “陈策……”   “我有点饿了。”   “这……哎,好吧。”艾希终究还是没有坚持下去,用威胁的眼神瞥了瑟庄妮一眼后便离开了帐篷。   见状,瑟庄妮并没有平静下来,反倒变得更加愤怒。“你是怕艾希笑话我?我不怕她的笑话!我不怕任何一个软弱之人的闲言碎语!”   “我只是希望你冷静点。”陈策没有在意对方的咆哮与无礼,只平静地继续说道:“没有人是在怜悯你,乌迪尔只是想赎罪——曾经的他被兽灵之力折磨得很深,他犯下了大错。”   “那你回去告诉他,我不需要!”   “很抱歉,我已经答应他了。”   “那是你们的事情!给我滚!!”   瑟庄妮愤怒地用力一推,企图将对方推倒,可陈策的力量实在比她大太多了。   陈策纹丝未动。   见状,她更愤怒了。   她真的受够了!   廓吉雅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抛下她和整个部族跟野男人私奔去了,她被迫跟着祖母度过了一个极度缺乏爱与陪伴的童年——甚至就连她的祖母有时候也会把对廓吉雅的不满与怨气发泄到她身上。   她的童年非常悲惨,却在艾希的母亲——葛伦娜身上得到关爱。   可惜的是......当真是好景不长,葛伦娜有一次公然对她的祖母提出了质疑:为何会让年幼的瑟庄妮过得如此不好?她质疑对方是否具备抚育瑟庄妮的能力。   再然后,两个部族就彻底闹崩了。   她的祖母对葛伦娜的当众质疑感到恼羞成怒,从此禁止所有族人再与阿瓦罗萨部族有任何联系。   从那以后,她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生活......同龄的族人并不同情她,反倒嘲笑她是“被母亲抛弃的野孩子”。她没有同伴。   她的整个童年都是孤独的、黯淡无光的。   好不容易,她熬过来了......她长大了,她现在有能力了,她甚至再一次见到了她朝思暮想的好姐妹——艾希。   可她的好姐妹已经变了。   她又一次遭到了背叛——来自她曾经的好姐妹。   她痛苦万分......她想证明自己,她想靠着自己夺得一切,可命运却总是和她开玩笑。   就连现在......她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点希望......可为何......为何艾希总会得到上天的眷顾?   艾希得到了阿瓦罗萨的传承,又得到了一个强大男人的帮助......他们联合起来压制她,用上天赏赐的恩惠将她的努力踩在脚下,毫不留情......   这个男人......这个陈策......他帮助了艾希,让她无法对阿瓦罗萨部族下手,现在又要拿廓吉雅和那个叫乌迪尔的男人来羞辱她......   将她内心的伤疤再一次揭开......   她受够了......   真的......受够了!   “倒下!给我倒下!!”   瑟庄妮几乎整个身子都压了上去,想靠全身的力量把对方推倒——为此甚至不惜让自己饱满的胸脯挤到对方脸上。   可惜的是......还是没用。   她的力量在陈策面前不值一提,即便是再加上自身体重也毫无用处......她只有一百斤出头的重量对陈策来说简直就像个玩具。   相反,她还要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   “别再闹了。”陈策轻叹一口气,随手一晃便扣住了对方的手腕,将其完全压制住。   瑟庄妮不服地拼命挣扎,可这只能让她的身体向陈策身上扑去——就像一个索爱的欲女。   她开始大声谩骂,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渐渐的,她累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   她开始不再挣扎,也不再言语,眼眶却略微有些泛红——在这耻辱的一瞬间,所有的悲伤往事涌上心头,她不明白为何全世界都要针对自己。   为何像艾希那种软弱之人就能得到母亲和整个部族的关爱......她明明是如此不堪......她甚至在得到整个部族的关爱之后也毫无建树......   她明明不如自己,却为何又能得到阿瓦罗萨的传承......   好不容易,自己又凭借着努力拉平了这份强大的传承的差距,可为何......为何又来了一个陈策帮助她......   为何......为何......   瑟庄妮越想越委屈,眼眶也愈发泛红。   她用力咬住下唇,又高傲地昂起头来,像是永远也不会屈服。   “有本事……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别假惺惺的……!!”   见状,陈策又叹了口气。   其实他很能理解对方的感受……他知道这位少女身上发生的一切,也知道她为了逆天改命有多努力——她一直都在抗争,向命运、向自己抗争。   她值得尊敬。   “我并无恶意,瑟庄妮小姐。”陈策渐渐松开了手,可对方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了——她像是彻底放弃了,连续数日未合的憔悴双眼里写满了颓废。   “我只是……想帮你。请你相信我。”   “呵呵……”瑟庄妮把头扭到了一边,仍然没有爬起身来——即便她饱满的胸脯一直压着对方的手臂。   她的眼眶依旧泛红,噙着泪花。   那种既愤怒又委屈的模样。   直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放在她冰冷的脸颊之上。   “先起来吧,我们可以再好好谈一下的。”柔和的声音传来,另一只温暖的手又握住了她的手。   这种温暖的触感……是弗雷尔卓德人没有的。   她被那个年轻的美丽少男像哄小孩一样抱了起来,又轻轻放下——放在她原本的位置上。   “我可以协助你成为凛冬之爪的战母,瑟庄妮小姐。”   “我不需要!”瑟庄妮还是没把头扭回来,又生闷气似的双手抱胸——她胸前那点衣物因为刚才的动作太大都有点滑落了,一点点粉色在雪白之中若隐若现。“我会凭借我自己的力量夺取凛冬之爪,没有人拦得住我!”   “可母女之间以决斗的方式争夺战母之位在弗雷尔卓德历来都是被禁止的——这是违背伦理道德的大忌。”陈策又耐心说道。   “规则是用来限制无能之人的!”   “所以你还是打算向你的母亲发起挑战吗?”   “廓吉雅她不配当战母!如果她不愿主动退位,那我就逼她退位!”   “甚至不惜杀死她么?”   “什么?”听到那两个血腥的字眼,饶是瑟庄妮处于愤怒状态也稍微冷静了一点。“我只是要和她决斗,我才不会夺走她的性命。”   她想要的只有战母的位置,从没想过要杀死廓吉雅——那再怎么说也是她的生母。   而这和陈策所熟知的“历史”一模一样。   瑟庄妮没想杀死廓吉雅,但在决斗中廓吉雅还是死了——瑟庄妮甚至还没碰到对方。   还是那些冰霜祭司做的手脚。   他们操控凛冬之爪的前提就是廓吉雅担任战母,而一旦廓吉雅被瑟庄妮赶下台,他们的计划也就全都落空了。   而他们知道廓吉雅是绝对打不过已经足够强大的瑟庄妮的。   所以他们设计害死了廓吉雅,企图让瑟庄妮身败名裂——杀死自己的生母,只为夺得战母的位置,如此残暴的行径让整个弗雷尔卓德的人都嗤之以鼻。   如此一来,就再没有外人会加入凛冬之爪了。   甚至连正常的物资贸易都会被拒之门外。   到那时,被逼无奈的凛冬之爪只能选择以劫掠为生——就像曾经的冰原之子部族一样。   一旦凛冬之爪彻底抛弃了道德和底线,他们冰霜祭司就能再次“伸出援手”了。   给予物资、施以小惠,让凛冬之爪变成他们的狗。   如此,凛冬之爪便彻底成了第二个冰原之子部族。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如果没有我的协助,廓吉雅将死在与你的决斗中——就算你根本没打算下死手。”   陈策的语气依旧平静,甚至风轻云淡地收拾起了那些被打翻在地的罐头和食物残渣。   “你什么意思?”听到这,就算瑟庄妮再怎么愤怒也该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了。“你是说这其中有阴谋?”   “冰霜祭司。”陈策只回答了四个字。   但这已经足够瑟庄妮反应过来了。   她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心思却不失为一名女性的细腻——根据这个提示和她自己多年来的观察,她很快就想通了一切。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又皱起了柳眉,警惕地望向陈策。   “因为……我刚解决了近百名冰霜祭司。”陈策的回答含糊其辞。   但这已经足够让瑟庄妮联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一幕——她曾看见陈策特意留了一个活口、和那人说了些什么。   像是逼供。   “你……能帮助我?”   “当然能。”陈策的回答充满自信。   “怎么帮?”   “帮你解决所有冰霜祭司。”   “……你听起来像是专门猎杀冰霜祭司的猎人。”   “冰霜祭司杀手?这个外号听起来还不错,你能给我发个徽章么?”   闻言,瑟庄妮久违地被逗笑了。   但很快,她又赶忙捂住嘴,强行装出了一副严肃、冰冷的模样——她可得保持好人设呐!   “咳……嗯……好吧,也许我也不是不能让你辅佐我——前提是你以后不能再提起那个男人的名字,明白么?”   “如你所愿,我亲爱的瑟庄妮小姐。”陈策微笑行礼。   “哼……”看着那只伸来的手,瑟庄妮犹豫片刻后还是跟着伸出了手。   同时,失去了手臂的托举,她胸前那抹本就滑脱的衣物又往下掉了半分。   这下赤道线以上的所有部位都暴露出来了。   包括一点点樱花的颜色。   陈策几乎是下意识地把头扭到另一边,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可瑟庄妮却对此毫不介意。   她甚至趁着对方移开视线的时候主动“偷袭”,直接将陈策拽了过来——让他把头埋在她饱满的胸脯上。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嘛……当然不是因为她好色。   嗯……或者说不全是因为这个。   更主要的,是因为有个人刚好端着两份晚饭回来了。   啪嗒……食物掉在雪地上的声音有些沉闷。   站在帐篷前的少女瞪大了眼睛。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啊……!” 第二十二章 塑料姐妹花,启动!   陈策着实没想到,来到了符文之地还能享用到洗面奶。   还是那种清凉型的。   冰冰凉凉,软软乎乎......怪舒服的。   只是艾希看起来好像很不高兴......也是,毕竟瑟庄妮是她的“死对头”,就像两个大品牌竞争一样,洗面奶公司当然都想客户只用自己家的。   但不管怎么说,用了就是用了,只能下次再去试试艾希牌的洗面奶了——如果她像瑟庄妮牌洗面奶一样诚心邀请客户试用的话。   用完洗面奶的第二天,陈策和艾希重新踏上了前往弗雷尔卓德西南部的旅途。   而且这次还有瑟庄妮跟着——陈策答应她会跟她回凛冬之爪解决冰霜祭司的问题,但必须先等他帮艾希处理完阿瓦罗萨部族迁移的大事。   得知了冰霜祭司的阴谋与威胁,瑟庄妮也不敢一个人贸然回到凛冬之爪,只能先跟着去阿瓦罗萨部族那边逛逛了。   她带来的战士们手底下有好几头冰原巨兽,再加上她的钢鬃领路,只用了短短两天时间就找到了已经停下来的阿瓦罗萨部族。   “一大群炉户……看起来真散乱。”   瑟庄妮隔着大几百米就发现了人数众多的阿瓦罗萨部族,言语之中满是不屑。   “真不知道艾希为什么要吸纳这些毫无用处的米虫……你知道是为什么吗?”说着,她微微侧头,用余光瞟向了她身后的美丽少男。   “因为艾希想要创造一个团结、统一的弗雷尔卓德。”身后的男人——自然也就是陈策,耐心回答道:“她希望人人平等、再无剥削,也不会有高贵的冰裔和低贱的炉户之分。她将所有人都视为平等的族人,而不会把他们当作奴隶、奴役他们。”   “天真幼稚的想法……”瑟庄妮不屑地耸了耸肩,又扭头望向另一边的艾希——后者正跟一位凛冬之爪女战士共乘一只冰原巨兽。   艾希刚好和她对视。   艾希的眼神里充满了不悦。   “嗨,艾希,我们到了。”瑟庄妮满意地笑笑,又当着艾希的面故意向后靠一点、靠在陈策身上。“快去和你的炉户朋友们打个招呼吧。”   艾希气得有点牙痒痒了——她就知道瑟庄妮是故意让陈策坐那边,就为了揩油!   真不要脸!一点淑女的风度都没有!   “哼……!”艾希气呼呼地从冰原巨兽背上跳下,又气呼呼地走向阿瓦罗萨部族——她的步伐看起来很用力,每走一步都会在雪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噢~看来有人生气了。”瑟庄妮笑得更开心了。   但笑归笑,她还是要招呼众人跟着艾希过去的。   很快,她看到了一个崭新的阿瓦罗萨部族——足有数百人,体量不可谓不庞大。   但几乎都是炉户。   只有......不到十个冰裔?看起来真寒酸,呵呵。   “您终于回来了!”一大群人在见到艾希的一瞬间围了上来,每个人的言行举止间都透露着如释重负般的喜悦——显然,她们等艾希很久了,而且一直都很担心。   “嗯嗯。”艾希一一回应众人,脸上甜美的微笑让她看起来没有半分战母该有的威严。   瑟庄妮对此嗤之以鼻。   可还没等她开口讥讽艾希的“不谙世事”,阿瓦罗萨部族的族人们就先指着她大叫了起来:   “凛冬之爪的人!”   是一个中年妇女。好像还有点眼熟。   “对,我是。”瑟庄妮挺直了腰板,居高临下地望着众人,颇有几分盛气凌人的样子。“怎么了?”   “......”被这么一反问,那个中年妇女——也就是后勤管理员乌尔,顿时有点紧张了。   后来加入阿瓦罗萨部族的族人可能不知道凛冬之爪是什么,但她可太清楚了......她就是瑟庄妮之前抢夺的那个炉户部落的人。   那时要不是艾希在,她可能早就死在瑟庄妮的链锤之下了......   “瑟、瑟庄妮……你休想伤害我的族人……!”   片刻的恐惧过后,乌尔还是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即便她的双腿都在微微颤抖。   “想伤害我的族人……除非你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哦?”听到这,瑟庄妮终于想起了眼前的炉户是谁,也知道现在她们之间有一个天大的误会。   但她并不想解释。   她只满脸戏谑地看着对方。   “你看起来还挺勇敢的嘛……怎么,你要和我动手吗?”   “我……我才不怕你……!”乌尔全身都在颤抖了。   可她不能退缩......   因为......因为她要保护她的族人......还要誓死捍卫她最崇敬的战母......   对了......还有那个外来的美丽少男......那是战母的男宠......   “把……把陈策先生还回来……!”乌尔又颤抖着手指向了瑟庄妮身后的陈策。   刹那间,所有族人都围了过来——就算她们之中有相当大一部分人不认识瑟庄妮,也不知道凛冬之爪是什么,可她们坚信“团结”二字。   管理员说她是敌人,那她就是敌人。   她是威胁到战母和部族的敌人,也是......   现在众人都注意到了瑟庄妮身后的陈策,并坚信就是瑟庄妮“绑架”了陈策——这是要抢她们战母的男宠啊!   “把陈策先生还回来!”更多的人抄起了武器,“我们可不怕你们这帮强盗!”   见状,瑟庄妮笑得更大声了。   但同时,她也有些惊讶于这群人的血性和团结性——明明在不久以前这帮炉户还是一打起来就集体投降的怂货。   “不错,真不错……”瑟庄妮拍了拍手,身后的数十名凛冬之爪战士立刻控制着冰原巨兽上前半步,那整齐的步伐和强大的气势让人心生惧意。   好在,艾希及时用一声大喊终止了这场闹剧:“停!瑟庄妮不是敌人!”   其实她刚才就一直在解释,只是声音太小没被众人听到。   只有瑟庄妮听到了,“看看你,艾希……连说话都没人听了,还得靠吼才行,这就是你身为战母的威严么?真是可笑……呵呵。”   她摇头叹息的样子充满了讽刺意味。   艾希心有不爽,但也没再争辩什么,领着一众心中有愧的族人就离开了。   陈策也很快跟了上去——他得帮众人一起干活。   这里已经差不多就是目的地了,该安营扎寨了。   瑟庄妮默默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又是一阵讥笑——果然,艾希根本不配成为战母,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靠阿瓦罗萨的传承和别人的帮助。   “就地扎营,让阿瓦罗萨的人看看我们的效率!”   往后的好几天里,艾希和陈策都在忙着“重建家园”。   经过上次的事情,霜卫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再来找他们麻烦了,也就再没有追兵逼着阿瓦罗萨部族一路逃跑了。   而现在这个地方就很不错,非常适合定居。   弗雷尔卓德的西南部没有艾希听闻的那般温暖干爽,也没有所谓的绿水青山,但......至少也说不上被骗了吧。   这里的气候比之弗雷尔卓德北方还是要好上很多的。   冻土之上的积雪不算太厚,想必再过一段时间就有机会彻底消融,到时无论是农耕还是放牧都有希望了。   除此之外,这里还没有北方那么多部族,抢夺资源、部族矛盾之类的坏事都会少很多。   唯一不好的一点恐怕就是离诺克萨斯的航道太近了,有遭到袭击的风险——这也是为什么这里的环境明明更好却没有多少部族愿意来这里定居的原因。   其实艾希也有些担心,但对现阶段的阿瓦罗萨部族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另外,她也有信心让阿瓦罗萨部族壮大到不怕诺克萨斯人劫掠的规模——只要团结所有人!   弗雷尔卓德这些年来就是因为太分散了才会一直被外人欺负,所以她决心要联合整个弗雷尔卓德。   一个部族最多不过数百人,比之足有成千上万人的诺克萨斯军队当然显得弱小,可如果是十个、一百个部族一起呢?   团结起来的弗雷尔卓德,不惧任何国家!   艾希有这份信念,也会一直坚持下去——她继承阿瓦罗萨的不止有那把冰晶长弓,还有这份团结的信念。   这才是阿瓦罗萨留给后人的真正传承。   贯彻这份信念,就从和族人们一起重建家园开始。   瑟庄妮默默看着这一切。   这几天时间里,艾希和陈策都在忙着干活,她则是舒舒服服地躺在一边看他们干活。   她不像阿瓦罗萨的人要在这里定居,自然是不用盖房子什么的,随便搭个帐篷就可以躺着看戏了。   总的来说有点无聊,但她也发现了一些很让她不解的事情......   那就是那些炉户似乎根本不怕艾希。   她们每天都和艾希有说有笑的,甚至会在一起吃饭——就连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艾希根本就没有半点身为战母的特权。   反倒是因为体质更好的缘故干了比别人更多的活。   这种相处模式在弗雷尔卓德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战母身为保护整个族群的领头人,其实力、职责和付出都是远超常人的,怎么能跟普通人吃的一样、干的一样呢?   根本无法理解......   瑟庄妮很困惑,但她又从艾希和众人的相处中看出了另一个她几乎不曾在自家部族内见过的东西——亲情。   那些炉户们对艾希的情感似乎不止有尊敬和畏惧,还有......发自内心的崇拜和喜爱?   就像是真的把艾希当作家人一样......   而艾希的回应也是如此......   很离谱。   反观自家凛冬之爪部族......   不存在,根本不存在这种情况。   她们对首领的态度只有畏惧的尊敬。   不过......也好。   或者说更好。   只要有畏惧之心就行了,掺杂其他情感只会影响部族内部阶级的正常运作——这是弗雷尔卓德千百年来不变的定律。   看着和众人围在一起庆祝又建好一座破木屋的艾希,瑟庄妮不屑地撇了撇嘴。   再看自己这边,数十名战士对自己毕恭毕敬,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嘘寒问暖的,这才叫享受。   这才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者该有的样子。   这才是......配成为战母的样子。   瑟庄妮这么洋洋自得地想着,又从白天看到了黑夜。   阿瓦罗萨部族的人渐渐散去,她也回到帐篷里准备休息了。   可就在这时,艾希和陈策又主动找上门来了。   “晚上好,瑟庄妮小姐。”陈策率先打了声招呼。   “嗯?晚上好啊,陈策先生。”瑟庄妮大大方方地请对方坐下,又毫不掩饰自己打量对方的目光——果然,她还是觉得艾希的“姘头”好看。   有如此白幼瘦的美丽体态,又有比庞大的肌肉更强的力量,简直就是完美男人。   艾希真是命好......   不过嘛......命运总是把握在自己手上的。   努努力还是有机会抢过来的——艾希她根本就不配拥有这么好的男人。   “注意一下你的表情,瑟庄妮。”艾希进门的第一句话就透露着比臻冰更加寒冷的寒意,“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呵呵,女人就应该这样大大方方的,老是遮遮掩掩的像什么话?”瑟庄妮不屑地耸了耸肩。   “大方不等于猥琐。”   “你怂也不代表淑女。”   “呵,真是个没风度的女人。”   “啊对对对,至少我有肌肉。”   这对曾经的好姐妹又开始吵架了。   见状,陈策连忙把放在帐篷外的两桶好酒拿了进来,打圆场道:“今晚不吵架,我们一边品尝美酒一边谈正事。”   “我本来就没打算和一个没风度的女人吵架。”艾希双手抱胸、给对方甩了个脸色。   “那我只求有风度的胆小女人今晚别喝醉了。”单论吵架这一块,从小被同龄小孩嘲讽的瑟庄妮的确是抗压能力和阴阳能力双拉满了。   三人很快喝了起来。   这两桶酒都是之前古拉加斯送的佳酿,烈而不辣,酒香浓郁。   如此珍品,就连平时没有喝酒习惯的陈策都忍不住多喝两倍,就更不用说艾希和瑟庄妮这两位从小就没少喝酒的弗雷尔卓德本地人了。   不出半小时,艾希白皙的俏脸就明显开始泛红了。   见状,陈策赶忙压住她还想倒酒的小手,“好了好了,先谈正事,谈完再喝。”   “谈……谈就谈嘛……”艾希开始摇摇晃晃了,“我清醒着呢……有什么……就谈呗……”   “你喝多了,艾希。”陈策直接把酒桶移开了。   “我才没有……才没有……!”   “别喝了……听话。”   “听什么话……我才是女人……!是你要听我的……!嗝~!”艾希还想伸手去抢酒桶。   可她晕乎乎的脑袋已经不支持她做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了——她在企图跨过陈策的时候直接一头栽倒,扑在了对方怀里。   再然后就是一阵声音细小、奇奇怪怪的呓语了:   “嘿嘿……陈策……你好好看……”   “好想抱着你睡觉哦……嘿嘿……你抱起来肯定很暖……嘿嘿……”   “你这坏男人……怎么老是这么主动……明明我才是女人……应该由我来才对的……”   “你是不是也经常调戏别的女人啊……像你这种男人,肯定有很多女人喜欢吧……”   “你怎么这么放荡啊……呜呜呜……万一你不是处男怎么办……”   “我好想……好想啊……呜呜呜……”   “嗝~!”   艾希算是彻底醉倒了。   陈策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从小酒量就差。”一旁的瑟庄妮看起来倒是还很清醒,“又菜又爱喝,啧啧……”   “嗯……”陈策无奈一笑,只好先让艾希枕着自己的大腿了。“看来今晚只有我们两个谈正事了。”   “没事,反正有艾希没艾希都一样。”   “嗯……我主要是想和你谈一下去凛冬之爪的事情——这边的工作估计再有两天就能解决了,到时我们直接出发如何?”   “我没问题。”   “另外,我想把艾希也一起带过去,可以吗?”   “随你。”   “嗯?”如此轻松的答应倒是让陈策有些意外了——他原以为以这对塑料姐妹花的关系瑟庄妮会很抗拒来着。“你甚至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带艾希去吗?”   “有什么好问的。”瑟庄妮又一脸风轻云淡地喝了杯酒。   见状,陈策提前准备好的话都不用说了——反正最终目的就是促进这两姐妹和好、让两个部族重新结盟。   “感谢你的理解。”   “不用谢,直接来吧。”瑟庄妮又灌了一大口酒。   “来?来什么?”陈策有点没听懂。   直到他看见对方猛地站起身来,又一把撕开自己胸前那件露脐的小兽皮衣。   “你不是说要来和我生宝宝吗?真没想到你是这么主动的美少男啊……来吧,我没问题的!”   “啊……?”   “虽然我也没试过这种事情……但我肯定比艾希厉害的!随你怎么来都行!我也不会问你具体要怎么做!你可以用你最喜欢的方式来,我顶得住,不用谢!”   瑟庄妮一个饿虎扑食就扑了过来。   陈策赶紧抱着艾希向一旁躲去,同时也顿悟了——这个女人……也喝醉了……!   她刚才根本就没听自己说话!   她刚才的回答全是基于她喝醉后的幻觉!   敢情这么一大段话都白讲了?今晚的铺垫也都白做了?   淦……!   与此同时,弗雷尔卓德另一端。   极北之地。   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冰霜女巫·丽桑卓端坐在她的冰霜王座之上,修长的指节轻轻敲打着王座的扶手。   换作往常,她是绝不会做这种在一定程度上表露自己情绪的动作的。   但她现在实在有些烦闷。   “阿瓦罗萨……你的后人……”   “陈策……一个外人……”   “深渊之下的独眼……”   “你们从何而知……”   “深渊躁动不安……”   “独眼在注视……”   “灾祸将至……” 第二十三章 世界的终结者来了!   阿瓦罗萨部族的家园建设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   两天后,陈策如约找到了瑟庄妮——按说好的那样,前往凛冬之爪部族帮助后者取代廓吉雅成为新的战母。   艾希也一起去。   虽然瑟庄妮对这个决定表现出了不满,但架不住陈策的“软磨硬泡”。   她耳根子软,就是受不了娇嫩少男的恳求。   但当然了,她答应陈策归答应陈策,对艾希肯定还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就出发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处处针对这个要肌肉没肌肉、要威严没威严、能击败冰霜祭司全靠吃陈策软饭的“小白脸”。   从最基本的找借口让陈策跟她共乘一匹坐骑到最直接的语言攻击:   “实话说,我最讨厌跟屁虫了。”   瑟庄妮一边熟练地驾驭着钢鬃前进,一边没有具体目标地阴阳怪气起来——当然,她时不时用余光瞥向艾希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有的人呢她就很不自觉,明知道自己讨人嫌还硬要跟过来……啧啧。”   艾希把这话听在耳朵里,一对好看的柳眉微微蹙起。   但她才懒得和对方吵呢。   那不但毫无意义,还会显得她和对方一样粗俗、没有风度。   而瑟庄妮还在喋喋不休——她现在最大的乐趣有两个,一个是当着艾希的面和陈策亲亲我我,另一个就是把艾希气到破防。   前者自不必多说,像陈策这样又好看又有实力的少男当然是能得到最好,得不到也能揩点油爽爽——反正横竖不亏。   后者……呵呵,要不是有陈策在,她这趟南下之旅就已经把阿瓦罗萨部族一锅端了。   如果能把两件事结合起来就更爽了。   抢走艾希的男人……啧啧,真是想想就爽。   她到时肯定会哭得很大声吧?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人跟着别人走的感觉。   嗯……到时还能让陈策给她补一句:对不起,艾希小姐,我还是觉得瑟庄妮女王更能满足我……   哈哈哈哈……   瑟庄妮越想越起劲,嘴上的阴阳怪气也更有力了。   直到陈策实在有点看不过去、开头转移话题:“对了,瑟庄妮小姐,我在出发前多规划了一批房屋的建设。”   “嗯嗯,然后呢?”瑟庄妮一看有机会跟陈策亲亲我我就不阴阳怪气了。   “我是想问问你对房屋有什么要求吗?有的话我到时再给你改改。”   “我?要求?”   “是的。”   “我有点……不太明白你是什么意思。”瑟庄妮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那批房屋就是为你而建的。”陈策微笑回应,“或者说为你们而建——包括其他凛冬之爪的战士。”   “给我们建?为什么?”   “因为我希望你在夺得战母之位后也向南方迁移。”   “啊……?”瑟庄妮更懵了。   “因为事后北方就不安全了。”陈策扭头看了艾希一眼,算是示意她也听一听,而后耐心向瑟庄妮解释道:   “就像我之前说的,冰霜祭司们不会放任你从他们手中夺走凛冬之爪,他们会准备一系列阴谋。”   “为了破除这些小伎俩,也为了节省时间和完全确保安全,到时我会直接帮你把那几个暗中操控凛冬之爪的冰霜祭司全部解决掉——还是像我之前答应你的那样。”   “这很方便,也很高效,但这势必会引发另一个麻烦——”   “从此以后凛冬之爪势必被整个霜卫视为眼中钉,甚至就连那可怕的冰霜女巫都有可能来找你们麻烦。”   “而你刚成为新任战母时期的凛冬之爪想必会非常割裂、矛盾,想要抵挡来自整个霜卫的恶意还是太困难了点。”   “所以……我希望你们也可以一起迁移到南方来。”   说着,陈策主动向这位奔放的少女伸出了手——不是握手,而是把手搭在了对方手上。   “就当是我的请求,好吗?”   “……”瑟庄妮顿时陷入了沉默。   不仅是因为这个问题值得她深思熟虑,也是因为那只主动伸过来的手。   真是个主动的少男啊……不错不错,艾希都快气死了。   “这个问题……嗯……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最后,瑟庄妮还是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但也完全算不上拒绝:“房子的要求我只有一个——和你同居。”   “瑟庄妮!”一旁的艾希有点绷不住了,“陈策还是清白少男,请你注意一下你的措辞!”   “那我还是清白女人呢。”瑟庄妮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清白小男人配清白大女人,有问题吗?”   “话不是这样说的!”   “不是这样说是怎么说?该不会是你不清白了才以你小人之心度我淑女之腹吧?不会吧不会吧?”   “你……!我当然是清白之身!”   “噢~你是雏女还挺骄傲的?”   “瑟庄妮!!”   这两位曾经的好姐妹又吵起来了。   无奈之下,陈策只好使出杀手锏了——   “两位先别吵,你们知道前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就是我们喝酒的那晚。”   话音落下,两位少女果断闭嘴——虽然她们宿醉之后都忘得差不多了,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模糊的印象的。   很尴尬。   尴尬得她们恨不得当场用脚趾头扣个三室一厅出来,哪还有心思继续吵架。   但陈策为了接下来的耳根清净,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们:   “首先是犯下暴食之罪的艾希小姐——你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喝醉后趴在我身上哭了一晚上,最后还是我送你回床上睡觉的——哦对,你还趁乱摸了我好几下,当时有很多目击证人的。”   “对、对不起嘛……”艾希当即红着脸低下了头,为自己的罪行感到羞愧的同时还有点遗憾。   怎么宿醉之后就没印象了呢……明明摸了好几下却不记得那美妙的手感了……   真可惜……!   “酒量不行就少喝点啦。”瑟庄妮落井下石地嘲讽起来。   但她似乎忘了她当时也喝醉了。   “其次是犯下傲慢之罪的瑟庄妮小姐——”陈策继续说道,“你喝醉后直言整个弗雷尔卓德都是你的,你许诺把弗雷尔卓德北方的区域全部送给我当作彩礼,还说要把艾希小姐丢到南方最偏僻的小角落里捡垃圾吃。”   “……”瑟庄妮的脸也红了——但也许那些话还真不是酒后胡话。   所谓喝酒之前我是弗雷尔卓德的,喝完之后弗雷尔卓德是我的。   艾希及时补刀:“我还听说了,那晚瑟庄妮这个变态想对你酒后乱性……!”   三人的对话内容愈发奔放。   身后的女战士们全都一副复杂的表情。   “玩挺花……”   丽桑卓忧虑地绕着冰面之下的监视者转圈。她可以看到自己渺小的身躯与它们只有一冰之隔。她的肌肤如死尸般冰冷,如新雪般惨白。   那个怪物几乎察觉不到她的到来。它就像某种诡异的新生命正在啼哭。   在监视者的梦中,只有虚无。   就像它的目的一样。就像它曾经的蛊惑。   是的,虚无……虚无之外只有更多的虚无。远方的地平线是虚无,风雪落下的山脉是虚无,穹顶之上密布的乌云还是虚无……   所有的所有,都是虚无。   但这个世界是真的吗?物质世界……也有一些古老的法师称为“领域”。可他们都死了,死在数不清的世纪流转和王朝更迭中,只剩腐朽的白骨和晦涩的石碑在时间长河中不断流淌……   也许是真的。   这一切……寒冷与黑暗,都是真的。   但在这一切的虚无或真实之中,丽桑卓必须努力保持自己的……存在。   她身边的深渊张开巨口。她看到黑太阳吞噬了她的记忆和存在,但无论那张巨口吞掉多少,总是还有更多吃不完。   贪婪……暴食……蛊惑……堕落……   她低头注视着那颗独眼,早已不复存在的视力在那片永恒的黑暗中映衬出了它的模样。可怖、扭曲,几乎没有固定的形体;她蹒跚着脚步在冰层上缓慢挪动,却也是无尽的冰冷推着她不断向前……她意识到那颗独眼也在注视着她。   她感到了恐惧——又一次。   就像数万年来的每一次。   她向前挥手,用独眼赠予她的邪恶力量召唤出了无数冰刺。她的身体像是瞬移一般骤然出现在了冰层的另一边。   她沿着古老的台阶向上爬去。   在一阵杂音重新冲入耳膜的刹那,她终于恢复了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存在。   由臻冰组成的王冠遮住了她早已失明的双眼,但她依旧清楚地知道一名霜卫正跪拜于大殿中央。她在等待着她。   她回到了自己的王座,不安的情绪渐渐消退。她仍是弗雷尔卓德的王。   “什么事。”她的声音平静而威严,不掺杂任何情感的冰冷将让疑问句听起来像是一个不容置疑的陈述句。   “我们失败了。”霜卫的声音里充斥着近乎盲目的敬意,以至于盖过了对上位者天生的恐惧。“我们没能将那个恶魔引向南边,它仍停留在奈尔扎亚格附近。”   “还在屠戮村庄吗。”丽桑卓又问。   “是的……当时我们赶到的时候它正在屠戮一个村庄。他……似乎没有目的。我们的人都死了,只有我侥幸逃脱。”   “不是逃脱,只是它故意放走你。”丽桑卓轻轻向后靠去,优雅的仪态似乎在诉说着她的从容与信心。   “它妄想我派出更多的霜卫去围剿它,好让它可以待在原地毁灭一切……那么,计划改变了。”   “谨遵旨意。”霜卫会意,又恭敬地行了一礼。   “如果那个外人能活下来,就带他来见我。”丽桑卓的上半身完全靠在了椅背上,声音愈发渺小——她的身体似乎正在渐渐沉入王座。   “还有阿瓦罗萨的继承者……还有赛瑞尔达的后人……”   与此同时,弗雷尔卓德另一端。   奈尔扎亚格附近的某个不知名村庄内。   一道庞大的、鲜红的身影屹立在雪地之上,而他脚边已经铺满了尸体。   他身高数米,全身覆满黑色的硬质甲壳,如鲜血般猩红的液体在甲壳缝隙之间流淌;他头顶犄角,一双狭长而锐利的眼睛斜向上延伸,略显消瘦的面庞下却是块块可怕的肌肉。   他手里拿着一把硕大的暗红色巨剑。   或者说……是剑拿着他。   那把剑才是真正的他。   而这幅躯体,不过是用无数碎尸肉块拼凑出来的拙劣模仿品。   他的灵魂已经被囚禁在了那把暗裔魔剑中。   他的灵魂……是的,曾经充满荣光的灵魂。   人们曾称他为天神战士,但现在他有另一个名字……一个侮辱意味的恶名。   暗裔。   他是暗裔。   暗裔·亚托克斯。   他不喜欢自己现在的称呼……也许还有人记得他曾经的称号,但他现在更喜欢称自己为——   灭世者。   灭世者·亚托克斯。   世界的终结者,将一切归于毁灭、归于死寂的灭世者。   他并不憎恨谁,也并不想杀死谁,他只是……只是想杀死自己。   但他做不到。   无数个世纪以前,神明杀不死他……而现在,他也杀不死自己。   他憎恨自己现在这幅低贱、丑陋的形态,可他却连自杀都做不到……   绝望与羞愧在他心中滋长。他曾经所代表的神力,和他所有的记忆统统都被抹去了。绝望与羞愧在他心中滋长。而他最终想到的办法,完全是一个囚犯刻骨的绝望——   【如果他不能摧毁这把剑,也不能解脱自己,那他就拥抱湮灭好了。】   他心中只剩下一个盲目的期望:如果他可以把一切造物都拖进一场最终的末日之战——一切都会因此毁灭——那么也许他和这把剑也会永远地不复存在。   “如今,世界的终结者来了……” 第二十四章 剑魔:拉亚斯特,我tm莱纳!   经过数日的赶路,陈策终于来到了凛冬之爪部族。   这里比他想象中的要小很多——或者说比他印象中的要小很多。   在他的认知里,这个可以说是三姐妹之一赛瑞尔达正统后人的部族应该非常庞大,至少人数方面绝对会比一般部族多得多。   可事实却是凛冬之爪部族只有少得可怜的百来号人。   就算加上瑟庄妮带回来的几十名战士,总人数也才堪堪超过一百五十人。   如此规模……只能说完全跟“庞大”二字不沾边了。   甚至一些无名小部族的人数都这个多。   凛冬之爪当真是没落了。   “人又少又穷,是么?”走在部族的主干道上,瑟庄妮没有理会来往族人向她的问候,倒是注意到了陈策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   “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们再怎么穷也不会亏待你这位贵客的。”   说着,她又扭头瞥了艾希一眼。“当然,某人不算贵客。”   “反正我和陈策先生会一直待在一起——别忘了,他是我阿瓦罗萨部族的人。”艾希无所谓地白了对方一眼。   “呵呵。”瑟庄妮也不和她吵,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陈策身上——她也不再开玩笑了,声音和语气都变得有些低沉:   “但……以前的凛冬之爪不是这样的……以后这里兵强马壮、资源富饶,方圆数百里内的所有部族都要向凛冬之爪俯首称臣。”   “我能想象到那样的场景。”陈策点了点头,“我略有耳闻。”   “你知道凛冬之爪日益衰落的原因是么?或者走向衰落的根本原因?”   “听说过一点。”   “那你应该能理解我了。”瑟庄妮轻叹了口气,肩上的责任仿佛有千斤重,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我被迫目睹了凛冬之爪从强盛走向衰落的全过程,但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它走向灭亡了……这是我的责任。”   “是的,我能理解你。”陈策轻声回应,同时也再一次回想起了凛冬之爪部族的历史。   曾经的凛冬之爪的确很强大——在上一个时代。   那时瑟庄妮尚未出生,掌管凛冬之爪的是瑟庄妮的生母——廓吉雅——现在也是她。   那时的凛冬之爪人数众多、装备精良,在弗雷尔卓德中北部算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强大势力,就连霜卫的人都不敢轻易招惹她们。   但这一切都在十几年前变了——在瑟庄妮尚未学会独自狩猎的年纪里。   那时候一个身上带着兽灵之力的出现……他强大而迷茫,且无法自控。廓吉雅帮助了他。   她是出于恻隐之心的吗?没人知道。也许一开始的确是的,但后来那份恻隐之心渐渐变成了爱慕。   她看穿了乌迪尔内心中的动乱。她看到了一个强大的人、同时也是和别人一样不完美的人,于是二人度过了一段弥足珍贵的共处时光,在弗雷尔卓德的苛刻条件下努力生活。   这段时光,一晃便是十几年。   在廓吉雅离群而去的这十几年里,她的母亲——也就是凛冬之爪的上任战母,被迫重新接过这个担子,带领着部族继续走下去。   可她的年纪实在太大了……她的能力有限。   她的双目不再明澈,看不透远方坚冰之下的雾霭;她的臂膀不再有力,扛不起肩上重达千斤的责任;她的双足不再灵巧,在无尽的积雪长路中渐渐迷失了方向……   她无力胜任。在一次又一次的错误决策后,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部族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落。   再之后……   廓吉雅回来了。   不全是因为她的“良心发现”……是乌迪尔抛下了她、跟一名修道的武僧离开了弗雷尔卓德。   而在她回到凛冬之爪后的不久,她的母亲去世了。   她重新接替了战母的位置。   但她也不像曾经那般强大、勇敢、睿智了。   她无法扶大厦之将倾,凛冬之爪的没落早已注定。   她甚至……让那些狡猾的冰霜祭司控制了整个部落。他们就像部族里的慢性毒药,用卑劣的手段和巫术玩弄弱者的生理与心理。   如此情形,也难免瑟庄妮会心生反意了。   再不反,这已危在旦夕的家园势必消亡。   “我会让凛冬之爪再次伟大……就在今朝。”瑟庄妮深吸一口气,突然停下了脚步。   陈策和艾希也跟着停下。   不远处有一个高大的女人正向他们走来——她身旁还有好几位像佣人一样的战士。   那正是……瑟庄妮的母亲。   凛冬之爪的现任战母,廓吉雅。   “让我瞧瞧这是谁……我的好女儿,还有我好女儿的朋友?噢,艾希,我记得你——你上次才来过,不是么?”   廓吉雅走到了跟前,那壮硕的身材比瑟庄妮都要高上一头——绝对有一米九几了。   她没有用俯瞰的眼神看着众人,而是做出了一种更带有藐视意味的动作——她略微弯下了腰,让自己的视线与艾希齐平。   “你上次灰溜溜地逃走了……我记得。你怎么会回来呢?我的好女儿又为何会再次与你‘结盟’呢?”   “……”艾希皱了皱眉,没有回答——实话说,她也不喜欢这个高傲自大的女人。   “这与你无关。”就在这时,瑟庄妮站了出来,以一种强横的姿态挡在两人中间。“我和艾希是什么关系不用你管。”   “呵呵……你是我的女儿,你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脉。”   “那又如何?”   “那就意味着我不想再提醒你一件事了——”廓吉雅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她的女儿,丝毫不顾及对方的尊严问题——即便是当着一众族人的面。   “你,属于我。即便你是一个废物。”   这句赤裸裸的羞辱让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但瑟庄妮却是习以为常了——她一直都知道,眼前这个她必须称之为“母亲”的人根本不爱她。   甚至恨她。   她只是一场政治联姻的产物……一个副作用般的“结晶”。廓吉雅真正爱的是那个叫乌迪尔的萨满,而她只是阻碍廓吉雅追寻所谓爱情的绊脚石。   廓吉雅把这份怨恨发泄到了她身上……一直如此。   而她,也不是那种会任人欺负的人。   之前时机未到,她必须隐忍,可现在不同了……那种不得不低头做人的悲惨生活已经要过去了。   她可以将自己的锋芒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了。   “廓吉雅。”   “嗯?”突然被叫本名的廓吉雅露出了一丝诧异的神色——以及更多的不悦。   “你在迁怒……或者说在把自己的失败发泄在我身上,是么?”瑟庄妮高傲地昂起头颅,露出了一个畅意的笑容。   “你在说什么?”廓吉雅眉头紧皱。   “我的意思是……”瑟庄妮微笑着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说出了那句她一直想说的话:   “你被男人抛弃了,所以你用愤怒和怨恨来掩饰自己的无能。你总是这样,可你在我眼里只像个可笑的小丑。”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众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廓吉雅当众羞辱瑟庄妮了,可瑟庄妮公然骂回去还是头一回。   这不仅仅是一个女儿在辱骂她的母亲,更是一个族人在挑衅她的战母。   而战母的威严是不容侵犯的。   “瑟庄妮!!”不出意外的,廓吉雅用一个有力的巴掌回应了这份挑衅。   啪——!瑟庄妮没有闪躲,用左脸接下了这愤怒的巴掌。   她仍在微笑。   她灵活的粉舌在口腔里滑动,而后啐出了一口血水。   “打得好,廓吉雅。”她再次直呼她母亲的大名——现在的她已无需隐忍,也不再畏惧。“希望你明天也能打出这个力道。”   “你什么意思?”廓吉雅怒目而视,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出手。   可瑟庄妮毫不畏惧:“意思就是,明天我们会进行一场公平的决斗——我向你发起挑战,战母廓吉雅!”   此话一出,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大了。   廓吉雅似乎也没想到她的女儿会做出这种决定,当即脸色一变。   她硕大的拳头也跟着落下。   但这次瑟庄妮不会再挨打了——即便她站着不动,也没有进行任何防御动作。   啪。另一只手接住了廓吉雅的拳头。   “可以了。”陈策风轻云淡的样子像是完全没用力,可廓吉雅的拳头却无法再往下压半分。“刚才的一巴掌算是你们母女之间的私人恩怨,但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公平的决斗双方了——在决斗开始之前,还希望你不要再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廓吉雅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年轻男人——她刚才只瞟了对方一眼就下意识将其忽略掉了。   但现在的情况超乎她的想象。   这个看起来像是瑟庄妮带回来的“男宠”,竟有着如此恐怖的力量……   “好……很好……”廓吉雅怒视着三人,语气里的狠毒让人丝毫不怀疑她会干出何种可怕的事情——只要她有机会。   “依据传统,我——战母廓吉雅,接受一切挑战!”   说完,她径直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众族人留在原地议论纷纷。   而瑟庄妮则是畅意地长舒了口气——不是那种如释重负的喘息,而是直抒胸臆的爽快。   她隐忍多年,终于等来了这一刻。   “接下来就是你的舞台了。”   瑟庄妮随手抹了一下嘴边的血渍,又扭头望向刚才替她挡住拳头的陈策——即便她知道自己现在因为脸肿了的缘故笑起来不那么好看,可她还是忍不住露出笑容。   “把那些该死的水蛭全部解决掉吧,我已经受够了他们的吸血了。”   “如你所愿。”陈策回以微笑。   他们同时将视线移到部落的另一边——在那里,人群之外,几个狡猾的冰霜祭司正在窃窃私语。   就像深渊之下的低语一般惹人心烦……   亚托克斯故意放走的“诱饵”生效了。   那个可悲的凡人......她自以为逃脱了死亡的命运。她叫来了更多的同伴——一群和她一样孱弱的凡人。   他们的武器......嗯......   很有......特色?一堆冰块,还有用冰块包着的破铜烂铁......太可笑了。   噢......他们在嘶吼吗?这叫声并不好听......   也许......也许死亡的哀嚎声会更适合他们。   是的,是的......他们尖锐的喉口太适合惨叫了,简直就像量身定做的一般。   这帮无知的凡人。   他们的骨头太脆弱了......他们的血肉令人作呕......一副副没有资格的躯体......   他们在逃跑吗?战斗......为何不战斗?   已经是多少个世纪过去了......可怜的凡人仍然只会逃跑......   太可悲了......他们的尊严就像恕瑞玛的黄沙,只要一阵稍强的微风就能吹散。   恕瑞玛帝国陨落了......在那无尽的荒漠之中......可为何......为何这帮凡人却能苟活?   星灵......是星灵在庇佑他们吗......   那些自封的神明,他们虚伪而无力......   守着一座可笑的山脉,就像漫山遍野的忠犬守候它们着主人的墓碑......   神明......真正的神明早已陨落......   天神战士已经不在了......   这世上再无神明......   “我是……亚托克斯……”   庞大的黑影停在了雪地中央,呆滞地看着自己扭曲的躯体。   无数残肢碎块在他脚边陈列,像一件件破碎的艺术品,而鲜血就是艺术家的提名。   半小时......也可能是十分钟......或者更短?亚托克斯已经对时间没什么概念了,他只知道自己杀了很多人。   很多很多。   在转瞬的时间里——比起囚禁在牢笼之中的那段岁月,这是微不足道的时间。   那些妄图在天神战士身上留下痕迹的愚蠢凡人逃跑了,向着不同的地方。   但这没有任何意义。   暗裔魔剑被举过了头顶,它的主人命令它向下挥斩。   没有人看见它是什么时候落下的。   只有一抹诡异的光芒......刺眼得叫人看不见半点东西。   再然后,逃跑的人也死了——即便是跑出去最远的那个人。   五十米?一百米?甚至是几百米......好吧,也许距离根本就毫无意义。   在剑刃落下的一瞬间,整片大地都在颤抖。   雪崩了......地面也在塌陷,常年累月积攒的雪堆全部落入了深坑之中,不见踪影。   就像一剑劈开了一道深渊。   世界又恢复了死寂。   亚托克斯重新将巨剑收到背上,一双可怕的眼睛打量起了四周。   他好像有点走偏了......倒不是说为了追人,而是那些可笑的凡人在逃跑的过程中一直提到这边似乎有能救他们的存在。   星灵?伪神?也许都不是。   也许这只是一个骗局——一个所谓的“陷阱”。   好吧,好吧......他自愿上当。   他希望这能给他带来哪怕一点的战斗快感——他已经让那些凡人做足准备了。   他这么想着,便继续朝着凡人想引导他的方向走去。   其实他也不抱什么希望,毕竟凡人的力量又能有多强呢?   他始终这么认为。   直到......他突然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能量。   一股同源的力量......   绝对没错......那是天神战士的气息......   那是......   “拉亚斯特……” 第二十五章 暗裔大舞台,有马你就来   凛冬之爪部族度过了一个不那么和谐的白天。   在瑟庄妮正式发出挑战、廓吉雅接下挑战后,整个部族里都弥漫着一股冰冷的氛围。   母女决斗,这在弗雷尔卓德的传统里是被绝对禁止的,也是不可想象的——这几乎等同于违背传统、违背道德,是绝对的“恶人行径”,在任何情况下都应该遭到唾弃与指责。   要是放在十几年前,恐怕都不用廓吉雅亲自动手,在瑟庄妮发出挑战的一瞬间就要被族人们绑起来送进地牢好好反省了。   但现在的凛冬之爪不同了。   不说大部分人对廓吉雅积怨已久,至少瑟庄妮的亲信们是支持这个举措的——她们都是凛冬之爪的战士,不需要冰霜祭司那可笑的巫术来疗愈伤口,自然也就不会像族里的其他老弱病残一样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们看得出来……就像瑟庄妮说的那样,那些冰霜祭司就是凛冬之爪的慢性毒药,他们在吸血,在祸害这个部族。   而廓吉雅对那些冰霜祭司却是言听计从,就像……就像他们才是这个部族的战母一样。   而瑟庄妮不同。   瑟庄妮既有力量又有勇气,接连几次的行动中都表现出了过人的领导力,甚至就连诺克萨斯人的军舰都被她轻而易举地攻下了。   毫不夸张地说,部族里近两个月的食物,至少有一半都是她夺回来的。   很显然,她更具有成为战母的资格。   在整个部族的生死存亡问题面前,那些所谓的传统……规则,毕竟也是人定的。   瑟庄妮的亲信门选择相信她。   这一天里,凛冬之爪几乎分成了三派人。   第一个派系自然就是以廓吉雅为首的保守派,主要支持成员是冰霜祭司和族内的大部分普通人;第二个派系则是以瑟庄妮为首的“反动派”,支持成员较少,基本都是她的亲信;第三个派系是“看戏派”,在这场大变动中选择了沉默——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也都是战士或冰裔。   如此,就算瑟庄妮的支持者并不占多数,也至少不会有多数人跳出来阻止她了。   但在最终的决斗到来之前,她还有一件要事要做——解决那帮该死的冰霜祭司。   入夜时分,她带着陈策和艾希两人大摇大摆地走向了部落一角的几间大房子。   彼时几名冰霜祭司还在屋子里谈论着什么……像是一些阴险的计划,窃窃私语。直到大门被瑟庄妮粗暴地踢开。   哐——!一声巨响打断了几人的交谈。   冰霜祭司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三人,眼里透露着一丝意外,但并没有恐惧。   “噢,我们伟大的挑战者来了。”其中一人浮夸地行了个礼,但语气里丝毫没有尊敬的意思。“您为何不在明天的太阳升起之前好好休息呢?”   “你们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瑟庄妮冷哼一声,轻蔑地扫视着众人。“廓吉雅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你们这帮杂碎也该玩完了。”   “这听起来可真是个坏消息。”另一名冰霜祭司也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即便他们都看到了瑟庄妮身后的两人——女的是艾希,他们知道的。阿瓦罗萨的继承者,曾经他们也收到过要解决她的命令。   至于另一个男的……不太了解,但略有耳闻。似乎是和艾希在一起的,一个外人,实力很强。   他们早已得知了阿瓦罗萨部族那边发生的事情——近百名冰霜祭司惨死。他们当然知道自己今晚不会好过,甚至是丢了性命……但他们也不怕。   为了冰与暗夫人……为了伟大的霜卫首领……   他们望向了那个外人。   而后者也走向了他们。   “我需要各位帮我带句话,”陈策缓步上前,和善的外表让他看起来人畜无害。“跟冰霜女巫说的。”   “如果有条件的话也许我们会帮你转达的。”为首的冰霜祭司轻笑道。   “嗯。就跟她说,凛冬之爪部族我也要了,以后请不要做一些让大家都不愉快的事情。”   “你的口气很大……外人占领弗雷尔卓德的事情千万年来都还没发生过呢。”   “这不是占领,这是合作。”   “就像那帮诺克萨斯人的‘合作’一样吗?呵呵,我想你可能也是个诺克萨斯人?你真像。”   “也许。”陈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总之,替我传达——今晚就出发吧。”   “今晚?不不不,明天——也许更久。如果你的表现能让我感到满意的话,我一定会替你传达的。”冰霜祭司一脸无所谓地笑了笑,“但现在,我们要休息了,请你离开吧。”   “嗯……这不好。”陈策轻轻摇了摇头,“我并没有和你商量什么,这是一个……命令?也许你可以这么理解。”   “命令的话,我——我们,只听命于一位最伟大的存在。你知道是谁的。”   “那就是胁迫好了。”陈策平静地把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一瞬间,几名冰霜祭司先下手为强了。   各种在常人看来恐怖无比的魔法同时轰在陈策身上,猛烈的能量波动和纷飞的冰晶碎片几乎让整间屋子都炸裂开来。   一声巨响打破了深夜的寂静,不知多少族人在睡梦中被惊醒。   可待烟尘散尽,陈策却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   叠了这么久的心之钢,他的“生命值”早就超脱常人范畴了。   如此不痛不痒的攻击,对他毫无作用。   “这是你们的魔术表演吗?看起来还不错。”陈策轻轻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碎屑,腹部破损的衣物是完好的表皮。“就是按摩的力道小了点。”   这般骇人的场景让为首的冰霜祭司眯起了眼睛,额头上开始渗出丝丝冷汗。   但他依旧没有求饶或是答应陈策的要求——他早已决心向霜卫献出生命。   “最后一次机会——去向冰霜女巫转述我的话吧。”陈策又上前半步,那微笑的表情下透露着可怕的压迫感。   “不……”冰霜祭司的嘴都开始打颤了,可他还在反抗——他还在暗暗积攒着魔法能量。   于是乎,他感受到了一阵剧痛。   那团积蓄到一半的魔法能量在地上炸开了。   因为他积攒能量的右手掉在了地上。   “对付你们这种人,我可不会有任何仁慈可言。”陈策的剑上沾染了鲜血,他一脚踢开了脚边的断臂。   他单手扼住冰霜祭司的脖颈,以非人般的力量让对方双脚离地。   “好吧,其实你们明天再出发也不是不行……条件是让我折断你们所有人的双手,再把你们关起来——为了不让你们在明天的决斗中做什么小动作。”   说到底,要求这些冰霜祭司赶在今晚滚出凛冬之爪还是为了避免他们对廓吉雅做什么——就像原时间线发展的那样。   只要他们还在这里,就可能用各种各样防不胜防的手段害死廓吉雅,导致瑟庄妮身败名裂。   陈策静静地等待着答复。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些冰霜祭司竟然真的有这份骨气——   “随……你……”几乎快要窒息的冰霜祭司露出了一个病态的笑容,那愈发嘶哑的嗓音简直就像一个将死之人对仇人最恶毒的诅咒:   “我们……不会……走……”   “我们要……见证……死亡……”   “死亡……即将……降临……”   “就在……”   “明……天……!”   次日正午的天气有些糟糕,连绵的小雨裹挟着细雪从灰蒙蒙的云层中落下,令人心情烦闷。   但这并不影响凛冬之爪部族内的喧嚣。   廓吉雅擦亮了她的长矛,秘银质的矛尖又反射出她凶狠的面庞。她大步穿过人群,在一片议论声中走进了空地中央。   这里的积雪早早就被铲干净了,埋藏在白雪之下的黄土是那般结实。这便是她要进行决斗的地方了。   她将目光投向正前方,另一个女人也在族人们的簇拥下走了过来——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耀眼。   她的女儿,瑟庄妮。   就像她年轻时一样意气风发。   但……心气和力量是两码事。   一场政治联姻的可悲产物,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是一个没有用的废物。   “瑟庄妮,你做好被我打趴下的准备了么?”   廓吉雅高大的身躯遍布肌肉,那充满力量感的身影简直比巨魔更为可怕。   瑟庄妮已经很高了,可她看瑟庄妮的时候依旧是俯视——那种轻蔑的、居高临下的俯视。   “啊……我的女儿,你身体里流淌着与我一致的血脉,可你却孱弱得像一个外人……你太让我感到羞耻了。”   “身体里流淌着你的血脉,这同样让我感到羞耻。”瑟庄妮走进了空地中央,手上拿着一只硕大的链锤。“但好在,我已经超脱了这份低劣血脉的限制——我比你更强,廓吉雅。”   “呵呵……废物永远不自知,而我必须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你。”   “动嘴皮子毫无意义。”   瑟庄妮懒得再与对方争辩什么,迅速摆开了战斗姿态。   而廓吉雅也大大方方地做好了战斗准备——现在的她仍没有把自己的女儿放在眼里。   但她很快就会明白的。   在战斗正式打响的一刹那。   两人同时冲向对方,可瑟庄妮的速度和反应明显更快。   链锤的锁链缠住了矛尖,强大的爆发力几乎让廓吉雅抓不住长矛,险些脱手。   瑟庄妮抓住机会欺身上前,凭借更加灵活的优势抹平了兵器长度上的劣势。她冲到廓吉雅下前方,对着那高傲的下颌就是全力一拳。   咚!响亮的打击声是那般清脆。   “该死……”吃痛的廓吉雅迅速后撤,眼里布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在她的印象里,瑟庄妮一直是个只会找祖母求帮忙的废物而已,身材也始终不够壮硕……可为何……   “你太久没关注我了,母亲。”瑟庄妮戏谑地说出了那个在她心里几乎算作禁忌的称呼,“这些年里我一直在进步,而你却为一个男人迷失了方向……现在的你,太弱了。”   “闭嘴!”廓吉雅被言语激怒,尚未做足准备就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而结果可想而知。   瑟庄妮再次用链锤应付长矛,然后腾出一只手来重拳出击。   这次是一个漂亮的直拳。   “在你抛弃我的这些年里,我向葛伦娜学到了很多。”   瑟庄妮乘胜追击,每一击都对廓吉雅造成了有效打击。   同时,她也在用言语发泄着这么多年来她内心的不满与怨恨。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迫学会了打架……祖母她很关心我,但我明白她总不可能一直陪在我身旁保护我——她必须接过你丢下的烂摊子。”   “我从小受尽嘲笑与讥讽,我能保护自己的只有拳头。”   “我太羡慕艾希了……她有一个强大且爱她的母亲……”   “葛伦娜,她是一个完美的女人、她是我的偶像。她教会了我太多太多……”   “我多么希望葛伦娜才是我的母亲……!”   咚——!不知道多少拳打出,瑟庄妮也已经完全没了章法。   廓吉雅的拳头也不断落在她身上,可她已经完全不想防守了。   她就像是把这场决斗当成了一种泄愤的手段,无论是攻击还是被攻击都能让她的压力得到完美的释放。   台下的呼声愈演愈烈,决斗的两人早已鼻青脸肿。   陈策知道,这场决斗已经毫无悬念了。   但他的心思根本没放在这场决斗上。   他在想……昨晚那几个冰霜祭司的话。   他们不愿意离开,于是他便把他们锁在了地牢里,准备等决斗结束后再让他们回去给丽桑卓带话。但他们昨晚直到被折断手臂、丢入地牢都还在嘶哑地重复着一句话:   【死亡要降临了……恶魔要来了……】   陈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这份预感在人群中的欢呼声中达到了顶峰——   他突然听见了拉亚斯特的声音。在脑海里。   而他现在根本就没有把那把巨镰带在身上。   这意味着是拉亚斯特十分着急地隔空呼唤他了:   “凡人,凡人……陈策!”   “聆听我的呼唤!”   “我感觉到他了!”   “他来了!”   “他——”   “亚托克斯!”   听到那个象征着毁灭与绝望的名字,陈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带着猩红独眼的暗裔巨镰冲破房屋向他飞来。   在握住镰刀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拉亚斯特的感觉。   是……同源的气息。   就在那边。   他无法在白茫茫的地平线上看到任何东西,但他仿佛能够听见那位灭世者愤怒的呐喊声:   【直面……弑神者!!】 第二十六章 现在,只有拉亚斯特了!   瑟庄妮赢了。   她赢下了挑战战母的决斗。   现在,凛冬之爪的主人不再叫廓吉雅了。   “你完全比不上葛伦娜……”   决斗场中央,瑟庄妮大口喘着粗气,一把锋利而干净的锯齿匕首被她紧握在手里。   她看着倒在地上的母亲,并没有像弗雷尔卓德传统的决斗那样将对方刺死。   她永远不会杀死她的母亲。   更不会用这把匕首。   “这是葛伦娜送给我的……她教会了我很多……”   “呵呵……”廓吉雅闭上了眼睛,从头到脚的疼痛让她无法再次起身——就连耳边族人们的呼声都变得轻微了。“那我想她还是少教了你一些重要的东西……斩草除根……”   “不,她教过我……”瑟庄妮艰难地举起手臂,让那把匕首对准了天空中朦胧的太阳。   雨雪停了,暖阳在密布的乌云中逐渐显露。   “她教会了我……仁慈。”   呼——!   暗银色的匕首重重落下,刺进了廓吉雅耳边的地里。   一瞬间,所有见证这场决斗的族人爆发出了嘹亮的呐喊声。   “瑟庄妮!瑟庄妮!瑟庄妮!”   “瑟庄妮!瑟庄妮!”   “瑟庄妮!”   ……   亲信们一拥而上,将这位新任的年轻战母高举过头顶。   瑟庄妮久违地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在人群的阵阵呼声中将视线移到了另一边——那两位“外人”所在的位置。   她看见了同样露出微笑的艾希——对方肯定了她的努力和成就。   但……她没看见另一个人。   在这个最荣耀的时刻,她希望被那个男人看见——这其中也有后者一半的功劳。   哪去了……   陈策……   真该死……   他怎么在这时候来了……   不应该的……这和预测的完全不一样……   现在完全没有做好准备,直接面对他只有死路一条……   【你走错方向了,凡人!他在那边!去杀了他!】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和我们一开始的约定不一样!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死他!】   现在不是时候,拉亚斯特……   【我高昂的战意就是最好的时候!我会割下他的头颅!】   先安静点,拉亚斯特……   【就像我们一开始说的那样!只要我有一副够资格的躯体,我就能宰了他!】   啧……   咚——!   坚固的地牢大门被一脚踢碎,陈策大步冲向了被关押在地牢里的几个冰霜祭司。   “你们知道些什么!”   “……”被抓住断臂提起来的冰霜祭司沉默着笑了,笑容凄惨渗人。   却又透露着一丝戏谑。   “是你们把他引过来的?”陈策稍微加大一点力度,凡人脆弱的骨骼立刻在他手中发出了阵阵裂开的声音。“是女巫叫你们这么干的?”   “是……又如何……”冰霜祭司笑得更放肆了,仿佛他的神经已经屏蔽了痛觉。“你阻碍了伟大的冰与暗夫人……你该死……”   “告诉我,女巫的目的。”陈策眉头一皱,对方的手骨彻底断裂。   冰霜祭司的脸扭曲了一下。   “如果你能活下来……我会告诉你……”   “那到时候我一定会在得知一切后将你丢给亚托克斯。”陈策深知这些冰霜祭司没那么容易逼供,当即又丢下对方原路返回。   既然问不出什么东西,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争分夺秒。现在可不是杀冰霜祭司泄愤或者对着丽桑卓虚空大骂的时候了。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就尽一切所能尽可能地提高胜率……哪怕只有不到一成。   现在摆烂放弃可就太早了。   管他是暗裔还是天神。   【谢天谢地,你终于开窍了!】   见陈策又往“正确”的方向走去,拉亚斯特高兴得大笑起来。   但他还是有所困惑:   【你之前明明很有信心,现在怎么又表现得如此踌躇、懦弱?】   “因为这和我的计划不一样。”陈策边快步赶路边解释道,“亚托克斯来得太突然了……本该是我做足准备后主动去找他的。”   【难道你一直都知道他在哪么?】   “算是。”   【那你竟然一直不带我去找他!你在拖延时间!你在浪费我宝贵的时间!】拉亚斯特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但陈策现在可没空去管他了。   现在形势着实紧迫……丽桑卓那家伙真是干了件大好事啊……   原本按计划发展,等收编了艾希和瑟庄妮,再把辛德拉从诺克萨斯叫过来,大伙一起上还是有很大概率能打赢亚托克斯的——再不济也能让辛德拉用强大的魔法力量把他丢到嚎哭深渊底下去找虚空监视者玩。   可现在……艾希还没解锁阿瓦罗萨传承的全部力量不说,主力辛德拉也不在,仅凭一个拉亚斯特就想和亚托克斯硬碰硬可太勉强了……   “瑟庄妮!瑟庄妮!瑟庄妮!”   外面的人群还在为他们的新战母欢呼喝彩,浑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到来。   陈策直接冲上去拉起了一脸懵逼的艾希,又挤进人群里叫住了刚好发现他们的瑟庄妮。   “快让族人们离开!”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这位“外人”。   包括瑟庄妮:“哎?”   “那个恶魔来了。”陈策快速解释道,“他正往这边急速赶来,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恶魔?你是说冰原恶魔?”瑟庄妮疑惑道,“那个屠戮了好几个村子的恶魔?”   “是的,他叫亚托克斯。”   “这样啊……”瑟庄妮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然后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   “没事,我们人都在,不怕他区区一个什么恶魔。”   闻言,陈策眉头一挑,“不,你根本不知道那个恶魔有多恐怖……别说你们,就算整个弗雷尔卓德的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此话一出,众人先是一阵沉默。   而后便爆发出了响亮的笑声。   “抱歉啊陈策……”瑟庄妮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发梢,但她自己也有点忍不住笑意。“其实你真的不用怕的,那个什么恶魔不过是屠戮了几个炉户部落罢了,他的实力也许没那么强。”   “我没在危言耸听。”陈策皱起了眉头。   可瑟庄妮依旧满脸的自信:“我们凛冬之爪是有哨兵的,如果那个恶魔真的来了哨兵们会吹响号角——你看,号角不是还没响么?这证明恶魔还没来呢,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做战前准备。”   “哨兵没有用的。”陈策渐渐压低了声调,显得十分严肃。“等哨兵发现他的时候,你们就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不不,你得相信我们的战——”   咚!   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打断了瑟庄妮的话。   是一块黑色的东西落在了地上——刚好就在人群中央。   众人不约而同地向那块黑不溜秋的球状物体望去。   然后,一声尖叫打破了部族的宁静。   “人、人头——!”   轰隆——!   远处又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轰隆隆……   雪崩了。只因一个恐怖的庞大身影在那边挥了一剑。   毫无疑问,那就是拉亚斯特最期待的对手。   【亚托克斯!!!】   拉亚斯特在脑海里癫狂大吼,陈策则是赶紧一脚踢开了身旁某个还在发呆的凛冬之爪族人。   “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一瞬间,人群开始逃逸。   而陈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正在加速跳动——这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毫不夸张地说,眼下这个敌人就是他遇到过最强大的对手——甚至放眼整个符文之地也是最强者之一。   如果是单打独斗,恐怕就连辛德拉也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说到单打独斗,亚托克斯还有一个很可怕的特性——如果要围剿他,那最好确保每个参战者都足够强大。   人海战术对他毫无作用。   弱小的凡人对他来说反倒是越多越好。   他的血魔法可以将一切血肉化为己用,弱小的凡人只会在战斗中变成他的移动血包……   这也是陈策急着把所有人都赶走的最主要原因。   本来胜算就小了,他可不想再来个负重前行。   “瑟庄妮,你先带着族人尽可能地跑远点。”陈策握紧了手里的巨镰,暗裔的能量很快将他包裹。“艾希,你撤到远处去静观其变,有机会就射几支箭给我打辅助,没机会就逃。”   “……好!”如此情形,纵使两位少女心中再多纠结也得赶紧听命行事了。   现在可不是扯来扯去说什么“我不走我不走我就要和你一起战斗”的时候了。   也许陈策不是最适合领导众人的,但现在只能有一个领导者——质疑命令的拖延只会让所有人都玩完。   两位少女很快就跑远了。   而远处的“地震”也渐渐止住了。   陈策静静地站在原地,耳边只剩呼啸的寒风,就连拉亚斯特也不再言语。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直到地平线上逐渐出现了一个黑点。   那低沉的嗓音随之传来——跨越了距离的阻隔,就像是在耳边的低语:   “噢……拉亚斯特……我曾经的好兄弟,你怎会屈于凡人之手……你太让我失望了……”   听到声音的一瞬间,陈策全身肌肉紧绷,然后立刻向侧面挥出镰刀。   可他还是慢了一步。   亚托克斯的身影几乎是瞬移般来到了他面前,那把可怖的暗裔魔剑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斩向了他的腰间。   铛——!   巨镰与巨剑相撞,极致的冲击力让陈策瞬间飞出去数百米远——直到撞在远处的山坡上才堪堪停下。   仅一个照面,他的喉口就充满了鲜血。   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握着巨镰的手了。   低头望去,只见右臂已经黑了一大块,手腕处的骨头和肌腱更是直接撕裂。   若不是有心之钢的巨额“生命值”加成,这一下恐怕已经要了他的命了……   “真夸张啊……这力量……”   陈策艰难地站起身来,又换了个手握紧暗裔巨镰。   可还不等他站稳身形,那道庞大的身影又一次瞬移般地来到了跟前。   这回他终于看清了……亚托克斯的“真面目”。   一句没有脉搏的躯体……用他人的血肉组成……对他已逝荣光的拙劣模仿……   “嗯……镰刀,一把镰刀……”亚托克斯的剑悬在了背上,他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望着眼前的凡人——亦是审视着凡人手中的巨镰。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拉亚斯特……你的武器太可笑了。一把镰刀,难道你的敌人是一大片麦田吗?”   【住嘴!亚托克斯!】拉亚斯特的吼声穿透了武器的桎梏,那颗猩红的独眼在怒视着他曾经的战友。【收起你那高傲的姿态!你和我是一类人!暗裔!你已不再是光荣的天神战士!】   这句话一说出来,亚托克斯沉默了片刻。   陈策眉头直跳。   果不其然,这两句精准踩雷的斥责激怒了亚托克斯。   “你屈服于凡人……而我永远是我,你太可笑了,拉亚斯特。”   亚托克斯平举右臂,那把锋利的暗裔魔剑自行落入他手中。   “即便你无法重组肉身,你也不该变成凡人的武器……你该以自由之躯行走于这片腐朽的大地上的……”   “拉亚斯特啊拉亚斯特……”   “你……”   “该死啊——!”   硕大的暗裔魔剑重重劈下,那极致的力量甚至只需一点剑风就能将凡人碾成肉酱。   陈策自然也是无法硬碰硬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要束手就擒了——   “欺诈魔术……”   轰隆——!   暗裔魔剑落下,恐怖的爆发力瞬间将半座山坡都斩成了左右两段。   可亚托克斯明显感觉到自己没有命中目标。   他迅速收回巨剑,而那个狡猾的凡人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巨镰直直朝着他的脖子砍去。   甚至将各种技能都附加在了这一击上。   三重爪击、御风剑术、欺诈魔术的伤害加成……   这一击,是陈策的最强一击。   咔——!   镰刃完美劈中了亚托克斯的脖子。   但……没能直接将其斩断。   镰刃卡在了甲壳之中……   “偷袭么……明智的选择……”亚托克斯甚至没有转过身来,那嘶哑而戏谑的嗓音像是在嘲笑凡人的不自量力。“但没有人告诉过你……我是杀不死的么……”   陈策没有回应,只咬紧牙关继续发力。   他知道这幅躯体只是亚托克斯的“傀儡”,就算砍下脑袋也无法对他造成半点有效打击,但……能拖延时间。   只要斩下他的脑袋就能趁机逃跑……   这个怪物根本不可能杀死……   先斩下他的头颅……   只要能斩下……   只要……   唰——!   在接连的发力之下,陈策突然感觉到了一阵轻松——是那种突然脱力的轻松感。就像在一阵僵持之后终于斩断了什么。   他大喜过望。   但很快,他的笑意又僵在了脸上。   因为……   断的不是亚托克斯的脖子,而是……   他的手。   暗裔魔剑——亚托克斯的本体,脱离了血肉傀儡的抓握,直接一个上挑斩断了他的手。   咚。暗裔巨镰和断臂一起掉在雪地上。   强烈的剧痛让陈策咬破了下唇,而失去暗裔能量的无力感又让他匍匐在地。   “多么可笑……”亚托克斯重新握住巨剑,近乎畸形的嘴角咧出了一个病态的笑容。“啊……滑稽的表演,你看起来就像一个舞台剧大师……”   他终于转过了身来,然后一脚踩住那把巨镰。   “拉亚斯特……你怎会选一个小丑当你的宿主呢?嗯……不过小丑和镰刀这个组合听起来倒也不错,像是能耕地的奴隶……哈哈哈哈……”   【闭嘴,亚托克斯!闭嘴!!】拉亚斯特愤怒大吼,看起来就像是在无能狂怒。   但当然,这只是“看起来”。   一缕猩红色的能量像细丝一般脱离了巨镰,然后在积雪的隐藏之下伸向了陈策。   靠着这这一缕联系,两者的意识再次互通。   【把你的身体交给我,凡人!】拉亚斯特的怒吼不仅是对亚托克斯的,【你的身体有足够的资格承载我的力量!只要发挥出百分之百的力量,我们就能把这该死的自大狂像小麦一样轻松割断!】   陈策有片刻的犹豫。   但那逐渐微弱的心跳和不断溢出鲜血的断臂让他不得不抓紧时间做出选择。   而他的选择……似乎从来都只有一个。   如果他不想裹着积雪睡上百年的话。   “我不吃香菜,其他随你……”陈策艰难地咧开嘴,笑着接受了那缕暗裔能量。   下一刻,所有的疼痛感骤然消失。   他的意识沉到了内心深处。   现在控制身体的,是另一个人。   是……拉亚斯特。   咚——!地上的巨镰突然暴起,直接将亚托克斯重重掀翻在地。   而陈策——或者说拉亚斯特,重新站了起来。   他一伸手,暗裔巨镰自动飞回了他手里。   他的身体也开始“变异”。   骨骼在延展,肌肉在生长,一块块坚硬的甲壳刺破皮肤、突出体表……   “啊……自由的感觉……”   夺得身体控制权的拉亚斯特握紧巨镰,熟练地挽了个花,他的兵器就像他的爱人一般翩翩起舞。   “现在……”   “只有拉亚斯特了……” 第二十七章 亚托克斯:达咩——!   艾希和瑟庄妮两人带着一众族人跑远了。   那个可怕的“冰原恶魔”没有追过来……现在只要让族人们自己跑就行了。   艾希当即往回赶去,在一座小山坡上取下了背上的冰晶长弓。   她的视力很好,即便是隔着千米也能看见那边发生的一切——她看见陈策被击倒了。   几乎只在一瞬之间。   那个可怕的冰原恶魔……那把硕大的暗红色巨剑……   仅仅一下……就一下……   陈策的手被斩断了……血流如注……   “情况如何?”瑟庄妮也跟着爬上了山坡,但她只能在一片白芒中看见两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黑点。   “很糟糕……”艾希的语气非常焦急,就连嘴唇都有些打颤了。“陈策他……被那个冰原恶魔斩断了一只手……”   “啊?”瑟庄妮顿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但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两人都很担心。   也很诧异。   毕竟……在她们这段时间和陈策的相处中,陈策多次表现出了极为强大的实力,就连近百名冰霜祭司在他面前都像阿猫阿狗一样构不成半点威胁。   他在她们心中几乎已经是无敌的形象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无敌”的存在……竟在一个照面间就被斩断了手臂……?   这未免也太……   难以置信……   “我们不能再坐视不理了……”艾希皱着柳眉拉开了弓弦,连续数支冰晶箭矢凭空生成。“我们得帮帮他,否则他性命难保……”   “这次我赞成你说的。”瑟庄妮也绷紧了弓弦——一把普通的皮革长弓。   “你就用这个?能射这么远吗?”   “总得试试。”   “嗯……好吧。”   “别摆出一副我很没用的样子嘛。”瑟庄妮耸了耸肩,搭箭的同时又扭头望向山坡下方。   那头强壮的居瓦斯克野猪正在朝着这边急速奔来。   它身上绑着好几个木桶子。   “待会你还得支援我呢,我曾经的好姐妹……”   重获自由的感觉让拉亚斯特无比愉悦。   他缓缓蹲下身子,将地上的断臂捡了起来。   然后直接插回撕裂的伤口上。   只片刻,那些撕裂、扭曲的肌肉在血魔法的作用下迅速重生,像一根根细绳般将断臂重新连接在一起。   而后,他稍微扭了一下还有点偏移的手臂。   本该断裂的骨骼瞬间重合,那些极其精密的神经也全都痊愈。   稍微试一下……嗯,不错,还挺灵敏的。   “啊……自由的感觉……多么美妙……”   拉亚斯特张开双臂、深吸一口气,像是在以一种特殊的仪式恭贺天神战士的重生。   而在他正前方不远处,被镰刀掀翻在地的亚托克斯也重新站了起来。   这位“最强暗裔”也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   “拉亚斯特……我曾经的好兄弟,你终于明白了……我很高兴见到真正的你。”   “是的,亚托克斯……”拉亚斯特将巨镰扛在了肩上,“我们都是一类人……也许我们没有必要再打下去了。”   “你是说我们该坐下来好好聊聊么?重温那段荣耀的岁月?”亚托克斯戏谑地笑了,暗裔魔剑始终没有离手。   但拉亚斯特并不介意:“你替我解决了这个麻烦的凡人,你帮助我重获自由了……我们可以再大闹一场,亚托克斯!让我们再次统治这个世界,把一切搅个天翻地覆!”   “这听起来太妙了。”亚托克斯继续大笑,笑声嘶哑而狂妄。   见状,拉亚斯特欣喜地走了过去——他的镰刀始终扛在肩上而非拿在手里,看起来是不打算打了。   好似一切都是他精心设计的骗局。   什么借用力量、什么找亚托克斯报仇、什么暂时接管身体就能轻轻松松把亚托克斯的脑袋砍下来……一切都是骗局。   为的,只是这一刻。   为了摆脱陈策的“冥界威胁”。   为了和他曾经的战友再次统治这个世界。   而亚托克斯似乎也早已看透了一切。   两位暗裔越走越近。   “这具身体真的非常不错,我的兄弟。”拉亚斯特一边伸出手一边笑道,“这是一副够资格的躯体……也许以后有机会我能把它借给你用用。”   “不了,我不太喜欢凡人的躯体。”亚托克斯鄙夷地摇了摇头,“他们太弱了……简直就像阴沟里的蛆虫一般羸弱不堪。他们只会辱没我无上的力量。”   “哈,也是。”拉亚斯特大笑着把手伸了出去。   亚托克斯也大笑着准备与其握手。   然后……   噗——!   一抹寒光闪过,亚托克斯伸出来的右臂瞬间断裂。   是那把镰刀。   那把与暗裔魔剑一样可以“自动攻击”的暗裔巨镰。   拉亚斯特刚才把镰刀扛在肩上并不只是为了表达“停战”之意,更是为了能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好的角度进行斩击——以一个半圆的弧线重重划下,完美的斩击。   顷刻间,亚托克斯发出了凄厉的惨叫,望向昔日战友的眼神里更是充满了愤怒、惊讶与不解。   “兵不厌诈,我的兄弟。”拉亚斯特则是放声大笑起来,“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会和你握手言和么?多少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有勇无谋,呵呵呵呵……你太可笑了,亚托克斯。”   说着,他径直走上前去,准备趁对方病要对方命。   “不……你变得更懦弱了,亚托克斯……曾经的你绝不会如此畏畏缩缩——就算是最绝望的死亡也不能让你有半分屈服。可现在……千万年过去,你反倒变成了一个欺软怕硬的怂货了么?”   他朝着亚托克斯的脑袋和另一只手高举起了巨镰——这个角度下去,对方的脑袋和手臂都得一起断。   亚托克斯连连后退,眼神里写满了惊恐。   而拉亚斯特却毫不留情地挥动了巨镰。   他已经瞥见胜利的曙光了。   他要杀死这个曾经强大、如今懦弱的自大狂。   他要为自己的尊严报仇,也要证明自己的镰刀可不是用来割麦田的。   他要证明自己才是世上最强者!   最强的——天神战士!   拉亚斯特大笑着劈下镰刀,已感觉胜券在握。   直到他瞥见了亚托克斯微微弯曲的嘴角。   那是在……   笑?   铛——!   镰刀落下的一瞬间,想象中划破血肉的感觉并未传来,反倒是爆发出了一道金属碰撞的巨响。   拉亚斯特瞬间感觉自己整条手臂都麻了——这是陈策的肉身,而非像亚托克斯那样用血肉拼凑而成的傀儡躯体,疼痛可都是实打实的。   再看亚托克斯,那个自大的偏执狂已经……   大笑着挥动了巨剑。   噗——!   这次真轮到划破血肉的声音了。   但是自己的。   唰——!   无上的力量袭来,拉亚斯特的身体瞬间被拦腰斩断。   毫无疑问,亚托克斯从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干了——他在戏弄他的对手。   故意假装上当,故意被斩断一只手,故意给一点希望……然后再以绝对的速度和力量完成“反杀”。   “哈→哈→哈→哈↗!”亚托克斯的笑声充满了讽刺意味,“拉亚斯特,你还是这么可笑!你自以为的小聪明简直就像小丑的舞台剧!哈→哈↗哈↑!”   “真该死……”拉亚斯特暗骂一声,连忙运转血魔法想要将断成上下两截的身体重新缝合。   可亚托克斯当着他面再次出剑了。   咚!暗裔魔剑重重刺下,将拉亚斯特的下半身钉在了地上。   “嗯……我无心逗弄你,拉亚斯特。这只是……”亚托克斯轻轻一推剑柄,锋利的剑刃又瞬间将地上那两条腿齐齐切断。   “这只是我表达敬意的方式,拉亚斯特——你与我曾是同族,直接杀死你会让你显得太没尊严。”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你把尊严看得最重了,拉亚斯特。”   “你总是不甘于人下,你总是想找机会证明你才是最强的……”   “对么,拉亚斯特?”   面对亚托克斯的嘲讽,拉亚斯特一言不发。   他还在尽最大努力运转血魔法,企图修复身体。   他是不怕死——也杀不死,但这具躯体可不是不死的。   一旦脑袋被砍下,陈策就玩完了。   他当然很希望陈策早点死,但他现在更想先弄死亚托克斯——而这具躯壳是他唯一的优势和翻盘点。   “别再挣扎了,我的兄弟……给自己留一点体面吧。”亚托克斯拔出了巨剑,并将其举过头顶。“我会让你以战士的身份光荣死去的——我无意与你为敌,我只是要抹杀一切存在。”   “……”拉亚斯特继续引导血流,眼见就要让上半身和下半身挨在一起了。   可亚托克斯的剑明显下落得更快些。   拉亚斯特已经束手无策了。   但他的宿主并不这么想。   “赐死剑气——!”亚托克斯的巨剑重重劈下。   而就在拉亚斯特即将尸首分离的一刹那,他拿着暗裔巨镰的手突然自己动了起来——不是他主观操控的。   就像……一种肌肉记忆。   巨镰没有攻向对方,而是像以一种诡异的形式转了起来。   是的,转了起来——转圈。   暗裔魔剑落下,正巧刺在旋转的巨镰握把上。   叮——!尖锐的声响预示着拉亚斯特还有一丝生的希望。   他甚至不用去管手臂的运动,完全可以像之前那样全身心去运转血魔法——他的手会自己动。   “嗯?”就连亚托克斯也没想到自己这残暴的一剑竟会被对方挡住——那不断旋转的巨镰甚至将他稍稍逼退了半步。   也就是这半步的空隙,拉亚斯特成功了。   流失的血液在血魔法的操控下重新聚集,那些断裂的肌肉、皮肤、神经和骨骼也全都重新连接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一个像是半睡半醒的模糊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既然借用了我的身体,就好好用我的技能啊……】   【以我的力量,就算我有再多、再强的技巧也挡不住亚托克斯的剑……】   【但你不同……】   “啊……凡人……”拉亚斯特重新站起身来,嘴角也咧出了一个意外的笑容。   “我认可你了……你的确是够资格的……”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骤然消失。   等亚托克斯再次感应到他时,那把锋利的巨镰已经近在咫尺。   【欺诈魔术】   “亚托克斯!!”隐身加瞬移的拉亚斯特奋力挥动暗裔巨镰,这一击终于完美地命中了亚托克斯。   亚托克斯拿着的手瞬间断裂。   他不悦地一挑眉头,准备换一只手拿剑反击。   可就在这时,又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飞了过来——一支箭矢。   由冰晶制成的箭矢。   嘭!冰晶箭矢击中目标后当即炸裂,恐怖的低温虽然不能直接将亚托克斯整个冻成冰雕,但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让他的所有动作变得迟缓。   无论是移动还是攻击,都慢了一些。   拉亚斯特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只见一个人类少女一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一边露出诧异的神情。   “你的女人可帮了我们大忙……不过她似乎很意外你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呵呵……”   【事后再慢慢解释吧……】陈策的声音再次传来。   “理应如此!”拉亚斯特再次挥动镰刀。   之前他的速度完全比不上亚托克斯,但现在在冰晶箭矢的迟缓作用下他们差不多可以持平了。   再加上陈策的各种技能辅助,他竟然也渐渐占据了上风。   亚托克斯越打越被动,身上的伤口愈发严重——虽然这具拼凑出来的廉价躯壳就算烂完了也不会对真正的他造成半点伤害,但行动上的不便可是实打实的。   若是躯壳没了,他仅凭一把会动的剑可不好对付拉亚斯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战况愈发焦灼。   拉亚斯特强大的力量、那具凡人躯体诡异的技能、远处不断射来的狡猾冰箭……各种各样的不利因素让亚托克斯越来越难受。   但这也让他越来越狂躁。   终于,在极致的愤怒之下,他背上的肉块和骨骼开始移位。   咯吱作响。   就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长出。   见到这一幕,本来还打算慢慢耗死对方的拉亚斯特瞬间有些着急了。   他开始更加急躁地攻击亚托克斯,甚至不惜承担一些伤害。   可他依旧没能阻止亚托克斯。   在他将亚托克斯剁成肉酱之前,后者背上的东西冒出来了。   在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之下,亚托克斯终于让那个东西突破了限制。   那是……   一对翅膀。   一对恶魔的翅膀。   “大灭——!”   咚——!   一股极致的能量伴随着翅膀的生长爆发开来,令人绝望的气息瞬间铺满了方圆数千米。   一瞬间,除了拉亚斯特之外的所有人都停下了。   在远处射箭打辅助的艾希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极致的绝望,随之而来的极致恐惧更是让她连弓都抓不稳了。   不只是她,就连那些已经逃出去很远的凛冬之爪族人们也都齐刷刷地露出了绝望的神情,而后尽数跪倒在地。   “你做的很好……拉亚斯特……”   那道庞大的身影缓缓站直,向两边展开的恶魔翅膀几乎遮天蔽日。   “你成功让我想起了当年的耻辱……这双破烂不堪、腐朽堕落的翅膀……它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我此刻的丑陋……”   “该死……”拉亚斯特眯起了眼睛,也不敢再贸然进攻——这股气息他可太熟悉了。   毁天灭地的气息。   甚至让虚空都感到畏惧的气息……   真没想到,现在的亚托克斯还能做到这种程度……   “我小看他了……我原以为他已经不能再张开这对象征着天神战士的翅膀了……”   【那你要选择退缩么……】   “不,凡人……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我想也是……】   “我的意思是……”拉亚斯特用双手握住了暗裔巨镰,警惕的眼神中又流露着无尽的战意。   “我想杀的……一直都是像这般强大的亚托克斯!!!”   “拉亚斯特——!!”大灭状态下的亚托克斯发起了冲刺。   速度快得离谱。   而拉亚斯特根本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反倒也全速冲了上去。   “亚托克斯——!!” 第二十八章 拉亚斯特,你该死啊↗!   毫无疑问,陈策遇到了自己有生以来最可怕的对手。   大灭状态下的亚托克斯……放在千万年前,那就是飞升者女皇瑟塔卡之下的第一人;放在现在,也是纵观整个符文之地都难寻对手的顶级强者。   即便现在的亚托克斯没了肉身、巅峰不再,其恐怖的力量也足以睥睨一切存在。   巨神峰之上的“神明”……那些高高在上的星灵,在亚托克斯面前也是如同待宰的羔羊。   而相比之下,曾经同为飞升者、现在同为暗裔的拉亚斯特就显得孱弱许多了。   他没有亚托克斯那般弑神的宏伟战绩,也不曾单枪匹马地冲入虚空大杀四方,甚至就连暗裔统治时期他也没有特别突出的表现……   他就像飞升者中的普通人。   一个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普通人。   他本该像大多数飞升者一样死在那场灭绝一切的虚空之战中……但他侥幸活下来了。   随后的暗裔战争、星灵诡计……他全都幸运地挺过来了。   他甚至成了继亚托克斯之后第二个醒来的暗裔。   这一切仿佛都在提醒他……   他才是那个最有资格的人!   所有胆敢藐视他尊严的人,都得死!   即便是亚托克斯,也不行!   再大闹一场吧!   “亚托克斯——!!”   拉亚斯特直直冲向了那个也在向他冲来的“怪物”。   对方的速度明显比他快很多。   力量上更不用说。   所幸,就在他们即将发生交锋的时候,他握着镰刀的手再一次自己动了起来——还是和之前一样,如同肌肉记忆一般的动作。   【反击风暴】   铛——!亚托克斯饱含杀意的一剑被镰刀握把成功挡下,那种像是有力打不出来、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让亚托克斯感到格外恶心。   但他可不止会刺。   剑除了直刺,还能横劈和顺劈。   “来!和我战斗——!”   亚托克斯扇动翅膀,身体迅速向上拉升,避开暗裔巨镰的同时将剑刃重重劈下。   如此速度还是超出了拉亚斯特的反应能力,无奈之下只得将巨镰举过头顶用以格挡。   咚——!   一剑砸下,巨镰还能顶住,可陈策的肉身就有点承受不住了。   咔……!骨骼碎裂的声音传来,拉亚斯特瞬间感觉自己的双臂要脱力了。   他不敢再继续硬抗,当即使用陈策的技能拉开距离。   亚托克斯不依不饶地追来,他立刻找准机会将巨镰刺进了地里。   待亚托克斯逼近,巨镰猛地从地里拉出。   轰隆——!   镰刃正前方的一大片土地被带起,宛如地震般的爆发性能量瞬间将亚托克斯击向高空。   可还不等拉亚斯特乘胜追击,亚托克斯就在滞空的过程中挥动了剑刃。   一道诡异的暗裔能量顺着剑刃发出,直冲地面。   然后,大地被撕裂了。   那股能量就像一只灵活的活物,撕裂大地的同时又在地底下向着拉亚斯特袭去。   猛烈的冲击撞断了拉亚斯特的左腿,一股可怕的吸引力又几乎让他动弹不得。   “恶火束链……”拉亚斯特立马认出了这股可怕的能量是什么。   毫不犹豫的,他立刻朝着一个方向迅速冲去。   他要逃离恶火束链的拖拽……   否则,大事不妙……   “怎么现在又想跑了,我的好兄弟?”亚托克斯戏谑的声音突然传来。   拉亚斯特汗毛直立,立刻回身格挡。   可亚托克斯的速度比他快太多了。   暗裔利刃的第三段劈下,恐怖的力量让半座山头都像精密而脆弱的积木一般撕裂开来。   这一击拉亚斯特无力抵挡。   即便陈策及时用【冥想】抵消了一部分伤害,可如此力量依旧让他的双手彻底断裂。   扭曲的肌肉和碎成渣子的骨头就算是血魔法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其愈合,恢复速度已经远远赶不上受伤速度了。   大灭状态下的亚托克斯太强太强了……   局势的逆转,几乎只发生在一瞬之间。   拉亚斯特再次陷入被动,只得不断逃跑,企图在拖延中找到一丝绝地反击的机会。   可惜的是,亚托克斯全身上下没有半点破绽。   但……也许机会不一定源于对手的破绽。   有时候也可以是友军的帮助。   咻——   嘭!   一支冰晶箭矢突然射来,碎裂的冰晶粉末瞬间铺满了亚托克斯全身。   这对大灭状态下的他效果微乎其微,但只要一点点的拖延就足够让拉亚斯特暂且脱离危险了。   “真及时……”拉亚斯特连忙拖着重伤之躯向远处跑去,准备先恢复一下伤势再战。   可就在这时,又有一道身影冲了过来——也挺庞大的。   但好在不是敌人。   咚咚咚……咚咚咚……!巨型居瓦斯克野猪奔跑起来的动静也很大。   野猪的背上绑着好几个木桶。   上面还骑着一位少女。   “陈策!”瑟庄妮大喊,“这边!”   “那个凡人想干什么……”拉亚斯特并不觉得一个凡人和一只野猪能干什么——难不成她们还能干掉亚托克斯?   别开玩笑了,她们只会变成亚托克斯的“补给品”。   “那两个桶……炸药么……这种对付凡人的武器……太可笑了……”   拉亚斯特的六感也远超凡人的敏锐,只隔着数百米看一眼、嗅一下就能知道那两个木桶里装满了火药。   但他依旧不认为这有什么用。   他甚至连理都懒得理那个凡人,只继续逃跑。   直到陈策在这具身体的意识深处开口说话:   【先别跑……】   瑟庄妮带着两桶炸药过来了。   但随着她和“陈策”的距离越来越短,她愈发感觉到了不对劲——陈策他……真的是眼前这个怪物吗……?   那个瘦瘦小小的美少男呢?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身高数米、头顶犄角、身覆鳞甲……   活脱一个怪物的模样……   “陈……陈策……?”   瑟庄妮隔着好几十米就拉住了缰绳,钢鬃立刻停下。   “啊……”那个可怕的怪物转过了头来,声音低沉嘶哑:“不要用凡人的名字来辱没我的荣光……我是拉亚斯特……”   “拉……拉亚斯特……?”瑟庄妮更懵了。   可还不等她想明白,那个怪物就迅速逼近。   “炸药留下,你可以走了……”   “可是——”   “别可是了,凡人……在我忍不住杀死你之前赶紧滚吧……”   瑟庄妮还想说点什么,可拉亚斯特已经粗暴地夺过了钢鬃背上的炸药桶——那轻巧的模样就像是在拿着几团棉花。   “滚吧……”拿到炸药桶,拉亚斯特又直接将钢鬃整个提起,连带着瑟庄妮一同甩到了百米开外。   这一下虽然看着很粗暴,但摔在雪地上的瑟庄妮和居瓦斯克野猪都没受伤。   反倒是拉亚斯特有难了——亚托克斯冲过来了。   咚——!   又是极具力量的一剑劈下,拉亚斯特刚用血魔法恢复一半的手臂又折了。   他瞬间忍不住破口大骂了:“早跟你说动作快点!区区一个凡人的命没了就没了!”   【都是计划中的一环……】反正疼的不是陈策。   “你也是个该死的凡人……!”拉亚斯特很气,但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了。   亚托克斯的巨剑再次袭来,那股毁天灭地的气势和与之匹配的力量让人不寒而栗。   拉亚斯特连忙使出欺诈魔术进行闪避。   同时,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了木桶的引线上。   一缕暗裔能量溢出,烈焰般的高温瞬间将引线点燃。   在打破隐身的一瞬间,他将几个炸药桶同时丢向了亚托克斯。   轰隆——!   猛烈的爆破响彻云霄。   这一下气势很足。   但……要说威力,亚托克斯可不怕这种“小孩子的玩具”。   炸药桶这种东西对于身为飞升者的他来说,跟看个乐的烟花爆竹没什么区别。   凡人的武器,怎可能伤得了神明的战士?   就连他的一块甲壳都炸不烂。   也就是动静大点罢了。   还有烟雾大点。   哗——!一阵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在浓雾中响起,早有准备的亚托克斯当即巨剑格挡。   制造烟雾迷惑视野,再趁机偷袭……这种幼稚的小伎俩怎么可能骗得到身经百战的天神战士?   “你太可笑了,拉亚斯特……”   亚托克斯双臂发力,暗裔魔剑瞬间压过了对方的镰刀。   可拉亚斯特却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笑容。   “惊喜还在后头呢,亚托克斯……”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响起,猛烈的冲击波直冲亚托克斯的脊骨。   是另一个藏在后面延迟引爆的炸药桶。   这一下虽然也完全伤不了他,但可以让他的身形有那么一瞬间的前倾。   拉亚斯特找准机会,以被重重劈上一剑的代价转变了镰刀的攻击方向。   嚓——!   这一刀,完美斩下了亚托克斯拿剑的手臂。   可他的胸口也被亚托克斯劈开了一道大口子。   如此一来,他也没办法乘胜追击了。   亚托克斯迅速调换左手持剑,在暴怒之下发起攻击——这种被算计的感觉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过往……这让他很不爽。   “该死的欺骗者——!!”   巨剑袭来,拉亚斯特不敢硬接,当即转身逃进了浓雾里。   那几桶炸药弄出的烟雾和尘土成了一个完美的“烟雾弹”。   见状,亚托克斯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他有自信能在烟雾中精准地定位到拉亚斯特。   就算他看不见拉亚斯特,后者也跑不了。   暗裔之间可是互相存在感应的……   “来!与我战斗——!”   “嘁……”拉亚斯特拖着受伤的躯体不断逃跑。   可他始终是跑不远的。   且不说他速度本身就不如亚托克斯快,这幅重伤的躯体更是注定了他无法跑远。   不出片刻,他就在一片浓雾中渐渐停了下来。   而亚托克斯也透过浓雾看见了那道模糊而熟悉的身影。   “该结束了,我的兄弟……你逃跑的懦夫模样让我唾弃!”   亚托克斯缓步逼近,那双泛着红光的“恶魔之眼”在浓雾中显得格外可怖。   拉亚斯特彻底不跑了。   “亚托克斯……你果然很强……”虚弱的喘息声像是一个将死之人。   “不必恭维我,拉亚斯特……”亚托克斯的视线逐渐在浓雾中变得清晰,那条被砍断的手臂也不再流血。“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会杀死你……是的,我并不恨你,我只是要毁灭这个世界。”   “你想在最终的大灭绝中一同死去么……”   “是的,是的……我已无法忍受这份痛苦了……我们的荣光……我们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拉亚斯特……已经没有必要了……”   “有时候接受现实也是一种明智之选……你把荣耀看得太重了,亚托克斯……”拉亚斯特的喘息声愈发微弱,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彻底死去。“你这已经不是自尊了……是自负……”   “你我想法不同。”   亚托克斯即将越过最后一片浓雾,暗裔魔剑也被他缓缓举起。   “我不想与你讨论对错,现在的我只有这一个目标了……再见了,我的兄弟。”   “嗯……”拉亚斯特艰难地抬起了头。   最后一片浓雾在两人之间消散,他们看清了彼此。   然后,拉亚斯特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而亚托克斯眉头紧皱。   他看清了……眼前的“暗裔”……   这个拉亚斯特……和之前的不一样……   干瘪、空洞、血肉极少……   他迅速回头望去。   他之前被斩落在地的断臂果然不见了。   而眼前的拉亚斯特……这幅干瘪的躯体就是用他的断臂组成的。   没有多少血肉和骨骼,徒有一副无法行动的空皮囊——是暗裔巨镰和血魔法维持了他的气息,让他在浓雾之中看不出端倪,也“干扰”了暗裔之间的互相感应。   这是他的本体,但那副躯体早已不见踪影……   亚托克斯发现自己上当了。   他终于明白了那个“小伎俩”的真正用意。   但一切为时已晚。   “你好……”凡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个渺小的身影打破了隐身状态。   一把银色长剑迅速落下。   亚托克斯的剑已经斩向了拉亚斯特,根本来不及收回——连同他伸出去的手。   噗——!   带着魔法力量的魔切瞬间斩下了那只持剑的手。   暗裔魔剑与肉身分离的一瞬间,早已准备好的拉亚斯特立刻操控着暗裔巨镰飞出,同时发动血魔法。   不到一个呼吸的功夫,亚托克斯的肉身就被拉亚斯特趁机占领。   “兵不厌诈,亚托克斯……”   肆意的笑声响起。   拉亚斯特,重新站起! 第二十九章 这个拉亚斯特就是逊啦   亚托克斯又一次栽在了凡人手上。   又一次……甚至是几近相同的伎俩。   对外界的感知逐渐从五感变成了纯粹的魔力感应,那长达无数个世纪的黑暗与冰冷再次袭来……   亚托克斯想要发出狂怒的吼声,可失去肉身的他已经无法做到。他又回到了暗裔魔剑里,徒留一颗永恒不灭的灵魂。   虽然他从不认为自己获得过真正的自由——那具以凡人之血肉拼凑出来的躯壳,只不过是换了个更大的牢笼——但他仍旧痛恨这种被困住的感觉。   即便是要被困在牢笼里,那也得困在大一些的牢笼里!   他要杀死所有人,让这个世界彻底毁灭!   他要将这该死的牢笼连同世界一起毁灭!   可……他已经做不到了。   再次失去肉身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拉亚斯特用他的身体耀武扬威……还有那个该死的、狡猾的凡人……   他们都该死……!   他愤怒,他痛苦,但更多的是无尽的憎恨。   渐渐的,他冷静下来了。   他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那个凡人的狡猾比之阿特瑞斯甚至更胜一筹……他比阿特瑞斯更狠。   对自己的狠。   那些凡人的火药……那些烟雾……他的障眼法,拙劣的表面下隐藏着更深的阴谋……他很聪明……   而他与拉亚斯特分离并偷袭的决定……他对自己足够狠……   在脱离拉亚斯特之前,拉亚斯特身受重创……   脱离后,这份伤害便转移到了他身上……   这个凡人……   该死的凡人……!   亚托克斯的灵魂在咆哮,但已经再没有人能听见了。   他想起了,自己在成为飞升者之前——或者说当时的感觉。   同样是凡人之躯,同样是极致的痛楚……   忍耐,然后走上登神长阶……   “干得好,你干得好啊!”   “在战斗中抽离身体,再让我用一只断臂来重铸皮囊做伪装,最后你再去偷袭斩断他的手……你是怎么想到这种方法的?”   “既然正面打不过亚托克斯,那就夺了亚托克斯的躯体!”   “太疯狂了!太好了!!”   夺得亚托克斯躯壳的拉亚斯特举着镰刀一阵大笑,那既得意又嚣张的模样让他看起来很符合世人对“暗裔”的刻板印象。   不过也能理解。   对于他来说,击败亚托克斯就相当于现在他才是最强的暗裔了。   这让一直想证明自己的他如何能不兴奋?   “这具躯体……嗯……亚托克斯的躯体,还不错,但完全比不上你……我认可你了,凡人!你是我见过最强大的凡人!”   在胜利的喜悦之下,拉亚斯特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直到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先别吹了……快来帮帮我……”   “嗯?”拉亚斯特扭头望去,只见陈策捂着胸口仰面躺在地上,一副要死的样子。   他胸口上的伤口还在——利用烟雾的笼罩对亚托克斯进行第一轮偷袭时留下的伤口。   当时斩断亚托克斯一只手之后他们就立刻分离了身体,这道可怖的伤口自然就留在陈策身上了。   这道伤口对于拥有血魔法的暗裔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凡人来说……这可是绝对的致命伤。   能剩一口气吊着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噢,我很抱歉。”拉亚斯特收起镰刀,以亚托克斯的躯壳走上前去。   他蹲下来盯着那道伤口看了一眼,立刻露出了笑容:“深可见骨……你的内脏都暴露在空气之中了,竟然还没死。”   “别说……风凉话……了……”刚结束冥想状态保命的陈策眉头紧皱,连呼吸都十分困难——他的胸腔几乎完全被打开了,折断的肋骨和跳动愈发微弱的心脏清晰可见。   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白洁的雪地,大出血的速度让人惊讶于他竟然还没完全死透。   “不过是开个玩笑,别紧张。”拉亚斯特大笑着伸出了一只手,“区区致命伤,我稍微用点血魔法就能救活你。”   “希望……如此……”陈策的气管都开始溢血了,窒息的感觉让他头昏脑涨。   但好在,他知道拉亚斯特说的不是大话。   人类的致命伤,对暗裔来说简直就和脚底掉了块死皮没什么区别。   “说真的,你的战斗谋略让我感到惊讶——太完美了。”拉亚斯特还在闲聊,完全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中。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搭在了对方的胸口上,接着又从自己的躯体上分离出了一大块肉——好吧,确切地说,是亚托克斯的身体。   “先是用凡人的武器作为障眼法,让亚托克斯以为我们很天真……这个叫示敌以弱,对么?然后再是故意发起偷袭被他反击——既为了拿下他一部分的肉也为了让他以为我们的‘计谋’又失败了……”   血魔法开始运转,拉亚斯特的肉块逐渐与陈策破损的胸膛融为一体,血流慢慢止住。   “而他——伟大的亚托克斯,竟然真信了,哈哈哈哈……他的自大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他太可笑了!他总以为自己除了女皇之外再无敌手!而我——拉亚斯特,我击败他了!”   “嗯……当然,这也得益于你的计谋,凡人。为了胜利,你还真是拼啊……”   拉亚斯特望向了对方的心脏,仿佛能感受到那种极致的痛楚。   “说真的,如果你早出生个几千年——或者几万年?总之就是恕瑞玛帝国尚未陨落的那段时光。如果你在那时候出生,也许你也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天神战士——是的,我相信你。”   “受到太阳圆盘照射的痛苦,大抵也就是和你现在所经历的痛苦一样了……你能挺过来,这这令我意外。”   “生不逢时,凡人!哈哈哈哈哈……”   拉亚斯特似乎有点出奇的话痨了。   即便他平时话也不少,即便他现在很兴奋……可现在也似乎有些反常。   他的血魔法仍在继续,但陈策一时半会肯定是恢复不过来了——甚至使不上半点劲。陈策还能剩一口气都全靠心之钢提供的巨额生命值,换作别人早就死了。   “对于凡人来说,你的生命力简直顽强得不可置信……”   拉亚斯特语气戏谑,视线逐渐从对方的胸口移向了一旁的雪地。   微弱的阳光洒下,雪地上投射出了暗裔巨镰的影子。   以及……陈策的影子。   两个影子挨在一起。   是的……现在只要稍微拉动一下镰刀的握把……   是的,是的……只要一瞬间……这个凡人甚至不会有所反应……   他不会反应过来的……镰刀会在一个眨眼的功夫内夺走他的生命……   只要轻轻拉动一下镰刀……   那该死的冥界和该死的冥界里该死的铁皮人……   只要这样做,以后就再无束缚了……   虽然毁了这幅躯体很可惜,但……   自由,显然更重要……   自由……   “你的躯体比亚托克斯的躯壳好太多了,凡人。”   “咳……咳咳……”陈策的喉口里充满了鲜血,无法言语,但神智还是清醒的。   他与那双渗人的恶魔眼睛对视。他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些东西。   而就在这时,两个清脆的厉呵同时响起——是两位少女的声音:   “放开他!”   “离陈策远点!”   当然就是紧张的瑟庄妮和艾希了。   前者之前被拉亚斯特扔出去,后者在见到这一幕后立刻马不停蹄地跑过来了。   她们不太清楚陈策之前为什么会变成“怪物”,也不明白陈策是什么时候变回来的,更搞不懂两位暗裔的变化。   在她们的视野里,炸药桶爆炸之后陈策就变回了人形,而那个跟陈策战斗的怪物已经伸出了毒手。   “噢~你的凡人朋友们来了。”拉亚斯特甚至懒得回头看,只继续保持着戏谑的笑容盯着陈策。   “你的妻子们?呵呵……她们好像把我当成了亚托克斯了。她们以为我要……”   “杀了你?”   咔……镰刀缓缓滑动了。   “陈策!”不远处的艾希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连忙开弓射箭。   几支冰晶箭矢射来,可拉亚斯特只是随手一挥暗裔巨镰就全都轻松挡了下来——对于暗裔来说,尚未领悟到臻冰真谛的艾希简直不堪一击。   之前若不是亚托克斯忙着对付拉亚斯特,也根本不会被这些箭矢所伤。   “别急,凡人们……”拉亚斯特稍微改变了一下站位,陈策就变成了他的人肉挡箭牌。“我想你们也不想误伤无辜的……”   “该死……”艾希和瑟庄妮顿时慌了神。   而陈策只是平静地看着拉亚斯特。   “自由……这个词已经离我远去许久了……”拉亚斯特又把视线放在了陈策身上。   他的血魔法依旧没有停下,对方很快就恢复到可以开口说话的程度了。   “不得不说,你是我见过最有资格的凡人……但你妨碍了我,你知道的……”   “也许……”陈策的声带仍有些破损,说话时就像是在颤抖。   但拉亚斯特分明看出来了,他并不恐惧。   就像是……   “你的后手就是拼尽最后一口气再将我拉入冥界,是么?”拉亚斯特戏谑地笑了。   陈策艰难地点了下头,眼神平静得可怕。   “可你是否想过……那个名叫莫德凯撒的人也想杀了你……”   “我知道……”   “是的,所有人都想杀了你……上次我已经看出来了,他望向你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恨……就和我一样……”   “没错……”陈策再次点头,一大口鲜血从他的喉口涌出。   “我猜你也是用什么手段威胁着他……”拉亚斯特继续笑道,“但只要你死了——在他有把握瞬间击杀你的情况下,你就再也威胁不了他了……”   “……”   “到那时,你觉得他还会毫无意义地和我战斗么……拥有躯体的我并不怕他……”   “……”   “所以,你的威胁毫无意义……”   “嗯……”陈策再一次平静地点了下头。   这些他都是知道的。   他早就想明白了。   无论是莫德凯撒还是眼前的拉亚斯特,自己与他们的合作关系都是无比脆弱的——只要一有机会,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干掉自己。   毕竟和他们合作的前提就是……威胁。   用辛德拉威胁莫德凯撒,再用莫德凯撒威胁拉亚斯特……这个脆弱的循环终有打破的一天。   但……   “那你大可一试……”陈策咧开嘴角露出了笑容,又是一大口鲜血溢出。“就算莫德凯撒不会……对你动手……你也逃不出冥界了……没有我……你回不来……”   “哦?”拉亚斯特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   “囚禁在……冥界里……和武器里……没有区别……”   “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打算威胁我么,凡人?”   “是的……威胁……”   “呵呵……”拉亚斯特不屑一笑,锋利的巨镰顺着他的手臂滑下——直抵对方跳动的心脏。“那我可要试一试了……”   面对如此情形,陈策依旧保持着微笑。   没有人知道他内心在想些什么——恐惧或是自信;胸有成竹或是虚张声势。   但总之,他拼尽最后一口气调动了体内的冥界能量。   而拉亚斯特的眼里闪过一抹凶光。   随着一声大笑,他猛地挥动了巨镰。   噗——!利刃划破血肉的声音格外刺耳。   “陈策!!”不远处的两位少女瞬间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   可拉亚斯特只是再一挥巨镰就将她们掀飞了数十米远——光是那镰刃带动的疾风就足够将她们逼退了。   而后,拉亚斯特站直了身体。   冥界能量并没能作用到他身上。   没有轮回绝境,没有死者领域,没有莫德凯撒……仿佛一切都只是陈策的虚张声势。   可就在两位少女打算再爬起来为陈策报仇时,地上的“尸体”突然动了一下。   然后,她们看清了。   那把可怕的巨镰刚才的确是刺进了陈策的胸膛,但……   那似乎不是伤害,而是……治疗?   陈策胸口上的最后一块破损也愈合了,只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拉亚斯特嘶哑的笑声再次响起:   “果然,我还是觉得你才是最有资格成为我宿主的凡人……你的命暂且留下,以后我再来完美地夺取你的躯壳吧,呵呵……” 第三十章 艾希:心脏,是最温暖的肌肉!   拉亚斯特最终还是没有对陈策痛下杀手。   或许是因为后者的“底牌”起效了,亦或者只是因为他另有打算……但不管怎么说,他又舍弃了亚托克斯的肉身、变回了一把可怕的暗裔巨镰。   而陈策也在血魔法和冥想的双重作用下很快恢复到了能保证基础生命活动的状态。   艾希和瑟庄妮两位少女紧张地围过来询问情况,他花了不少功夫才想两人解释清楚各种问题。   关于亚托克斯是暗裔,拉亚斯特也是暗裔,但拉亚斯特不是亚托克斯,但刚才的亚托克斯又是拉亚斯特,而真正的亚托克斯已经变成了剑,变成亚托克斯的拉亚斯特又变回了镰刀……   两位少女听得一愣一愣的。   “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了。”陈策长舒一口气,算是把这些长篇大论讲完了。   “噢……”两位少女大眼瞪小眼,皆是露出了智慧的眼神。   0.o?   陈策也不再多解释,径直走向了已经落在另一边的暗裔魔剑。   这把巨剑直直立在雪地上,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显现出了阵阵暗红色的流光,看起来既诡异又大气。   看起来简直就像传说中的石中剑。   只不过这不是勇者的剑,而是魔王的剑。   【小心别直接碰到他的剑身……】拉亚斯特的声音又一次在脑海中响起——这次算是善意的提醒:【如果你直接碰到剑身,亚托克斯会在一瞬之间夺取你的躯壳……也许连我都无法阻止他……我很难在正面从他手中躲过宿主的控制权……】   “我知道。”陈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绝大多数暗裔的夺舍前提都是如此。   就算被封印在武器里的暗裔们苏醒了,要想真正重获自由也必须有一个活物去触碰他们的武器,否则任凭其再强大也无法夺舍别人的躯体。   而论争夺躯体的能力……硬抢的话拉亚斯特多半是抢不过亚托克斯的——除非躯体一开始就是由拉亚斯特控制。   所以,陈策不能直接移动亚托克斯的暗裔魔剑。   那要怎么把它带走呢?   其实也很简单——   用块布包着就行。   “还真有点像某基金会的收容物了……”陈策直接撕开自己在战斗中破损的外衣,用布条将暗裔魔剑整把包了起来。   不过这还不够。   “艾希小姐,麻烦你过来一下。”   “诶?我吗?”被点名的艾希立刻小跑着过来。   “嗯,我要麻烦你一件事……”陈策把暗裔魔剑平放在了地上,“往这把剑上射几箭,把它冻成冰雕。”   “哎……?”   “为了完全确保安全。”   “噢噢……”艾希有点不懂,但还是听话地拉开了弓弦。   连续几支冰晶箭矢在剑上爆裂开来,极致的低温瞬间将暗裔魔剑冻成了“霜之哀伤”。   嗯……或者说,大冰棍。   就像某位巨魔之王的武器。   特朗德尔狂喜了属于是……   【狡诈的凡人!终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我要斩下你的头颅、切开你的躯体、剁碎你的灵魂——!】   【还有拉亚斯特!你们终将付出代价——!】   【囚禁神明的战士,你们与暮光星灵同罪!我要杀了你们!一千遍,也不够——!】   【你,该死啊——!】   亚托克斯的怒骂沿着剑刃传来,而陈策已经懒得理会了。   “别叫别叫,再叫我就把你跟拉亚斯特放一起,让拉亚斯特一天二十四小时重复你败给他的经过。”   “……”亚托克斯难得地安静下来了。   亚托克斯的威胁解除了,瑟庄妮立刻回去找那些逃跑的族人,也准备与众人商讨关于凛冬之爪迁移的事情——得罪了冰霜女巫,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北方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而陈策和艾希则是走进了凛冬之爪部族的阴暗地牢里。   刚才的战斗没有摧毁这座深埋在地底下的“牢笼”,被关押在这里的几个冰霜祭司自然也还活着。   陈策得找他们谈谈冰霜女巫的事了……那个活了成千上万年的老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她在谋划着什么……   “陈策先生,为什么你不把这把……剑?对,这把剑。你为什么不把这把剑放起来呢?”   一旁的艾希想要和陈策挨得近一点,但那把冻成冰雕的暗红色巨剑总让她感到不安。   就算除去心理层面不说,这把足有几米长的大剑也让她没法靠近陈策。   “一直拿在身上的话会很累吧?看起来很重来着……”   “我得保证亚托克斯没有任何机会得到一副新的躯体。”陈策解释道,“要是放在瑟庄妮的仓库里的话……只能说我之前就是这么得到拉亚斯特的镰刀的。”   “这样……”艾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陈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深入地牢。   是的,得谨慎——特别是对于亚托克斯这种极度危险的存在来说。   可不能像某些三流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明明知道某个东西很危险很重要还到处乱放,结果导致又有人被感染或是夺舍什么的,然后因此又扯出一大段本可以避免的麻烦事……   要是把暗裔魔剑随便放在瑟庄妮的仓库里,保不准就会有个“性别男自我认知女喜爱女且从小遭受各种歧视的黑皮肤兄弟”因为好奇去动暗裔魔剑。   “在找到处置暗裔魔剑的合适方法之前,我大概都会带着它了。”陈策尽量把巨剑绑在背上,而后大步走入了地牢深处。   很快,他见到了那几个半死不活的冰霜祭司。   “我们又见面了。”   陈策微笑着走上前去,仿佛在嘲笑对方的无能——霜卫想借亚托克斯之手杀死他,而他活下来了。   他战胜了人人恐惧的“冰原恶魔”。   “你……”果不其然,为首的冰霜祭司满脸惊诧,那瞪大的双眼像是在诉说着他的不解。   刚才地面上的动静他也是有听到的。   一阵阵巨响……地动山摇……就像地震一样。他甚至能想象到冰原恶魔那种恐怖的力量,那甚至是不亚于冰与暗夫人的破坏力。   那种力量……眼前的男人是如何活下来的……?   看起来甚至没受什么伤……他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他的声音是那般轻松……   这不可能……!   “你是……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你是不是和他做了什么交易……!”   “亚托克斯可不是那种能做交易的人。”陈策耸了耸肩,“至于我为什么能活下来……答案显而易见——他想杀我,但他失败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冰霜祭司依旧不敢相信。   而陈策也懒得继续解释。   他直接把背上的巨剑冰雕丢在了地上。   “如果你见过亚托克斯,那你应该认得这把剑。”   “……!”冰霜祭司又一次瞪大了眼睛。   他紧盯着那把大得不像人类武器的暗红色巨剑看了一会。   而后又抬起头来望向对方——那个年轻男人……他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禁锢住冰霜祭司双手的锁链被他拽得哐当作响。   陈策一时间有点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直到咚的一声响起——几名冰霜祭司强忍着手腕上传来的剧痛直直跪倒在地。   “尊敬的战士……冰与暗夫人想见见您。”   “嗯?”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一下子给陈策整不会了,“你们刚才叫我……什么?”   “尊敬的战士、勇者、冰原上的游侠。”冰霜祭司们的语气变得恭敬无比,与之前的高傲和不屑简直判若两人。   “您斩杀了冰原恶魔,您的实力将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冰与暗夫人曾向我们下达命令,若您能在冰原恶魔手中活下来,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请您去会见伟大的冰与暗夫人……”   稍作停顿,为首的冰霜祭司又用一种更卑微、更尊敬的语气说道:“而您不仅活下来了,还战胜了冰原恶魔……您的丰功伟绩甚至超过了伟大的冰与暗夫人的想象。”   “请我去见她?”陈策有些不解,“她为什么想见我?”   “伟大的冰与暗夫人想与您商量一些事情……”冰霜祭司们几乎是匍匐在地了。   “什么事?”   “关于黑暗,关于深渊……伟大的冰与暗夫人需要一个足够有勇气、力量和才干的人协助她……而您,我尊敬的勇士,您便是最好的人选。”   听到这,陈策已经多多少少猜到点什么了。   就和他所熟知的关于丽桑卓的一切一样。   但……   “用这种方式‘考验’我,到头来还要我亲自去她那边给她打白工?”陈策不屑地笑了笑,“你们的主人未免太大牌了点。”   “嗯……?”此话一出,几名冰霜祭司都是诧异地抬起了头。   在他们的认知里,冰霜女巫就是整个弗雷尔卓德乃至全世界的女王,而所有受到女王青睐的人都会得到无尽的财富、知识甚至是力量,是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好机会——即便是一些与冰霜守卫部族有敌对关系的人也不例外。   可眼前的男人竟然……   如此不屑的语气,是拒绝的意思吗……?   “您……您的意思是……?”   “我说的还不够直白么?”陈策耸了耸肩,又一脚踩在暗裔魔剑的剑柄上将其弹起。   “让丽桑卓亲自来找我,如果她诚意足够的话兴许我会同意帮助她。”   “勇、勇士……?!”看着那道逐渐离去的背影,冰霜祭司们既懵逼又紧张。   甚至觉得对方多少有点不识抬举了。   他们伟大的冰与暗夫人可是这世上最——   “哦对了,”陈策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补了最后一句话:“关于深渊之下的秘密……丽桑卓知道的,我都知道——我甚至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   现在冰霜祭司们不再喊叫了。   也许他们还得再重新正视一下这个从东方大陆来的“外人”……   入夜时分,瑟庄妮还在忙着和族人们商量迁移的事情。   陈策和艾希两人很难以“外人”的身份过去插嘴,便独自回到了房间准备休息。   至于拉亚斯特和亚托克斯这两位暗裔……嗯,他们自然是不能进房间里睡觉的。   他们也不用睡觉。   一把镰刀和一把大剑,丢在门外还能起到“看门狗”的作用——要是有什么不速之客靠近,拉亚斯特会在第一时间用早就建立起来的精神联系隔空喊话。   嗯……只希望拉亚斯特不要真逮着亚托克斯拼命讲他打败对方的各种细节吧。   亚托克斯已经够疯了,要是再加个玉玉症就不好了。   一边大声嚷嚷着要毁灭全世界一边又背地里偷偷抹小珍珠玉玉什么的……那种场景真是想想就可怕。   “陈策……你真的要让冰霜女巫自己找上门来吗?”   烛火昏暗的房间内,睡在另一张床上的艾希有些辗转难眠。   “嗯。”陈策轻声应道,“我们手上有足够的筹码,自然是不能太掉价的。”   “可冰霜女巫她……你可能没听说过她的传闻……在弗雷尔卓德,她几乎是所有人心中最可怕的梦魇……”   “梦魇么?可我也听说有很多人是她的追随者。”   “两极分化的名声……总之,她对敌人是很残暴的……”艾希转过身来,一双湛蓝色的美眸紧紧盯着对方。“现在阿瓦罗萨部族和凛冬之爪部族都才刚摆脱危险,要是冰霜女巫真的来了……”   “没事的。”陈策也扭过头来望向了少女的眼睛。   顺便查看了一下艾师傅的互动度系统。   【英雄[寒冰射手·艾希]当前互动度:40】   这四十里面差不多一半是好感,一半是感激……还不错的比例。   数值也快到可以开宝箱的五十了……   “我了解冰霜女巫——包括她的过往、实力和行事作风。我们会没事的,放心吧。”   “这……好吧……”艾希默默垂下了眼睑,显然心中仍有不安。“那就晚安了,陈策先生……”   “嗯,晚安。”陈策一挥手熄灭了桌上的蜡烛。   但他没有立刻睡下,而是饶有心机地小声嘀咕了一句:“弗雷尔卓德的夜晚还真冷呢……”   一听到这话,极具大女子主义的艾希立马就不困了。   “冷……那我的被子也给你盖吧……我不冷!”   “这样不太好吧?”陈策一边拿过对方的被子一边说道。   “没事,我不怕冷的!”   “唔……不太好,不太好……”   “那……那我再去找瑟庄妮给你拿一床被子过来!”   “也不用的。”   “那……”艾希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而陈策只是微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床。   “你过来一起盖就好了——如果你不嫌弃和我挤挤的话。”   “诶……?”小雏女艾希一听到这话可就真不困了,“可你……不行……你的名分……我不能……”   “艾希小姐果然是在嫌弃我吗?”陈策轻叹了口气,“果然……是因为我和瑟庄妮小姐的接触让你觉得我是个水性杨花的男人了吗……我明明只是为了……唉……”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   “那你为什么不过来呢?”   “我……我……”艾希的脸已经开始泛红了,“我身体冷……跟你挤一起的话……你肯定会很冷的……”   “可是我暖呀?”陈策佯装不懂,“这不正好吗?”   “我这……哎……那……”   “艾希小姐果然是在嫌弃我了……”   “我没有……!”艾希心一横,直接跳到了对方的床上。   两者肌肤接触的一瞬间,她瞬间感觉到了一股非常舒服的暖流——果然陈策的身体是热热的……好舒服……   不对……!   “那个……我……我尽量靠旁边一点……这样就不会冷到你了……”   “没关系的。”陈策主动凑了上去。   两人的手臂又贴在一起了。   艾希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黑暗的房间里逐渐恢复安静,只剩少女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陈策默默查看了一下互动度系统……好感度又涨了一点,可以了。   目的达成,他准备舒舒服服睡个大觉。   可就在这时,一旁那位全身冰冰凉凉的少女又有动作了:   “那个……陈策先生……如果我们要一直贴着睡的话……其实我有办法让你没那么冷……”   “嗯?”陈策迷迷糊糊地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其实我……那个……虽然我身体很冷,但至少有一个部位还是比较暖和的……不会太冷到你……”   “嗯……”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贴着我那里睡……就……就没那么冷了……”   “哦……”   “那……那我……”   “好……”陈策都快睡着了——今天的战斗让他非常疲惫。   直到他听见了一阵像是脱衣服般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然后他在迷迷糊糊间好像碰到了两团软乎乎的东西。   软乎乎,暖乎乎……   夹着手臂……   “心脏……是暖的……”少女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连同她温热的鼻息。甚至能感受到她因紧张而升高的体温和流出的细微香汗。   “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用任何一个部位在我这里取暖……” 第三十一章 艾希:有坏男人!   冰霜女巫不睡在她的主堡中。她睡在任何一处,每一处,无处。有的时候无处不在。   因为她的睡眠不等于休眠。   在弗雷尔卓德还是一片蛮荒之地的时候——数千年前?亦或是数万年前。从那个久远的年代开始,她就不再需要沉睡了。   在每一个无眠的夜里,她眼前的黑暗会发生变化……她永不会进入梦乡,但她会进入别人的梦境。   她从不睡在她的主堡中。   因为她在别人的梦里休息。   她现在选择躺下身躯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大到可以容纳上千座要塞。一片臻冰的海洋从一侧的尽头延伸到另一侧的尽头。那不是喧嚣地表的尽头,而是更加贴近一种完全不同的疯狂。   她经常来访此处,而且从来都是独自前来,但她从不孤单。   有人称之为怪物。有人称之为神。无论哪样,那些沉睡在寒冰铺盖下的巨大阴影只能在梦中神游。丽桑卓尽职尽责地前来查看。确保它们的睡榻安逸舒适。   绝不能让监视者们苏醒。   在犯下无数年前的错误后,她用更长的岁月来弥补那段罪孽。   她在很久以前就失去了视力。她看不见它们,但这也许是一种赐福——单是感受到它们的存在就已经足够恐怖了,那些扭曲的存在叫人看上一眼就要发疯。   “不该如此的……”   一声叹息在无尽的深渊中回荡,丽桑卓向着前方的黑暗伸出了一只手。   一大块臻冰从地里延展出来了——也可能是凭空生成的,总之,它开始捏造出了一个独特的形状。   一个球状的臻冰,里面有一块立方体臻冰,看起来就像一张冰床。整个看起来就像是一间用臻冰铸成的小房子。   或者……陵墓。冰封的陵墓。   丽桑卓取下了头罩,而后张开手指拂过冰面。她的长发遮住脸庞,隐藏岁月的线条,以及双眼处的疤痕和空洞。   她轻轻迈开脚步,走向冰封虚无的彼端。   待“陵墓”将她完全包裹,华美的长袍便掠过脚踝落到了地上。   她的肌肤很白,但并不是健康的白……那是一种似新雪般的、近乎病态的白。就和她秀丽的长发一样。   她坐在了那张冰床上,然后缓缓躺下身体。她的动作慢得像是在刻意做某种耐力训练,但优雅的程度却能让最高贵的皇室王女都自惭形秽。   【有人称她为“盗梦者”……这个称呼她并不太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   因为这是事实。一个非常客观的事实。】   她完全躺平了身体,双手平放在饱满的胸脯上,随着呼吸的节律略微起伏。   【她很久以前就习得了在梦中行走的秘法,可于瞬息之间在这片苛酷的土地上跨越不可思议的距离,在每一次黎明到来之前往复穿梭百次。   有的时候,她甚至会忘记自己的身躯在何处。】   她的意识开始向下漂落,穿过了臻冰,又沿着深渊两旁的悬崖向上攀升。   现在,她要做梦了。   在别人的梦里……   陈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有点奇怪。   说不上晕,但好像一切都在旋转……天旋地转的感觉?有点像。   他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是什么回事,但现在也许不是理会那些小问题的时候了。   他得尽快把手上的工作忙完——就是把这份文件处理好。   文件……什么文件来着?   是关于……关于阿瓦罗萨部族和凛冬之爪部族合作的事情……是的……应该是……   不对,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   手上的鹅毛笔似乎没有墨水……可它明明还能书写……   手边的杯子怎么开始转起来了……甚至会变大变小吗……里面的水……是一些冰块?臻冰?它们似乎永不消融……   文件……在桌子上……   不对……是在一片雪地上……是吗?   是喝多了吗……古拉加斯的酒……是艾希喝多了?还是瑟庄妮……   “不对……”   陈策用力晃了晃脑袋,可眼前的混乱并没有停下。   眼前的场景又一次切换了——毫无征兆,就像是电影里的下一幕。   无序,却又不显得突兀。   这次的场景是一片草地……温和的平原,就像在艾欧尼亚……   尚赞平原吗……艾瑞莉娅的故乡……也许能在这里看见她优美的舞蹈……她翩翩起舞的样子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   不……也许阿狸也在这里……那些毛茸茸的狐尾……她有九条,每一条都柔软又温暖……   【陈策……】   【陈策……】   “谁?”陈策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可草原上明明什么也没有。   艾瑞莉娅……阿狸……她们好像不在这里……   那边的是谁?   有一个人走过来了……她穿着一身华美的长袍……   冰蓝色的长袍和银色的长发……她双手十指交叉放在平坦的小腹上,看起来端庄优雅……   她的眼睛是闭着的……但能想象出那双眼睛的美丽……她的睫毛很长,很漂亮……   “陈策……”是了,就是这位端庄美丽的女士在呼唤。   “我在这里。”陈策招了招手,远处的悬崖似乎变成了雪山。   那个女人走近了。她银白色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飘荡,嘴角向上的弧度是一个微笑,温柔甜美。   “你好,陈策。”她的声音也很温柔……就像一阵和煦的微风。   “你是……?”陈策想站起身来,可他感觉自己已经累得完全动不了了。   女人缓缓坐下,双腿弯向一边,如此优雅的坐姿让她看起来更加美丽。   她的身材很高挑,坐下来时却更能衬托出她的窈窕。她光滑的肌肤好似新雪一般白净,就像久居深闺的小姐。   “陈策,小心熊人族。”   “嗯?”陈策有点没听懂,“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女人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我们现在不就是在见面吗?”   “不是的。”   “噢……我不太懂。”   “没关系的。”   “噢……”   “总之,小心熊人族——在你前往阿瓦罗萨部族的时候。”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会去找你的。”   “哈……?”   “记住,小心熊人族。”   “……”陈策越听越迷糊,但他已经没有机会细想了。   因为眼前的场景又开始切换了。   温暖的平原不见了……风雪……无尽的寒冷又回来了……一眼望不到头的白芒……   那位美丽的女士也不见了……这里不是艾欧尼亚……   【小心熊人族……】   这里是……   是……   “陈策……陈策……”   这个声音……这是……   “陈——策——”   对了……是艾希……   “起~床~啦~~!”   “嗯……”陈策嘟囔着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完美无瑕的俏脸。   “你终于醒啦?”艾希也还侧躺在床上,嘴角微微勾起的笑意和银白色的长发让她看起来非常温柔,也很有她这个年纪特有的青春感。   兴许是因为双层被子的温暖,亦或者是因为两个人挤在一起睡的缘故,她白皙的脸颊上泛着一抹红晕,但明显不是羞涩——一种自然的、美丽的红晕。   “早上好呀~”   “早上好……”陈策揉了揉眼睛,又下意识地准备坐起身来伸个懒腰。   可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臂有点……抽不出来?在被窝里面,像是被什么夹住了一样。   嗯……好吧,也不是完全抽不出来,只是阻力有点大……   重重的,软软的……   片刻的困惑过后,他猛地想起了什么。   再看一旁的少女,双颊上那抹自然的红晕上又覆盖了一层不自然的绯红。   这回是因为羞涩了……   “那个……陈策先生……别拽了……”艾希的声音都在颤抖,但又不是那种难受的颤抖——一种像是有点舒服又有点奇怪的声音。   酥酥麻麻的,简直快要发出某种不太正常的申吟了……   “咳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陈策连忙止住了动作。   但因为僵着很难受的缘故,他又躺了回去。   手臂也顺势完全放了回去。   被夹着……的确很暖和来着……   艾希诚不欺我,果真无论身体有多冷心脏都是暖的……   嗯,还很软……   “那个……你先等我一下……”艾希一边说着一边用被子盖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一双富有灵气的湛蓝色美眸露在外面。“我先……先把衣服穿上……”   “好的……”陈策也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很快,对方缩进了被窝里。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期间他甚至因为一些可能的意外触碰到了某个……嗯……也是软的,但没那么软的点点……   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吧……   应该的……   不然怎么会如此“坚强”呢……   “唔……”被窝里的少女也适时地传来了一个奇怪的声音——毫不意外,她对于某些部位还是很敏感的。   毕竟是一个只有不到二十岁的小雏女……   即便是在母系氏族的弗雷尔卓德,像她这样的年纪也有很多不懂的东西……   当然了,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个体差异——艾希太单纯了,也很看重“贞洁”这个东西,除非她遇到了真正喜欢的人,否则绝不会主动去了解这些东西。   否则以她阿瓦罗萨战母的身份,想找点花瓶男宠还不是随随便便?   就像古代的帝王一样,哪个不是后宫佳丽三千?   她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就算被人嘲笑“不行”、“有问题”,也绝不会去找不喜欢的人解决一些特殊需求。   “我……我好了……”   很快,被窝里又传来了少女羞涩的声音。   先是一抹银色从被窝里探出来,而后便是少女完美无瑕的俏脸和窈窕的上半身。   她的胸脯不算特别饱满,但胜在“恰到好处”——无论是形状还是尺寸;她的腰则是非常标准的柳腰,纤细而灵活,不盈一握。   那种青春少女的气质非常明显。   另外,因为她还很年轻的缘故,一些部位还可以再发育发育……到时候就可以是非常饱满了。   “好了……现在你可以把手抽出来了……”艾希的声音很小很小,“你先换衣服吧……我去外面等你……”   闻言,陈策把手从被窝里抽了出来——这回的确是没有任何阻力了。   嗯……手臂和手心里全是那种温暖的感觉……还有一股独特的清香……   那软乎乎的触感很是满足,仿佛在指尖上久久不愿散去……   “不用去外面了,在这里等我一下就好。”陈策又拉住了准备去门口等着的少女,“外面天气冷,你先适应一下被窝外的气温再出去吧,不然会感冒的。”   “我不会的……我是冰裔……不会感冒……”小手被拽住的感觉又让艾希一阵脸红——她还是没太适应这种被美少男陈策主动抓住手的感觉。   太、太主动了啦……   真是的……   “那你总会感觉冷吧?没必要的。”陈策摇了摇头,“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感到不适。”   “诶……这个……”   “很快的。”   “我……唔……”   “稍等……”陈策松开了少女的手,然后赶在对方回过神来之前脱掉了上衣。   衣服摩擦身体的声音一响起,艾希立刻整个人僵住了。   “陈策先生……!你这……!”   “我只是换上衣而已。”陈策风轻云淡地继续换衣服。   “就算只是上衣……也不行的……!”艾希用手捂住了眼睛,可光是听到声音就让她有点把持不住了。“你怎么能随便……随便在女人面前换衣服呢……!”   “随便?我没有随便呀?”   “你现在不就在……!”   “我只在你面前换衣服而已哦,艾希小姐。”陈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那阵脱衣服的动静也还在继续。   “这是你的‘特权’——也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艾希的脸红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其实我甚至不介意你看的。”陈策又道,“如果是你的话……我会很高兴。”   “什、什么……?!不行的……!!”   艾希用力摇了摇头,拒绝的语气十分坚决。   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嗯,如果她不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就更好了。   透过指缝,她看见了……陈策裸露的上半身……那界限分明的肌肉……那优美的线条……   以及……   那两块精壮的胸肌和胸肌上的……   的……   这这这……!   呼——衣服盖下去的声音很响。   这下艾希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更多的是遗憾。   既然看都看了……那就再多看点嘛……!   “好了,艾希小姐。”陈策轻笑道,“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嗯……”艾希缓缓把手移开,假装才刚睁开眼睛。“下次……下次不准这样了……你这样很危险的……在女人面前换衣服什么的……”   “那艾希小姐不喜欢看吗?”   “当然喜——”艾希话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改口道:“什么喜不喜欢的……!这是……是……我……那个……懂了吧……!”   “懂了。”陈策又笑了笑。   然后查看了一下互动度。   【英雄[寒冰射手·艾希]涩涩欲望值+3,当前互动度43!】   嗯……不错不错。   在弗雷尔卓德刷互动度还挺方便的。   “把、把外套穿上……”艾希又故作镇定地打量着眼前的美少男,单是一件打底衬衫的话线条还是很明显的——她爱看这个。   但她可不想让别的女人看。   “你只穿这个……太暴露了……”   “当然。”陈策微笑着披上外套,“就像我刚才说的……有些东西只有你能看。这是你的特权。”   “说什么呢……真是的……”艾希又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片刻后,她又突然问道:“对了,你昨晚是做噩梦了吗?”   “噩梦?”陈策有点没听明白。   “对呀,你今早早些时候一直皱着眉头,手也有点乱动……看起来就像是做噩梦了。”艾希一边说着一边默默调整了一下胸前的衣物。   嗯……今天早上对方乱动的时候她也被波及到了……   不过......也不难受......   甚至可以说挺舒服的......   “噩梦……”陈策挠了挠头,可一时半会的确想不起来什么。   他只记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个梦……   梦里的内容……记不清……   好像......嗯......一个女人?   一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女人......声音好像很温柔来着......   她说......说......   “小心……熊人?”陈策疑惑地眨了眨眼,“那个噩梦我只记得这一句话了。”   “熊人?噢,你是梦到熊人族了吧?”艾希则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那就合理了——那些熊人都是很可怕的存在,你梦到它们的话自然就是噩梦了。也许你是梦到和它们战斗了。”   “嗯……有可能。”陈策又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可还不等他细想,身前那位美丽的银发少女就主动抱了过来。   “没事的,噩梦而已。”艾希轻轻抱着他,像是在安慰一个受惊的小男生。“我会陪着你的,没关系的。”   “嗯……”陈策一时间还是有点适应不了这种“性别互换”的感觉。   但......也不难受。   挺好的。   至少......能感受到那两团温暖的柔软......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贴贴吧?   那个手感......奶香味......嗯......   “走吧,我们去找瑟庄妮。”抱了一会后,艾希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漂亮又可爱的妙龄少男,抱起来真舒服呀……   “我们得去和她协商一下关于凛冬之爪部族搬迁和结盟的事情了。”   “嗯。”陈策点了点头,在少女的牵手下准备离开房间。   可就在他踏出房门的一瞬间,他似乎在房间了看见了......   一片雪花?蓝色的雪花......   那个梦......   那个女人......银白色的长发......   梦境......   窃梦者......   窃梦者丽桑卓……?   有点像......但......   不对......不可能的......丽桑卓的声音没有这么温柔,她总是以女王的姿态与别人讲话,说的都是些什么“臣服于我”、“我命令你”之类的......   奇怪...... 第三十二章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狗熊吧?   毫无疑问,凛冬之爪部族在短短两天之内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大变动。   廓吉雅倒下了,部族里的冰霜祭司也全都被陈策关起来了,新任战母瑟庄妮上台后将再无阻碍。   而她当上战母后只办三件事——   迁移,迁移,还是塔喵的迁移!   时隔多年,凛冬之爪部族的战母又决定与阿瓦罗萨部族的战母签订结盟协议了。   当年是瑟庄妮的祖母和艾希的母亲签订的,而现在这份缘分又来到了这两位晚辈手中。   实话说,其实瑟庄妮直到现在都无法完全认同艾希的理念——她始终认为对部族没有帮助的炉户就该被抛弃——就算不抛弃,最多也只能给他们最低限度的物资,绝不能在他们身上浪费太多东西。   没有任何贡献的人,凭什么和其他人享有同样的权利?   她觉得艾希太善良了……善良得有些蠢。   不,是愚蠢至极。   无用的善良只会让部族陷入窘境。   而艾希对此给出的解释是:炉户们虽然没有战斗力,但他们在耕种、放牧和建筑方面与冰裔们并没有明显区别,甚至更有天赋,因此他们不应该被抛弃。没有哪个人是天生就很强大的,冰裔的祖先们也是炉户,部族应该给他们一次机会。   这个解释还有另一个说法……就是希望所有弗雷尔卓德人都团结起来,到时就没有部族间的战争了,大家一起自给自足的话哪还会出现食物严重紧缺的情况呢?   到那时,炉户们对内工作,冰裔战士们对外防守,大家各司其职,每个人都是有贡献的,也都是弗雷尔卓德的一份子,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对于这个说法——或者说设想,瑟庄妮表示认可,但并不赞同。   因为这太理想化了,简直就像……不存在的乌托邦。   比起让整个弗雷尔卓德团结统一,她更想让自己的部族变得强大——就算艾希的愿景真的实现了,她也要让弗雷尔卓德分成三六九等,而她的凛冬之爪当然是要排在第一等的——高位能者居之,这是必须的,也是最基本的。   人人平等……没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了。   结束内乱、团结统一什么的,谁有那闲工夫就让谁去做吧。   艾希想做就让她做个够。   “无意义的幻想……”   签完最后一份文书,瑟庄妮大步走出了凛冬之爪部族的战母大厅。   门外,上百名族人俯首等待。   “现在,我以凛冬之爪战母的身份正式宣布——凛冬之爪部族,与阿瓦罗萨部族结盟!”   “从此以后,阿瓦罗萨人便是我们的姐妹!我们的兄弟!我们最坚实的后盾!”   “任何人不得已任何借口对阿瓦罗萨部族发难!严禁一切公开争端!”   “如有异议,亲自找我!”   “现在,向南方前进!”   一段简短而有力的讲话结束,上百名凛冬之爪族人同时站了起来。   他们早早就听闻了部族要迁移的消息,便早早就准备好了迁移要带的行李。   所有人随时都可以出发。   “艾希,你有什么要说的吗?”走下高台的瑟庄妮径直走向了艾希。   “没有。”后者回以微笑,“我很高兴你能这样做,瑟庄妮。”   “也许这是一个意外。”瑟庄妮耸了耸肩,又跟着向对方露出微笑:“但这是一个美丽的意外,对吗?”   “这是我长久以来所期盼的……”艾希热情地握住了瑟庄妮的手——她曾经的好姐妹。   也许……以后也可以一直是好姐妹。   她从没有记恨过对方。   即便是之前决裂的时候瑟庄妮对她说了很过分的话……还差点对她动手,但她从不觉得对方是不可原谅的。   瑟庄妮有自己的苦衷,而她永远不会把瑟庄妮当作敌人。   “我昨天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成功劝动族里那些老家伙的……你知道的,她们顽固得就像一块块结了冰的石头。”瑟庄妮爽朗大笑,又拍了拍艾希的肩膀。   虽然她心中仍无法接受艾希的思维,但这并不影响她把对方当作好朋友。   就像……就像曾经那样。   在那无数个寒冷的夜里,她和艾希蜷缩在篝火旁畅想着未来的美好,伴随着大人们的吵闹声和干柴的噼啪声安然入眠……   “真没想到,最后我们都成了战母。”艾希有些感慨,“也许这不是个好消息……但应该不差。”   “是的,不差。”瑟庄妮用力抱住了对方。   这一刻,两个部族才算真正的冰释前嫌。   就算凛冬之爪部族永远不会承认阿瓦罗萨部族那一套……就算她们永远无法真正地站在一起……   但这已经足够了。   拥抱过后,两位心中仍有些“各怀鬼胎”的少女同时望向了正在准备迁移的族人们。   也许两个部族永远不会融合,但至少不会再有敌意了——合作的关系。   “准备出发了。”瑟庄妮深吸一口气,心中感慨万分。   而艾希则是在点头之余又补了一句:“对了,瑟庄妮,我必须和你说一件私事……”   “你说。”   “就是……从今往后,我愿意与你分享一切,但有一点我绝不能和你分享。”   “什么?”   “那个。”   艾希微笑着望向了不远处的年轻男人。   “陈策?”瑟庄妮瞬间就明白了,“嗯……这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实际上并不太合理呢,我的姐妹。”   “什么?”艾希的语气逐渐莫得感情。   “能者先得——弗雷尔卓德一向的规矩,我想你应该是明白的。”   “别忘了,你能认识陈策还是因为我。”   “那也请你别忘了,陈策先生是为了找我才来弗雷尔卓德的。”   “呵呵,那只是一个借口。”   “哦?是吗?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   “行啊,由我,你说的。”   “呵呵……”   两位少女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又变得有些僵了。   而不远处的陈策对此毫不知情——他正忙着呢。   忙着蹲在雪地上一只手拿着一把暗裔武器互敲。   “你俩到底谁硬点呢……”   凛冬之爪部族举族迁移了。   虽说凛冬之爪战母瑟庄妮有点难以接受阿瓦罗萨部族的行事风格,但现在她没有别的选择——一方面算是大势所趋,另一方面她必须考虑到留在北方是否会遭到冰霜守卫部族报复的问题。   得罪了冰霜女巫,就算是最强大的战士也得掂量掂量要不要跑路。   她瑟庄妮是想着有一天对冰霜女巫宣战没错,但绝对不是现在——现在的凛冬之爪去和霜卫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   若想挺过这段危险时期,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背靠阿瓦罗萨部族、背靠强大的陈策。   只要避了这阵风头,以后凛冬之爪想在哪发展就在哪发展。   理智的瑟庄妮很清楚现在该怎么选。   凛冬之爪部族在与阿瓦罗萨部族正式结盟后的第七天就全部抵达了目的地——位于弗雷尔卓德西南部的阿瓦罗萨部族营地。   这里的气候和地理环境远比北方要好,一些经验老道的族人一眼就看出了这片平原在初春之后有种植粮食和发展畜牧的希望。   除了有可能遭遇诺克萨斯人的袭击之外,所有人都对这里的一切感到非常满意。   两个部族的营地没有完全融合,但也就建在隔壁,这片原本荒无人烟的平原很快就变得生机勃勃。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两个部族都在努力建设他们的新家园。   期间艾希和瑟庄妮都在忙着指挥各自的族人分工建设,只有陈策比较“闲”——他的任务是坐镇两个部族、等待随时可能到来的冰霜女巫。   这一个月里他基本不用干什么活,每天就是吃吃喝喝、研究地图、晚上找艾希和瑟庄妮叠一下心之钢什么的。   哦,还有每天按时去检查一下亚托克斯的精神状态——拉亚斯特天天在他旁边唧唧歪歪的,保不准哪天就给他逼疯了。   这段时间过得格外平静。   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阿瓦罗萨部族和凛冬之爪部族的名声似乎渐渐在整个弗雷尔卓德传开了,时不时就会有人前来投靠或是打听消息——外界都在传这两个部族掀起了反抗冰霜女巫统治的大旗。   而这个传闻最直接的证据就是阿瓦罗萨部族和凛冬之爪部族驱逐了族内的冰霜祭司,这是弗雷尔卓德无数年来不曾有过的行为。   另外,人们还听说这两个部族在上个月干掉了北方臭名昭著的冰原恶魔——那个可怕的怪物前阵子可祸害了不少部族,其恐怖的实力令人闻风丧胆,做的脏事也让人深恶痛绝。   而解决了这个祸端的部族自然是被人们奉为英雄的。   那份实力更是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越来越多的炉户部落开始投靠阿瓦罗萨部族,甚至一些包含了少数冰裔的小部族也前来投诚。   阿瓦罗萨部族的规模越来越大。   这个由无数部族融合而成的部族甚至都不能称之为部族了——也许用“联盟”来称呼会更贴切些。   【弗雷尔卓德联盟】   对此,艾希感到十分欣慰。   那些原本有点小矛盾小摩擦的部族在加入阿瓦罗萨部族之后都化干戈为玉帛了,大家都成了一个大家庭里的人。   只要这样下去,想必团结整个弗雷尔卓德的愿景也能看到希望的曙光了。   不过……这其中也不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随着部族数量的增加,少数原本势力比较庞大的部族会有点渴望更高地位的意思——她们认为自己在加入阿瓦罗萨部族之前是更强的、为部族做个更多的贡献,自然应该获得更高的地位和权利。   那些部族原本的战母频频向艾希提出意见,更有甚者打算用一个不太光荣的方式来提升部族地位——   她们想和艾希做“亲家”。   也就是想让自己部族的人去当艾希的血盟,以此来获得更多的权力和更高的地位。   这让艾希感到厌恶且烦躁万分。   她果断拒绝了所有“媒人”的介绍,将她们轰出帐外。   但这也让联盟内的摩擦变得更加严峻……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了。   既能满足弗雷尔卓德传统的“战母理应谈婚论嫁”,又不会激怒那些没被选中的部落。   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法……其实她也不是没想到,只是现在暂时可能实现不了——   和弗雷尔卓德以外的人缔结血盟,这样就能完美解决两个问题了。   只是她现在……还不确定某个人的心意……她只能暂且搁置。   这样平静而暗流涌动的日子又过了好一阵子。   直到某一天的黄昏时分,一声尖叫打破了这份宁静。   “怪物……怪物……!它们进入了我们的领地……!”   一个满身是血的炉户连滚带爬地冲回部落,颤抖的声音和惊恐的表情已经表明了他刚才见到的东西有多么可怕。   “怎么了怎么了?”部族里的医师连忙上去为其包扎伤口。   “熊人……是熊人……!”受伤的炉户仍在尖叫,凄惨的喊声很快引来了部落的两位最高领导者——艾希和瑟庄妮。   “熊人袭击了我们的矿工小队……!十三人……全死了……!那些怪物把他们吃了……!”   “熊人族?”听到这个名字,艾希一下皱起了柳眉。“熊人族怎么会到人类的领地来?这是千百年来未曾发生过的事情。”   “我不知道……可它们的确来了……!”受伤的炉户瞪大了眼睛,那惊恐的眼神根本不可能骗人。   可艾希实在有点疑惑。   熊人族……传说它们的主人在无数年前就和三姐妹定下了契约,人类和熊人只要不越界就绝对不能主动攻击对方,算是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共存关系……   而这些年来双方也的确是这样互不侵犯的。   可为何……   难道是熊人族的主人反悔了吗……   那个传说中的邪神……   掌管雷霆的神明……   艾希和瑟庄妮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充满了不安。   在村口晒太阳的陈策倒是显得很淡定。   熊人族啊……顶头那个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弗雷尔卓德半神·沃利贝尔咯?   他一边想着一边顺脚踢了下脚边的暗裔魔剑冰雕。   “亚托克斯,听说你是弑神者?” 第三十三章 沃利贝尔,你就是歌姬吧!   熊人族,顾名思义,它们既是“熊”又是“人”。   在弗雷尔卓德,也有相当大一部分更愿意称它们为“失者”。   同样的,顾名思义,失者就是“迷失的人”。   是的,那些身形庞大、尖牙利齿、嗜血残暴、总是佝偻着身子用熊一般的爪子将人扑倒的怪物,它们曾经也是人类。   在“他们”变成“它们”之前,他们和所有弗雷尔卓德人一样,都是这片冻土的孩子。   他们有些是炉户,有些是冰裔,也有一些是走投无路的流浪汉……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是只有一个鼻子两个眼的正常人类。   他们的转变,源于他们对力量的渴望。   一些癫狂的战士会在古籍或传闻里得知熊人族的力量——甚至是在熊人的狩猎场亲眼见证过那种力量。他们渴望那份力量,他们愿意为此献出一切。   于是,他们依照古法进行了血祭。   他们向传说中的熊灵献出了一切,只为得到那份非人的力量。   他们便成了它们。   在献出自己的肉体后,它们的骨肉开始异变,身体变得庞大、牙齿变得尖锐、爪子变得锋利,它们彻底成了半人半熊的可怖模样;在献出自己的灵魂后,它们变得残忍嗜血、暴虐无常,它们甚至失去了自己原本的思想,只剩最原始的兽性。   它们的骨骼向外延展、突出皮肉,在佝偻的脊梁之上形成了条条倒刺;它们用斗篷或大衣掩盖躯体,却挡不住那嘴角流出的涎液和鲜血。它们保留了人类和熊的特征,却活脱像一个只存在于恐怖故事中的扭曲存在。   它们迷失了自我。它们选择拥抱最原始的兽性。   于是,它们被人们称为“失者”。   一种极端的、可怖的、嗜血的怪物。   没有人愿意招惹它们——熊人族。它们几乎是蛮力的代表。   所以,在听闻族内有人被熊人族袭击后,整个部族都沸腾起来了。   恐慌和愤怒的情绪在营地内肆意蔓延,有人愤怒于熊人族的“越界”行为,但更多的人则是在担心它们是否还会有更进一步的行动。   艾希和瑟庄妮极力想要压制住这种恐慌情绪,但熊人族的威胁显然要比她们的安慰来得更直白些。   现在,人们需要的是行动上的证明,而非言语上的“哄骗”。   最终,艾希和瑟庄妮决定派出几支斥候小队前去探查情况——至少要搞清楚之前的矿工小队为什么会遇袭。   是熊人族发狂了,还是矿工小队不小心进入了熊人族的领地?   是一个悲惨的意外,还是熊人族突然撕毁了千百年来的协议?   这些问题一天搞不清,部族就一天平静不下来。   被人们尊称为“阿瓦罗萨转世”的艾希亲自带队出发了。   当然,这支队伍里少不了一位关键性人物——陈策。   作为击败冰原恶魔的真正功臣,外人可能不太知道,但艾希等人可是一清二楚的。   所谓“阿瓦罗萨转世”和凛冬之爪部族战母瑟庄妮根本没帮上多大忙,真正取胜的还是陈策。   那天发生的一切……那场堪称神迹的战斗……她们仍历历在目。   只要有陈策在,至少单论调查矿山这件事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至于那传说中的熊灵……   “矿山的位置离熊人族的地盘还很远,那位可怕的熊灵应该是不会来这里的……”   艾希眯起眼睛望向了矿山深处的阴暗,那里传来的阵阵血腥味让她感到很不舒服。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往陈策那边靠了靠,两人的手臂几乎挨在一起。   “但那些失者也不好对付,必须小心行事。”   “明白。”陈策微微颔首,又稍微调整了一下背上的两把暗裔武器的位置——这一把大镰刀和一把大剑背在身上还挺麻烦的。   “不过只要不遇到熊灵,基本上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话听起来有点自大,但……好吧,我知道这是很客观的实话。”艾希摇了摇头,小手无意识地在对方的手背上蹭了一下。“那你答应我,如果真的遇到熊灵了……不要勉强。”   “当然。”   “你可能不太了解熊灵的力量……它在上万年前甚至击败了传说中的三姐妹。它掌控雷霆的力量让万物倾倒。”   “嗯,我明白的。”   “我知道你有打败冰原恶魔的强大力量,但那个可怕的熊灵……它真的不比冰原恶魔弱的。”   “我知道啦……”陈策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少女的头顶,打断了她“喋喋不休”的善意劝告。   这些劝告,听一半就行了。   谨慎小心当然是必须的,但有时候该上还得上。   弗雷尔卓德半神之一的沃利贝尔当然强大,关于它的传闻和历史记载几乎用一整个仓库的书都写不完,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就无敌了。   所谓的“冰原恶魔”可一点不比它弱。   只是弗雷尔卓德没有关于亚托克斯的传闻罢了。   暗裔统治时期,亚托克斯可是敢于冲上巨神峰斩杀星灵的。   比起被三姐妹耍得团团转的沃利贝尔,当真是高下立判了。   弗雷尔卓德所有半神的兄长——熔铸之神·奥恩,也许他还能凭借无上的蛮力在短时间内稍微压制一下亚托克斯,小狗熊沃利贝尔还是算了吧。   都别说亚托克斯的巅峰时期了,就是现在这幅模样,只要给他一具普普通通的躯体都绝对能把沃利贝尔按在地上摩擦。   不把它屎打出来都算它拉得干净。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才能既可以让亚托克斯拿到躯体去锤沃利贝尔又可以在事后控制住他。   总不能事后再和拉亚斯特揍他一次的……上次是赢在计谋,而同样的坑亚托克斯不可能连踩两次——到时如果砍不断他的手、断不了他与傀儡躯壳的联系,那正面作战就完全没有胜算了。   那么……单靠拉亚斯特来和沃利贝尔作战?   嗯……其实也不是不行……   拉亚斯特的力量比起沃利贝尔应该也不至于很弱,还是有赢面的……   反正不管怎么说,亚托克斯再危险也能算作一张底牌,到时要是真打不过再把亚托克斯拉出来就好了。   至于后面的事……后面自有办法,就交给后面的自己吧。   总之,底牌在手,沃利贝尔根本不足为惧。   “总之,先走吧。”陈策将手从少女的头顶上拿下,又顺势牵起了那只光滑白皙的小手。   “一切视情况而定。”   “唔……好吧~”艾希也难得地没有感到羞涩,用力握紧了对方的手。   矿山深处的洞穴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斥候们点燃了火把,刺眼的火光在结霜的岩壁上反射着光芒,让人头晕目眩。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并且随着洞穴的深入越来越浓,单是凭这气味就能判断出这里先前发生了何等恐怖的事情。   众人的脚步声在洞穴里回音十分明显,那嗒嗒嗒的声音像是踩在受难者的心尖上,让唯一的幸存者感到惶恐不已。   “就在……前面……”之前遇袭的矿工指向了一条狭窄的暗道,全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那里……我们当时在采掘煤矿……它们……它们从地底深处涌出……”   “别害怕。”身为领袖的艾希用言语宽慰了一下遇难者,而后大步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很快,众人佝偻着身子穿过了通道的最狭窄处,外面是一片宽敞的空间。   头顶上的岩柱摇摇欲坠,矿工们在这里建立的木桩支柱已经被尽数摧毁,满地的木屑都染着尚未风干的鲜血。   血腥味很浓。   艾希缓缓蹲下身去,伸出一根手指在染血的木块上抹了一下。   “这血还有些黏,没有结冰的迹象,时间应该不会很长……可尸体却不见了……”   “是的,你说的对。”陈策附和道。   “地上的血迹呈长条状,显然是伤者或尸体遭到了拖拽……”艾希继续分析,“熊人族有食人的习性,理论上不会把人拖走才对,难道他们要把‘猎物’运回它们的领地去么……”   “我觉得不是。”这回陈策持反对意见了。   “嗯?”艾希抬起头来,用询问的眼神望向对方。“你有什么别的发现吗?”   “是的。”陈策点了点头。   “什么发现?”艾希又问。   “我发现那些熊人了。”陈策即答。   “?”   艾希一愣,而后沿着对方手指的方向望去。   再然后……她看见了一大片“光点”。   那些红色的光点在黑暗中闪烁,安静而诡异。   就像……对猎物虎视眈眈的狼群。   或者,饥肠辘辘的北极熊。   艾希这才发现那些凶残的熊人其实从未离开过——它们一直在盯着他们。   什么血迹,什么拖拽尸体……那些熊人本来就在那边吃人,只是他们的到来让它们暂时停下来了而已。   一通分析,结果要找的目标就在眼前啊……   “各位小心……”艾希略显尴尬地站起身来,又警惕地握紧了冰晶长弓。   一众族人同时抄起了武器,只有那个受伤的矿工躲在人群后面瑟瑟发抖——熊人族已经在他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熊人族,我并不想与你们开战!”艾希朝着那群可怕的怪物大声喊道,“但我们需要一个说法——我的族人并没有进入你们熊人族的狩猎场,为何你们要对他们痛下杀手!”   “……”那些熊人没有任何回应。   片刻后,它们迈着整齐的步伐从黑暗中走出。   它们每一个都体型庞大、相貌丑陋,扭曲的肌肉和骨骼完全不像这个世界的造物,反倒像是在挑衅大自然的权威——它们的生长规律完全不符合自然。   它们的手里拿着一块块新鲜的人肉,或者各种带血的骨头。那些残肢断臂正是来自遇难的矿工们。   它们步步逼近,构造独特的喉口里蕴着低沉的嘶吼声。它们像是随时都要发起进攻。   既然如此,艾希也不用再顾忌所谓的“协议”了——熊人族滥杀在前,她带着族人自保在后,无论怎么做都是占理的一方。   她无权代表全弗雷尔卓德人宣布与熊人族开战,但她可以以这合理的名义对这帮破坏规矩的熊人进行制裁。   既然是熊人先坏了规矩,那就算后面熊灵真的来了也不能怎么样。   除非……它真的想撕毁千万年前立下的“互不侵犯条约”。   如果真是那样,那她现在多杀点熊人也没错——这甚至会得到全弗雷尔卓德人的支持。   “准备——!”艾希一边招呼着众人一边拉开了弓弦。   那些形态扭曲的熊人也终于爆发出了尖锐的嘶吼声。   下一刻,双方都发起了冲锋。   艾希在一眨眼的功夫内就瞄准了冲在最前面的两头熊人,冰晶箭矢立刻生成。   可就在她即将射出冰晶箭矢替族人报仇的时候,又一声更加嘹亮的吼声突然响起。   一瞬间,奔跑的熊人们停下来了。   一个正常人类的身影从洞穴深处走出,只穿着巨大的鸦羽罩帽和熊皮披风。   艾希和几位族内的老战士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或者说此人的身份。   【猎牲领主】   熊人族为数不多还能保持人类智慧的存在。它的形态看起来和正常人类也并无差别。   当然,表象终归只是表象。   它拥有人类的智慧,可它的意识已经和熊人无异;它拥有人类的形态,可它的力量却同样来源于凶残的熊灵。   “停下,人类。”他大声宣布,“我是熊人。我是雷霆领主的传话人。”   艾希紧盯着这个诡异的存在,长弓上的冰晶箭矢消失了,但握着长弓的手并未松开。   她发现对方也在注视着她——或者说她手上的弓。   “那把弓。”猎牲领主的语气极其高傲,像是一种高等生物对低等生物的布告。“阿瓦罗萨的弓,所以你是阿瓦罗萨的传人?”   “你可以这么理解。”艾希冷声回答,“但这个话题并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谈什么?”   “我需要一个说法——你们的人在狩猎场外袭击了我的族人,这不合规矩。”   “嗯。”猎牲领主淡漠地点了下头,仿佛这事与它无关——甚至与整个熊人族无关。“没有说法,你带着你的族人回去吧。”   “什么?”艾希恼怒地皱起了柳眉,冰晶箭矢再次生成。   “你对人类有着特殊的意义,所以我伟大的主暂时不想杀你。”猎牲领主依旧没把冰晶长弓的威胁放在眼里,“但如果你执意不走,我们也可以把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杀死并吃掉。”   说着,它又踢了一脚旁边的阿瓦罗萨人尸体。赤裸裸的威胁。   如何蛮横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艾希。   她手指一松,弓弦上的冰晶箭矢立刻射出。   但猎牲领主似乎早有准备,一侧身就躲在了一头熊人的身后。   嘭!冰晶箭矢爆裂开来,中箭的熊人被冻成了冰雕,而猎牲领主毫发无损。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就只能把你的族人全部杀死了。”猎牲领主发出了一阵刺耳的笑声,“至于你,我会把你的四肢全——”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巴掌声突然响起,猎牲领主说到一半的话被打断了。   后半句话和它带血的牙齿一同咽回了肚子里。   一个比它瘦小不少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跟前。   咚——!又是一道沉闷的响声落下,正准备发怒的猎牲领主直接被踢翻在地。   再下一刻,一抹寒光闪过。   鲜血和断臂同时抛向空中。   陈策及时用靴子踩住了猎牲领主长大的嘴巴,不让那刺耳的惨叫声发出。   “真是给脸不要脸,今天我就要把你们全鲨了——还有你们那什么破狗熊主子,三天之内鲨了它,骨灰都给它扬了!” 第三十四章 所有人都将臣服于女巫!   猎牲领主有着远超普通熊人的力量,算是沃利贝尔的“得力干将”,掌管着一方领土。   放在平时,它基本可以在弗雷尔卓德横着走,就算是冰裔或者冰霜祭司见到它也得灰溜溜地让开道来——除了冰霜女巫和极少数的强大萨满,它可以算是无敌的存在了。   但今天……它被打倒了。   被一个瘦小的凡人打倒了。   甚至可以说是碾压。   那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像是瞬移般冲到它跟前,又在一个呼吸的功夫内将它击倒被斩下了它一条手臂。   如此速度,如此力量……这根本不像是一个瘦弱的凡人所能掌握的。   但事实就是如此。   人人畏惧的猎牲领主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那张受过神明恩赐的脸和肮脏的鞋底来了个亲密接触。   奇耻大辱!   “呃啊……呃啊……!”   被皮靴死死踩住的嘴难以发出一段完整的声音,但猎牲领主还是表达出了它想表达的意思——它很愤怒!熊人的愤怒!   熊人族,无所畏惧!!   对此,陈策的表示是……   “真能吵啊,沃利贝尔的熊腿子。”   咔——!   他稍一发力,骨骼断裂的声音立刻从皮靴底下传来。   碎了。猎牲领主的颧骨碎了。   而这还只是一个开胃菜——比起那些被熊人残忍杀死后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的炉户,这点小伤着实是九牛一毛了。   “你们这些出卖灵魂的剑冢还真是令人恶心啊……”陈策稍微挪动了一下脚步。   然后又一次狠狠踩下。   啪嚓——!   这次的声响更大,骨骼断裂的程度也更深。   猎牲领主的下颌骨随着左半边颧骨一起碎裂,那张长满尖牙的嘴立刻无力地耷拉下来,看起来就像在cos某岛国的裂口女。   “呃……呃啊……!”喉口发出的怒吼声中又带着一丝惨叫的意味。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从陈策杀到猎牲领主面前开始算起,直到他踩断对方的脸,只不过过去了十秒钟时间。   那些已经冲出去一段距离的熊人甚至来不及跑回来“救驾”。   等它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艾希那边又已经开始了攻击。   “攻击!”一支冰晶箭矢正式打响了双方的战斗。   阿瓦罗萨的斥候们怒吼着冲上前去,各种各样的武器招呼在了那帮该死的熊人身上。   艾希的冰晶长弓对付亚托克斯、拉亚斯特之流的顶尖强者差了点意思,但对付这些普通熊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出片刻,冲在最前面的近十头熊人就被冻成了冰雕。   也许洞穴之下还隐藏着更多的熊人,但已经无所谓了。   有陈策守在那边,没有哪个熊人能碰到阿瓦罗萨人。   “干掉它们!”   “为死去的兄弟姐妹们报仇!”   “该死的怪物!去死!”   ……   阿瓦罗萨的战士们和比他们高大数倍的熊人们战在一起,虽力量不如对方,但气势上丝毫不输。   再加上人数的优势和一箭秒一个的艾希的帮助,战局虽焦灼但也还算有优势。   陈策稍微看了一眼那边,准备先去帮族人们解决掉熊人的威胁再回来好好拷打这个嚣张跋扈的猎牲领主——这种级别的战斗每牺牲一名族人都是天大的浪费。   可就在他挪开脚、即将转身离去的时候,那个脸都被踩烂了的猎牲领主突然抓住了他的脚踝。   “别……走……!”   “嗯?”陈策低下头去,只见那张已经扭曲的脸正在迅速复原——它甚至能再次开口说话了。   “自愈能力不错,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一些……看来我刚才应该更狠一点的,反正只要留你条命在就能等你恢复到能说话的程度再逼问点东西。”   超凡脱俗的自愈能力是熊人族的特性之一,但这么强的自愈能力还是很让人意外。   这在熊人族里都算是很顶尖的了。   “既然你这么喜欢挨打,那就多挨点吧。”   陈策再次把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剑刃摩擦剑鞘的声音细微而尖锐。   下一刻,寒芒闪过。   御风剑术·斩钢闪。   类似于拔刀斩的剑技让魔切的速度和力量都达到了极致,几乎在一眨眼的功夫内就斩下了猎牲领主仅剩的一条手臂。   再然后是双腿。   还有脊背上的神经。   铮……疾风积攒于剑意之上,这回陈策放心地转身面向那帮熊人了。   可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他身后的猎牲领主又嘶吼着发出了喊声:“别……走……!”   对于这种与死无异的可怜虫,陈策不屑一顾。   而事实证明,他似乎不得不“顾”一下这条可怜虫——   轰隆——!   一声爆鸣突然在半密封的洞穴中响起。   耀眼的白光毫无征兆地铺满了整座洞穴,直刺得人睁不开眼。   是……闪电。   象征着蛮荒之力的雷霆。   给予人类第一缕火苗的力量。   陈策扭头望去,在一片刺眼的白芒中看见那个原本已经濒死的猎牲领主又一次站了起来。   且全身上下不见半点伤口。   它人类的躯体开始兽化,变得和其他熊人无异——甚至更加庞大、更加面目可憎。   这才是它的真面目。   所有接受了沃利贝尔“恩赐”的人,都不可能保留着原本的样貌。   想要力量,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即便是捷径。   “凡人……!”它用雪崩般的声音说话,就像是雷暴攫住他的嗓子,将自己变成了语言。   雷霆赋予了它非人的力量,电弧在它庞大而扭曲的身体上游走,就像传说中的熊灵。   当然,它不是真正的熊灵沃利贝尔,它只是得到了沃利贝尔最直接的恩赐——刚才那道闪电并不是从它体内爆发出来的,而是从外界落下的,那正是沃利贝尔的恩赐。   沃尔贝尔的雷电落在它身上,赋予了它无比狂暴的力量。   “你胆敢侮蔑神明的使者……!你胆敢挑战神明的力量……!”   一瞬间,雷暴声起。   轰隆——!耀眼的白光再一次填满了整座洞穴,完全形态的猎牲领主就像传说中的“异兽雷神”,一伸手就能召唤出雷霆万钧。   陈策被这狂暴的雷电直接命中,恐怖的高温瞬间烧焦了他的衣服和表皮。   而猎牲领主就像是要报什么血海深仇一般,即便已经“电死了”对方也绝不停手,那迅猛的电弧从它手中不断射出,像是要将陈策轰成渣子才敢罢休。   在如此狂暴的力量之下,洞穴里的其他人想上前帮助陈策都不可能了——甚至就连那些同族的熊人都不敢靠近猎牲领主的雷电。   这可是上古蛮荒世纪的力量代表。   “所有侮蔑神明者,都将受到死亡的惩罚……!”   终于,在长达近半分钟的雷电轰炸下,猎牲领主气喘吁吁地收手了——沃利贝尔赋予它的力量也不是无限的,如此高强度的攻击不可能维持太久。   “卑贱的人类,不过是熊人的食物……!”   “伟大的熊灵将赐予你们进化……!”   “野性,战争……!”   猎牲领主高傲地瞥了一眼浓郁的烟雾,烤肉般的气味让它无比确信那个狂妄的凡人已经被电成焦炭了。   熊人们发出了阵阵兴奋的嘶吼声。   阿瓦罗萨的战士们则是顿时心如死灰——被电成这样,任陈策先生再强也得死透了。   烤肉味都出来了……   人类方的最强者死了,熊人族那边却“多”了个恐怖的战斗力,战局似乎只在一瞬之间就被彻底逆转了。   众人士气低落。   只有艾希仍保持着微笑。   起初她也有些紧张——毕竟那股烤肉味实在太瘆人了。但现在,她确信陈策平安无事。   因为她超凡的视力在浓雾中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个如同恶魔般的身影……   “真没想到……对付你这种级别的熊人也要用到暗裔的力量……”   如同枯井般传出的嘶哑嗓音在尘雾中响起,本已准备转身对其他人类下手的猎牲领主顿时脚步一僵。   它诧异地转过身来,那四只扭曲的眼睛死死盯着尘雾中的诡异身影。   它看见了……那不是人类的身影……   他庞大而诡谲,头上顶着一对弯曲的犄角……那绝不是人类。   就像……就像一个恶魔。   在弗雷尔卓德的任何一个酒馆都能听到的任何一个酒后故事里描述的“恶魔”。   “你也不是人类……”猎牲领主露出了它尖锐的獠牙,像是一头受到威胁的野兽。“你和我一样……你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错误的,只有你。”不屑的声音传来,陈策轻轻挥动了一下手里的暗裔巨镰。   烟尘散尽,他半恶魔化的身体暴露在了众人的视野当中。   他的骨骼也在一定程度上延展了,身高直逼三米,头顶上也长出了一对恶魔的犄角,体表还覆有一块块独特的硬质甲壳……但他还是能明显看得出人形。   和之前拉亚斯特借用身体时的形态有很大的不一样。   现在的他只是借用了拉亚斯特的力量,而非直接将身体交给拉亚斯特。   算是半暗裔化。   “现在,你们都得死了。”   话音落下,所有熊人同时发出了愤怒的嘶吼声——这狂妄的态度让它们非常不爽。   “吼——!”十几头熊人嘶吼着发起冲锋,也不管其他人了,一心只想把陈策撕成碎片。   而陈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待所有熊人靠近,他不紧不慢地将巨镰举过头顶。   然后,开始旋转。   【反击风暴】   旋转的巨镰不仅能像长枪那样挡住所有物理攻击,锋利的镰刃还能在旋转过程中斩杀一切胆敢靠近的熊人。   噗噗噗——!   利刃划破血肉的声音不断传来,几乎只在一个呼吸的功夫内就斩杀了半数熊人。   其他运气好没被镰刃当场斩杀的熊人也难逃被击晕的命运,艾希的冰晶箭矢随之射来。   很显然,它们惹错人了。   “该死的恶魔……!”猎牲领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被屠戮殆尽,当即暴怒。   又是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直直落在它庞大的躯体上——像是在充能。   它再次得到了沃利贝尔的恩赐。   它浑身充满雷电,就连眼睛都泛着可怕的电弧。它双手前伸,一道猛烈的电弧瞬间弹出。   人类的速度是不可能比得过闪电的。   即便是陈策也不例外。   轰隆——!   落雷的巨响在狭窄的洞穴内回荡,几乎要把人的耳膜震得粉碎。   刺眼的光芒再一次将陈策全部覆盖,噼里啪啦的声音很是渗人。   但……这次似乎没有“烤肉的香味”。   只有陈策不屑的声音:   “来点新意吧,这样的攻击太无趣了——如果沃利贝尔也只有这种力量,那它还是趁早洗干净脖子等着我去取它的项上熊头吧。”   “狂妄……!”猎牲领主这辈子最听不得人家侮辱它的主子,当即怒吼着加大了雷电的输出功率。   然而,还不等它把这一波雷电打完,那道恶魔般的身影就已经杀到跟前了。   还是那种恐怖的速度……就像瞬移一样……   不对……   那就是瞬移……!   “从现在开始,我要问你一些问题。”陈策微笑着举起了镰刀。   唰——!   一对熊掌掉落在地,狂暴的雷电也就跟着停下了。   “第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要袭击矿工?这里明明不是你们熊人族的狩猎场。”   “……”猎牲领主咬着牙一言不发。   然后便是第二阵剧痛袭来。   镰刃再次划过,这次带走的是它的双腿。   “第二个问题——这是那些熊人自己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亦或是沃利贝尔的示意?”   “……!!”猎牲领主冷汗直流,强烈的剧痛已经让它的自愈能力都为之凝滞了。   可惜沉默依旧不是陈策想要的答案。   紧接着便是第三阵剧痛。   这次将它懒腰斩断。   鲜血、骨块、肠子和未消化完的人肉全部混杂在一起从腹中流出。   “最后一个问题——沃利贝尔是否决定撕毁万年以来的协议、向人类发起进攻?”   这次猎牲领主松口了——但并不完全是出于恐惧。   它认定眼前的凡人有资格代表弗雷尔卓德全体人类。   “是……”   “早这样不就好了。”陈策满意地收回镰刀,然后……   将镰刃穿透猎牲领主的右胸腔钉在地上。   “告诉我,沃利贝尔是怎么想的?”   “我……我不知道……”此时的猎牲领主已经完全没了反制手段,只剩半截的躯体看起来就像只将死的蠕虫一般可怜,就连声音也微弱得像是随时都要断气。   “我不能揣测主的意愿……我只负责传话……我是祂的工具……”   “那它向你传达什么了?”陈策稍微往后挪了几公分,以免那恶心的肠子和内脏沾到自己靴子上。   “伟大的主……祂判定是你们违背了……契约……你们人类……”   “嗯?”   “你们……聚集……在了一起……”   “就因为这个?”陈策不悦地皱起了眉。   “契约……内容……如……此……”   猎牲领主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在吐出最后一个字后就僵住了嘴。   它的瞳孔在逐渐涣散,鼻腔里的气也只出不进了。   就好像……它活下来的意义只是为了传达沃利贝尔的话——向一个可以代表全弗雷尔卓德人的人传达。   而现在,它的目标达成了。   它也就此死去了。   沃利贝尔不再传输雷霆之力给它,任由它微弱的性命随风逝去。   “用完即弃……这种残忍的行事作风倒是很符合沃利贝尔。”陈策将暗裔巨镰从死去的猎牲领主体内拔出,又带出了一滩烂肉——这次应该算是人类的肉了。   “怎么说,艾希?”他扭头望向身后的少女,身体的暗裔化逐渐消退。   “如果是这个意思,那基本就意味着……”艾希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浑身赤裸的陈策披上,又不安地抿了抿唇。   “熊人族打算向我们开战了。”   “只因我们把周边的部族全都聚集起来了?”陈策突然有点想笑——若是沃利贝尔把这个当作开战借口,那还不如说有个熊人在阿瓦罗萨部族的领地内失踪了呢。   “嗯……”艾希点了点头,又惆怅地叹了口气:“熊灵……传言在上万年前它就是以类似的理由向三姐妹开战的——它要让弗雷尔卓德归于野性,而不允许耕种和放牧。它认为这是它的弗雷尔卓德。”   “那还挺可笑的。”陈策不屑地耸了耸肩。   “总之,我们得提前做好开战准备了……熊人族可不好惹,那位传说中的熊灵更是具有毁天灭地的能力。”   “嗯嗯。”   陈策没有反驳艾希对沃利贝尔的“认知”,只默默看向了刺在地上的暗裔魔剑-冰雕版。   后者低沉嘶哑的怒吼声恰巧传来:   【休想让我帮你斩杀那头该死的、愚蠢的大熊!我巴不得让它杀了你!然后我再杀了它!】   “哦。”陈策回以微笑。   狡黠的微笑……   一个高挑的身影在雪地上漫步。   是一个端庄美丽的女人。她头上蒙着一副遮住双目的冰晶头罩,扎成鱼骨辫的银色长发轻飘飘地落在那不盈一握的柳腰上。她的长袍华贵而不显俗气,配得上她女王般的气质。   她的双足毫无包裹,白净的肌肤轻柔地踩在新雪之上,优雅的步伐让她看起来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圣洁修女。   或者说……极地女神。   就像一些狂热信徒对她的推崇——她们坚定地认为她就是这片冰原上的女神。真正的神明。   但也有一些人视她为洪水猛兽……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她,期盼着她早日被深渊之下的恐怖存在杀死。她们称她为“邪恶的女巫”。   外界的评价褒贬不一,但无论是哪个都不影响她具备统治整个弗雷尔卓德的能力。   她的寿命和人类的历史一样久远;她的力量足以挑战上古蛮荒的神明;她的魔法就连最深邃的眼睛也无法看透。   她有一座宏伟的古堡,其规模就连神明的居所也无法媲美。但她离开了她的古堡。   她独自一人漫步在无尽的冰原之上,地平线之前只有皑皑白雪,地平线之后亦是永无止境的白芒。   而失去视力的她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但这并不影响她感知世间万物。   好比现在,她停下了脚步——她感觉到了,前方有障碍物。   一群饥肠辘辘的熊人。   其中还有一个类人型的生物。   他们称它“领主”,像是掌管一方大陆的上位者。它的名字是那般气派,是那般的……   可笑。   “人类,你闯入了熊人族的狩猎场。”那位领主的语气里满是独属于上位者的高傲与威严,仿佛在对一个贱民下着帝王的命令。“依据古约,我们就对你实施制裁。”   “嗯。”   “而制裁的方式是……吃。”多么可笑的态度……无知而傲慢,就像深渊之下的虫豸。它根本不明白世界的广阔——甚至看不清脚下的庞然大物和头顶上的刀刃。   “好。”   那些熊人冲过来了……它们饥肠辘辘,它们状若疯癫。   它们将自己的灵魂献祭给了熊灵,连同那一切的血肉……这幅丑态和对血肉的无尽渴望便是它们的报应。   就像……   失明的双目。   女巫轻抚了一下遮住双眸的眼罩,一声叹息在她心底落下。   而抬起的,是她洁白的手。   “冻结。”简单的两个字从她美丽的双唇之间轻声吐出。   下一刻……   咚——!   一座冰封丘陵拔地而起,将所有熊人顶上了高空。   在它们落下之前,又有无数尖锐的冰刺从“丘陵”中延展而出,像一杆杆华贵的长矛直指穹顶。   噗噗噗……!   数之不尽的冰刺将所有熊人的身体贯穿,像窜葫芦一样将它们固定在了半空中。   仅一瞬之间,所有熊人都死了——它们的血液甚至来不及流出。   “该死……!你是女巫……!!”那位可笑的领主发出了幼稚的怒吼。   天空中的乌云开始聚拢。   雷电快要落下了。   沃利贝尔的恩赐即将降下,领主已经感受到了那股狂暴的雷霆之力。   它变得充满自信。   而女巫只是风轻云淡地摆了摆手。   “埋葬。”   呲——!   一根硕大的冰柱凭空生成,将那可笑的领主连同它刚得到的雷霆之力一同冻结。   和刚才的冰封丘陵不同,这根硕大的冰柱是纯粹的臻冰。   没有人能逃脱臻冰的束缚。   就连那些噼啪作响的电弧也被禁锢在了臻冰之中,跃动的速度逐渐趋于完全静止。   在凡人眼中几乎无敌的熊人领主就这么死了。   整个战斗过程中它甚至连一步都没能挪动。   如果这也称得上“战斗”的话。   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几秒。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熊人族太弱。   而是因为……   丽桑卓。   因为她是丽桑卓。仅此而已。   “沃利贝尔,这次我不会再失败了……” 第三十五章 亚托克斯:我玉玉辣!   陈策和艾希等人又回到了阿瓦罗萨部族营地。   他们没有隐瞒熊人族要发起进攻的事情,连夜在部族内召开了会议。   暴脾气的瑟庄妮在会议上拍案而起,用嘹亮的声音表明了她的态度——既然熊人族要打,那便打!   她是第一个表明激进态度的,但并不是最后一个。   许多曾经的小部族战母都支持瑟庄妮的想法,在会议上发表了一段又一段慷慨激昂的讲话,认为不能任由那帮狂妄自大的熊人得寸进尺。   整个会议下来,有超过六成的参会者认为应该开战,约两成的参会者持保留态度,只有剩下不到两成的意见认为应该暂且隐忍——弗雷尔卓德联盟初具雏形,贸然开战的风险太大。   作为弗雷尔卓德联盟的最高领导者,艾希自然而然地站在了人多的那一方——开战也算是她的本意。   虽说现在开战会对刚成立的弗雷尔卓德联盟造成不可逆的严重损害,但一味地忍让只会招致更加可怕的后果。   且不说再退下去就要退到弗雷尔卓德之外了,名声的问题也非常重要——若是外人知道弗雷尔卓德联盟一挨打就跑路或者割让妥协,那以后谁还看得起这个联盟?谁还会主动加入?   南方这片富饶的土地是弗雷尔卓德联盟的根,也是支撑众人活下去的本,岂能就此放弃?   再艰难的仗,也得打了才知道。   绝不能不战而退!   会议的最后,艾希站起身来,用坚定的语气向众人下达了最高指令:   “近期停止一切外出活动,全员进入战备状态!”   往后的数日里,整个弗雷尔卓德联盟都动员起来了。   除了不用外出的手工业、锻造业和农耕业还在正常运转之外,其他的一切活动都基本停止了。   所有人都在合力兴修防御工事,什么哨塔、陷阱、堡垒,能建多少建多少。   熊人族的恐怖众人皆知,但恐惧的气氛并没有在营地内弥漫开来——绝大部分人都对“阿瓦罗萨转世”的艾希抱有极大的信心。   无数个世纪以前,三姐妹用计谋在某种程度上击败了传说中的熊灵;现在,艾希也绝对能带着他们击败熊灵!   一座座防御工事拔地而起,各种武器和装备的供应量几乎达到人手一件。   这就是炉户多的好处。   炉户们的后勤保障能力可都是一等一的。   总而言之,众人有不安、有紧张,但绝无恐惧。   集中起来的意志,可以击穿磐石!   “先往这边移一点……对,就是这样……好,放!”   艾希和瑟庄妮两位领袖亲自参与劳动,营地内的一切都井然有序。   大伙都在忙。   只有陈策又在摸……啊不是,在守着营地的最外围,以免有强敌突然闯入。   他从艾希房间里偷了张躺椅过来,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   在他脚边,暗裔魔剑和暗裔巨镰相靠着立在地上。   【那时我随便一个侧身就轻松躲过了你的斩击,然后一反手就斩下了你一条手臂,简直比喝水还简单!】拉亚斯特又在吹嘘他“击败”亚托克斯的光辉战绩了——暗裔的击杀就是单杀,不存在和陈策二打一这种说法。   更没有什么用阴招制胜的脏事,纯纯的正面吊打。   【当时这个凡人让我偷袭你,我根本不屑!我直接正面冲过去,一下就斩断了你的双手!轻而易举!轻而易举啊!!】   听着这几近完全瞎编的内容,陈策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而亚托克斯就完全没有睡意了——他快急死了已经。   【闭嘴!闭嘴!闭嘴!!有种就再和我打一架!!!】   【再打一百次你也是输,亚托克斯。】拉亚斯特戏谑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乃至是“调戏”的意味。【打败你,我只用一根手指头就够了。】   【该死的拉亚斯特!!!】还好现在的亚托克斯没有躯体,要不然他这声嘶力竭的一吼肯定要把嗓子都给喊哑了。【再来和我打一架!我要杀你一千遍!!也不够——!!】   【呵呵。】拉亚斯特只回以嘲讽的笑声。   亚托克斯快被逼疯了。   最终,他将矛头指向了坐在一旁舒舒服服晒太阳的陈策。   【该死的凡人!我明明已经答应你安静了!为何还要让这聒噪的东西来打扰我!!】   这个卑鄙无耻的凡人让他恨得牙痒,那股恨意甚至在短时间内一度超过了对暮光星灵的恨意。   “没办法啊亚托克斯,我出门一定得随身带着你俩。”陈策晒着太阳哼着歌,完全没把对方的斥责放在心上。“不然太危险了,不是吗?”   【那你完全可以把这聒噪的拉亚斯特放远一点!远一点——!!】   “那我不是怕你寂寞吗?”   【我不用!让他滚远点!滚远点!!】   【别这样嘛亚托克斯,我们曾经好歹也是兄弟——嗯……至少是战友,不是吗?】拉亚斯特贱兮兮的笑声再次传来。   亚托克斯血压飙升,但又无可奈何,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咒骂着两人。   终于,在长达半小时的怒骂后,陈策似乎知道错了:   “唉……我也是一片好心,你怎么能这样骂我呢?”   【我宁愿你狠心一点!言而无信的凡人!!】亚托克斯好急。   “那……那……”陈策露出了一丝犹豫的神情。   亚托克斯感应到了那细微的表情变化,顿时心中大喜——这是要松口了!终于要把拉亚斯特丢远点了!   不!不说拉亚斯特,就是把他丢远点也行!   “那……”陈策挠着头,一脸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   “那我错辣托哥,我就是想让拉亚斯特烦你,你不要骂我好不好?”   【……】亚托克斯的沉默震耳欲聋。   【嘻嘻^^】拉亚斯特的笑声细水长流。   【我要宰了你们!宰了你们啊——!!】   --------------------------------------   日落时分,陈策准备回营地里帮忙干点活了。   他搬起躺椅,又轻轻踢了一下脚边的暗裔魔剑冰雕。   “托哥,托哥。”   没有回应。   显然,亚托克斯已经玉玉了。   只有拉亚斯特还在喋喋不休地讲述着那天的经历——虽然他说的话必须标注一个“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托哥,托哥……”陈策又蹲下来戳了戳冰雕,“我不欺负你了,我这就把拉亚斯特拿走。”   还是没有回应。   显然,玉玉的亚托克斯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了。   “托哥,托哥……你说句话呀托哥。”陈策又拿着暗裔巨镰的握把戳了戳暗裔魔剑。   终于,在长达半分多钟的沉默后,亚托克斯说话了:   【我现在只想杀了你……!】   “可我真的要把拉亚斯特拿走了。”陈策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将暗裔巨镰丢向远方——在拉亚斯特的谩骂声中。“你看,我真把拉亚斯特拿走了。”   【……】亚托克斯总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而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   陈策朝着暗裔巨镰的方向一伸手,那把聒噪的镰刀就又飞回了他手里。   “但我也能随时把拉亚斯特拿回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亚托克斯真的被折磨得有点想死了——好吧,他本来就渴望被杀死。【你想再次封印我就去巨神峰找那该死的暮光星灵,不要用这种方法来恶心我……!!】   “那说的什么话呢。”陈策耸了耸肩,又把拉亚斯特丢出去好几十米远。“你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点自由,我怎么可能忍心再次将你封印?”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让你帮我对付沃利贝尔。”   【……】   “你会答应的,对吧?你会很爽快地答应。”陈策的语气不再轻浮,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然后在被释放之后立刻对我动手——也许你也会把沃利贝尔一起杀了,但你肯定会先杀我。”   对于这个“揣测”,亚托克斯选择保持沉默。   当然,也算是默认了。   他现在最想杀的就是陈策,如果能重获自由当然是要第一个宰了他的。   天大的耻辱……此仇不报,他枉为天神战士。   “那么,我就提前跟你说说我的计划好了。”陈策又露出了一个阳光平和的微笑,可接下来说出的话却如同恶魔的低语:   “到时我会只给你留一副最低等的劣质躯体,以此来尽可能地削弱你的实力。”   “然后,你最好能在干掉沃利贝尔之后把我杀死,否则……”   “我不仅会将你重新封印并让拉亚斯特一天二十四小时烦着你,还会……”   陈策抿了抿唇,又缓缓俯低身子,像是耳语般轻声说道:   “我要用拉亚斯特锋利的镰刃在你身上刻下几个大字……亚,托,克,斯,是,暮,光,星,灵,小,姐,的,狗~❤️”   日落了,弗雷尔卓德的黑夜总是如此冰冷。   但古拉加斯感到更冰冷的是他的心脏。   他缓步走过黏腻的雪地,靴子上沾染的红色液体让他感到痛苦万分。   是……尸体……   无尽的尸体……   数之不尽的残肢碎块平铺在雪地上,被啃得剩下半截的头颅和长骨随处可见,那些只剩小半张脸皮的尸首瞪大了早已涣散的瞳孔,似乎在幽怨地盯着什么。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这幅景象格外渗人。   古拉加斯抱着酒桶一步步朝着被烧毁的村子深处走去,连半个活人的影子都没见到。   全是死尸。   到处都是死尸。   像是被野兽啃食过的死尸。   他只是出去了半天……就半天……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这半天之内袭击了村庄……   那些该死的凶手将整个村子都屠戮殆尽了……可怜的村民们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骨都没能留下……他们都被啃食得几乎看不出人形了……   这不是野兽……不可能是是野兽……   就算是最凶残的狼群,也不可能在半天之内将所有经验丰富的猎人杀光……   到底是什么……是什么样的怪物才能做到……   古拉加斯停下了脚步,心中的恐惧渐浓。   但更多的是愤怒——对同伴被杀死的愤怒。   还有身为人类对同类被啃食成这样的愤怒。   他在这个村子住下已经有半个多月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朋友……而就在这半天之内,他所有的朋友都被吃掉了!   不止是杀死,而且还被吃掉了!   “你们这帮该死的怪物——!”   古拉加斯朝着远处的黑暗大声怒吼,想要以此宣泄心中的愤恨。   而事实却是他越喊越能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与愧疚——如果……如果他今天没有到外面去找酿酒的原材料……   如果他今天待在村子里……   说不定大家就都不用死了……   “该死!该死的!!”古拉加斯跪倒在地,一双硕大的拳头不断砸着地面。   很快,他的拳头都砸出了血迹。   而地面也被……   砸得震动起来了……?   古拉加斯诧异于自己愤怒之下的强大力量。   直到他发现自己停下后地面还在震动。   他疑惑地抬起头来。   然后,他看见了一群诡异的黑影——它们泛着红光。   那些是……一大群像野兽一般的生物。   它们嘶吼着狂奔而来,泛着红光的眼睛仿佛在渴望新鲜的血肉。   片刻的惊诧与恐惧过后,古拉加斯愤恨地站起身来。   “来啊!你们这帮该死的怪物!来吃我健硕的肌肉!我这还有好酒给你们配着吃呢!!”   “吼——!”可怖的野兽吼声在黑夜中响起。   这不是什么狼群,这是……   熊群?   不……它们又有点像人类……但又比人类庞大许多……   古拉加斯从没见过这种古怪而扭曲的生物,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它们才好。   但总之,举起他的爆破酒桶总是没错的。   “来!尝尝我的美酒!!”   古拉加斯将手里的酒桶奋力丢出。   那里面的是美酒没错,但也许不是那么安分的美酒。   轰隆——!   猛烈的爆破声在兽群中响起,宛若一颗塞满火药的炮弹。   刹那间,好几头体型庞大的怪物被炸飞,又像铅球般撞翻了旁边的几头怪物。   但这对于数量足有好几十的怪物群来说并不算什么。   它们的速度极快,仅短短几十秒就冲了过来——而古拉加斯甚至来不及给客人们准备第二桶“美酒”。   待那些东西冲到跟前,他才真正看清了它们的真面目——当真是一群扭曲的怪物。   它们似人非人、似熊非熊,身上有大片大片的鲜红肉块直接暴露在空气之中,没有皮肤覆盖的一些部位甚至能看得到突出的骨头。   一群受了诅咒的残暴怪物!   “去死!!”古拉加斯再次甩出一个爆破酒桶,然后挥起拳头砸向了离他最近的一头怪物。   然而,他引以为傲的壮硕体格在这些好几米高的怪物面前根本没有半点优势。   他只勉强击倒了一头怪物就被紧随而来的其他怪物扑倒。   那些布满涎液的獠牙近在眼前,浓郁的臭味和血腥味让他几欲作呕。   可就在他即将命丧“熊”口的时候,又一个壮硕的身影突然在眼前闪过。   咚!!   伴随着一道沉闷的响声落下,那头压在古拉加斯身上的怪物被打翻在地。   再然后,一块硕大的板状物将那头怪物的脑袋砸得脑浆迸溅。   “没受伤吧,我的朋友?”一只大手伸来。   古拉加斯抬头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撮略显滑稽的小胡子。   紧接着是一颗标准的大光头。   “布隆?”他欣喜地喊出了来人的名字——他认识这位发型与他一致的壮汉。   他们曾在另一个村子里见过……他们曾畅饮了整整一晚。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布隆握住古拉加斯的手,风轻云淡地一拉就将这好几百斤的壮硕身躯从地上拉了起来。“让我们并肩作战吧,朋友!”   “正合我意!”在布隆的帮助下,古拉加斯又有机会捣鼓他的爆破酒桶了。   布隆手中那面足有两人高的超级“盾牌”可以阻挡一切!   “站在布隆身后!”布隆大吼一声,手中那面姑且可以称之为盾——也可能是一扇门的东西,重重立在地上。   两头来不及刹住的怪物径直撞在盾牌上。   咚咚——!   又是两道沉闷的响声,怪物的脑袋直接撞开了花。   而立在地上的盾牌纹丝未动。   “你可以完全信任布隆!”布隆露出了他那两排大白牙。   而在他掩护下准备好爆破酒桶的古拉加斯也可以再大闹一场了。   “来!喝得尽兴点!!”   轰隆——!   轰隆隆——!   接连好几个爆破酒桶甩出去,那些张牙舞爪的怪物瞬间被炸得找不着北。   接下来的战斗就变得格外轻松了。   布隆和古拉加斯两人一个主防一个主攻,几乎可以说是无懈可击,解决掉这些该死的怪物也只是时间问题。   在月亮完全正挂在头顶上时,黑夜里再没有怪物的嘶吼声了。   两位壮汉如释重负地坐在地上,又大笑着碰了碰拳。   但片刻的喜悦过后,他们又看着那一群死去的村民感到伤心。   “那些怪物是熊人族的,”布隆重重叹了口气,“你也可以称它们为‘失者’……它们是一群食人的怪物。”   “看出来了。”古拉加斯往一旁的熊人尸体上啐了口唾沫,“该死的东西!”   “它们原本与人类井水不犯河水,可不知为何最近开始大规模袭击人类部落了……”   “你那边也遇袭了?”   “是的……我一路赶到这边就是想尽可能地救下其他部落……”布隆又叹了口气,视线已经不忍停留在那些惨死的村民身上。“可结果……”   “我很抱歉,我的兄弟。”古拉加斯拍了拍友人的肩膀,也是一阵叹惋。   他和布隆是在北方的村子里认识的,那儿离这里足有几百里远……真没想到那边也遭到了怪物的袭击。   片刻的沉寂过后,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是说……现在整个弗雷尔卓德都在被那些什么熊人袭击?”   “大概如此……”布隆担忧地点了点头,“熊人族的活动范围遍布整个弗雷尔卓德,如果要袭击人类的话大概没有哪个地方能逃得掉。”   “那也许我们该抓紧时间把剩下的部落都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安全的地方?”   “对,南方。”古拉加斯站起身来,欣赏地摸了摸布隆的盾牌。   “我认识一个很强大的男人,他前段时间告诉我他要前往南方……也许他会需要你的盾牌。” 第三十六章 涩涩修女?是我丽桑卓哒!   弗雷尔卓德西南部可以得到庇护的消息早早就传开了。   人们听说那边的阿瓦罗萨部族和凛冬之爪部族统领着许多小部族,甚至组成了一个叫“弗雷尔卓德联盟”的组织。   传言弗雷尔卓德联盟不歧视任何人——包括年迈的炉户和年幼的孩子。他们来者不拒,平等地给予所有人尊重与庇护。   最重要的是,传闻弗雷尔卓德联盟的最高领导者——艾希,是三姐妹之一的阿瓦罗萨转世。   她得到了阿瓦罗萨的传承——一把独特的冰晶长弓。她完美地掌握了那把长弓的力量,可以在没有箭矢的情况下对敌人进行强有力的打击。   在这种情况下,越来越多受熊人族迫害的难民涌入阿瓦罗萨部族——或者说弗雷尔卓德联盟,希望能在这里寻得庇护。而艾希也一视同仁地收留了他们。   他们之中有些是商人,有些是炉户,也有一些是在部族被熊人族毁灭之前作为战士守护部族的冰裔。   难民们的身份可以说是五花八门。   这其中甚至包括……   统治大半个弗雷尔卓德的冰霜女巫,丽桑卓。   当然,她并不是真的难民。   她只是为了应某人的“邀约”来此——她先前就已经在手下的冰霜祭司那里听说了,弗雷尔卓德联盟的某个人让她自己过来一趟。   原话不便复述,但大体是一些比较高傲的陈词。   不过她并不介意。   所以她来了。   她亲自前来,就是为了见见这个高傲的男人——在对方不愿前往她的古堡的前提下。   但……也许她不便在世人面前直接展露她的真面目——冰霜女巫的名头在南方可不是什么正面的形象。   在这里,想杀她的人远比想追随她的人多得多。   所以,她得隐藏一下自己的真面目。   至于要怎么隐藏……=这也很简单。   拢共分三步:第一步,找个没人的地方脱下身上那件华贵的长袍,然后用臻冰重新幻化出一套看起来像麻布衣一样的“衣服”;第二步,取下遮住双目的头罩,换成一条纯黑色的布条,像南方的修女一样蒙住双眼;第三步,把鱼骨辫解下,让满头银色长发随意地落在腰间。   现在,她看起来跟那位可怕的“冰霜女巫”就再没有半点关系了。   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总是面带微笑的、举止端庄的失明修女。   她随着难民的大队伍走入了弗雷尔卓德联盟的营地,又在后勤管理员贴心的引导下得到了一顶可以容身的小帐篷和一些算不上可口但足以果腹的热食。   她和这位名叫乌尔的后勤管理员稍微闲聊了一会,后者对她修女的身份没有丝毫怀疑——就像营地里的其他人一样。   这很好。   她开始用魔力感应起了这座庞大的营地。   最终,她扭头望向了营地入口处的方向——即便她失明的双眼看不见任何东西。   在一片漆黑中,她锁定了一个半躺着的人影……   --------------------------------------   陈策又像往常一样偷……借了艾希的躺椅,然后认认真真地守在营地外围,以免任何危险人员突然闯入。   就像一个保安,守卫一方平安。   今天他难得地把暗裔魔剑和暗裔巨镰分开摆放,还了亚托克斯一个清净。   嗯,也还了自己一个清净。   他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眼睛时不时地瞟过不远处的人群——越来越多的难民涌入弗雷尔卓德联盟了。   这侧面证明了弗雷尔卓德联盟的名气之大、名声之好,但也许并不完全是一件好事。   虽然群众就是力量,但弗雷尔卓德联盟也不可能长时间支撑这么多人口的粮食供应。   若是熊人族就不打过来、就在外面堵着,时间一长这联盟就要完蛋了——内部的崩坏往往先于外部的压力。   停止了一切外出活动,迟早会坐吃山空的。   单靠农耕业之类的根本就满足不了这么多人的需求。   “沃利贝尔也会这种围城战术么……那熊脑子居然能想到这么多……”陈策又翻了个身,让温暖的阳光把背部也烤一烤。   “嗯……不过说不定它只是还在筹备战争准备……不能把那头鲁莽的狗熊想得太聪明……”   “不然迟早聪明反被聪明误……”   “再看看吧……”   陈策闭上眼睛开始小憩。   可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他摸鱼的幻想。   他瞬间从躺椅上坐起身来,腰杆挺得笔直。   “我没摸鱼啊艾希大人……这椅子是瑟庄妮搬给我的……她说怕我一直站着太辛苦了……”   “艾希?伟大的艾希小姐在这里吗?”一个温柔的嗓音响起。不是艾希的。   陈策疑惑地转过头去,只见一位蒙眼的修女在小心翼翼地朝自己走来。   “请问您是谁?您知道营地居住区怎么走吗?我好像迷路了……”   她的脚步很慢,一双白净的小手在空气中谨慎地摸索着,像是很怕撞到什么东西。   “那个……您好?”   “噢噢小心……”陈策赶忙上前扶住这位修女,“我是陈策,弗雷尔卓德联盟的保……啊不是,守卫。”   “谢谢你,陈策先生……”修女小心翼翼地坐下,“我是刚来寻求庇护的难民……我刚才在找管理员乌尔小姐,但我不小心迷路了……”   “听起来真糟糕。”陈策暗暗叹了口气——为自己被“夺走”的躺椅。“但很抱歉,我现在无法带你回去——我不能擅自离开,我得守着这里。也许得等晚些艾希小姐来给我送晚饭的时候才能拜托她带你回去了。”   “嗯嗯,我不着急的,您的工作比较重要。”修女微笑点头,看起来很是通情达理。“不过居然是伟大的艾希小姐来给您送晚饭吗?看来你们的关系很不一般呢。”   “哈哈,还好还好。”   “您是艾希小姐的血盟吗?”   “这个……不是。”   “噢~那如果您有一天要成为艾希小姐的血盟,我会由衷地向主为你们祈福。”   “那就提前谢谢你了。”陈策随便客套几句,又直接把暗裔魔剑和暗裔巨镰放在一起当垫子坐下。   拉亚斯特又开始岁月史书了。   亚托克斯则是当场……玉玉症犯了.JPG   听着两位暗裔的拌嘴,陈策百无聊赖地稍微打量了一下一旁的修女。   她的身材很好,也很高挑……严实的修女服裹不住她完美的身材曲线,反倒是那种轻微的紧致感更让她看起来有种异样的美感……端庄和丰满的强烈反差……什么的。   黑白两色的修女服下摆有点类似于旗袍装,再往下则是一对黑色的过膝袜——与那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更能衬托出那双大长腿如新雪般的白净。   往上的话……她的五官非常标致,只是双颊白得有些没有血色了。但她的双唇非常红润,也足够饱满,很是好看。   她的双眼被一块黑色的布条蒙住了,却透露着纯白般的圣洁——就像某本古籍中对失明天使的描写:【她失去了视力,再不能看见世间的污秽;她的眼中只剩黑暗,却能瞥见人性中的光明。】   “您在看我吗?”突然,修女轻柔的声音传来。   面对这换个场景就能相当于指控的疑问,陈策坦然地点头回应:“是的,我觉得你有点像一个人。”   这也是他刚才一直盯着别人看的主要原因。   “是谁呢?”   “一个……很厉害的魔法师。”   “诶?很厉害的魔法师吗?”修女歪了歪头,“很耳熟的说法呢。”   “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吗?”   “是的……之前有人说我很像冰霜女巫。”   冰霜女巫。这正是陈策觉得像的人。   丽桑卓……也是这般高挑的身材、白皙的肌肤和银白色的长发。   就连失明的双眼也是完全一样的。   但……   “抱歉,我不该乱猜的。”陈策歉意道,“你比起传闻中残暴的冰霜女巫温柔太多了,这根本不可能。”   “没关系的。”修女微笑回应。   是的,丽桑卓不可能这么温柔。   她当年干的那些事情可都是无比残暴的……就算是装出来的温柔,这又是为了什么?   完全没有这种动机。   不能因为有点像就认定别人就是丽桑卓的。   “唔……我有些困了……”片刻的沉默过后,修女摸索着缓缓躺下。“我从北方赶来,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水果一次好觉了……我能在这里稍微小憩一会吗,陈策先生?”   “当然。”陈策没有拒绝这个完全没影响的小要求。   “谢谢~”修女再次露出温柔的微笑,而后便半蜷缩着侧躺在躺椅上。   陈策自觉地不再发声,只默默继续着他的工作——弗雷尔卓德保安,守卫一方平安。   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竟然也有些困了。   但现在可是关键时刻,怎么能睡着呢……   绝对不能睡着的……万一刚好遇到熊人族袭击……   绝对不能睡的……   不能睡……   最多……   最多闭一下眼……   闭眼休息一下……   就一下……   漫天的雪花飞舞,皑皑白雪将那些连绵的山脉全部覆盖。   就像穿上了一件华贵而纯洁的白衣。   陈策低头望着自己的身体,那件厚重的盔甲让他感到很有安全感。他手里拿着一把有些破旧的大剑,上面的豁口像是战士荣誉的勋章。   但他有点不清楚自己现在要干什么。   远处……远处是连绵的冰山……   冰山后面……   是一群嘶吼着冲锋的战士?   漫山遍野的战士变成了一个个黑点,向着山脉的另一头冲去。   他们的目标是……一群体型庞大的怪物。   熊人。   还有……熊人族的缔造者。   传说中的弗雷尔卓德半神——掌管雷霆的神明,沃利贝尔。   轰隆——!!   狂暴的雷霆从天而降,仅一瞬之间就将上千人轰成了焦炭。   战场上弥漫着刺鼻的气味,嘶吼的声音与恐惧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就像给一首死亡的乐章赋上了完美的音符。   人类的战士似乎毫无胜算。   直到一个女人的出现。   她站在大军之前,以高傲的姿态独面那恐怖的“神明”。   她一抬手就能召唤出无数永不消融的臻冰,将成百上千的熊人永远冻结在坚冰之内、深渊之下;她的步伐缓慢而优雅,毫不畏惧地朝着熊灵走去。   最终,她与那如小山般庞大的熊灵正面交锋了。   女巫召唤出来的臻冰穿透了熊灵的身体,而熊灵近乎不死的躯体向女巫拍出了强有力的一爪。   只一瞬间,女巫被击倒了,并且永远失去了凝视光明的能力。   熊灵——沃利贝尔赢下了这场战斗,但它已无法阻止一些事情的发生……那些早已推动的阴谋,那些在暗中进行的计划。   几百年过去,人类的部族纷纷抛弃旧神,开始崇敬并膜拜三姐妹。许多古老的习俗都已被遗忘。   沃利贝尔看到人类部族躲藏在石墙的背后,而不是直面自然的严酷。它看到农民在土地上耕作,在牧场上放牧,而不是采集与狩猎。它看到一条条大河被水坝围堵,无法自由奔流。于是它发出愤怒的呼号。   这不是它的弗雷尔卓德。这些改变发生得很缓慢——就像冰川的移动。但沃利贝尔终于意识到,人类的部族已经与这片土地的狂野灵魂彻底断绝,他们已经变得怯懦、顺从、软弱。这些弱者已经不再遵从古道,也不再崇敬古神。   一切都在改变……   都在改变……   …………   ……   陈策站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冰原之上,身前是一位倒下的女巫。   她艰难地爬起身来,失明的双目流淌着殷红的鲜血。她平静地抬起手臂,召唤出了一块臻冰。   永不消融的臻冰,就像永不屈服的人类。   无论是古神,还是深渊之下的威胁。   “我需要你的帮助……”   陈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拉亚斯特和亚托克斯的吵闹声在脑海中不断盘旋,令人烦躁。   “啧......”他揉了揉发胀的眼睛,又望向一旁的躺椅。   上面空无一人。   那里原本应该躺着一位......修女?   是的,那位双目失明的美丽修女。   她去哪了?   “我这是睡了多久......”   陈策从两把暗裔武器上站起身来,又抬头望向了天上的太阳。   从太阳的位置来判断的话......似乎只过去了不到一小时?   只睡着了这么一小会......还好。   幸好没酿成什么大错。   陈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准备回躺椅上坐着——既然那个奇怪的修女走了,那现在躺椅就又是他的了。   可就在他刚坐下的一刹那,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熊人——!”   这一声尖叫像是推动雪崩发生的最后一块小石子,瞬间连锁反应般地引起了无数尖叫。   弗雷尔卓德联盟的战士们立刻做好战斗准备,各种防御工事上不出片刻就挤满了人。   陈策也朝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却刚好在混乱的人群中瞥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两个大光头。   壮汉光头。   抱着酒桶的那个自然就是古拉加斯了,另一个拿着“门”的则是......   布隆?   魄罗饲养员,布隆?   “全员准备——!”又是一声大喊响起,打断了陈策的思索。   也许现在不是顾及那种事情的时候了。   他立刻背起地上的两把暗裔武器,然后马不停蹄地朝着熊人袭来的方向冲去。   很快,他看见了不下百头来势汹汹的熊人——它们每一个都足有三四米高,尖锐的獠牙和壮硕的肌肉看起来充满危险。   在一大批熊人的前面,还有几个看起来和人类无异的存在。   熊人族的领主。   沃利贝尔最忠实的狗。   “终于来了?”   陈策大步朝着熊人大军走去,孤身一人拦在了整个弗雷尔卓德联盟之前。   “等你们很久了……熊人。”   闻言,几名熊人领主同时发出了一阵窃笑。   而对于这种无意义的轻蔑,陈策也早已习以为常了。   多说无益,拳头才是坚实的真理。   在熊人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抄起暗裔巨镰冲了过去。   欺诈魔术发动,几乎在一眨眼的功夫内他就冲到了其中一名熊人领主的跟前。   暗裔巨镰挥动,无坚不摧的镰刃瞬间斩下一颗仍带着笑意的脑袋。   其他熊人领主见状,纷纷向着穹顶举起了手臂。   轰隆隆......!   数道雷电劈下,它们得到了沃利贝尔的恩赐——它们的身体开始异化,扭曲的骨骼和肌肉让它们看起来比一般的熊人还要面目可憎。   它们获得了非人的强大力量。   但在陈策面前,它们依旧和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区别。   暗裔巨镰继续挥动,皮肉破裂的声音和鲜血高溅的景象融为一体。   孤身一人应战整支熊人大军。   且稳占上风。   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局势鼓舞了弗雷尔卓德联盟的众人,一阵阵激昂的欢呼声在人群中响起。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陈策会一直这样大杀四方下去之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又是一道落雷劈下。   比之前的任何一道雷电都要粗壮、狂暴。   而且目标不是那些乞求“神明”恩赐的熊人领主。   而是......陈策。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鸣落下,那道穿梭于熊人大军的身影瞬间停下。   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浓郁的黑烟——就像肉块被烤焦时散发的黑烟。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物体在山脉那头出现。   那是......   一颗头颅......   一颗足有好几层楼高的头颅......   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像是随着雷电的落下凭空生成......   “感受来自蛮荒的力量……”   嘹亮而沉闷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震慑人心。   而就在这时,众人发现熊人大军前的烟雾中又出现了一道比常人高大不少的身影......有些诡异,但能看得出人形。   如果要再确切一点地说......   像是一个恶魔。   “拉亚斯特,你也想成为弑神者么?” 第三十七章 上单大熊子,E空了不要紧   陈策紧握着暗裔巨镰,半暗裔化的身体让他感到充满力量,也足够有安全感。   这幅躯体的力量来源——那位强大的暗裔,拉亚斯特。他曾经屠戮过不愿屈服的凡人,也占领过瓦斯塔亚的城池;他在最黑暗的深渊中战胜过来自异界的虚空生物,也曾在艾卡西亚的黑暗召唤中直面死亡。   可现在,他安静地感受着某个生物的气息……那种狂野的原始力量让他感到惊诧,他从未见过这般凶猛而不加雕刻的力量。   在熊人领主身后的树林中,巨大的黑叶树木噼啪作响、摇摇晃晃。比猛犸还更高大的它走出了树林。这是一座肌肉的城池,支撑它的每一条肢体都比人体还粗壮。   它古老残破的远古护甲由黑暗的金属板组成,数百场战斗留下的血迹在上面凝结成厚厚的一层。在它的后背和肩膀上,插着许许多多残破的武器,全都因岁月而变得锈迹斑斑。   它有一半的脸已经没有了血肉,露出了粼粼的白骨、牙齿和犄角。诡异的黑血从它嘴里淌出。四只眼睛看上去超乎想象地古老、异样、冷酷,正俯视着营地里的所有人。   熊灵的化身一步步走近,就像宁静的暴风眼在靠近。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一处,脑海中再没有留下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动物,没有任何感觉,即使人们自己的思绪也只剩下微弱的轻声。众人只能感受到沃利贝尔。它的静默与任何人或动物的感觉都不一样。沃利贝尔的意识压倒性地碾碎了一切。   陈策把头抬了起来,仰视着那不知道具体有多高的怪物——也许十几层楼……不止,可能更高。它几乎像一座山。   “你不是人类……不是弗雷尔卓德的凡人……”   沃利贝尔开口了,糜烂的血肉在它的牙齿与口腔间粘连,恶臭的气息和粘稠的黑血同时淌下、落在地上。它的声音洪亮而嘶哑,可怕的回音在一大片山脉中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就像一个可憎的恶魔……这片土地不欢迎你……”   震耳欲聋的“指责”在耳边回荡,大部分人都忍不住痛苦地捂住了耳朵,以免耳膜留下永久性的损伤。   半暗裔化的陈策倒是无所谓了。   他甚至能反唇相讥:“那你问问这片土地上的人,他们更欢迎我还是更欢迎你?”   “可悲的凡人早已不遵循神圣的古道……”沃利贝尔只向前移动了半步,那庞大的身躯和可怕的力量就让整片大地都开始颤抖。“而我来此就是为了纠正他们……我需要以鲜血肃清凡人的软弱……”   “这叫进步,沃利贝尔。茹毛饮血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你所谓的古道不过是野蛮人的信条,无知、可笑而自大。”   “什么……”这一番话让沃利贝尔已经没了一半的眉头紧紧皱起,向外突出的可怕眼珠中蕴着狂躁的怒火。   “难道你在质疑我么……你在质疑我的弗雷尔卓德么……!”   “多说无益,只有拳头才能证明这是谁的弗雷尔卓德吧。”   陈策“渺小”的身躯挡在熊人族大军面前,以一种毫不畏惧的姿态直视着那头如高山般庞大的怪物——也有人称它为神明。   下一刻,他义无反顾地向着前方冲了出去。   一个渺小的身影,冲向了令所有人感到畏惧的“神明”。   营地里的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叹声——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曾见过如此形态的陈策,也从未见过陈策出手。   她们怎能想到那个天天搬张躺椅搁外面摸鱼的瘦小男人能有这般力量?   这种意外的程度,几乎不亚于天天在路边扫地的大爷突然爆气变成超级赛亚人。   “卑劣的外来者……!”   很显然,伟大的熊灵也被这种“以小博大”的轻蔑彻底激怒了,那只露着森森白骨的超大熊掌当即抬起。   光是这一只手就有半间房屋大了。   陈策就跟它的拇指差不多大小。   暗裔巨镰挥出,拉亚斯特的怒吼声在脑海中响起。   【高高在上的伪神!宰了它!!】   铛——!   镰刃与裸露的白骨正面碰撞,竟发出了类似于金属交击的清脆响声。   强大的蛮力席卷而来,陈策渺小的身形瞬间被扇飞——就像一颗人形炮弹般重重砸向地面,甚至砸出了一个深坑。   反观沃利贝尔,不过是半截指骨被削下,对它如山岚般庞大的身躯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事。   “渺小的凡人……遵循古道才是人类的唯一出路……”   沃利贝尔高傲地睥睨着深坑之下的“凡人”,接着又扭头望向了弗雷尔卓德联盟的营地。   它可怖的双眼上闪烁着雷光,噼啪作响的电弧在它身上不断游走,宛若来自穹顶之上的雷霆化身。   “去吧……我的信徒……”   熊人大军开始向前迈进了。   成百上千头熊人嘶吼着发起冲锋,其气势令人胆寒。   虽然弗雷尔卓德联盟军队的数量是熊人的无数倍,但这些骁勇善战的战士却在沃利贝尔面前退缩了。巨大的战争猛犸、身经百战的老兵,他们打过人,打过巨魔,打过斯喀尔德瓦斯塔亚,但现在全都在瑟瑟发抖。   刚才振奋军心的陈策,也在一招之内就被沃利贝尔击倒……   在三军阵前……他被砸进坑中生死未卜……里面没有丝毫动静……   就像……就像死了一样……   出场时还气势十足的“秘密高人”,转头就被沃利贝尔一击秒杀……   “射、射箭……!”在极度压抑的氛围下,守军小队长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哨塔上的弓箭手们开始朝着熊人大军射箭,但那些普通的箭矢就算命中了也根本不可能将熊人一击秒杀——它们的背上就算插着十几支箭矢也能继续狂奔。   所幸,就在这时,一支冰晶箭矢疾驰而出。   嘭——!   冰晶炸开的一瞬间,两头熊人同时被冻成了冰雕。   一位美丽而坚毅的少女登上了木质城墙的最高处。   “不要胆怯!胜利属于勇敢者!”是传闻中的阿瓦罗萨转世,艾希。   “全军,随我出击——!”又一个激昂的声音响起。   瑟庄妮骑着她的巨型居瓦斯克野猪、带着她的亲卫队冲出了营地。   一大群骑兵在营地前与熊人族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在这两位弗雷尔卓德联盟最高领导者的带领下,人们重新振作起来,军心开始稳固。   “胜利……胜利属于我们……!”越来越多的战士开始发起进攻。   时隔千万年,人类与熊人族再一次爆发了真正意义上的战争。   数千名普通人类战士、数量不比熊人少的冰裔、近乎玄幻的“阿瓦罗萨转世”……如此规模,纵观整个弗雷尔卓德历史也只有三姐妹时期能够媲美。   而熊人族那边的战斗力也同样不容小觑——虽然它们的数量远远不如人类方,但它们的单体作战能力却让普通人望尘莫及——甚至就连冰裔也不可能单挑任何一头熊人。   即便是最弱小的熊人,那种恐怖的力量和极度顽强的生命力也绝非常人能比。   更不用提它们近乎再生的变态自愈能力。   双方的大战仿佛要直至世界的尽头。   一场关于信念、生存和争夺的战争。   沃利贝尔开始朝着人类营地前进,准备直接以它庞大的身躯摧毁这个所谓的“弗雷尔卓德联盟”。   什么营地,什么城镇......一切防御工事在它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徒劳。   城池和石墙挡不住雷霆的愤怒,农田与畜牧阻止不了风雪的狂躁。   唯有遵循古道......唯有狩猎与战斗,才能让生命在这片极冰之地中永久延续。   弗雷尔卓德人理应是天生的战士......他们理应是战争的孩子!   摈弃怯懦,拥抱战争!   “感受蛮荒的力量吧……”   沃利贝尔缓缓移动它庞大的躯体,每走一步都会引发地震般的强烈震动。它靠近了弗雷尔卓德联盟的营地大门,那两扇用岩石和木材构成的脆弱防御在它面前简直就像孩童可笑的玩具。   它向前伸出了它没有皮毛包裹的右腿。   然后直直踢中营地的“城门”。   轰隆隆......!   脆弱的防御工事在震动与巨响中破开了一个硕大的缺口,无数熊人立刻从缺口涌入。   整个营地几近失守。   一切都比沃利贝尔想象中的要顺利许多。上万年前的那场战争......与人类的领袖——三姐妹,那场战争它印象深刻......它原以为今天也会像那般麻烦。   它原以为还会有像三姐妹一样的人类站出来——即便无法战胜它,也会用狡猾的计谋推动人类摈弃对古道和神明的信仰......但现在,它发现自己多虑了。   没有人能拦得住它,也没有什么该死的计谋。   此刻正是清算时。   “去吧……让怯懦的凡人们回忆起古道的意义……狩猎与战争……”   沃利贝尔已胜券在握,只让它麾下的“失者”们对这可笑的弗雷尔卓德联盟进行清算与屠戮。   可就在它以为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时,它的脚底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一个诡异的身影随之跃起——   从它被刺穿的骨肉之间。   它低头望去,只见那本该于深坑中腐烂的“恶魔”又跳了起来。   而那个深坑刚好就在它的脚底——对方自然而然地从被踩住的地方冲出。   强烈的剧痛让熊灵愤怒地咆哮起来,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群山和山谷间回荡。   “你这该死的、蛊惑人心的恶魔......!”   沃利贝尔再次挥动手臂,想直接将对方碾碎。   可这回它抓不住那个“恶魔”了。   对方的速度比起之前快了许多,灵活的身形轻松躲过了它的攻击,并沿着它的手臂一路向上冲来。   最终直达眼睛。   “我叫拉亚斯特!”一个更加低沉的嗓音响起。   随之巨镰落下。   噗——!   锋利的镰刃划破了脆弱的眼球,鲜血与房水混杂着如排洪般倾泻而下。   直到这时沃利贝尔才看清了,眼前的“恶魔”和之前的并不是同一个人——至少有一些不同。   此时的恶魔体型更加庞大,头顶上的犄角也更加长而弯曲,身上覆满了某种独特材质的硬甲......最重要的是,他的气息不同了。   如果说之前的他像是被恶魔附身的人类,那么现在的他就是纯粹的恶魔。   那种纯粹的邪恶气息......   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该死......!”   沃利贝尔再次发出怒吼,天空中立刻乌云密布。   一道道闪电在云层中闪烁,狂暴的原始力量令人心生畏惧。   陈策——或者说拉亚斯特,即便是在完全暗裔化的状态下也不敢硬扛,当即选择了暂避锋芒——伴随着一缕青烟飘起,他的身体骤然消失。   轰隆——!!   狂暴的雷霆从天而降,瞬间在地面上劈出了一道恐怖的沟壑。   恐怖的电流在积雪上传导,方圆数百米内的所有生物顿时被电得跪倒在地——即便是渴望雷霆之力的熊人,也无法抵挡这股如此狂暴的力量。   沃利贝尔愤怒地环视一周,可它的独眼并没能在周围找到那道狡猾的身影。   既然如此......   那便不找了。   现在的主要目的是摧毁人类的营地,让这些懦弱的习性从弗雷尔卓德上消失!   它开始继续朝着营地前进。   可一股强大的力量却阻止了它前进的脚步——又是那个该死的“恶魔”。   “我没说你可以走了......”完全暗裔化的陈策与拉亚斯特体型增大到了近四米高,虽比起小山般庞大的沃利贝尔还是很渺小,但靠着全身的力量抓住它一只脚踝还是可以做到的。   接下来便是用力向一边甩去。   先前已经有一只脚被刺穿的沃利贝尔当即失去平衡,庞大的身躯向后栽倒。   轰隆隆......!   就像一块巨大的陨石落在地上。   战场上有无数人瞬间被活埋——无论敌我。   “不能这样打,拉亚斯特。”那个“恶魔”开口了,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过是一群毫无用处的凡人!”   是的,现在的身体并不完全由陈策或拉亚斯特主导,而是两人共同处于的一种微妙的“共生”状态。   经过上次和亚托克斯的战斗,他们已经明白了一点——或者说有了一个完全一致的共识:   这具躯体无论由谁来单独发挥都无法发挥出最大作用,只有两人一起操控才能既完美使出陈策的技能又最大程度地使用拉亚斯特的暗裔能量。   两者共生,才是最强的状态。   “来!让我杀你,一千遍——!”   暂时主导身体的拉亚斯特抄起巨镰再次朝着沃利贝尔冲去。   两位非人的强大存在再次战在一起。   下方的人类则与普通熊人拼搏厮杀。   在这片混乱而焦灼的战局中,只有一个人在“袖手旁观”。   一位银色长发的蒙眼修女。   她默默“看着”陈策,一对没有任何包裹的玉足踩在雪地上竟凝结出了片片薄冰。   她开始向前迈进,前方的雪地凭空生成了一条由冰晶组成的道路。   仿佛她才是这片冻土的主人。   世间万物都在恭迎她的到来。   她在没有任何人看见的地方朝着庞大的沃利贝尔举起了一只手。   而后,朱唇轻启:   “冻结......”   喀——!   喀喀——!   喀喀喀——!   无数坚不可摧的臻冰沿着沃利贝尔的双腿向上延伸,不足片刻便将它的半个身子全部冻结。   这一下不止是中招的沃利贝尔愣住了,就连“既得利益者”陈策也愣住了。   但很快,后者便反应过来了。   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总之落井下石就对了!   “砍它眼睛!”陈策的声音落下,拉亚斯特的动作随之而来。   锋利的暗裔巨镰环形斩击,瞬间割开了沃利贝尔的一颗大眼珠子。   痛苦的怒号声响起,沃利贝尔发狂似的胡乱攻击。   但几乎失去视力的它又怎能抓住敏捷的拉亚斯特?   身体各处传来的撕裂感让它愈发愤怒,而下半身的冰冷也让它想起了一些东西......在那个遥远的蛮荒世纪......   一瞬间,它出离的愤怒了。   于是它高举右臂、伸向天空。   “风暴——!”   轰隆——!!!   一道直径足有数米粗的落雷极速劈下。带着震撼人心的恐怖能量。   任凭拉亚斯特的反应再怎么快也不可能跑得过闪电。   而且这一道落雷的正面攻击范围达到了方圆数百米,根本不可能劈空。   滋滋——   猛烈的电流划过全身,无论是拉亚斯特还是陈策都感受到了一股直冲天灵的强烈麻痹感。   他背上的暗裔魔剑也随之掉落。   而暗裔魔剑上的冰晶也在极度高温的雷电中迅速消融——那上面的毕竟不是臻冰。   巨剑从天而降,掉落在地。   正好......   落在了一头将死的熊人身上。 第三十八章 拉亚斯特:我承认我之前有点大声……   突如其来的狂暴雷电让陈策措手不及,大脑在被电流穿过的一瞬间几乎当场宕机。   他从高处坠落,僵硬的身体倒在地上久久无法动弹。   沃利贝尔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不断回荡——也在缓缓靠近,可他一时半会已经无力逃离了。   直到他的余光瞥见了一道窈窕的倩影。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容貌美丽的女人……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洒下,如新雪般白洁的肌肤只需看上一眼便知是多么的光滑细腻……   她用一块黑色布条蒙住了双眼,饱满的双唇中微微带着笑意。   她款款走来,步态端庄优雅。   是……之前那个修女。   “不要放弃,陈策先生。”她的声音依旧婉转温柔,就像刺破寒冬的暖阳——就像兼爱万物的虔诚信徒。一位美丽、温柔又善良的修女。   “我会帮助你的,请你千万不要放弃。”   “……”那股恐怖的电流依旧在身体里肆虐,陈策一时半会都无法开口说话。   直到好一会后,他才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如何……帮我……”   “用……坚硬的冰,和呼啸的风。”修女再次露出微笑,美得让人心生宁静。   “……?”陈策仍有些疑惑。   但片刻后,他突然明白了一切。   在沃利贝尔再次袭来之前,他发现眼前这位美丽修女饱满的胸脯上隐约浮现出了一个虚幻的魔法印记……   是那种所有男人看见后都会血脉喷张、无法自拔的印记……   就在那雪白饱满的胸口之上……   心脏的位置……自然就是……   心之钢……   银白色长发、蒙眼、身材高挑……之前就觉得她长得有点像那位……   只是之前接触的时间不够长,还来不及触发心之钢她就溜了……   种种迹象表明,她的确就是……   冰霜女巫·丽桑卓。   “先起来吧。”温柔的修女——也就是传闻中残暴毒辣的冰霜女巫,握着陈策的手将他轻轻扶了起来。   后者的身体逐渐从电流的僵硬中缓解过来,但肌肉却异常紧绷——现在他要担心的“敌人”从一个变成两个了……   沃利贝尔自不必多说,今天肯定是要拼出个你死我活了。   至于丽桑卓……不好说,虽然自己与她有着相同的目的,但谁也保不准这个喜怒无常的女巫会不会突然发癫。   就像她对待艾希的态度。   明明这些年来她对曾经的两姐妹——阿瓦罗萨和赛瑞尔达,充满愧疚,可她偏偏无法接受艾希的崛起。   她不信任任何人,她总觉得艾希会打乱她的计划、害得深渊之下的怪物冲破牢笼。   她的谨慎在无数年间渐渐演变成了极致的疑心病和刚愎自用。   “快振作起来吧,沃利贝尔很快就要恢复过来了。”修女的微笑非常温柔,但在陈策看来却是一阵恶寒。“那些薄冰控制不了它太久的。”   “嗯……”陈策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冰凉,待身体机能恢复得七七八八时终于还是直接点破了这层脆弱的薄纱——他实在有些受不了这种假惺惺的感觉了。   这会让他有种……随时都有可能被人背后捅一刀的感觉。   “丽桑卓,你打算怎么对付沃利贝尔?”   “……嗯哼?”修女光滑白皙的小手明显一僵,而后又微笑着歪了歪头表示疑惑。   可陈策实在没心思陪她演戏了:“我认得出你,请不要再装了……虽然我承认现在的你比那个‘冰霜女巫’更讨人喜欢。”   “这样吗……”修女轻叹了口气。   而后,一股极致的寒冷自她裸露的玉足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无数湛蓝色的坚冰瞬间铺满了大片雪地。   这些都是……在凡人眼里无比珍贵的臻冰。   再然后,她双眼上的黑色布条落下,一顶由臻冰组成的头罩——亦或许是一顶王冠,出现在了她的头顶上——也遮住了她早已失明的双目。   由臻冰打造而成的华美长袍也再一次覆盖住了她高挑的胴体。   那种温柔的气质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君王般的威严与冰冷。   “我希望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你做的那场梦。”她的语气不再温柔动人,只剩命令般的不容置疑。“那是我让你做的梦,也是教你的方法。”   “嗯?”陈策下意识地回想了一下。   那场梦……包括之前的另一场……是了……   当真是“窃梦者”丽桑卓……   那如果是按梦中的景象……   按照那种方式来……   也许可行。   “不必担心我会害你,”丽桑卓转过了身,大大方方地把背后留给陈策。“现在,我们是战友——从那时开始。你让我来找你,我便来了。”   “也许我能相信你……”陈策点了点头,嗓音愈发嘶哑——是好战的拉亚斯特在争夺身体的主导权了。   对于刚才被沃利贝尔电得“这辈子直了”的事情,他也算是耿耿于怀了。   他要报仇,他要在沃利贝尔的尸体上找回场子。   “我是——弑神者!!”   控制身体的拉亚斯特再次进入完全暗裔化状态,抄起巨镰就向着即将挣脱冰冻的沃利贝尔冲去。   而丽桑卓则是不紧不慢地面向了另一个方向——弗雷尔卓德联盟战士们与熊人族大军交战的地方。   那里……为首的是一位骑着巨型居瓦斯克野猪的少女。   她体格强健、意志坚毅,有着最纯粹的战士精神。   就像……   曾经的赛瑞尔达那般。   丽桑卓不敢确定——阿瓦罗萨转世和赛瑞尔达转世同时出现这种事情太难太难了……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几乎为零。   但……不管怎么说,值得一试。   也许三姐妹的荣光就要在这一代重铸了……   总之,就算错了也不亏。   “瑟庄妮。”   丽桑卓朝着那位少女轻声呼唤,渺小的声音在轰鸣四起的战场上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但瑟庄妮就是听见了——无比清楚地听见了,就像是在耳边的枕语。   “谁?”瑟庄妮诧异地转过头去,却无法看见隔了数百米的丽桑卓——或者说根本不会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去注意一个几乎在“摸鱼”的“普通人”。   她什么也没看见。   除了一把朝她飞来的锋利长矛。   她下意识伸手一接,心中却突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难以言表、难以名状。   就像……就像这把武器原本就是她的一样……   这把顶端像锯齿一样的怪异长矛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那用以杀敌的尖端却依旧整洁……看起来像是有人时常保养……   这把长矛……似乎透露着某种独特的魔法能量……   力量在源源不断地涌来……   如果是这种力量……   甚至……甚至……   可以对熊灵造成伤害……   “艾希!”   拉亚斯特再一次选择了直面沃利贝尔。   根据他丰富的战斗经验来判断,无论眼前这头“巨熊”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连续地使用刚才那种威力巨大的雷电——它一定会有个真空期的,否则它早就打一开始就用这招了。   它一直拖到被划伤眼睛、冻住躯体才使出这招落雷,就证明这招对它的消耗极大,绝不是那种想用就能用的。   那种半人粗的普通雷电才是它的“小技能”。   “来!让我杀你——!”拉亚斯特直接使用欺诈魔术瞬移到那颗大熊脑袋上,然后又一边开启反击风暴一边朝着沃利贝尔的眼睛迅猛攻去。   这两只眼睛已经快完全瞎掉了,他必须乘胜追击。   “该死的小虫子……!!”   沃利贝尔吃痛怒吼,庞大而充满肌肉的双臂在半空中胡乱拍打。   无数落雷从高空劈下,但真正能劈到拉亚斯特的却少之又少——这种小型雷电的命中率并不算高。   就算有那么一两道真的劈中了,以拉亚斯特的暗裔之躯也能稍微硬抗几下。   另一边,丽桑卓也准备好了她的臻冰魔法。   虽说现在无法像上万年前冰封虚空监视者那样使出那种极度强大的魔法,但凭她本身的力量也不差了。   她的寿命可是比飞升者还要久远的。   在这无尽的岁月里,她已经将监视者们教给她的魔法练就得炉火纯青了。   她的魔力在整个符文之地算不上最顶尖的,但她对魔法的运用绝对不是凡人能比的。   “雪人族……”在漫天飞舞的冰晶之中,丽桑卓又想起了那个可怜的种族——那个被她献祭掉的族群。   当年为了封印那些即将冲入物质领域的虚空监视者,她的确做了不少错事……但她别无他法。   而那一切也都是因她而起。   她才是真正的罪人——她犯下的罪孽甚至远比残暴嗜杀的沃利贝尔及其熊人族更加深重。   所以,现在她要阻止沃利贝尔。   算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渺小赎罪……   只愿她有一天也能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沉睡……   “埋葬……!”   喀喀喀喀喀——!!   无数臻冰凭空出现,像有意识的生命体一般爬上了沃利贝尔庞大的身躯——它们将它冻结,永不消融的寒冷仿佛透露着死亡的寂静。   而在营地的另一边,还有两位冰裔举起了她们的武器。   艾希感受到了臻冰的力量……她有了一丝明悟。在她身旁,同样能感受到臻冰的瑟庄妮又触动——或者说唤醒了了她内心深处的某段尘封的记忆……   就像是一种肌肉记忆。   现在的她甚至不确定拉开弓弦的是她自己还是那传说中的阿瓦罗萨。   但不管怎么说,她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一箭的威力。   一支由纯粹的臻冰构成的魔法水晶箭。   “我不得不考虑这是否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   艾希闭上了一只眼睛,另一只如鹰隼般锐利的湛蓝色美眸与即将发射出去的魔法水晶箭连成了一条直线。   而她一旁的瑟庄妮也死死攥紧了手中的长矛。   “我好像也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我……像是一种记忆、一种传承、一种……使命。”   片刻后,两人同时深吸了口气。   再片刻后,两位少女同时松手。   咻——!   箭矢与长矛齐头并进,划破空气的声音清晰可闻。   带着绝对零度般的极致低温。   与此同时,丽桑卓的臻冰也几乎完全覆盖了沃利贝尔的身体。   嘭——!!   三道臻冰的攻击同时命中沃利贝尔的脑袋。   就像曾经的三姐妹合力重创沃利贝尔的要害。   只一瞬间,那庞大的躯体向后倒去——就像一座高耸的山峰被巨人推倒了。   恐怖的轰鸣声响起,弗雷尔卓德联盟的战士们爆发出了一阵更加嘹亮的呼声。   赢了!   赢了!!   传说中的熊灵被击败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欢呼。   只有离沃利贝尔最近的陈策露出了一丝凝重的神情。   因为……他了解沃利贝尔。   或者说至少了解峡谷里的沃利贝尔。   表面上这只大狗熊是被封印住了,但……   它有一个能力就是专门用来无视封印的……   它的……   最强技能……   “吼——!!!”   一声恐怖的怒吼突然响起,硬生生打断了众人的欢呼声。   甚至将他们震得愣在原地、大脑几乎一片空白——更有甚至耳膜破裂,落下终生的残疾。   陈策不由得暗骂一声。   预感——或者说猜测,成真了……   【天声震落】   沃利贝尔的压轴底牌。   无数雷霆落在它身上,那股狂暴的力量于它而言却并非伤害,而是一种类似于强化剂的存在。   它本就庞大的躯体又一次变高变大。   现在的它光是下半身就比诺克萨斯不朽堡垒的城墙高出一倍了。   如此庞大的体型让所有人心生绝望。   即便是一直保持冷静的丽桑卓,在感应到如此庞大的躯体之后都不由得皱起了柳眉——千万年前的那场战争……她和阿瓦罗萨、赛瑞尔达一起都不曾逼出沃利贝尔的这种形态……   她不曾见过这样的熊灵……   也根本不知道还有它还有这种能力……   换句话说……她所有的计划只基于普通状态下的沃利贝尔……   而一旦“进化”,她也有些束手无策了……   “也许我们该暂避锋芒了……”陈策暂时从拉亚斯特那里抢回身体的控制权,在后者无尽的谩骂中选择了跑路。   丽桑卓、艾希和瑟庄妮也同样认为不能和现在的沃利贝尔硬碰硬——至少不能在这里。营地前。   “崩撤卖溜……”对沃利贝尔仇恨值最大的陈策立刻朝着营地的反方向跑去,而失去理智的沃利贝尔也果真追了上来。   但他似乎有点跑不过沃利贝尔。   对方的体型真的太大太大了……一步就顶他数百上千步。   退无可退之下,他决定转身打一波再继续跑。   “接力,拉亚斯特!”陈策又把身体控制权交还给了拉亚斯特。   “怯懦的凡人!!”拉亚斯特当场骂了出来。   可就在他准备去跟沃利贝尔碰一碰的时候,又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同样近四米高、头顶犄角的身影突然出现。   还有一把硕大的暗红色巨剑。   以及……   愤怒而畅意的咆哮声:   “世界的终结者来了——!真正的弑神者来了——!”   铮——!   一声清脆的剑鸣声过后,那像山一样的庞然大物发出了痛苦的怒号——沃利贝尔一只粗壮的脚踝直接被斩断了。   拉亚斯特有那么一瞬间愣在原地。   直到他摸了摸自己空无一物的后背。   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亚托克斯……” 第三十九章 精锐?我托哥打的就是精锐!   沃利贝尔使出了它的最强技能——天声震落。   在雷电的滋养下,它本就庞大的躯体变得更加恐怖,那些噼啪作响的电弧在它身上不断流转,就连双眼都爆发着阵阵炫目的雷光。   它毛发直立,闪电在它血肉中肆虐。它的伤疤在发光。霹雳从它口中倾泻而出,似乎下一瞬就要爆炸。   它发出阵阵可怖的咆哮,变得越来越不像熊的样子——血肉似乎开始飘散:肌肉、毛发、筋骨都开始分离,只有其中无尽的闪电将其连接。   如此状态下,几乎是在挑战整个大自然——那种逆天而行的生长规律像是对物质领域的挑衅——就连精神领域里的精怪都不曾有这般扭曲。   物理意义上“顶天立地”的沃利贝尔似乎已经无敌了。   直到那把暗红色巨剑的出现。   亚托克斯仅用一剑就斩下了沃利贝尔粗壮的脚踝——暗裔魔剑的长度甚至都不及沃利贝尔的脚踝直径,但那可怕的剑气直接将所有骨肉连同经脉一起斩断了。   如山脉般庞大的躯体轰然倒地,掀起的震动堪比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地震——光是被带起的积雪和碎石就直接掩埋了小半座弗雷尔卓德联盟营地。   就是雪崩都没有这般恐怖的破坏力。   在这一刻,无论是人类还是熊人都停下来了——凡人的战斗已毫无意义。   只要一方的领袖赢了,他们这些所谓的“大军”也不过是可以随便灭杀的蚂蚁群。   更何况……   现在似乎是三方混战了。   “时间到了!复仇的时刻降临了!”   在高空之上,一个可怕的身影张开了他的翅膀——他看起来既像恶魔又像堕落的天使,那双庞大而充满破洞的翅膀几乎遮天蔽日。   他的影子被投射在地上,看起来有一片护城河那么大。   “世界的终结者,来了——!”   那道可怕的身影动了一下。   然后骤然消失在原地。   当众人再次看见他时,已是在陈策身前——连同那把锋利无比的暗红色巨剑。   噗——!   只一瞬间,陈策被暗裔魔剑洞穿了躯体。   “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利息……”亚托克斯咬牙切齿的声音既嘶哑又平静,其中蕴藏着的怨恨几乎不亚于当年被暮光星灵欺骗、被囚禁在剑里的恨意。   “好好看着吧……”   呼——!   一阵疾风划过的声音响起,亚托克斯再次消失。   他没有直接对陈策痛下杀手。   本就体力消耗严重、现在又被洞穿身体的陈策几乎要倒在地上,还是靠暗裔巨镰撑着地面才勉强维持身形。   他赶紧下号,让拉亚斯特完全上线。   “疼就让我来疼是吧……!”拉亚斯特气得破口大骂,“你这狡猾的、该死的凡人……!”   “那我是想让你来用血魔法恢复伤势——大伙都知道的,你的血魔法是最顶尖的,在整个飞升者群体里都没有对手,比之亚托克斯这种货色更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陈策耐心解释道。   “言之有理……”拉亚斯特表面不屑地哼了一声,语气里却难掩自豪。   很显然,这种纯屁话对所有高傲的“天神战士”都很适用——拉亚斯特更是适用中的适用。   陈策已经掌握了御暗之道。   “话说他怎么捅了一剑就跑了?”拉亚斯特放下镰刀、席地而坐,全身心地调动起血魔法为“自己”恢复伤势。   “亚托克斯那家伙平时可是睚眦必报的……你之前对他做了那种事情,他不应该恨不能杀你一千遍?”   “你说的对,但是理论上来说亚托克斯应该更恨你。”陈策笑道,“是你一直在他耳边唧唧歪歪的。”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可没有故意恶心他。”   “陈述事实,指发动岁月史书一天二十四小时高强度一踩一捧且抛开事实不谈。”   “那是你不懂。”拉亚斯特依旧不觉得自己之前有任何夸大的成分。   陈策也不在意,只默默把话题拉回了正轨:“亚托克斯他大概是想折磨我们了……或者说也有一丝犹豫的心思……”   “犹豫?”拉亚斯特不太懂。   “他得确保自己在做掉沃利贝尔后还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做掉我们——否则他就完了。”   “他真怕你之前的威胁?那可真是蠢得好笑!”   “他不得不好好考虑一下……”陈策轻笑道,“毕竟在他剑上刻那种字比杀了他还难受一伯万倍。”   “不就是想做暮光星灵的狗什么的,在意那种东西真是太可笑了。”拉亚斯特依旧不屑。   不过……毕竟不是哪位飞升者都像他一样能屈能伸。   亚托克斯就是最典型的弯不下膝盖——从他坚决不找宿主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了。在他剑上刻那种东西,还不如再封印他114514年呢。   “总之,现在先观战吧……先尽量恢复伤势、保留体力,然后走一步看一步。”陈策一边交代着一边控制脖子扭向了亚托克斯那边。   那两位怪物般的存在正在鏖战。   亚托克斯是想杀他和拉亚斯特不假,但对身为半神的沃利贝尔同样充满杀意——正如他所说的,他是一个灭世者。   而要毁灭世界,最优先考虑的就是像沃利贝尔这样的顶尖强者。   先把所有神明、半神都弄死,再去毁灭这个脆弱的世界。   另一方面……他也的确渴望与强者战斗。   因为那会让他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他能在真正的战斗中体会到曾经陷阵杀敌的感觉……那种生与死皆系于一线之上的感觉……那种刺激、那种紧张……   那种重回天神战士时期的感觉。   他欲罢不能。   “来——!和我战斗!!”   亚托克斯手持暗裔魔剑冲向沃利贝尔,后者庞大的身躯在这场生死搏斗中似乎反而变成了劣势——它抓不住亚托克斯了。   亚托克斯的速度太快了……   比拉亚斯特还要快上好几倍。   一剑又一剑,渴望鲜血的猎手在庞大的狗熊身上留下了无数狰狞的伤痕。   终于,贵为“弗雷尔卓德创世神”的沃利贝尔忍不住了。   它将一只手伸向了天空。   不知情的亚托克斯还在肆意挥砍,而已经吃过一次教训的陈策和拉亚斯特连忙躲远。   片刻后,密布的乌云中降下了一道闪电。   天罚般的雷霆。   轰隆——!!   无论亚托克斯的速度再怎么快也不可能快得过闪电的。   只一瞬间,他本就漆黑的身体被狂暴的能量电成了焦炭一般的深黑色,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暗裔甲壳也开始渐渐剥落,露出了里面熟透的肌肉和被蒸发成气态的血液。   亚托克斯很强,但也不可能无视这般猛烈的攻击。   若是换全盛时期的他来,或许还真可以做到半无伤,但现在……熊人的血肉,在沃利贝尔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就算他的能量将那摊烂肉强化了无数倍,遇到这种程度的攻击也显得难以招架。   在刺眼的雷光划过以后,他的状态和之前的拉亚斯特几乎如出一辙——全身脱力,从沃利贝尔庞大的躯体上跌落。   一阵近自由落体运动过后,他像一具尸体般落在了地上。   沃利贝尔大喘着气重新站起,准备再用雷霆把那个可恨的小虫子轰成灰烬。   可就在它抬手召唤雷电的一瞬间,亚托克斯……   颤抖着站起来了。   他身上的血肉开始剥落,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   但他就像一个不死的骷髅战士一般站得笔直。   他随手抓起了一旁的另一具熊人尸体。   血魔法运转,后者的血肉立刻变成了他的血肉。   在这片满是凡人与死尸的战场上,他相当于拥有无尽的“血包”。   而沃利贝尔的全力一击又无法瞬间将他秒杀……   这就意味着,他可以一直战至世界的尽头。   直到将沃利贝尔如山高的躯体彻底剁成一滩肉泥。   “我是亚托克斯……我是……弑神者……!!”   愤怒的嘶吼落下,亚托克斯又一次冲向了那头巨熊。   就像一名只知战斗的狂战士。   看到这里,陈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这场战斗将毫无悬念。   拉亚斯特硬抗沃利贝尔的天雷之后会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僵直状态”,没有丽桑卓的唤醒绝对会被沃利贝尔趁机秒杀,而亚托克斯却能直接硬抗而迅速恢复过来……   如此差距,加上满地的移动泉水,他干掉沃利贝尔差不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那是……暗裔?”一个略显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着深深的疑惑意味。   陈策回过头去,只见丽桑卓非常意外地皱起了柳眉。   “是的,暗裔。”陈策回答,“亚托克斯,也就是之前的‘冰原恶魔’。”   “他有这么强?”丽桑卓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亚托克斯就这么强。”陈策的语气很是坦然。   “……”丽桑卓沉默着抿了抿唇。   她感应到的一切着实有些超乎她的认知了……   身为最原始的人类之一,虽然她不曾与飞升者或者暗裔战斗过,但她对他们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在她的印象里,暗裔的实力大概是……比她稍弱一些——最多势均力敌,比起沃利贝尔这种存在是远远不及,至少需要四五名暗裔一起才有可能击败沃利贝尔。   可现在发生的情况……   她真的没有小看暗裔,这已经是很客观的认知了。   她有读过古恕瑞玛帝国在后世遗失的史记,也从南方人的梦里了解过太阳圆盘,她根本不可能错误估计暗裔的力量……   可为何……为何……   这种力量……?   就算是比起……   “那你当时是如何击败他的?”丽桑卓又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   “这就说来话长了……”陈策一边解释一边尽力压制着想要抢夺身体控制权然后发动岁月史书的拉亚斯特,“你可以理解为……用计谋。”   “你正面和他打结果如何?”   “毫无胜算。绝对的碾压。”   “那你的计谋能否再复刻一次?”   “这个嘛……”陈策又看了一眼速度快得像一道残影的亚托克斯——特别关注他双臂的位置。   那上面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实话说,不太可能。”   “听起来有些糟糕……”睿智的丽桑卓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原本一个“进化状态”的沃利贝尔他们就已经很难处理了,现在又加上一个比沃利贝尔还要强大的敌对恶魔……   毫无胜算。   真的,毫无胜算……   “我该早些亲自去了解冰原恶魔的实力的。”丽桑卓久违地叹了口气,“这是我的失职……现在情况不妙了。”   “你说的对。”陈策平静的表面下藏着深深的无奈。   那边的亚托克斯还在战斗。   无法连续使用狂暴雷霆的沃利贝尔渐渐落入了下风,它迅速见底的体力已经无法维持它对抗这般强大的敌人了——反观亚托克斯,不能说一点体力没少,只能说是越战越勇了。   满地的移动泉水赋予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体力和力量。   胜利的天平迅速倾斜,这场战斗的胜负已再无悬念。   亚托克斯再次把沃利贝尔击倒,然后真·把对方按在地上摩擦。   按着一顿打,沃利贝尔根本没有任何翻盘的希望。   那庞大的躯体都快被剁烂了。   一块又一块比房屋还大的肉块被亚托克斯从骨头上削下,看起来就像是一位专业的屠户在肢解今天的晚餐。   如此骇人的景象,让所有人为之胆颤。   丽桑卓知道万年以前沃利贝尔被亲兄长奥恩暴揍的事情,可当年就是奥恩都没把沃利贝尔打成这样……   那场兄弟之战中奥恩把沃利贝尔的半张脸都烧烂了,而亚托克斯直接把沃利贝尔身上的肉全削下来了……   时隔万年,她又一次体会到了那种深深的无助感。   在这种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现在可没有第二个雪人族给她拿来献祭了……   “他简直比那些怪物还要残暴……”丽桑卓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明显带有负面情绪的感叹。   而一旁的陈策却突然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说的怪物是指……深渊之下的怪物?”   “你果然是知情的……”丽桑卓想起了某个冰霜祭司向她汇报的信息。她很疑惑,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那种问题的时候了。“是的……那些独眼的怪物……”   “监视者,是吗?”   “你知道答案的。”   “嗯……”陈策点了点头。   片刻后,他突然对着这位美丽的“修女”露出了邪恶的微笑。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四十章 丽桑卓:南桐是吧 恼   陈策知道一些关于弗雷尔卓德的秘密。   那是一段充满罪恶、欺骗、血腥与背叛的历史,一些人有意地将它深埋在了坚冰之下。   如果要问霜卫的一些长老,或是史官之类的角色,她们会异口同声地回答:   【愿三姐妹宽恕你。】   宽恕,是指宽恕所有知道那段历史的人。   因为......   所有知情者,都会遭到三姐妹之一丽桑卓的追杀。   很多人都知道丽桑卓的寿命像是永恒般漫长,但鲜有人知道她的出现源自于哪一段历史。   而正如霜卫史官的“祷告”,其实丽桑卓就是曾经的三姐妹之一——她曾与阿瓦罗萨、赛瑞尔达一起领导着弗雷尔卓德这片冻土。   她不像艾希和瑟庄妮,她既不是传闻中的“三姐妹之一转世”,也不是得到了什么三姐妹的传承,她就是实打实的、原原本本的三姐妹之一。   她从那个可怕的蛮荒时代一直活到了现在——这段悠长的岁月甚至超过万年。   她是最早诞生于这片大地的人类之一,也很有可能会成为“最后一位人类之一”——她的寿命,等同无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甚至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她的身体机能、魔力储备、知识容量......等等的一切都早已远远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她甚至只要挥挥手就能随便制造出无数人们视若珍宝的东西——臻冰、   她的强大之处在于臻冰。   而她的力量来源,也是臻冰。   源于千万年前的一次欺骗、一场背叛......   那时的她还没有掌握臻冰的力量,肉体凡胎的她在残暴嗜杀的沃利贝尔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包括她的另外两位好姐妹。   阿瓦罗萨和赛瑞尔达主张用计谋推翻沃利贝尔对人类的负面影响,而她却希望用同样强大的力量击败沃利贝尔。   于是她受到了某种诡异的感召。   最初是来源于地底之下......后来变成了一道模糊的声音......   她听不懂那些古怪的“语言”,但有一点她无比清楚。   那就是对力量的渴望。   她感觉到了,那个诡异的存在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并且它——或者它们,愿意将这份凡人永远无法企及的力量赠予她。   从某一个充满癫狂的呓语的夜晚开始,三姐妹之一的丽桑卓变成了另一种存在形式的丽桑卓。   她不再是曾经的丽桑卓了。   她疯狂汲取着来自异界的强大力量,每一个诡异而奇特的魔法都让她为之着迷......她自愿向地底之下的“神明”献上了一切。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那些存在并非造物主。   而是灭世者。   在往后的数年间,她不断接受着那些强大存在的洗脑,最终甚至尝试说服自己的两个好姐妹也一起向无尽的力量献上一切。   可清醒的阿瓦罗萨和赛瑞尔达瞬间就识破了那些可怕存在的小伎俩。   她们当着丽桑卓的面直言那些魔法只不过是一些蝇头小利,是魔鬼诱导人类走向堕落的毒苹果......受到指责的丽桑卓恼羞成怒。   于是她假意答应两位好姐妹从此不再与那些可怕的存在有任何来往。   然后在又是数年的平静过后选择了背叛。   她借助一场浩大的仪式连接了两个世界......她在那些可怕存在的示意下打开了灭世的大门......   那些怪物降临了。   为首的一个像山峦一样庞大,却又像腐朽的烂木一样扭曲......它充满了邪恶,所有念头都是对一切活物的憎恨......   直到那一刻,丽桑卓才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样的大错。   她意识到自己必须亲手结束这一切——她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最后,她成功了。   那些可怕的怪物被永远冰封在了两个世界的通道之中。它们陷入了一场永无止境的、平静的梦。   而曾与她情同手足的姐妹——阿瓦罗萨和赛瑞尔达,也在怨恨中永远闭上了眼睛。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三姐妹决裂了。   坚守信念的英雄已逝,而背信弃义的卑劣之徒却得以永存。   这便是丽桑卓永远的痛。   她发誓要用自己无尽的寿命来守着那些可怕的邪祟,让它们永远无法睁开眼睛......   那些名为虚空监视者的异界存在。   在之前的上万年间,她成功了。   但现在,她不得不重新面对这个严酷的问题......   虚空监视者正在逐渐苏醒,而她已再无对付监视者的手段——曾经为了封印两个世界的通道,她不惜以卑劣的手段献祭了整个雪人族。现在的她已束手无策......   这些,陈策都很清楚。   “‘它们’快要苏醒了,是吗?”   在远离正面战场的山岚之上,陈策轻声对身旁的女人问道:   “即使是最强大的元素之力也远远不够。被冰封的怪物们只是在沉睡,它们渐渐污染了身边的臻冰,使之转变为某种更黑暗的东西......是吗?”   这些话让丽桑卓下意识皱起了眉。   这是一个问题?或者是两个。她不知道对方为何会知道,但这些都不假......   她继续感应着那个冰原恶魔和弗雷尔卓德“熊灵”的战斗,每一阵恐怖的冲击波都让她感到深深的无力。   “你默认了。”陈策继续说道,“那段尘封的历史有时也会在阴暗的角落里出现......一些恐惧的低语。你可以掩埋历史,却无法抹灭真相。”   “然后呢,你想说什么?”丽桑卓语气冰冷,高傲的姿态下却隐藏着一丝慌乱——她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被人当面戳穿了。   这让她很不好受。   那段极致的悔恨与羞愧......简直要让她白皙的脸庞变得更加惨白。   “我想说的是......”陈策保持着微笑,用一种和善的语气说道:“既然如此,让亚托克斯去和那个即将苏醒的怪物狗咬狗岂不美哉?”   “......?”   “据我所知,虽然当年你让不少监视者陷入沉睡,但真正即将苏醒的只有一位吧?”   “的确如此......”   “再据我所知,你用于冻结监视者的臻冰和普通的臻冰不太一样——那些臻冰更加坚硬,堪称坚不可摧,对吧?”   “算是......”这个问题丽桑卓不太想回答,但她还是略微点了下头——这会让她想到一些非常糟糕的回忆。那些“与众不同”的臻冰是靠献祭生者得来的。   甚至可以说是靠活人的血肉堆出来的......   “那么,亚托克斯一旦被扔进去基本就没有自己跑出来的可能性了。”陈策继续说道,“在那一层又一层的冰霜屏障的隔绝之下,他也很难‘打扰’到其他的监视者。”   “绝对不行。”这个提议遭到了丽桑卓不假思索的拒绝。   至于理由也很好理解:   “这个冰原恶魔的确很强,但他比起监视者还是太过渺小......若是把他丢进去,除了加速监视者苏醒并毁灭世界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监视者原本只是有点要苏醒的迹象,如果把亚托克斯丢进去那就真是相当于直接唤醒监视者了。   亚托克斯在监视者面前不值一提,监视者绝对会在顷刻之间将他击杀。   然后......冲破封印。   毁灭世界。   丽桑卓的担心不无道理。   但陈策却很清楚另一个非常重要的点——   “亚托克斯的确打不过监视者,但也许你需要考虑到一件事......”   他再次扭头望向了那个可怕的“恶魔”。   彼时亚托克斯正把沃利贝尔按在地上一顿暴揍,那狂暴嗜血的模样就和他的自称一模一样——世界的终结者。   但当然,他也并非毫发无损——沃利贝尔的雷电同样将他电得不成人形,身上遍布如焦炭般的烂肉,还散发着阵阵令人作呕的古怪“肉香”。   和沃利贝尔不同的是,他身上的伤势并不影响他继续狂暴输出。   即便他现在看起来简直就像一个强弩之末的狂战士。   “亚托克斯拥有不死之身。他可以永恒地牵制住监视者。”   “什么?”丽桑卓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他早在数千年前就与监视者战斗过了。”陈策淡然地解释道,“在古恕瑞玛帝国开始走向衰落的那场战争中......那时他和另外几位飞升者深入虚空,同行的飞升者几乎全死了——甚至包括当时号称符文之地最强者的瑟塔卡女皇......”   “而他,亚托克斯,几乎全身而退。”   “又在几千年后,他开始一心寻死,可他懊恼地发现......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将他杀死——包括他自己。”   “他甚至不能自杀。而这才是他四处散播战争、企图毁灭世界的真正原因。”   “所以,你明白了吗?”   “......”一番话听完,丽桑卓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直到沃利贝尔尖锐的怒号声再次传来,她才轻轻叹了口气。   “可我们现在依旧面临着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要怎么让冰原恶魔进到深渊之下?难道他会主动前去和监视者缠斗么?”   面对这个问题,陈策坦然地摇了摇头。“不会。虽然亚托克斯对虚空生物充满仇恨,但现在的他恐怕更乐意先让监视者毁掉全世界,然后再亲自找监视者报仇。”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们主动将他送进深渊之下?”丽桑卓又一次皱起了柳眉,“将这种强大的存在?”   “是的。”陈策再次点头。   于是,丽桑卓用她那双看不见光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策。   既然如此,答案已经很明了了。   冰原恶魔不可能主动跃入深渊找监视者缠斗,那就只能强行将他“送”进去。   而这就需要一个诱饵了......   那么,现在谁来勾引冰原恶魔他最容易上当呢......   面对丽桑卓不怀好意的“注视”,陈策......   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亚托克斯的胜利已成定局。   熊人族的所有成员跪在地上发出阵阵悲鸣,那种凄惨的景象看着比它们死了亲妈还难过。   毫无疑问,这是弗雷尔卓德联盟大军趁虚而入的最好时机。   但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冲上去收割这些在忙着“哭丧”的熊人。   因为......毫无意义。   是的,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就算沃利贝尔死了、熊人族倒了,那又如何呢?   现在最可怕的是那个冰原恶魔......他一人就足以屠戮整个弗雷尔卓德联盟乃至整个弗雷尔卓德了。   在更加强大的敌人——甚至是共同的敌人面前,原本的战争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陈策打不过他,艾希和瑟庄妮的攻击也对他起不了多大效果......没有人能拦得住他了。   也许一些真正的战士仍不打算站在原地等死,但他们现在也的确没有办法再继续战斗了——他们不是不想打,也不是不能打,而是根本碰不到那速度极快还能飞上高空的冰原恶魔。   现在与其盼着沃利贝尔和它的熊人族死,倒不如盼着它们多撑一会——毕竟冰原恶魔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全体弗雷尔卓德人。   在如此情况下,甚至就连一心想要守护他人的布隆都不再举起盾牌了。   他保护不了任何人。   他只能和同为大光头的古拉加斯相视一笑,然后坐下来共享美酒——与所有族人一起。   这顿酒喝得很是过瘾,也很悲壮。   直到一个身影的到来。   “这酒闻着真香。”   “嗯?”古拉加斯迷离着眼睛抬头望去,在一阵重影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一个年轻男人。   他带着布隆来到此处的主要目的之一。   “陈策?”   “好久不见了,古拉加斯。”陈策热情地与这位光头壮汉握了握手,接着又扭头望向另一位光头壮汉。   布隆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   现在有好几个人把他围在中间。   艾希、瑟庄妮、陈策......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高挑女人。   其他人都还好,陈策的眼神有些吓人了......   那种......充满欲望的眼神......   他只在一些奇奇怪怪的酒吧里感受过这种目光......   “怎、怎么了吗......?”身高两米的超级壮汉像只受惊的小白兔一样蜷缩起了身子。   而陈策只是露出了一个和煦的微笑。   然后,迅速朝他伸手。   他当即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可想象中的奇怪触感并没有传来......甚至没有任何感觉。   他又疑惑地睁开眼睛。   那个奇怪的男人已经跑远了。   另外几位女人也一脸复杂地开始小跑起来。   布隆很疑惑。   然后他发现自己立在身前的盾牌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个逃跑的年轻男人略显慌张的声音:   “没时间解释了,盾牌先借我一用......!”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布隆瞪大了眼睛,又僵硬地转向古拉加斯。   “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   “......”古拉加斯举着酒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第四十一章 亚托克斯有种放学别走,我叫我大哥来!   亚托克斯杀疯了。   沃利贝尔庞大的躯体已经有一半多被他剁成了肉泥,那白花花的骨头混杂着各种畸形扭曲的烂肉散落一地,就像一股红色的泥石流般冲垮了无数房屋。   在截断的腰腹部,无数断裂的内脏和肠子从烂肉里翻出,柔软得像一张蹦床,冗杂得像一条大河。   只不过它始终散发着一阵可怕的血腥味。   那些雷霆、那些电弧、那些恐怖的力量……沃利贝尔赖以统治弗雷尔卓德的底牌已经全部没有了,此时的它对于亚托克斯来说只不过是一滩大一些的烂肉。   就和普通的凡人一样。   它早已无法动弹,甚至连发出怒吼的力气都在剧痛中被消耗得一干二净。   所谓的神明,所谓的弗雷尔卓德造物主……此时竟显得如此狼狈。   亚托克斯想杀它,就杀它。   “你的生命掌握在我手中……就像一块易碎的石头,多么可悲……哈哈哈哈哈↗!”   暗裔魔剑被抛向高空,而后又重重落下,刺穿了沃利贝尔脆弱的喉口。   亚托克斯一只脚踩在沃利贝尔的喉咙上,另一只脚则抵住下颌,向两边完全延展开来的恶魔翅膀遮住了洒向沃利贝尔双眼的最后一缕阳光。   他放声大笑着,姿态高傲。他把玩着手里的巨剑,在神明的痛苦中寻得一丝愉悦。   只有在这种时刻,他才能找到一点活着的感觉。   只有将那些高高在上的所谓神明全部杀死,他才能平息一点心中的怒火!   “虚伪的半神!你太可笑了!”   “你敌不过我!你敌不过伟大的……天神战士!!”   “你的荣光是借来的!你的强大只体现在对凡人的杀戮之中!”   “而我——亚托克斯,我曾斩杀星灵!我曾重创虚空!我曾屹立于世界之巅!!”   “死亡的滋味,我——让你品尝!”   亚托克斯奋力按下剑柄,强大的力量直接推着暗裔魔剑贯穿了沃利贝尔的整条脖颈。   丘陵般庞大的脑袋开始向一旁滚动,犹如西西弗斯撑不住的巨石滚落山崖。   沃利贝尔贵为半神,其存在形式非寻常生命能比,即便是被斩下头颅也不会死,但一时半会肯定是再无半点战斗力了。   无论它的“熊灵化身”看起来有多畸形、多扭曲,终究也是比不过熊头落地的。   解决完这只愚蠢的大狗熊,亚托克斯感觉自己的自信又回到了巅峰状态。   于是他不再犹豫。   他不再害怕陈策的所谓威胁了。   因为……陈策不可能活下来。他一定会干掉那个狡猾无信的凡人,然后将他的肠子全部扯出来打上几百个结,最后再用血魔法将其生吞活剥——就在今天!   他当即扭头望向了另一边——用一种极度自信的眼神。   他在漫天飘舞的雪花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从那可笑的犄角和甲壳中可以看出……那正是拉亚斯特。   “你的末日到了,拉亚斯特!”亚托克斯缓步走上前去,每在雪地上留下一个脚印都会让整片大地震动一下。“你与那个卑鄙的凡人融为一体!你出卖了飞升者的荣光!今天,你们一起死——!”   咚——!   亚托克斯只往地面上蹬了一步,但身体就像炮弹般急速冲出。   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拉亚斯特跟前。   他看清了……他绝不会认错。   眼前这个低等的“同族”就是拉亚斯特。   他手里拿着那把可笑的镰刀,气喘吁吁,就像刚从农田里回来的割麦老农。尚有些肌肉,可已经弱不禁风。   亚托克斯轻蔑一笑,随手挥动了扛在肩上的暗裔魔剑。   拉亚斯特也跟着奋力挥舞镰刀,两把武器在空气中的剧烈碰撞几乎要点燃周围的一切。   然后,拉亚斯特就被击飞了数百米远。   亚托克斯先是放声大笑,而后又突然停了下来。   戛然而止的嘲笑意味着他想到了什么。   他再次冲上前去,又迅速地将拉亚斯特整个提了起来。   是了……他发现了问题所在……那个感觉不对劲的地方……   “那个凡人在哪?他躲哪去了?!!”   亚托克斯敏锐地察觉到了拉亚斯特的气息不太对劲。   或者说……不是不太对劲,而是太对劲了。   对劲得纯粹。   不掺杂任何一丝其他的气息。   显然,这就意味着他并没有和那个狡猾的凡人共用一副躯体。   “呵呵呵……”拉亚斯特狡黠地笑了起来,像是在嘲讽对方的无知。   而亚托克斯也很快冷静下来了。   “又是这招……你们又想靠着这种分离的小手段来偷袭我么?”   一阵不屑的笑声过后,亚托克斯大大方方地伸出了他拿剑的右臂。   那上面覆满了无比坚硬的暗裔甲壳——不止一层,而是好几层乃至十几层,厚得就像长了一大圈肿块。   也许身为凡人的陈策可以侥幸斩断一层暗裔甲壳,但十几层……别说他区区一个凡人,就是拉亚斯特全力一击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击穿。   “来!我让你们斩!!”   亚托克斯平举着右臂,一副任那个不知躲在哪的卑鄙凡人随便偷袭的样子。   然而……他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陈策主动跳出来“自投罗网”。   只有拉亚斯特戏谑的笑声还在继续。   “卑劣的东西!你在笑什么!!”亚托克斯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当即将对方重重摔向地面。   而拉亚斯特则借机挣脱,顺着那股恐怖的蛮力跃向了百米开外——即便这样的代价是被亚托克斯硬生生撕下一块甲壳。   他望着这个曾经的战友兼“长官”,用一种充满讽刺意味的语气缓缓说道:   “你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摔到两次,那我们又怎会蠢到在你脚下挖两个一模一样的坑来欺骗你呢……呵呵呵呵……”   听到这句话,亚托克斯瞬间意识到自己又双叒叕上当了。   “狡猾的凡人!该死的拉亚斯特!!”   他大吼着冲向对方,双翼扇动时的速度在常人看来几乎等同瞬移。   暴怒状态下的他每一剑都是全力一击。   失去完美宿主、只用一堆普通烂肉作为身体的拉亚斯特根本无法承受这般恐怖的力量,仅一个照面就被击飞数百米远。   就像一颗炮弹重重打在远处的山坡上。   可他由烂肉组成的躯壳可没有铅块那般坚硬。   “啊……真强啊……”   拉亚斯特口吐鲜血,连站起来都显得有些费劲了。   而亚托克斯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再次“瞬移”上来掐住了他脆弱的脖颈。   “告诉我……那个卑鄙的凡人在哪!!”   “你可真是耐不住性子……亚托克斯……”拉亚斯特没有挣扎,也没有试着在这时挥动巨镰偷袭对方——他知道这不可能对亚托克斯造成哪怕半点的损伤。   “我会告诉你的……我从来没打算向你隐瞒任何东西……”   “那就说!!”亚托克斯稍一用力,那恐怖的握力瞬间捏碎了几片坚硬的暗裔甲壳。   “我会说……但不代表……现在……说……”拉亚斯特一字一顿的声音看起来像是要死了。   但只是看起来。   噗——!   镰刃一闪而过,在空气中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弧线。   血液飙溅。   但亚托克斯并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镰刀斩断的……是拉亚斯特自己的脖子。   他舍弃了这幅脆弱的身躯,转而操控着“无头之尸”往另一边跑去。   在亚托克斯的剑再一次挥来之前,他成功触碰到了沃利贝尔散落一地的超大肉块。   那些碎肉……   熊灵的化身。半神的躯体。   无论如何腐朽,也远比凡人脆弱的躯壳要好上百倍、千倍、万倍。   血魔法的猩红光芒亮起,拉亚斯特成功用沃利贝尔的肉重铸了一具更加强大的肉身。   他将巨镰高举过头顶,熟稔地挽了个花。   这具身体,充满狂野的力量!   “来,亚托克斯!你之前不是说要和我再打一架么,我满足你!”   “宰了我,我就告诉你那个讨人厌的凡人去了哪儿!”   “或者……让我宰了你!!”   “亚托克斯——!!”   “这真的没问题吗?”   空旷的雪地一望无际,仿佛进入了一片白色的汪洋大海,只有丽桑卓冰冷的疑问在旷野中回荡。   四个人。脚步又快又轻。   “没问题的,我们得相信拉亚斯特。”陈策语气轻松,但稍作停顿后又用一种不太好意思的语气补了一句:   “至少他很耐打,死不掉。”   “你确定?”丽桑卓回想起了亚托克斯的恐怖破坏力,依旧不认为那把会讲话、会自己找肉块铸造肉身的奇怪镰刀能苟活下来——他再抗打能有像山一样庞大的沃利贝尔抗打?   “我确定……也许我该提前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暗裔是杀不死的——他们只能被击败、被封印,而绝不可能被杀死。”   “暗裔?那把镰刀也是暗裔?”   “是的,拉亚斯特也是暗裔……我之前好像忘记跟你说了。”陈策一边加快脚步赶路一边解释道。   丽桑卓沉默了片刻。   “这是暗裔家族聚会么……我希望你不会告诉我你也是暗裔。”   “那你大可放心了。”陈策耸了耸肩,又握紧了手里的大型“盾牌”。   是的,他们“借”了布隆的盾牌之后就离开了弗雷尔卓德联盟营地,只留拉亚斯特一个人在那里牵制亚托克斯。   因为他们的速度远不如亚托克斯。   而他们去找帮手需要一定的时间。   他们要去找一个能把亚托克斯丢到深渊之下的强力帮手。   一个……仅凭一把大勺子生生挖出嚎哭深渊的顶级强者。   “如果我们失败了,也许我不得不采取某种强制措施。”丽桑卓又用她那双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眼睛望向了陈策——紧紧盯着,如果她眼罩之下的双目还有眼神,那一定是看起来非常不善的。   “你别老想着把我也丢进去当诱饵啊……现在我们可是队友。”陈策一脸无奈道,“你说这种伤人的话可是会影响到我们队伍之间的和气的。”   一旁的另外两位少女很想附和两句,可她们为了追上陈策和丽桑卓已经是竭尽全力了,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   她们只能用点头和怒视丽桑卓的方式来表示自己支持陈策的言论。   丽桑卓也感受到了那种幽怨、不满的视线,但她并不在意:“也许你误会了什么,陈策。”   “嗯?”   “我并不是要把你丢进去,而是……我要自己进去。”   “哈?”   “你不了解深渊之下的环境,就算你进去了也会很快被冰原恶魔追上并杀死——最重要的是,解开和重新冰冻通道这件事只能由我来做。”   丽桑卓表情复杂地摇了摇头,似乎有愧疚和痛苦,又似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释怀——但当然,并不是对在场任何一个人。   “到时我会亲自把冰原恶魔拉入深渊并永远封印他,而你——陈策,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守着他,和‘它们’。”   “永远不要让它们重见天日。”   说完,丽桑卓一挥手,身前延绵数千米的雪地立刻冻结成了一道可以用来滑行的冰面。   在场的几个人里,只有她知道她们要找的“帮手”在哪。   那是一个秘密……在数万年前就被尘封。   那是一个关于屠戮和手足相残的秘密。   跟沃利贝尔有关。那头狂暴的巨熊在战斗中杀死了无数人,几乎让一整个【族群】灭绝。   不是像阿瓦罗萨部族、凛冬之爪部族那样的“族群”,而是……几乎相当于一个【人种】。   那场旷世之战后,沃利贝尔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扭曲、畸形、半张脸没了血肉,也变得更加残暴、癫狂。   而将它打成这样的,正是它的兄长。   血浓于水的兄长。   弗雷尔卓德的另一位半神……   【岩浆与熔铸之神·奥恩】   “我并不觉得我们能成功请他帮忙。”丽桑卓的语气里透露着一丝失望——但也有释然。“做好执行另一条计划的准备吧,外族人。”   而面对这番言论,陈策只是淡然地笑了笑。   然后将手中的大型盾牌丢在冰面上当滑板使——带着另外两位气喘吁吁的少女。   “告诉你一个秘密,丽桑卓……其实,这个盾牌是一扇门。” 第四十二章 奥恩·羊来!   关于熔铸之神奥恩的过往,坊间传闻众说纷纭。   有人说它在那场旷世之战中重伤将死,而后选择躲到一处僻静的山脉中了却余生了——这个传闻听起来有些离谱,但已算是“有一定根据”的传闻了。   至少他们知道奥恩曾在弗雷尔卓德的极北之地和某个同样强大的存在打过一场架,并且取得了胜利。   更离谱的传闻是,有人认为奥恩直接死在了那场战斗中——他们声称索拉里尔冰川便是由熔铸之神的脊骨组成,而其他的血肉则铸就了南方的河流与平原。还有变成各个部族赖以生存的环境的四肢。   至于最离谱的传闻……出自一些所谓的“先进人士”,他们离开过弗雷尔卓德,到过南边的德玛西亚、恕瑞玛或者皮尔特沃夫。每当他们远途归来,他们必定在那些脏乱不堪的旅者酒馆里大肆吹嘘外面的世界,并红着脸、伸着脖大声嚷嚷道:   【那什么熔铸之神根本就是虚构的!弗雷尔卓德没有神明庇佑!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神明!】   即便他们也在恕瑞玛听过天神战士的名头,或者在皮尔特沃夫听闻风之女神的美丽传说。   但很显然,没有人见过那些或凶狠或可敬的所谓神明。外面的人大多都不相信,于是他们也就不信了。   外界的传闻真假难辨。   而只有一人知道事情的全貌——那位亲眼见证一切的女巫。   丽桑卓。   她从弗雷尔卓德数位半神活跃的蛮荒时期一直活到人类掌管整片冰原现如今,几乎没有什么能逃过她的眼睛。   在这漫长的岁月当中,她见证了弗雷尔卓德的兴与衰、成与败,见证了弗雷尔卓德的一切。   就算其中有很多事情她并未亲自参与,她也能从各种渠道得知一切的真相。   譬如熔铸之神·奥恩的失落传说。   她知道那位强大的半神躲在了哪。   当年的旷世之战根本没有对他造成多大伤害,更谈不上“重伤将死”或“被熊灵所杀”——当年那场大战中,几乎是他单方面地碾压沃利贝尔。   那堪比天灾的炎息,那轻而易举推平山脉的锻造锤……他的力量已经超脱凡俗,就连最强大的巫师在他面前也是不值一提。   他把沃利贝尔打成了重伤。   沃利贝尔身上那副符文战甲被打成了一堆破烂,脸上的血肉也被高温的巨锤砸得扭曲不堪,就连骨骼都畸形得越来越不像一头熊了。   关于沃利贝尔的符文战甲和雷霆之力,这些也与他的兄长奥恩有着莫大的关系……不过那就是不太相关的“坊间趣闻”了。   说回那场大战,奥恩几乎将沃利贝尔生生砸死,却在最后一刻停手了——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出于不忍,但绝不是全部原因。   更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发现自己酿成了一场大错……他在与沃利贝尔的争斗中波及了太多太多。   很多凡人都死了。那些炉家人。   他们是奥恩最虔诚的信徒,不善打斗、不喜争斗,只愿以自己锻造的手艺来抵御风雪的呼啸、冰霜的侵袭。他们将奥恩奉为锻造与熔铸之神,虚心、谦恭、虔诚地学习着锻造的技艺。   奥恩在他们身上看见了和平的希望……以及那种百折不挠的精神。就像百炼成钢的铁器一样。   他认同了他们,也默许他们在自己脚下“偷学”着无上的锻造技艺。   而他们都死了。因沃利贝尔而死。   因沃利贝尔想要掀起与人类的战争而死。   奥恩将重伤的沃利贝尔像一具尸体般随手甩在地上,然后落寞地离开了——再打下去,炉家人最后的血脉也要彻底断流了。   本就不好纷争的奥恩在这场战斗后彻底选择归隐——他不想再看见任何血腥残暴而毫无意义的战争了。   而他归隐的位置,就成了弗雷尔卓德最大的未解之谜之一。   但丽桑卓仍能寻到一丝蛛丝马迹。   千万年间,她的冰霜守卫部族统治着大半个弗雷尔卓德,眼线遍布整片冰原,没有什么东西能逃过她的情报网。   就算是南边的某个不知名小村庄的战母换人了这种小事,只要她想知道就一定能了解到整件事的全貌——包括任何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细节。   虽然奥恩隐世不出,也尽可能地低调,但……以他庞大的体型和力量,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不弄出来呢?   像他那般不亚于沃利贝尔的壮硕身躯,光是翻个身、走两步什么的都足够引发一阵地区性的微型“地震”了。   他不可能完全不被霜卫的眼线注意到。   这些年来丽桑卓一直在有意调查他的行踪。   而结果只能说……努力没有白费。   她已经大致锁定了奥恩的藏身之处——一座高耸入云的死火山上。   “我们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向前延展的冰面像是丽桑卓身体的一部分,推动着她平移向前——双足不动而能向前的既优雅又诡异的姿态让她看起来就像传说中的“雪女”。   同样的美丽、同样的深不可测……也在某些特定时候同样的残暴。   相比之下,一旁的三人看起来就没那么优雅了——陈策带着艾希和瑟庄妮两位少女踩着布隆的盾牌向前滑行,有点像在溜冰或者滑雪。   “嗯。”陈策点了点头,向丽桑卓回话:“我会让他帮助我们的。”   “你的自信看起来有些……蠢。”   “这个字眼可真是伤人,你还不如说我自大呢。”   “无异。”丽桑卓轻轻叹息,却没有在嘴边生成一团白雾——她的呼吸就像这片冰原一样寒冷。   就好像她才是弗雷尔卓德的化身。   “你根本不了解奥恩和他的过往……就算你看起来知道很多东西,那也是道听途说,对吧?”   “也许。”陈策耸了耸肩,没有否认——好吧,硬要说的话上帝视角也算“道听途说”。   “而我已经观察他们万年之久了。”丽桑卓又道,“熔铸之神、熊灵、冰晶凤凰……以及其他的半神。我对他们了如指掌。”   “可总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那我想你也不会知道的。”   “拭目以待。”陈策笑了笑,不再争辩什么。   丽桑卓也沉默下来,专心致志地朝着目的地赶去。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也许别人察觉不到,但失去视力、其他感官变得格外灵敏的她注意到了……有一股可怕的气息正在急速追来。   除了冰原恶魔,还能是谁?   他们的速度远不如那个长着一对翅膀的怪物。   “我们进入炉乡的旧址了。”   丽桑卓提醒一句后向前伸出了右臂。   一股极寒的魔力在她白皙修长的玉指间萦绕,而后又化作实体、变成了一道道更加洁白的冰晶。   一条环绕而上的冰晶长阶立刻生成。   他们身前是一座高耸入云的死火山,沉寂、荒芜、安静,而新生的冰晶长阶就像一位灵动美丽的精灵小姐,为这座上万年来不曾发生过变化的死火山增添了一丝生的气息。   四人顺着阶梯而上,三步并作一步。   气温随着高度的增高而迅速降低,就连呼吸的空气也变得愈发稀薄了。   但几人不敢有丝毫怠慢。   终于,在艾希和瑟庄妮两位少女被憋得满面潮红时,山顶到了。   艾希气喘吁吁地依偎在陈策身上,那迷离的眼神和异样的神情让人悸动。可后者已经没有心思在意这些了。   陈策迅速环视一周。   满目……荒芜。   什么也没有。   在这僻静之地,就连杂草都没有生长的欲望。   “说好的——”   “别急。”一旁的丽桑卓打断了陈策的疑问,略显冰冷的语气像是在责怪他不够优雅。   而后,她缓步迈向山顶的正中央,举手投足间都在诠释着何为优雅。   她缓缓蹲下身子,洁白的手心放在了焦黑的岩地上。   “准备好迎接弗雷尔卓德众神之长……”   话音刚落,她的手心处爆发出一道强烈的臻冰魔法。   湛蓝色的臻冰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向四周蔓延开来,就像繁茂的植被受到了精灵的召唤、迅速生长。   不过片刻,大半个山顶都覆上了一层坚不可摧的臻冰。   如此壮观的景象让同为“冰元素使用者”的艾希和瑟庄妮震惊不已。   而更让她们感到震惊与不安的,是在下一刻……   轰隆——!!   一声恐怖的巨响突然落下,紧接着整座火山都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仿佛这座沉寂万年的死火山马上就要喷发了。   丽桑卓又缓缓站起身来,一对好看的柳眉已然微微蹙起。   她看不见,但她能感受到别人看见的东西……就在脚下。   “这看起来似乎不太妙。”陈策倒是看得一清二楚了——他们脚下的景象。   臻冰之下的岩石迅速开裂、坍塌,犹如岩浆一般的红色流体在无数撕裂的沟壑间流淌。   所幸,他们脚下这层坚固的臻冰护住了他们。   毫无疑问,若是他们掉入那些极度高温的红色流体内……绝对不超过半秒他们就会尸骨无存。   “火山愤怒了。”丽桑卓的语气依旧平静,举止也依旧优雅,但内心不可能不紧张。   熔铸之主……弗雷尔卓德所有半神的兄长,其力量之强就连恐怖的熊灵都能轻易击倒……   他才是这片大陆的主人。   “感觉得出来……”相应的,陈策也不可能完全保持淡定——他对奥恩的力量有十足的了解。   毫不夸张地说,他极有可能是全符文之地最强的存在——除去面具之母、蛇母一类虚无缥缈的存在,几乎没人能挡得住他那把锻铁的巨锤。   如果亚托克斯不是不死之身的话,恐怕连他都不能在奥恩面前撑多久……   那种极度可怕的蛮力,绝对是傲视群雄的存在。   几人心中都或多或少有些不安。   而这份不安在一道低沉而洪亮的声音响起后达到了顶峰:   “我并不想被打扰……”   压迫感极强的声音在高山间回荡,那种无比威严的气势甚至让人忍不住想要下跪。   这才是真正的半神。   超脱凡俗的神明。   “尊敬的熔铸之主!”陈策强撑着压力向前一步,朝着声音传来的虚无处大声喊道:“我是来请求帮助的!”   “我并不想帮你们任何人……”又是那道威严的声音。   艾希和瑟庄妮甚至已经挺不直腰板了。   “弗雷尔卓德危在旦夕!”陈策继续喊道,“熊灵的威胁、暗裔的威胁,以及……深渊之下的远古阴影!它们都将毁了这片大地!”   “这和我没关系……”   “炉户仍存!”   “那又如何……”   “那先请您——”   轰隆……!   又是一处岩浆迸发,剧烈的震动生生打断了陈策的话。   奥恩略带威胁意味的声音则适时响起:“你们的冒失已经让我非常不悦……快离开吧……在我挥动铁锤之前……”   闻言,丽桑卓已然心生退意——她知道这位强大的半神一向都是说到做到的。   熔铸之主沉默寡言,从不喜欢多说话,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绝对的事实……   他说要挥动铁锤,那就真的会动手……   而如果他出手了……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现在跟我走。”丽桑卓走向了陈策。   可后者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只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盾牌”。   “陈策。”丽桑卓柳眉紧皱。   而陈策已经拿起了那面盾牌。   并且再次大声喊道:“请您先看看这个!巨魔宝库的大门!”   “……”奥恩沉默了一会。   片刻后,地动山摇。   真正的地震。   无数岩浆喷发,就连那号称永不消融、坚不可摧的臻冰都被硬生生冲裂成了无数片,恐怖的高温瞬间取代了极致的低温。   几乎要把人烤熟。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落下。比之前的还要恐怖。   然后,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个庞大的身影。   比雷暴状态下的沃利贝尔稍矮一些,但肌肉的壮硕程度和身体的宽度足足是沃利贝尔的两倍有余。   如果把沃利贝尔比作一座耸立的高山,那他就是连绵的山脉。   他一只满是肌肉的手臂就足有一面城墙那么庞大。   他头顶上长着一对弯曲而雄壮的犄角,像是山羊的角;他手里拿着一把无坚不摧的巨锤,仿佛整片大陆都是他的锻造台;他怒目而视的双眼比喷薄的岩浆更加炽热。   而陈策依旧像个愣头青一样继续举着盾牌大喊道:“你号称牢不可破的秘库大门,已经被人破解了!”   “……”奥恩依旧保持着沉默,呼吸却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鼻息不同寻常,喷出的不止是气体,还有燃烧的烈焰。   他看起来很愤怒。   “趁现在快走……!”丽桑卓站在陈策身后,略显慌张地拉了拉后者的衣角。“趁他动手之前……我还能拖住他一下,快走……!”   陈策仍然没有回应。   不管丽桑卓为人有多优雅,现在都想骂人了。   惹怒了这位半神,恐怕等冰原恶魔追上来的时候都只能看见几具焦黑的尸骨了……!   “如果你想知道破解之法的话,我可以告诉你。”陈策强忍着高温的灼烧继续喊道,“前提是你要帮我们一个忙——也是帮整个弗雷尔卓德!乃至全世界!”   “……”奥恩还是没有回话。   他像是在思考、在犹豫,又像是在想要以什么方式向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凡人宣泄自己的愤怒。   空旷的山顶之上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寂静。   直到一声爆鸣从山谷下传来。   轰隆——!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重重击飞,然后又撞碎了无数岩石和树木。   丽桑卓感应到了……她顿时心生绝望。   下一刻,一具破烂的尸体从山谷下飞来,直冲山顶。   啪叽!那摊烂肉落在了山顶上。   连带着一把锋利的巨镰。   【凡人……给我……血肉……我没有……输……!】   拉亚斯特虚弱而嘶哑的嗓音传来。   陈策却仍像个雕塑一般举着盾牌一言不发。   而奥恩终于有了除沉默以外的新动作——他稍微转动了一下手腕。   那把巨锤转向了山下的方向。   “我这里不欢迎烦人精……” 第四十三章 托哥我啊,真的要变成佐伊小姐的狗咯   一股极其可怖的气息正在继续靠近山顶。   陈策对那股气息可太熟了......暗裔的气息,就和拉亚斯特一样。   只是要比拉亚斯特强大很多很多。   亚托克斯......符文之地现存的所有飞升者中的最强者。他的力量足以碾压同为暗裔的拉亚斯特、维鲁斯等人,更是让雷克顿、内瑟斯之流感到畏惧——他们望尘莫及。   即便现在的亚托克斯早已不是巅峰时期,比起曾经荣耀的他甚至不及三分之一......但他的实力依旧足以傲视符文之地。   能与之抗衡的存在,寥寥无几。   陈策不是他的对手,拉亚斯特不是他的对手,丽桑卓也不是......就连贵为半神的沃利贝尔在他面前也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   但陈策知道谁能治他。   眼前这头“山羊”。   弗雷尔卓德所有半神的兄长,山隐之焰·奥恩。   他的力量震天撼地,所谓的移山填海对他来说甚至算不上形容词,更不是一种修辞手法。   物理意义上的移山填海。   他真的能做到。   “凡人......”   奥恩的嗓音雄厚低沉,如同一座沉稳的高山,又像藏匿于天坑之下的熔岩——韫椟藏珠,不怒自威。   平时他沉默寡言、不好走动,宛如一位垂暮的老者,可若是有人惹他发怒......   他真正的武器,是大地的怒火。   “我不会保护你们,生死自负......我只会赶走一些我并不欢迎的烦人精......”   洪亮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但已经完全没有了那种震耳欲聋的感觉——它足够响亮,却也足够温和。陈策心知肚明。   他放下了高举着盾牌的手,而后深鞠一躬。   “您是弗雷尔卓德的意志。愿炉火融化坚冰。”   “哼......”奥恩的鼻腔里喷涌出一团炎息。他庞大的身躯开始朝着山顶边缘挪去。“别跟着我。”   “如你所愿。”陈策保持着行礼的姿态,同时示意艾希等人向自己这边靠拢。   接下来的战斗就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了。   无法斩断手臂的亚托克斯和众神的兄长......这种级别的战斗,至少是辛德拉那种实力才有资格移动胜利的天平。   他们当然可以选择打打辅助,但那样也许会让这位强大的半神感到不悦。   除非奥恩真的陷入大劣势,不然根本不用出手——当然,那不可能。   没有了“移动血包”的现阶段亚托克斯,绝非奥恩的对手。   而这些亚托克斯都不自知道......   “狡猾的凡人!我找到你了——!”   愤怒的嘶吼声从半山腰传来,并且越来越近。   毫无疑问,是亚托克斯正在急速向上飞行——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一样。   不出片刻,一道庞大的黑影冲破云霄、来到山顶。   正是如恶魔一般的亚托克斯。   他收起扇动的双翼,又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山顶另一头的陈策——以及那几个可笑、可悲、无用的凡人。   他准备大杀四方了。   于是他径直朝着几人走去,挡在他身前的褐色岩石马上就要被他一剑斩断——他可没有绕路走的习惯。   他步步逼近,可他发现那几个凡人并没有害怕地落荒而逃。   也许是知道自己已经跑不掉了吧......他这么想着,扭曲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半分。   他将背上的大剑取下,准备先破开身前的巨岩、再斩杀该死的凡人。   可就在他抽出剑刃的一瞬间......他身前的褐色“巨岩”突然动了。   就像......地震了一样。   地震......?   亚托克斯一时间感觉有点奇怪。   于是他抬起了头。   然后,他看见了一对犄角。   和他的恶魔犄角有些相似,但体积远远比他大......甚至光是其中一只犄角就比他全身都要庞大数倍。   他四米多高的庞大躯体在这个“东西”面前显得渺小无比。   他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东西”是什么。   直到“地震”再一次袭来......   轰隆隆......   那一堆像小山一样的褐色“巨岩”动起来了......“岩缝”间流淌着极度高温的红色流体。   一个浑厚的声音随之传来:“滚下去......或者,被我放在锻造台上......”   “嗯?”亚托克斯定睛一看,终于在刺眼的太阳光中看清了这个庞然大物的真面目。   这是一个......活物。   像山一样庞大的活物。   脑袋像一只愚蠢的山羊——特别是那两只粗壮的羊角,看起来太蠢了。还留着一圈又长又粗的胡子,像极了那些只会躲在岩洞里偷食商队货物的恕瑞玛流民——真的,太蠢了。   “噢,让我看看……这是一头大山羊?”将注意力从陈策身上移开的亚托克斯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庞然大物的强大气息,但他还是无所畏惧地发动了嘲讽技能——他根本没把这个蠢东西放在眼里。   上一个像这么大的愚蠢野兽现在正躺在另一边等死呢——当然,也有可能已经死了。它的身体已经被剁成一堆烂肉了。   “你的角太长太长了……还很卷,你知道这很丑吗?嗯……你也是什么半神?这片不毛之地的守护神?噢,我明白了……你们这里都盛产‘小动物守护神’,是么?”   “……”面对亚托克斯的嘲讽,奥恩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任何动作。   唯一能表达他此刻内心想法的,只有那对被亚托克斯嘲讽的“蠢羊角”。   他的犄角先是发红,然后变成白热。   可亚托克斯依旧不在意,只继续肆无忌惮地嘲讽着:“可笑的半神,你可知道我曾斩杀真正的神明?在我面前,你守护不了任何人!”   “我说了,滚下去……”奥恩终于开口了——但也很有可能是在他在动手前的最后一次开口。他抬起了一只肌肉像城池一样庞大的手臂,同样庞大的巨锤开始散发出灼热的高温。   “如果再让我看见你……我会把你揍得死去活来……”   任何人听到这种威胁都会明白,如果亚托克斯足够聪明的话,他就该乖乖离开,再也不会回来。   可是亚托克斯喜欢打架、厮杀,也不够聪明——或者说他太足够自大了。   他继续向前移动,那张总是惹人发怒的臭嘴再次张开。   但这次他没能说出什么嘲讽的话来。   他刚一张开嘴,奥恩便挥动了铁锤。   咚——!!   无上的蛮力,比之弗雷尔卓德无尽的风雪更甚。   亚托克斯有足够的反应速度和反应时间举起暗裔魔剑格挡,但效果……   也许不是那么好。   轰隆隆……!   亚托克斯脚下的地面瞬间碎裂,他拼凑的肉体也根本没有抵挡这份力量的能力,几乎在一瞬之间就发出了阵阵骇人的声响——先是骨骼断裂的声音,然后便是肌肉破碎、鲜血飙溅的声音。   他的双腿腿骨碎成了一堆渣子。   “嗯?!”亚托克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严重低估了这头山羊的力量!   这头愚蠢的山羊……远比那头大狗熊强!   这份力量!   “再来!!”   亚托克斯奋力像一边挪去,直接以自断双腿的代价逃离了巨锤的碾压。   奥恩的力量很强,但速度远不及他,他当即利用这点发起了反击——在奥恩收回巨锤之前飞过去挥剑。   铛!   可当暗裔魔剑劈上去时,却发出了如同钢铁碰撞般的声音。   亚托克斯不信邪,又嘶吼着奋力前压。   终于,暗裔魔剑切开了奥恩坚硬的表皮。   滚烫的鲜血流出,如同岩浆一般灼烧着大地……   但……这对奥恩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他的身体就像一座山头般庞大,区区一道几米的伤口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是相当于人类被蚊子叮了一口而已。   “不自量力……”   奥恩浑厚的嗓音与巨锤一同袭来。   咚——!!   亚托克斯瞬间被砸到地面,撞出的深坑几乎要直达火山内部。   他咬咬牙,又一次扇动翅膀飞了起来——扑向他刚才断掉的双腿。   他捡起那双断腿,毫不犹豫地往嘴里塞去。   血魔法运转,这份血肉在一定程度上让他恢复了伤势——但当然是有消耗的,最终成效大不如前。   所幸,他还有一个后手——   “大灭——!”   完全状态展开,他本就庞大而扭曲的躯体变得更加可怖。   那股扑面而来的气息也让人心生绝望……除了奥恩。   “黑色的小虫子……”体型再次变大的亚托克斯在奥恩面前仍然和一个虫子没什么区别,根本不必在意。   巨锤挥动,直冲亚托克斯而去。   后者也不闪躲,愤怒至极的他准备直接用剑硬抗——他从不避战,正面硬拼才是天神战士的荣耀!   可惜,想要获得荣耀是要付出代价的。   咚——!   毫不意外的,亚托克斯又被巨锤砸飞了。   而大的还在后头——   嘹亮的一声号角落下,黑色的山崖上淌出岩浆,披散成流火的河网从地底下喷涌而出,向着山顶的亚托克斯奔腾,你追我赶,浪潮翻涌。   高温的流体在岩壁间淌动,烧蚀着被撕裂的山岩。一阵刺鼻的浓雾裹住了整个坑口。烟雾蒸腾,亚托克斯只能看到地狱般猩红的火光隐隐透出。   再然后,他看到迸发的火焰聚成了一头健硕的公羊,须发怒张。奥恩朝着这头熔岩翻滚的巨兽冲去。   撞击的力度把所有人都掀翻了,而岩浆元素组成的骇人巨兽正朝着另一边横冲直撞。   正中嘶吼的亚托克斯。   脆弱的躯体瞬间被山火与岩浆所吞没。   而嘶吼声分毫不减……   丽桑卓拼尽全力唤出了一座“臻冰安全屋”。   所有人蜷缩在臻冰的保护之下,外面的怒吼和熔炉公羊粗暴的咆哮持续了很久很久。   也许是好几个小时……也可能已经足足超过半天了。忐忑煎熬的时间总是难以判断。   总之,在很长一段时间后,外界的震荡渐渐变小了。   实话说,这已经远远超出了陈策的预想。   他原以为奥恩会在十分钟之内解决亚托克斯……最多半小时?但事实是他们足足打了半天。   亚托克斯的力量或者顽强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即便奥恩的力量完全碾压他,即便这荒无人烟的火山上一个“移动血包”也没有,即便从开打开始他就一直落入明显的下风……即便在各种不利因素下,他依旧能与奥恩打上这么长的时间。   从白天打到黑夜。   即便是被吊打,也能硬撑如此之久。   “亚托克斯可比你耐打多了,人家打奥恩都撑了大半天呢……”陈策戳了戳一旁的暗裔巨镰。   【若不是你临阵脱逃,我怎会如此!】拉亚斯特并不服气,【我原本可以和他打上一整天!】   “你之前不是说吊打他的么,现在怎么打一整天也能拿出来吹了?”   【这是……那是……你不懂!】   “彳亍。”陈策笑笑不说话,又扭头望向了丽桑卓。   后者会意,疲惫地挥了挥手,“臻冰安全屋”当即露出了一个刚好够一人通过的小缺口。   黑夜降临,尘埃落定,陈策看到周围的山坡上满地都是冒着烟的碎石,龟裂的玄武岩石柱犬牙交错地矗立着。   他渐渐让整个身子跟着脑袋一起探出安全屋,然后抬头望向了那颗像是与星辰同高的山羊脑袋。   奥恩的身上也布满了各种密密麻麻的“小”伤痕。   这些剑痕每一道都有好几米长、近一米深,换作常人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但对于体型如此庞大的奥恩来说并无大碍。   相当于普通人被猫猫抓了几十下。   会疼、会流血,也有印子,但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反观亚托克斯……   他的躯体已经完全没有了。   那具廉价的躯壳被奥恩碾成了一滩烂肉——甚至可以说是粉末,骨骼和甲壳又被高温的岩浆侵蚀成了一堆焦炭。   只剩那把硕大的暗裔魔剑依旧崭新如初。   奥恩低头望向脚边的凡人,不屑而略带一丝自豪地哼出焰火般的鼻息。   “不自量力的麻烦精已经解决了……现在,告诉我大门的秘密……”   闻言,陈策把布隆的盾牌从臻冰安全屋里抽了出来,但并没有立刻给奥恩讲解当年布隆当年的“破解之法”。   “请您稍等一下,尊敬的熔铸之神。”他恭敬行礼,同时望向了对方随手丢在地上的暗裔魔剑。“在解释一切之前,我还需要花几分钟时间做一件要事。”   “哼……”奥恩又从鼻腔里呼出一团炎息,算是默认。   陈策也不拖沓,直直走向了暗裔魔剑。   然后,当着亚托克斯的“面”亮出锋利的暗裔巨镰。   “亚托克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如果你想杀我,那你最好真的把我杀了。”   【你想干什么?!!】亚托克斯开始怒吼。其实他已经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了。   就像他们之前说的那样。   “不要明知故问。”陈策回以微笑,而后将暗裔巨镰锋利的尖端放在了暗裔魔剑上。   【不!不!!不——!!!】   “已经晚了……”   【住手!!住手啊——!!!】   “我要开始刻字咯……我,是,暮,光,星,灵,小,姐,的,狗~❤️” 第四十四章 托哥,你也不想让别人看见你的字吧?   关于布隆的“盾牌”,其实有着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涉及到伟大的熔铸之主奥恩和一个狡猾的巨魔。   这面盾牌其实并非真正的盾牌。   而是……一扇门。一扇宝库的大门。   “丑八怪瓜布拉克”是世界上年纪最大的巨魔族人。他有着长长的胸毛,长得能缠在他粗大的脚趾头上……所以他总是会自己绊倒自己,摔破他的鼻子。因为摔过太多次,他的鼻子已经完全没了原本的形状,变成一团肉球的样子。他只有两颗好牙,一只眼睛眼神不好,另一只更差劲。溜圆的肚子上到处都是痦子和疣。   在上古时期的某一天,他敲开了炉乡的门,对那时还没有陷入低谷的奥恩大声嚷嚷道:   “帮我造一扇门,保护我的财宝,让小偷儿永远也偷不到的那种门。我会给你十桶巨魔蜜酒,祖传秘方酿的。”   也许奥恩还算喜欢饮酒——这种凡人的饮品在大量饮下后会让他在锻造时更有干劲。但他并不喜欢巨魔族。这个狡猾的种族要么蠢要么狡猾,就像两个邪恶的极端——前者经常欺负炉乡人,后者经常欺骗炉乡人,无论哪一个都坏得很。   奥恩懒得搭理对方,但瓜布拉克把脚塞进来堵住了门。奥恩不想让巨魔那黏糊糊的脚板弄脏了油漆,于是他就让瓜布拉克继续他的“巨魔诡计”。   “咱们打个赌呗,”这头丑八怪巨魔说:“看看谁能先喝完一桶巨魔蜜酒,另一个人就要为他做一件事儿。”   听到这个赌约,奥恩大声笑了起来。   他从没在酒桌上输过,更不可能输给一个渺小的凡人。   他庞大的躯体在伟岸的神力下迅速缩小,最终缩小到了和巨魔差不多大小的程度——若是以寻常形态比试,一桶蜜酒甚至不够他塞牙缝的——这绝对不是什么夸张手法,他敢向任何人保证。   “如果这样就能让你走开的话,好吧。”奥恩大笑着坐下。   瓜布拉克也笑了起来。等奥恩转身的当口,巨魔往酒桶里塞了一块臻冰的碎片,然后递给了他。   他们互相致以弗雷尔卓德的痛饮礼,然后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奥恩发觉这蜜酒有些淡,他不太喜欢。但是,这个时候瓜布拉克已经喝掉了一半,而他自己的酒却还几乎与桶沿平齐。奥恩仰头猛灌起来,差点儿就以为自己要被溺死了。   可是,瓜布拉克还是先他一步把空空的酒桶摔在了地上。巨魔打了个饱嗝,炉火瞬间被熏得变成了惨兮兮的绿色!奥恩一边咳,一边语无伦次地咕哝。   怎么了呀?”瓜布拉克嬉皮笑脸地问:“你是不是呛着了哇?”   奥恩这才发现了酒里的臻冰。正是冰块不停地溶解才冲淡了蜜酒。不管他怎样牛饮一气,臻冰都会续上。奥恩一手砸碎了酒桶。   “你耍诈了!”暴怒的奥恩恢复了正常形态,他的怒火和炎息足以让好几座小岛沉入海底。   但老巨魔瓜布拉克却浑然不惧,只吹嘘似的大声叫嚷道:“当然咯!不然像我这样的丑八怪巨魔怎么可能有本事赢得了伟大的奥恩呢?”   停顿片刻,他又展现出了他贪婪狡猾的本性:“我们立下了赌约,你可能不能反悔!”   “我说过的话就像锤子一样过硬!”奥恩低吼道:“就算是我被你耍了……!”   于是乎,奥恩花了十天时间造了一扇无人能及的大门。他在门上装了一个公羊的头,就和他自己一样,也跟弗雷尔卓德地心深处的那头羊一样。这扇门不会被魔法侵蚀,更别提那些溜门撬锁的家伙。瓜布拉克满意得说不出话来,这倒是很少会在巨魔身上见到的。   做完这一切,奥恩发出了一声狡黠的咕哝,而后便晃晃悠悠地下了山,留下瓜布拉克一个人啧啧欣赏着他的新大门。   然后,这头最丑的巨魔在长时间的欣赏中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也进不去了!   是的,贼进不去了,可他也进不去了!这扇公羊角大门根本没有钥匙!   他试着用蛮力撞开,可公羊大门纹丝不动。然后他又想用恶臭的口气把门上的漆熏掉。大门依然毫无反应。   之后好几年里,瓜布拉克一直试着想要拿到自己的财宝,但大门从来没有开过,他甚至连钥匙孔都找不到。   而每当他在大门前抓耳挠腮的时候,门上的公羊脑袋就会直直地瞪着他,永远在提醒他曾经欺骗过伟大的奥恩……   “所以,你——或者你的朋友,是如何破解这扇大门的?”已经恢复安静的死火山顶上,伟大的奥恩发出了质疑。   他不是在质疑眼前的凡人,更不是在质疑那个“盾牌”是伪造的——他自信没有什么假货能逃过他的眼睛。那可是他自己的造物!   他是在质疑……自己。所谓“不可能打开的门”,竟然被一个凡人打开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技艺是否配得上“史上最强工匠”这个称号。   “破解这扇大门的人叫布隆——一个拥有冰霜巨人血脉的弗雷尔卓德人。”陈策举着盾牌大声回答道,“也许他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他有一身强大的蛮力,但更多是因为他友善的心脏!”   “善良可不能化作力量……”奥恩皱着眉摇了摇头,视线扫过一片荒芜的山顶。   曾经这里也是人声鼎沸……那些一心投入锻造技艺的炉家人们……他们又何尝不善良呢?   “但善良可以启发人类。”陈策又大声说道,“出于救人心切的意志,布隆想到了破解这扇大门的方法。”   “什么方法?”   “他把大门周围的岩壁全部砸碎了。”   “嗯?”奥恩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他在宝库内听到了一个被困孩子的哭声。”陈策解释道,“但他却无法打破大门。不服输的他,用拳头击穿了石壁,救出了被困在里面的男孩。他把那扇坚不可摧的门板从折叶上扯了下来。”   这一番话听得奥恩有些发愣:“就……这么简单……?”   “是的。”陈策微微颔首。   奥恩沉默了。   他突然有点想笑,但这也许会破坏他威严的形象。   至少……好吧,至少大门被破解并不是他的锻造技艺有问题。这扇大门的确牢不可破。   想到这,奥恩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甚至都不计较眼前这几个凡人擅闯自己家的事情了。   “嗯……你们走吧,我该继续锻造我的东西了……”   庞大的身躯转身离去,每一步都引得整座山头轻轻晃动起来。   被刻了点字的暗裔魔剑像个垃圾一样落在地上,奥恩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一切尘埃落定,丽桑卓有意离开——她得赶紧把暗裔魔剑丢到嚎哭深渊去。压制监视者才是她最大的任务。   但陈策并没有随她离开。   “先等等……”陈策压了压手示意三人稍安勿躁,而后又朝着奥恩遮天蔽日的背影大喊道:“沃利贝尔被亚托克斯击败了。它重伤将死。”   话音刚落,奥恩脚步一顿。   “亚托克斯?你是指刚才那个被我砸成肉酱的烦人精么?”他背对着众人问道。   “是的。”陈策回答。   “嗯……他的力量不强,但和沃利贝尔比的话的确够看了……势均力敌。”   “还是略胜一筹的。”陈策纠正道。   “也许吧。”奥恩摇了摇头,似乎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这不像是一个听闻弟弟被杀的兄长的反应。   但……陈策知道,他不笑都算好了。   当年他和沃利贝尔那场大战没把沃利贝尔弄死已经算是留了一丝情面——手足之情。要是没点关系,他早把沃利贝尔撕成两半塞进锅炉里当柴烧了。   但他不杀沃利贝尔不代表他不恨沃利贝尔。   那头愚蠢鲁莽的狗熊几乎害死了所有炉家人,这成了奥恩心中永远的痛。   彼时听闻沃利贝尔将死——甚至已经死了,他心情还有点愉悦。   他缓缓转过身来,又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几个凡人。   虽然沃利贝尔不是他们解决的,但也算是跟他们有莫大的关系——这让他感到非常意外。   沃利贝尔……那个该死的家伙在上万年前将整个弗雷尔卓德搅得天翻地覆,当年的人类领袖——三姐妹,都拿它束手无策。   可如今……   时隔万年,人类居然真的战胜了沃利贝尔。   “你们……”奥恩将视线移到三个女性人类身上,隐约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特别是那把冰晶长弓、那杆银色长矛和那顶蒙住眼睛的臻冰头罩……   “你们是弗雷尔卓德的三姐妹?”   闻言,艾希和瑟庄妮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相比之下,本就是三姐妹之一的丽桑卓就显得很淡然了。   她迈着优雅的步伐从三人中走出,仪态和语气都端庄得无可挑剔:“艾希和瑟庄妮是阿瓦罗萨和赛瑞尔达转世,而我——我是丽桑卓。”   话音落下,艾希和瑟庄妮都讶异地瞪大了双眸。   她们隐约猜出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强大女人就是冰霜女巫,也早就听说过冰霜女巫就是传说中的三姐妹之一丽桑卓,但……   亲口听她承认的话,还是会感到很震惊。   传说中的丽桑卓,竟然真的活了上万年……   她的寿命就像这片冻土一样悠久……   “转世么……”奥恩稍微品了一下这个听起来有些玄乎的词。   片刻后,他转身离开。   几人又是一阵迷惑——她们完全看不透奥恩的心思。   只有熟知历史、了解奥恩的陈策露出了微笑。   奥恩渐渐远去,那庞大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似乎与天上的星辰融为了一体。   只剩那道浑厚的嗓音徘徊于山顶之上:   “如果这个世界需要一位手艺超凡的好铁匠……”   关于深渊之下的远古恐怖,奥恩是知道一些的。   也许其他半神也知道一些。   祂们几乎和弗雷尔卓德的诞生同时出现,对上万年前的那场灾祸都略知一二,自然也能感受到深渊之下的邪恶气息。   祂们猜得到那些怪物对这个世界的危害——极有可能是致命的。   所以,奥恩在见到“三姐妹转世”后有些……“松口”了。   他见过曾经的三姐妹。他在她们身上看到了人类的光辉。   也许半神解决不了的问题,她们会有办法……哪怕是微不足道的补救。   但当然,曾经的悲剧和阴影不可能光凭几句话、一个渺小的可能性就完全消失。   所以他只是有些犹豫。   陈策很清楚这点。   未来若是真要与虚空硬碰硬,弗雷尔卓德的半神们都会是强大的帮手,但绝不能急于一时。   总要给些时间的。   所以他陈策也没有死赖在奥恩的火山上,当晚就与“新三姐妹”一起离开了。   他们的目的地很明确——丽桑卓的冰霜古堡旁的嚎哭深渊。   他们带着暗裔魔剑马不停蹄地赶往嚎哭深渊,连续几日几乎不眠不休。   这几天里亚托克斯全程保持沉默。   即便拉亚斯特不断挑衅他,他也一言不发。   直到数日后的清晨,嚎哭深渊的寒风扑面而来。   “亚托克斯,你应该不会怪我吧?”陈策看着那把被臻冰冻成冰雕的暗红色巨剑,露出了一个阳光的笑容。   【……】亚托克斯意料之中地保持着沉默。   陈策又翻转了一下这块冰雕,洁净的剑身另一面却刻着几个歪歪捏捏的大字——没办法,暗裔魔剑太硬了,想在上面刻字很难很难。   上面写着:我好想做______的__啊(爱心图案)~!   完形填空属于是。   “原本我想直接一整句话写完的——就像我一开始威胁你时说的那样。也别怪我,是你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陈策笑道,“我不全部写完已经算很好了——接下来我还需要你替我办一件事。”   【……】亚托克斯还是不愿开口。此刻的他真的是心如死灰了。   就算那句话没有刻全……那些字……   要是被人看见……   啊↗!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陈策又道,“但你放心吧托哥,我绝对不会让你被人看见的……除了我们。”   【哈哈哈哈哈!亚托克斯,你也有今天!】拉亚斯特及时补刀,【你果然不及我!我的镰刃能在你的剑身上刻字!我远比你强!!】   【闭嘴……!!】亚托克斯几天来第一次开口了。   虽然听这俩暗裔吵架挺好玩的,但陈策现在没什么心思娱乐了。   还是正事要紧。   “我会送你去一个地方的,托哥。”他拖着暗裔魔剑远离了拉亚斯特的暗裔巨镰,一步步朝着深不见底的嚎哭深渊走去。“在那里,没有任何人会看见你剑上的字——因为那里没有任何人。”   【该死的凡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亚托克斯开始低吼,像一头身负重伤却仍旧高傲的雄狮。   但这毫无意义。   陈策双手捧着冰雕,走到了嚎哭深渊的边缘。   丽桑卓也及时走上前来,臻冰的魔力开始流转。   在最后一刻,陈策再次向亚托克斯露出了微笑:   “如果以后我们再不能相见,那么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臻冰开始消融,巨剑落入深渊。   【凡人——!!】   亚托克斯愤怒的咆哮逐渐远去,而深渊之下沉睡的远古存在……   正在逐渐苏醒。 第四十五章 监视者?定叫它有来无回!   黑暗,永恒的黑暗……   冰冷,无尽的冰冷……   堕落,永无止境的堕落……   像被赤潮淹没的鼻息,微弱、痛苦……   这种感觉对亚托克斯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新鲜事了。   在被暮光星灵用诡计封印在暗裔魔剑里的岁月中,这种几乎叫人发狂的感觉如影随形。   十年,百年,千年……无数个帝国的兴盛与陨落……煎熬的铜铃在时间的长河中叮当作响……   它在提醒着什么……步入飞升祭坛的欢呼声……万人朝拜的荣光……   战场上的洗礼……鲜血与杀戮的欲望……   不应该这样的……   不应该……   不……!   【凡人……!!】   亚托克斯在黑暗与冰冷中发出怒吼,低沉嘶哑的嗓音却无法穿透包裹住他的坚冰。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该死的凡人——那个和拉亚斯特一伙的、卑鄙狡诈的凡人,将他丢下了深渊。   再然后,深渊之下的冰面花开了一层,他随着裸露的岩石一路向下落去,最终又落在了另一层冰面上。   那个该死的凡人只用一种令人作呕的眼神看了一下,而后便离开了。还有另一个瞎眼的女人……她在操控着这些湛蓝色的冰块,就像玩弄诡计的暮光星灵一样令人讨厌。   他们让他堕入了无尽的黑暗。   他们向着深渊之下丢了一块烂肉——似乎是熊人族的。恶臭、腐朽、不堪……就像施舍给拾荒者的垃圾。   也许拾荒者会感恩戴德,但他不会……他是亚托克斯!他是弑神者!!   【你们——该死啊——!!】   消融的冰面开始重新聚拢,那几个该死的凡人仍在向下凝望。他们丑恶的嘴脸好似印在了冰面上,随着时间无尽的流逝不断监视着他。   亚托克斯怒火滔天。   包裹住他的臻冰开始消融,他的魔力渐渐地可以影响到周围环境了。   他感应着那摊烂肉的存在,心中充满鄙夷。   但他不得不像那摊烂肉屈服。   为了报仇……   为了冲破这该死的冰面……为了重返地面……   为了……   将那些该死的凡人全部杀掉!!   【陈策……我记住你了……你的名字……你将处在清单的最上面……】   血魔法发动,亚托克斯开始吞噬那块腐朽的烂肉——为了复仇,他选择了接受凡人嘲讽的“恩赐”。   就像一个可悲的拾荒者。   但他发誓,他会将这份耻辱百倍、千倍、万倍地还回去!   暂时的忍耐,将换来绝妙的复仇!   胆敢像施舍拾荒者一般给天神战士留一丝希望,那就做好被天神战士斩下脑袋的准备!   天神战士的落魄只是一时的,荣光终将来到!所有侮蔑天神战士的人,都会在利刃的清算下得到应有的罪罚!!   死——!!   咕噜噜……咔……喀喀……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声音过后,亚托克斯用那一滩腐朽的烂肉重组了躯体。   这幅躯壳既渺小又脆弱,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可笑的破绽,对天神战士力量的承载也十分有限……但这已经足够了。   “所有人,都得死——!”   一声恐怖的怒吼自黑暗中发出,又透过冰面朝着深渊之上直去。   亚托克斯又恢复“自由”了。   虽说这具躯体是他用过最垃圾的一具,但总归是可以自由行动了。   再怎么憋屈,也都只是暂时的。   只要找到更多的血肉……或者找到足够强大的生命……他很快就能恢复到之前的力量!   洗刷屈辱,就在此刻……!   “啊……深不见底的黑暗……”   只用一摊烂肉重组肉身的亚托克斯形如枯槁,在黑暗中好似一具行走的骷髅。但他并不在意。   他已经打定主意了——暂时先用这具脆弱的躯体,然后在这黑暗的深渊之中不断寻找活物,最终借助那些肉体恢复到之前的力量。   再然后……就是上去报仇的时候了。   他开始在深渊之下行走,试图找到可以“吞噬”的生命体。他的感官能力早已在上万年的封印中得到适应,即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也能正常视物。   他不断前进。   然后,他感应到了一个活物的存在——只花了几分钟时间。   他大喜过望,那具脆弱的躯体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那嘎达嘎达的清脆脚步声让他更像一句会动的骷髅。   终于,他在无尽的黑暗中发现了一抹亮光——紫色的。看起来有些诡异。   他用那只像是只有骨头而没有肌肉的手臂抽出了与身体比例极不相符的巨剑,略显兴奋地快步靠近。   那股活物的气息越来越近了……他能感觉得到,对方不弱。   那股气息似乎还算强大……也许是一个同样被囚禁在这里的凡人——可能他犯下了什么对凡人来说很严重的错误?但不管怎么说,他的躯体是够资格的。   不……也可能是一头丑陋的怪物?就像那头愚蠢的巨熊。他的气息太庞大了……有些不像凡人。   到底是什么……   亚托克斯快步上前,然后在那抹亮光之上停下了脚步。   他低头朝着冰面望去,视线透过了湛蓝色的臻冰。   然后,他露出了一抹疑惑的神情。   再然后,他暴跳如雷。   因为他发现……   那是一颗该死的独眼!   “是你……!!”亚托克斯的喉咙里发出阵阵嘶哑的低吼。他开始认真感应,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着自己心中的猜想。   他有些希望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又有些不希望……但不管他的主观意愿如何,客观事实都不会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   他确定了。   那颗被埋藏在坚冰之下的巨大独眼就是他认识的那种东西。   那种……令人作呕的恶心虫子。   它们叫……   虚空……!!   无数年前的仇恨与耻辱涌上心头,亚托克斯瞬间暴怒。   也就是在他认出虚空生物的同时,那只巨大的独眼微微颤抖了一下。   也许是刚好醒来,也可能是感受到了亚托克斯愤怒的气息……总之,它的眼睑动了一下。   一抹恐怖而诡异的紫色亮光在它硕大的独眼中迸射而出。   禁锢住它的臻冰开始消融——在无数年间那些臻冰已经被它改造、同化、腐蚀了一部分,此时已经足够它获得一定的活动空间了。   它先是感到困惑和诧异,而后亦是同样的愤怒——它的记忆仍停留在上万年前。它瞬间想到了物质领域的生物对它的背叛。   咕噜……咕嘟……   一阵软体蠕动的恶心声音响起,那只硕大的独眼在冰面之下伸出了它扭曲的“肢体”。   它仍无法在短时间内完全挣脱束缚,但恢复一点行动力是没问题的。   于是它开始向上蠕动。   但等待它的并不是自由或者另一层冰面。   而是……   一把直刺而来的暗红色巨剑。   “你该死啊——!!”   噗!!   锋利的暗裔魔剑轻而易举地刺穿了一条毫无防备的“触手”,暗紫色的液体当即飙溅。   那也许是监视者的血液,亦或许只是一种怪异的体液……没人知道这种病态的“生命体”到底会不会流血——天知道它们体内到底有没有血液?   但不管怎么说,亚托克斯就喜欢看它们像喷血一样将那些恶心的紫色液体喷溅得到处都是——就像一个被斩下头颅的低贱凡人。   “虚空——!!”亚托克斯又是一剑挥出,准备一鼓作气先砍下一条触手。   然而,回过神来的虚空监视者不可能让他轻易得逞。   一道可怕的瓦解射线从监视者的独眼里射出,直指亚托克斯脆弱的躯体。   再伟大的天神战士也不可能快得过光的速度。   毫不意外的,亚托克斯被那道射线正中躯干,腹部瞬间出现了一个大洞。   监视者发出了一阵古怪的嘟囔声,像是很不满意自己刚睡醒就被一只烦人的虫子打扰——不过现在虫子已经被它碾死了。   它懒得理会亚托克斯轰然倒地的“尸体”,只自顾自地继续向上蠕动,妄图彻底穿过这条臻冰通道。   而这就是它在物质领域犯下的第二个致命错误——第一个是它现在要穿过这条臻冰通道的原因。   不等它将另一部分躯体伸出冰窟,那道熟悉的嘶吼声再次响起。   甚至变得更加洪亮。   也更加……扭曲。   “我要杀你……一千遍……也不够——!!”   噗——!!   暗红色的巨剑再次袭来,这次直接刺中了监视者四处张望的独眼。   它发出诡异的尖叫声,尖锐得就像一大团飓风拥挤地穿过只有手指粗细的洞口。   它这才发现,那个烦人的虫子并未死去。   他重新站了起来……并且变得比之前更加高大。   而它先前喷溅出来的“血液”和被切下一小截的触手早已不翼而飞。   是那个虫子……那个虫子吞噬并转化了它的肉身。   “这股气息让我感到恶心……”亚托克斯的声音也变得尖锐无比,若是普通人听了恐怕要被当场刺穿耳膜。   在没有别的血肉可以利用的情况下,他直接借用了虚空监视者的血肉。   他身上的硬质甲壳变成了像虚空甲壳一样的暗紫色,甲壳缝隙间流淌的液体也从像血液一般的暗红流体变成了一股股散发着恶臭的黏液。他的犄角变得柔软,就像顶着两条恶心的触手。他的体型变得更加庞大,双颊上各自长出了一排又像鱼鳃又像眼睛的奇怪东西……   这让他感到恶心……甚至是羞愧。但他仍旧这么做了。   因为仇恨高于一切。   他要用虚空生物的血肉杀死虚空生物。   恰巧……这具躯体是足够有资格的。   甚至是最有资格的。   除了自己曾经的躯体,他从未感受过如此澎湃的力量!这具肉身足以承载他超过六七成的力量!!   “来!与我一同冲入毁灭吧——!”   愤怒的嘶吼与剑鸣声融为一体……   在把暗裔魔剑扔下深渊后,陈策又在悲伤之桥上坐了好几天。   他必须确保嚎哭深渊一切正常。   监视者的苏醒已无法阻挡,但那些臻冰还能在极大程度上限制它的行动……亚托克斯不可能独自战胜全盛状态下的虚空监视者,但对付受困的监视者应该还是可以的……   应该……?   没有人敢打包票,所以他在这里守了好几天。不休不眠。   亚托克斯的战斗力虽不及监视者,但他的生命力几乎等同于不死之身,他的“任务”只是纠缠住受困的监视者、不让它继续腐蚀臻冰……   而根据这几天的观察来看,亚托克斯应该是做到了。   深渊之下时不时会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动静……也许常人会把这种动静当作嚎哭深渊的日常的刮风的声音——就像它的名字。但陈策知道,那就是亚托克斯和虚空监视者的打斗声。   丽桑卓超凡的感官能力也佐证了这点。   亚托克斯似乎夺取了虚空监视者的一部分肉块用以重铸肉身……就像他们计划好的那样。   那么,凭借亚托克斯无尽的憎恨与战意,后面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他绝不存在被耗死这一说法。   要耗死也是监视者被耗死。   他的意志早就崩溃了,此时的他就跟个只会战斗和杀戮的疯子没什么区别,不会因长时间的战斗而失去斗志、选择摆烂;他的肉身也得到了保障,不太可能被监视者抓住机会秒杀。   他会一直拉着监视者战斗,直至分出胜负——或者延续到世界和时间的尽头。   所以……   应该是稳了。   “真是委屈托哥了……”   陈策从悲伤之桥上站起,连续几日的盘腿而坐让他的双腿严重发麻、险些摔倒。   是刚好走来的艾希扶住了他。   “小心点……没事吧,陈策先生?”   “没事……谢谢。”陈策握住少女的手,那冰冰凉凉的触感里带着光滑和柔软,摸起来很是舒服——就像在摸一张舒适的水床。   “已经可以了么?”艾希也朝嚎哭深渊下方望了一眼,但很可惜没能看见任何东西。“已经好几天了。”   “可以了。”陈策一边说着一边甩了甩发麻的腿,“后面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   “那我们回去吧,她们都在等你呢。”   “好。”   陈策抬头望向了那座宏伟的冰霜城堡。   那位高傲的冰霜女巫正站在古堡的外缘,一双被遮住的失明双眼像是在凝视着他。   一切好像都已尘埃落定了。   好像…… 第四十六章 艾希小姐求婚成功!   不得不说,丽桑卓的冰霜古堡的确很宏伟。   这座一半是由臻冰铸成的城堡足有近百米高,各种华贵的装饰品陈列其中,就连一条角落里的过道都被装潢得富丽非凡。   甚至比莫德凯撒的不朽堡垒还要宏伟。   陈策跟着艾希步入主堡大厅,率先映入眼帘的自然就是丽桑卓的“冰霜王座”了——由纯粹的臻冰打造而成,扶手两旁向外突出的冰刺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宝剑,华贵非凡。   而在王座后面,还摆着几尊栩栩如生的冰雕。   那些冰雕同样由臻冰打造。   其中最显眼的两尊是......   阿瓦罗萨和赛瑞尔达的雕塑。   丽桑卓此时正端坐在王座之上,那两尊冰雕离她不足半米远,那阵阵微弱的寒气甚至能绕过她的指尖。   千万年来,她一直如此。   她用这两尊冰雕时刻警醒着自己。   “你来了,陈策。”   被臻冰笼罩的失明双眼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丽桑卓能用另一种方式感知到踏入殿堂的年轻男人。   “你的观察验证你的猜想了么?”   “差不多。”陈策下意识想要坐下回答,可环视一周后却发现这偌大的主堡只有一张王座。“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出问题了。”   “应该?”   “应该。”   “这个词让人感觉不安。”   “我和你想的一样,但没办法。”陈策耸了耸肩,“让亚托克斯去牵制虚空监视者已经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或许后者还是会挣脱束缚,但绝对比其他任何解决方法来得晚一些。”   “嗯......”丽桑卓微微颔首,一只修长白皙的玉指抵住了那精致的下颌。   片刻后,她略显疲惫地靠在王座上。“那么,暂时算是结束了,是么?”   “不出意外的话。”直到此时此刻,陈策都不敢也不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谁也不敢保证深渊之下会发生什么。   丽桑卓也很清楚这点,又是片刻的沉默过后便转移了话题:“现在,我想和你谈一些别的事情。”   “关于部族之间的事情么?”陈策预判了对方的心中所想。   而这正是丽桑卓想说的:“是的。”   “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丽桑卓没有立刻回答这个复杂的问题,而是突然反问道:“陈策,你从何而来?”   “艾欧尼亚。”陈策不假思索道,“一个美丽而神奇的东方大陆。我想你是知道的。”   “嗯。”丽桑卓点了点头,又问道:“虽然我对你在弗雷尔卓德这段时间的经历了如指掌,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是为何而来?”   “为了和一个故人的约定。”陈策的回答依旧迅速,并且完全真实。   “仅此而已?”   “起初如此。”   “那后来......是为了组建弗雷尔卓德联盟?”丽桑卓把头歪向了一边,那高贵的女王气质中竟透露着一丝别样的可爱。“你和艾希。你像是想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势力。”   闻言,陈策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   不得不说,眼前这位冰霜女巫的直觉很准......或者说她的洞察力很强。   不愧是为了上万年的老女人么......对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看得还真是通透啊......   “如果你这么想的话。”陈策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艾希和瑟庄妮两位少女则是稍微沉思了一会,但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但我不得不承认......你成功了。很成功。”丽桑卓继续说道,“现在,你们的弗雷尔卓德联盟已经有压过霜卫的势头了。”   “也许战斗力方面还是有些差距的。”陈策的微笑同样耐人寻味。   “只是时间问题。”   “那也许我们不会成为敌人?”   “但恐怕也很难成为盟友。”丽桑卓轻声道,“你知道我的过往......我罪孽深重,而你也曾屠戮过我霜卫的族人。”   “团结统一才是弗雷尔卓德的未来。”陈策稍微坚持了一下。   丽桑卓没有急着驳斥,而是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她缓步走下长阶、走到了大殿中央。   再然后,她身上的臻冰长袍渐渐褪去,露出了里面那套华贵的长袍——以白色为主基调,蓝色的花纹与她的身材曲线相互勾勒,显得既艳丽又端庄。   她不再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冰霜女巫,而是一个皮肤像新雪一般洁白的美丽女人。   她伸出一根纤细白皙的玉指,勾起了陈策的下颌。   “......”陈策有些疑惑对方的行为。   可还不等他发问,一旁的艾希就先急着握紧了冰晶长弓。“你想干什么,丽桑卓!”   瑟庄妮也上前一步,锋利的银色长矛和完美的马甲线让她看起来有十足的安全感。“嘿,女巫,在添新账之前先把旧账算一算吧?”   见两位少女如此反应,陈策瞬间明白了。   当事人丽桑卓更是直接发出了一阵轻笑声,“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团结统一是一个美好的愿景,但也只能是一个愿景。”   她的意思很明确。   她在这上万年间做了太多“危害”弗雷尔卓德的事情,对阿瓦罗萨部族的艾希和凛冬之爪部族的瑟庄妮更是如此......她们之间的矛盾和世仇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化解。   毕竟,她曾经可是亲手害死了她们的先祖。   甚至......艾希的母亲葛伦娜的死也和霜卫脱不了干系。   “你们回去吧。”丽桑卓收回了“调戏”陈策的手,又朝着她的冰霜王座走去。“以后我不会再让霜卫们为难其他部族了,你们的弗雷尔卓德联盟可以慢慢发展——如果有需要的话,你们甚至可以请求我的帮助。”   “不必了,女巫。”艾希挡在陈策身前,虽然没拉弓,但一只手指始终抵在弓弦上。   瑟庄妮也同样谨慎地盯着那位高傲的冰霜女王,“帮助就免了,我们只希望你不要出尔反尔、在背后耍小手段。”   “当然。”丽桑卓语气轻松,“你们分别获得了阿瓦罗萨和赛瑞尔达的继承,我相信你们有足够的能力引导弗雷尔卓德——千百年来,我并非想要统治这片冻土,我只是不想让无能之人毁了一切——特别是深渊之下的秘密。”   说着,她又把话题拉回了陈策身上:“她们两人以后恐怕是不会再来这里了,但你——外乡人,如果你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来古堡找我。”   “看来我成为大名鼎鼎的冰霜女巫的座上宾了?”陈策笑道。   “当然。”丽桑卓也没有扭扭捏捏地否认什么。   话到这里,这个简短而不那么友善的“会议”就算是结束了。   虽然关于弗雷尔卓德联盟、关于虚空监视者和亚托克斯还有很多没完全解决的问题,但那都是不能急于一时的事情。   现在......就姑且这样吧。   夜晚的弗雷尔卓德并不适合赶路,陈策决定在这座古堡最后待多一夜再走——另一方面也能再确保一下深渊之下的情况。   丽桑卓给他准备的房间也在冰霜古堡内,但不在主堡,间隔得还有些远——即便“窃梦者”丽桑卓并不睡在她的主堡中,她也绝不会随便让人靠近她——或者说她埋藏在这座古堡中的诸多秘密。   关于那段黑暗的历史,关于她卑鄙的背叛......不过那些对陈策来说都无所谓了。   现在他没必要再去关心那些事情了。   他现在只关心弗雷尔卓德联盟的发展问题、亚托克斯对虚空监视者的牵制问题,以及......   今晚睡得好不好的问题。   这间房间同样有一半是由臻冰组成的,每一寸墙壁、每一分地板都在散发着可怕的寒意,就像置身一台超高功率的大冰箱之中,无时无刻都要忍受着那刺骨的冰冷。   这对丽桑卓来说是很正常、很不错的居住环境,但对于陈策来说就有点难受了。   那个女人在大事方面总能考虑得非常周全,可在这种小事上却......该说她“不拘小节”么?   而这间“大冰箱房”还不是最离谱的,最离谱的是......   “陈策先生......?”   刚洗完热水澡的艾希站在门边,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意外。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衣物,只有一条根本遮不住多少风光的浴巾勉强挡下某两处敏感部位;她洁白如玉的肌肤上还带着些许水珠,顺着她光滑的胴体和优美的曲线缓缓落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有什么事要来和我商量吗?”   艾希很意外、很疑惑,但偏偏没有多少羞涩的感觉。   一来她已经和陈策有过不少......肢体接触了,二来......   她一个大女人,只要遮住了关键部位,其他地方给陈策看看怎么了嘛。   现在该害羞的应该是陈策先生才对吧?   “啊这......”陈策下意识移开了视线,但脚步并未挪动。“不是什么事......只是......丽桑卓说这里是我的房间才对……?”   “诶?是吗?”艾希歪了歪头,“可她也说这是我的休息室耶?”   “那瑟庄妮小姐呢......”   “瑟庄妮倒是在另一个房间。”   “嗯……”   “唔......噢,我懂了。”艾希恍然大悟般地拍了一下手,动作之大让胸前那两团不算特别饱满但足够有弹性的东西duang了两下。“丽桑卓是默认我们住同一间房了吧?看来她在某些方面还是比较有智慧的。”   “......”陈策犹豫片刻,还是大步走进了房间。“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先把衣服穿上吧。”   “嗯嗯,应该的。”艾希是个很淑女的人,自然不会一直像个暴露狂一样把胴体露出来给陈策看——她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像这样不着片缕呢。   况且......她对自己的身材很没有自信。   她既不高大也没有很精壮的肌肉,时常在其他高大威猛的女族人面前感到自卑。   她的身材是短板,自然不能一直给陈策看的——那样只会降低对方的好感度。   “你进来坐吧......我穿好了。”少女披上了那件无袖衬衫,宽松的侧边又让她挺拔的东西半球各露出几分。   实话说,露得很少,但那种涩气的感觉比之一丝不挂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策坐在整间大房间唯一的一张床上,不由得在想丽桑卓到底是怎么想的......哦,还是张冰床。   “你不冷吗?”气氛有点尴尬,他也不知道该聊点什么好了。   “不冷呀。”艾希看了看自己单薄的无袖白衣,“自从我掌握了冰晶长弓的力量后,我对寒冷就基本免疫了。”   “听起来有点厉害。”   “是呀是呀。”   “......”   “......”   气氛愈发不对劲,陈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去洗个澡了。   好在,片刻后艾希主动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对了陈策先生,我想问你个问题。”   “嗯,你问。”如果是正事的话,陈策反倒松了口气。   “弗雷尔卓德的事情基本上都解决了吧?就是......对你来说的‘事情’。”   “差不多。”   “嗯......瑟庄妮你也帮了,冰原恶魔你也解决了,就连丽桑卓的麻烦你都顺手搞定了......”   “事实远比听起来麻烦许多。”   “但你仍然解决了一切。”艾希也跟着坐下,那略显娇柔的胴体散发着阵阵清香。“那你......是不是差不多要离开了?我是说......离开......嗯......弗雷尔卓德?”   少女低垂着眼眸,看起来有些沉重。   面对这个问题,陈策很想找个什么借口推辞一下,但......事实正如对方所说。   “是的。”他坦诚道,“我应该不会在弗雷尔卓德留太久了。”   “你要回艾欧尼亚?”艾希又问。   “不,我会先去一趟诺克萨斯。”   “那个南方的野蛮帝国吗......好吧......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也许......几天后?”   “噢......”这个回答算是在艾希的预料之内,但亲耳听见的时候还是难以克制住那股涌上心头的不舍。   太快了......一切都太快了......以至于她都没有好好把握住机会......   又是一阵沉默后,她鼓起勇气,用一种不太自信的语气问道:“那......那你在离开前再帮我一个忙吗......?”   “如果我力所能及的话。”陈策自然不会拒绝。   “谢谢......是关于弗雷尔卓德联盟的。”艾希捋了捋落在耳边的银色发梢,“弗雷尔卓德联盟的建立离不开你,我不会让你白白付出的。”   “这就有点见外了......不过这和我帮你忙有什么关系吗?”   “有的......”   “嗯?”   “我希望你成为名副其实的弗雷尔卓德领导者之一——这也是大家的愿望。你对联盟的贡献有目共睹,所有人都希望你有一个正式的名头。”   “我还是不太明白......”陈策听得更懵了。   直到他发现一旁的少女忽然低下了头。   直到艾希的双颊上泛起一抹不太自然的绯红,“联盟的另一个问题在于......许多部族总是向我送上婚约,她们希望我能与她们部族的人结为血盟,而无论我选哪一个都会得罪更多的部族......”   听到这,陈策就有点懂了。   艾希接着说道:“而我现在有一个好办法可以同时解决这两个问题......就是......就是......嗯......我想你应该能猜到的......”   “你想让我成为你的血盟?”有些直男的陈策直接说出了这个露骨的答案。   “......”艾希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   陈策倒是显得比较坦然。   这个问题......好吧,其实他之前多多少少也有一点预感的——就像原时间线的发展一样。   在原时间线的发展中,艾希虽然没有和瑟庄妮结盟,但她也同样在南方组建了一个庞大的联盟——只是不叫弗雷尔卓德联盟。然后她就面临了这个“世纪难题”。   很多部族都想让自己的族人与艾希结为血盟,以此提高自己部族在联盟中的地位,在这个过程中部族与部族之间的摩擦愈演愈烈。   从权力的角度上看,艾希当然可以像一些战母一样——甚至就像她的母亲一样,直接和一大群男人结为血盟,这样就能避免很多冲突。   但从个人的角度上出发,她不想。   一方面她不想把部族之间的矛盾带入帐下,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一方面,她完全不想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结为血盟。   那些男人她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好感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   可以当族人,但血盟免谈。   但......当然,她并非“恐婚”,她只是“恐不喜欢的人”。   “那......那你能接受吗......”艾希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自己的唐突吓到了这位年轻的美少男。“如果不能的话......那......其实......我也可以找别人的……只是可能找起来会比较难......因为我的条件比较苛刻......”   “什么条件?”陈策问道。   “就是......”艾希抿了抿唇,而后一口气说出了她的所有条件:   “首先,我绝不和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人结为血盟,我必须要找一个有好感的人......”   “而‘有好感’的先决条件......是那种又年轻又好看实力还强大的小男生......”   “其次是他一定要会用镰刀和剑......”   “再然后他得来自弗雷尔卓德以外......”   “嗯......如果是来自艾欧尼亚的就最好了......”   “最后再提一个无礼要求的话......那他名字里带一个“陈”字或者带一个“策”字会更好......”   听完,陈策先是一愣。   然后又挠了挠头,“除了最后一个,其他条件感觉问题都不大嘛。”   “是不大,但......”艾希抿着红唇,又低下了头。   “但我说的那些条件是并列条件,而不是独立条件......”   “......”这下轮到陈策沉默了。   艾希说得很委婉,但也很直白。   偌大的房间里落针可闻。   陈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直到……他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华点——   【英雄[寒冰射手·艾希],当前互动度46】   只差四点互动度......临门一脚......   “我......”陈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你......”艾希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但好在,对方的回答没让她失望。   陈策说出了那三个在别的地方应该是由女方说出的字:   “我愿意。”   “......!”艾希头顶上的银色呆毛都立起来了。   她白皙的俏脸涨得通红,急促的呼吸让她久久憋不出半句话来,只得语无伦次地说着些没有人听得懂的东西:“你......我......真......血盟......床......上......”   【英雄[寒冰射手·艾希]好感度+20!】   【英雄[寒冰射手·艾希]感激值+10!】   【英雄[寒冰射手·艾希]责任值+20!】   【当前互动度83!】   【获得奖励:[蓝色宝箱]*1】   “求婚”成功的艾希激动得直接趴在床上——甚至有点忍不住要打滚的迹象了,那张通红的俏脸更是直接埋在了枕头里不敢示人。   而陈策也很激动。   【宝箱开启成功,获得奖励……】   要来力!   【物品[控制守卫]*3!】   哇,金色传——   等等......?   控制守卫......控制守卫......   控制......守卫......?   真......眼?   只值75金的便宜货真眼?! 第四十七章 小天才艾师傅!   陈策十分的难过。   这么久以来,每次互动度宝箱开的都是些好东西,什么技能啦、装备啦、被动啦,样样都有,最拉胯的也至少是个二级装备。   可这次偏偏......真眼,三个真眼......   单价75金,三个配套卖还不如一把长剑值钱......   不过......   峡谷里艾师傅的E技能是探视野,真眼的作用也是探视野,这波倒算得上是“专业对口”了......   难蚌......   “你怎么啦?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诶......”   少女温柔关切的嗓音传来,陈策强颜欢笑着转过头去。   艾希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没......没事......”   “真的吗?”   “真的......”   “噢......”   艾希将信将疑地调整了一下睡姿。   是的,此刻他们两人正躺在同一张床上——嗯,丽桑卓准备的冰床。   也可能是“婚床”。   既然答应了要结为血盟,那晚上一起睡觉自然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反正......他们之前也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只是他们此刻的睡姿比以往要更亲密些——他们贴得更近了。   艾希逐渐适应了这种亲密的肢体接触,但仍旧有些羞涩。   跟年轻的美少男同一张床睡觉什么的......无论多少次都会忍不住感到害羞吧?对吧?   少女在胡思乱想。   而陈策还在惦记着他的互动度宝箱——凭什么,凭什么是三个破真眼啊?   他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   不巧的是,现在的艾希刚好特别敏感。   “陈策......先生?”犹豫片刻,少女还是忍不住喊了一下枕边的年轻男人。   并且小心翼翼地加上了名称后缀。   “嗯?怎么了?”陈策又转过身来,那双湛蓝色的美眸刚好与他对视。   艾希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酝酿了好一会。她看起来有些犹豫。   最终,她抿着唇小声说道:“抱歉,为了弗雷尔卓德联盟让你受了这种委屈......”   “......哈?”陈策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艾希则继续说道:“我知道......你马上就要离开弗雷尔卓德了,我却要你在临走前和我结为血盟......到时你独自一人出门在外,还要背着这份本不该属于你的责任......”   “另外......我什么好处也给不了你,你就是纯粹地帮助我......”   “我知道的......像你这样优秀的男生根本就不缺优秀的女人追求......但你为了帮我......”   “我长得不好看,又瘦又矮,却偏偏拥有你这样漂亮又强大的男人......”   “和我做血盟,肯定很委屈你了......”   说着,艾希伸手掂了掂自己胸前的两团柔软之物,那一只手就差不多能握住的尺寸让她很是难过。   不止是胸,腹部上面的肌肉也不发达,只有一点微不足道的马甲线......   都别说和瑟庄妮那种又高又健壮的女人比了,就是和一般的冰裔比都差了许多......   到时和陈策手牵手走在外面,别人肯定都会以为自己很有钱吧......   艾希越想越难过,但她还是不想放弃、   于是她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把手伸进摆在床边的射手服里一顿摸索。   不等陈策开口说话,她就把几块硬邦邦的东西塞了过来。   黑暗中陈策不太能看出手里的硬物是什么,但凭借手感和经验判断......大概能感觉出来。   “这些金币都给你......!”艾希的语气既倔强又不安,听着像是快要掉小珍珠了。   “我知道我现在很穷......但......但我会努力赚钱养你的......!”   “......”陈策拿着那几枚金币愣了好一会。   “现在联盟那边要花很多钱......但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艾希接着说道,“等以后有钱了,我一定给你建大大的房子......!就算你不在弗雷尔卓德了,我也会定期给你打钱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呀!”陈策赶紧握住少女的小手以示安慰,免得她再这样说下去真把自己说哭了。“我没有嫌你穷,真的。”   “因为你很有钱对吧......我知道的......”艾希又酸溜溜地看了一眼对方鼓鼓的腰包,语气更加难过了:   “那你肯定就是嫌我难看才叹气了......可我也不想的......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会努力锻炼、争取早日变得壮硕一些的......”   这一番话可谓是真情流露。   给陈策听得一愣一愣的。   难看......?艾希......?   这玲珑有致的身材,这近乎完美的五官,这白皙似雪的肌肤......难看......?   “没有没有......”陈策连忙摆手,“艾希小姐很漂亮呢。真的。”   “你不用安慰我了......这方面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艾希背过身去,像个可怜的小女孩一样用被子蒙住了头,语气幽幽:   “我又矮又瘦......没有肌肉......跟那些高大威猛的战士比起来真的太丑了......”   弗雷尔卓德的审美观......好吧,陈策觉得自己也许该换一个说法:“可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呀。”   “唔......?”艾希又从被子里钻出了一点,湛蓝色的美眸中透露着不信任——对自己的不信任。   “是真的,艾希小姐。你看,我不也是又瘦又矮吗?”陈策张开双臂,将自己算不上爆炸性的肌肉展现给对方看。“比起古拉加斯和布隆那一类的——甚至是比起瑟庄妮,我也完全算不上壮硕不是吗?”   “唔......可是......”艾希有点相信了,但还是有点怀疑。   “没什么好可是的。”   “你真的不嫌弃我难看吗......真的吗......”   “除非我也嫌弃自己很难看。”   “那......唔......”   艾希犹犹豫豫的,对外貌的自卑心理让她始终无法放下“戒备”——她总感觉陈策是在安慰她。   善意的谎言......什么的。   她这么想着。   直到她躺下的瞬间压到了一只手。   不等她反应过来,又一只手环住了她纤细的柳腰。   “陈、陈策先生......?!”少女身体一僵,但还是依照惯性躺了下去。   自然就是躺在陈策怀里。   “我想没有哪个年轻男人会主动去抱一个他不喜欢的异性,不是吗?”陈策将上半身完全贴了上去,少女银色的发丝在他鼻翼两侧划过。   有些痒,但那阵独特的清香让人舍不得松手。   “啊......这......”艾希有些紧张,甚至有种梦幻的感觉。“那......那我给你取暖吧......”   “这跨度就有点大了。”   “可是......抱的话......我......”   艾希不知道除了用身体给对方供暖外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拥抱。   就算是喜欢什么的......应该......也是喜欢这个......对吧......?   “暖......暖暖手......”艾希僵硬地抓住那只环绕着自己柳腰的手臂,又引导着移向了她全身上下最温暖的部位。   嗯,自然就是心脏的位置了。   陈策瞬间感觉到了一阵极其柔软的触感。   软而弹......沉甸甸......完美的手感......   还很......香......   这下两人都有些沉默了。   但艾希还在动来动去——她全身都缩进了被窝里,然后在里面好一阵调整位置。   陈策的指尖先是从柔软划过,又触碰到更加光滑的小腹和腿部……   上缘,下缘,外侧,内侧……   艾希在这方面太笨拙了,以至于她总是不小心控制着对方的手碰到一些……比较敏感的部位。她还会因此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渐渐的,她冰凉的身体变得燥热起来,白皙的双颊上也泛起了一抹不太自然的绯红。   她逐渐相信陈策是真的不嫌弃她“长得难看”了。   她开始全身心投入到这种亲密的互动之中,在一次又一次的肢体接触间沉沦。   她第一次……   感受到了某种别样的欢愉……   虽然基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但光是指尖的摩挲就足够让她难以自拔了……   像她这般纯洁的少女,如此程度的互动就远远超出她的可承受范围了。   她那双好看的湛蓝色美眸也在不自觉地向上翻转。   这种气氛,这种感觉……   太奇怪了啦……!   不知过了多久,艾希满面通红地卧躺在床上,就连臻冰的寒冷都无法盖住她心情的炽热。   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凌乱的白衬衫和略微露出的雪白美景让陈策又有点想调戏一下这位美丽的少女。   但那样着实有点不好……再不让艾希休息休息,她恐怕真的要变得……奇奇怪怪了。   凡事都讲究一个循序渐进,不能一上来就太高强度嘛。   “你还好吧,艾希小姐?”陈策善意地问了一句,但放在对方柳腰上的手并未拿开。   甚至往下移动了半分。   “唔……!”艾希娇嗔着扭动身子,却也没有真的反抗。   她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可惜陈策只是把手放在那“后翘”的曲线上,并没有别的动作。   “都这样了还叫我‘小姐’吗……真是太过分了……”少女佯装不悦地鼓起腮帮,“你刚才可没有这么客气……”   “是吗?”   “是呀!”   “可那不是你要求的吗?”   “我……?我……我才没有……!”   “可你刚才不是抓着我的手乱动吗?”   “那个是……”艾希顿了好几秒都没能想出什么狡辩的说辞,只得心虚地承认道:“好啦……是我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情……但我会对你负责的!”   “没关系,我还好。”陈策语气平静。反正刚才他只是“付出”的一方,并没有被怎么样。   “略~”艾希可爱地吐出半截粉舌。   然后,她又像一只进攻欲极强的小野猫一样扑在了对方身上——或者说压上去。   再然后,她轻轻咬住了对方的耳垂,温热的鼻息在陈策的耳朵里回响。   这种感觉有点……   他情不自禁地动了动手,然后又在艾希“软下来”的时候在她滚烫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艾希瞬间软乎乎地趴下了。   “你突然……干什么啦……”   “不是你先的吗?”陈策笑了笑。   “可你……这个……”   “刚才都那样了,怎么亲一下你反倒这么害羞?”   “这个意义不同……!”艾希摸着自己略微有些湿润的脸颊,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摸摸什么的……那种涩涩的事情……   如果和亲亲相比的话……意义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亲……是最高级的爱意……!   啊……   艾希的身体变得更软了。   缓了好一会后,她滚烫的身体才渐渐恢复正常。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她伸出手抱住对方,又仔细端详了一下那张好看的脸——如此美丽的少男,在弗雷尔卓德当真是完全见不着。   这种保养,这种身材,这种穿着……   太涩了啦……!   艾希不自觉露出了一点痴汉的表情——在母系氏族的弗雷尔卓德,女性对男性之美的欣赏和其他国家男性对女性的欣赏差不多。   而众所周知,其实相当大一部分女性的内心欲望是比男性更强的,只是她们比较内敛,平时不会轻易表现出来。   可一旦放开……只能说女性涩起来就没男性什么事了。   所以,在弗雷尔卓德,女性的涩涩程度比之其他国家的男性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就好比现在,就算是洁身自好的艾希也忍不住对眼前的美少男展现出了非常过分的涩欲。   她巴不得直接压在对方身上直到天亮——下个月的明天的天亮。   只是……条件可能不太允许。   “如果你不走就好了……我们每天都可以……咳咳……嗯……”   说着,艾希像是藏着小爱心的美眸里又流露出了一丝不舍与难过。   “抱歉……”陈策只能回以拥抱和……让少女感到享受的事情。“我必须阻止深渊之下的怪物……”   “嗯……我能理解的……”艾希用头蹭了蹭对方的胸口,那结实的感觉对她来说充满了涩气。“所以我说的是……如果。如果有人能帮我们一直守着深渊就好了……”   “那可太困难了……”陈策无奈地摇了摇头,任由少女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就像一只渴望抚摸的小猫猫。   可也就是在这时候,他看着少女涩涩的表情突然想到了什么。   【如果有人能帮我们一直守着深渊就好了……】   人是不太可能了,但……   物……?   真眼?   虽然解决不了未来的问题,但对于眼下的问题……   起码能保证如果亚托克斯那边出状况的话可以第一时间发现,也就不用丽桑卓一天到晚守在嚎哭深渊旁,然后她空出来的时间就可以用来帮弗雷尔卓德联盟或自己办很多事情!   75金一个的真眼,也有它独特的用处!   刚才一直忙着……那个,竟然都没想到这层简单的逻辑!   “艾希,你真是个天才!”陈策激动地抱住艾希亲了一口。   “诶诶诶……?”突然又被亲了一口的艾希很享受,但也很懵。   不等她反应过来,陈策已经披上衣服往门外走去了。   “我晚点回来!” 第四十八章 木瓜星灵之下第一人!   实话说,陈策也不太清楚现实世界里的“控制守卫”是怎么运作的。   峡谷里就是一个探视野的工具,以上帝视角看的话就是“拨开战争迷雾”,然后会在小地图上显示……但现实呢?   现实可没有第三人称的上帝视角这种东西。   他不太明白。   但他还是连夜赶往了嚎哭深渊——所谓实践出真知,要想完全了解真眼就只能现场插一个看看。   而真眼只有三个,当然不能随便找个地方插着玩做实验。   要做就直接拿眼下最重要的目标来做。   虽然这可能有点危险,但……值得,很值得。   “不愧是关押虚空监视者的深渊,可真深啊……”   陈策小心翼翼地顺着冰晶悬崖往下深入,每一步都走得非常缓慢。   时间还有很多,谨慎才是最重要的……   周围的光线很暗,但因为头顶仍有月光的缘故,并非冬至时吞没一切的完全黑暗;更像是黄昏时分的余晖。冰本身似乎也在散发出一种昏暗的缥缈的光,反射在厚重的雾里,所以陈策并不需要携带火把或木柴。   尖啸着的风依然在山谷之间抽打,如同幽灵的手在拉扯着他,企图将他从冰面上撬下来。   随着深度的增加,他没有任何办法判断时间。不同的时段全都模糊地连在一起,构成不可分辨的一团。攀爬,等待,攀爬,等待……循环往复。   他降得越低,冰壁就变得越暗。黑色的脉络爬在其中,向上伸出魔爪。一阵模糊的噼啪声从四周传来,似乎在刮擦着“不速之客”的脑仁。   他看不到任何移动迹象,但在他的想象中,这声音来自冰面下的黑色条索,它们在努力逃离这诅咒的深坑,爬向地表。   这里的冰面开始变得不那么光滑,遍布难以翻越的凸起和凹陷。   冰雾将他紧紧包围,浓重而又充满压迫感。这里的雾也阻隔了一切声音——除了那个不绝于耳的、令人丧心的刮擦声。   终于,坚冰的地面出现了,唐突地打断了雾气。   陈策试探性地向下跺了两脚,清脆的回音在深渊中不断回荡,像是某种怪物的呢喃声。   他开始沿着之前把亚托克斯丢下的方向走去。   然后,那种奇怪的声音越来越明显了……像是就在耳边。它在蛊惑着任何到来的生命。   陈策知道,那就是虚空监视者无差别的“意念攻击”。   这就证明他走对方向了。   离那位苏醒的监视者越近,这声音就越明显。   渐渐的,那可怕的低语又变得不那么明显了——但并不是因为这声音变小或是要消失了。   相反,它变得愈发刺耳。   只是……   另一个声音盖过了它。   是一道嘹亮的怒吼……还有可怕的打斗声——伴随着石块碎裂、滚落的声音,像是打得有来有回。   “死——!!”   这熟悉的、歇斯底里的怒吼……   陈策已经能想象到那张愤怒到扭曲的脸庞了。   毫无疑问,那个声音的主人就是他来此的目的——亚托克斯。   “让我看看托哥在干什么……”   陈策缓缓靠近,脚步声轻得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到。   在深渊之下的第一层冰面的最深处,他瞥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但……也不是那么的熟悉。   因为此时的亚托克斯通体紫色,身上还长着许多奇奇怪怪的扭曲构造——他夺取虚空监视者的血肉重铸了肉身。   现在的他看起来少了几分恶魔般的霸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畸形、扭曲、病态的恐怖感。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的他肯定比之前更强——这是不争的事实。   监视者的血肉,比一般生命体的血肉要强大无数倍。   “啊——!!”   冰面之下,“虚空化”的亚托克斯朝着那颗硕大的紫色独眼发起猛攻,暗裔魔剑的力量看起来无可匹敌。   但虚空监视者的裂解射线显然更强,只一瞬间就将亚托克斯的身体射穿了,那无数条可怕的触手又将其重重拍飞。   所幸,这种事情亚托克斯已经经历过无数遍了——在这短短一天时间里,他“重伤”了不下百次。   但他每次都能重新站起来。   凭借着对斩下的血肉的摄取。   只要监视者不能在眨眼的功夫内将他的肉身彻底湮灭,他就能无数次满血复活。   “你觉得你能……杀死我——?!”   亚托克斯从坍塌的岩壁中冲出,以最快速度冲向虚空监视者。   后者再次射出射线,但因为亚托克斯速度足够快的缘故并没能命中要害,只分解掉了他一条手臂。   噗——!   巨剑劈中了那颗硕大的独眼,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明显的豁口。   亚托克斯立刻吸取了从中喷射而出的血液。   他就是凭这种以伤换伤的疯狂打法一直“苟活”到现在。   虽然这种程度的伤害对虚空监视者来说不值一提,但它在这无尽的臻冰包裹中没有任何可以恢复伤势的手段,日积月累下也会被亚托克斯造成有效的消耗。   咕噜噜……   一阵恶心且诡异的声响过后,那颗硕大的紫色独眼开始蠕动。   然后,不下十条粗壮的触手从各个角落中伸出——它们就像是从冰块或是地面里长出。它们腐蚀并同化了周围的一切。   它们同时拍向亚托克斯,像是在抽打一只烦人的苍蝇。   后者根本来不及抽出剑刃逃跑。   咚——!   迅猛的力量又一次将亚托克斯击飞,甚至让他的身体糊在了坚硬的臻冰上。   他怒吼一声,准备拖着破烂的躯体重新冲回去跟对方拼命。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一个人影……本不该出现在这无尽的冰冷与黑暗之中……   他愣了片刻。   而后更加暴怒。   “凡人——!!”   那道人影自然就是陈策了。   两人隔着一道透明的冰层对视,双方的声音都可以透过冰面传过去。   “嗯……晚上好,亚托克斯。”陈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要杀了你——!!”亚托克斯声嘶力竭地大喊,手中的巨剑立刻朝着臻冰砍去。   可还不等他触碰到冰面,身后的触手就又一次朝他袭来。   啪——!抽打的声音像是皮鞭打在肉上。   亚托克斯还想强撑着虚空监视者的攻击凿开臻冰,然而那些触手很快就将他全身都绑了起来。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该死的凡人站在他面前。   只有一墙之隔……!   “别激动,托哥。”陈策缓步靠近冰面,甚至将一只手放了上去。“比起杀我,你现在更应该全力对付的应该是虚空才对吧?”   “你们同样该死……!!”亚托克斯嘶哑的低吼听起来有些可怖。   但陈策完全不怕——有这层坚不可摧的臻冰挡在前面,又有虚空监视者在后面拉着亚托克斯,可以说是完全安全了。   “唉……我就是一个路过的小透明而已,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呢?”   一边调侃着,陈策从兜里摸出了一个摸出了一个冒红光的东西。   不大,只有二十公分长、几公分粗;棒状,顶端有一个会发光且闪烁着红色电弧的圆形结构。   控制守卫。   俗称真眼。   “你们打你们的,我就在这部署一个小玩具。”   “啊——!!”亚托克斯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能猜到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再次发出怒吼。   可惜的是,虚空监视者很快就硬生生把他拽了回去。   烦人的大吼大叫逐渐远去,陈策掏了掏耳朵,然后开始部署控制守卫。   嗯……说是部署,其实也没什么好做的。   直接插在地上就是了。   叮——   真眼插在地上的一瞬间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响声。   下一刻,陈策感觉自己的视野发生了变化——眼前的景象没变,但突然有种……多了一个视角的感觉?   就像是传说中的“苍蝇复眼”,视野范围一下子广了许多。   就算他背过身去,那种奇怪的感觉也不会消失。   甚至就算是闭上眼睛,他也能在黑暗中看见一些东西……正是真眼放下的四周。   这种感觉很奇妙……虽然好像怎么样都会看见那里的景象,但又完全不会影响正常的视物功能。   就好像……雷达?类似的感觉……   “真奇妙……”   陈策摩挲着剩下的两个真眼,啧啧称奇。   也就是在这时,真眼的物品介绍在脑海中响起:   【控制守卫】   【被动—永恒的守望者:控制守卫拥有永恒的“寿命”,不消耗任何能量,永不凋零;控制守卫可以抵御四次任意形态、任意强度的攻击,遭受四次攻击后将被摧毁。】   【被动—无限:控制守卫可以无限放置,且每个控制守卫提供的[动态视线]不会重叠、互不干扰。】   第一个被动很强,但倒是很正常,而这第二个……   嗯?   真眼可以无限放置?   还有这等好事?   陈策看着手里的另外两个真眼,突然感觉这75金一个的小东西也不是那么不值钱。   这两个得好好留着了……以后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不用担心在别的地方插下真眼这边的就消失的话……可以抵御四次任意强度攻击的特性在某些场合甚至可能救自己一命。   真不错……   陈策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有人就不是那么满意了。   咚!   一声沉闷的敲击声落下,那张扭曲的脸又一次贴在了臻冰之上。   是亚托克斯。   他又挣脱束缚冲回来了。   他还是想把冰面凿开。他还是忘不了凡人的仇。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亚托克斯还在狗叫,但心情大好的陈策不打算跟他计较了。   “消消气,托哥。以后我不会来打扰你了。”   “我要杀了你……!!”癫狂暴怒的亚托克斯根本就听不进任何话。   他不断敲击着坚硬的臻冰,嘴里也不断地吐出一些很脏很脏的咒骂。   陈策本准备离开的脚步一顿。   他转过身来,又靠近了冰面。   他和亚托克斯的距离不过十公分。   那张扭曲可怖的脸就在眼前,那把猩红的巨剑就贴在冰面上。   就连那上面的字都清晰可见——   【我好想做______的__啊~!】   末尾还有一个爱心图案。   “亚托克斯,你知道吗……”陈策清了清嗓子,又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本来我打算直接走的。”   “我要杀了你——!!”亚托克斯还是听不进对方的话,还在发癫。   但很快,他就会为自己鲁莽的行为付出代价。   陈策朝着他们两人之间的冰面哈了口热气。   白雾覆盖住了暗裔魔剑的剑身。   也覆盖住了那些字。   然后,陈策又伸出了一根手指。   放在那团白雾上。   横,竖,撇,捺……   暗裔魔剑上的字……那两条用来做“填空题”的下划线……在白雾上有了答案。   【我好想做暮光星灵小姐的狗啊~!】   空心的爱心图案也要填得满满当当。   “这是我送你的小礼物,希望你能喜欢。”写完字,陈策又优雅地行了个礼——模仿着古恕瑞玛的传统礼仪,很不标准,但足够丝滑。   “……”亚托克斯的怒吼声戛然而止。   他本就瞪大的双眼愈发撕裂,眼珠子几乎都要蹦出来了。   身后的虚空监视者又一次发起攻击,那些强有力的触手疯狂撕扯着他,像是要把从冰面上扒下来——也许这对他来说还是一种“恩赐”。   只是他有点不领情。   “那么,回见。”陈策行完最后一礼,转身大步离去。   亚托克斯彻底疯狂。   “凡人!!凡人——!!!”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   “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   “啊啊啊啊——!!!”   癫狂的怒吼越来越远,陈策开始沿着来时的路向上攀爬。   而就在这时,脑海中再次响起一阵提示音:   【英雄[暗裔剑魔·亚托克斯]憎恨值+???,当前互动度99.999!】   【注:亚托克斯对您的憎恨仅次于暮光星灵了!】   【英雄[暗裔剑魔·亚托克斯]互动度已超过50,获得第一阶段互动度奖励。】   【获得奖励:[蓝色宝箱]*1】   【宝箱开启成功,获得奖励……】   【召唤师技能[解封的传送]!】   嗯? 第四十九章 三姐妹:玩这么花?   陈策怎么也想不到,来插个眼还能有意外收获。   还是那种很好很好的意外收获——   传送,峡谷糕手上单必带的召唤师技能之一。   而且还是“解封的传送”。   在峡谷里面,这个技能有多厉害就不必多说了,只能说懂的懂得,不懂的说了也不懂,圈内人少,利益相关……   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当年的孤儿流蛮易信最喜欢的召唤师技能,没有之一。   就是不知道这个技能在现实世界是什么样的效果……说起来这还是自己获得的第一个“召唤师技能”呢。   “查看技能。”陈策在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而那熟悉的系统提示音也适时响起——宛若天籁之音一般:   【召唤师技能:解封传送】   【传送:在引导4秒后将使用者传送至己方防御塔/小兵/守卫/己方英雄召唤物旁;冷却时间:300秒。】   【注1:己方英雄召唤物包括但不限于[德玛西亚皇子·嘉文四世]的旗帜、[虚空先知·马尔扎哈]的虚空召唤生物、[生化魔人·扎克]的分裂体等;“己方英雄”的判定条件:与该英雄的互动度为“正面”,且互动度大于或等于1。】   【注2:[传送]只能在有“视野”的情况下使用,包括但不限于肉眼可见、[守卫]提供的视野等。】   【注3:[传送]不消耗任何魔力、体力或生命力,在无冷却时间时,任何情况下皆可使用。】   一番介绍下来,陈策对传送这个技能有了大概的了解。   总体来说和峡谷里的差不多,唯一比较值得在意的就是“己方英雄”的判定条件——以后得稍微注意一下提升互动度的方法了,纯靠气人提升互动度什么的恐怕和“己方”二字完全不沾边。   另外……还得实践出真知。   虽然这技能介绍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也很好懂,但有一些细节还是值得尝试一下——譬如说“传送到XXX旁”的“旁”是哪里?紧挨着还是会隔个几米甚至几十米远?“守卫”提供的视野大概怎么算?一定要完全看清还是隔着很远瞥见一个黑点都行?   这些小细节都得先验证一下,以免以后在危急关头出了岔子。   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只是要稍微牺牲一下……   陈策又转过身去,看向了只有一墙之隔的“虚空恶魔”。   我们亲爱的托哥了。   “托哥,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啊啊啊——!!”伟大的托哥几乎整张脸都挤在冰面上,那骇人的伤口和露出的白骨清晰可见。他还在嘶吼,可惜完全碰不到他想杀的卑鄙凡人。   “不麻烦你什么,很快的。”陈策则是优雅地行了一礼,双方的形象简直天差地别。“拜托你了,托哥。”   “凡人!凡人!!我要杀了所有和你有关的人类!!!”   “待会我先离开一下,你不要走开,我看看能不能一下子瞬移回来。”   “带上你的家人!!我要杀了他们!!!”   “记得继续贴在这里,别被虚空监视者拽回去了,不然你待会就没机会骂我了。”   “我要把你家人脆弱的骨肉斩断!切开!剁碎!!再把他们恶臭的皮囊洒在你身上!!!”   “对对对,就是这样……我很快回来,你接着骂,别停哈。”   陈策一边“安抚”着亚托克斯一边快步离开。   等到了悬崖边上,他用比下来时快上好几倍的速度拼命向上攀爬——在常人看来这几乎是贴着岩壁向上飞行了。   不出片刻,他就从亚托克斯的视野范围内完全消失。   亚托克斯气麻了,肮脏的辱骂不绝于耳。   但他身后的虚空监视者可懒得听他在这里骂街。   啪——!又是好几条粗大的触手同时拍下,强大的力量和尖锐的倒刺直接将亚托克斯的背部刮得血肉模糊。   甲壳掉了,皮肉破了,条条白骨暴露在空气之中。   “你们都该死……!!”   亚托克斯低吼着转身迎战虚空监视者。   既然那个该死的凡人跑了,那他就继续专心对付这颗扭曲得令人作呕的大眼珠子好了——要不是陈策突然来恶心他一下,他本可以稳稳地消耗虚空监视者。   一点一点消耗,一点一点硬磨。   总有一天能把对付磨死的。   反正他的战意和生命都是无限的。   暗裔,最擅长的就是打持久战。   “看来你已经等不死要受死了!!”   大剑再次挥动,那上面的“我好想做______的__”也化作了一道模糊的残影。   他奋力厮杀着,不断以敌人的血肉来恢复自身的伤势。   他渐渐又找回之前的节奏了。   可……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回到正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股微弱的能量波动。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熟悉的气息——那股令他无数次陷入暴怒的气息。   那个该死的……凡人!!   “啊↗!!”   亚托克斯一剑逼退袭来的触手,然后又转身冲向了冰面。   他看见了……那个插在地上的奇怪物件旁亮起了一道金色的光芒……   再然后……   那个凡人!!   又是那个凡人啊——!!   “嗨,托哥。”传送结束的一瞬间,陈策站稳身形并对着冲来的暗裔打了声招呼。   这个传送的感觉……比用【轮回绝境】穿越世界屏障时的混沌感要好上不少,几乎不会有什么头晕、作呕之类的副作用,只是视线会有一点模糊。   至于传送的落点位置……嗯,就在真眼旁边,不到半米。   视野问题的话现在倒是还验证不了——毕竟这附近除了这个眼以外也没有别的东西能用来传送了。   总的来说,还是比较符合预期的。   “不过一次试验恐怕证明不了什么的……”   陈策摩挲着下颌,打算再严谨一点——科学实验都讲究一个对照组呢,这种超自然力量怎么能只试验一次?   “我要杀你全家——!!”陈策在思考传送的问题,而一旁的亚托克斯还在输出。   咚——!   暗裔魔剑又一次重重拍在了冰面上,可那坚不可摧的臻冰纹丝未动。   也许给亚托克斯一点时间一直敲是有可能把臻冰敲裂的,但他现在这个状态……能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敲一下都不错了,怎么可能像矿工一样一直凿个不停?   虚空监视者可不会看着他在那里发癫。   “你怎么也骂这种低级脏话了?”面对亚托克斯的辱骂,陈策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以你的身份,不应该骂些‘阴沟里的臭虫’、“卑微的蛆虫”什么的吗?杀人全家这种也太低级了。”   “啊↗!!”亚托克斯要疯了。   但陈策可不管他这么多,只自顾自地开始向上攀爬——他又要走辣。   亚托克斯一边承受着虚空监视者的鞭挞一边挤在冰面上骂个不停,那两颗几乎要掉出来的眼珠子都快粘在臻冰上了。   可惜他的“挽留”不能阻拦陈策离去的脚步。   他只好憋着一肚子气又回去跟虚空监视者拼命。   他只能用无尽的厮杀来冲淡内心的憎恨与愤怒。   他又用被虚空监视者砸成好几段的惨痛代价渐渐找回了节奏。   他开始吸取虚空的血肉,渐渐恢复到了那种以伤换伤、强行消耗的情况。   可就在他快要全身心投入到战斗当中的时候……   “嗨,托哥。”   那个该死的声音又响起了。   就在身后不远处……就只有一墙之隔。   一墙之隔……!   一墙之隔啊!!   咚——!   亚托克斯又冲到了冰面上。   那个该死的凡人也又一次站在了冰面旁。   “好久……不对,刚刚才见过,对吧?”陈策露出了阳光大男孩的笑容,“能时不时来探望一下托哥你的话,真是太好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亚托克斯真的要疯了。   然后,不等他开始凿击冰面,那个烦人的、该死的、卑鄙的、低贱的、想杀他全家一千遍的凡人又跑了。   “我等下再来看你,托哥。”只剩那贱兮兮的声音在幽静的深渊之下回荡。   亚托克斯此时的愤怒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他真的……快崩溃了……   而就在短短十分钟后——他正渐渐找回和虚空监视者战斗的节奏时,那个神经病又回来了。   是的,瞬移回来了。   又一次……又一次……   又一次啊……!!   “你到底想怎么样?!怎么样啊!!!”亚托克斯急得直接用头撞墙了。   而陈策还是保持着那种温暖阳光又和煦的笑容。   “托哥你好,托哥再见,我等下再来看你。”   啪叽!亚托克斯一直用头撞击冰面,终于在一声脆响后撞破了。   只是破的不是臻冰,而是他的脑袋。   “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啊啊啊啊啊……!”   ......   ............   ..................   ........................   天,亮了。   经过一整晚不下三十次的测试,陈策终于确定了【解封的传送】所有细节问题。   他已经能熟练掌握这个技能的使用方法和使用技巧了,绝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什么的。   很不错。   只是……委屈了我们伟大的天神战士亚托克斯了。   “凡……人……!”   晨曦洒下,即便是深不见底的嚎哭深渊也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当然,以普通人的肉眼无法察觉。   但亚托克斯能感受到那抹微弱的光亮。   就像他心底的绝望。   陈策也能借着这一抹微弱的晨曦看见更多东西了——他轻轻拭去冰面上的薄雾,看清了亚托克斯那张扭曲得不能再扭曲的脸。   嗯,物理意义上的扭曲,而非生物学意义上的。   这位可怜的暗裔被迫发癫发了一晚上,再加上虚空监视者的不停蹂躏,此时看起来憔悴得不行。   “抱歉托哥,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向你保证。”陈策真诚地道了个歉,所行的古恕瑞玛传统礼仪也在一整晚的“训练”中变得非常标准。   “我有点困了,得先回去睡个觉。你就在这里好好努力吧。”   “啊……!”亚托克斯的喉咙都喊破了,吼声变得无比嘶哑。   “就酱,回见~”   陈策挥手离去。   陈策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了丽桑卓的冰霜古堡。   然后,他在走道里见到了瑟庄妮。   瑟庄妮当然也看到了他。   这位少女本想打声招呼,可她发现了对方脸上的憔悴与疲惫。   她瞬间联想到了昨晚陈策的去向。   于是她冷着脸走了。   “……?”不明所以的陈策继续往房间的方向赶去,然后又在另一条过道遇见了艾希。   艾希露出微笑、抬起了手。   可她已经挤到嘴边的、娇滴滴的问候又被她咽回了肚子里。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她看着陈策脸上的疲惫与憔悴,瞬间联想到了昨晚对方的去向。   于是她也冷着脸走了。   “……?”陈策仍旧不明所以,但他现在已经没心思去追问这两位奇奇怪怪的少女了。   他继续前进,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枕头的形状。   可惜,事与愿违。   “陈策。”丽桑卓的打招呼和别人不太一样,既没有“早上好”三个字,语气也显得格外冰冷。   “嗯……?早上好,丽桑卓……”陈策打着哈欠打了个招呼。   “你好像很累。”丽桑卓虽然看不见,但能通过别的手段感应到对方的身体状况。   “是有点……”   “昨晚没睡好么?”   “嗯……通宵干活了……”   “通宵?”丽桑卓先是有些疑惑,而后立刻露出了那种“我懂的”的表情。“艾希的精力还挺强的。”   “艾希……?跟艾希无关……”陈策又打了个哈欠。   “哦?那是我搞错了,我应该让你去瑟庄妮的房间的。”   “什么瑟庄妮……”   “也不是?”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你昨晚是和谁……通宵了?”丽桑卓难得地八卦了一下。   陈策也没有多想,直接坦白道:“和亚托克斯待了一晚上……挺累人的……”   “……?”丽桑卓愣住了。   “……?”躲在角落里偷听的瑟庄妮也愣住了。   “……?”艾希从冰雕后面走出,更是愣住了。   陈策:“……?” 第五十章 弗女真下头   陈策最终还是没能好好睡上一觉。   既然一大早人齐了,那就先谈谈正事吧。   “新三姐妹”齐聚于冰霜古堡的主堡内,丽桑卓贴心地为每人都打造了一把臻冰座椅——这对她来说不过是挥挥手的事情。   毫无疑问,这次的会议也是由陈策发起的。   只为讲一件事——   关于控制守卫对嚎哭深渊底部的监视。   “诸位……”陈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双眼,一一望向三人。“我已经找到了监视嚎哭深渊的办法。”   闻言,三人同时点了点头。   但她们的表情明显有些不太对劲。   艾希用一种既失望又难过的眼神看着陈策脸上的疲惫,一双白皙的小手放在大腿上都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瑟庄妮摇头叹息。   丽桑卓更是直言道:“陈策,你真的为弗雷尔卓德牺牲了太多……这点我自愧不如。”   “嗯……?”一晚上的测试固然辛苦,但如此恭维还是让陈策有点“受宠若惊”了。   “也……还好吧?就用了一整晚的时间和亚托克斯纠缠而已,不算什么……”   “纠……”艾希先是瞪大了双眸,而后又露出了一种“果然,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瑟庄妮和丽桑卓同时摇了摇头。   陈策依旧很懵,但还是直接进入主题了:“昨晚我深入深渊,在亚托克斯那里留下了某样东西,以后就不用一直亲自监视着那里了——丽桑卓小姐,你可以抽出身来做自己的事情了。”   “嗯,感谢……”丽桑卓由衷地致谢——如此牺牲,当真值得她一次真诚的致谢。   艾希则是露出了更加难堪的表情,“在亚托克斯那里留下……东西……这……”   瑟庄妮又叹了口气。   片刻的沉默过后,丽桑卓又站起身来行了一礼。“昨晚……我本想尝试进入亚托克斯的梦境,但我发现他并未沉睡……我听见到了他痛苦的嚎叫声……是你做的,对吧?”   “啊,的确。”陈策挠了挠头。昨晚亚托克斯的确叫得厉害,那种撕心裂肺的怒吼完美展现出了他极致的愤怒与憎恨。   “你昨晚对他……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吧……?”   “过分……算是吧,但这种事情对他不会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伤的。”   “实质性……嗯……我猜也是……”丽桑卓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但这种场面她还真没见过。   太顶级了……   亚托克斯……那可是扭曲可怖的恶魔啊……   这也能……?   “真的是辛苦你了……”丽桑卓坐回她的王座上,但多少有点坐立难安的意思——她总觉得对方比她更配坐这把王座。   刚好她这把椅子比较冰一点……说不定能给伟大的陈策先生止止痛……   毕竟也不知道他昨晚是输出的还是承伤的……   亦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从今往后,不需要任何人时刻盯着亚托克斯了。”不知道几人内心所想的陈策继续说道,“我们可以放心地把工作重心转移到南方——转移到弗雷尔卓德联盟上。”   “嗯……”艾希艰难地点了点头,又温柔地环住陈策的手臂。   “我不该误会你的……你为我们付出了太多……虽然……虽然也有可能是出于你的……真心……”   “如果这非你本意……下次不要这样了。”瑟庄妮也走了过来,一脸难过地拍了拍陈策的肩膀。“我们是一个整体,有困难就要一起面对,不是吗?”   “啊……?”陈策更懵了。   直到端庄优雅的丽桑卓吐出了那几个不太优雅的字眼:   “卖身什么的……以后不要再做了……”   陈策:???   半小时后,丽桑卓端庄地坐在她的王座上,那双看不见的眼睛却移向了身旁的臻冰雕像。   如果仔细观察,能发现她白皙的额头上渗出了一丝冷汗……不是害怕,而是尴尬。   瑟庄妮则蹲在角落里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对着臻冰墙壁敲敲打打,还时不时念叨两句“这墙可真墙啊”、“这臻冰可真臻冰呀”什么的。   至于艾希……   她的俏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双手紧紧抱着陈策的臂弯,颇有种想把整张脸都埋进去以躲避尴尬的感觉。   又尴尬,又羞愧,还丢人……   “对、对不起……!”艾希的道歉铿锵有力,充斥着羞愧与尴尬并存的感觉。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和放松。   还好陈策没有真的……那个……就是……和亚托克斯……那个……   如果真有的话,她会记恨自己的无能一辈子的……   明明自己在场,却要让自己的血盟出去“卖身”、以求解决问题什么的……   在女人是一家之主的弗雷尔卓德,这种事情是最懦弱、最不可原谅的!   “你们的想象力……”解释清楚一切的陈策靠在椅背上,突然有种麻了的感觉。“有时候可真是丰富得令人感慨呐……”   “对……对不起嘛……”艾希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了。   瑟庄妮则是继续一边敲墙一边感慨这墙可真墙啊。   丽桑卓……丽桑卓还好,她是瞎子,不用体会和陈策对视的尴尬。   “真是……”陈策又摇了摇头,不禁感慨弗雷尔卓德女性的思维可真吓人。   简称:弗女真下头。   “还是继续谈正事吧……关于后面的发展问题。”   “嗯,行。”见话题转移,丽桑卓立刻接过话茬:“既然你可以确保监视到深渊之下的所有动静,那我也不用一直守在这里了。”   “那你要一起往南方迁移么?和弗雷尔卓德联盟结盟?”   “不了。就像之前说的那样,不合适。”   “那你打算怎么做?”   “结盟不行,但合作可以。”丽桑卓的语气变得温和了一些,“霜卫部族万年来的积蓄不少,各种物资都很充足,我可以向南方运输一些物资。”   “听起来很不错。”陈策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条件呢?你需要什么作为回报?人力?名声?”   这些都是在弗雷尔卓德很常见的交换报酬,对丽桑卓来说也算是“不缺中的比较缺”的东西,可以说谈到点子上了。   可这位高贵的冰霜女王却轻轻摇了摇头。   “都不需要。”   “嗯?那你想要什么?”陈策有些意外。   但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丽桑卓接下来的回答:   “我什么都不需要。”她站起身来,面向了王座后的一排排臻冰雕像。“南方需要什么,我就送什么过去,而且不需要任何报酬。就当是……我的赎罪。”   她伸出双手,搭在了最近的两座臻冰雕像上。   这两座冰雕也是最大、最栩栩如生的两座。   阿瓦罗萨和赛瑞尔达的冰雕。   “不要再追问为什么了,就这样吧……”   闻言,陈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起身行礼:“愿……三姐妹与你同在。”   丽桑卓背对着几人,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容。   “你呢,陈策?我想你应该快要离开弗雷尔卓德,是么?”   “的确如此。”   “何时?”   “告别弗雷尔卓德联盟后。”   “还会回来么?”   “如果嚎哭深渊那边有动静的话。”   “嗯。”   “那就……差不多该说再见了?”   “有机会的话我会去你梦里坐坐的。”丽桑卓仍背对着几人,挥了挥手。   “回见,外乡人。”   “回见。”陈策挥手告别,带着另外两位少女离去。   而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今天所做的决定将会对未来的嚎哭深渊造成多么大的影响——   嚎哭深渊甚至因此改名。   因为许多从悲伤之桥走过的路人都听到过深渊之下传来的声音……听不清楚,但能听出来语气很凶,像是狗吠声。   然后,在一阵狗叫之后,还会有一道狗狗祟祟的黑影从深渊底下窜出,   起初人们很恐惧,以为是深渊之下的怪物跑出来了,但后面人们发现每次跑出来的都是同一道人影,而且他还会念叨着什么,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类。   只是人们不知道他是如何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又为何会屡屡爬出来后又跳进去爬出来……如此往复循环。   人们只知道,那个奇怪的人影每次出现时,深渊之下的声音就会响起。   而且每次都会比上一次的响亮些。   那种纯粹的狗吠声。   于是,嚎哭深渊渐渐改名成了……狗叫深渊。   而高贵的冰霜女巫对此并无异议。   人们也就这么叫了。   听说深渊之下藏着一条被封印的野狗,那个时不时会出现的诡异人影就是下去给那条大狗喂食的——很辛苦,也就难怪他每次爬出来时嘴里都会念叨着些什么了。   好像是“找个机会再刻点字”、“下回带佐伊一起来看”什么的。   这就是嚎哭深渊的未来。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符文之地另一边,诺克萨斯都城内。   诺克萨斯之手·德莱厄斯正在他宽敞华丽的书房里来回走动。   他眉头紧皱,那只布满伤疤的铁拳时而握紧,时而松开。   他常以无上的武力和沉着冷静的领导能力著称,他率领的军团曾在人数绝对劣势的情况下绝地翻盘——就凭他无论何时都能保持冷静的头脑和指挥能力。   但现在,他竟有些焦躁了。   他不会让人看见他这副“丑态”,但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些坐不住了。   太久了。   那边拖得太久了。   已经接近百天了,可北方那边依旧杳无音信......   北方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   自己遵从那个家伙的意愿暂停了对弗雷尔卓德的一切行动,可他就是这么回报的?   没有好消息,也没有坏消息,甚至连一个口信都没能捎回来......难道他死在那片麻烦至极的冻土上了么?   要是再这么拖下去......   “该死……!”   咚!德莱厄斯的拳头重重砸在桌上,蛮横的力量让这张实心木质的书桌都瞬间开裂。   他带着伤疤的双眼又望向了桌上的羊皮卷公告,眼神里充满怒火。   陈策去了多久,崔法利军团就成立了多久,如今已经难以控制了!   虽说崔法利军团表面上由三人分权掌管,但实际上......!斯维因的野心太大了!   也许他真的是人们口中的“帝国意志的化身”,在某种程度上是非常值得信任的,但现在......   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之前为了帮助陈策在不朽堡垒做的那些事情......那些对斯维因来说完全称得上是“背叛”的行为......   若是最后的结果是站错了队,那自己就真要变成整个帝国的罪人了!   斯维因继任大统领的合法性固然存疑,可万一......   万一他真的能够帮助帝国重回巅峰......   诺克萨斯之手是帝国武力的象征,是帝国最忠实的战士,怎能......怎能站在帝国的对立面......!   “该死......该死......!”   德莱厄斯一拳又一拳地砸在书桌上,这张造价不菲的实心木长桌很快就在强横的蛮力下轰然碎裂。   门外立刻响起了守卫们急促的脚步声。   “我没事!”德莱厄斯几乎是吼着让卫兵们退下。   待那脚步声又渐渐远去,他才稍微冷静了下来。   他狼狈地弯下腰,又将满地的文书重新拾起。   最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一张最新的内部公告上。   那是崔法利军团——或者说斯维因亲自拿给他的。   【帝国西部与德玛西亚接壤处发生冲突,已致六人死亡,二十三人受伤。】   【哀伤之门的守军将领已荣耀凯旋。】   【崔法利军团第十九步兵团正在前往哀伤之门。】   “陈策......” 第五十一章 艾希:你个小骚蹄子!   北方的危机基本已经平定,陈策和艾希、瑟庄妮三人终于踏上了返程的路。   临别时丽桑卓赠予了他们许多血统优秀、训练有素的冰原巨兽,还有以仓库为单位计的无数粮食,他们打道回府的这几天里过得还算滋润。   待他们再次在地平线那头看见弗雷尔卓德联盟的围墙时,巡逻的护卫小队也看见了他们。   接着便是响彻整个营地的欢呼了。   她们的战母、战母的“小男友”和战母的好姐妹带着微笑归来了,那北方的情况已不言而喻。   无数族人夹道相迎,一些胆子稍大些的族人甚至主动上前献上了在弗雷尔卓德非常难得的鲜花。   破损的城墙和街道虽未能完全修复,但那些破烂的痕迹已经被族人们修缮掩埋了,倒塌的房屋也都在如火如荼地重建当中,整个营地都洋溢着一种生气勃勃的感觉。   战后的创伤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繁茂的植被与农田,还有更多勇敢强壮、装备精良的战士。   寒冬已然过去,初春的南方有阳光和溪流。   “艾希!艾希!艾希!”   “陈策!陈策!陈策!”   “瑟庄妮!瑟庄妮!瑟庄妮!”   …………   ……   嘹亮的呼声一直持续到了日落时分。   稍事休息的三人也该开始他们的工作了——艾希正在准备演讲稿,瑟庄妮去和凛冬之爪的族人们分发丽桑卓给的物资,陈策……   陈策的任务比起两位少女并不重,但显然更加麻烦。   他扛着那个像门的盾牌或者像盾牌的门,在众人热情的注视中走向了营地角落。   那里有两个光头壮汉。   一个胖些,一个精壮些;一个高些,一个矮些。   他们两人正在一言不发地拼命碰杯,周围全是早已喝光的木酒桶。   陈策缓缓靠近。   “唉,兄弟……”古拉加斯把最后一桶酒抓了过去。   “唉……”布隆开始猛灌自己杯子里的酒。   “你要相信陈策先生……他不是那种借东西不还的人……”古拉加斯又给兄弟满上了。   “已经八天十三小时二十八分钟了……”布隆又一饮而尽。   “那……再等一天……就一天……”   “你根本不知道那个盾牌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懂,我都懂……”   “不……你不懂……”   “懂的……”   “不懂……”   “懂……你要不休息一下吧,先别喝了……”   “天色还早……”   “可你已经连续喝了七天都没睡觉了……”   “还死不了……”   “……”   “……”   两位壮汉的交谈可谓是骇人听闻。   陈策本就缓慢的脚步变得更踌躇了,那面硕大的山羊角盾牌在他背上反射着落日的余晖。   最终,他还是咬咬牙走了过去。   “布隆,你的盾牌!”   “……?”留着两撮小胡子的光头壮汉呆滞地抬起头来,极深的眼袋中央是茫然的眼神。   片刻后,他失去神采的眼睛里又有了光。   “我的……盾牌!”   布隆激动得从地上跳起来,然后一把抱住了对方递来的盾牌——就像在抱他的爱人一般紧。   一旁的古拉加斯见了,终于松了口气:“我就说陈策先生不是那种借了东西不还的人。”   “是啊,是啊……”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布隆直抹眼睛。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非常缓和、轻松了。   似乎一切都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但……陈策仍旧一脸紧张。   甚至背上都冒出了冷汗。   因为……因为……   “你知道吗,陈策先生……这面盾牌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布隆激动得都有些哽咽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谢谢……真的很谢谢你能把他还给我……”   “啊……理所应当的……哈哈……”陈策挠了挠头,眼神有些闪躲。   “太好了……我最好的朋友平安归来了……”   “嗯……呃……”   布隆的话他是越听越心惊啊……   有些东西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但……   陈策偷瞄了一眼布隆手抓的位置。   后者轻抚着盾牌,大手自上而下。   很快就摸到了盾牌的下缘。   那里……   “嗯?”布隆突然感觉手感有点不对劲,当即把盾牌举过了头顶。   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这面山羊角盾牌熠熠生辉。   但那硕大的缺口也变得格外明显。   一个巴掌张开大的豁口,如蛛丝般的裂痕向四周延展……几乎半面盾牌都变得脆弱无比、一碰就碎了。   那裂痕的严重程度几乎和用胶水糊上去的没什么区别了。   “……?”布隆瞬间瞪大了眼睛。   古拉加斯默默抱着酒桶跑开了。   陈策满脸尴尬地停留在原地,躲闪的视线都快飘到天上去了。   “就是……当时为了解决亚托克斯……那个……奥恩出手了……打斗的时候不小心……这个……”   “……”布隆沉默了。   陈策愧疚不已:“这的确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我会尽可能用别的装备补偿你的……”   “不需要。”布隆的哽咽止住了,激动也消失不见了,语气变得平静无比。   但他越是这样,陈策就越愧疚、越心虚。   “我知道给你什么都无法弥补我的过错……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以尽管提……”   “我什么都不需要。”   “抱歉……”   “嗯。”布隆落寞地转过身去,又抱着盾牌坐在了地上。   这大概算是接受了对方的道歉,但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这面盾牌是他最好的朋友,甚至和他的伴侣一样亲密无间……自从他得到这面盾牌开始,他就从没有松开过。   这回不但被陈策拿去用了,还玩坏了……   痛,太痛了……!   见状,陈策继续说道:“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请熔铸之主再为你——”   “不用了。”布隆打断了对方。   陈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可就在他准备继续道个歉的时候,这位为人和善的光头壮汉突然站了起来。   “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布隆放下盾牌,向着对方步步靠近。   那庞大的身形投射出来的影子直接将陈策整个笼罩住了。   陈策心中暗叹一口气,想着待会无论对方是要骂他还是要动手都稍微忍一忍吧——毕竟的确是自己有点不地道了。   布隆走近了。   陈策也做好了“负荆请罪”的准备。   然而……想象中的指责并未传来。   布隆嘴里说出的……   只有一句关切的话语:   “我只想知道,我的盾牌保护了你们吗?又救下了多少人?”   陈策一愣。   布隆则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   一只可爱的小魄罗从他口袋里钻出,一蹦一跳地落到了陈策头上。   “只要你用这面盾牌保护了大家……”   布隆露着那两排洁净的大白牙拍了拍陈策的肩膀。   “我不会怪你,只会感谢你——我的朋友。”   日落西山,篝火升起,弗雷尔卓德联盟的族人们齐聚于高台之下,畅饮着战母从冰霜女巫那里“夺来”的美酒。   今天是值得庆祝的一天,也是值得铭记的日子。   弗雷尔卓德联盟的最高领导者——号称阿瓦罗萨转世的艾希,此时正拿着演讲稿在高台之后的过道内做着最后的准备。   过道的阴影遮住了她半张脸,月光的映衬却让她另外半张脸看起来格外雪白、美丽。她默念着演讲稿上的内容,里面“一明一暗”的宣讲让她感到有些紧张。   “你可以的,艾希。”这时,一个温和中带着些许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回头望去,只见头顶冰晶牛角盔的瑟庄妮正斜靠在墙边,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台下的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好紧张的?她们再难对付能有我难对付?嗯……我是说,你当时拦住我、执意要救下那些炉户的事情。”   “过去了的就不要再提啦……”那件事正是她们先前决裂的最直接导火索,艾希一想起那件事就会感觉有点……尴尬?   “哈哈哈好,不提了。”瑟庄妮伸了个懒腰,又挑衅似的摇晃着手里的酒杯。“那你快些讲完吧,我还等着看你喝醉酒的丑态呢。”   “我才不会醉。”艾希不屑地摆了摆手,而后便大步走出过道。   幕布掀开,她平静而祥和的面容便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野当中。   “兄弟姐妹们,”她用一句寻常而正式的开场白止住了众人的喧闹,“我需要向你们宣布一些事情——关于弗雷尔卓德联盟。关于我们的家!”   “喔——!”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碰杯声、闲聊声、打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她们的战母,想要一字不落地聆听那些对她们而言就像圣经一般的演讲内容——即便是醉态百出的酒鬼,此时也都搀扶着木桶安静下来了。   艾希露出一抹微笑,将那把绚烂的冰晶长弓放在台上,开始了讲话:   “我们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弗雷尔卓德联盟已经步入正轨!”   “我们击败了贪婪的熊灵,也击败了可怕的恶魔!我们的意志坚不可摧,我们的信念坚如磐石!”   “我们是暴风雪的孩子,我们是冰原意志的化身!”   “我们是弗雷尔卓德人!”   “喔——!”人群再次欢呼。   片刻后,艾希压了压手,接着说道:“另外,前段时间——我与陈策、瑟庄妮一同前往北方的时候,与北方最强大的势力达成了协议。”   “冰霜女巫——我们与霜卫部族的族长,冰霜女巫,达成了友好合作的关系!”   “从今往后,冰霜祭司不会再为难我们!从今往后,霜卫将持续为我们提供帮助!”   “弗雷尔卓德的团结统一,就在今朝!”   一番话下来,人群彻底沸腾。   剩下的演讲就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了,多为对族人们的鼓舞与认可。   人群还在欢呼,而陈策就有点懒得听这种没太大意义的演讲了。   他独自一人坐在营地角落里喝着古拉加斯送的佳酿,像个局外人一样缓缓打量着整座营地。   如此热闹、如此繁华的景象……   弗雷尔卓德,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来时答应了德莱厄斯要“平定极北之地的野蛮人部族”,现在看来……倒也不算是骗他。   平定平定,柔性解决也是平定嘛。   谁说非得流血冲突了?   “等回去之后稍微运作一下,诺克萨斯的运输部队也不会再来找弗雷尔卓德人的麻烦了……”   陈策饮下一杯美酒,心中已经盘算好了回诺克萨斯之后的行动。   至于现在……就先安静地喝喝酒,享受一下这难得的平静吧。   咕噜,咕噜,咕噜……   陈策细细品尝着古拉加斯的珍藏佳酿,心情非常不错。   直到他听见远处的高台上突然有人在念他的名字——   “关于血盟,我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陈策!以后就不劳烦诸位费心给我介绍了。”如此清脆动听的嗓音,除了艾希还能是谁?   一瞬间,整个营地都躁动起来了。   然后,所有人都扭头望向了营地角落。   “……?”陈策拿着酒杯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而台上的艾希却是满脸骄傲地昂起了头——能让陈策成为她的血盟,这可是很值得自豪的事情。   至于害羞?不存在哒!   能当众承认和这种又漂亮又强大的年轻男人结为血盟,有什么好害羞的?   叉腰.JPG   绝大部分族人都献上了她们由衷的祝福,艾希心情大好。   但是台下有人心情不好了。   瑟庄妮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眸,手里的酒杯哐当落地。   “这么……突然……?”   她猛地想起了艾希在上台前的表现——那种略显紧张的眼神。   原来……原来艾希不是因为要演讲而感到紧张……   而是……而是……   “你要背刺我……!”   深夜,喧闹的人群渐渐散去,“新婚”的艾希和陈策也被热情的族人们送入了房间。   房门关上的前一秒,艾希保持着端庄大方的战母形象;房门关上的后一秒,艾希看着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大床显得局促不安。   一起睡觉没问题,他们已经一起睡过很多次了。   可……如果是要那什么的话……   就是……在晚上“壮大部族势力”、“提升部族人口”什么的……   那未免有点……准备得不太充分……   她身为女人倒是没什么……只是……   陈策一个这么年轻的小男生……   “咳咳……这个……那个……”艾希褪去了她演讲时披在外面的大衣,露出了藏在里面的无袖衬衫和大片大片的雪白美景,但没有顺势躺在床上。   而是把柔软的大衣铺在了地上。   “我……我睡地板……床给你……”   “嗯?为什么?”陈策倒是很轻松地坐在了床上。   “就……我们之前说好的……我求你和我结为血盟是为了调和各个部族之间的矛盾……”艾希小心翼翼地坐下,一双湛蓝色的美眸直勾勾地盯着地板。   “你已经帮我很大忙了……我怎么可能……还……占你便宜……”   “可我们不是都一起睡过很多次觉了吗?”陈策的语气还是很轻松。   “但……这次……这次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   “皆为血盟的第一个晚上……是要……那个的……”   “哪个?”陈策有点憋笑了。   “就是……那个呀……”纯洁的艾希倒是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为部族增添……优秀的血脉……什么的……”   “噢~我明白了,你是说造人对吧?”   “造、造、造、造人……?!”如此直白的词汇让艾希瞬间红透了脸颊。   陈策终于还是没憋住笑出了声。   艾希更紧张了。   犹豫了好一会后,她才谨慎地抬起头来瞄了对方一眼。   陈策只是在笑,脸上不见任何害怕或者凝重的神情。   就好像……在调戏她一样……   真是个坏男人……!   以前肯定没少干这种事情……!   艾希越想越不开心,越不开心就越生闷气。   虽然只是名誉上的血盟,但……但那样也不太好叭……!   她身为女人都一直清清白白的,怎么陈策一个年纪轻轻的小男生就……这样了……!   过分……!   “坏男人……”艾希小声哔哔。   “怎么就坏男人了,这不都是你要求的吗?”陈策乐呵呵地耸了耸肩,“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   “你以前……肯定没少干这种事情……!”   “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呢。”   “凭空……你一看就是经验丰富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你一点都不紧张……!”   说着,艾希突然拽了一下胸口的领子。   光滑圆润的雪白北半球顿时露了出来。   而陈策依旧古井无波。   “你看……!你这都不害羞……你肯定是经验丰富了……!”   “错误的,我只是在冥想。”陈策闭上眼睛,身体周围亮起了绿色的魔法能量。   “……”艾希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但她没把拉下去的领子弄回去。   她看着陈策嘴角那抹戏谑的笑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冥想的嗡嗡声在耳边徘徊,艾希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况且……陈策现在的衣着也很暴露——他一进门就把外套脱掉了,里面那件衣服薄得跟透明似的,身材曲线清晰可见。   终于,艾希气血上头了——双重气血。   她趁着对方闭眼的空档突然扑了上去。   “谁、谁怕谁……!你个小骚蹄子……!”   Duang~   陈策被两团丰满的柔软直击头部,当即栽倒在床。   然后,他感觉自己的嘴唇被另一双红润饱满的唇擒住了。   还有一条……灵活的粉舌。   那两团柔软也从上面移到了他双手的位置。   今夜注定不眠夜…… 第五十二章 辛德拉小姐正在更换丝袜   咔哒。   紧锁的房门轻轻打开,而熟睡中的艾希毫无察觉。   今夜的“尝试”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愉和满足,但也非常疲惫——身为弗雷尔卓德的女人,无论何种事情——特别是在这种事情上,她必须掌握绝对的主动权。   所以她一整晚都在辛勤劳作。   所以,前所未有的欢愉的代价就是前所未有的疲惫——就算是上阵杀敌都没有这般疲惫。   她凌乱的衣服早已脱下,同样凌乱地摆在床边、丢在地上,只剩一床轻薄的被子盖住她白皙的娇躯,均匀的呼吸让她还算饱满的胸脯缓缓起伏。   她似乎发育更好了——在短短时间内。有些事情催人成长。   她的气质渐渐褪去了几分青涩,取而代之的是成熟与知性。   也许她尚没有勇气踏出最后一步,但有些事情的发生已经和结局的奠定息息相关了——甚至可以说并无区别。   昨晚她狠狠地惩罚了某个“小骚蹄子”。   而这位“小骚蹄子”此刻正披上衣服,在出门前最后轻抚了一下少女完美的胴体。   推门而出,已是清晨。热烈的朝阳透过玻璃窗洒在过道上,刺得陈策眼睛有些生疼。   站在窗前向外眺望,整齐的街道上布满了昨夜狂欢的证据,各种早已饮尽的酒桶和食物残渣留了一地,还有不下两位数的酒鬼正蜷缩在篝火旁的帐篷里呼呼大睡。   这份景象说不上有多和谐,但足够温馨。   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此后便是弗雷尔卓德联盟蓬勃发展的黄金时期了。   自己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真好啊……”陈策不禁露出了一抹微笑。   而就在这时,他身后的过道突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扭头望去,只见一位身材健美的运动系少女正朝自己缓步走来。   从脚步声响起的时间和她出现的位置判断……她似乎本来就在过道里。   “早上好,瑟庄妮小姐。”陈策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后者给予回应,但语气似乎有些冰冷,脸上也不见笑容。   陈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少女走近,那高挑的身材丝毫不比对方矮,露出的腹部上马甲线清晰可见。   “你起得真早。”   “嗯……你也是。”陈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厚重的黑眼圈。   再看眼前的少女……似乎也是顶着黑眼圈的……?   而且一点不比自己的轻……   看起来像是昨晚也没睡?   “你通宵了吧?”瑟庄妮又问。   “嗯……算是……”陈策如实回答。   “我也是。”瑟庄妮冷漠道。   “……?”   “我在外面站了一夜。”   “外面……?哪个外面?”   “就这个过道。如果要确切点说的话,你门口。”   “门口……?”   “我昨晚也在送你们回房的人群里面。”   “呃……?”   “他们走了,但我守了你们一夜。”   “……?”   “我全都听见了。”   “……”陈策顿感头皮发麻。   “我一开始只以为这是艾希的权宜之计——我原以为你们只是要演戏给各个部族看。”瑟庄妮眯起了美眸,一只手始终藏在背后。   “没想到你们是来真的……背着我。”   “……”陈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视线紧紧盯着对方藏起来的右手。   他总感觉……对方手里肯定拿着什么东西……   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知道你们都没有做错,但我就是有种遭到背叛的感觉——曾经艾希说好跟我一起劫掠炉户部落却反过来救了他们,当时那种感觉和现在很像。”   瑟庄妮的另一只手轻轻握住了陈策的手,像是在防止对方突然逃跑。   然后……她把那只藏在背后的手伸了出来。   手里果然抓着一把……   斧头……   “陈策……你明明一开始说来弗雷尔卓德是为我而来的……”   “别……别激动……”陈策突然感觉眼前这位“运动系大姐姐”有点病娇的感觉了。   有点吓人……   瑟庄妮把拿着斧头的手举过了头顶。   他准备润了。   可就在他想要靠蛮力把手抽回来跑路时,瑟庄妮又突然抓住了自己的冰晶牛角盔。   她举起斧头不是要砍人,只是要把手放在头盔上,然后把头盔取下来。   “……?”陈策还是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疑惑。   直到眼前的少女松开了他的手。   “我不怪你。”瑟庄妮耸了耸肩,又露出了那种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她一直是那种很豁达的人。   她一只手抓着斧头,一只手端着她的冰晶牛角盔。   这顶牛角盔原本有两只“牛角”,但已经断了一只,此时只剩左半边了。   “这顶头盔是我从廓吉雅那里夺来的……它是凛冬之爪战母的象征。我在那场战母的交替决战中折断了其中一根牛角。”   “噢……”陈策茫然地点了点头。   瑟庄妮则微笑着继续说道:“但现在,我已经不算是战母了。”   话音刚落,她手里的斧头一闪而过。   铛!   仅剩的一只冰晶牛角也被斩落。   瑟庄妮随手丢下斧头,然后一只手拿着牛角,一只手牵起了对方。   “这个,就送给你了。”   “送给……我?”陈策不太懂。   直到眼前的少女给了他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拥抱。   “是送给你的分别赠礼啦……我知道你马上就要走了,艾希那小丫头已经把她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你了,我又怎能毫无表示?”   说着,她视线平移到了对方的脖子上。   透过领口的缝隙,她能看见很多……红色的印子。   俗称,小草莓。   自然就是艾希种下的了。   小草莓从脖子一路延伸到下胸口……再往下就看不见了,但能想象到它们究竟延伸到了哪里。   恐怕下半身都种满了。   艾希那小丫头……平时看着瘦瘦弱弱的,精力倒是旺盛得很。   真让人羡慕……   “好了,我期待你有一天还能回来。”   瑟庄妮松开了怀抱,又在最后一刻往对方的侧脸上亲了一口——可后者还没感觉,她就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最后……再跟你说一件事,其实弗雷尔卓德没有规定血盟一定是一对一的——不管男女……”   “嗯……”陈策摸了摸脸。   瑟庄妮则把头转向了另一边,视线投向窗外。   “艾希你大可以放心,她绝不可能再立血盟了,所以我的意思是……”   “是……就是……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   “我会向你证明,我的精力比艾希还要旺盛。”   辛德拉已经有足足两个月未曾踏出房门半步了。   陈策不在的日子里她很是无聊,对周围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就像她曾经在艾欧尼亚的日子一样。她没有朋友,也不善言辞,总是对任何人充满敌意。   诺克萨斯的王都里没有艾欧尼亚特有的糖壳虫,她甚至连观察小虫子的乐趣都找不到了。   她只能每天窝在房间里睡觉。   没日没夜地睡,睡不着就用强大的魔力在庄园里抓几只蚂蚁玩。   蚂蚁们虽然不如糖壳虫有趣,但偶尔用以消磨时间还是可以的——她不会弄死它们,而是用独特的魔法力量引导它们建设蚁穴,也算是一种培养的乐趣了。   乐芙兰的分身每天都会来给她送餐上门——有时是乐芙兰的侍女做的,有时是乐芙兰亲手做的。但不管是哪个,她都觉得完全比不上陈策的手艺——也许客观事实不是,但主观感受如此。   她每天都会把吃剩的面条或是肉块留下来喂给小蚂蚁们吃。她很享受那种赠予食物后蚁群将她奉为“造物主”的感觉。   但她依旧不曾露出笑容。   她每天有超过二十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这导致她经常难以入眠。   在每一个睡不着的夜里,她都会翻找自己的衣柜,然后从里面取出所有的过膝袜、长筒袜、丝袜和连体裤,又将它们一一摆在床上。   自从来了这里,她可以要求乐芙兰给她带来任何东西——即便是这些用料奢华、造假昂贵的饰品也是想要多少有多少。只是偶尔乐芙兰会对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好像在调侃她为了取悦陈策的可笑行径。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不是在取悦谁。   她只是……想让陈策在见到她的时候露出惊喜的表情。那样她也会很高兴的。   所以她经常试穿各种不同的袜子,有时候是黑色的,有时候是白色的,也有透明的和不透明的……她一样一样地试,然后挑出她自认为最好看的几对。   她知道陈策很喜欢她的……腿。她知道这是她的优势。   为了保养这双玉足,她甚至都不曾下地,就算要离开床也是用魔力低空漂浮着。   另外,她也会用一种物理方法来保养腿部。   那就是……陈策之前替她做的保养方法。   按摩。   “这里……这里……然后是这里……”   柔软的大床上,只穿着两件内衣的辛德拉不断按揉着自己修长的大白腿。   她在尽量模仿着陈策之前给她按摩时的手法。   但……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就是……无论如何都没有那种感觉……   舒服是挺舒服的,但完全没有那种……那种……   很独特的爽感……?   一点都没有血脉喷张的感觉……   一点都不刺激……   好奇怪……   “果然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么……”   辛德拉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按摩。   她转头望向了窗外。   她开始想象起了陈策现在的生活。   北方没有她,也没有她这么好看的腿……陈策肯定很无聊吧?   陈策肯定每天都在怀念着她,每天都想给她按摩……   可怜的陈策……   “真可怜……”   辛德拉怜悯地摇了摇头,又将双足放在了被子上。   那双灵活的玉足将被子揉出了一个向上的尖尖。   然后在那个尖尖上来回摩擦。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上上下下……   她突然莫名红了脸颊。   “就是这样……”   斯维因已经将崔法利军团派往前线了。   在“继任”大统领之位的这几个月里,他结束了与艾欧尼亚的战争,也调回了原本在极北之地鏖战的德莱厄斯军队。   但他又对德玛西亚出手了。   两国边境的哀伤之门在前几天爆发出了一场小规模冲突,伤亡人数不多,但这对于原本就关系极差的诺克萨斯和德玛西亚来说完全称得上是一个导火索。   曾经就有一位德玛西亚君王死在了前任诺克萨斯之手手中,德玛西亚人自然不会再隐忍——他们最看重的就是荣耀,对于敌国的挑衅向来不会容忍。   而这正是斯维因想要的结果。   外界已经有传闻称这场冲突就是他谋划已久的阴谋,这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名誉影响……但关系不大。   帝国百废待兴,各行各业都急需发展资源,而这片贫瘠的土地又难以支撑如此之大的需求,所以……必须向其他国家“借一点”了。   西北方的掘沃堡已经差不多能算是囊中之物了,他们的国王很快就会向帝国献上忠诚,然后成为帝国的一位无足轻重的侯爵——帝国所获之物却是大量的矿产资源。   那些铁矿、银矿和硝石将会成为帝国撬开德玛西亚国门的利器。   “步步紧逼,迂回作战,夺取资源……”   不朽堡垒的塔顶之上,斯维因将他一直藏于大衣之下的手臂抽了出来。   猩红的光芒……就像渡鸦的眼睛。   又像恶魔的力量。   “诺克萨斯即将崛起……”   “开饭啦,孩子们~”   温柔的嗓音在偌大的复式宅邸中响起,两道脚步声随之而来。   “嘿,我们已经不是孩子了!”一个不满的女声在楼梯间——同样清脆动听,是一个少女。“我已经是一个合格的骑士了,莓缇尔女士今天还夸赞我了!”   “可你在我面前仍旧只是一个孩子——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摆着盘子的贵妇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一颦一笑之间尽显成熟与美丽。   “还有,你应该称莓缇尔女士为导师——女士是我对她的称呼,你应该注意一下的。”   “是是是……”少女从螺旋的长梯走下,很快来到了餐桌前。   然后,她和她的母亲乐斯塔拉一同望向了另一位正在下楼的少女。   她有着一头蓝色的长发,扎成了漂亮的双马尾;她的身形非常苗条纤细,胸脯却格外的饱满;她还很年轻,却透露着一种大姐姐的成熟气质。   “快来坐,吃饭了。”青春不再但依旧美丽的贵妇乐斯塔拉·德莫依舍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双手。   她在比划着手语。   她面前这位蓝色双马尾的美丽少女虽然能听见,但她无法发声。   “今天有你最爱吃的草莓哦~”   【谢谢您,我亲爱的母亲。】失语的少女用手语回应,嘴角的笑意温柔美丽,就像是继承了乐斯塔拉夫人一样。   尽管她们并无任何血缘关系。   “快来坐我这边。”乐斯塔拉夫人的亲生女儿——骑士卡欣娜,热情地招呼着她的姐妹坐在旁边。   然后,她又趁对方不注意调皮地戳了戳那饱满的胸脯。   “哎呀呀,是不是又长大啦?真是让人羡慕呢~”   【卡欣娜姐姐……!】少女顿时羞红了脸。   “注意餐桌礼仪。”乐斯塔拉拍了一下卡欣娜伸出去的手,后者一吐舌便不再玩闹。   接着,乐斯塔拉又道:“你们的父亲已经抵达前线超过两周了,我们用完餐后一起为他祷告吧。”   “嗯嗯!我相信父亲一定能平安归来的!”卡欣娜对她勇敢强大的父亲充满了自信。   【好的,待会请让我来演奏祷告的曲目。】蓝发少女同样如此。   乐斯塔拉欣慰地点了点头。   “那待会就麻烦你了,娑娜。” 第五十三章 傲娇元首·辛德·白丝·拉   陈策还是启程了。   当然,这完全说不上是什么永别——甚至都算不上是那种要离开很久的分别。   有一个控制守卫插在嚎哭深渊之下,又有传送,想回弗雷尔卓德只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就好似只隔了几十米。   就像邻居一样。   嗯……只是回诺克萨斯会有点麻烦——就算弗雷尔卓德联盟的营地设立在南方,离诺克萨斯也还有一段挺长的距离。   陈策要了一匹血脉优良的冰原巨兽赶路。   足足一周后,他才在取代冰原的荒土上见到了那片连绵屹立的城墙——那是帝国的边境线。   无数诺克萨斯士兵镇守于此、严阵以待。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那头绝不属于诺克萨斯的巨兽——帝国的土壤培育不出这种体型庞大、毛发旺盛的白色巨兽。   一声哨响过后,士兵们蜂拥而出,在地平线那头看起来就像是一大群涌出巢穴的蚂蚁。   不下百个黑点。像蚁群一样密集。   陈策甚至回想起了曾经在艾欧尼亚时的场景……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战争。   他几乎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了武器上,但很快又摇了摇头。   “什么人!”领头的守军骑马而来,带着一丝怒意的吼声清晰可闻。   他身后的士兵们全都绷紧了弓弦,那一支支锋利的箭矢也许可以取下不少敌人的性命。   但陈策只是把搭在剑柄上的手放进了布袋里。   灵活的手指很快从腰间抽出了一张令牌。   然后隔着百米精准地掷到了守军脚边。   “告诉德莱厄斯,我回来了。”   咚咚咚……咚咚咚……   厚甲铁靴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沉闷而响亮,身材高大的男人火急火燎地赶往军营会议室。   为了加快脚步,他甚至连他的巨型战斧都没带。   他接下来要见的人很危险,但他对那个年轻男人有绝对的信任——至少暂时信任。   在帝国的局势稳定下来之前,他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而他这位蚂蚱,已经等另一只蚂蚱许久了。   哐——!   德莱厄斯粗暴地推开大门,气喘吁吁的鼻腔之上是紧皱的眉头。   他看见了那个狡猾的年轻男人……那个人害他担心了许久。   当然,并非担心对方的安危,只是担心对方不能履行承诺——他们之间的约定,是要平定极北之地的动乱。   “你速度可真快。”会议室里的年轻男人——自然就是陈策,脸上挂着一抹轻松的笑容。   相比之下略显狼狈的德莱厄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就连回来也不愿意写一封信么?”他忍着怒气走上前去,但那刻意用力的步伐还是透露出了他的不满。“你知道王都离这有多远!”   “因为我相信你的速度,我尊敬的诺克萨斯之手。”陈策仍保持着微笑,视线却投向了窗外的冰原巨兽——这里略显湿热的气候不适合这种来自极寒之地的猛兽,也许它很快就要不行了。   “而且,你知道我的用意的。”   “用意……”德莱厄斯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恶狠狠地去拽对方那该死的领子。   确实,他早就想到了。他只是有点想发火。   斯维因的眼线——甚至是他自己的“眼睛”,遍布帝国,贸然送信回来很有可能被他拦截。   这个远离王都的边境之地也是最适合他们聊一些“私事”的。   但这个赶路……他足足赶了一天一夜……!   好马都跑坏了整整四匹!四匹!!   “别生气了,先喝口水吧。”陈策笑呵呵地递了杯水过去。   德莱厄斯瞥了一眼水的颜色,而后一饮而尽。“说正事!”   “正事的话……我想你也不希望我长篇大论地把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一遍,我就长话短说了。”陈策坐回自己的位置,简短道:   “简而言之,北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你确定?”虽然德莱厄斯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但他还是感觉有点难以置信。   “嗯,以后路过的帝国商队再也不会遭到弗雷尔卓德人的袭击了。”   陈策也给自己倒了杯水,稍作停顿后继续说道:   “但同样的,帝国的武装部队也不能再对弗雷尔卓德的部落出手了——我需要你起草文书,让布告官向军队宣读。”   “嗯?”闻言,德莱厄斯原本快要舒展开来的眉头又拧成了一团,“不趁现在攻占弗雷尔卓德,反倒要我下令禁止对他们动手?你在想什么?”   “我有计划。”   “什么计划?”   “保密。”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德莱厄斯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善,“我现在甚至怀疑你是否根本没能解决北方的问题……也许你只是去那边旅游了几个月?”   “如果去旅游能带回这些的话。”陈策轻笑一声,直接将腰间的一个小布袋取下。   啪。落在桌上的布袋恰巧松开,里面的东西散落一桌。   许多弗雷尔卓德部族的战母信物——令牌、头发、武器碎片之类。   甚至还有一块湛蓝色的冰晶。   臻冰。   “你也带兵进攻过弗雷尔卓德,我想你对这些东西应该不会陌生。”陈策将桌上的各种信物散开,又抓起了那块独特的冰晶。   “特别是这个。臻冰。”   “……”德莱厄斯沉默了。   的确,这里面的大部分东西他都是有印象的……特别是那块号称永不消融的湛蓝色冰晶。他的军队曾在弗雷尔卓德北方遭到了某种强大魔法的重创。   而罪魁祸首就是这种怎么砸都砸不坏的冰晶。   臻冰不可破坏,能带走这么一小块绝不可能是砸碎得来的,只能是……制造这种冰晶的人主动奉上。   “也许你的解决之道有些独特……”   “是的,所以还请你相信我。”陈策又笑了笑,“也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德莱厄斯沉默了好一会,那紧皱的眉头终于渐渐舒展开来——化作了一声叹息。   “好吧,好吧……现在我也别无选择了。”   “非常感谢。”陈策以弗雷尔卓德传统礼仪回应。   片刻后,他又说道:“那么,现在该轮到我来打听消息了——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帝国发生了何种变故?”   “大致还是你走之前的事情——崔法利军团成立,斯维因在其中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德莱厄斯道。   “听起来还好。”   “呵呵,还好么……”   “怎么了吗?”   “斯维因的野心正在展露。”   “细说。”   “哀伤之门爆发了冲突,他已经将崔法利军团的一支步兵团派遣过去了。”   “哀伤之门?”听到这个名字,陈策愣了一下。   这地方他可太熟悉了……   德玛西亚与诺克萨斯边境接壤的地方。   一座易守难攻的峡谷,隶属德玛西亚,是德玛西亚历代国王必守的要地。   至于这个地方在原时间线发展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塞恩差不多就是在那个地方杀死一位德玛西亚君王的。   而过去的事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在于未来……   德玛西亚在哀伤之门与诺克萨斯发生的冲突……   直接导致了搜魔狂潮的兴起!   “但这不应该是几年后才发生的事情么……怎么会……”陈策摩挲着下颌陷入了沉思。   “什么几年后?”德莱厄斯没太听懂。   “没什么……”陈策摇了摇头,接着问道:“那场冲突发生了多久了?”   “已经差不多三周了。”德莱厄斯回答。   “三周……那崔法利军团现在到哪了?”   “现在应该也已经到达哀伤之门了。”   “啧……”听到这个答复,陈策心中暗叹一声。   三周……那有些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这很糟糕。   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再去懊恼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现在要做的,是解决眼下和未来的麻烦。   “我明白了。”   陈策将桌上的东西重新收好,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德莱厄斯一脸懵。   “喂……!”   “那头冰原巨兽就留给你当宠物了。”   “我是说……喂!”   德莱厄斯注视着对方的背影愈行愈远……   辛德拉又在家等了好几天。   百无聊赖,只能天天盯着小蚂蚁们玩。   但今天,她有事要做了。   她几乎是从床上蹦起来的,然后强大的魔力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   在黑暗能量的作用下……   那一柜子的袜子全都整齐地排列在了床边。   她柳眉微皱,开始在各种黑丝白丝过膝袜长筒袜透明不透明连裤袜里精挑细选。   足足大半个小时后,满头大汗的她挑了一双透明度还可以但又算不上半透明的白丝。   这双白丝的长度刚好到她裙摆下沿的五公分左右,很紧,将她饱满的大腿都勒出了一点点肉感;白丝的下半部也足够有包裹感,将她优美的腿部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那对完美的玉足也非常贴合,略有透明的景色无比诱人。   白丝.jpg   她没有穿鞋,只将双腿半搭在床边,小腿和足部在半空中有节律地晃荡着。   她刻意弄乱了床上的被子,又将枕头抱在怀里,遮住一部分美景、营造出诱惑感的同时又显得自己是刚好摆出这种姿势的,绝无刻意可言。   最后,她还用魔力“调来”了一排蚂蚁放在墙角,假装自己正在观察蚂蚁。   做完这一切,她饱满的胸脯之下是正在加速跳动的心脏。   是的,她感应到了……   那股熟悉的能量波动……   越来越近……马上就要来了……   一小时……半小时……十五分钟……五分钟……   三分钟……一分钟……   四十二秒……   二十秒……   三……   二……   一……   哐。   倒计时结束的一瞬间,房门刚好被推开。   “我回来了,辛德拉。”熟悉的声音萦绕在耳边,辛德拉顿时充满了喜悦。   但她并未将视线移向门口——她还在盯着墙角的那排蚂蚁看,仿佛根本没听见。   “我~回~来~了~”那个站在门边的年轻男人又重复了一遍,甚至将每个字的尾音都拖得很长。   但辛德拉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消失这么久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现在说回来就回来了?   就不理你就不理你……   哼……   穿着白丝的少女始终紧盯着蚂蚁,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察觉。   但陈策已经洞察了一切——那些蚂蚁都在魔力的作用下来回晃动呢。   甚至都有几只飘起来了。   很显然,是某人假装在认真看蚂蚁,实则注意力已经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以至于都没发现自己的魔力控制着蚂蚁飞来飞去。   “看来辛德拉小姐很忙呢,都没注意到我……好吧,那我也该再去工作会了——十天半个月这样?嗯,差不多……”陈策像是在自言自语。   辛德拉则瞬间慌了。   等她听到脚步声重新响起的时候,她终于憋不住了。   可就在她准备用不爽的语气喊住对方时……   那双熟悉的大手环住了她。   “怎么,生我气了?”陈策笑呵呵的样子让少女鼓起了腮帮。   后者这才发现,刚才的脚步声根本不是陈策真的走了,那只是……他原地踏步骗自己的!   “哼……”   “真的生气了?”陈策还是笑嘻嘻的。   辛德拉心中喜悦,表面却表现出了很不爽的感觉。“哼……!”   “你为什么要一直哼呢?”   “哼!”   “噢,我知道了,你在学猪叫。”   “……”辛德拉一抿唇,纤细白皙的玉指向旁边挥动。   咚!陈策立刻被强大的魔力甩飞到墙上。   但一点不疼。   不是因为他皮糙肉厚,而是……   “你都舍不得打我,看来是假装生气咯?”   “是真的生气了……!”辛德拉双手抱胸、别过头去,身体也飘了起来。   但那个高度陈策一伸手就能将她重新抱在怀里。   后者也没有抵抗——或者说只是象征性地抵抗了两下。   “要不是我……这几天魔力耗尽……我早就把你扔出去了……!”   “那看来真是我走大运了。”陈策伸手揉了揉少女的银色秀发,那阵熟悉的清香让他感到非常温馨。   “这段时间让你久等了,抱歉。”   “哼……”辛德拉渐渐放松身体,精致小巧的鼻梁抵在了对方的臂弯上。“你一点都不想我……”   “想。”   “肯定不想……”   “真的想。”   “哼……那我明天不吃饭,然后去把卡特琳娜丢到河里喂鱼。”   “嗯?丢卡特琳娜干什么?”陈策一愣。   “你果然没想我!”辛德拉张口咬了一下对方的手臂,一脸的不高兴。“你都不问我明天为什么不吃饭!”   闻言,陈策又是一愣。   而后便哈哈大笑起来,“你现在也会撒娇了呢,辛德拉小姐。”   “撒娇……谁跟你撒娇了……!”辛德拉羞红的脸颊又扭到了另一边。   但这次陈策可不会“惯着她”了。   他直接指着床上故作凌乱的被褥和衣柜里露出一角的各种丝袜笑道:   “你准备了很久吧?在我到家前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之前就发现我了?”   “谁、谁准备了……!”辛德拉还在嘴硬。   直到一只手直接放在了她裹着白丝的玉足上。   然后……   啪嗒!   白丝被拉起又弹回去的声音挺响的。   “我来给你按按摩吧?”陈策笑道,“久违的按摩。”   “哼……你最好认真点……说不定我还能原谅你的无礼……”   银发少女一脸傲娇地趴在了床上。   但她还有话要说:   “然后……然后……”   “我也可以给你……”   “一点小奖励……”   被子在魔力的作用下向上立起一角。   那双完美的玉足开始在那一角上摩擦…… 第五十四章 莫德凯撒:祖宗来咯!   辛德拉享受到了久违的腿部与足部按摩。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又很舒服......是一种奇怪的舒服。   明明没有碰到任何敏感部位,但她就是会忍不住脸红......那种羞涩又刺激的感觉简直让她欲罢不能。   她从坐着到躺下,从把双腿放到一边到搭在陈策身上,从一脸高傲到红着脸埋入枕头......   她甚至会忍不住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刚梳理好不到半天的银色秀发又有些凌乱了,如细丝白雪般在洁白的床上散开。她卧躺着,饱满的胸脯就像两个柔软的垫子支撑着身体,任由某人替她温柔地按摩。   当然,该轻柔的时候轻柔,该热烈的时候也要热烈。   陈策几乎能在这双裹着白丝的大长腿上方看到那传说中的......绝对领域。   视觉效果自不必多说,手感方面也是一流。   辛德拉的腿修长而饱满,在白丝的包裹下白里透红,柔软又富有弹性。   为了更好地给她缓解肌肉疲劳——或者是她自己为了某种独特的享受......总之,其中一条白丝已经褪下了。   没有白丝包裹的部位自然会失去一些光滑的感觉,但明显更加水灵、温暖,按起来也有种别样的舒适。   自上而下,自下而上......每当到脚踝以下和膝盖以上的部位,这位明明前一秒还像女王一样高傲的少女就会发出小女孩般的哼唧声。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她看起来格外可爱。   特别是她羞红的脸颊......被挤压着向两边摊开一些的饱满胸脯。   她大约的确是只穿了一件衬衫的。   气氛如此和谐的按摩服务足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再接下来,就该轮到辛德拉的“赏赐”了。   是的,按摩结束了,她自然要履行诺言——是她说会给予一点小奖励的。   .恰巧,以她现在的姿势就很方便。   既可以挡住自己羞红的俏脸和冒着小爱心的眼睛,又能更灵活地移动双腿。   卧躺着,以膝盖为支撑点,双腿上下活动的空间就很大且很自然了。   “该......该我了......”   少女说话时吐出的热气让她看起来不太正常......   许久许久之后,辛德拉疲惫地躺在床上。   说是按摩放松,结果一套流程下来反倒更累了......她的确没想到会持续这么久。   按摩放松的程度远远赶不上“小奖励”导致的腿酸嘛......   “终于结束了......”少女慵懒地转过身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小枕头——为了遮住她凌乱的衣物下露出的雪白美景。   好吧,抱着也不太遮得住。   布料太少,风景太大。   “真是的,又要换一双了......”   双足上黏腻的感觉让少女微微皱了一下柳眉,但眼神里那一抹少得可怜的嫌弃根本比不上小爱心的魅惑。   甚至说不上她到底是嫌弃这种黏腻感还是嫌弃待会要换袜子太麻烦。   “那是你要这样的嘛。”陈策倒是颇有几分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态度了,“不过没关系,大不了我再给你买一双——十双都行。”   “别浪费钱。”辛德拉白了对方一眼,而后轻晃手指。   在魔力的作用下,她腿上那双几乎湿透的白丝自行褪下,又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床边。   确切地说......是摆在床头。就在枕头旁边。   少女精致的鼻翼微微翕动。   见状,陈策这张老脸都顿时有点发烫了——他知道辛德拉当然不是在闻自己的白丝。   而是在闻白丝上的东西的味道......   “不好闻。”少女傲娇似的把头扭到了另一边,“看来要洗洗才能穿了。”   “......”   “发什么呆,你来洗。”   “......”   “怎么,你自己的东西你还嫌弃?”   “没有......我只是觉得......”   “我说了,别浪费钱。”其实对钱根本没什么概念的辛德拉又用魔力给自己盖上了小被子,像是要休息了。   但她还小小声地补了一句:“反正我也不嫌弃......”   “什么?”陈策有点没听清。   “没什么,我要休息了。另外,这对袜子你可以明天再洗,就在床边放一天也没关系。”   “放一天?这不太好,我还是现在洗了吧。”   “但我现在要睡觉了。”   “这有什么关——嗯......?!”   不等陈策发表完自己的直男疑问,一股强大的魔力就将他丢出了屋外。   哐!房门重重关上。   “喜怒无常的坏女人......”陈策晃了晃脑袋,笑着离开。   而就在他准备去准备晚饭的时候,客厅角落里的暗道门又被敲响了。   知道这条能躲避斯维因监视的暗道的人寥寥无几,而知情者之一的乐芙兰肯定是不会这么有礼貌地敲门的。   那么......   “卡特琳娜?”陈策把手放在了暗道的门把上,但没有立刻打开。   直到门后传来了熟悉的女声:“是我,陈策先生。”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留着红色长发的少女映入眼帘。   卡特琳娜·杜·克卡奥,那双锐利的褐色美眸还是那么富有杀气。   “你来得还真及时。”陈策瞥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耸了耸肩。   “是有人写信告诉我你回来了。”卡特琳娜也不客气,走出密道就坐在了沙发上。“看来你也是刚回来?时间算得还真准。”   “是挺准的。”陈策无奈道。   不用想,知道自己回来的人只有辛德拉、德莱厄斯和乐芙兰——当然就是那个狡猾的老女人了。   她甚至算准了自己到家之后大概会“忙”多久......真是个可怕的老女人。   明明还是个老楚女却懂这么多。   看来她这些年真是没白活。   生理书都给她吃透了。   “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们是不是该进行下一步了?”卡特琳娜又问。   “确实。”陈策随手给对方倒了杯茶。   “什么时候?”   “差不多了。”   “打算怎么做?”   “正面做。”   “正面?”   “嗯。”   “听起来真粗暴......简单粗暴。”卡特琳娜向后仰去,几乎是习惯性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尽管她已经来过这里好几次了。   “诺克萨斯之手呢?你已经得到他的支持了?”   “是的,就像一开始计划的那样。”陈策把倒给对方的茶又拿过来自己喝了——这位年轻的女刺客疑心太重。“崔法利三人议会的平衡已经悄然倾斜,现在我们直接动手就可以了。”   “你看起来有点着急?”   “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   “嗯......好吧,那你打算怎么对付斯维因?”卡特琳娜又回想起了她曾经的刺杀经历……那场失败的刺杀让她有了一点心理阴影。“我是说......你该如何应对他的恶魔力量?”   “完全不必担心。”陈策轻笑道,“恶魔固然恐怖,但我有一位更恐怖的帮手——他会很乐意帮我对付那个恶魔的。”   “谁?”   “一个来自冥界的领主。”   “冥界......?嗯......”卡特琳娜疑惑地歪了歪头,但也没有太关心这个问题——她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有些东西不适合打破砂锅问到底。   比起这个问题,她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我的父亲呢?你之前说把他关在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而现在已经过去很久了。”   “你希望我把他放出来?”陈策又笑道,“你就不怕他再陷害你么?”   “不会了。”卡特琳娜摇了摇头,“在你的帮助下,这段时间我已经得到了家族里大部分人的支持,算是差不多拿下克卡奥家族的话事权了。”   “包括你的母亲和......卡西奥佩娅?”   “她们?她们远在恕瑞玛,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的......你问这个做什么?”卡特琳娜有点不解对方为什么要特地单独问这两人。   “没什么,我只是怕血浓于水的关系会让你心慈手软。”陈策微笑摇头,只说出了一小部分原因。   更主要的......是因为卡西奥佩娅这家伙不简单。   身为卡特琳娜的亲姐妹,她和卡特琳娜走的路却完全不同——卡特琳娜向父亲学习了刺客之道,而她向母亲学习了玩弄权术的诡计。   现在的她大概还只是一个心肠歹毒的漂亮坏女人。   再过一段时间......恐怕她就要变成一个“怪物”了。   一个半人半蛇的怪物。   就像传说中的美杜莎。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把我的父亲放出来吧。”卡特琳娜不知道对方心中所想,又将话题拉了回来。   “现在吗?”陈策随口问道。   “如果可以的话。”   “嗯......也可以,那你和我一起去吧。”   “一起去?你说的那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吗?”   “嗯。”   “可以吗?”卡特琳娜还有点担心那是对方的秘密。   但陈策只是无所谓地笑笑:“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   如此,卡特琳娜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她也的确有些好奇那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不仅能躲避斯维因的监视,还能避开刺客公会遍布帝国的眼线......甚至不弄出半点动静?这种地方当真是神奇。   “现在就走的话......走吧。”刺客少女站起了身,腰间的束带里藏着好几把锋利的匕首。   陈策微笑回应,手里的空茶杯缓缓放下。   啪嗒。   茶杯落在了桌上。   周围的景象也在急速下坠。   “嗯......?!”卡特琳娜立刻露出了一抹惊恐的神情,常年训练后的肌肉记忆也让她在半秒内握紧了武器。   反观陈策,只是一脸的平静。   就好像他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一样。   “这是什么情况......!”在穿越世界屏障的乱流中,卡特琳娜不安地质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这是什么巫术......!”   “别紧张。”陈策依旧保持着微笑。   片刻后,直冲大脑的混沌感逐渐褪去,眼前的景象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卡特琳娜看见......周围变成了一片荒芜......   诡异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各种可怖的低语和哀嚎声不绝于耳......还有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绿色光点……   就像......   传说中的地狱一样......   “觉得这里很像地狱吗?”陈策像是能看穿别人的心思,“那你的感觉是对的。”   “什么......?”卡特琳娜的头还很晕,摇摇晃晃的几乎站不稳身子。   好在那只大手搀扶住了她——挽着她纤细的柳腰。   这让她感觉有些别扭,也有点......不太好意思,但她别无选择。   “这里是死者的世界。”陈策扶着少女向前走去,那些漂浮的灵体一见到他就立刻尖叫着四散逃开了——它们都认得这个时不时就会出现在死者领域的生者。   这人......是个变态......   各种意义上的变态......   还揍过它们的主子......   虽然是带人来揍的......   “生者的世界再怎么隐秘都会有被发现的风险,但死者领域是绝对的安全。”陈策又道。   闻言,卡特琳娜立刻瞪大了双眸。   好在,这句吓人的话还有后半段:“你放心,我们伟大的杜·克卡奥将军没死,我只是把他关在这里而已。”   卡特琳娜松了口气,“这真是......不可思议。”   “就像哄小孩子睡觉的故事里面的邪恶黑魔法一样不可思议,对吧?”陈策打趣道,“不过那些低级黑魔法师恐怕凑齐一万个都进不来这里——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   “嗯......”卡特琳娜越来越捉摸不透眼前的男人了。   这种情况下,她甚至有点不敢说一句“我好了”,然后推开那只环住她柳腰的大手。   他们就这样一路前进了好几分钟。   直到一团浓郁而诡异的黑雾突然出现在地平线那头。   陈策随之停下脚步,“好了,你快可以见到你的父亲了......哦对了,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位‘强力帮手’也要来了。”   “谁?在哪?”卡特琳娜紧紧盯着远处那团黑雾,始终没能看见有什么帮手。   那团黑雾里的确是有一道影子......但那绝不可能是人影。它太庞大了。   卡特琳娜这么想着。   但陈策接下来的话却推翻了她的猜想:   “我们的帮手就在那团黑雾里面......是的,他就是这么高大。”   “嗯......?”卡特琳娜有些难以置信。   陈策则微笑着继续介绍道:“他是诺克萨斯帝国前身的缔造者、不朽堡垒的拥有者、诺克希人的至高领主,也是诺克萨斯帝国王室血脉的真正传承者。他曾名萨恩·乌祖尔,而现在他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   “他叫,莫德凯撒。”   “冥界之主·莫德凯撒。”   话音落下,卡特琳娜流露出了惊恐的神情——没有哪一个诺克萨斯人不会对那个名字感到畏惧。   而黑雾中传来的低沉声音更让她脊背发寒:   “不知感恩的人称我为暴君,但智者以我为王......诺克希的血脉,回答我......”   “你是否臣服?”   PS:   明天加更~   PPS:   加更求刀片~~活动期间投刀片可以获得代币奖励哦,每个月赠送的免费刀片也同样生效~~~ 第五十五章 卡特琳娜: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众所周......好吧,众所的不是很周知,其实诺克萨斯帝国是有前身的。   诺克萨斯帝国的前身并不能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国家,而是由萨恩·乌祖尔的残酷军阀和一些野蛮人部落组成的“势力”。   那些野蛮人统称“诺克希人”。   现在的一些历史学家也将他们称为“古诺克希人”。   但不管是哪个称呼,诺克希人都毫无疑问就是现代诺克萨斯人的祖先。   所以,萨恩·乌祖尔——也就是现在的莫德凯撒,在各种意义上都能称之为“所有诺克萨斯人的祖宗”——这位残忍的军阀曾以强大的力量统治了所有诺克希人。   如此前提下,说他才是最纯正的“诺克萨斯王室血脉”绝不为过。   但......他一手建立的不朽堡垒,如今却成了血脉不纯的背叛者发号施令、作威作福的卑劣之地。   达克威尔这个姓氏,在那个黑暗的年代给他莫德凯撒提鞋都不配。   还有那什么斯维因,又是何种下贱的奴隶后代?   那些低贱的货色,现如今竟敢妄称不朽堡垒的主人?   可笑至极!   即便这一切都在他的计谋之中,那种低贱之人自称为王的笑料也让他很不爽!   莫德凯撒的愤怒,即便是神明也要避让三分!   “告诉我,你是否臣服……”   嘶哑而威严的嗓音在空旷的荒芜世界中回荡,黑雾中的幽魂恐惧地四散逃逸。   看清莫德凯撒真身的卡特琳娜当场被吓得愣在原地,颤抖的嘴唇久久吐不出半个字来——当然,也不怪她。   恐惧并不是因为她胆小,更不是因为她怕死什么的。   纯粹是因为莫德凯撒对生者的极致威压——那种对本能的直接压迫感。   死者领域的绝对主宰,对生者的威压。   诺克萨斯的真正皇帝,对诺克萨斯人的威压。   那种扑面而来的绝望感蚕食着卡特琳娜的意志,几乎要让她跪倒在地。   是的,别说她这种“普通人”,就是乐芙兰那种老妖怪第一次进入死者领域都要狂掉san值。   能撑这么久,已经算很厉害了。   她的双腿渐渐发软,眼看就要站不住了。   好在,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打破了莫德凯撒对她的刻意针对。   “别闹,卡特琳娜是我的人。”   陈策上前半步,挡住了莫德凯撒对卡特琳娜的注视——就是那种可怕的眼神让这位女刺客险些俯首称臣。   强烈的窒息感消失,卡特琳娜冷汗直流、喘气连连。   莫德凯撒则是露出了不满的眼神——有种装X装到一般被人硬生生打断的憋屈感。   “看在我们的协议份上……”他收起了那股可怕的威压。   陈策则是继续笑道:“只是看在协议的份上吗?”   “……”莫德凯撒沉默着敲了一下手里的人骨钉锤。   其中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了。   只是还有点没缓过神来的卡特琳娜没能发现。   陈策又笑了笑,也就让莫德凯撒顺着这个台阶下了——人家堂堂诺克萨斯的真正帝王,在诺克萨斯人面前不要面子的嘛!   “诺克萨斯人,你为何而来……”莫德凯撒又摆出了那种君临天下的霸道气势,但没有再刻意给卡特琳娜施加压力了。   后者加速狂跳的心脏渐渐平稳,视线也再一次落在了陈策身上。   她实在有点不敢相信......   她知道陈策很强,恐怕身份也不简单,但是这......?   萨恩·乌祖尔......欧琛语中的“莫德凯撒”......   那位冥界的王者......诺克萨斯帝国前身的缔造者......   他......   怎会是陈策的“帮手”......   “我是来……”卡特琳娜想要回答莫德凯撒的问题,但她仍有些气喘的身体很难支撑她一次性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是来找她父亲的。”陈策替她说完了后半段。   “嗯……”闻言,莫德凯撒大手一挥,环绕在身旁的黑色浓雾开始退散。   一个略显佝偻的人影在浓雾中逐渐显露。   卡特琳娜更惊讶了。   莫德凯撒愿意和陈策合作已经让她难以置信,而这般“听话”......   陈策那种毫不客气的语气和莫德凯撒几乎算是言听计从的态度......   就像......上下级一般......?   至少也是后者有求于前者......?   这......   卡特琳娜非常震惊——幸好她刚才没有注意到莫德凯撒被陈策“打脸”时的微表情,否则她会更加震惊。   在所有诺克萨斯人心中,莫德凯撒几乎无异于真正的死神,是令所有人都感到畏惧的存在——更不用说这位死神是真实存在的、历史有记载的。   可就是这么一位可怕的存在,竟被一个凡人“欺负”……这在诺克萨斯人看来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卡特琳娜此时的心情可想而知。   而更让她心情复杂的,是在浓雾褪去之后——   那道藏匿于浓雾之中的佝偻身影渐渐清晰。那正是她的父亲。   号称帝国传奇刺客、英雄将军的杜·克卡奥大将军。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严,眼神里的锐利和孤傲也不剩半分。他只有不惑之年的年纪,却憔悴得像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   他原本只夹杂着几抹灰色的头发已经变得全白,腰杆也不再笔直了。   他的身上没有半点伤口,但精神上的受伤恐怕不轻。   “父亲……”即便卡特琳娜知道了对方曾想过害她性命的阴谋,但此时也不禁有些心软——那毕竟是养育她多年的父亲。   她搀扶住了那个看起来像是半只脚已经踏入棺材的“老人”,心情极其复杂。   相比之下,陈策倒是坦然得多。“你放心吧,杜·克卡奥将军没事,只是长时间待在死者领域让他的精神受到了点创伤,休息一下就好了。”   “……”卡特琳娜将信将疑。   不过事实的确如此。   囚禁杜·克卡奥将军的这段时间里,莫德凯撒可没对他动手。   确切地说,莫德凯撒还帮了他——若不是这位冥界之主发话,一个“误入”冥界的生者早就被那些饥肠辘辘的幽魂大军生吞活剥了。   “你来我这里只是为了这个么……”莫德凯撒再次开口,但这次问的是陈策。“只是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当然不,我尊敬的冥界之主。”陈策微笑行礼,算是给足了对方面子。“这只是其一。”   “那其二呢……”   “其二是我要通知你一件事情。”   “说……”   “你马上就能重返不朽堡垒了,我希望你尽快做好准备。”   “嗯?”听到这句话,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莫德凯撒顿时精神起来了。   他庞大的盔甲缝隙中闪过一抹凶狠的绿光,手中的夜陨也重重砸在地上。   咚——!   大地颤抖,幽魂哀嚎。冥界之主的怨恨就连那高高在上的星灵——那所谓的神明,都要避让三分。   “我会让所有背叛者付出代价……”莫德凯撒低沉的嗓音在旷野中回荡,又在所有人的耳边萦绕,宛若来自地狱的低吼,让人耳膜刺痛、心生恐惧。   “那些低贱的野蛮人后代……那些下等的劣质血脉……他们怎配在我的城堡里享受一切……”   “我才是诺克希的王……”   “我是……天命!”   咚!!又是一锤落下,所有黑雾散尽,强大的冲击波险些将卡特琳娜父女掀翻在地。   只有陈策稳稳地站在原地,仿佛莫德凯撒的能量不会对他造成半点伤害。   “你说的对,但你也许需要面对一个实力不错的敌人。”   “无论是谁,都一样……”莫德凯撒根本没把对方的提醒放在心上。   古时的符文之地可比现在可怕多了,那时都没有人能拦得住他扩张与屠戮的血腥步伐——甚至连最后的“失败”都是他自导自演的计谋,现在又怎会有人是他的对手?   他毫不在意。   直到陈策说出了一个能让他提起一丝兴趣的名字:   “是拉姆。窥视恶魔,拉姆。”   听到这个名字,莫德凯撒稍微沉默了片刻。   而后便是一阵低沉、嘶哑、戏谑的笑声。   这个反应倒也算是在陈策的意料之中了。   果然……莫德凯撒不一定和那个给予斯维因力量的恶魔战斗过,但他肯定知道那位恶魔。   因为那位恶魔——窥视恶魔·拉姆,正是在不朽堡垒的某个角落里被斯维因找到的。   或者说……是它主动找上了斯维因。   而众所周知,不朽堡垒里的秘宝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都是莫德凯撒在千百年前收集起来的。   毫无疑问,恶魔拉姆的“家”——某个物件之类,也是被莫德凯撒带回不朽堡垒的。   “你知道它。”陈策的疑问句听起来就像陈述句。   “是的,是的……我太知道了……”莫德凯撒扛起夜陨,庞大的身躯散发着无上的威严。“那个恶魔……九位恶魔之一……它和凡人做了交易……这太符合它们饥不择食的性格了……”   “嗯,你知道它就好。”陈策甚至没有问对方是否有信心击败拉姆——这个问题有点废话。   “那么,闲聊到此为止,我们该走了。”   “随你们便……”莫德凯撒一抬手,那些由幽魂组成的浓雾黑雾再次环绕而来,将他缓缓包裹。“别让我等太久……人类……”   “嗯,到时我会叫你的。”陈策微笑点头,与对方同源的魔力开始流转。“尽量快。”   下一刻,【轮回绝境】使用成功,冥界之门开启……   轮回绝境一次只能带一个人走,所以陈策来回了两趟才把杜·克卡奥父女带离死者领域。   女儿心有余悸,父亲更是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伟大的杜·克卡奥将军这段时间里虽然没有受到莫德凯撒的折磨——甚至受到了保护,但冥界的死亡气息还是让他几近崩溃。   他一回到物质领域就痛苦地跪倒在地,佝偻憔悴的身子和几乎没有半点血色的面庞让他看起来有些疯癫。   以他现在这个状态,别说“夺回”他的家族了,就是随便一个十八流小刺客都能轻易要了他的命。   往后的日子还长,他乖乖在家养老便是。   打了一辈子仗,也该享受享受了。   那些军国大事,就留给晚辈来处理吧……   “坐……”卡特琳娜小心翼翼地将父亲扶到沙发上,心情更复杂了。   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她竟将她的生父害成这样……   即便对方曾经想要她的性命……   只为“升官发财”……   “你很愧疚?大可不必。”陈策似乎看穿了少女的心思,当即轻笑道:“你这是救了他的命……如果你不和我合作、我不把他关起来,你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么?”   “什么……?”卡特琳娜现在对眼前的年轻男人更恐惧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年纪和她相仿的男人竟能和莫德凯撒做交易……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压莫德凯撒一头……   那可是……曾经统治全符文之地一整个时代的恐怖存在啊……   “他会死。”陈策笑道,“如果我们不这么做,他就会愚蠢地继续对斯维因动手,然后招致死亡——甚至连同你整个家族。”   “……”卡特琳娜抿了抿唇,对这个说法仍抱有一丝怀疑——毕竟有些空口无凭了。   陈策也看得出来对方的不信任,但他懒得解释。   这就是事实。   按照原时间线发展的事实。   杜·克卡奥将军站错了队,不但导致家族走向没落,还和卡特琳娜反目成仇、让后者坚定地站在了斯维因那边。   更可笑的是,他的妻子是黑色玫瑰的人,他的另一个女儿——卡西奥佩娅,还变成了半人半蛇的怪物。   他的前半生风光无限,被人誉为帝国的传奇英雄;他的后半生错误不断,妻离子散。   “总之,如果你感到愧疚的话,大不了以后好好照顾你的父亲——让他的后半生享尽荣华富贵,舒舒服服地……嗯,你明白我的意思。”陈策耸了耸肩,又道:   “现在还是正事要紧。”   “嗯……”卡特琳娜点了点头,不再犹豫——犹豫是刺客的头等大忌。这是她在第一课就学到的。“说吧,现在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你直接去刺杀斯维因就行了。”   “嗯……?”   “是的,你没听错。”   “刺杀斯维因……我?”卡特琳娜疑惑的眼神里还夹杂着一丝难以置信,“你知道这不可能成功的——我已经试过了。我大败而归。”   “放心,这次你同样是一个人,但也不是一个人。”陈策笑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会出手相助?”   “你的理解能力不是很不错嘛。”   “……”卡特琳娜抿了抿唇,“这听起来有点太简单粗暴了……我希望能知道你的全部计划。我不是外人。”   “啊,可这就是全部计划了呀。”   “……?”   “你得懂得灵活变通,我亲爱的卡特琳娜小姐。”陈策轻笑一声,用脚踢了踢摆在客厅角落里的暗裔巨镰——后者立刻发出了【啊↗】的声音。   “高端的计划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处理方式。”   PS:   今天晚点还有一章加更,求刀片~~~! 第五十六章 诺克萨斯,你们的皇帝回来了!   卡特琳娜听从陈策的计划潜入了不朽堡垒。   又一次……这里的每一条道、每一块砖她都早已烂熟于心,驾轻就熟的脚步仿佛是在自家后花园里悠闲漫步一般。   但她仍有些不安。   斯维因的恶魔翅膀……那只猩红的手臂……那副被恶魔修复过的躯体……那天失败的刺杀经历历历在目,她已经完全没有信心再去对那个可怕的存在出手了。   外界都传斯维因在艾欧尼亚的普雷西典战役中被削去了一块髌骨和一条手臂——早在好几年前就传开了,可又有谁知道他早已“康复”?   他在不朽堡垒的阴影中找到了不属于人类的力量……黑暗深处是渡鸦的哀鸣……   他能透过渡鸦的眼睛看见一切……   哒。卡特琳娜停下了前进的动作。   她窈窕轻盈的身体挂在房梁上,经过刺客之道训练的双目死死盯着下方的过道。   两个卫兵……他们专心致志地巡逻着……   但他们也许永远不会想到他们要防备的目标就在头顶上……   谢天谢地,他们没有抬头看……   这是最好的结果……诺克萨斯工匠打造的刀刃最好不要刺进诺克萨斯人脆弱的心脏里……   卡特琳娜能轻而易举地杀死这两名守卫,也能将他们的尸体处理得很好——至少要在凌晨换岗时才会被人发现。但她的确不太想对两个认真工作的“同僚”动手。   仁慈?不,这只是同为帝国儿女的基本尊重。   她静静等待着那两人离开。   她在他们的胸口上瞥见了崔法利议会的勋章……他们是崔法利军团的战士。   崔法利军团……斯维因拥有着大半的权力,剩下的则在诺克萨斯之手·德莱厄斯手中。   那位为帝国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军……   希望他真的能坚定自己的立场……   嗒嗒嗒,嗒嗒嗒……脚步声逐渐远去了。   卡特琳娜从房梁上跳下,又匍匐着身子躲过每一个窗台——外面的黑暗中隐藏着许多漆黑的渡鸦,它们猩红的双眼在默默注视着一切……她可不想和它们对视。   她渐渐靠近了。   上百名堡垒守卫都没能发现那道正在前往大统领房间的身影。   脚下的路越来越熟悉,也越来越令人恐惧……女刺客走走停停,钻入鼻腔内的煤油味让她回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一切。   她心中愈发不安。   但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她只能选择相信陈策——相信那个古怪的男人会在她被拧断脖子之前出现。   咔……锋利的匕首缓缓划过皮质的束带,刺客迎来了她最终的考验。   就是这扇门了。   目标就在门后。   一个短暂的深呼吸过后,卡特琳娜冲破了大门。   屋内的光线并不算明亮,甚至有些昏暗,摇曳的火光将书桌前的人影拉得很长很长。   依旧是那套饱经战争洗礼的护甲,依旧是那件已经洗得有些发白的大衣,依旧是将手藏在大衣里的小贵族做派……那位不苟言笑的谋士似乎什么也没变。像是从数个月前一直坐到了现在。   只是他发际上的灰丝变得更为明显了。   没有任何言语,冲进书房的卡特琳娜直接冲上前去,手里的匕首只有一个目标——那脆弱的脖颈。它早已受到无数人的觊觎。   几米的距离对于一个技艺高超的刺客来说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刀刃落下了。离目标的喉口不足三十公分。   但……这三十公分的距离,就是永恒。   铛!一声脆响过后,刀刃停止了下落。   如镜子般洁净的刀刃映衬出了卡特琳娜紧皱的柳眉。   也映衬出了那抹扎眼的猩红光芒。   那只恶魔的手臂……他将它从大衣里抽出来了……   “晚上好,卡特琳娜·杜·克卡奥。”斯维因甚至没有抬起头来,视线依旧停留在写有密密麻麻的文字的羊皮卷上。“也许我该向你的父亲问好,但我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他了。”   “……”卡特琳娜咬紧牙关,动用全身的力量压在了匕首上。   但这只是徒劳。   叮——!   又是一声脆响。   斯维因动了动他恶魔般的手臂,一截断掉的刀刃碎片从他指尖飞出。   刀刃碎片划破了女刺客精致的脸颊,又刺穿了书房的墙壁。   “若想伤我性命,你依旧不够格。”斯维因用另一只手将羊皮卷翻到了背面,上面写着另一份同样至关重要的情报。“你仍需历练,最好是在杜·克卡奥将军的指导下……瞧瞧这份战报,刺客公会的人已经取下了一位德玛西亚将领的脑袋。”   卡特琳娜连连后退,脸上轻微的刺痛让她万分谨慎。   刚才若不是她闪得够快,现在破开的恐怕就是颈动脉了……   “是谁让你来的?”斯维因又漫不经心地问道,“我听说过你这段时间的壮举……你代替你的父亲‘接管’了杜·克卡奥家族,刺客公会也算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德莱厄斯?不,我相信他不会做这种蠢事。”   “……”卡特琳娜一言不发。   斯维因也不着急,一边翻阅文书一边继续问道:“那就是黑色玫瑰了?嗯……这个狡猾的魔法结社野心很大,可能性也不小。”   卡特琳娜悄悄抽出了另一把匕首。   然后,斯维因合上了手中的文书。   “但不管是谁,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既然你不愿成为转动帝国的齿轮,那就合理销毁吧。”   话音刚落,窗外响起了一阵鸟类扇动翅膀的声音——非常密集。   斯维因身后的落地窗前围满了可怕的渡鸦。   它们每一个都宣誓主权般地张开了翅膀……它们每一个的眼睛都散发着嗜血的猩红……   卡特琳娜顿时冷汗直流。   可就在她准备殊死一搏的时候,身后的走道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统领!”是守卫焦急的呼声。   不多时,十余名守卫涌入书房,将孤身一人的卡特琳娜团团围住。   “保护大统领!”为首的守卫大声下令,一群人的长戟同时指向刺客。   斯维因见状,微笑着停下了脚步。“把这位年轻的刺客送到德莱文那里接受荣耀审判吧。”   “是!”一众卫兵得令,立刻对卡特琳娜发起攻击。   好在,这些普通卫兵还是很好对付的。   卡特琳娜几乎是瞬移般闪到了其中一名卫兵身后,手里的匕首也随之落下——看来今天是免不了将诺克萨斯人的武器送入诺克萨斯人的心脏里了。   噗噗噗——!皮肉破裂、鲜血飙溅的声音不绝于耳。   但斯维因只是淡定地坐回原位,又翻开了桌上的书本。   这里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卫兵们的注意,很快就会有更多士兵涌过来了……不下百人。甚至千人。王都的军队储备甚至可以荡平一个国家。   他懒得动手,也不想在太多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恶魔力量,只把那个可笑的刺客交给士兵们。   直到一名卫兵反常地向他走来。   在一瞬间的疑虑过后,他果断使用了恶魔的力量。   但为时已晚。   那名卫兵手里的长戟突然变成了一杆法杖,诡异的魔法锁链从中射出。   当啷——!锁链缠住了斯维因的恶魔手臂。   那名卫兵也在刺客露出原型。   一个皮肤苍白、身材高挑的女人。   自然就是千百年来神出鬼没的“苍白女士”了。   “卡特琳娜小朋友可不是我派来的哦,你怎么能这么随便地怪罪于我呢?”乐芙兰的微笑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满戏谑意味,“但……好像也没差了呢。”   “我早该注意到你的……”斯维因轻叹了口气,被魔法锁链困住的恶魔手臂开始缓缓回抽。“看来崔法利议会对黑色玫瑰来说还是太仁慈了,我的手段应该更强硬些的——哪怕我知道这同样难以将你们斩草除根。”   “呵呵~”乐芙兰轻笑着,一脸的戏谑。   但她心中已经有些诧异了。   她的魔法锁链……竟然被对方强行拽回去了。   看来恶魔的力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强一些。   “别怪我,斯维因——我本来是想让你执掌诺克萨斯一段时间的,但现在有更佳人选了。”   “那你们大可一试。”斯维因眼神一凌,恶魔力量在手臂上迸发开来。   嗙!魔法锁链应声断裂。   “我是诺克萨斯的意志!”   恶魔之力悉数释放,凡人的躯体开始变异……一双渡鸦的翅膀从斯维因背上长出,遮住了足有两米多宽的落地窗。   乐芙兰见状,心中已再无战意——她的手段还有很多,其实继续打下去也无妨,但她不想。   这没什么意义。   所谓术业有专攻,她正面战斗不弱但也不代表她最擅长正面作战。   她平时最讨厌的就是和别人动粗了。   “恶魔的力量,看起来真是吓人呢……我怕了,那么我们再见了。”   说完,乐芙兰的身形瞬间消失。   等她再次出现时,已是带着卡特琳娜出现在了百米之外的塔尖上,徒留满屋的卫兵大眼瞪小眼。   不止卫兵们,就连卡特琳娜都有些懵了:“你是……苍白女士……?你和斯维因是敌人……我们得趁现在干掉他……!”   “你想去你就去吧,小朋友。”乐芙兰一边掩嘴轻笑一边佯装要松手,“时间拖够了,我可不想再浪费精力去和别人打架。”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可以回家睡觉咯。”   “……?”   “想不明白吗?那就不用想了,笨得可爱的诱饵小姐。”   乐芙兰朝着斯维因那边挥了挥手,而后自顾自地消失了。   卡特琳娜还很懵。   直到她发现斯维因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在她们身上。   那个掌握了恶魔力量的可怕存在……正一脸严肃地望着大门?   那里……那个是……   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   他是……是那个家伙!他终于肯来了!一直偷懒的家伙!   “晚上好,杰里柯·斯维因。”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优雅地行了一礼,毫不在乎自己已经被一众卫兵团团围住。   斯维因眯起了眼睛,背上的恶魔翅膀并未收起。   “见证人……吗?”他先是皱了皱眉,而后又摇了摇头。“实话说,并不意外……只是你的贪念有些让我反感了。”   “是的,区区一块令牌根本满足不了我的胃口。”陈策笑了笑,“我想要的,是你的位置。”   “一个外人,也敢觊觎崔法利议会的交椅?”   “尊敬的诺克萨斯之手已经同意了,无面者也默许了,还请你自觉退位。”   “诺克萨斯之手?”听到这个名字,斯维因忍不住笑了一下。“诺克萨斯之手是帝国最忠实的战士,怎可能协助你一个外人对帝国不利?”   “我是外人,但有人不是。”陈策耸了耸肩,“比起那位,你的血脉才是外人。”   “我的家族在诺克萨斯建国之初就已存在,在达克威尔继任期间更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我,外人?呵呵呵……”斯维因不屑地笑了。   然后,他也不打算再和眼前这个不识好歹的人废话了——他曾给过对方许多好处,但得来的却是如此贪婪的“背叛”?   也罢……就当浪费了一枚可堪一用的棋子吧。   这对帝国来说,无妨。   “耐心是一种美德,但它也有限度……死在诺克萨斯的大地上吧。”   斯维因抬起了他的恶魔手臂,猩红的能量凝聚成了实质——就像一只脱离身体的大手,要将面前的凡人拖入地狱。   见状,陈策像是提前预判到了这招一样向侧面闪避。   嗯……好吧,的确是提前预判到的。   因为他对斯维因的技能太熟悉了。   【永不复行】,禁锢并拖拽敌人的手段。   “有点慢了。”陈策挥动镰刀,一边嘲讽着对方一边斩杀了周围的卫兵。“让我看看全部的恶魔力量吧。”   闻言,斯维因轻蔑一笑。   “如果这是你的遗愿的话……”   嘎——!嘎——!嘎——!   堡垒外的渡鸦突然开始尖叫。一大群。几乎将整个天空变成了红色与黑色。   斯维因背上的翅膀再次变大,丰满的羽翼轻轻扇动,将他的身体带离了地面。   无数可怕的恶魔能量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辐射,贪婪地汲取着所有生者的生命力。   【恶魔升华】   窥视恶魔的招牌能力之一。   这招对于凡人状态下的陈策来说就有点难以招架了。   于是他选择……   把能让他变成暗裔形态的暗裔巨镰丢在地上。   【你疯了吗!让我来杀了他!!】拉亚斯特开始大吼大叫。   但陈策却像没听到一样,只默默调动体内的某种特殊能量。   尽管不断涌来的诺克萨斯士兵们已经足有数百人之多。   尽管不朽堡垒下方已经围满了一整支军队的数量。   尽管所有诺克萨斯人都在注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他全都不在乎。   他只在乎他面前的空间开始扭曲。   一个低沉的嗓音随之传来:   “诺克萨斯……恭迎你们的皇帝……” 第五十七章 恶魔拉姆:换主人咯!   不朽堡垒又一次发生动乱了。   这座千百年来不曾遇到危险的堡垒在短短几个月内三度动乱,无疑是对王权最直接、最轻蔑的挑衅。   消息一传开,整个王都都沸腾起来了。   民众们在自家窗子前探出头来,眺望着那座高耸的古堡,企图找点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他们早前听闻现任的大统领并不具备继任的合法性,这段时间又对旧贵族们进行了血腥的清算。   也许他的“报应”来了……也许?   普通民众对国家高层的暗流涌动一窍不通,更多的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而王都内的士兵们就不一样了。   崔法利军团刚成立不久,这些只由崔法利三人议会直接命令的精锐战士大多对斯维因充满忠诚。   在动静闹大的一瞬间,成千上万名崔法利战士冲向了不朽堡垒。   灰暗的天空中下着濛濛细雨,水洼里颤动的倒影映衬出了战士们焦急的步伐。   已经有数百名……也可能足有上千名崔法利精锐到达了不朽堡垒,那边的打斗声非常明显。   可是……   似乎没有持续太久。   那些怒吼声、尖叫声、哀嚎声和刀刃碰撞声在某一个时刻后戛然而止。   人们不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驻守王都的崔法利军团正在拼命涌向帝国的权力中心。   可就在他们即将抵达的时候,帝国的武力代表出现了。   人们先是看见一柄巨斧,然后是一件布满剑痕的重甲……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那位将军。他领着他的军队站在了不朽堡垒外的广场。   “诺克萨斯的儿女们,停下!”诺克萨斯之手举起了他的巨斧,喊声嘹亮威严。   “收起你们的武器!带走你们的龙蜥!”   闻言,一众崔法利军团精锐既困惑又焦急,“不朽堡垒里面有危险!”   “我当然知道。”诺克萨斯之手·德莱厄斯将他的巨斧扛在了肩上,“所以,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大统领有难,我们都应前去相助!”为首的千夫长既没有收起武器也没有从龙蜥的背上下来,一副随时都要越过对方继续冲向不朽堡垒的样子。   而这有些激怒德莱厄斯了。   却也正合他意。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德莱厄斯缓步上前,那伟岸的身躯即便没有骑马也不比对方骑着龙蜥低多少。   他单手握着斧柄,将足有数十斤重的巨斧指向了那名千夫长的脖颈。   “你这是在违抗我的命令么……士兵?”   “……”千夫长沉默了。   他身后的崔法利军团精锐们也沉默了。   换作往常,他们当然不敢违抗崔法利三人议会之一的德莱厄斯,但现在……   不朽堡垒有危险,而德莱厄斯拦着他们,这种无异于叛变的行为让他们难免有些质疑——更何况,他们真正的“顶头上司”应该是斯维因。   而非眼前的大将军。   宛若内战一般的紧张气氛弥漫开来,没有哪位不长眼的士兵胆敢在这时候闹出半点动静来。   德莱厄斯继续施压,一只手已经放在了龙蜥的脑袋上。   性子狂暴的龙蜥竟在此刻反常地低下了头——就像屈服一般。   德莱厄斯又晃动了一下手里的黑色切割者。   终于,那名千夫长在德莱厄斯充满威胁意味的眼神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毫不夸张地说,德莱厄斯处死的士兵不比他弟弟德莱文斩杀的犯人少……即便那些都是该死的逃兵、懦夫。   “非常抱歉,我尊敬的大将军……”千夫长从龙蜥的背上翻了下来,恭敬跪地的模样像是在宣誓效忠。“您的命令高于一切,没有人会违抗您的命令……”   “即便你是斯维因的士兵?”德莱厄斯眯起了眼睛。   “即便如此……”千夫长的声音开始颤抖。   “回去吧。”德莱厄斯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而后用力拍了一下龙蜥的脑袋。   这头特产于诺克萨斯的战争巨兽就像一只怯战的蜥蜴般尖叫着逃走了。   “这里由我诺克萨斯之手·德莱厄斯接管!”   “是……是!”千夫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其他几名千夫长也都各自带着手下原路返回。   德莱厄斯又将巨斧扛在了肩上,爽朗的笑声在这充满死寂的广场中显得尤为明显。   “我的战士们!听我号令,包围不朽堡垒!!”   所有人都看见了……   无论是驻守在不朽堡垒内的崔法利精锐,还是寻常的堡垒卫兵……所有人都看见了……   一件漆黑的盔甲……庞大而威严……盔甲缝隙中冒着丝丝绿光……   那顶厚重的战盔中央闪烁着两道眼睛似的光芒……饱含杀意……   一柄钉锤……焦炭色的骨头……那是人骨……   幽魂在飘荡……来自地狱的哀嚎……   “不朽堡垒……你可曾记得你的主人……”   扭曲的空间之门中,一个庞大的身影缓缓走出。   在他进入物质领域的一瞬间,死亡的气息将所有生者笼罩。冥界的主宰者到来,却是要在生者的世界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是天命……臣服于我……”   铁甲踩在地上的声音清脆响亮,就像踩在众人心头上的尖刀……无不恐惧。   只有一个例外。   那个和恶魔做了交易的凡人。   恶魔与幽魂,谁的恐惧更甚?   “萨恩·乌祖尔……”斯维因念出了莫德凯撒曾经的名讳,但也许这并不是他自己在古籍上查阅到的——那个恶魔洞悉一切秘密。它会告诉他所有真相。   “你知道我……还是它知道我?”莫德凯撒面向了那个张开翅膀后宽度丝毫不亚于他的凡人,“窥视恶魔……你竟堕落到与凡人共舞了……”   说着,他举起了他的钉锤。   刹那间,围绕在他身旁的凡人感觉到了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剧痛——那柄钉锤就像一个磁铁,而他们的灵魂就是铁石……它在汲取着他们的灵魂!   “我是来夺回属于我的东西的……而你,拉姆……你有点碍事了……”   莫德凯撒泛着绿光的“眼睛”望向了斯维因——或者说斯维因身后的翅膀。   恐怖的冥界之力立刻如潮水般涌去。   斯维因迅速退向一边,恶魔的力量则替他挡住了冥界之力对生者的侵蚀。   再接着,他向前挥手,无数渡鸦从外面破窗而入,像疯了一般冲向莫德凯撒。   成千上万的鸦群瞬间填满了整间屋子,将体型庞大的莫德凯撒团团围住,随后又纷纷自爆、化成了一滩滩血腥的能量。   猛烈的攻势波及到了周围的士兵们,这些脆弱的凡人几乎在一瞬之间就化为了一具具白骨。   在没有进入暗裔形态的前提下,就连陈策都要避让三分。   但对于莫德凯撒来说……   有些可笑了。   “我本就是亡灵……难道你妄图在我身上吸出血来么……”   低沉嘶哑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嘲笑之意,莫德凯撒用力挥动了他的夜陨。   咚——!一锤砸下,即便是用特制石料铸成的不朽堡垒也无法承受这般力量,在一声巨响后便轰然碎裂。   所有人都向下跌落,斯维因仗着有飞行能力的优势想要趁机发起攻击。   可他的恶魔之力却突然失效了。   或者说……是恶魔有它自己的想法。   他推向莫德凯撒的恶魔之力自行收回,又带着他继续向上飞去。   嘶哑的低语在他脑海中响起:   【莫德凯撒无法在生者的世界停留太久……避战才是最好的选择……】   很显然,窥视恶魔再一次发现了【真相】。   这才是它最强大的能力。   洞悉一切的【真相】。   “原来如此……”得知莫德凯撒弱点的斯维因顿时信心大增,也不再贸然进攻了。   比起强夺,他从来都更喜欢智取。   这也是窥视恶魔会与他做交易的最根本原因。   暂避锋芒,权且忍让!   斯维因开始迂回作战了。   下方的陈策一眼就看出了他是想拖延时间——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恶魔拉姆跟他讲了莫德凯撒的“弱点”。   但……事实真的如此么?   这里是不朽堡垒,是莫德凯撒的快乐老家,是所有黑魔法师都格外忌惮的地方……   为什么忌惮?   因为莫德凯撒与物质领域存在联系的秘密就在这座堡垒之中。   在这里,他可以停留的时间可不止短短的几秒、几十秒……   “你为何要逃……”莫德凯撒发出阵阵阴冷的笑声,就连不朽堡垒之外的士兵们都感受到了死亡的笼罩。   诺克萨斯的王,要回来清算了。   “回来……拉姆……”   莫德凯撒虚握手掌,一只由魔力组成的绿色大手立刻在斯维因脚下生成。   【断魂一扼】   陈策当年就差点被这东西害死。   而斯维因此时也面临着同样的窘境。   “糟糕……!”冥界之力扼住了他的脚踝、捏断了他的翅膀,将他受恶魔改造的身体生生拽回。   那柄硕大的人骨钉锤无缝衔接。   【破灭之锤】   咚——!   钉锤直直落下,即便斯维因奋力挣扎也无法完全躲避过去。   夜陨命中了他的双腿,将他好不容易才被恶魔修复的腿骨又一次砸断。   而且比当年在艾欧尼亚受的伤还要严重得多。   当年艾瑞莉娅只是削下了他一块髌骨,现在莫德凯撒却要他两条腿都碾成肉泥。   “……!”斯维因强忍着没有发出惨叫,但剧痛的疼痛还是让他冷汗直流。   危急关头,他释放出了所有的恶魔之力——包括他刚才靠着渡鸦汲取的生命力。   轰隆——!   恐怖的恶魔之力向四周迸发,刺耳的巨响就像一连串的炸药桶在狭窄的密室里爆裂开来。   【恶魔耀光】   窥视恶魔最强的攻击手段。   被恶魔能量正面炸中的莫德凯撒向后倒去,磅礴的力量甚至将他的盔甲都炸出了许多破洞。他庞大的躯体倒在了一片尘雾之中。   “嗬……嗬……”气喘吁吁的斯维因扶着断壁艰难起身,狼狈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自傲的神情。   可还不等他享受到胜利的滋味,脑海中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跑……快跑……】   跑?   斯维因不明白为什么要跑。   明明那个该死的古代军阀都已经被他打倒了——在后者的自大之下。原本他没有把握将如此强大但极其不稳定的能量正面命中对方。   “他已经倒下了……胜利属于诺克萨斯……”斯维因往地上啐出一口血水,准备去找德莱文要几个死刑犯吸点生命恢复双腿。   可脑海中的声音却还在回荡:   【跑……快跑……】   跑什么?   明明已经获胜了!   明明那个该死的家伙已经倒下了!   明明——   嗯……?   斯维因突然瞪大了双眼。   在尘雾之中,一抹可怕的绿光再次亮起。   那个庞大的身影站起来了……连带着那些被击碎的盔甲。   【莫德凯撒是不死之身……没有胜算……】窥视恶魔的声音突然变得平静了——只是嘶哑依旧。   【另外……他的停留时间似乎延长了……】   【没有胜算的……】   “嗯……?”斯维因终于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想要后退,可被砸断的双腿无法支撑他移动;他要飞走,可被捏断的翅膀再也无法扇动。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庞大的“冥界之主”从尘雾中走出。   然后缓步向他走来。   “你的力量不值一提……”莫德凯撒身上的“伤”已经全部复原了,那副厚重的漆黑铠甲就像刚锻造出来一般崭新。   “凡人……拉姆……无论是谁,都太弱了……”   “你这种小角色……怎配拥有我的不朽堡垒……”   “恭迎你们的皇帝归来吧……”   “诺克萨斯……”   莫德凯撒伸出了一只手。   在斯维因徒劳的挣扎下扼住其脖颈。   恶魔的力量开始迅速褪去,凡人的肉身脆弱无比。   斯维因还想再动用恶魔之力尝试自救,可窥视恶魔已经离他远去了——一半的原因是莫德凯撒将他们分离了,另一半的原因则是……   窥视恶魔主动放弃了他。   他逐渐向外突出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强烈的窒息感直冲大脑。   可就在这决定生死的一瞬之间,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突然把手搭在了莫德凯撒庞大的铁甲上。   “先别动手,莫德凯撒。”   这里没有外人。   莫德凯撒竟真的松手了——像是很听话一样。   陈策微笑点头,而后又望向了摔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斯维因。   “你的宏图伟业恐怕要落空了……这怪我,斯维因。”   “咳……”斯维因怒目圆睁,可他残破的躯体除了血水外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精心策划了数年的计谋……你好不容易到达了诺克萨斯的权力之巅,可这一切都只是泡影。”陈策摘下了面具,露出了那张“艾欧尼亚人”的脸。   “你的诺克萨斯仅在一夜之间就变得支离破碎了——就像你之前夺取勃朗·达克威尔的王座一样。你的王座被一个外人夺去了。”   “我毁了你的计划,毁了你的大业……我毁了你所拥有的一切。”   “你,恨我吗?”   说完,陈策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斯维因紧咬着牙,其愤恨之意不言而喻。   但事情远没有结束……他将模糊的视线投向了窗外。下面站着无数诺克萨斯的士兵。   他早在飞起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不朽堡垒外全是前来救援的士兵!   诺克萨斯之手也在其中!   斯维因也跟着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   在他的设想里,就算他死了,至少他的帝国意志会流传下去——在德莱厄斯心中。在他们将眼前的背叛者杀死之后。   只要有人能替他传承这份意志……只要帝国的未来能走向曾经的荣耀……   死,又何惧……!   斯维因痛苦的笑意逐渐变为了畅意的大笑——即便这会让他喷出更多的鲜血。   他觉得最终还是他掌握了【真相】。   直到……   “你是盼着外面的人替你报仇吗?”陈策微微一笑,拖着重伤的“大统领”走向了破裂的墙壁。   数千名士兵就在脚下。   他能看见他们,他们也能看见他。包括诺克萨斯之手·德莱厄斯。   “都看到了吧?你的战士们。”陈策笑了笑,而后在斯维因恐惧的眼神下对着脚下的军队大声喊道:   “叛贼斯维因已束手就擒!胜利属于帝国的正统!”   下方一片沉默。   虽然没有欢呼声,但更没有要前来救援的呐喊声。   德莱厄斯默默转身离去。   斯维因目眦尽裂。   而陈策轻轻地将他送回了那张破裂的座椅之上。   “我会留你一命的,斯维因……以后,你就好好替我工作吧。”   “艾……欧……尼……亚……人……!”斯维因终于吐出了一句尚且算是完整的话。   陈策笑得更开心了。   【英雄[诺克萨斯统领·斯维因]互动度结算!】   【英雄[诺克萨斯统领·斯维因]憎恨值+70,当前互动度52!】   【英雄[诺克萨斯统领·斯维因]互动度已超过50,获得第一阶段互动度奖励。】   【获得奖励:[蓝色宝箱]*1】   【宝箱开启成功,获得奖励……】   【物品[窥视恶魔的交易契约]*1!】 第五十八章 原来是小恶魔~   诺克萨斯又变天了。   虽然斯维因以及他的同党谋划了许久,但越是看似不可能的决堤往往发生得越快。   在卡特琳娜进行“刺杀”的时间里,斯维因的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其他地方,那可以看见各个角落的“渡鸦之眼”也就短暂地失效了。   卡特琳娜的拖延是成功的。   在那短暂的时间里,诺克萨斯之手·德莱厄斯封锁了许多军队的前进路线,也下令让许多帝国高层按兵不动;苍白女士·乐芙兰利用她扎根帝国已久的魔法结社迅速传递了陈策的意愿,无数自以为跟对人的旧贵族在半小时内见到了他们见不得光的把柄。   军队失效,高层倒戈,就连不知情的民众也在刺客公会的煽动下将无知的舆论倒向了一边。   军,政,民,三方位的瘫痪。   斯维因已是无力回天。   纵使他有过人的才干和智慧,也敌不过与之同等量级的德莱厄斯和乐芙兰同时背叛。   崔法利三人议会,总共就三个人,其中两个是“卧底”……这副牌根本没得打。   也许斯维因早前就察觉到了一些端倪……也许他也有过补救的措施,但终究是无力回天。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智谋就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了。   就好像像他这般智慧的谋士也需要恶魔力量的支持一样。   屹立了数千年的不朽堡垒在一夜之间变得破败不堪,残垣断壁与白骨尸骸随处可见。   而这,正是莫德凯撒想要的。   萨恩·乌祖尔早已不需要人类帝国的支持,他回到这里只是为了清算……这幅破败的光景就很合他意。   他站在废墟之上,欣赏着破碎的美。   他一手建立的王朝,决不允许卑劣的血脉染指。   他一手建立的堡垒,只能毁在他自己手里。   他无法带走,也不会带走不朽堡垒的秘库,但那注定再不会受到凡人的觊觎——冥界之主的宝藏,唯有死者能够得到恩赐。   “诺克希人的后代……如此孱弱,如此愚昧……”   闪烁着暗绿色光芒的夜陨扛在肩上,莫德凯撒俯视着不朽堡垒外上万名跪拜的战士。他久违地感到心情愉悦。   “但愚昧者也有愚昧者的价值……冥界之门尚未到大开的时候……”   “要是把人都杀完了,你的帝国也就没有存在意义了,对吧?”一旁的陈策笑了笑,轻松的模样仿佛他与这位嗜杀如命的暴君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这点人对你的冥界帝国没有多少帮助,却会让你在物质领域的帝国变为废墟……嗯,这得不偿失。”   “这取决于他们的懦弱程度……但我相信他们的确会懦弱到不战而退……”莫德凯撒又将夜陨砸在地上,那猛烈的震动让下方的军队都颤了一颤。   如此懦弱的举动让这位古代帝王感到不屑与可笑。   要是把这些人都杀了,恐怕其他诺克萨斯人都要连夜逃离了……这些懦弱的凡人太可笑了。   他们畏惧死亡。   而非拥抱。   “将他们留着……让我们为我寻得更多的亡魂……他们的价值在此……”   “明智的选择。”陈策夸赞一句,又扭头望向了蜷缩在角落里奄奄一息的斯维因。   “和你一样,我留着某些人的命还有用,就不劳烦你回到死者领域之后再添碗筷了。”   “随你的便……”对于区区一个——或者几个凡人,莫德凯撒根本懒得管。   既然陈策开口要了,那他便给了。   不差这点幽魂的供奉。   “今天的清算让我感到愉悦……我很满意……”莫德凯撒低头望向自己的盔甲,周围那些扭曲的空间正在拉扯着他。   他的盔甲和身形都愈发模糊了。   在不朽堡垒的联系之下,他能在物质领域待上更久,但终究是有时间限制的。   其实他也可以现在就完成他计划的最后一环……取回他刻意被远古黑魔法师们“封印”的东西,然后永久回归物质领域。   但他觉得时候未到。   冥界的帝国还没有完全达到巅峰状态,他尚且需要一些时间。   “以后不朽堡垒就交给你来清扫了……在我们需要交易的时候,将我带来……诺克萨斯的皇帝将会命令诺克萨斯的子民为他开疆扩土、屠戮异族……我需要更多的亡灵……”   “没问题。”陈策微笑着目送对方离开,直至那道庞大的身影完全消失于两个世界间的扭曲通道之中。   “合作愉快……”   诺克萨斯二度易主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不止王都,就连最遥远最偏僻的边陲小镇都得知了这个消息,外界议论纷纷。   但“主谋”陈策并不在乎。   利用拉亚斯特精湛的血魔法治好并囚禁斯维因后,他独自坐在破败的不朽堡垒饮用达克威尔曾留下的美酒。   嗯……远比不上古拉加斯的佳酿。   但也许德莱厄斯会喜欢的。   咔嗒,咔嗒……同样破败的走道内响起了重甲踏地的脚步声。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外面走来。   “你留了斯维因一命?”来人没有任何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   “是的,我尊敬的诺克萨斯之手。”陈策也同样不假思索地回答,同时指了指手边的酒水。   片刻的迟疑过后,德莱厄斯落座了。   然后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按照往常的习惯,谈论正事的时候他是绝不会饮酒的——饮酒误事。特别是对于他这样掌管着帝国最大军队的大将军来说。   但现在不同。   或者说这杯酒的意义不同。   “为何不斩草除根?”饮完酒,他继续问道。   “因为我们不能否认斯维因的才能。”陈策毫无保留地回答,“留着他可以为帝国带来更大的利益……况且,我想你也不希望你们手足相残的。”   “手足相残?”德莱厄斯几乎是下意识想要反驳一句“我与斯维因怎会是手足”,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里的手足指的并不是斯维因,而是他的兄弟——德莱文。   斯维因对德莱文有恩——虽然不是什么天大的恩情,但这个狡猾的谋士对德莱文“洗脑”了。   德莱文将其视为知己、导师,甚至是发掘才干的伯乐,若是贸然处死斯维因……   即便是合理合法的理由,恐怕德莱文也会心生怨恨。   “斯维因就先留着吧,无妨。”陈策也饮下了一杯红酒,“等到合适的机会,你可以向他请教改革帝国腐朽制度的方法——就算他恨你,只要是对帝国有利的事情,他也会倾囊相授。”   斯维因……称他一句帝国意志的化身,的确不为过。   若非各自为主,也许他可以成为一位不错的朋友。   陈策叹惋地摇了摇头。   “如此……”德莱厄斯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站起身来,“那么,就暂时这样吧……还有很多收尾工作等着我去处理。”   “嗯,请便。”陈策挥手道别。   不朽堡垒又恢复了以往的寂静。   废墟之上空无一人,成堆的尸骨和外面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王都正在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洗牌,也许这里很快就会容纳新的高层……黑色玫瑰的人、刺客公会和德莱厄斯的人。他们在这场变动中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外界的喧闹已经持续了数日,各地区的冲突愈演愈烈,已经升级为了流血的暴动。   但陈策对那些事情都不太关心。   他躲在破败的不朽堡垒里避开外界的纷扰,只与德莱厄斯、卡特琳娜和乐芙兰见面。   直至现在,他才算是差不多处理完了决定贵族异位的头部要务。   终于,他有点闲空了。   他从布袋里取出了一张用料独特的卷轴。   淡黄色的,看起来有些老旧,像是羊皮制成……上面的文字密密麻麻,全都是些人类看不懂的远古符号,字缝里流淌着些许诡异的魔法能量,充满邪恶气息……   【窥视恶魔的交易契约】   从斯维因那里“得到”的东西。   一个不存在于峡谷——甚至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此前他曾把这个东西拿给莫德凯撒看过,但后者显得兴致索然——萨恩·乌祖尔早在生前就接触过窥视恶魔,但他没能与对方达成协议,也并不太看得上这份恶魔的力量——或者说,不想。   对于凡人时期的莫德凯撒来说,恶魔的力量固然不弱,但想得到恶魔的力量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是一种交易。而莫德凯撒拒绝受制于人。   曾经如此,现在的莫德凯撒就更对窥视恶魔没什么兴趣了。   他甚至懒得探索这份契约背后的交易。   那便只能靠陈策自己摸索了。   “与恶魔做交易吗……”他细细抚摸着契约卷轴,略显粗糙而不带任何绒毛的触感更让他确信这份卷轴绝非来自物质领域。   片刻的犹豫过后,他还是在脑海中查看了契约的使用方法——他已经考虑了几天了。   【窥视恶魔的交易契约】   【使用方法:献上鲜血】   【效果:未知】   很简短的介绍。   只有使用方法,没有使用效果,也没有注意事项之类的……这份风险正是需要谨慎对待的原因。   恶魔的好处从来都不是白拿的。   所有看似慷慨的赠予,都早已在暗中定好了标价。   “值得一试,实在不行就中止交易……”陈策呢喃着将手指放在了暗裔巨镰的镰刃上,“要是这窥视恶魔不肯中止,就让莫德凯撒来揍它……”   【过年了?】指尖鲜血流出的一刹那,本该处于沉睡状态的拉亚斯特猛地惊醒。   好在,他也没把所有鲜血都吃干抹净,还是留了一滴落在契约卷轴上。   殷红的血液渗透了卷轴。   接着又像一张铺开的纸张般向四周蔓延,直至覆满整张卷轴。   陈策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就像失血过多一般。   他随时准备使用【轮回绝境】打开冥界之门。   幸运的是,那种诡异的晕眩感很快就止住了。   取而代之的是意识的“沉沦”。   陈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也能随时调动体内的魔力使用技能……但他的视线变得很奇怪,仿佛置身一片独特的空间。   他确信自己仍坐在不朽堡垒的大殿里面,熟悉的气息也依旧在鼻腔间回荡……只是他的“意识”进入了某个奇怪的“空间”。   冥界之门随时可以开启,于是他决定静观其变。   很快,一只渡鸦飞过。   接着便是越来越多的渡鸦。   它们停留在屋檐上、房梁间,它们猩红的双眼同时望着自己,它们像是饥饿的食腐猛禽……它们张开了嘴,叫声尖锐凄厉。   陈策平静地与它们对视,在那些猩红的霞光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一个嘶哑的声音渐渐响起:   “是你……你找到了我……你找到了恶魔……”   “嗯,是我。”陈策毫不忌讳,“你在战斗中抛弃了斯维因,所以我来了。”   “你也想与我做交易么……成为我的第二任‘合作伙伴’……”毋庸置疑,这就是窥视恶魔·拉姆的声音了。   “即便你已经目睹过我抛弃了一个人类……”   “抛弃也是要讲原则的。”陈策笑了笑,“在契约的范围内,你应该不能抛弃斯维因才对吧?我想……是他在最后关头违背了某个条例?或者他早前就已经违背了,只是你故意没有收回你赠予他的力量?”   “是谁告诉你这些秘闻的……”   “亚扎卡纳。”   陈策微笑着拍了拍自己腰间的诡异面具。   亚扎卡纳是一个种族,但也是恶魔。   恶魔虽然邪恶,但在契约精神方面是绝对值得信任的——或者说它们的存在本身就依赖于“规则”。   就像亚扎卡纳,它的规则就是“如果个体的真名在精神领域被人诵出,那么它就会消亡”。   相应的,每个恶魔——或者每种恶魔,都有其独特的规则。   只要在规则范围内,那么恶魔就是绝对可信的,也是可以利用的。   “也许我们是可以谈谈条件的。”陈策又亮出了他手里的契约卷轴,“以这份契约为根本。”   “呵呵呵呵……”拉姆发出了一阵骇人的笑声,“斯维因是我选中的人类……你让我们之间的契约毁了……如今,你却立刻就想取代他成为我的契约者么……”   “怎么,你们恶魔还会挑人契约?你们看中的不就只有契约者开出的条件么?”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人类……”   “那你说说?”   “我的意思是……”恶魔的声音停顿片刻,一个模糊的黑影在渡鸦群中若隐若现。   “得加条件……”   “……”陈策沉默了片刻。   你也是加钱居士?   恶魔也加钱的?   真有点逆天了。   不过……也好。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是最放心的事情。   比起在契约条例中暗藏陷阱,直接一口气多提点条件反而更让人放心了——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要是条件真的太苛刻……那不签约不就完了嘛。   “你在犹豫么……”恶魔拉姆阴森的笑声再次传来。   陈策则是露出了一个大方的笑容,“可以,你提。”   “按照惯例……在提条件之前,我先告诉你恶魔能给予人类的致命诱惑吧……”   “你说。”   “我可以给你恶魔的力量……我可以赋予你窥探一切秘密的眼睛……你将看见一切的真相……”   “听起来很诱人。”   “当然……这是恶魔的契约……”   “那你说说你的条件吧。”陈策依旧显得很冷静。   倒不是说对方开出的条件不诱人——相反,这种比“千里眼”还强的能力他求之不得。只是……恶魔的好处不是那么好拿的。   报酬越丰厚,条件就越严苛。   恐怕卖灵魂什么的都算小的了。   “我的条件很简单……”恶魔的蛊惑在耳边萦绕,就像来自深渊的低语。“只有两个……”   “哪两个?”陈策问道。   “第一,你必须用我的能力去窥视凡人的秘密……任何秘密……那些是我最喜爱的佳肴……”   “嗯,这个条件我可以接受……说说第二个吧。”   “第二……”拉姆的黑影在渡鸦群里埋藏得更深了,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你必须将与我的契约带离不朽堡垒……”   “嗯?”这个条件让陈策有些意外了——简单得有些意外。“你确定?”   “确定……你必须将契约卷轴带走……永远……”   “这个……噢,我明白了,你是怕莫德凯撒?”   “不……你不明白……”   “你果然是怕他吧?”   “听着,凡人……这其中的秘密你无从得知……”   “那你就是怕他咯?”   “不不不……!”恶魔拉姆似乎永远保持平静的嗓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   好像有点急了。   “总之……你别管……!可以接受的话就签订契约……不能接受就赶紧离开……!”   “当然可以。”陈策道,“这条件完全没问题。”   听到肯定的答复,窥视恶魔终于冷静了一点——说真的,它真的不是怕莫德凯撒——至少不完全是。顶多算“忌惮”……?大概。   这其中的门道……有些复杂。   总之,远离莫德凯撒对它有好处。   “那么,我将赋予你恶魔的力量……作为交换,你必须遵守契约的条件……若有违反,你将受到【规则】的制裁……”   “我知道规矩。”陈策点了点头。   至此,交易正式谈拢。   下一刻,陈策眼前的虚妄渐渐褪去,渡鸦群开始尖叫。   他感觉到了一股邪恶的力量……恶魔的力量正在涌入他的体内……   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汲取恶魔力量的最后一刻,他看着那道模糊的黑影,半打趣半“威胁”地提醒了一句:   “你果然还是怕莫德凯撒的,对吧?”   话音落下,渡鸦群的尖叫变得更加凄厉。   那道模糊的黑影也随之一颤。   “我说了……不是怕……!”愤怒的低吼在渡鸦群中传来,成千上万头渡鸦立刻惊恐地飞走,又在半空中化作了一滩滩血水。   恶魔拉姆有点失态了。   而陈策也恰巧因渡鸦群的离去稍微看清了那道身影……   它看起来……似乎和自己想象中的恶魔并不太一样……   它头顶的确有两只恶魔犄角的影子……但体型并不庞大,也不高……看起来只有一米五左右……?   它似乎没有神话中的恶魔那般强壮,身形有些纤细……   特别是腰……好细……   细狗恶魔……?   陈策疑惑地眨了眨眼。   可正当他想再仔细观察一会的时候,对方似乎发现了他的注视——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   刹那间,又是成千上万头渡鸦遮住了它的躯体,而那道模糊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红雾之中。   “你可以窥探一切的真相……唯独不能窥视我的真容……这是第一次警告……”   话音落下,陈策的【意识】彻底回到了现实世界。   恶魔的力量……很清晰。   他尝试闭上眼睛,然后调动体内的魔力。   于是他看见了……透过渡鸦的眼睛……   乐芙兰的安全屋并不会屏蔽他的魔力……他可以看见庄园里面的景象……   他看见……   辛德拉在洗白白。 第五十九章 辛德拉小姐吃不消   诺克萨斯的未来已成定局。   斯维因倒了,但陈策并没有直接毁掉他成立的崔法利三人议会,而是选择了取而代之——现在的崔法利议会由陈策、德莱厄斯和卡特琳娜三人分管。   当然,乐芙兰和她的黑色玫瑰也在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只是不便摆在明面上……卡特琳娜的刺客公会有很大一部分早已被黑色玫瑰渗透。   得到权力后,陈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德莱厄斯下令收回在哀伤之门的诺克萨斯军团——特别是那支战斗力极强的崔法利军团。   他已经在艾欧尼亚、弗雷尔卓德和诺克萨斯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势力,德玛西亚和其他几个国家也都是必争之地,绝不能在这种时候削弱他们。   虚空不知何时降临,在这暴风雨来临的前夕搞“内斗”绝对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必须团结一切可用的力量。   “哀伤之门战役……已经过去太久了,现在要做的应该是着重未来……”   陈策在房间里思索着未来的计划,面前的地图已经被他圈圈画画成了只有他自己才看得懂的“涂鸦”。   他思索了许久,脑子里逐渐有了一个不太成熟的计划……也许细节还需要精雕细琢,但不应该是现在。   未来的变化总是来得让人猝不及防,有时候思考太多只会限制自己的主观能动性。   他拍了拍有些发酸的脖子,向后靠去。   在这短暂的小憩中,他又回想起了昨日发生的事情……跟窥视恶魔签订契约的事情。力量是到手了,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他得尽可能地掌握对方的信息才行。   于是他默默调动了体内的冥界之力。   冥界之门开启,周围的一切迅速发生变化。   待他重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已是满目荒芜。   数之不尽的幽魂在荒芜中飘荡,发出阵阵哀嚎……而他只关心地平线那头的黑雾。   都是老熟人了。莫德凯撒也在第一时间感应到了他的到来。   很快,那个庞大的“铁皮人”近在眼前。   “所为何事……”莫德凯撒可不喜欢无用的寒暄,一开口就是开门见山。   “我想来问问你关于窥视恶魔的事情。”陈策也直言道,“关于它的过往、信息之类的。”   “过往……”莫德凯撒稍微思索了一下,“我不知道……当年我只是把它附着的渡鸦带回了不朽堡垒……它从未透露过它的事情……”   “那你知道有关它的信息么?”陈策又问。   “也不太了解……恶魔就是谜团本身……它们总是难以捉摸……就像另外几只恶魔一样……”   这里的“另外几只”指的自然就是另外几位原初恶魔了——像费德提克、伊芙琳之类。这个陈策是知道的。   “那……它的外貌?这个你总该知道一点吧?”   “外貌的话……”莫德凯撒又回想了一下上千年前的事情。   片刻后,他不太自信地说道:“我只看过一个模糊的影子……拉姆的体型也很庞大,大约有三丈高……它的身体似乎是红色的……?”   “庞大……红色?”这两个关键词都和陈策昨天看到的不太一样——特别是后一个特征。   “是的……我瞥见了一抹红色……在它的背上……嗯……好吧,也许更像是落霞的颜色……”   “就是偏粉偏金黄色的那种?”   “大抵如此……”   “嗯……那性别呢?”   “恶魔没有性别……恶魔的性别就是恶魔……”   “那它善于伪装自己么?譬如……从不让人看见自己的真容之类的?”   “这真是个令人费解的问题……但似乎也有这种说法……传闻窥视恶魔每次示人的形态都不太一样,唯一的共同点是以极具威严的形态出现……具体我不清楚……”   “好吧。”这么一听,陈策又有些懵圈了——这个拉姆到底是三丈有余的巨人还是昨天看到的一米五“细狗”?   “你问这些做什么……”   “只是想多了解一些信息罢了。”陈策耸了耸肩,“我和它做了交易。”   “交易?”莫德凯撒有些意外。   “嗯,为了得到它的力量……恶魔的力量能给我带来许多便利。”   “那你可要小心了……和恶魔做交易的凡人通常不会有好下场……”莫德凯撒当年也想过和恶魔拉姆做交易,但他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原初恶魔的历史和符文之地一样悠久,可有谁见过哪个和恶魔做交易的人获得了永生?   那份诡异的力量往往伴随着不可承担的可怕后果。   “行,我会注意的。”陈策点了点头,体内的冥界之力再次运转。   冥界之门开启,莫德凯撒也重新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回见。”   “我倒是希望再也不见……”   “嘴硬。”   “闭嘴……”   诺克萨斯需要养精蓄锐。   北方的掘沃堡已经宣誓效忠,那里提供的大量矿产资源已经足够这个庞大的帝国消耗一段时间了。   实在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再对德玛西亚出兵。   陈策是这么对德莱厄斯说的。   后者表示理解——毕竟他现在还有一个大问题要处理呢——眼下他最重要的事情是安抚他愚蠢的欧豆豆。   得知斯维因被软禁起来了,德莱文那叫一个闹腾,又是喝酒又是罢工的就差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乐芙兰那边倒是落得清净,只继续管理她的黑色玫瑰就好了——先前斯维因的变革虽然没能对黑色玫瑰造成致命的打击,但也算是捅出了不少篓子。   还有卡特琳娜,她现在忙着管理杜·克卡奥家族及其名下的刺客公会,一时半会也是腾不出空来了——杜·克卡奥将军回归的事情已经传开,现在有一部分“老人”公然质疑卡特琳娜的能力,并希望杜·克卡奥将军能够重新执掌刺客公会。   只有陈策算是无事可做了。   这几天他就一直待在庄园里和辛德拉过甜蜜的二人世界,闲暇之余又稍微研究一下恶魔的力量。   经过几天的测试与研究,他已经基本掌握了恶魔之力的用法,也了解了其限制。   在契约条件下,窥视恶魔拉姆并没有把所有力量借给他,而是采取了一种“奖励制”——他为恶魔带来的好处越多,能使用的力量就越多。   好比现在他尚未给窥视恶魔带来【窥探秘密】的好处,那种“远视”的能力就非常有限——视野范围大概只有三到五公里内。   除此之外,之前斯维因使用的【恶魔升华】、【恶魔耀光】等他都无法使用。   想来斯维因也是向恶魔献祭了许多……   “你又在研究什么?”   正当陈策思考着该如何进一步解锁恶魔之力的时候,一个略显高冷但又藏不住娇媚的女声在身旁响起。   扭头望去,先是见到一抹柔顺的银色,再接着便是一张完美无瑕的俏脸。   辛德拉悬浮在离地十公分左右的高度,柳腰微弯,将脸凑了过来。   “在研究恶魔的力量。”陈策微笑回应,同时伸手揉了揉少女探过来的头顶。   后者一边佯装抗拒一边享受这种“表达友善的方式”。   “噢……你在研究怎么变强吗?”辛德拉一下就猜到了。   但很可惜,只猜中了一半。   陈策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我在研究怎么才能更精准地看你今天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胖次。”   “……?”   “?”   “给你恶魔的力量你就这样用吗……!”辛德拉气鼓鼓地转动手指,强大的魔力立刻将对方从椅子上掀飞。   被丢到墙上的陈策露出了一个绅士的笑容。   辛德拉越看越来气。   于是她……   将小手放在了裙摆上。   微微勾起。   “你想看的话……直接说不就好了……又不是……不给你看……”   “呐……粉色的……”   “刚换……”   许久。   和煦的朝阳变成了热烈的高阳。   辛德拉的粉色可爱小胖次也变成了蓝色。   她略显疲惫地整理了一下刚换又换的胖次,心中暗暗埋怨起了某人的精力旺盛……   “大白天的就要吸两次澡……”   少女捋了捋自己的银色秀发,又稍微闻了一下,确定那上面再没有某种古怪的气味了。   更没有黏黏的手感。   “你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所以我才说用恶魔的力量看看就好了嘛。”陈策笑笑。   “哼……!”   辛德拉鼓着腮帮钻进了被窝里。   陈策也不打扰她休息,只默默坐回书桌前。   但他没有再研究恶魔之力,而是从抽屉里抽出了那张画满记号的地图。   “辛德拉小姐。”   “干嘛……”少女在床上扭动了一下身子,像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我可能又要离开一段时间了。”   “噢……嗯?”   “我得去德玛西亚一趟。”   “那我一起去。”   “这个……恐怕……”陈策的语气里充满了歉意。他甚至不敢回头直视对方的眼睛。“德玛西亚是一个禁魔国家,而你的魔法气息实在有些难以……隐藏……”   “你的意思是……”辛德拉从床上坐起,柳眉微皱。“你又不带我?”   “抱歉……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你……”   “但是我向你保证,我有机会一定会回来的。”陈策又从布袋里掏出了一个红色的棒状物。   控制守卫。   “这个,放在房间里……有机会的话,我会利用这个东西传送回来。”   “传送?”辛德拉有种要被骗了的感觉。   “是的,传送——我可以利用魔法传送回这里。无论多远,只要几秒。”陈策解释道,“等我的恶魔之力拓展到能在这里直视德玛西亚雄都的时候,我就可以任意来回了——每天都回来看你都没问题。”   “……”辛德拉还是有点不信。   但陈策说的的确是实话。   等他和德玛西亚皇子·嘉文四世有了交集——正面的那种,后者就会成为“己方英雄”,那到时候只要有“视野”就能直接传送他的军旗了。   而视野就靠以后变强的恶魔之力提供了。   只要能从诺克萨斯直接“远视”到德玛西亚……   控制守卫只有三个,在弗雷尔卓德放了一个,在这里又放了一个,仅剩的一个绝不能浪费在德玛西亚……只能用这种“笨方法”了。   “你总是这样……”   辛德拉的语气里透露着失望,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只剩一抹银色的长发留在外面。   陈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道歉的话才好了。   但……他又不得不这么做。   若是寻常,这平平淡淡的生活倒也是极佳,但现在可不是寻常时候了……   虚空随时可能降临,必须抓紧时间掌握与之对抗的资本……   现在还不够……远远不够……   “辛德拉小姐……”陈策试探性地喊了对方一声,想要表达歉意。   可还不等他把酝酿了半天的蹩脚话语讲出,少女温润如玉的手臂已经环住了他的脖颈。   “行了,我知道你忙……你有你自己的规划,我也相信你是为了大局着想……去吧,放心去吧。”   “……”陈策微微侧头,用余光瞥见了少女平静的表情。“我真的……非常抱歉……”   “别再说这种无用的话了。”辛德拉低下头,洁白的贝齿轻轻落在对方的脖颈上。   先是亲吻,而后轻咬。   留下了一个殷红的草莓和一排浅浅的牙印。   “好了,你要走就走吧……这边我会替你看着的,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谁也不能放肆。”   “……”陈策知道,对方特指的就是莫德凯撒、乐芙兰等人。   那些同样强大的存在保不准会在自己离开之后搞什么小动作……他们的所谓“友谊”脆弱得就像一张薄纸。   特别是已经尝到甜头的莫德凯撒。   “真的……太——”   “你还说。”辛德拉捂住了陈策的嘴,不让他再说什么道歉的话。   “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的话……你就趁还没离开的这点时间好好补偿我吧。”   她轻轻打了个响指。   渐变黑的丝袜从她完美的双腿和玉足上褪下。   隐藏着绝对领域的裙摆也在此刻掀起。   “但也别太过分……” 第六十章 魔法师,但是德玛西亚   诺克萨斯人撤军了。   就像一场恍惚、不真实的梦。   灰蒙的天空中下着淅沥的小雨,从山坡上涌下来的水流冲淡了地面上的血迹,又与那些鲜血互相交融......漫山遍野的尸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这场战役,是德玛西亚赢了。   但德玛西亚人并没有感到喜悦。   他们之所以能守住哀伤之门,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强大或者意志坚定......他们之所以能成功,全靠诺克萨斯大军莫名其妙的撤退。   这本是一场不可能赢的战斗。就连无畏先锋都在敌人的武力面前受挫。人人都觉得那不可能,直到事情真正发生。   许多人都死在了哀伤之门,真可谓实至名归。   就连......圣职者。   那位保障后勤工作、治愈伤者的圣职者。   他本不该死的......战场上根本轮不到他牺牲......   但他的善良让他冲上了前线......他想拯救一名被魔法炸断双腿的士兵......不应该的......   他太善良了......而他的善良为他招致了死亡......   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为什么!为什么!!”   愤怒的吼声从将军嘴里吐出,夹杂着雨水落在每一张羞愧难当的脸上。   “为什么巴雷特先生会冲上前线!为什么没有人阻止他!为什么!!”   无人应答,只有雨滴落下的声音作为沉默的答复。   许久,一个抽泣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是我......巴雷特先生为了救我......”   是那个断了双腿的战士。他活下来了。   真是一场奇迹。   但奇迹往往也需要代价。   以一条命......换另一条命。   哀伤之门的守军将领怒目而视,不堪入耳的斥责到了嘴边却又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最终,所有的愤怒、不解、自责和憎恨,都化作了一声重重的叹息。   “巴雷特先生是一位伟人......巴雷特·布维尔,他的家族、人脉和地位本可以让他过上最优渥的生活......可他选择了成为圣职者,他选择为德玛西亚、为伤者而战......”   上千名士兵围绕在那个躺在地上的男人。他们低头默哀。   他已经没有了呼吸......一柄利刃穿透了他的腹部,但真正的致命伤是魔法师的攻击......所有人都知道的。他们都看见了。   巴雷特·布维尔,布维尔家族的领袖,一位足智多谋、善良正直的圣职者。他将毕生都奉献给了德玛西亚,他救治的伤员可以围着雄都绕上好几圈。   他在年轻时致力于改革德玛西亚某些腐朽堕落的制度,而成效有目共睹——他为国王陛下带来了一个更好的王国。他是嘉文三世的好友。   他在年长时致力于德玛西亚的福利事业,他几乎将自己的所有收入都捐给了光照会,以为那些可怜的孤儿们提供更好的住宿、食物、医疗和教育环境。   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致力于救治伤者。   他的伟大毋庸置疑。   哀伤之门守住了。   在英雄的牺牲下。   “清扫战场吧......”将军疲惫地摆了摆手,满是伤痕的头甲下藏着发白的发梢。   “英雄巴雷特·布维尔的死讯,我会亲自传达给国王陛下......”   每日祷告结束了。   娑娜抱着她的琴坐下,然后又不小心发出了一声悦耳的“噔~”。   不是因为她抱着琴的手不小心碰到琴弦了,而是......   她过于饱满的胸脯不小心压到琴弦了。   “噗~”一旁的少女几乎同步发出了笑声。   娑娜红着脸转过头去,只见她亲爱的姐姐正在比划着手语“调戏”她:   【我们的大音乐家真是太厉害啦,不用手都能弹琴呢~】   【卡欣娜姐姐......!】娑娜一边比划着手语回应一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又不是……   又不是她想长这么大的......   “你又来了,卡欣娜。”一个温柔而具有威严的声音响起。   卡欣娜立刻停止了戏弄。   “不要老是欺负娑娜,你可是姐姐,你得有姐姐的样子。”两位少女的母亲——乐斯塔拉,一边教导着卡欣娜一边缓步走来。   然后她也跟着瞥了一眼娑娜胸前那傲人的饱满。   “不过的确很大......不对!”   “看吧,母亲也是这么觉得的~”卡欣娜又笑了起来。   娑娜的脸红到了耳根。   “咳咳......”乐斯塔拉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把话题扯到了别处——或者说扯回正轨:   “今早传来消息,哀伤之门战役已经结束了——以诺克萨斯人退兵为落幕。这真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消息。”   “德玛西亚万岁!”性子外向活泼的卡欣娜举双手欢呼。   【这真是太好了。】内敛温顺的娑娜则是微笑着比划手语。   三人此时的心情都很不错。   不仅是因为她们是诺克萨斯人,更是因为战争结束就意味着......   乐斯塔拉的丈夫、两位少女的父亲,马上就能回家了。   他已经离家如此之久,虽然她们中途有去探望过他,但短暂的相见又怎足以抹平深沉的思念?   “算算时间的话应该也差不多了。”乐斯塔拉又道,“信是今天早上传回来的,但战争早在三天前就结束了,你们的父亲也差不多回来了哦~”   “太好了!”卡欣娜高兴地抱住了娑娜,后者也微笑回应。   如此温馨的景象让乐斯塔拉露出了一抹幸福的笑容,“那么,今天就让我们好好准备一下吧——用一大桌丰盛的美食来欢迎我们的英雄凯旋,这个计划如何?”   “完美!”   【嗯嗯,娑娜觉得很好。】   两位少女很快就动起来了,准备厨具的准备厨具,整理厨房的整理厨房。   乐斯塔拉也准备出门去买点好菜。   她穿好鞋子,带着温暖的微笑、迎着和煦的阳光打开了大门。   可率先映入她眼帘的并非整洁的街道。   而是一名德玛西亚士兵。   他的胸章上带着两个翅膀样标志,是来自边境的;他的肩章上绑着一条红带,象征着将军的职位。   “您好,布维尔夫人......”这位来自边境的将军低着头,语气似乎有些沉重。   乐斯塔拉喜悦的心情瞬间去了大半。   她错愕的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向了下方。   将军双手捧着一把剑。   而那把剑她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是......   是......   “很遗憾地告诉您......”   “巴雷特·布维尔先生......”   “在哀伤之门牺牲了......”   陈策有心避免一些悲剧的发生,但实在是太迟了。   他从弗雷尔卓德赶回诺克萨斯的时候,斯维因已经对德玛西亚发起了进攻——就在哀伤之门,并且出动了诺克萨斯帝国最强的崔法利军团。   就算他当时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往哀伤之门,也不可能追得上已经出发好几天的崔法利军团了。   那场悲剧在所难免。   至少不是他能阻止的。   命运的齿轮提前转动了......时间线改变,他根本无法料到斯维因会提早向德玛西亚发起进攻。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到来?因为斯维因感受到了腹背受敌的压力?   不清楚......   总之斯维因就是这么做了。   总之......   “满城哀伤......”   穿着打扮与常人无异的陈策站在街道不起眼的角落里,默默注视着人们的哀伤。   巴雷特·布维尔是举国闻名的圣职者、慈善家,他帮助过的人数不胜数......他有一个聪明的头脑和一颗善良的心,他是这个国家的模范。   也是现任国王嘉文三世的好友。   他们从小就认识了。   他的死不仅引起了许多德玛西亚人的哀伤,更让年迈的嘉文三世如遭雷击......老国王怎么会想到,他的好友竟以治疗师的身份死在了前线。   死在了魔法师手中。   “真是令人叹惋......”陈策默默拽紧头顶上的兜帽,又从布袋里取出地图。   经过数日的赶路,他已经抵达德玛西亚境内了。   伦沃尔,哀伤之门以北的一座贸易城市,繁华程度尚可。   而雄都还在西北部......大约两到三天的行程......不算太远。   陈策收起地图,继续默默赶路。   他已经制定好了一个不那么详尽的总计划——   德玛西亚与诺克萨斯的战争结束了,但德玛西亚内部的动荡仍非常严重......特别是在巴雷特·布维尔死后。若想在这个国家站稳脚跟、发展势力并得到更多的【宝箱】,那就必须从雄都开始。   德玛西亚的绝大部分【英雄】都集中在雄都。   虽然时间线发生了一些变动,但多半为“提前”或者“滞后”,一切大事件的发生理论上是整体不变的,而自己的优势就在于“预知未来”......   可以利用这一点为【英雄】们解决不少麻烦,或者给他们“带来麻烦”......总之就是要与他们建立联系。   而总的第一步就是......   “让一让,让一让!”   几个装扮华贵、气势凌人的骑士从街道那边骑马而来,在街上默哀的人群纷纷让路。   他们的口音和打扮不像是伦沃尔的本地人,那种令人不悦的趾高气昂已经暴露了他们来自雄都的身份。   一个人什么都可以伪装、改变,唯独气质不行。   这几人的“气质”就像是城里人来到穷乡僻壤的高傲与不屑。   陈策默默往小巷子里缩了缩,甚至以防万一做好了使用【欺诈魔术】进一步隐藏自己的准备。   那几名“城里来的骑士”径直走向了人群中央,为首一人又从匣子里摸出一张羊皮卷。   然后他大声宣读道:   “奉国王陛下的旨意,从今天开始加强对魔法师的搜捕!希望德玛西亚的子民们积极配合!若有隐瞒包庇者,与魔法师同罪!”   “从今日起,伦沃尔搜魔兵团由雄都搜魔兵团全权接手!”   “各阶级官员,在执行任何搜魔有关任务前必须报备雄都搜魔兵团!”   “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狡猾邪恶的魔法师!”   “绝不姑息!”   一番话说完,人群鸦雀无声,人们只露出诧异的神色。   那几名雄都来的骑士也不管那么多,宣读完便径直离开——现在等着他们的可不止有搜魔任务,还有当地官员贵族的热情款待。   美酒、金币和女人......什么的。   陈策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德玛西亚是一个经典的禁魔国家,从建国之初开始便一直秉承着对魔法师的反对态度——毕竟这个国家就是建立在禁魔石上的。   再确切一点说的话,就是这个国家本就是由一群畏惧魔法的人建立的。   德玛西亚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符文战争时期......那时的符文之地动荡不安,有一群饱经符文与魔法迫害的难民开始向新大陆迁移,想要重新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家园。   他们都是被魔法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可怜人,他们憎恨魔法,他们一路向着北方前进......于是他们来到了现在的德玛西亚。   当时有一个人在这里发现了一种神奇的石头,它可以有效抑制魔法师的魔力,使魔法无法使用出来,于是他欢呼雀跃。   在这种神奇石头的庇护下,这群难民很快就建立起了属于他们的“世外桃源”。   外界的魔法师来到这里无法使用魔法,他们又有有利的地形和不错的物理防御手段,久而久之他们便发展起来了。   世外桃源逐渐变成了一个国家。   【德玛西亚】   由当时最有威望的光盾家族执掌。   也就是现在的皇室——现任国王嘉文三世的全名便叫嘉文三世·光盾。   不过在近百年来,德玛西亚人对于魔法师的憎恨与恐惧渐渐消退,甚至有一些偏远地区会出现魔法师正常生活的现象——人们都知道他是魔法师,但只要他不犯事,大家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排挤他。   在这种前提下,搜魔兵团的权力与威望日渐缩水,到嘉文三世在任期间都变成了一个“边缘部门”了。   但陈策知道,搜魔兵团很快就会再次变得炙手可热——一部分王国高层和嗅觉敏锐的人或许也已经猜到了。   嘉文三世现在还没有明说,但加强搜魔兵团权力一事已是板上钉钉。   伦沃尔就是第一个试行的城市。   不用多久,搜魔兵团就会变成全德玛西亚权力最大的部门——甚至比军队的权力都要大。   所以……   陈策计划的总的第一步就是搜魔兵团。   不是对搜魔兵团下手,而是......   加入搜魔兵团。   趁现在搜魔兵团还是个边缘部门、很容易加入的时候。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陈策从小巷中走出,再次踏上了前往雄都的旅程。   “才能保护娑娜......” 第六十一章 盖伦:你要老婆不要?   乐斯塔拉不知自己是何时晕倒的,她只知道自己一睁眼就看见了两个女儿美丽而憔悴的脸。她们的眼睛里写满了难过、担忧和痛苦。   乐斯塔拉没有说话,只是久久的愣神。   这纯白的天花板让她想起了一些东西……国王的主殿,英勇之厅的墙壁也是这般洁白……   英勇之厅……   --------------------------------------   【那时的我年轻气盛,无所畏惧,心中燃着一团火,似乎散发出正义的光,驱逐一切顾虑的阴云,于是那天我第一次遇到了巴雷特•布维尔。】   【他静静地守望在十四天前刚刚加冕的嘉文三世国王身边,传唤员高喊我的名字,我立刻大步走进英勇之厅。这两个年轻人都流露出了短暂的赞许——我知道自己在那个年纪很有吸引力,不过我尽全力收敛自己的美貌。   这位年轻的国王神情疲惫,可能终日处理各个贵族家族的不满声音已经让他感到无聊。】   【嘉文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等巴雷特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我只能看到巴雷特的左侧轮廓,他的身体向国王前倾。当时是,一直都是。   “乐斯塔拉•德莫伊舍,”嘉文的声音洪亮清晰,回荡在宽敞大厅四周的禁魔石和大理石壁间。   “今日为何事而来?”】   【“为您的不作为。”】   【我记得,他们立刻来了精神。嘉文瞪大了眼,眉毛都顶到王冠里了。巴雷特也双目大睁,一只手紧紧按在国王的肩膀上。   “我不作为?”嘉文用半疑惑半打趣的语气问,“我在哪件事上不作为了?加冕仪式刚过去十四天,这期间我又能有多少作为呢?”】   【“你已经当了两个星期的国王,而你却仍未关心过治下的疾苦。”】   【他往上瞟了一眼,还以为已经猜透了我。这些天来肯定有过许多贵族小姐觐见国王,希望能提升自己和家族的地位,想必他早已厌倦了。“我不能毫无理由地册封德莫伊舍家族成员,同样的话我今天已经对其他的觐见者说过许多次,如果你用战功报效王国……”】   【“我说的不是贵族。”我鲁莽地打断了嘉文。请上天原谅我这无礼又愚蠢的行为。】   【巴雷特第一次正脸面对我,他的脸上全是惊讶。我依然还记得他身上闪亮的铠甲,胸口正中央印着显赫的巴雷特家徽。辉光闪耀如钻石。如他的双眼。】   【“我说的是,您的子民。”我向国王说道:   “德玛西亚境内有许多人,无家可归,无业可营,而你对他们视而不见,毫无作为,全部时间都只拿来给贵族家庭调节纠纷。   “有许多善良、诚实的人,他们只能露宿街头,或者溜进粮仓躲风避雨。如果你真的想让自己的王国变得更好,就必须把这些人放在首位……”   “而不是那些已经衣食无忧的人。”】   【巴雷特·布维尔轻笑起来,然后念出了我的名字:“乐斯塔拉·德莫依舍……一个好听的名字。”】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念我的全名。   而最后一次是……】   --------------------------------------   “国王陛下打算等父亲的遗体运回来以后立刻举办葬礼……”   卡欣娜疲惫地趴在床边,红肿的双眼已经再挤不出一滴泪水,唯有发哑的嗓音诉说着她的痛苦。   “嗯……”乐斯塔拉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顶。她知道,现在她必须坚强起来。   她从床上坐起,又注视着那面纯白的天花板怔怔出神。   片刻后,她摇了摇头。“我下午就去觐见国王……我会告诉他需要先哀悼死去的元帅,他对我丈夫的爱,不应遮蔽他对其他人的责任,何况那些都是用自己的剑和灵魂尽忠职守的人。”   卡欣娜抬了起头,嘴巴微微张开。她看起来有些惊讶,但她终究什么也没说。   乐斯塔拉也没有再向她的女儿解释什么。   她知道的……其实……   真正的原因是自己无法忍受那种可怕的感觉——   葬礼一办,他就真的死了……   陈策终于来到了德玛西亚雄都。   这座宏伟的城市比之诺克萨斯王都更加繁华,每一座房屋、每一块砖石都排列得整整齐齐,来往的人们显得井然有序。   只是氛围不那么好。   或者说……此时的氛围不那么好。   一方面是悲伤,另一方面则体现在严加管控上。   是的,最近德玛西亚的各个城镇都对外来人口管得很严——特别是雄都,没有点正当理由根本进不来。   大概是嘉文三世不想让巴雷特的葬礼出现什么意外?可能……   但不管怎么说,这对他陈策都没什么影响。   因为他有恶魔的力量。   他可以窥探人们心中的【真相】。   面对守门人的盘查,他可以直接靠着窥探真相的能力说出对方想要的答案。   虽然这种能力目前等级还很低,效果也稍微差点,但应对一般人是绰绰有余了。   可能想直接看辛德拉、乐芙兰等强者的“内心”还有点不太实际,但看普通、正常的人类绝不是问题。   那么,混入德玛西亚雄都自然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甚至因为取得守门人的信任得到了一块牌子——证明自己接受过审查的牌子。   有了这东西在身,即使后面再被其他士兵怀疑也能平安无事了。   “恶魔的力量着实不错……”陈策又是老样子蹲在了某个不起眼小巷子里。   而且他这一蹲就蹲了整整三天。   渴了饿了就用【未来市场】借点金币去隔壁的酒馆里弄点吃的,吃完继续蹲。   实话说,这感觉可不好受。   但好在……今天就要结束了。   在这个太阳都还没完全爬起来的清晨。   蹲守三天,只为摸清一切,然后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就是现在……”   在一个高大的人影从街道拐角处走来时,陈策同时从巷子里走出。   然后,非常“巧合”地吓了对方一跳。   身材高大的男人躲闪不及,为了避免碰撞只能向后仰去,手里的水壶也意外地脱手了。   而早有准备的陈策只是佯装出一副惊讶的神情。   然后迅速侧身、弯腰、伸手,一气呵成。   避免碰撞的同时还接住了对方差点摔坏的水壶。   这一套动作他已经在脑海中演练过很多次了。   对方出现的时机,行走的路线、速度,手里拿着的东西……他早已一清二楚。   “好险……”陈策把借住的水壶递了过去,“差点撞到您了,非常抱歉。”   高大的男人则是一脸错愕,“噢……谢谢……应该是我说抱歉才对,我有点着急了……”   说话的同时,他也用一种惊奇的眼光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男人。   这反应速度,这身手……真不错啊……   在男人观察陈策的同时,陈策也在观察着他。   超过两米的身高,全身肌肉健硕;穿着一套厚实的重甲,秘银质的;内衬是一件纯蓝的布衫,训练时他偶尔也会单穿……   他每天早上六点整都会准时从这条街道走过,目的地是雄都的无畏先锋团军营。   他是在整个德玛西亚都人尽皆知的剑士长,也是冕卫家族的出色子弟。   他名叫……   盖伦·冕卫。   “是……盖伦剑士长?”陈策佯装出了一副诧异的神情。   “嗯,是我。”盖伦点了点头,眼睛里又流露出一丝疑惑。“你是第一次见我吗?”   “是的!”陈策咽了口唾沫,表现出说话都不利索的感觉:“我知道你……但我是第一次见到你……我听说过你的事迹!你令人尊敬!”   “咳咳……嗯……”突如其来的夸赞让盖伦有些不知所措,但也没有太过慌乱——自从他成为第一剑士长以来,类似的夸赞他已经听到很多了。   比起谦虚或者骄傲,他现在更在意的是眼前之人的身份。   “也许我是第一次见到你……你很面生。我每天都从这里经过,对这一块的居民早已熟悉,却似乎没见过你?”   “因为我是刚到雄都来的……”陈策又做出了尴尬的表情,“我甚至还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   “外人?”盖伦对自己准确的猜测感到满意。他接过了对方递来的牌子。   是守门人发放的牌子,证明眼前的年轻人是通过合法渠道进入雄都的,完全值得相信。   “嗯……我从艾欧尼亚来……你知道的,艾欧尼亚前些时候遭受了诺克萨斯的侵略,那里被摧毁得不像样子……我想到其他地方碰碰运气……”陈策又道。   “原来如此。”盖伦点了点头,对这套说辞并没有多少怀疑。   甚至产生了一丝同情。   他知道艾欧尼亚,那个地方对大自然的亲近让他很有好感……而诺克萨斯的侵略让他对那片瑰丽的大地感到惋惜。她最亲爱的妹妹就经常帮助从艾欧尼亚逃难过来的可怜人。   但……他没办法帮助所有人。   更何况是一个四肢健全的年轻人。   “我很高兴见到你,但也许我该走了。”盖伦指了指军营的方向,“我还得去开始今天的训练呢。”   说完,他再次迈开脚步。   陈策则是不慌不忙地再次叫住了他,“等等,盖伦剑士长……”   “怎么了,还有事吗?”盖伦耐心地停住脚步。   “那个……我想……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想卖你一样东西……价格……我不要钱的,我只求你可以给我一个落脚的地方……”   “嗯?”盖伦饶有兴致地折返回来。其实他也不急着去军营——今天是朝拜日,按理说其实应该休息的。   而陈策也是知道这点的。   所以才花了三天时间等到这天。   “你要卖我什么?”盖伦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   其实他也没有期盼着眼前的年轻人能给自己什么大宝贝,只是……能帮就帮吧。   “一个武器……”陈策压低了声音,“一种很不错的远程武器……是皮尔特沃夫那边生产的……”   “听起来有些神秘,不妨拿来一看?”   “当然……”   得到想要的答复,陈策把手伸进了大衣里。   然后从里面取出了一把造型独特的左轮枪。   【海科技科技左轮枪】   “一把威力巨大的左轮枪……”   “枪?”盖伦虽然身在崇尚传统武术的德玛西亚,但也不是完全没见过这种东西的。   之前他的好友——嘉文四世,就拿过一批皮城送的枪给他看。   至于威力嘛……嗯,只能说是不错?   可能比一般人的弓箭威力大点,但也非常有限,而且很不便。   “这不是一般的左轮枪。”陈策又道,“它由魔力驱动,配合禁魔石使用刚刚好……你无需担心,它绝不属于魔法范畴,在皮城也获得了批准,是合法合规的武器。”   “这样吗……”盖伦笑了笑,假装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模样。   他对这种东西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这种小玩具根本不如他的大宝剑。   远远不如。   他善意地掩饰着自己的不感兴趣,但眼神中还是难免流露出了一丝。   陈策看在眼里。   不过……这依旧在他的计划当中。   他就是要对方不感兴趣。   “怎么样,这可是我最后的家当了……它很好用的,真的……”   陈策也利用他精湛的演技装出了一副害怕被拒绝的模样。   “我知道你也许用不上它……但……但请相信我,它真的很棒……而且我的要价也很低……就……给我一个暂时的落脚点,和一顿饭……这就足够了……”   看着年轻人小心翼翼的卑微姿态,正值善良的盖伦犹豫片刻后还是松口了:   “我看得出来它是个宝贝,你的要价完全合理——是的,我接受你的交易了。”   “真的吗……”陈策又假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当然是真的。”盖伦笑了笑,但很快又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但现在还太早了,恐怕没办法给你找到正在营业的旅店和饭店,而我身上也没有带金币……你知道的,士兵训练不需要带那种无用的东西。”   “那这……”陈策也跟着表现出了一丝紧张。   盖伦思索片刻,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在陈策预料之内的好点子。   “你别担心,虽然我不能立刻给你找一家旅馆住下,但我也许可以……请你到我家里歇歇脚?”   “嗯?”   “你可以先在我家里洗个澡、休息一下,等晚一些的时候你再用我给你的钱去找个旅店,如何?”   “这真是个绝妙的计划!”陈策浮夸地赞叹一句,而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饭……?”   这个问题也让盖伦愣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又想到了解决之法:“这就更不必担心了,你现在跟我回去,我妹妹正好在做早饭呢——请相信我,她的厨艺一点不比外面的差!”   “那真是太好了……”陈策感动地点了点头。   一切都在意料之内。   他早先观察盖伦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这位尽职的士兵每天早上都会带着干面包出门,显然是前一天晚上就准备好的。   那么,某位美丽的小姐就必定会在家自己做早饭吃——或者让佣人来做?嗯,这个概率比较小,毕竟冕卫家的人都不太喜欢让人服侍——他们奉行的理念是人人平等。   “那走吧。”盖伦热情地拍了拍这位小兄弟的肩膀,“我家还蛮大的,休息累了可以直接睡,没关系的。”   “那真是太感谢了……”陈策感动得都快哭了。   盖伦热情地走在前面带路。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他这个热情的帮助会让他的亲妹妹拉克丝被……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开始悄然转动…… 第六十二章 拉克丝的小心思   拉克珊娜·冕卫起床了。   她应着清晨的阳光从床上坐起,伸了个懒腰,曼妙的身姿在阳光的投射下映在纯白的床褥上,优美的线条诉说着少女的青春美丽。   她不爱化妆,起床后只简单地洗了洗脸,就连衣服也是从床上带走的睡衣——只要不出门,她可以穿睡衣穿上一整天。   但这依旧掩盖不了她过人的美丽——纤细曼妙的身姿、标致而总带着一抹笑意的五官、漂亮的金色长发和有神的碧色美眸。   甚至有很多同为贵族的长辈夸赞她是“德玛西亚最漂亮的女孩儿”——也许有一部分人只是随口的夸赞,但另一部分一直介绍自己的儿子给她认识的就是真这么认为了。   不过这些她本人都不关心。   她只关心吃饭饭。   洗漱过后,便来到了她最爱的做饭吃饭环节。   她哼着小曲儿,熟练地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可就在她准备熄火开饭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不是敲门,而是直接开门。她一下就猜到了来人是谁,但她仍有些意外。   能用钥匙开门的自然就是她的亲哥哥——盖伦·冕卫了。   但……盖伦怎么会在这时候回来?他不是去军营训练了吗?   “盖伦?你怎么回来了?”少女清脆动听的嗓音在厨房响起,传到了客厅。   开门的男人——自然也就是盖伦,微笑回应:“有点事就回来了。你刚起床吗,拉克丝?”   “对呀,我在做早饭。”本名拉克珊娜的拉克丝一边回应着一边端起餐盘向外走去,“已经做好了,可没做你的份哦。”   “噢,那还真是糟糕。”盖伦耸了耸肩,“我倒是吃过了,但有人还没吃呢。”   “有人?”拉克丝有些疑惑。   直到她走到客厅看见了另外一个年轻男人。   “这位是陈策,”盖伦热情地介绍道,“我刚结交的朋友……这位是我的妹妹,拉克珊娜·冕卫,但她更喜欢别人叫她拉克丝。”   “你好,拉克丝小姐。”陈策微笑着打了声招呼,朴素的衣物没有盖过他几乎本能性的优雅。   “你好……”拉克丝愣住了。   然后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餐盘,又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套并不暴露但有些不礼貌的睡衣。   她美丽的双颊上当即泛起一抹绯红。   “盖伦……!你应该提前跟我说的……!”   咚!   哐!   餐盘放在桌上,少女逃回了房间里。   “那我也是刚认识陈策的嘛,这怎么提前跟你说……”盖伦挠了挠头,又用一种歉意的语气对陈策说道:“抱歉啊,拉克丝这小孩就这样,毛毛躁躁的……她绝对没有讨厌你的意思,她只是觉得穿睡衣见人太尴尬了。”   “我能理解的。”陈策微笑点头。   很快,那位金发碧眼的美丽少女再次从房间里走出。   她换上了一套休闲服,说不上有多正式,但至少不会显得随便。白色的百褶裙勾勒出了她腿部的线条,银色发箍让她柔顺的金色长发显得更加乖巧。她看起来更漂亮了。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拉克丝很年轻,但她活泼的性格并不怯场。她热情地向陈策伸出了一只手。“我叫拉克珊娜,拉克珊娜·冕卫。你也可以叫我拉克丝——我更喜欢我的朋友们这样称呼我。”   “很高兴认识你,拉克丝小姐。”陈策与之握手。   盖伦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幕,接着又望向了桌上的餐盘——单人份早餐。“拉克丝,能麻烦你给陈策先生也做一份早饭吗?我收了他的东西,还欠他一顿饭呢。”   “当然没问题。”本就喜欢下厨且为人热情善良的拉克丝一口答应下来——她甚至没问盖伦拿了对方什么。她已经隐约猜到了这是一场“善意的交易”。   很快,厨房又飘起了肉和蛋的香味。   盖伦请陈策坐下,眼里对这个年轻人很是欣赏——在他们回来的这段路上,他已经听说了对方的过往。   艾欧尼亚的反抗军,为了保家卫国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战争结束后又主动到别的国家来寻找机会……每一个保家卫国的战士都值得尊敬。   “你身手真的很不错。”盖伦又回想起了他们刚见面时的场景,“也难怪你能在艾欧尼亚的反抗军里担任小队长。”   “过奖了。”陈策一边谦虚回应一边时不时往厨房的方向望去,一副快饿死了的模样。   盖伦看在眼里。   片刻后,他又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如果是来雄都找机会的话……做生意?”   “这恐怕有点难为我了……”陈策遗憾地摇了摇头,“我自幼习武,除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武术之外什么也不懂,生意方面更是一窍不通……我也不知道我该干些什么好了。”   “嗯……如果盲目做生意的话的确很容易亏损……”盖伦思索了一会,又道:“我觉得你可以从你这身武艺上找机会。”   “我也是这么想的,盖伦剑士长……我想着我应该可以去码头搬搬货什么的,起码能先赚点钱养活自己。”   “去码头搬货?不不不,这太浪费你的身手了。”   “那……去酒馆当保安?”   “咳咳……我觉得你可以把目光放得更长远一点。”盖伦开始刻意引导,“例如……做回你的老本行……什么的。”   “老本行?”陈策假装不懂。   但其实他已经用窥视恶魔的力量隐约看见了对方的想法。   也就是所谓的【真相】。   这位惜才的将军正在像他预料的那样……   “相信我,朋友。德玛西亚也有你的舞台。”盖伦突然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讲述某种见不得光的秘密。“一个职业……你可以拥有很多的特权……你可以接触到任何你想接触的人……”   “嗯?”陈策佯装出疑惑神情的同时再次使用恶魔的力量窥探对方内心深处的想法。   盖伦远不如辛德拉、乐芙兰等人强大,但对于普通人来说也称得上是战力巅峰了,【窥探】并不能完全看穿他的全部想法。   不过也够用了。   只要能看见一点【真相】……   【谎言……】窥视恶魔拉姆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这是发动能力时的特点。   陈策得到了答案。   于是他连忙摆了摆手,“不……我不能这样……一来我的能力并不足以支撑我拥有这么好的待遇,另一方面……盖伦剑士长,我不希望你用你的权力替我……就是,你明白的。这对其他人来说很不公平。”   “没关系的。”盖伦又笑着拍了拍陈策的肩膀,“你给了我一个很棒的武器……这是一个合理的交易,对吗?你给我好处,我给你便利,我们各取所需。”   “不……盖伦剑士长,请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真的没事的,绝不会有第三个人发现……我在雄都的权力很大,我可以帮你堵住所有人嚼舌根的嘴。”   “请不要这样……”   “来吧,刚好我也需要一位——”   “盖伦剑士长!”   陈策突然站起身来,词严义正地打断了对方。   “请你不要侮辱我的人格!”   “……”盖伦沉默了。   “怎么了怎么了?”听到动静的拉克丝则立刻从厨房探出了头,“你们在吵架吗?这真是太糟糕了。”   陈策没有回应拉克丝,而是直接作势要走。   直到盖伦大笑着拉住了他。   “不,我们没有吵架。”盖伦先是向拉克丝解释了一句,而后又爽朗道:“这只是一个玩笑,我的朋友。”   “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陈策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   当然,他的内心想法是:对对对,就这样玩!   “你们的玩笑看起来有点吓人。”拉克丝拍了拍自己尚且算是饱满的胸脯,“你们吓到我了……你们知道这会导致多严重的后果吗?”   “什么后果?”盖伦一愣。   拉克丝端起了她刚做好的第二份早饭。   “会让我不小心放多了盐。”   --------------------------------------   不得不说,拉克丝的厨艺的确不错。   陈策吃得很满足。   吃过早饭,盖伦立刻拿出了他先前答应的另一个交换报酬——五枚金币。   陈策接过金币,也不停留,又一次准备出门。   但这次盖伦也毫不意外地叫住了他。   “等等,陈策先生。”   “怎么了?”陈策的语气显得有些冷漠,像是还在记恨刚才对方“侮辱了他的人格”。   “我给你推荐一份工作吧。”盖伦笑道,“是‘推荐’,不是‘帮你找’——这回你可以接受了吧?”   “我不需要。”陈策的语气依旧冷漠。   盖伦倒也不恼,继续耐心道:“你有能力,也在找机会,何不试试呢?比起在码头搬货,我想你应该去更好的地方——一个需要你的身手和正直的地方。”   稍作停顿,他又露出了欣赏的笑容:“特别是‘正直’。”   陈策终于还是停住了脚步。   内心窃喜。   “好吧……你说,我会自己斟酌一下的。”   “搜魔兵团。”盖伦不假思索道。   这个名字一出来,陈策又是一阵窃喜。   而餐桌上的另一个人则是感觉到了一丝紧张。   好在,没有人注意到——至少盖伦是真的没注意到。她觉得陈策也没注意到。   在她不知道陈策的“窥探能力”的前提下。   “搜魔兵团虽然是一个很边缘的部门,薪资待遇什么的也比较差……但我想那里真的很适合你。”三人中只有盖伦是完全被“蒙在鼓里”的。他还在热情地介绍着:   “只要你愿意努力工作,我想以你的能力很快就能实现晋升,到时好处也是不少的……当然,我相信以你的性格,好处什么的甚至都不重要——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正直、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   “嗯……”陈策犹犹豫豫地点了下头。   心里一顿吐槽。   好处不重要什么的……真敢说啊……这就是德玛西亚人吗?   只要能为国家效力,别说打白工了,自费打工也能做梦都笑醒?   “另外,我保证不会以公谋私、为你提供任何便利。”盖伦又道,“我只会跟搜魔兵团的人推荐你,并如实向他们说明你的情况和能力。”   他说话的样子也是义正词严。   陈策心中又是一阵吐槽……这位正直的剑士长还真是太正直了点。   以他在德玛西亚的地位和权力,打声招呼别人自会以为你是要“走后门”的——就算竭力解释也没用,别人只会当这是客套之辞或者是在要求办事干净点。   人情世故你真是一点不懂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陈策又装出了那种犹豫的表情,“搜魔人……我略有耳闻,我知道他们是一群搜捕魔法师的士兵……而我的家园也是被魔法师……”   “那看来这再合适不过了。”盖伦非常满意自己的英明决策,“不过我还需要再提醒你一遍——搜魔兵团的待遇真的不太好。如果你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的话……你可以找我。”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愧疚,好像是在别人往火坑里推一样——虽然是合适的火坑。   “这……”陈策还在犹豫。   但盖伦心意已决,“好了,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去军营训练,顺便跟搜魔兵团的人说一声,晚些让拉克丝带你去报道就行。”   “可我还没……”   “没什么好犹豫的,如果到时你实在不喜欢再说嘛。”   “可……”   “好了,就这样决定了。”不等对方再说什么,盖伦直接拿起水壶就往外跑,生怕又遭到拒绝。   屋里一下就只剩下表面难做内心窃喜的陈策和一脸懵的拉克丝了。   “这个盖伦……!”少女气呼呼地双手抱胸,“你别理他,陈策先生。如果你不喜欢就不去了,没人能强迫你的——要是盖伦敢说什么,我帮你揍他!”   “这个……虽然……但是……”陈策挠了挠头,“盖伦剑士长也是一片好心……我……”   “你心太软了啦!”   “这……还是麻烦拉克丝小姐晚些带我过去一趟了……”   “我的天……好吧好吧,心软也是一种美德。”拉克丝翻了个白眼——朋友间表达无语的那种,并无恶意。   她相信盖伦交朋友的眼光,性子活泼的她很快就把陈策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只是……   她热情的表面下也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担忧。   因为……如果陈策成为搜魔人的话……   也许他们之间的友谊就要在这个早晨结束了……   因为……因为……   其实她也是一个在德玛西亚人人喊打的……   魔法师…… 第六十三章 要...要出来惹...!   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拉克丝换好了一套出门的正装。   一副银色的轻甲,只覆盖到胸口以下一点的位置,而盖住腹部的是一件蓝色的束身服;因为不是要上战场的缘故,她的裙甲更像是一条银色的腰带,上面可以收住几瓶治疗用的药水;她用发箍稍微收起了那头柔顺的金色长发,看起来更端庄些了。   即便是坚硬的盔甲也盖不住她少女的青春气息。   她双手相交放在腰后,身子微微俯低,一缕金色长发绕过她尖尖的耳廓落在侧脸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活泼。她站在门边,像一个准备出门游玩的女孩儿,脸上带着微笑。   “走吧,我带你去搜魔兵团报名。”   “好。”陈策回以微笑,同样的从容下却没有同样华贵的衣物——他现在穿着的这套还是从艾欧尼亚带来的衣服。为了坐实自己艾欧尼亚人的身份。   但这套衣服可不比任何造价昂贵的衣裳差。   虽然它的成本不高,但它可是由艾瑞莉娅亲手缝制的,穿起来特别舒服。   艾瑞莉娅......   “快走啦,你在想什么?”门口的少女又呼唤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些许俏皮:“该不会是……在想你的小女友吧~?”   “咳咳……”陈策赶紧跟上去。   两人并排走在街上,彼时路上的行人已经多了很多——德玛西亚雄都的繁华程度几乎可以算是符文之地之最了。   贫瘠的诺克萨斯不如这里整洁,寒冷的弗雷尔卓德不如这里繁荣,科技感十足的双子之城又不如这里和善友好......雄都的确是一个适合定居的地方。   “艾欧尼亚那边也很漂亮吧?”走在路上,性格外向的拉克丝主动搭话。“我听说那里到处都是大自然的气息,人与自然相处得非常和谐……我一直想去看看呢。”   “是挺不错的。”陈策诚恳道,“那里有很多瑰丽的风景和奇特的生物,每个人都很好……以后有机会的话,请允许我当你在艾欧尼亚旅游的导游。”   “那就提前谢谢你啦~之前艾欧尼亚一直处于战乱,我都没机会去呢。”   “现在战争结束了,欣欣向荣。”   “嗯嗯,那真是太好了~”   ............   ......   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   拉克丝一直是个向往自由的少女,但贵族间的繁文缛节和繁琐政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根本没有机会出远门。她很向往远方的大海与山丘。   所以她很认真地在听陈策讲。她的眼里满是向往的光,她的嘴角总是挂着一抹美丽的笑意。   殊不知,她这样做会给陈策带来“厄运”。   她欢愉的笑容和动听的笑声引得许多路人投来目光——在雄都,没有人不认识这位冕卫家族的大小姐。他们很惊讶她竟然会与一个男人单独同行。   普通路人啧啧称奇,一些求而不得的小贵族则是气得牙痒。   一个衣着朴素乃至穷酸的乡下人,怎配与冕卫家的大小姐有说有笑?   有人看乐子,有人吃柠檬,也有人......偷偷通风报信去了。   当然,那些报信的不是报给他们的小少爷然后要找人教训一顿陈策什么的......这种低俗滑稽的蠢事真正的贵族可干不出来。   他们是要给冕卫家的人报信。   报给......拉克珊娜·冕卫的姑妈。   那位冕卫家的真正掌权人。   又当然了,这本就只是一个“误会”,对拉克丝并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旁观者可不知情。   甚至就连拉克丝本人也不知情。   只是她的姑妈最近有了一个计划......一个能够让她在权力中心更进一步的计划。所以她最近在偷偷监视她的好侄女。   “我们快到了,陈策先生。”毫不知情的拉克丝指了指街道尽头的军营,对一旁的年轻男人依旧热情。   “真是辛苦你亲自给我带路了,拉克丝小姐。”陈策向对方行了个标准的艾欧尼亚传统礼仪。   后者眼前一亮。“这是你们艾欧尼亚的礼仪吗?看起来既高雅又简单,比我们德玛西亚的繁文缛节好太多了!”   这句话陈策就不太好顺着表示肯定了。   “要是我们德玛西亚也能这么通人情就好了……真令人苦恼呢。”拉克丝撇了撇小嘴,“不过,我们现在还是先谈论正事吧。”   “嗯,那我就先进去了。”陈策准备往搜魔兵团的军营走去。   可拉克丝却一把拉住了他,“等等等等……我不是说要谈论正事嘛?”   “谈论?”   “是呀,我是想最后再向你确认一遍……你真的决定要成为搜魔人了吗?”   “依盖伦剑士长的建议,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试一试的。”   “嗯……”   “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带你进去吧。”拉克丝又露出了一抹温暖的微笑,但细看之下却会发现她不那么真诚了。“盖伦不在,你直接进去的话他们是不会信你哒。”   “这样……那就麻烦你了,拉克丝小姐。”陈策再次行礼。   “不用跟我客气啦~”   不得不说,冕卫家族的名头在雄都乃至整个德玛西亚都很好用。   在拉克珊娜·冕卫的带领下,陈策加入搜魔兵团的流程可谓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一路绿灯的特权甚至都让他想起了在诺克萨斯时的感觉。   人上人的感觉。   这就是权力的好处。   也难怪人人都想拥有权力了。   原本眼神里还有一丝鄙夷的小队长在看到拉克丝的一瞬间立刻严肃起来,对待陈策也丝毫不敢怠慢——即便他一开始还以为这个衣着朴素的外乡人是来碰运气的愣头青。   从正在操练的普通搜魔人到有一官半职在身的小队长,无人不笑脸相迎。   小队长在给陈策发放制服的时候甚至特地叮嘱了一句:“新人今天不用操练,随便逛逛就好,明天再开始也是不迟的——反正强大如盖伦剑士长也不是一天练成的嘛,不差这一天半天。”   水果饮料什么的更是在休息室全部上齐了。   可谓是贵宾级待遇。   上头来人检查恐怕也就是这个待遇了吧?   只可笑盖伦还自以为他的“跟搜魔兵团说一声”绝对是正直的、合理的、绝不以公谋私的......   相比之下,从小脑子就灵活的拉克丝早已看穿了一切——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朋友嘛,帮帮忙不是很正常吗?   况且她也相信盖伦的眼光,她相信陈策的确是有这份能力的,“打声招呼”只是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测试和麻烦——那些复杂而毫无意义的审查流程就是她最讨厌的“繁文缛节”之一。   当然,从客观上讲她并不是全对的。只是年轻的她这么认为。   “好啦,现在你是一名真正的搜魔人啦。”休息室内,拉克丝伸了个懒腰,又微笑着戳了戳对方手里的新制服。   小队长去跟其他人宣布此事去了,现在休息室里只有他们两人。   “就是不知道这套制服你合不合身呢……不合身的话一定要跟乔纳森队长讲哦,不用不好意思的。”   “嗯,我会的。”陈策笑道,“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拉克丝小姐。”   “不麻烦不麻烦……以后叫我拉克丝就可以啦。”   “嗯,好。”   两人安静下来,静静等待着小队长乔纳森回来。   气氛说不上尴尬,但确有那么一丝无言的沉默。   片刻后,拉克丝主动打破这不合时宜的寂静:“对了陈策,你真的很恨魔法师吗?我的意思是……嗯……你的理念。”   “恨……也许说不太上?”陈策摇了摇头,“艾欧尼亚的确被魔法师破坏过,但我认为不能因为那些诺克萨斯人的恶劣就憎恨所有魔法师。”   “可以详细说一下吗?”   “就是说……魔法本无善恶,坏的是那些靠着魔法做坏事的人。我恨的自然也就是那些人。”   “那你加入搜魔兵团也是为了……”   “是的,我只是想抓住那些用魔法干坏事的人。”陈策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闻言,拉克丝抿了抿唇,而后也露出微笑。   她的理念......同样如此。   她本身也掌握着魔法的力量......这是天生的,而她也没有用魔法做过任何坏事——肯定有很多人也是这样的,凭什么只因为一个人会魔法就判他有罪呢?   与生俱来的魔力就像是身体的另一部分,怎么能因为一个婴孩生有翅膀就指责他是恶魔?   为什么不能是天使呢?   魔法,也能用来行善呀。   就好比......   “拉克丝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陈策突然开口,打断了少女的思维。   “啊……我……没什么……”拉克丝露出了一丝慌乱,“我就是有点好奇……没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的。”   “这样吗?”   “嗯嗯……”   “好吧。”陈策看似相信地点了点头。   实则心里一阵窃笑。   他太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无非就是来到这里就联想到自己魔法师身份暴露的事情,然后有点坐立不安什么的。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好像一个贼进了局子,就算没有任何线索指向她她也会有点不安的。   这时候最直接的表现就是说话、提问,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陈策微笑着看着对方,很明白她是从自己身上联想到了盖伦——如果她以后被盖伦发现她是魔法师,那要怎么办?盖伦的理念会和她相同吗?正直的剑士长会对她网开一面吗?   表面在问自己,实则是想得到能让她感到一丝慰藉的“答案”。   陈策半是靠着自己对拉克丝的认知进行猜测半是用了恶魔的力量直接【窥探内心】,看破不说破。   而就在这时,某位乐子恶魔要“说破”了:   【她体内有魔力……她也是个魔法师……】窥视恶魔拉姆也洞悉了一切。   我当然知道……陈策在意识深处进行回应……但无所谓。   【无所谓吗……】恶魔的低语总是带着蛊惑的意味,【可如果我说我能让她忍不住释放魔力呢……】   嗯?释放魔力?   【是的……恶魔的能力就是蛊惑和诱导……人尽皆知……】   这听起来有点玄妙……不过你说的“蛊惑”是指和我达成交易吧?   【呵呵……别想太多……关注另一个重点……】   诱导?   陈策几乎是下意识地在内心说出了那两个字。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上当了——这是恶魔的“小计谋”!   不等他有所反应,恶魔拉姆就开始动手了。   【诱导……如你所愿……】   像是触发了某种关键词一般,恶魔拉姆立刻行动起来了——它以契约的恶魔之力作为引子,借用了陈策本身的魔力,然后袭向拉克丝。   一种无法察觉、无法观测、无法认知的“攻击”。   没有实体、不在物理层面上产生任何影响,直接“攻击”目标的心灵。   拉克丝猛地抖了一下,低下去的头瞬间抬起。   再然后,她美丽的脸庞涨得通红。   像是在憋着什么。   “......!”她的表情也变得很奇怪。   陈策对此心知肚明,但还是只能假装不知道地问上一句:“你怎么了……?”   “我……没、没事……”拉克丝刚挺直的腰板又弯了下去,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蜷缩的感觉。   就是那种憋不住的样子。   “真的没事吗?要不……我回避一下?”陈策很自觉地站起身来。   他已经给足了对方机会。   可惜的是,这位年轻的少女并不“领情”——她从没有经历过这么奇怪的感觉,她觉得自己能憋住。   魔法什么的……绝对是可控的……!   “真的不用吗……?”陈策已经把手放在了休息室的门把上。   “没事的……没事……”而拉克丝不想让别人起疑。   最后的机会已经给过了。   陈策只能默默坐下,然后默默看着对方硬憋。   再默默感受着拉姆拿他的魔力搞事情。   【呵呵……愚蠢的凡人……恶魔的诱导是无限的……】   拉姆的【诱导】还在继续。   拉克丝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了。   那种魔力忍不住要倾泻而出的感觉……那种忍不住要出来的感觉……   要出来了……忍不住了……   真的……要出来了……!   “陈策……闭上眼睛……!”   拉克丝红着脸焦急喊道。   陈策心知肚明,当即问都不问一句就闭上了双眼。   一抹亮光在拉克丝的掌心上闪烁。   这仅仅是一点……但已经足够刺眼……   光靠闭眼的话恐怕还是会被刺到……   片刻的犹豫过后,少女紧咬着下唇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陈策……!”   拉克丝扑过去抱住了陈策。   用她身上最厚也最软而不会发光的部位抵住了陈策的脸——以此最大程度地蒙蔽他的双眼。   下一刻,她完全憋不住了。   出来了......   全部......都出来惹......!   耀眼的光芒瞬间填满了整个休息室。   【啧……】恶魔拉姆发出了不悦的声音。   但听起来和之前那种嘶哑可怖的嗓音完全不同。   也许是“真情流露”了……   它的这一声“啧”听起来有点……   幼……? 第六十四章 娑娜: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拉克丝双颊通红,眼眶里噙着泪水,小珍珠在打转。   她怎么能想到……自己竟然在这种地方……   出来了……当着一个刚认识不到半天的男生的面……出来了……   全部……都出来了……   “拉克丝小姐……?”疑惑的声音在怀里响起,少女万分紧张。   但直到闪耀的光芒完全褪去,她才缓缓松开了怀抱。   她怦怦直跳的心脏让被抱住的陈策感觉很……奇怪。   胸甲是硬的,但里面的东西是柔软的,心跳引发的“撞击”会让人情不自禁想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总之,这是陈策用过手感最差的洗面奶了。   那银质的胸甲好悬没给他脸划开线……   “我只是……只是……”松开怀抱,拉克丝又迅速回到了原位,一双白皙的小手全部藏在了身后。她低垂着头,红到耳根的脸述说着她的紧张、尴尬与难堪。   “只是……为了庆祝……对,为了庆祝你加入搜魔兵团……!”   “噢……”陈策装出一副迷茫的样子点了点头。   实际情况如何,他当然清楚。   身为一名体内有各种各样魔力的“近战法师”,他当然能感应到刚才那股抑制不住、倾泻而出的魔力。   还有那阵刺眼的光芒……真的不是闭上眼睛就能完全看不见的。   就好像拿着手电筒放在眼睑上,就算再怎么闭眼也是能感光的。   不过这种时候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现在还没完全取得眼前这位金发碧眼少女的信任,贸然表明自己知道她是魔法师的事情恐怕只会引起她的恐惧和反感。   那就适得其反了。   所以,现在应该要做的是……   “你刚才……看见什么了吗……?”拉克丝小心翼翼地问道。   就像一个回到犯案现场确认受害者是否死透的犯罪嫌疑人。   “刚才?没有呀?”陈策一脸疑惑地挠了挠头,“你叫我闭上眼睛,又突然抱住我,我怎么可能看得见东西?”   “噢……”少女轻轻拍着那不算太饱满的胸脯,松了口气。   “怎么了吗?是有什么东西我错过了?”   “没有没有……!”   “那刚才是……?”   “嗯……唔……这个……”拉克丝紧张地捋着发梢,小脑瓜子高速运转。   “这是……我们德玛西亚人的一种庆祝的方式……就……热情的拥抱……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噢……”陈策呆呆地点了点头,“大概懂了。”   “嗯……那就好……就是这么个意思……你不要多想……你绝对没有错过什么……”   “那下次你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时候我也可以抱你吗?”   “诶……?”   拉克丝抬起头来,看着对方表面真诚实则戏谑的眼睛。   “当、当然……你也可以热情地拥抱我……”   “嗯嗯,我又学到了一个新知识。”陈策笑了笑,“我会记在小本子上的,谢谢你,亲爱的拉克丝小姐。”   “哈哈……不客气……”拉克丝露出一抹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接着起身要走。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你等了……回见……!”   “嗯好,回见。”陈策挥手道别。   搜魔人小队长乔纳森出去半小时后终于回来了。   他没有对拉克丝的不告而别表示任何不满,对留下的陈策也依旧客气。   待后者换好搜魔兵团的制服,他甚至主动热情地带路介绍起了搜魔兵团的军营。   “这边就是我们平时训练的场地,可以训练骑术、剑术、搜查等各种专项技能,你可以在任意时间来这里训练——除了外出执行任务或有其他命令在身的时候。”   “这边是休息区,每天中午的午休时间都在这里度过……当然,如果你中午想回家的话跟我说一声就行,下午不想来也是没关系的。”   “还有这边,搜魔大厅,我们开会或宣布各种命令时都在这里。”   “再看那边……”   小队长乔纳森表现得很热情,甚至有些谄媚——他已经把眼前的年轻人当成了冕卫家族的“内推成员”,完全不敢得罪。   陈策也是看破不说破——这样也好,能省下不少麻烦。   两人在军营里来回逛了好几圈。   熟悉完军营,乔纳森又压低了声音说道:“现在我们团的待遇不是很好,如果有什么地方让你感到不舒服,还请多多担待……”   “您太客气了,我来这里是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搜魔人,不是享福来的。”陈策礼貌地回了一句,心里则是在暗自感慨。   现在的乔纳森还不知道,他将在不久后获得极大的权力……等嘉文三世把“禁摩令plus”发布下来,所有搜魔人都要一朝飞升了。   届时,他一个小队长的权力可能比一些偏远城镇的守城将领还要大。   毕竟他可以想查谁就查谁,不服就给你扣个“私通魔法师”的帽子。   到那时,搜魔人的顶头上司——搜魔兵团团长,那过度膨胀的权力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比德玛西亚皇子·嘉文四世还大。   还挺离谱的。   也就现在搜魔兵团还很好进了,再过段时间恐怕就连盖伦的名头在这都没那么管用。   现在搜魔人有多卑微、多冷门,在不久后就有多高贵、多热门。   当然,那种泡影般的地位终究不会持续太久……   “介绍差不多就到这里了。”乔纳森望向了正在训练的搜魔人们。   可就在他准备告别陈策的时候,一名搜魔人突然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队长……乔纳森队长……!”   “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乔纳森拍了拍来人的肩膀。   后者喘着粗气,先是谨慎地瞥了陈策一眼,在得到乔纳森的眼神示意后才放心大胆地说道:“有线报称发现魔法师的踪迹了……”   “嗯?哪里?”乔纳森顿时精神起来,“怎么发现的?”   “在城北……”搜魔人道,“线报称一个女人弹琴的琴声疑似含有魔力……”   “琴声?魔力?”   “是的……据说是那种琴声会让人有种独特的感受……就像魔法一样神奇……”   “只有这个证据?”   “对……”   “那我们还远远不能抓人,只能先去看看。”乔纳森很清楚自己的权力有限,“我们甚至不能穿着制服过去——不能打草惊蛇。”   “是……”搜魔人大喘着气,像是刚从那边跑回来的。   “对了,嫌疑人叫什么?”乔纳森又问。   “叫……娑娜,娑娜·布维尔。”   “布维尔……?”   “嗯……她是巴雷特·布维尔的养女……”   “……”   乔纳森沉默了。   然后他扭头望向一旁的陈策。   也许……对付魔法只能用魔法。   “我们优秀的新人陈策,有兴趣跟我一起去听听美妙的琴瑟演奏么?”   巴雷特·布维尔是个英雄。   也是一名烈士。   他的死讯已经在雄都传开,国王准备为他举行一场追悼会——他们是多年的好友。   而最伤心的,除了国王之外还有三人。   巴雷特·布维尔的妻子和两个女儿。   在那间与主人的地位极其不相匹的小庄园里,乐斯塔拉·布维尔接待了许多前来吊唁的亲友。她总是面带微笑,将眼神里那一抹深深的疲惫与麻木完全藏起来了。   人们在庄园的空地里齐聚,用悲伤的语气一遍又一遍地述说着巴雷特曾经的事迹。他生前是那么的幽默风趣、善良勇敢,他总能成为人群的焦点。   即便是在此刻。即便他已死去。   巴雷特的亲生女儿——卡琳娜·布维尔,正痛苦地坐在庄园角落里默默流泪。她能理解母亲脸上的笑容,她知道那份坚强比她内心的沉痛更让人难受——一万倍。   娑娜则抱着她的琴在台上演奏,白皙的玉指灵活地扫过每一根弦,悠扬的曲调里挟带着令人动容的悲伤。在琴声中,许多人回忆起了与巴雷特的点点滴滴。   人们为之落泪。   但乐斯塔拉知道一些事情……她望向娑娜,褐色的美眸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乞求的意味。   她想让她的女儿停下来。   她已经失去她的丈夫了,她不能再……   但娑娜没有停下。   天生失语的她无法用声音向这个世界传达她的情感,那么琴声便成了唯一的渠道。   她尽情演奏,琴声中包含了她沉痛的心情与无尽的思念。   也包含着……   让搜魔人感兴趣的东西。   几个同样穿着正装的人进入了庄园。他们默默坐在了庄园的角落。   他们向英雄巴雷特·布维尔表达了哀悼之情,也与其他人有互动……他们当然不是混进来的。他们对巴雷特的悼念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但其目的性也是不可否认的。   他们默默注视着台上的少女,那把造型独特的琴让他们有所起疑。   乐斯塔拉注意到了这几位“不速之客”。她知道他们为何而来。   但她不能轻举妄动。   “你有什么感觉?”   台下,小队长乔纳森小声问一旁的年轻人。   “感觉……就……挺好听的?”陈策装作不懂地挠了挠头。   “是很好听,简直可以用‘仙乐’来形容了。”乔纳森也没点破,笑着点了点头。“那你这第一次执行任务是什么感觉?”   “嗯……有点紧张?”   “正常的,但也没必要太紧张。”   “好的。”   “接着看吧。”乔纳森不再言语,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那美妙的琴声上。   他当然不指望陈策能听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新人而已,对魔力的感知还稚嫩得很,恐怕就是魔法师的魔力扑到脸上了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要陈策来,只是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或者说给自己找个“保护伞”。   巴雷特·布维尔刚牺牲,自己就来怀疑烈士家属……这种行为一个不小心就会给自己惹来天大的麻烦——实话说,他也不想这么做的。   但真的没办法。   线报已经传来消息,至少至少也得过来走个过场的……   现在只能靠着这位新人的关系了……要是到时真出了什么岔子,还能让冕卫家族说两句好话……   乔纳森已经打算随便意思一下就收队走人了。   可就在这时,一个搜魔人皱起了眉头。“队长……我能感觉得到,这的确就是魔法的气息……她的琴声里有魔力……”   “你确定?”乔纳森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   “确定……”那名搜魔人点了点头,“错不了……我的家人就是被黑魔法师杀死的,我对那种邪恶的气息恨之入骨……”   “哦,那就准备行动吧。”乔纳森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卷烟,点燃后又对着陈策说道:“新人,你的第一个任务来了。”   “嗯?”陈策疑惑。   “等娑娜小姐这曲弹完,你就去幕后询问一下情况。”   “噢……”   “如果确定有问题,就请她跟我们走一趟。”   “好的。”   陈策点头答应。   乔纳森抽起了他的卷烟,一旁的搜魔人却有些不满——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新人来做,这太不稳妥了。   不过他也不能质疑自己的队长。   几人就这么静静等待着一曲落幕。   一曲毕,娑娜鞠躬离开,台下的人们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动作,乐斯塔拉暗暗松了口气——可她却没有注意到,陈策已经溜进了后台。   在躲避众人的视野后,陈策直接使用【欺诈魔术】隐身跟在娑娜后面。   这位可能不止36D的少女在幕后的休息室坐下,那把具有魔力的琴就摆在旁边。   她呆呆地望着琴,眼眶竟突然开始泛红。   而后,两行眼泪留下。   无声的哭泣。   直到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咳咳……”   “……!”娑娜瞬间警觉起来,转过身来的同时也抱紧了琴。   她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点什么。   “别紧张,娑娜。”陈策轻声说道,并且故意没有加上“小姐”的后缀,像是一位老朋友。   少女紧张地向后退了半步。她想喊叫,可失语的她又如何能呼唤?   【你是谁……】她比划着手语。   “我叫陈策。”实话说,陈策并不太能看懂对方的手语,但这种情况下也能猜到大致意思了。“你不用紧张,我不是来抓你的。”   【那你想干什么……】   “我是来帮你的。”   【诶……?】   “我也是艾欧尼亚人。”在少女不安的注视下,陈策缓缓向她伸出了一只手。“我和你一样,来自艾欧尼亚——我认得你,娑娜。只是你可能已经忘记我了。”   【……】娑娜没有与对方握手,依旧紧张。   陈策则继续说道:“我们以前见过的——就在希拉娜修道院。那时你才十岁左右?你被僧侣们送到了德玛西亚,而我则继续留在了艾欧尼亚。”   【……】   “我来自朔极……李青,这个名字你还记得吗?”   【不太……】   “嗯……好吧,也许你不太能相信我。”陈策摇了摇头,又从布袋里取出一块刀刃碎片。   那是艾瑞莉娅的刀刃碎片。临别时她赠予他做纪念品的。   “这是赞家的艾瑞莉娅送我的……她现在是艾欧尼亚反抗军的领袖。如果你不相信我,你晚些可以写信到艾欧尼亚求证——我就叫陈策。”   【嗯……】娑娜仍是一副怀疑的样子。   直到陈策微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会魔法,也有魔力,是人们口中的‘魔法师’。”   此话一出,娑娜就像是被踩到小尾巴的猫猫,几乎要害怕得炸毛了。   “但我不会揭穿你的。”陈策微笑着继续说道,“我们都是艾欧尼亚人,我知道你的魔力是与生俱来的……你并不邪恶。相反,我听闻过你的事迹,你是一个善良的人。”   【我……我不理解……】娑娜还是很害怕,但听到对方说不抓她之后明显放松了一点。   她渐渐有点相信对方的话了。   但具体还是要等她写信到艾欧尼亚求证之后。   “我是来提醒你的。”陈策又向对方伸出了手。这次少女没有拒绝。“你的琴声已经引起了搜魔人的注意,今天请不要再弹了——或者换一把普通的琴,可以吗?”   闻言,娑娜坚定地摇了摇头。   【父亲……我希望他能听到我的琴声……】   “节哀……但现在是特殊情况。我想巴雷特先生也不想见到你被捕的。”   【不……我一定要演奏完……】   “娑娜小姐……”   【如果要抓我……我不怪你……】   “这……”陈策皱了皱眉。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好吧好吧……”   【等结束以后……我可以跟你走……】娑娜露出了悲壮的神情。   可陈策却笑了笑:“谁说要抓你了,我是说……‘好吧,看来我今天得想办法帮你脱身了’。”   【诶……?】   娑娜很困惑。   可还不等她想明白,陈策已经在掌心里蕴起了一股气息极为浓郁的魔法力量。   普通的魔力无法做到这点,莫德凯撒的冥界之力也没有这么张狂,只有……   恶魔的力量才能做到。   “你最爱的混乱来了,拉姆……” 第六十五章 恶魔大姐姐来咯   一声巨响在庄园外响起。   庄园里悼念巴雷特先生的人们纷纷侧目,那犹如炮弹落地般的硝烟与尘雾让他们感到困惑和害怕。   乐斯塔拉·布维尔不愿她丈夫的追悼会遭到打扰,第一时间想要上前查看,但为了她安危着想的宾客们将她拦了下来。   很快,庄园里的守卫和街上的巡逻士兵包围了那片飘散着尘雾的地方,每个人都显得有些紧张——如此动静,绝不是寻常人类能弄出来的。   雄都里不可能有炮弹爆炸,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魔法师。   只有邪恶的黑魔法师才有这般强大而不可控的力量。   “发生什么事了!”搜魔人小队长乔纳森也立刻上前查看,同时警惕地往庄园休息室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不太确定这是不是布维尔的养女弄出来的......她的琴声能有这般威力么......?   还有陈策......他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要是他上任第一天就负伤而归,恐怕冕卫家族要拿他问罪了......   “这里交给我,你们去看看陈策那边怎么样了!”乔纳森果断下令。   “是!”另外两名搜魔人赶紧往休息室的方向赶去。   可还不等他们越过庄园空地,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先一步走了出来。   “怎么了?”陈策一脸疑惑地看着两位冲来的同僚。   “你......你没事吧?”其中一人也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娑——不,那位卓越的音乐家,她那边有什么问题吗?”另一人接着问道,“她那边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表面上是在担心娑娜的安危,实际上是在问陈策娑娜有没有问题。   “没有嫌疑......”陈策压低了嗓音,“我进去调查了一番,确定她身上没有魔法气息......”   “这样吗......”最初发现娑娜的琴声里有魔法能量的搜魔人摩挲着下颌思考了一会,接着果断望向身后的人群。“那应该是那边......我们找错目标了。”   “但至少也不算白跑一趟——我们要找的家伙也在。”另一人耸了耸肩,“而且看起来有些危险。之前的魔法气息应该是它弄出来的。”   “嗯。”陈策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同时继续调动体内的恶魔之力。   【你身为人类,竟然要用恶魔的力量制造混乱......你真是一个邪恶的存在......】拉姆嘶哑的嗓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戏谑的意味。   陈策表面古井无波,心中暗自回道:“你就说你干不干吧?”   【当然......恐惧会滋生猜忌,猜忌又将带来真相......他们心中的秘密......】   “那就去闹吧。放心闹。”   【呵呵呵呵......】   “当然,我有两个条件——第一,不要闹出人命;第二,尽量离这里远点闹,把人们的注意力从庄园引到别处去。”   【如你所愿......人类......】   恶魔的力量越来越强了。   雄都的街道上出现了许多渡鸦......这种象征着厄运的生物平时并不会出现在这里。它们站在屋檐上、房梁边、木栅旁,蹬着猩红的眼睛,发出凄厉的哀鸣......   越来越多的渡鸦......成百上千,然后是成千上万......黑色与红色几乎覆盖了整个天空,盘旋着的羽翼缓缓落下,宛若一张即将落下的大网。   这幅景象太诡异了。   人们开始尖叫、开始逃跑,纷纷躲进了屋子里。   仅剩的士兵和搜魔人则在渡鸦群的刻意引导下奔向另一个方向。   陈策本来也想装模作样地跟上去追两下,可队长乔纳森却特意叮嘱他留下来安抚布维尔家族的恐惧心理。   于是他便留下来了。   渡鸦群渐渐远去,庄园外的喧闹与诡异也渐渐散去,庄园里沉寂了好一会。   直到娑娜再次抱着她的琴从幕后走来。   她无法开口说话,但她只用一根手指和一根弦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噔~~   独特的弦乐响起,庄园里的所有人都重新聚焦于台上。   娑娜重新开始了她的演奏,优美的旋律动人心弦。   那种带有魔力的音乐,让人难以自拔。   人们在琴声中想起了许多。   一些伤感的过往......催人泪下......英雄巴雷特·布维尔的所作所为、所行所言......总是让人怀念......   陈策也逐渐沉浸在了音乐的世界里。   即便娑娜的魔力根本不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   是那优美的琴声。即便没有魔力存在,也依旧足以闻名整个符文之地的优美旋律。   陈策渐渐有些入迷了。   直到一个温柔动听的声音突然响起:   【谢谢你,陈策先生......】   “嗯?”陈策下意识望向另一边。   什么也没看见。   他想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发现那道温柔的声音像是在自己脑海中响起的一样......就像拉亚斯特和恶魔拉姆与自己对话的方式那样。   但那两个家伙的声音肯定没这么好听。   而且这明显就是一个少女的声音......   陈策有些疑惑。   然后他抬头看见了娑娜的眼睛。   那位美丽的少女正在注视着他。面带微笑。   他这才反应过来......那声音是娑娜“发出”的。   通过琴声、通过魔力。就像峡谷里的“琴瑟仙女”......   【只有你能听见我的声音,陈策先生。】   陈策看着少女温柔的眼神与微笑,回应地点了点头。   后者也点了点头。   娑娜放心了一大半。   她确定了......陈策也是有魔力的人。   否则她的声音是无法传递过去的。   同是艾欧尼亚人,同是天生具有魔力的人......   娑娜感到一阵安心。   【英雄[琴瑟仙女·娑娜]好感度上升!】   【英雄[琴瑟仙女·娑娜]感激值上升!】   【英雄[琴瑟仙女·娑娜]互动度系统已开启!】   【英雄[琴瑟仙女·娑娜]当前互动度:20!】   ............   ......   夜幕下的德玛西亚依旧灯火通明。   一个极为妖艳动人的女子在热闹的街上潜行,身体的阴影与夜色融为一体。她的双眼在暗中闪烁着微光,但只有眼神最毒辣的人才有可能注意得到。   成群的醉鬼、水手和娼妓在不远处的大街上交谈,天真得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在被黑暗中的恶魔注视着。而这恶魔却将他们看得一清二楚,而且正在用最敏锐的目光审视着他们。   【伊芙琳】   这是她的名字。恶魔的名字。   伊芙琳并不是天生技术高超的女猎手。她起始于无比古老的时代,是某种原生的生命,没有形态,只有最模糊的自我意识。   这生于暗影的精怪只是简单蒙昧地存在着,数百年间始终麻木无觉,对任何外部刺激都毫无反应。它本可能会一直这样下去,但是这世界却因为一场纷争而天翻地覆。这场被后世称为符文战争的浩劫,将世界推入了前所未有的苦难时代。   当时,整个符文之地上的人们都在经历各种各样的磨难、痛苦和失落,于是,黑影被搅动了。它长久以来认知的虚无被痛苦世界中的躁狂和悸动所填满了。这个生物激动地颤抖了起来。   于是,它变成了她。   蒙昧无知的精怪成了实体化的恶魔伊芙琳。   她在战争的苦难中品尝到了美味......符文之地的痛苦让她沉醉其中,那几乎成了她唯一的乐趣。她无法自拔。   当战争结束,苦难渐渐消退,她的“食物”也就变得稀薄了......她感到绝望。   于是她决定亲自缔造痛苦。   她要给这个世界带来痛苦。   她要享用自己亲手调制的盛宴。   她潜藏于暗影之中,观察着自己想要捕食的猎物。   她披着人类女性的撩人外表,身材与相貌完美得像是一幅画......而事实也大抵如此。她美丽的外貌以人类的欲望铸成,几乎就是依照人类的喜好“量身定做”。   她的美貌无与伦比,她的魅惑无人能挡......无论男女。   这让她的捕食变得很简单——   伊芙琳的目光锁定了一个躺在排水沟里的人。他手里还晃悠悠地握着一瓶甜菜酒。   捕食的念头一闪而过,恶魔暗暗叹了口气。   一只蟑螂从那名醉汉的脸上匆匆爬过。这个人已经烂醉如泥、浑身麻木。即使挑起了他的兴致,也是迷糊又迟钝的。她最喜欢在撕破脸皮之前看到猎物急不可耐的表情,可在他身上毫无希望。她甚至可能需要剥下他一整只胳膊的皮才能让他发出一声尖叫。   这样的食物简直太糟糕了......甚至称不上食物。   伊芙琳打消了这个“饥不择食”的念头,继续沿着泥泞的走廊走去。她经过一家小酒馆的窗外,里面幽幽点着蜡烛,潮湿昏暗。一个浓妆艳抹女人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撞开门,踉跄地走进黑夜,手里还攥着什么。   有那么一瞬,伊芙琳也考虑了一下这个女人,或许她能向她示爱、投怀送抱,然后送她进入不可言喻的地狱。   但事实证明这个女人依旧不行——她是码头的娼妓,内心深处总是压抑着一股忧郁,这会破坏掉进食的体验。   伊芙琳更喜欢自己制造的痛苦。   麻木的醉鬼不行,本就犹豫的娼妓也不行......她要的是那种充满幸福的人。他们的痛苦往往来得更加猛烈、更加真实。   恶魔继续前进,在城镇的阴影中轻轻滑行,越过另外两个醉鬼,经过一个正在行乞的乞丐,穿过一对正在拌嘴的夫妻。所有这些人都无法提起伊芙琳的食欲。   伤害这些人就像是摘掉已经枯萎的花瓣,食之无味。   她必须找到朝气蓬勃的鲜花。   只有那样,她才能得到最大的满足。   伊芙琳暗暗叹了口气,为这座贸易城市的外强中干感到失望。   而就在这时......   她突然感应到了一股气息。   有些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像是本源,又与自己有极大的不同......   她精致的鼻翼微微翕动,一双千娇百媚的美眸望向了远方。   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很远......只能感应到一点点......那股气息甚至是飘了很久才飘到这里的……   能感应到它,纯粹是因为“本源”的感觉......   简直就像一种呼唤......   是……   老熟人呢~   入夜,陈策终于入住了旅馆。   白天的闹剧几乎让雄都搜魔兵团全员出动,上百号人满大街地追着那些不断怪叫的渡鸦......它们像是在嘲讽着人类的无能。嗯,窥视恶魔拉姆故意这样玩的。   不得不说,它的恶趣味还挺......只能说还好现在是“同一阵营”的。   总感觉这家伙就爱搞点花的......一会故意引导拉克丝绷不住魔力,一会又故意闹得满城慌乱——前者它完全可以不这么做,后者的话它也完全可以只把庄园里的几个搜魔人引走、不必闹出大动静。   它就是爱看人类露出窘态。   纯纯的乐子人......啊不,乐子恶魔。   “但不管怎么说,娑娜那边应该是稳了......”陈策坐在书桌前,一边规划着未来的计划一边回想起了那位36D的双马尾美少女。   临走的时候台服带哥有提示互动度开启——还是完全正面的好感度和感激值。这就意味着自己已经初步取得了娑娜的信任。   不愧是老乡见老乡,天然的好感。   等娑娜写信到艾欧尼亚求证完,估计就能完全接纳自己了——至少不会再一见到自己就紧张——搜魔人与魔法师间的尴尬处境应该马上就会转变为朋友之间的热情相待。   至于拉克丝那边......   暂时就先不管了,等待合适机会吧。   目前的情况还是很不错的。   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开局,请为我......   陈策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就在他准备继续规划下一步行动时,脑海中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语气里甚至带着戏谑和乐子的感觉:   【你的肆意妄为引起了连锁反应......就像雪崩前的一颗小石子......】   “什么?”陈策停下了手中的笔。   【你今天使用的恶魔之力......那股邪恶狂躁的力量......引起了某位的注意......】   “我?不是你故意大功率输出弄得满城都是渡鸦的么?他们现在都还在外面抓鸟呢。”   【呵呵......是你开的头......】   “你干脆尖着嗓子叫两句‘我不管我不管’得了。”   【呵呵呵呵......】   “所以到底引起了谁的注意?”陈策耸了耸肩,不想再和恶魔瞎扯了——有种遇到蛮不讲理雌小鬼的感觉。   【是......与我同等的存在......】   “和你一样的乐子人?”   【......】   “不是?”   【是恶魔......和我同等的恶魔......】   “哦?”陈策有些意外。   恶魔拉姆则是稍微顿了顿后恢复了那种“看乐子”的语气:   【她来了......她对你很感兴趣......她内心的秘密即是痛苦......】 第六十六章 伊芙琳:食不食油饼?   巴雷特·布维尔的遗体已经运回雄都了。   那位英雄曾做过战士、将军、导师、治疗师……他的身份很多,但他最终是以圣职者的身份牺牲的。他的一生都在为国奉献,许许多多的身份里总是与德玛西亚脱不开干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年轻时是一位好战士、好将军,年长些时是一位好丈夫、好父亲,躺入棺材时却只是一名烈士,一名英雄……只是。他太配得上那些受人尊敬的字眼了,可冷冰冰的刻文又如何能讲述那波澜壮阔的一生呢?   娑娜想不明白,于是她独自演奏。   卡欣娜想不明白,于是她加倍刻苦地训练。   乐斯塔拉·布维尔也想不明白,但她必须坚强……在巴雷特的遗体送回来的当天,她接待了一些熟人——但并不全是“朋友”。   冕卫家的人……他们是国王最忠实的拥护者。他们可亲可敬,但他们的领袖却并不简单。   缇娅娜·冕卫。   一个权势滔天的女人。   她已经三十多岁了,精致的容貌却完全见不到岁月的痕迹……她保养得很好,完全不像一个常年陷阵冲锋的战士、将军。   但事实却是如此……她是元帅。   德玛西亚雄都的元帅。   她的身材是如此高挑,以至于配得上她的高傲……从进门开始,她就从未用正眼看过任何一个人。她的身份、她的权力、她的威望……她代表了整个冕卫家族。   她甚至在出嫁以后都没有将自己的姓氏改成丈夫的姓氏。   她是一个……   狠厉的女人。   “上午好,亲爱的乐斯塔拉。”缇娅娜·冕卫走在所有人的前面——包括她身为搜魔兵团团长的丈夫。她看起来就像国王一样耀眼。   噢不……她比国王还要高傲。她就像是神明的使者。她在审视自己随手可灭的领地。   “上午好,缇娅娜。”   哒。   鞋跟踏在地上的声音有些明显,乐斯塔拉站起了身。   她的表情有些冷漠。   虽然她一向不善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但像这样将情绪直接摆在脸上的情况还是非常少见——她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不完全是因为丈夫的牺牲。   也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她欢迎所有真诚前来吊唁的朋友,却不欢迎那些将这场惨剧当作阶梯走向权力顶峰的卑劣者……   而很显然,眼前这个高傲的女人就属于后者。   她甚至……甚至……与巴雷特的死脱不开关系……   三个星期以前的哀伤之门战斗中,她担任无畏先锋的最高指挥官……在她的指挥下,先锋团没能保护巴雷特,也没能保护将军珀西维尔·布朗兹……   可她却在战争之后就任了更高的职位。   乐斯塔拉无法让自己假装明白这是什么道理。   “我对巴雷特·布维尔先生的离去感到遗憾。”缇娅娜注意到了那种厌恶的眼神,但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摘下了自己的帽子,致礼的动作一丝不苟,标准得就像提前操练过一百遍一样……可她分明透露着一股冷漠。   “是的……所有人都感到遗憾……”乐斯塔拉抿了抿唇,强迫自己挤出一抹笑容。“但也许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真心的。”   “那些可恨的诺克萨斯人——敌人。也许。”缇娅娜的语气依旧平静,可那两条修长的柳眉明显往下压了半分。乐斯塔拉注意到了。   “是的,也许……”乐斯塔拉重复了一遍。   缇娅娜的眉毛又往下压了半分。   可还不等这充满火药味的气氛里发生点什么,一个盔明甲亮的士兵把缇娅娜拉开汇报防务或者其他什么便利的原由。这是一个幌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她走后,又一个男人立刻走向了乐斯塔拉。   正是缇娅娜的丈夫。   搜魔兵团团长,埃尔德雷德。   他身形高瘦,眼睛也有些尖细。他身上那件厚实华贵的正装也没办法完全撑起他不那么匀称的骨架。   说真的,他看起来真的不太像一个……“正义使者”?该这么说么?总之他们搜魔人总是在私底下这样打趣的。   正义使者的头头来了,噢,真让人高兴呢……乐斯塔拉不屑地摇了下头。   “尊敬的布维尔夫人,请允许我向您献上最崇高的敬意。”比起缇娅娜,她的丈夫埃尔德雷德在言语方面要尊敬得多。   但语气里那种让人不爽的尖锐感也要恶心得多。   “我想与你谈谈捐赠图书馆的事情……布维尔先生的慷慨让人感动。一个宽敞的图书馆是对雄都的慷慨捐赠。”他带着笑意说。   “是,我的丈夫一向慷慨。”乐斯塔拉毫不掩饰自己的冷漠。   “我很好奇你们的藏书都有哪些。”   “你放心吧,搜魔人从我家里搜不出魔法的书,我可以向你保证。”   “啊,但关于魔法的描述也可能存在危险,布维尔夫人。”他的笑意消失了,磐石般的表情遮不住他眼里射出的疯狂。   “一些书里提到的魔法……可以说,欠缺公正的判断,居心不良。把魔法写成模棱两可的道德灰色地带,而不是我们所知的邪恶黑暗。我们可不能让那样的书荼毒德玛西亚人民的心智,让他们错以为魔法是……某种中性的力量。”   “你的意思是搜魔人要先审核我的藏书,否则不允许图书馆开放?”这个人的厚颜无耻简直难以置信,乐斯塔拉确信搜魔人没有权力提出那样的要求,更何况是对贵族。   “提醒你,我现在还是乐斯塔拉·布维尔夫人,布维尔的家族长,未来会由我的女儿继承这一位置。这个家族的历史源远流长,国王可未必会——”   “发强制令?”埃尔德雷德用接话的方式打断了对方。那令人厌恶的笑意又回到了他脸上。   “噢,您还没听说吗?攻破哀伤之门的是诺克萨斯的法师。您觉得国王会惩罚谁?”   “当然是诺克萨斯。”乐斯塔拉坚定地说道,但一份不安正在悄悄爬上她的心头。   而埃尔德雷德证实了这份不安——   他摇了摇头,笑道:   “是法师。”   陈策有点怀疑恶魔拉姆是不是在危言耸听——类似于一种幼稚的恶作剧?这倒是很符合它恶魔的身份。   他等了好几天都没能等来拉姆口中那什么“与我同等的存在,同等的恶魔”。   问它的话,每次都能得到一个简短且无效的回答:我也不知道那个恶魔是谁,但我就是知道它要来了。   嗯……   如果拉姆说的是真的,那么陈策希望那是假的;如果拉姆说的是真的,那么陈策希望这天天就知道“恶作剧”的蠢恶魔赶紧被那只正在赶来的恶魔暴揍一顿。   如果真的有恶魔要来……   恶魔……   符文之地的恶魔,除了只在艾欧尼亚的精神领域里活动的亚扎卡纳,再除去几位一般情况下不会挪窝的“死宅恶魔”,那就只剩几个可能性了——   第一个,已知活动在德玛西亚的恶魔——有确切的证据表明它曾在德玛西亚境内残害过无辜的村名。它带来黑暗、恐惧与死亡,是行踪最难以捉摸的恶魔之一,同时也是几位恶魔里面最年轻的一位。   【梦魇·魔腾】   第二个可能性……另一位恶魔,它也在德玛西亚境内活动过,但制造出来的恐慌远不如另外几位恶魔的眼中——比起大范围的恐慌,它明显更喜欢那种个体性的痛苦。那会让它感到愉悦。   它的出现铸造了一位新的【英雄】——薇恩。它在多年前的某个夜里残害了薇恩的父母。   【痛苦之拥·伊芙琳】   第三个可能性,也是最后一个可能性……它是最难以捉摸的恶魔,也是最纯粹的恶魔。它可以在任意时间出现在符文之地的任何一个角落,它制造的恐惧比其他所有恶魔加起来的都大。   它是最远古、最可怕的恶魔,也很可能是实力最强大的恶魔。   【远古恐惧·费德提克】   稻草人的形象。也有些人直接称它为“田间的诡异稻草人”。   陈策实在无法确定“马上到你家门口”的恶魔到底是哪一位。   他甚至无法确定是不是真的有恶魔要来。   直到……等待的第三个夜晚。   深夜。房门被人敲响了。   陈策有想过来拜访的人是盖伦、拉克丝或者娑娜,但这么晚并不实际。他又觉得可能是那个什么恶魔。他谨慎地握紧了长剑。   但真的当他打开门时,看到的是搜魔人小队长乔纳森的脸——严肃、铁青的脸。   “怎么了?”陈策默默将长剑收回了剑鞘。   “情况有点糟糕了……”乔纳森的语气有些不安,“我们的辖区里出现了死人……好几个。他们的死相极其诡异,绝非常人所为。”   “你是说……魔法师?”陈策问道。   “确切地说,是手段残忍、力量强大的黑魔法师。”   “我们要现在出发调查吗?”   “这正是我大半夜前来打扰你的原因。”乔纳森拽紧了帽檐,又从腰间的束带里取出了一块银白色的石头。   “禁魔石,认识吧?这东西能在魔法师面前保你平安,收好了。另外……今晚的事情实在棘手,我们有些缺人了,能请你一同出发吗?”   实话说,这种危险的事情乔纳森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让“有关系有背景的陈策”掺和的,他前来的主要目的是给陈策一块禁魔石、保他平安。   但现在这个情况……那个该死的黑魔法师实在太狡猾了,人手严重不足,只能请陈策一同调查了。   若是再放任那个黑魔法师闹下去……雄都可是德玛西亚的首都!   要是让他一晚上连续杀害好几人,再弄死一两个贵族……那他们这些搜魔人明天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不,那都是轻的,说不定会被直接流放!   玩忽职守、办事不力……什么的。搜魔人的职责就是逮住祸害德玛西亚的雄都,而不是看着他们为祸一方。   “我本来不该打扰你的休息时间,但现在……真的很抱歉,希望你能理解。”乔纳森卑微的样子哪像是队长喊队员干活,倒像是小卒请领导办事。   “没关系,这是我的职责。”陈策迅速披上大衣,就算是做好出门执行任务的准备了。   乔纳森也不废话,当即带着对方向外走去。   深夜下的雄都静谧非凡,就连醉鬼的影子也见不到半个——那种人在雄都绝对会比巡逻兵踢着屁股赶回家里去。   天上的乌云遮住了皎洁的圆月,黑暗中的影子都变得模糊不清。   两人快步穿过几条街道,很快见到了四名守在原地的搜魔人。   他们围着一具尸体。   那是一个女人。衣着较为朴素,但非常干净,相貌也皮肤十分不错,想来家境也不差。   此时的她早已没了气息,本就白皙的肌肤变得更加苍白。她失去血色的嘴唇微微张开,里面淌出了一些奇怪的黑色液体……不是血,而是另一种……某种……   “我们在她身上找不到任何伤口。”乔纳森一边简单介绍着一边示意陈策上前查看。   后者缓缓蹲下,最先注意到的是那双瞪得极大的眼睛。   她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上面布满了血丝。   就像……   “就像被吓死的。”乔纳森说出了他和另外几位搜魔人的推断——这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   “嗯……”陈策点了点头,又沿着尸体的手臂向下望去。   女人的衣服很松……是她的身体“收缩”了……但她的身体明明一点不干……又不是那种像“被吸干”的感觉……   的确有些诡异……   “除了黑魔法师,没有人能做到这种事情——也没有人能做出这种事情。”乔纳森已经认定了凶手的身份。   “在另一条街道还有三位受害者,死相也大抵如此……”   “嗯。”陈策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他暗暗调动了一丝恶魔之力。   用以唤醒窥视恶魔·拉姆。   可还不等他发问,后者就先用一种戏谑的语气开口了:   【是的……你猜的没错……是它……它已经来了……】   陈策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然后在脑海中问道:“为什么我感觉你这么开心?你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有点兴奋?”   【因为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我太想见到那副美妙的场景了……你与恶魔纠缠……】   “这么想看戏?”   【是的……当然……】   “那我和恶魔纠缠,然后呢?”   【然后它会狠狠地教训你一顿……你会知道恶魔的可怕……你会明白你与我的交易是多么的可贵……是的,你占了便宜,你应该心怀感激……】   “噢……那它教训我一顿,然后呢?”   【然后它就会发现我……它会感到意外、惊讶,然后是愤怒……它会觉得它被耍了……】   “再然后呢?”   【再然后它就会想夺走我的一切……恶魔之间的法则……是的,它会妄图夺走我的一切……】   “夺走你的一切,可你现在连个实体都没有,它能夺走你什么呢?”   【那当然就是……】   恶魔拉姆话到一半突然卡住了。   【就是……只有……是……】   陈策则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只有我,它会夺走我的,对吧?”   【唔……对……大概……?】   “所以,我们来捋一捋——恶魔来了,它会夺走我——可能是杀死我,也可能是强迫我和它达成新的契约、替它打工。总之它就是要夺走我了,对吧?”   【……】   “那么,你再好好想想……你还希望它过来吗?”   【……不!】恶魔拉姆的语调变高了。从嘶哑变得有些尖锐。   【它不能……你是我的契约者……你的性命属于我……人类……!】   一股狂躁的恶魔之力突然迸发。   险些直接对物质领域造成了实质性的影响。   【恶魔……你休想……!】 第六十七章 烧鸡恶魔!   恶魔拉姆的cpu好像烧掉了……至少陈策是这样感觉的。   自从它想明白另一个恶魔的到来会引发什么开始,它就一直在脑海里碎碎念,说什么“宿主只能契约一位恶魔”、“休想夺走属于我的东西”、“恶魔的契约胜于一切”之类的。   陈策懒得理会,继续跟着搜魔人小队长乔纳森调查那只恶魔留下的线索。   它在雄都内——一夜之间,杀了许多人。   无一例外,那些无辜的死者死相都极为诡异也极为相似——他们的身上见不到任何明显的伤口,每一个人的眼睛都瞪得很大,仿佛在生前遭遇了某种无法忍受的猛烈痛苦。   但……只是痛苦吗?   陈策使用恶魔的力量对这些遗体进行了【窥探】。   他又发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共同点——“欢愉”。   是的,这个看起来和死亡毫不相干——甚至可以说是背道而驰的词语。   这些死者……在死亡之前、在遭受痛苦之前,都有过一阵极致而短暂的“欢愉”。   就好像……   酒鬼饮到了最好的佳酿、拾荒者捡到了最值钱的金币、可怜的妇人得到了自由、卑微的乞讨者得到了尊重……诸如此类?   是的,在死亡之前……他们都得到了他们最想要的东西。   仿佛那位恶魔可以变成任意事物……人类心底最渴望的东西……也许是幻象……它给予他们……   直到死亡的最后一刻,恶魔才会露出它的獠牙利爪、露出它的丑恶嘴脸……它的真面目。   “并非单纯的恐惧与痛苦……也没有令人绝望的黑暗……”陈策抬头望向天空,那让人心烦的阴霾已经散去,皎洁的月光照耀在这片大地上。   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谁……】恶魔拉姆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好似它已经恨透了那个企图“夺走它一切”的恶魔。   “伊芙琳……”陈策在内心回应着他的契约恶魔,“痛苦之拥·伊芙琳……这种风格的‘狩猎’太像她了。”   【她?】拉姆注意到了一个关键词,【你怎敢假定恶魔的性别……】   “不,你误会了。伊芙琳并没有固定的性别,她只是总以人类女性的撩人外表示人……那会更方便她狩猎人类。无论男女。没有人能抵挡住她勾魂般的魅惑——她知道人类喜欢什么。她能直接窥见人类内心深处的欲望。”   【窥探秘密……】   “不,有点不一样——在这方面还是你比较厉害的,拉姆。”   【呵……那当然……】恶魔的语调又拔高了几分,听起来像是有点骄傲的感觉。   陈策笑了笑,没有戳破对方的小傲娇。   “那么,你能用你强大的窥探能力找找那个恶魔吗?”   【嗯……】拉姆释放了它的恶魔之力,如丝线般诡异而不易察觉的能量瞬间铺开。   然后顺着街道蔓延全城。   陈策闭上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则开始散发猩红的微光。   现在,他可以“借用”渡鸦的眼睛了。   成百上千只渡鸦……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昆虫的复眼……无数视角叠加在一起,却又互不冲突……   陈策不断寻找,渡鸦群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了哀鸣。   终于,他瞥见了。   是一个黑色的身影……几乎要与夜晚的黑色融为一体……   是一个女人……她的身材极佳,简直就像从画里走出的一般……那种完美符合人类审美的身材……甚至完美得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的眼睛散发着一抹微弱的光芒……在黑夜里注视着什么……   她的身体像是有些透明……隐身……?   她缓步而来……优雅曼妙的步态……   她……   【你在看我吗~?】   陈策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妩媚至极。   下一刻,他紧闭的左眼感受到了一阵剧痛。   渡鸦的哀鸣更甚,尖锐而凄厉的叫声响彻全城。   “果然是她……”陈策捂着眼睛,眼眶里缓缓渗出了一丝鲜血。   【被她发现了……她在迅速绞杀城里的渡鸦……】拉姆也感受到了渡鸦的哀鸣与痛苦。它感到愤怒。   “她到底在干什么……”陈策有点想不明白,“如果她只是想来杀我,又为何要对城里的普通人动手?”   【因为她要“进食”……】而拉姆一眼就看穿了同为恶魔的对方在想什么,【她必须保持最完美的状态……她很谨慎,也在畏惧我……】   “嗯……”陈策微微颔首,接着将注意力拉回了现实。   在他身前,几名搜魔人还在搜查着附近的任何一个角落。他们想要找出那个残忍的凶手——那个所谓的“黑魔法师”。但他们找不到。   而这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见不到则以,一旦见到……伊芙琳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发现她的人类。   陈策缓步跟在几人后面,然后在一个拐角处默默走向了另一条巷子。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就不太适合普通人插手了。   那只会徒增伤亡。   而且他也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战斗姿态——搜魔人会用魔法算什么事?   “大恶魔拉姆,接下来我需要你帮我压制一下小恶魔可笑的心思了。”   【什么?】拉姆有点没听懂。   陈策则一言不发地脱下了身上的制服,然后从腰间取出了一块面具。   一副恶鬼面具。   亚扎卡纳的面具。   “别让别的恶魔影响我们的友谊……”   带上面具,陈策顿时感觉视线一片猩红——他的肾上腺素在飙升,杀戮的欲望几乎攥紧了他的心脏。   亚扎卡纳释放的负面情绪在影响着他的心智。   那只小恶魔在沉睡许久后自以为找到了“翻身做主人”的希望。它不遗余力地释放着自己的能量,妄图完全占据这个人类的心智。   直到一个更加可怕的声音在它心底响起:   【如果你想夺走我的宿主……那我们之间需要进行一场公平的恶魔战争……】   【……!】听到这声音,亚扎卡纳顿时惊恐万分。   也幸亏它没有身体,否则它肯定要把害怕表现在脸上了——它一定会露出无比惊恐的表情,然后身体也抖得像个筛糠。   【我是窥视恶魔……我是拉姆……如果你妄图和我决斗的话……】   身为原初恶魔之一,拉姆在一般的亚扎卡纳面前简直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后者瞬间怂了。   因为拉姆真的能杀死它。   拉姆的窥探能力……能窥探它的【真名】……   而它的真名一旦被人类得知……它就会彻底消亡……   这就是亚扎卡纳一族的弱点……窥视恶魔完美地克制了它们……   力量上的完全碾压,加上特性上的完美克制……   【抱、抱歉……我不知道……他是您的……】   【闭嘴。】拉姆的恶魔之力开始蔓延,在陈策脸上、在面具上,形成了犹如蛛丝般的能量网。   它粗暴地改变了亚扎卡纳面具的形体。   也完全压制了亚扎卡纳妄图摧毁陈策心智的能量。   现在,这副面具就只剩下好的一面了——它能为陈策带来更强大的力量加持。就像一件不错的装备。   嗯……现在唯一比较可惜的就是没把拉亚斯特带来——那把长着个大眼睛的“活体武器”放在德玛西亚绝对会被人当作黑魔法师的邪恶造物的,着实不太适合带来。   反正过段时间认识了嘉文四世就能用他的军旗进行传送了,暂时先把拉亚斯特放在不朽堡垒那边也无妨。   只是对付一个伊芙琳的话……   陈策抽出了他的另一把武器——同样是远超凡品的魔切,又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   有同级别的恶魔拉姆相助,再加上亚扎卡纳的增幅和魔切……   对付伊芙琳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拉姆,我们走!”   渡鸦……很多很多渡鸦……   黑色的羽翼,猩红的翅膀,尖锐的鸟喙……它们在哀鸣,喋喋不休……   伊芙琳丢下了一具尸体,修长的玉指上不沾染半点鲜血。她感受到了猎物的痛苦,令她愉悦的气息……她很满足。   已经差不多了……只需要再来一个……   最后一个。   虽然如此频繁的狩猎会破坏进食的体验,那些猎物的味道也总是不尽人意……但没关系,他们都只是饭前甜点罢了。   一些开胃的小菜。   为了让她更有胃口去品尝真正的美味……   凡人的痛苦千篇一律,再好的食物也有限度……可恶魔……恶魔的痛苦又是怎么样的呢?   同类同族……那些长达数万年的存在……它积累的痛苦……   “唔……多么令人着迷……”   黑暗中,伊芙琳双手捧着自己的脸,曼妙的身姿轻轻扭动——她已经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了。   她甚至……感觉到了那种极致的愉悦感——那种她给予猎物死亡前的愉悦。   那些可悲的凡人称之为……高潮?   啊……多么美妙的感受……   一阵颤抖似的扭动过后,伊芙琳重新站直了身体。   她喘着引人遐想的热气,缓缓走出了阴暗的小巷。   月光洒下,却照不出她黑暗的身影。她就像是黑夜本身,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这个世界。   只差最后一点了……她还需要一条鲜活的生命来给她带来最佳的状态。   她很快就锁定了一家酒馆。一个风韵犹存的女老板。   她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上前,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娇躯渐渐显形。   她抵住了即将关上的大门。女老板诧异地看着来人。   多么……多么美丽的女人……   “晚上好~”伊芙琳将一根纤细修长的手指放在饱满的红唇上,歪着脑袋,一只眼睛快速地眨了一下。   “晚、晚上好……”女老板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客人,口才也在这些年的经营和锻炼中变得很好,可她……还是无法抑制地有些结巴了。   支支吾吾的感觉。   来源于那种怦然心动。   她是一个女人,性取向也是正常的……但她仍旧无法抵挡眼前的美丽。她看着那位“客人”,激动的心跳仿佛回到了十六七岁的懵懂。   “要、要喝点什么吗……?”她停下了手中收拾酒馆的动作。她临时决定要多经营几个小时了。   也许更久……?最好……   她的床……可以睡下两个苗条的女人的……   “喝什么……”伊芙琳将指尖轻轻下滑,抵住了自己精致的下颌。她勾人的美眸里露出了纠结的神色。   片刻后,她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挂起一抹笑意。   她缓步走到女老板身前,将刚划过自己双唇的玉指放在了对方的脸上。   先是侧颜的抚摸,再到唇边……最后落在女老板饱满的胸脯上。   “我想……喝你~”   “啊……客人……”女老板的双颊瞬间泛红,可慌张的表情完全掩盖不住她眼里的喜悦与兴奋。   她开始扭捏起来,有些宽松的长裙被她修长的双腿夹在中间,印出了一个引人遐想的褶子。   可伊芙琳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直接。   伊芙琳直接将她推在了桌角边。   这个动作有些粗暴,但给予的力量却不大……更像是半推半就的感觉。   “你真是一个漂亮的姐姐……”伊芙琳眯起美眸,一只手撩起了对方的裙摆。   她将手伸了进去。   “唔……”女老板发出了奇怪的声音,逐渐迷离的眼神里蕴着最后一丝挣扎。“门……先关门……”   “不必……”伊芙琳摇了摇头,手中的抚摸轻柔温和,却又让人浑身炽热。“很快的……”   “唔嗯……”女老板彻底沦陷。   魅惑的气息从恶魔进门开始就弥漫在了整间屋子里。   此刻已经完全攻占了凡人脆弱的心灵。   女老板沉浸在了温柔乡里,脑海中满是对这段“奇幻艳遇”的兴奋与向往。于是她忽略了一些东西。   一些会要她命的东西。   伊芙琳的另一只手从白皙变成了漆黑。   尖锐的利爪在延伸,恶魔的本性即将暴露……   咚!   一声巨响却在这时突然响起。   已经完全沉浸于欲望之中的女老板对这响声无动于衷,伊芙琳却是立刻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屋外。   是一个人。一个从高处落下的人。   他直接将坚硬的石板路都砸出了一个大坑,风轻云淡的样子却好像只是从几十公分的围栏上跳下。   “听说你在找我……嗯?”屋外的男人在进门的一瞬间稍微愣了一下。   眼前的景象着实有点……香艳了……   “真着急~”伊芙琳发出轻笑,身下的女人却依旧对一切都浑然不觉。   于是伊芙琳稍微加快了一点手中的动作——她要尽快完成捕食了。   可惜的是,陈策可不会为了看一场免费的表演让她得以补充——更何况代价是一条鲜活的、无辜的人命。   “看到有外人来还不停一下吗?这可真是挺没礼貌的。”   陈策耸了耸肩,而后将腰间的长剑掷出。   叮!伊芙琳眼疾手快地拍打剑身、改变了剑刃的前进方向。   剑没能伤到她,但她也要被迫中止进食了。   魅惑的气息瞬间削去大半,沉沦的女老板恢复了一丝理智。   她侧过头,发现了那个陌生的男人。   再看自己的衣衫不整……还有压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她无法理解自己刚才到底在干什么——那个女人……她的手……就像怪物一样……漆黑,锋利……   她发出了一声尖叫。   恶魔拉姆也适时地小声嘀咕——甚至连陈策都没能听清:   【骚货……】 第六十八章 魅魔姐姐被白嫖了!   看着眼前的“女人”,陈策完全确定了她的身份——痛苦之拥·伊芙琳。   诞生于数万年前的远古恶魔。   她化作实体也有成千上万年了,期间杀害过的无辜人类数不胜数,制造出来的痛苦不亚于一场规模浩大的战争……她是彻头彻尾的恶魔,其残忍程度在所有恶魔中甚至都能排得上号。   至少比拉姆这种只喜欢窥探秘密、不喜欢残暴屠戮的恶魔要残忍得多。   陈策对她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更不用是对方想来要他的命了。   “我听说你这几天一直在找我……我来了,你又当如何?”   陈策站得笔直,同时也侧开身子让出了一条道给酒馆女老板逃到外面去——接下来的战斗,恐怕只要一点点波及到她就会要了她的命。   “唔……”伊芙琳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下颌,摆出了一副思考的模样。   此时的她身体大部分都处于“化形”形态,肌肤洁白得宛若新雪,一抹红润的血色在她完美无瑕的脸颊上、胸脯上和大腿上若隐若现,美丽得勾人心魄。   “你看起来和我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呢……你是人类?但我明明能从你身上感觉到恶魔的气息……很浓郁。你到底是恶魔还是人类呢?好奇怪哦……”   “这个问题你可以留着回到地狱之后慢慢想。”陈策笑了笑。   伊芙琳也笑了笑。   下一刻,两人同时冲向对方。   伊芙琳白皙的娇躯瞬间现出原型——半透明的黑色,双手上的爪子尖锐得就像一头猎豹。她的速度很快,暗紫色的能量在体表如流光般浮现。   她的背上延伸出两条纯黑色的物体……像是头发,又像是尾巴,末端带着镰刃状的锋利构造,看起来既诡异又骇人。   陈策几乎只能看到一抹紫色与黑色相见的残影……恶魔半透明的身体更让他锁定目标的难度大大增加。   等他终于看清对方时,那对锋利的爪子已经近在眼前。   于是他也释放了恶魔的力量。   “嘎——!”   渡鸦的哀鸣在屋外响起。   又在伊芙琳的脑海中盘旋。   只一瞬间,她感觉视野一片猩红,满目皆是哀鸣的渡鸦。   恶魔的障眼法……她太清楚了。恶魔的欺诈能力。   她干脆直接闭上眼睛,凭着对人类气息的捕捉继续发动攻击。   陈策则是敏捷地躲过一下又一下,最后用一个华丽的后空翻越过桌面、绕向墙边。   他重新握紧了那把插在墙壁里的长剑。魔切。   【反击风暴】   叮叮叮叮——!   剑身与利爪不断碰撞,金属碰撞的脆响不断落下。   见攻击并不起效,擅长偷袭的伊芙琳果断后退,凭借敏捷和体态的优势重新钻入了黑暗之中——几乎相当于隐身了。   她的身体本就是透明般的黑色,一旦进入阴影之中就相当于裹上了一层天衣无缝的保护色。   她的正面作战能力也很强,但这并不是她的长处……她真正擅长的,是在黑暗中悄然伸出致命的“尾巴”。   半透明的纤细胴体在黑暗中缓缓移动……没有人能发现她的存在。   她甚至能将自己的气息也隐藏起来。   陈策想要仗着屋内的烛光保持照度,可伊芙琳无情地摧毁了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将长而尖锐的“尾巴”从黑暗中探出,只一瞬间就灭掉了所有烛火。   现在,周围只有黑暗了。   陈策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恶魔妩媚的笑声在耳边萦绕。   “我知道了……你既不是恶魔,也不是人类……”   “你是一个融合体……你拥有人类的身体,却是恶魔的心灵……”   “你与恶魔做了交易……你出卖了你的灵魂……”   “唔~多么堕落的人类……我能感受到你的痛苦……”   “人与恶魔纠缠的痛苦……”   那可怕的低语就像是在耳边。   终于,拉姆的【窥探】捕捉到了那个狡猾的恶魔。   【她来了……】拉姆及时出言提醒。   陈策当即顺着拉姆指引的方向挥动长剑。   铛——!   果不其然,剑刃与某个锐物发生了碰撞——如果刚才不挥这一剑,对方就要直接切开他的脖子了。   陈策暗叹这恶魔的力量果真每个都不弱。   可就在他准备抓住机会发起反击的时候,他突然感到一阵……   奇怪的感觉……   有点头晕,但又不是那种天旋地转的晕眩感……   而是一种……一种……   血脉喷张的感觉……   叮~陈策似乎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下一刻,那个与他的剑刃碰撞的锐物变成了两条柔软的“尾巴”。   然后轻柔地将他抱住。   一个窈窕的身影随之出现。   “我能感受到你的痛苦……请让我为你抚慰伤痛……”   伊芙琳现身了。她仍隐藏在黑暗之中,但那柔软的触感和温柔的抚摸证明她就在眼前。   陈策被她推倒在地。   一只温暖柔软的小手在他脸上轻轻抚摸……然后到胸口,解下扣子……再到腹部。   陈策的眼里只有那个美丽的恶魔了。   她就像一位温柔美丽的大姐姐……她的声音是如此甜美,她的抚摸是如此轻柔……她散发着微光的眼眸是那般的美丽。   “放轻松,好吗……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能感受到你炽热的心跳……你太令我着迷了……”   “我们会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我们会寻得那极致的欢愉……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跟随我的动作,好吗~?”   伊芙琳缓缓俯低了身子,那吐着热气的饱满红唇已经贴在了对方的耳边。   她向着耳廓发出诱人的喘息,她亲吻着对方的侧颊……就像甜蜜的妻子。   她的双腿环住了对方的腰,下半身轻轻扭动。   她发出阵阵娇媚的申吟,让人无法自拔。   她能感受到,对方的手正在不自觉地抱住她……她那不盈一握的柳腰。   于是她的“尾巴”在黑暗中接近了对方的脖颈。   强烈的情欲在两人间徘徊,荷尔蒙的气息填满了周围的空气……即便这其中暗藏杀机。   【欲望红尘】   恶魔伊芙琳的标志性技能之一。   没有哪个凡人可以抵挡住她的魅惑——那种原始本能性的魅惑,无论目标的意志力有多强都会在眨眼间沉沦。   她给予了对方欢愉,于是她准备收获痛苦了。   欢愉之后的痛苦……那种落差……那才是最让她心动的“美味”。   更何况是恶魔的痛苦。   她这么想着,那两条组合在一起会变成心形的“尾巴”逐渐露出了致命的锋利。   她即将收获美味的痛苦。   可就在这时……   她突然发现身下的男人在轻轻颤抖。   他在……笑?   “好直接的魅惑手法……未免也太低级了。”陈策笑出了声。   伊芙琳一愣。   不等她反应过来,环在她腰间的手突然变成了一把利刃。   紧接着便是穿透身体的剧痛与麻痹感。   噗——!   魔切洞穿了伊芙琳的腹部,黑色的血液从中溢出。   “你……!”伊芙琳赶紧放开对方,略显慌张地退回了黑暗之中。“你怎么可能……你的欲望……明明是那般强烈……”   陈策站起身来,笑笑不说话。   恶魔拉姆倒是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用同等的恶魔能量让伊芙琳听到自己的声音:   【你想魅惑我的契约者……是否太小看我了……渡鸦的眼睛早已看穿了一切……呵呵呵呵……】   语气里带着不屑、嘲讽与耻笑。   闻言,伊芙琳脸色一沉,之前的妩媚与娇柔瞬间变成了憎恨和愤怒。   她堂堂大恶魔,在符文之地上存在了万年之久,什么样的人类没吃过?   此时居然……居然……   被这么一个年轻人白嫖了!   她气急败坏,腹部的伤口在恶魔的力量下迅速修复。   然后她再次发起攻击。   她的两条“尾巴”向前鞭笞,就像两条带有某种独特暧昧性质的小皮鞭。   陈策也不虚,直接挥剑正面应战。   现在的他有两个恶魔的帮助,再加上本能不俗的力量和各种各样的技能,正面战斗完全可以打赢伊芙琳。   稳占上风。   终于,在数个回合之后,伊芙琳认清了现实——她不是眼前这个“半人半恶魔的怪物”的对手。   短短几分钟的战斗,她的身上已经布满了伤口,甚至有好几道剑痕险些直达她的要害。   她暗骂一声,果断破窗逃跑。   陈策深知这个该死的恶魔逃入黑暗之后就再难寻觅,当即对着她举起了一只手。   体内的冥界之力开始流转。   “轮回绝境……”   空间开始扭曲,冥界之门在物质领域缓缓打开。   可就在那股诡异的引力要将伊芙琳拽入冥界之时,后者的身体完全在黑暗中隐形了。   在轮回绝境的使用过程中丢失“视野”,这个技能就失效了。   陈策赶紧追上去,在瞥见对方的一瞬间再次使用轮回绝境。   可惜的是,伊芙琳又一次在他使用轮回绝境的片刻停顿中跑开、隐身了。   轮回绝境又使用失败了。   陈策有些烦躁,但轮回绝境的确用不出来了——伊芙琳的速度比他更快,使用轮回绝境又有片刻的停顿,无论试几次都会在关键时刻“丢失视野”。   抓不到她。   “啧……”无奈之下,陈策只得暂时放弃追击。   可有一位老搭档并不愿意放弃:   【继续追……别让那个该死的恶魔跑了……】   “我已经看不见她了。”陈策摇了摇头,“她能在黑暗中隐形。”   【我的窥视能力能找到她……】   “但我的恶魔之力还不足以支撑我找到她。”   【那我就多给你点力量……】   “可我还没完成交易的内容?”   【闭嘴……我白送你的……】   “这么好?”陈策大感意外。   但他眼睛里突然多出来的“超视觉”告诉他拉姆并没有骗他。   拉姆又在小声嘀咕了。   【想抢我的人……我怎可能放过你……】   【我要将你斩草除根……】   【他……是我的……】   伊芙琳错估了猎物的实力。   她原以为自己只要找到那个恶魔……她从德玛西亚的另一端跑来,足足耗费了几天几夜的时间……她原以为自己能品尝到同类的痛苦……   她低估了猎物的实力,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于是,猎物变成了猎手。   现在轮到她被追着跑了。   “那个家伙……”   漆黑的夜里,滴滴黑色的鲜血洒落在街上,但明显随着距离的延展渐渐变少——伊芙琳正在快速复原自己的伤势。   【恶魔魅影】,她最常用的自保技能之一。   这不仅给她带来了在黑夜中隐身的能力,也为她提供了极强的自愈能力——只要身体保持隐形状态,她身上的伤势就会迅速复原。   但这还远远不够。   她现在需要进食……只有强烈的痛苦才能让她重回巅峰。   她开始边逃边搜寻目标。   德玛西亚雄都里住着上万人,但那些普通人的痛苦在此刻明显显得不够看了——虽说只要精心“烹制”,普通人的痛苦和超凡人类的痛苦品尝起来是一样美味的,但后者可提供的“量”要多得多。   她现在有伤在身,那个该死的“猎魔人”又还在后面紧紧跟着,她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烹饪什么美食……她现在只能粗暴地给予猎物痛苦,然后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吸收尽可能多的能量。   在这种情况下,该选择何种猎物就一目了然了。   味道不味道的已经可以忽略了,只要“量大管饱”就行。   她在黑夜中迅速穿行,很快就锁定了一个猎物。   魔力的气息……她嗅到了。浓郁、柔和,就像蛋糕一样松软可口。   在这个国家,有魔力的人并不常见,她必须把握好机会了。   滴答,滴答,滴答……   钟摆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有节律的响声,完美地遮盖住了恶魔轻缓的脚步。   紧闭的落地窗突然打开了一道缝隙,怡人的晚风吹动帘布,像是舞女的裙摆般轻轻摇曳。   一个诡异的黑影越过了落地窗。   床上的少女沉浸在甜美的梦里,那散开的蓝色长发绕过了她温柔的笑意。   伊芙琳轻轻靠近,浓郁的“香味”让她确定了眼前之人就是她要找的猎物。   于是她伸出了利爪。她要直接杀死目标,然后吸收疼痛带来的痛苦——即便这种低级的痛苦味道很差,量也会大打折扣。   但她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慢慢“调情”了。   “亲爱的,你真美……”   伊芙琳将利爪轻轻滑过少女美丽的脸庞,最终抵在了那白皙洁净的脖颈上。   然后猛地发力。   一滴殷红的鲜血立刻溢出。   但……也仅仅是一滴。   因为伊芙琳遭到了“偷袭”。   在她毫无防备准备进食的时候,一把摆在床边的琴突然奏响了——没有任何人去拨动琴弦。   就像……是它自己动起来的一样。   噔~~动听的音符落下,却夹带着奇妙的魔法能量。   毫无防备的伊芙琳被这道音符弹飞到了墙上,发出一声巨响——虽然这对她根本造不成什么伤害。   寂静中突然出现的巨响惊醒了睡熟的少女。   她慌乱地坐起身来,几乎是下意识地把琴抱在了怀里。   “别害怕,亲爱的……”伊芙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再一次逼近——她的眼里带着贪婪的光芒。   即便她的身材完美得让女人都会为之倾倒,可她漆黑的身体还是暴露了她恶魔的身份。   床上的少女毫不犹豫地拨动了琴弦。   美妙的旋律响起,柔和的魔法能量却像剑刃一般锋利。   但……伊芙琳已经不再是毫无防备了。   战斗状态下的她,根本不可能被这种玩笑似的攻击碰到。   只一瞬间,她躲过魔法攻击的同时冲刺到了少女面前。   两人的脸甚至距离不足十公分。   恶魔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凡人的眼眸。   然后,恶魔噗嗤一笑。   “亲爱的,原来你是一个可爱的小哑巴~” 第六十九章 我看是辅助控住了打野   娑娜害怕极了。   她先是大半夜被一声巨响惊醒,然后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奇怪的女人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   最可怕的是,脖子上还传来了阵阵刺痛——伸手一摸,发现上面有一点血迹。   很显然,那个奇怪的女人刚才想……   杀了她。   “你很害怕么~?可你没办法发出声音呢……”   体态妖艳但明显与正常人类不同的奇怪女人已然凑到了面前,那妩媚的嗓音让人感到一阵燥热——但更多的是恐惧。   娑娜下意识向后缩去,可那只冰冷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贴在了她的脸上。   尖锐的利爪缓缓划过她美丽的脸庞,像是一种无声的威胁……又像是捕猎者捉弄猎物的玩乐。   既然猎物醒了,那这位可怕的恶魔就打算稍微制造一些落差了——欢愉和恐惧过后的痛苦都会更甚。在另一位恶魔赶来之前,她打算最大限度地补充一下。   楼下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还有迷迷糊糊的疑问声:“娑娜……你怎么了吗……”   显然,刚才的巨响不止惊醒了一人。   娑娜看着眼前的奇怪女人,保护家人的信念终究还是战胜了内心的恐惧。   她一咬牙,灵活的玉指在琴弦上拨动开来。   咚~~~   悠扬的琴声响起,恶魔伊芙琳却只是轻蔑地笑了笑。   几乎是挨在一起的距离,她无法躲避,也无需躲避。   这种玩笑似的魔法攻击,她只需要挥挥手就能全部格挡掉。   琴声越发响亮,节奏也越来越快,但恶魔却只把它当作用餐前的助兴节目。   直到……   一抹金色的光芒从琴声的旋律中迸发出来。   狂乱的旋律,疯狂的音符。   琴声入耳的一瞬间,伊芙琳突然控制不住地开始扭动身体——就像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一般。   而琴声就是那些看不见的丝线。   她开始纵情地舞蹈。   【狂舞终乐章】……   在恶魔拉姆的帮助下,陈策始终锁定着伊芙琳的位置。   渡鸦的眼睛看到她了……在黑暗中涌动的模糊身影……就像夏日的热浪……   她身上在淌血,伤势也在渐渐恢复……但远远不够,她需要制造更多的痛苦来恢复自身的力量……   于是她开始搜寻合适的猎物……   她停下来了……   在一间宽敞而并不豪华的庄园里……   很……   眼熟。   陈策的右眼溢出了一丝鲜血。连续过度地使用恶魔之力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但他不敢停下来休息——反倒更着急地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你看起来很慌张……】窥视恶魔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她已是强弩之末,只得靠饥不择食般的胡乱狩猎来恢复伤势……你大可以慢慢追上她……这已经是一场有趣的猫鼠游戏了……】   “不……”陈策皱了皱眉,脚下的步伐不敢有丝毫怠慢。“伊芙琳在对娑娜下手……”   【娑娜……是之前那个弹琴的哑巴女人么……】   “比起哑巴这个称呼,也许‘失语者’听起来会更礼貌些。”   【呵呵……不过是一个弱小的女人……她的琴里也有点魔法,但同样孱弱不堪……她内心的秘密也并不有趣……她毫无意义……】   “不,她很重要。”   【并不……】   “你不懂。”   【……】不知为何,拉姆突然沉默了。   陈策现在也没空去猜这位喜怒无常的恶魔的小心思,一心只想快点赶到娑娜那边去。   伊芙琳的力量是有限,但对于娑娜一个“辅助”来说……   还是太致命了。   快点……再快点……   陈策用尽一切可以提升速度的手段,终于在数分钟后赶到了布维尔家的庄园。   里面亮着灯火,悠扬动听的琴声不断传出,几乎传遍了整条街道。   听到琴声,陈策稍稍安心了一点,但远远说不上如释重负。   他直接从街道上一跃而起,身体宛如炮弹般冲向了庄园的二楼。   嗙——!落地窗应声碎裂。   赶上了。   “娑娜小姐!”陈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床上拼命弹着琴的娑娜——她面色苍白、冷汗直流,显然是魔力已经超负荷了。   她白皙的脖颈上还有一丝血迹,显然就是伊芙琳伤的。   至于伊芙琳……   她被娑娜狂乱的琴声控制住了。   魔法之琴【叆华】的魔力完全指向她一人,那奇妙的能量让她不能自已地跳起舞来。   当然,这种控制的持续效果和时间也非常有限。   娑娜仅仅是演奏了不到半分钟就几近虚脱,而伊芙琳也并没有完全被控制住——她恶魔的力量能压制一部分“音符”,好让她在舞动中缓慢靠近目标。   若是再这么下去,恐怕娑娜最多也就再撑个半分钟了——半分钟后,脱困的伊芙琳会瞬间夺走她的生命。   但现在已经没事了。   因为陈策来了。   【陈策先生……?】娑娜温柔动听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疑问的意味——她无法看见亚扎卡纳面具之下的脸,只是那种气质让她觉得应该是她认识的那位“故友”。   “是我。”陈策总算是松了口气,“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不……她很可怕……陈策先生……我想求你……先去把我的母亲和卡欣娜带走……她们……她们不能有事……】   娑娜白皙的脸庞在身体透支的情况下显得更加苍白,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晕倒。   面对少女的请求,陈策缓步上前,伸出一只手放在了琴弦上。   琴声瞬间止住。========================== 飞卢、全网小说资源共享,每月更新1500+本,点击链接加入群聊 分享废卢,刺猬猫等全网小说,每日更新50+,从此告别书荒 【千寻小说中转1群554707555】 【千寻小说中转2群312814139】 【千寻免费小说外群255595300】 资源来源于网络,仅作学习交流使用,小说资源版权归原作者所有,文本仅供个人学习和试读,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该资源,请购买正版谢谢合作!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麻烦通知我们及时删除。 =======================   娑娜已经发麻的十指也被迫停下。   她顿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陈策先生……你……?】   “没事的,交给我就行了。”陈策拍了拍少女散开的蓝色长发,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之前辛苦你了,现在就请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娑娜小姐。”   【陈策先生……】娑娜仍有些不安,但那只放在她头顶上的手已经说服了她。   于是她最后拨动了一下琴弦。   音符能量不再射向伊芙琳,而是钻进了陈策体内。   这次是柔和的曲调。   【迅捷奏鸣曲】   吸收音符能量的陈策立刻得到了强化——他的速度变得更快了。   他径直冲向堪堪脱困的伊芙琳,此消彼长之下后者竟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只一个照面,虚弱状态的伊芙琳就被斩下了一只手。   她发出痛苦的尖叫,楼下的脚步声顿时变得急促。   “娑娜!娑娜你怎么了!”乐斯塔拉和卡欣娜紧张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陈策往门的方向瞥了一眼,又回头望向屋外的场景——街上的人群越聚越多了。悠扬的琴声和打斗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实在太过明显。   不止好奇的普通人,街道那头也跑来了不少搜魔人……其中甚至有乔纳森等人。   “啧……”   “你紧张了?”伊芙琳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眼神变化,痛苦的哀嚎声顿时变成戏谑的嘲讽。“那看来……今晚我们要到此为止了呢。”   说完,她直接用锋利的爪子破开墙壁、从另一面逃跑。   陈策想追,可身后抱着琴的少女让他不能去追——如果他也跑了,那这里的黑锅就全都甩在娑娜身上了。   这附近的魔法气息太过浓郁……绝对逃不过搜魔人的眼睛……   更何况娑娜本就被搜魔人列为了怀疑对象……   【你在等什么?】拉姆急不可耐的声音突然响起,【快去追杀她……别让她跑了……!】   “不……”陈策在内心回应,“我一走,娑娜就麻烦了……”   【你要为了区区一个凡人放弃追杀恶魔?】   “娑娜真的很重要……”   【不……!快去追杀她!】拉姆开始咆哮。   但陈策依旧无动于衷。   【这是我们之间的契约内容!是交易条件!你要为我收集秘密!恶魔的秘密更为重要!】   “抱歉,拉姆……”   【违反契约的人要遭到惩罚!】一缕可怕的恶魔之力伴随着拉姆愤怒的尖叫声传出。   又反向“刺入”陈策体内。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可他依旧没有向逃跑的伊芙琳追去。“要罚就罚吧……仅此一次……”   【陈策……!】   拉姆的怒火难以平息,陈策一言不发。   街道上的脚步声越来越多,搜魔人警告的声音已然传来。   娑娜的房门更是被直接撞开——是乐斯塔拉和卡欣娜先到一步。   “娑娜……!”乐斯塔拉径直冲向了她的女儿,那颤抖着的拥抱表明了她的关切、担忧和紧张。   身为骑士团成员的卡欣娜则是先注意到了房间里的“不速之客”——一个戴着面具的陌生男人。   “你是谁……”她警惕地抽出了佩剑,并不高大的身躯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挡在身后。   见状,娑娜立刻用手语向两人解释道:【这位是陈策先生,刚才有一个可怕的女人袭击我……陈策先生是来帮我的,不用紧张……】   “陈策?”乐斯塔拉一下子就想起了娑娜之前和她说过的事情——在那天的哀悼会上,正是一个叫陈策的搜魔人帮娑娜脱困了。   卡欣娜也记起了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人是谁。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失,可紧张的情绪仍在蔓延。   陈策闭上眼睛,借用渡鸦的视野一边追踪伊芙琳的去向一边看街道上到底有多少搜魔人。   伊芙琳似乎完全放弃了狩猎自己的念头……她正往城外的方向逃去……   至于搜魔人……   嘶——!   一阵强烈的刺痛突然袭来,陈策的眼眶里又流出了鲜血。   【违背契约者,不配使用我的力量……!】拉姆恶狠狠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很显然,这位契约恶魔真的生气了。   陈策也不得不直接用肉眼观察街道上的情况——攒动的人群几乎围满了整座庄园。   现在就算留下来也很难帮娑娜洗脱嫌疑了……那些搜魔人绝对会认为她要么就是黑魔法师本人、要么和黑魔法师有勾结——毕竟这已经是第二次在娑娜身旁出现这种事情了……   而且还都是同一种魔法气息……搜魔人不傻,他们肯定能猜到……   还有琴声的问题……太多人在今晚听到娑娜的琴声了……   难道要把他们都……   “陈策先生!”正当陈策苦苦思索对策之时,抱着娑娜的乐斯塔拉开口了——语气坚定而充满智慧:   “您带娑娜走吧!”   “嗯……?”陈策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而乐斯塔拉已经把她的女儿推了出去,“如果您留在这里一定会被搜魔人抓住的,您必须赶紧离开……而娑娜留在这里也很难摆脱嫌疑,所以我想请您……带着娑娜一起离开吧!”   “母亲,这是为何?”卡欣娜仍有些不解。   “我们要伪造一场不存在的‘悲剧’……”乐斯塔拉一边说着一边捡起了地上的玻璃碎片。   “我们要假装自己遭到了黑魔法师的袭击……然后娑娜被抓走了……也许这说服力有限,但至少能在明面上洗清娑娜的嫌疑,我也会用更多的谎言去编织这场不存在的悲剧……”   “最重要的是……只要娑娜不在,那些搜魔人就暂时无法调查娑娜了……”   “什么……?”卡欣娜一愣。   可还不等她想明白,乐斯塔拉就用玻璃碎片猛地划破自己白皙的臂膀。   大量鲜血瞬间涌出,她的脸上迅速失去血色。   “母亲!”卡欣娜焦急大呼,赶紧上前用衣服裹住了母亲手臂上的伤口。   “陈策先生……求求您……”乐斯塔拉扭头望向屋外,暴躁的搜魔人们已经撞开了庄园的铁闸。   “我不能再失去我的女儿了……她不能被搜魔人抓住……”   见状,陈策也没有了选择的机会。“您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乐斯塔拉夫人……我会保护好娑娜的。”   说完,他一把抓住了想要扑到母亲那边去的娑娜。   【陈策先生……!】娑娜还有些挣扎。   但陈策已经抱着她跃向了屋外。   街道上,许多人抬起头来发出了惊叹——他们都看见了,一个戴着面具的古怪家伙抱着琴瑟演奏家娑娜从天上“飞走”了——那绝不是常人能做到的,那是黑魔法!   是该死的黑魔法师!   “救命……!”乐斯塔拉虚弱的呼喊声适时传到了街上,“救救我的女儿……!”   人群又是一阵骚乱,一些富有正义感的雄都居民甚至朝着陈策消失的方向追去了。   绝大多数搜魔人也是如此。   唯独一人留了下来。   陈策的小队长,乔纳森。   “陈策哪去了……”   他小声嘀咕。 第七十章 娑娜:我好重QAQ   嗒……   铁靴踏地的声音在幽闭的房间里回荡,身材壮硕的搜魔人恭敬地行了个礼。   这里是审讯室,但他面对的并不是犯人——相反,是受害者。   两位可怜的、值得尊敬的受害者。   英雄巴雷特·布维尔的妻女——乐斯塔拉·布维尔和卡欣娜·布维尔。   “这里环境不好,先委屈二位了……规矩所限,真的很抱歉——若是我可以做主,我一定会请二位到休息室谈话的。”   搜魔人满怀歉意地鞠了一躬,而后才坐到对面。   “没事……我能理解你们的……”乐斯塔拉疲惫地点了点头,一双好看而憔悴的眼眸时不时就会瞥向自己的手臂。   她受伤了。绷带止住了血,但不能完全止住疼痛。   “我们公事公办就好……千万不要有任何顾忌……”   “非常感谢您的理解。”搜魔人似乎松了口气,同时也第一次对自己所处部门的规章制度产生了不满——乐斯塔拉夫人不仅是英雄的妻子,还是受害者,怎能把她当成嫌疑人来问话呢?   这不公平。   “你要问什么就问吧……我们一定知无不言……”乐斯塔拉看起来很虚弱,但眼睛里却藏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放松。   还好……这个搜魔人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   或者说……其实大部分搜魔人都没有。   大元帅缇娅娜和搜魔人团长埃尔德雷德对布维尔家不怀好意,但他们手底下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明智的——他们尊敬布维尔家族,更是尊敬巴雷特·布维尔。   那位为国献身的英雄……他们非但和他没有利益冲突,还都或多或少地得到过他的帮助,他们怎可能恨他?   只有缇娅娜和埃尔德雷德……   那两个眼里只有权力的家伙……   若是国王放任他们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毁了德玛西亚……!   乐斯塔拉越想越生气,不满的情绪几乎要表现在脸上了。   好在,她的女儿卡欣娜及时碰了碰她的衣角。   搜魔人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变化,“那么,我们先来核实一下情况吧……您之前说是有一个黑魔法师袭击了您的庄园,然后带走了娑娜·布维尔,是这样么?”   “是的……”乐斯塔拉点了点头,眼眶瞬间泛红。“他粗暴地带走了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娑娜……”   “要是娑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要了他的命!”身为骑士的卡欣娜用力锤了一下桌子。   两人悲愤的表现让搜魔人连连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起的……但……”   “没事,您继续说……”乐斯塔拉抹了抹眼睛,“我知道这都是为了娑娜好……你们一定会救回娑娜的,对吗?”   “定当竭尽全力!”搜魔人又用力敬了个礼。   桌对面的母女俩暗自相视一笑。   有些憨厚老实的搜魔人还是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接着问道:“另外,有许多目击者称听到了娑娜小姐的琴声……这个您可以告诉我是因为什么吗?您知道的,就是……我想娑娜小姐应该不可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还有心思演奏?”   “这就是那个黑魔法师抓走娑娜的原因了……”乐斯塔拉又抹了抹眼睛,娇弱的肩膀还时不时抽动一下,像是在抽泣——嗯,只是看起来像。   “那个黑魔法师……他很喜欢娑娜的演奏……他要把娑娜抓走,每天留在身边只演奏给他一个人听……”   “他简直就是个变态!”卡欣娜义愤填膺地补充道。   “啊……这真让人愤怒……”搜魔人既震惊又愤怒,巴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找那个黑魔法师拼命。   娑娜是享誉全雄都的著名弦乐演奏家,大家都知道的,她也有很多忠实的听众。   做出这种事情……那已经不叫什么控制欲或是占有欲了,那就是一个纯粹的变态!   “如果我们抓到他,我们一定要他好看!”搜魔人愤慨道。   “嗯……”乐斯塔拉哽咽道,“就像我刚才和之前说的……那个黑魔法师就是想独占娑娜……所以他半夜潜入庄园,逼迫娑娜演奏了一曲……然后又将闻声赶来的我打伤并带走了娑娜……”   “我们一定会还您一个公道!”搜魔人站了起来,“我已经了解所有情况了,现在您可以和卡欣娜小姐一起回去休息了。”   “没有别的问题了吗……”乐斯塔拉开始试探。   “没有了,我已经了解具体情况了。”   “可外面有人谣传娑娜和魔法师有关系……他们说上次哀悼会的事情和今天都太巧了……”   “我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了——正是因为太巧了。”   “诶……?”乐斯塔拉愣了一下。   搜魔人抚了抚他肩上的肩章,用一种极为自信的侦探口吻说道:   “根据我的推测,我判断上次那件事也是同一个黑魔法师造成的——很显然,上次他就看上了娑娜小姐的演奏、想将其带走,但因为当时有太多搜魔人在场,他只能暂时溜走!”   “啊……原来是这样……”乐斯塔拉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倒不完全是演出来的了——因为这个推论本来是她准备引导着对方做出的。   没想到……这位搜魔人先生自己先想到了。   那就连后面的说辞都省了。   那现在就基本可以算是天衣无缝了——完全不用担心搜魔人再去庄园里调查。   毕竟……这两次的确都是陈策先生。   他们再怎么调查都只会调查出相同的魔力气息——甚至就连娑娜的魔法气息都能推到陈策先生身上……好吧,请陈策先生原谅。   总之,刚好吻合现阶段得出的“精准猜测”。   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乐斯塔拉微微欠身,“很感谢你们的帮助。”   “应该的。”搜魔人行礼道别。   乐斯塔拉母女很快就离开了审讯室。   然后,两人几乎同时露出了笑容。   “你的演技太好了,母亲!”卡欣娜小声惊呼。   “那当然。”乐斯塔拉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这句赞美,“难道你不知道我以前当过话剧演员吗?”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   “太厉害了~!”   “哼哼~”   陈策将娑娜安全地带回了家。   但过程有点艰辛。   倒不是说那些追来的居民们给他造成了多大的困扰——他们那点速度根本连他的影子都追不上,真正导致有点累的是……   娑娜疑似有点太沉了。   他抱过艾瑞莉娅,抱过阿狸,也抱过辛德拉和艾希……但绝没有哪位的体重能比得上娑娜。   如果要问原因的话……嗯……   【我一定很重吧……抱歉……太麻烦你了……】   足有36D的少女羞愧地低下头去,可她的视线完全被那饱满的胸脯挡住了。   实话说,她跟“胖”这个字眼完全沾不上边——她的腰非常细,其他部位的曲线也都很符合“窈窕淑女”的标准,但……   她饱满的胸脯和丰腴的大腿让她的体重比一般成年女性要高一些。   除此之外,她本人的身高也足有一米七五,自然也就要沉一些了。   总的来说……是那种格外丰满的身材。   抱起来手感很好,但重也是真的有点重。   “没事,你一点也不重。”陈策笑着安慰道,“几百斤的巨石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更何况你呢?”   【几百斤……】娑娜掐了掐自己的柳腰。还好没有半分赘肉。   回想起刚才被对方紧紧抱住的场景……她有点羞涩,但现在她心里想的更多的是家里那边。   希望母亲和卡欣娜姐姐没事吧……   搜魔人……会难为她们吗……   深夜里只有月光落下,娑娜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担忧的神色也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冰冷。   她暗暗叹了口气,又回过身来。   这里是陈策先生的家……也是一间普普通通的旅馆。   【你平时就住在这里吗?】她一边比划着手语一边用魔力传音。   “是的。”陈策不太懂手语,但也能稍微比划两下。“但你放心,我旁边的几个房间里都没人,最近的在楼下,不会有人发现你的。”   【噢……】娑娜点了点头,又注视着对方将桌上的烛火点亮。   柔和的光芒填满了整个房间,温暖的感觉也让她逐渐安心下来。   她将怀里那把几乎永不离身的琴放下,又稍微捋了捋自己的长发——事发突然,她当然没空去把睡觉时放下的长发扎成平时那样的双马尾。   不过现在这样也很好看。   有种更温柔的感觉。   她甚至还穿着睡衣。   “我明天会偷偷去找乐斯塔拉夫人商量计策的。”陈策也跟着坐了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还算融洽。“不过这几天恐怕都要委屈你暂时躲起来了。”   【哪里的话……我一点也不委屈,这是我的幸运。】娑娜微微歪头,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意。【陈策先生从那个恶魔手中救了我,又带我逃离了搜魔人的抓捕,你是我的恩人呢。】   “恩人什么的……也没有……这是我的职责……”陈策有点不好意思说出伊芙琳会找上对方的根本原因了。   闻言,娑娜又是微微一笑,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她会默默记住对方的恩情,然后在对方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予报答。   她一直都是个内向的女孩,但她的心善良得炽热。   她稍微环顾了一下这间只有一张床的房间,默默缩在了沙发上。   【陈策先生,之前都没好好和你聊过呢……关于艾欧尼亚的一切。】   “是啊,上次我走太急了。”陈策笑笑。   【上次也是非常感谢你呢……真的很抱歉,我那时没有第一时间记起你。】   “那你现在想起了吗?”   【唔……也没有呢……】娑娜露出了一抹羞愧的神色,【我记性比较差……实在不记得我们之前在希拉娜修道院见过了……】   “没事没事,因为那时我们也不认识嘛。”陈策摆了摆手表示无所谓——那当然不能有所谓,毕竟这只是个幌子。   他的确是见过娑娜——而且是很多次,但并不是在希拉娜修道院。   而是在……召唤师峡谷……   不止见过很多次,还玩过很多次……   【不过以后我会永远记住你了呢~】娑娜的“声音”是那般温柔,就像她美丽的外貌。【你对我的帮助,我会永远永远记得的。】   “那我倒是宁愿你记性差一些了。”陈策回以笑容,又稍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女。   她……饱满美丽什么的就不必再赘述了,现在的她比起平时倒是有一点很大的不一样——   衣服。   刚才逃跑的时候为了尽快躲避人们的视野,一路又跑又窜的……难免会把她的衣服弄脏——那上面甚至沾了血迹。两个人的都有。   而且这还是件纯白的睡衣,看着更明显了。   “你要洗个澡吗?”陈策直言不讳,“或者只是换件衣服?我可以先把我的衣服借你,明天我再去找乐斯塔拉夫人拿你的过来。”   【……】娑娜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但她一低头就能看见自己饱满的胸脯几乎要从衣服里跳出来了……这件睡衣确实有点损坏,已经包不住她如此丰满的身体了。   虽然也说不上露了什么,但那大片大片的雪白……她很害羞。   刚才她也的确是出了一身汗……直接这样在别人家里睡很不好吧……会弄脏别人的东西的……   【那……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陈策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当即给少女拿了一套自己的衬衣。   娑娜便红着脸小跑进了浴室。   水流的声音很快响起。   也许有些人能就着这声音吃下两大碗米饭,但陈策现在没那种心思了。   在确保娑娜完全看不见他后,他紧皱着眉头捂住了一只眼睛。   丝丝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溢出。   强烈的刺痛感就像上万根针在扎着他的眼球。   “拉姆……” 第七十一章 恶魔的狱卒!   浴室里的流水声很明显。   陈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用恶魔之力时的场景——好吧,或许应该说“测试”?这更贴切些。   总之......那时是拿辛德拉来做测试的。   而辛德拉那时就在做和娑娜一样的事情。   但陈策不可能在娑娜身上复刻那种“测试”了。   即便此时的娑娜也在洗白白,即便他现在也急需一场测试......   他现在没有那种心思,就算有也干不出那种猥琐的事情——这种事放在关系不一般、平时就同床共枕“坦诚相见”的辛德拉身上是调情,但放在刚认识没多久的娑娜身上就是纯纯的变态了。   做那种事情可是要遭报应的。   就算是辛德拉......现在报应不就来了?   “再这样下去怕不是要成0.5个李青了......”陈策捂着不断流血的左眼,眉头紧皱得几乎要拧成一团。   痛,太痛了!   “拉姆......”他试着在内心深处呼唤那位契约恶魔。   可惜的是,没有回应。   “拉姆.......拉姆......”   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拉姆拉姆拉姆拉姆拉姆……”   他体内的恶魔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无奈之下,只得采取最后的手段了——   陈策从布袋里翻出了那张【窥视恶魔的交易契约】。   “这下连割手指都省了......”   陈策将契约卷轴拿起,缓缓靠近自己的脸——他要用眼眶里溢出的鲜血完成召唤仪式。   【你在干什么啊......!】一个微弱而惊恐的声音突然响起,【你要对契约做什么......!】   是熟悉的恶魔的声音。但似乎并不是在脑海中响起的。   而是......契约卷轴?   也就是说......嗯......   从契约卷轴的角度上看的话......某人似乎要对卷轴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陈策有点懵,但反正他的嘴唇没碰到卷轴。   一滴鲜血从他的眼眶滑落,在他回应那道声音前滴在了卷轴上。   下一刻,契约生效。   渡鸦的哀鸣在耳边响起,无数漆黑的羽翼填满了视野。契约生效,契约者的意识开始下沉,只得在最后的猩红霞光中瞥见自己模糊的倒影。   诡异的感觉就像潮水般涌来,但褪去的速度也如闪电般迅速。   陈策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梦幻般的失重感和混沌视线。   然后,他在一片猩红的雾霭中瞥见了点什么......一个人影?模糊不清,在雾霭中是灰蒙蒙的一片......   似乎还有声音传来......   “那个笨蛋在干什么!”   “他要对契约卷轴干什么啊……!开什么玩笑,好恶心!”   “嗯……?他好像没有碰到……”   “他在干嘛……血?”   “嗯……嗯……?!”   那个声音听起来既不嘶哑也不低沉,不像是恶魔的气质。   反倒很有丰富的感情——那种抑扬顿挫的语调。   那个声音的主人在“嗯”了最后一下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猩红雾霭中的模糊人影开始消散。   不对……不是消散……   是在……是那个人在逃跑……?   没有丝毫犹豫的,陈策追了上去。   然后他再次听到了恶魔拉姆的声音——但并不是在脑海中,而是在“现实”:   “停下……你这愚蠢的人类……不要再靠近了……!”   低沉嘶哑,宛若来自深渊,是那种大半夜听了会要么睡不着要么做噩梦的可怖嗓音。   但陈策并没有听话地停下。   因为……不对劲……   有哪里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我命令你停下……!”恶魔的怒吼传来,夹带着可怕的能量。   但陈策还是艰难地继续向前,“先等等……拉姆,我看到这里还有别人……!”   “没有……!”拉姆的怒火让整个意识空间都颤抖起来。   所幸,以鲜血灌注契约卷轴的陈策不会被强制踢出意识空间——这就是【规则】的力量。   即便是最强大的恶魔,也要遵循【规则】的限制。   陈策顶着压力冲进了猩红的雾霭之中。   那道模糊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了……他看见对方时不时会“变大”一点点,但不到半秒又会“缩小”回去,像是某种类似于法天象地的技能卡住了施展不出来。   又或者是……受到限制了?某种难以名状的限制?   陈策不知道,于是他继续向前,想要探寻真相。   直到拉姆的咆哮声再一次阻止了他的前进。   “我说了……停下——!!”   恐怖的能量直接将陈策掀飞。   “你在急什么?”陈策从地上爬起,“难道你就不好奇是什么人闯进来了吗——这可是我们之间的独立空间?”   “我说了没有别人……!”见对方终于肯停下脚步,拉姆的怒气稍微消退了一点。   “可我明明看到了一个人影。”   “……”   “那个人影看着还挺小的,大概就……一米五?像是某种小型精怪闯进来了,我们必须逮住它。”   “那是……”   “是什么?总不能是身高三尺有余的你吧?”   “……”   “你可没那么小,那不可能是你——伟大的窥视恶魔怎么可能只有一米五呢?那肯定是个卑鄙的小精怪吧?而且是毫无威慑力的那种。”   “闭嘴……人类……”   “你怎么又生气了?我又没说你,我说的是那个又小又卑鄙还毫无威严可言的小精怪。”   “你……!闭嘴……!!”可怖的吼声再次传来。   陈策顿了顿,又向前迈开脚步。“好吧,看来还是只能我自己去探寻真相了……”   “禁止!”拉姆当即喝止了对方的步伐,“你必须遵守我们契约的另一条内容……!”   “什么内容?帮你带离不朽堡垒?还是替你探寻物质领域的‘秘密’?这和我现在要做的事情有半点关系吗?”陈策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不是这两条……另一条……!”   “另一条?”   “我说过……你不能……不能……”   “不能什么?”陈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忍了很久终于没能忍住的笑意。   但拉姆没注意到。它只是用一种愤怒、耻辱的口吻逐字咬牙切齿道:   “不能窥探我的真容……!!”   话音落下,两边都沉默了一会。   陈策语气里的笑意更甚——这回对方要发现了。“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个只有一米五的人影就是你的‘真容’?”   “……”拉姆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终于,在那道模糊的人影更加深入雾霭后,它像是低吼般地斥责道:“你明明知道……!你在耍我么……!!”   “不啊,我真的不知道。”陈策立马摇了摇头,“我觉得那个不是你,而是一个外来的小精怪……是你一直在否认我。”   稍作停顿,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真的是你?”   拉姆有点急了。   这个问题简直就是对它的侮辱、对它威严的挑衅。   但……它又似乎不得不答。   若是它否认或者避而不谈,那个狡猾的人类就有借口说要“把外来的精怪赶跑”了……   “是……是我……”恶魔的声音变得微小。   “什么?”陈策则拔高了声调,“我耳朵刚才被你震得有点耳鸣……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我说……是……”拉姆的声音稍微变大了一点,但还是很微弱——和那种低沉嘶哑的可怖嗓音完全不搭调。就像一个小孩子在刻意模仿着大人狠厉的语气。   “啊?我听不见啊?”   “……”   “你说什么?”   “我说……是——!!”拉姆终于吼了出来。   这一下又给陈策掀翻在地了。   但他并不苦恼,反倒脸上带着有点贱的笑意,“啊?不可能吧?我一直听说伟大的窥视恶魔足有三尺多高才对呀?况且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也不小心瞥见过一点……你的确很高大来着?”   “不用你管……!”拉姆开始咆哮。   “你该不会在骗我吧?”   “没有……!”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这明显不对劲。”   “啧……是……我化形……化形了……!满意了吧!!”   雾霭中的娇小身影开始一蹦一跳的,看起来就像生气的小兔子。   陈策没忍住又是一阵窃笑。   恶魔拉姆则是怒气滔天:“行了,你现在知道这里不存在什么奇怪的精怪了?那就赶紧给我离开这里……!”   “嗯……先等等。”陈策摩挲着下颌,作思考状。“在离开之前,我还想看看你长什么样。”   “……?”拉姆先是一愣,而后便是更加疯狂的怒火。   “你疯了吗!还是失忆了?!我才刚告诉你第三条‘交易条件’是什么!你怎敢!!”   “我没有要窥探你啊?”面对拉姆的怒斥,陈策一脸疑惑地挠了挠头。“我是要直接看你,而不是用恶魔之力进行窥视——直接看不叫窥探,对吧?”   “……你这是在玩文字游戏!!”   “但符合规矩,对吧?”   “人类……!!”   “拉姆,我要进来咯?”   陈策一边说着一边迈开了脚步,朝着雾霭中的娇小身影走去。   如此言行,拉姆都快气笑了——它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狡猾赖皮的人类!   它在符文之地存在的年限甚至可以追溯到上古的蛮荒时期……它曾亲眼见证恕瑞玛帝国的兴起与衰落、符文战争的爆发和结束……它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类。   却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太贱了!   要不是在这卷轴里真身难以改变……若不是这个狡猾的人类闯入得太突然……若不是他那奇怪的动作打乱了自己的阵脚……   若不是……!   猩红的雾霭之中,恶魔拉姆低头望向了自己的双手。   小小的,软软的……红色的。   它也透过雾霭的霞光瞥见了自己的倒影。   只有一米五左右……而且纤细得毫无震慑力可言……   琥珀色的眼眸看起来一点也不可怕……   恶魔的尾巴尖端还是一个……一个……   心……心形……   这样的外表一点都不吓人!   堂堂原初恶魔之一,怎能一点威严都没有!   它恨透了自己这幅娇小的外表。   所以它总是以化形的“巨人恶魔”形态示人。   但现在……   “你快停下……!”   与体型明显不符的低沉嗓音冲破雾霭,几乎要震得人耳膜破裂。   “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你给我停下……!”   “机会?什么机会?”陈策乐呵呵地继续向前,但速度明显慢了许多——只是象征性地往前挪几步了。   “我可以……”拉姆的嗓音变得更加嘶哑,像是在一边连续做深呼吸一边说话:“我可以再次赋予你恶魔的力量……我可以原谅你之前违背契约的事情……”   “还有这种好事?”陈策彻底停下了脚步,嘴角依旧带着笑意。   “这是新的契约……但是仅此一次……!”   “好好好好好好好。”   “新的契约条件……【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擅自进入契约卷轴空间,亦不可以任何形式“看”或窥探我的真容。作为交换,我将重新赋予你恶魔之力,并保留之前的契约】……”   拉姆刻意把“看”字咬得很重——甚至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了。恐怕它现在很想把眼前的狡猾人类砍断、切开、剁碎。   “人类,陈策……你是否愿意与我签订契约……”   “我愿意。”陈策大方地笑了。   这笑容看得拉姆更加气愤。   但不管怎么说,新的契约签下了。   契约生效,这片【契约卷轴空间】也就开始崩塌了——至少对陈策来说。   他重新感受到了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无数渡鸦在他眼前纷飞、在他耳边哀鸣……他逐渐远离那片独特的空间了。   和之前大同小异。   大同自不必多说,小异则体现在……   陈策感觉自己在离开空间的最后一刻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   他下意识扭头望去,却只看见了一抹光滑的红润。   就像......神话中描述的恶魔的红色皮肤......   那是一条腿......恶魔的腿......   但......看起来并不粗糙、强壮......   反倒很光滑......   纤细、光滑......   狱卒!   陈策回到了现实。   眼睛终于不疼了,也不流血了。   为了保险起见,他随便试了一下——恶魔之力开始延伸,他闭上的左眼可以瞥见一些“其他的视野”。   于是他看见了一团雪白。   占据了整片视野。   嗯......?   是什么蒙蔽了我的双眼?   陈策有点迷惑。   直到......   他的恶魔之力窥见了娑娜的内心想法:   【为什么会突然有种被人盯着看的感觉……好奇怪……】 第七十二章 哼,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天边的第一缕阳光尚未出现,灰蒙的天空仍如混沌般模糊不清。   但盖伦·冕卫已经穿戴好装备准备开始今天的训练了——和往常的任何一天一样。   唯一略有不同的是,今天他并非到军营里接受训练,而是到了雄都宫殿内。   今天他既不独自训练,也不操练手底下的无畏先锋团战士。   而是要陪皇子殿下训练。   嘉文四世,如今国王的独子,未来的国王继承人——身为光盾家族的唯一子嗣,这偌大的德玛西亚终究会到他手里的。   但显然,他需要在那天到来之前接受更多的训练。   他的国王父亲会交给他最现实、最生动的政治课,而武术训练的课程就落到了冕卫家族的身上。   冕卫冕卫,冕的是光盾家族,卫的是皇室血脉。   盖伦对此毫无怨言——或者说是感到荣幸。   “我们要开始了,嘉文殿下。”   身材高大的剑士长并未穿戴铁铠,而是只挂了一件藤甲、护膝和护腕,但这仍让他看起来伟岸非凡。他手里拿着一把木剑,上面的磨损痕迹证明了这把剑已经“身经百战”——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今天的训练课程仍然是对打,可以吗?”   “当然,盖伦。”对面的另一个年轻男人自然就是嘉文四世了——他的身高比之盖伦要矮一些,肌肉的壮硕程度也没有那么夸张,但他笔挺的脊梁让他看起来不容小觑。   他虽只穿着和盖伦相同的藤甲,但那种天生的高贵气质一眼就能认出来——皇室的血脉,君主的气质。这不是光靠外物就能改变的。   他的武器是一杆长枪——当然,顶端的枪头也是木制的。他熟稔地耍了几下,动作流畅得让人直呼内行。他的武术导师是德邦总管·赵信,国王嘉文三世的贴身护卫兼好友,其枪法在整个德玛西亚都是绝对的第一人。   有最好的老师从小教导、最好的营养供给和最好陪练伙伴,嘉文四世的武力值当真是想低都不可能。   当然,这也离不开他本身的努力——身为皇室继承人,他曾数次亲临战场,率领德玛西亚大军陷阵杀敌。   他可不是那种从小生活在温室里、凡事都要人刻意让着的花朵。   “来吧,盖伦。”   嘉文四世将木头长枪抵在身前,那种锋芒内敛的气质完全不像一个年轻的战士——倒是有几分老将的风格。   赵信的风格。   他的老师总是教导他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藏起来的寒芒永远比亮出来的刀刃更具杀伤力。   “来!”盖伦高举木剑发起冲锋,健硕的身形加上过人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很有压迫感。   他的特长就是强横的蛮力和坚硬的身板。   而嘉文四世的自信绝不会体现在以短攻长上。   长枪无法与重剑正面碰撞,于是它向下弯折,又凭借长度的优势向对方施加压力。   盖伦一时间难以近身,但他壮硕的身躯也不只是用来看的。   他找准机会,以肩膀受刺的代价将重剑压在了枪头上,然后以蛮横的力量单手握住枪杆限制其发挥。   嘉文四世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但也没有坐以待毙,当即变换招式继续反击。   两人在宽敞的竞技场中打得难解难分。   攻守之势异也,再异,又异也......几乎硬生生变成了一场回合制战斗。   朝阳从群山之间升上了高空。   汗水浸湿了两位战士的衣服,他们终于舍得停下来了。   盖伦的巨剑落在了嘉文四世的脑袋上,嘉文四世的长枪也抵在了盖伦的脖子上。他们打平了。   和之前的九百七十四次比试一样。   “呼……呼……”长达近一小时的鏖战让盖伦几乎脱力,喘着气就直接坐在了地上。“嘉文殿下……还是那么强啊……”   “呼……呼……你也……不赖……”嘉文四世同样大喘着气,也同样笑得很畅快。   片刻的休息过后,嘉文四世起身收拾装备,盖伦却连忙上前行礼。   “我来就行了,嘉文殿下……”   如此客气的态度让这位年轻的皇子皱起了眉头。“盖伦,我说过的,私底下你可以不用这样称呼我。”   “咳……这是……习惯。”盖伦面露难色。   “可我已经提醒过你很多次了——包括今天刚见面时……算了。”嘉文四世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对方不是什么习惯,是职责。   他们已经过了那个可以勾肩搭背一起去外面抓虫子玩的年纪了......他们得正视自己脚下的台阶。   但......事在人为。   “你对我这么客气,该不会在之前的比试里也故意让我了吧?”嘉文四世板着脸问道。   “没有没有!”盖伦连忙摆手否认,“我怎么敢欺骗你呢?”   “真的?”   “当然……!”   “盖伦啊盖伦……”   嘉文四世摇了摇头,看起来很是失望。   可就在正直憨厚的盖伦满脑子想着该如何解释时,他又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还真是开不得玩笑啊,盖伦。”   “殿下……?”盖伦一愣。   “我是开玩笑的——你什么水平我心里还不清楚么?你要是让我我一下就发现了。”嘉文四世笑着向对方伸出一只手。   盖伦犹豫片刻后还是握住了对方,然后在对方的拉力下起身。   “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我有点……”   “那作为交换条件,你也不要再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个什么后缀了——至少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嘉文四世耸了耸肩,“至少……今天?”   “嗯……”盖伦挠了挠头。   作为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其实他也不想在称呼上让对方显得太生分,但……   好吧……就一次……?   “兄弟,希望这不会显得我太越界了。”盖伦伸出一只拳头。   嘉文四世与之碰拳。“我们可是最好的兄弟。”   两人相视一笑,又坐在地上休息。   他们闲聊了一小会,然后嘉文四世突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我的兄弟?”盖伦关切道。   “最近雄都要不太平了……”嘉文四世摇了摇头,“甚至是……整个德玛西亚?”   “你是说……布维尔家的事情?”   “嗯……巴雷特叔叔是父王最好的朋友,他的牺牲让父王连续几周难以入眠……”   “真糟糕……”   “更糟糕的是,父王要……”嘉文四世顿了一下,接着用一种不安的语气继续说道:“父王要赋予搜魔人更大的权力……他将巴雷特叔叔的死怪在了所有魔法师的头上……”   “嗯……”盖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吧,他想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利弊和弯弯绕绕。   他只觉得……魔法师不是本来就是要打击的对象么?给搜魔人更大的权力又如何呢?   这位没太多政治头脑的剑士长不理解。   年轻的皇子却想到了更多,“还有……娑娜·布维尔。你知道吗?她被一个黑魔法师抓走了……她是巴雷特叔叔的养女,这对布维尔家简直是要命的打击……连续而要命……”   “真是个坏消息……但我想搜魔人们能找到她的——国王陛下给了他们权力,他们可以更有作为了。”盖伦想得很理所当然。   嘉文四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苦涩的弧度,没有再说什么。   “总之……盖伦,我们以后有得忙了……”   陈策是被一个梦叫醒的。   是的,被梦叫醒......这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事实的确如此。   他本在做着一个很普通的梦——和大部分人的梦一样——虚无缥缈、混乱无序,直到一个温柔动听的声音闯入他的梦中。那种感觉像是从自己心底听见的声音,非常奇妙。   【起床啦……起床啦……】   然后是一个模糊的倩影。   于是陈策从梦中醒来。   一睁眼,娑娜温柔美丽的笑颜近在眼前。   当然,还有那更吸人眼球的36D......嗯......即便是男性偏大的衬衫都快兜不住了......   娑娜用她独特的“语言”方式叫醒了睡梦中的人——以魔力直接将“声音”传入脑海。甚至是梦中。就像直接闯入陈策的梦境中呼唤他。   她裹着围裙,提前做好了早餐。   陈策也不客气,洗漱过后便享用了这顿温馨的早饭。   再之后,他便要出门“上班”了。   但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娑娜小姐。”准备出门的陈策往屋子里喊了一声。   正在洗碗的娑娜立刻探出头来。   【怎么啦?】   “你可以过来一下吗?”陈策招了招手。   少女疑惑地走上前来,身上的围裙都还没脱。   “我要去搜魔兵团‘上班’了,晚些回来的时候会给你带衣服之类的日用品——我会去找乐斯塔拉夫人拿的。”陈策一边说着一边靠近。   “那么,在离开前……可以抱一下吗?”   【诶……?】娑娜明显有些惊慌失措。抱一下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有点太突然了?   突然要抱抱什么的……总感觉有点奇怪……?   “这会让我一整天都更有精神的。”但陈策已经张开了臂膀,微弯的双眸注视着对方。“可以吗?”   【唔……】只一瞬间的犹豫,善良的娑娜微微颔首。【如果陈策先生想要一个热情的拥抱的话……当然可以。】   “那……”陈策迎了上去。   少女也敞开怀抱。   饱满的胸脯透过围裙抵在自己身上,陈策感到非常满意——当然了,并不是因这个拥抱而感到满足。   而是......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少女的36D。   或者说36D上的一个魔法印记。   铛——!只有他能听见的心之钢触发音是如此悦耳。   “娑娜小姐很软很香呢……”陈策恋恋不舍地松开怀抱,“如果能每天都抱一下就好了。”   一天叠一下心之钢的话......   【唔……】第一次与异性拥抱的娑娜下意识低下了头,她有些内向的性格又让她红了双颊。   但她也觉得......拥抱什么的......其实挺舒服的......   的确能让人感觉很好......   拥抱果然是个好东西呢......   【如果陈策先生想要,每天拥抱当然是没有问题的……娑娜也觉得拥抱很温暖人心呢。】   “那就……每天早上?”陈策觉得自己的心之钢又有戏了。   【嗯嗯……可以的哦……】娑娜略显娇羞地抿了抿唇。   望着对方逐渐远去的背影,她乖巧地站在门边,像是目送丈夫出门的新婚妻子。   她稍微回味了一下刚才的一切。   陈策先生他......   是不是对自己有好感呢......   ---------------------------------------   陈策很快来到了搜魔兵团的军营。   日常的打招呼,日常的和其他搜魔人闲聊,还有日常的......直接躲在乔纳森的办公室里喝茶。   这位小队长对他格外客气,就算不训练也完全不会被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但陈策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乔纳森似乎一直在试探他......关于某些事情。   关于昨晚的“追查”......   “不知道我们一开始追查的黑魔法师和拐走娑娜·布维尔的黑魔法师是不是同一个呢......”   乔纳森抿了口热茶,眼神似乎有些飘忽不定。   “不好说,还真有可能。”陈策面色平静地跟着喝了口茶,“我昨晚追了那个黑魔法师老半天,只可惜最后也没能追上......擅自离队这点倒是我的错了,我愿意受罚。”   “你那也是抓人心切,罚什么罚?”乔纳森笑了笑,“况且也没造成任何损失不是?你人没事就好了——永远记住,干我们这行的安全第一。”   “是。”   两人接着喝茶。   乔纳森在这期间始终观察着对方的眼睛。   可就在他准备再问点问题的时候,一个手下又嘟囔着跑了进来。   “怎么了?”乔纳森问道。   “又有麻烦事咯!”那名搜魔人摊了摊手,“雄都大桥那边有人怀疑有魔法师。”   “雄都大桥?”   “是啊,有个外来的人‘占领’了那座桥,天天嚷嚷着要和别人比武。”   “这跟魔法师有什么关系?这不是巡逻队的事么?”   “可他太强了。”搜魔人语气浮夸道,“他连续打败了十几名骑士,而他们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所以有人怀疑他其实是用了魔法咯。”   “这样啊......”乔纳森点了点头,“那你们收集到那个人的信息了没?”   “当然。”搜魔人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羊皮纸,而后缓缓念道:   “那人身高只有一米六七,穿着一件又厚又长的大衣,全身都躲在阴影里面......还有一顶兜帽和一副奇怪的面具。紫色的。”   “他的武器是一根......棍子?也有人说是路灯什么的,反正看着很奇怪——甚至可以说离谱了,不是么?”   “他经常在打败对手之后用鼻子哼一口气,然后嘲讽似的小声嘟囔一句‘一个能打的都没有’......真的,太嚣张了。”   “最后,他自称......”   “贾克斯。” 第七十三章 贾克斯:开打开打!   德玛西亚的禁魔之风大约的确是吹起来了。   “一个占着桥不走的恶棍很强,怀疑是魔法师”,这种论调放在不久以前都是要招人笑话的——难道别人强一点就是用魔法了吗?就不能是别人天赋异禀、训练刻苦?看不得别人强是一件很低俗的事。   但现在......风向变了,舆论也就变了。   由王室牵头,搜魔人大肆渲染魔法师的恐怖,将那沉寂已久的“对魔法师的恐惧”再一次拉了上来。一夜之间,魔法师又成为洪水猛兽、众矢之的了。   就算是从没见过魔法师——甚至连魔法是什么都不清楚的孩童,也在人们面目狰狞的恐吓下对魔法师充满了恐惧——甚至是仇恨。   邻里之间,但凡发现一点什么不对劲的苗头,大抵都是会有人去举报的——他们大声嚷嚷着发现魔法师了,然后大张旗鼓地将搜魔人请到家里,却发现邻居不过是用魔术的手法牵着根线吊起了勺子。一些无聊的小把戏、小戏法竟也成了“重要证据”。   儿子被老子教训了,心中有恨,便去举报;自家的羊圈少了只羊,怀疑是邻居,便去检举;在外面赌博输了钱,便也怀疑是赢钱的用了什么“黑魔法”......无论多么荒谬的言论,都总是要上报一番的。   这般滑稽的杂事多了,人们便不用劳作了,每日都疑神疑鬼——既怀疑别人有黑魔法,也怕别人诬陷自己有黑魔法。   劳民伤财的恶事一桩。   唯独搜魔兵团的人却是要笑开了花——越是这般混乱,越是这般多的“线索”或“举报”,他们的权力便越大、收入便越高——越是那种滑稽的诬陷才好,一点危险都不用冒就把好处都拿了个干净。   总而言之,这对德玛西亚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任何事情,矫枉过正都不会有好下场......只是国王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而已。   但也不会太久。   熟知德玛西亚“历史”发展的陈策并不太慌——退一万步说,反正他本身也是个搜魔人。   打不过,就加入!   “走了,陈策。”   军营出口前,搜魔人小队长乔纳森挥了挥手。   “去雄都大桥看看吧……看看那个所谓的‘可能用了魔法的外人’。”   贾克斯盘着腿坐在桥中央,长柄武器搁在膝盖上。自打他上次途经这条路,德玛西亚变化不大,但这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人民狂热地保护着自己的疆土,也因此变成了非常像样的勇士。   好吧,至少有一些像样的......他心想。同时擦去了闪着柔光的灯柱顶端的几滴鲜血。血滴被掸过栏杆、落入了下方的河流。   他把手伸入斗篷中,取出了今天的第三颗水煮蛋。他把蛋在鹅卵石上轻磕了几下,然后不紧不慢地剥起了蛋壳。   【吃水煮蛋的时候要倒点醋。】他突然想起了这句话......是多少年前听过的?已经有好几千年了吧?或者足足一万年?   那是在那场战争爆发之前听到的......一个年轻人说的。那个年轻人叫什么来着......不太记得了。   他说......【倒点醋,剥起壳来会更容易。】   贾克斯掀起面具的一角,咬了一口鸡蛋,正好听见桥头的勇士们正在决定要派谁来当他的下一个对手。   眼前的太平景象,让他对一个已不存在的国度泛起了思乡之情。他抖落了回忆的寒冷,因为他知道,对艾卡西亚的思念只会让他分心。   他的斗篷很厚重,但太阳并不能温暖他斗篷之下斑驳怪色的皮肤。他没有一处皮肤露在外面。这样也好。他甚至都不太确定他的皮肤看起来像什么样了。   一阵寒风刮过白雪罩顶的山脉吹向北边,远方的风暴将雨水倾泻在陌生的田野和居所。艾卡西亚的故乡几乎没有云,更别提下雨了。也许风暴会一路南下,裹挟着雨水,打湿桥上的鹅卵石。那样的话,也许会让这次战斗更有打头。   风暴还会让对手的处境更加不利。也许那也不错。毕竟,一个有资格与他并肩作战,对抗来自另一端世界怪物的勇士,起码的适应能力还是必需的。   但是这样的同伴并不好找......   贾克斯很快吃完了手里的水煮蛋,两根粗壮的手指相互摩擦,指尖的细屑便抖落到了桥下。   多少天了?他来这里已经很久了......大概和上次来这里停留的时间差不多?或许更久一点......   他不太记得了。但应该是有整整一个礼拜的。   他依旧没能等来够资格的同伴。   那些德玛西亚的战士有足够的勇气,但并没有足够的武艺......他们总喜欢哇啦啦地大喊着上前,然后用最愚笨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战斗——他们弱得甚至有时候会自己给自己绊到桥底下去。   为了德玛西亚?他们总喜欢这样喊。   但是有用吗?他们在一两百年前就喜欢这样喊了——噢,抱歉,那是他们的祖先。   不过也大差不差了。   德玛西亚......为了德玛西亚做什么呢?等那些该死的怪物过来了,国家还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么?只有活下来才是真的......   哪怕一个也好......   贾克斯打了个哈欠。温暖的阳光晒得他有些犯困。   于是他又剥了一颗水煮蛋。   桥下的人群还在大叫。   “那个家伙已经打败十几名骑士了!”一个人炫耀似的跟旁人说道——当然不是在炫耀那个桥上的外人有多强,而是在炫耀他见证了所有的决斗。或许这只会让别人觉得他游手好闲,但他并不自知。   “不止,我瞧有……二十多个?甚至更多。”另一个人也跟着嚷嚷,语气还带上了一丝思索的意味。多么滑稽。“他甚至击败了来自密银城的决斗大师沃尔·沃斯。”   “密银城的决斗大师算什么?我们雄都的决斗大师都败给他了!”又有人参与了讨论。   “雄都的?你是说塞巴蒂安家的那位?”   “是啊!”   “啊……这可真让人意外……”   ............   ......   桥下的议论声其实不怎么传得到桥上,但贾克斯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他的五感在这数千年的历练中已经变得非常恐怖了。   他能清楚地听到每一个人的声音......甚至能听见他们呼吸的节律。他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不太听得懂。   比如......沃尔·沃斯是谁?塞巴蒂安家的那位又是谁?   这几天有什么能看的决斗大师么?总感觉都是一个样的货色......   贾克斯摇了摇头,继续吃他的水煮蛋。   于是他没有注意到一群穿着制服的人默默走进了人群——好吧,也可能是注意到了,只是他并不觉得那群人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只有强大的战士才配他用正眼看上一眼。   一群搜魔人走进了人群当中。   居民们自觉让道,一些小贵族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去触搜魔兵团的霉头——他们如今正“独揽大权”呢!   “就是那个人?”搜魔人小队长乔纳森一眼就看见了盘腿坐在桥头上的怪人,“矮而壮、全身都藏在大衣和斗篷里、戴着面罩……是他了吧?”   “是他。”另一名搜魔人点了点头,“已经在这里赖着好几天了……这几天被他打下水的骑士和决斗家数不胜数。”   “我知道。”乔纳森点点头,从腰间摸出了一块银白色的石头。“那这个你拿着,去测测他是不是用邪恶的黑魔法打赢别人的——你懂的,那种奸诈、狡猾、肮脏的小手段。”   “噢……啊?”搜魔人刚接过禁魔石就愣住了,“怎么测?”   “怎么测?难道你不知道禁魔石怎么使用么?”   “我知道啊,可是……”   “那你直接上去和他打一场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啊……?”   “把禁魔石贴他脸上,要是他还能轻松暴揍你就证明他不是什么黑魔法师。”   “......?”   “快去吧快去吧。”乔纳森推了推他的下属,“早去早回,待会收队我请你吃饭。”   “队、队长……你不能这样啊……!”搜魔人看着桥头上的血迹,还没开打就已经腿软了。   两人开始推来推去。   陈策则是站在一旁默默看戏不说话——虽然他知道贾克斯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魔法师”——至少他在这里的决斗中没有使用任何魔法。但他说了也没用。   因为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证明这点——他没有任何证据,别人自然也就不会信他。   除此之外,还有可能引得其他人怀疑——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认识这个怪物一般的外人?   贾克斯身上的确是有魔力的,以现在的身份不太方便和他扯上关系。   他是对抗虚空的强力伙伴,也是为数不多深知虚空的存在和可怕的人,但现在确实不是上去认识人的好时候。   至少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   晚些单独找他会更好。   陈策这么想着,便百无聊赖地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   然后……   他恰巧瞥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虽然那人穿着大衣、戴着兜帽,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背影。   用恶魔之力探查一下……还真是她。   拉克珊娜·冕卫。   她总是低着头,一双好看的碧眼时不时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像是害怕有什么人要抓走她一样。   本着助(骗)人(好)为(感)乐(度)的心思,陈策挤过拥挤的人群、朝少女走去。   宝箱奖励……啊不,拉克丝小姐,我来了!   陈策一点点挤过人群,实在太挤的地方他干脆直接利用过人的身手从众人的头顶上掠过——只是他没有注意到,他这个近乎超凡的动作被某人暗暗看在眼里。   啪嗒。落地声突然响起,精神紧绷的拉克丝被吓了一跳。   她紧张地回过头去,好在眼前之人让她松了口气——她当然认识对方。陈策,盖伦的朋友。   “早上好,”陈策微笑着打了声招呼,“拉——嗯?”   可他的招呼打到一半,少女就一脸慌张地伸出手、要捂住他的嘴巴。   他敏捷地躲开,同时笑意更甚,“怎么了,拉拉拉小姐?”   “拉拉拉……噢……”拉克丝意识到自己被开了个玩笑。   “早上好呀,拉拉拉小姐。”   “早上好,陈陈先生。”少女白了对方一眼。   然后她看见对方张开了怀抱。   “你干嘛……?”   “打招呼呀。”陈策又笑了笑,“之前在搜魔兵团的休息室……不是你说的吗?你们这里的人要庆祝的时候就会给予对方一个热情的拥抱。”   “诶……?噢……”拉克丝回想起了之前的事情——那次她莫名控制不住魔力、当着对方的面全部出来了……当时她只能用拥抱来避免被对方发现,然后为那个拥抱随便编了个理由……   果然,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   “唔……嗯……是有这么回事啦……”少女摸了摸脸颊上的一缕金发,“可是……现在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吗?”   “当然有。”   “什么?”   “庆祝我又见到你了。”   “诶……?”   “自上次离别之后,我总想着能再次遇见你——这份心意终于得到了回应,难道不值得庆祝吗?”   “想见我……?”稍有歧义的话让拉克丝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当然,还有一丝骄傲与喜悦。   “嗯,我一直很想你。”陈策微笑着瞟了眼对方的胸口——尽管捂得严严实实的,“那么,可以允许我庆祝一下吗?”   “唔……当然。”性格外向的拉克丝没有犹豫,当即抱了上去。   铛——!心之钢又响了。   陈策非常满意。   对这个温暖的拥抱也非常满意。   拉克丝比娑娜要矮一些,只有一米六三左右,身材也更加娇小些——她年纪比娑娜小个两三岁,还有一定的发育空间。她更具少女的气息,抱起来虽没有那么软,但身材曲线的感觉却是很明显的。   “好啦……”与异性的拥抱让拉克丝感觉有点……奇怪。她似乎有点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了。   不讨厌,但明显和女生抱抱的感觉不同诶……好奇怪……   “谢谢。”陈策也松开了怀抱。   可就在他准备问问对方怎么穿成这样上街、还总是左顾右盼的时候,一个响亮的声音突然传来:   “那位战士,你身手不错!”   浑厚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贾克斯所指之人身上。   陈策也跟着旁边的人望去。   结果发现他前面的人在向后看,后面的人在向前看。   也就是……   “我?”   “是的,是你!”贾克斯单脚立在桥头上,手里的棍状物显得颇有几分大师风范。“我看见了,你身手不错!你刚才是直接从人群的头顶上跃过去的?我能感应到你体内……力量!”   陈策皱了皱眉。   他是想私下单独找贾克斯来着……这大庭广众之下很多东西都不方便聊,打一架就显得没太大必要了。   刚才真是有点失策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在吃鸡蛋还能抽空瞟两眼,这么眼尖……   另外,他竟然能“看见”自己体内的力量?他说的该不会是魔力吧……这真不能乱讲……   陈策这么想着,准备赶紧拱手离开。   可就在他刚迈出半步的时候,一杆木棍飞来。   咚!不知是木棍的材质非凡还是有什么特殊的技巧或力量,木棍竟然径直扎进了花岗岩地板里。   碎裂的石块引得众人一阵惊呼。   刚才被小队长乔纳森催着上去“做测试”的搜魔人也高声喊了起来:“盛情难却,盛情难却啊哥!”   乔纳森默默从兜里掏出了第二块禁魔石。   “你们德玛西亚人都是些懦夫么?”贾克斯采取激将法,不屑地哼了一声。   桥下众人顿时义愤填膺。   可陈策只是……   坦然地点了点头,“是啊。”   反正他又不是德玛西亚人,骂也骂不到他身上。   众人一片沉默,贾克斯也诧异而不悦地皱了皱眉——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怂的德玛西亚人。   陈策踢开拦在脚边木棍,准备继续挤出去。   但贾克斯似乎下定决心要和他打一场了。   “年轻人,你也不想别人知道你的‘力量’吧?”   嗙!又是一根木棍飞来,这次木棍和地板一起炸开了。   力量之大简直就像从桥上丢了颗炮弹下来。   陈策沉默着望向那位“峡谷单挑王”。   他故意把“力量”二字咬得很重……   心之钢也亮了……   既然躲不掉……   剑刃拔出,疾风的力量开始凝聚。   “能打,但只能打一点点……” 第七十四章 拉克丝:我好像看到了两台直升机   陈策了解贾克斯这个人。   他原名塞贾克斯·卡尤-雷恩斯·艾卡松,是一位来自艾卡西亚的武器大师,曾在那片已经陨落千万年的土地上闻名全国。   他身手不凡,早在年轻时就是军中将领。他率领艾卡西亚的反抗军与“太阳皇帝”的大军作战,在那场旷世战争中立下了赫赫战功。   他甚至在战争中以凡人之躯击杀了一名飞升者。   天神战士......那是当时所有人对飞升者的称呼。那些浑身闪耀着金光的高大恕瑞玛人具有毁天灭地、移山填海的能力,他们几乎一个人就能轻易击败一整支军队。   而那场战争中贾克斯面对的还不止是一个飞升者。   而是一群。   飞升者军团。   他奋勇抵抗,以精湛的武艺、灵巧的策略与飞升者们周旋,最终竟成功挡下了那些“神明战士”的攻击。   他甚至在战争中亲手杀死了一名飞升者。   即便他并不是只靠自己的力量,即便那名飞升者当时已陷入虚弱,即便......   即便有各种各样的因素影响着,也足够证明他的实力。   凡人斩杀飞升者,这在整个符文之地历史上都是不曾有过的。   但......   他的威名注定是传不出去的。   因为没有活人了。   在那场战争过后,无论敌我......所有人都死了。   太阳皇帝的奴隶也好飞升者也罢,甚至是属于“胜利者”一方的艾卡西亚......都无人生还。   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废墟与残骸。   当时贾克斯的心中充满了绝望......他看见了一些扭曲的怪物......那些东西正在蚕食着这个世界......而他无能为力。   他来到虚空被召唤之处留下的巨坑,决定像旧时候的考阿利那样挥剑自裁。但还没等到他结束自己的生命,他在一片狼藉之中看到了一根火炬法杖。   他认得这是他在萨阿伯拉见到过的——上面还燃烧着的永恒烈焰能对虚空构成伤害。这把火点亮了塞贾克斯的心。   他拿起了法杖,将故乡的废墟抛在身后,悉心照料这“艾卡西亚最后的光”,也守护着它所代表的的希望。   于是他重新踏上了征程。   他的寿命在火炬法杖的影响下变得无穷无尽,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他要赶在那些该死的怪物再次降临前,找到能够与他一同为人类而战的同伴。   他要找到更多更有资格的战士。   至少......像样的战士。   稍微像样。   好比现在,他就看到了一个还不错的苗子。   虽然那个“苗子”也许并不想......至少本意不想,只是被逼无奈。   陈策将魔切从剑鞘中完全抽出,缓步走向了桥头。桥下又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响声。   这个时间点能围在这里看戏的,除了搜魔人和巡逻卫兵也就只剩“雄都闲散人员”或“雄都灵活就业人员”了。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立在桥头上的“披风”怪人转了转手里的棍子,熟练而气势非凡。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浑厚,就像在一口千年的老铜钟里面发出。   他身材并不高大,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巨人一样伟岸。他脸上的面罩将所有五官和皮肤包裹在里面,不漏半点风,让他看起来很是神秘。   他的面罩上有好几个“目镜”......就像一个有很多只眼睛的怪物。   “年轻的战士,来向我展示你的武艺吧!”   “虽然我并不想......”陈策耸了耸肩,目光飘向对方握着木棍的手指——依然是用大衣遮住了,所以没有人能看见......其实他只有三根手指。   是艾卡西亚人的身体构造与常人不同么?亦或者是他在千万年的磨炼中被····改变了?不清楚......总之现在的他已经能被人称之为“怪物”了——他的身体就像巨魔族一样古怪。   好在,他闪耀着光芒的人性从未改变。   “来吧。”陈策紧握长剑,随时准备应战。   见状,贾克斯毫不客气地发起了冲锋。   “严阵以待!”   他使用的并不是那根燃烧着圣火的火炬法杖——【艾卡西亚最后的光】。他手里只拿着一杆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木棍——也许只是从哪个倒霉蛋的羊圈栅栏里拔出来的。   但其威力不容小觑。   高超的武艺能够抹平武器上的差距——以巧破力,扬长避短。   “注意下面!”   陈策听到了贾克斯如导师教导般的提醒,然后看见那个矮壮的身形在自己身前迅速闪避。   这位几乎站在符文之地武术巅峰的大师侧身躲过第一击,下蹲避开第二招,再挡下了第三下,随即一个转身切入了剑刃下方的空当。   再然后便是向上的肘击。   如此短的距离和如此快的速度,根本不给陈策任何闪避的机会。   所以他只能硬抗——   当然,不是用脸硬抗。   他以一种刁钻的角度收回长剑,然后单手转起了剑刃。   【反击风暴】   铛——!贾克斯的肘击重重打在剑身上,金属碰撞的脆响传到了桥下。   “喔——!”众人一阵惊呼。如此精彩的打斗他们几乎不曾见过。   另外,陈策的反应也在他们的预料之外——他们原以为陈策会在这个不可能躲过的肘击中败下阵来——就像以往的任何一位挑战者、决斗大师,所有和贾克斯决斗的人都在第一回合就被打趴下了。   或者被打下桥。   “哦?”显然,感到意外的不止有桥下的看客们。   贾克斯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竟能挡下这一击——更重要的是,挡下他肘击的这招他有点眼熟。   只是挥舞的东西不一样。   只是......把棍子换成了长剑。   “你这招......是跟谁学的?”贾克斯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跟你。”陈策也微笑回应——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   “是么?那我倒要看看你是否学到精髓了。”贾克斯大笑着将木棍横于胸前,又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   “来吧,轮到你进攻了。”   闻言,陈策也不客气,当即下潜着身子向前冲刺。   以攻代守,疾风渐起。   刚收回去的长剑再一次从剑鞘中拔出,但速度却比直接挥砍还要快上几分。   【斩钢闪】   贾克斯只见到一抹寒光闪过,紧接着便是近在咫尺的剑锋。   他有些惊讶于对方的速度和剑技。   但也没有过多的慌乱。   木棍被他举过头顶,只有三根手指的手将其高速旋转,另一只手则等待时机发起反击。   铛铛铛——!   贾克斯的技巧极佳,在利刃面前不堪一击的木棍每次都能敲在剑身上以格挡攻击。   而在对方连连进攻的空档,他已经找到了可以反击的破绽——就在下一刻。   “看招!”   长剑最后一次被木棍打偏,陈策的面门出现了致命的空窗。   而按照他之前的进攻线路,他必将在下一秒向前刺剑,然后在剑刃来不及回挡的情况下被木棍正中脑袋。   贾克斯几乎能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他按照脑中的设想将木棍上挑。   即将给对方迎头痛击。   可就在木棍即将碰到对方的时候......   “完美的反击风暴。”陈策轻笑一声,突然改变了原本的进攻路线——他选择了后撤。   在对手露出破绽的时候选择了后撤——他明明能乘胜追击、以一记刺剑决出胜负——至少在常人看来如此。   贾克斯不明白自己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但陈策的确“看穿”了他的招式。   在看似形势一片大好、实则木棍即将进行反击的时候强行后撤了。   “嗯?”贾克斯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再一次流露出了惊讶与赞赏并存的神色——虽然被面具遮挡住了。   “你研究过我的招式......难道我们在哪里见过么?”   “见倒是没见过。”陈策说话说一半。   “那你算是承认你研究过我的招式了?”   “不仅承认研究过,还承认偷学过。”   “嗯......看来你已经学到了精髓。”   “算是吧,但当然不如你使得好。”   “哈哈哈。”贾克斯爽朗一笑,完全没有那种被人偷学技艺后恼羞成怒的感觉——他并不介意任何人学习他的武艺。   相反,他巴不得人人都来学两招——能全部学会就更好了。   只有人人都变强,这个世界才有希望......才能在那些该死的怪物口中活下来。   “你是个足够强大的勇士。”   贾克斯缓缓放下了手里的普通木棍,转身在桥头上拿起了另一根“棍子”。   一根火炬。暗金色,顶端有一个八边形“灯罩”,里面燃烧着永不熄灭的艾卡西亚圣火。   桥下的众人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也能看出这根“火炬”才是贾克斯的真正武器,当即又是一阵呼声。   “现在,我要认真了......年轻人,做好准备。”   “我倒是不太想......”陈策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只手重新放在剑柄上。“但我知道你肯定还没打够。”   “结束后,我请你吃水煮蛋。”贾克斯愿意向有资格的同伴分享他最爱的东西。   陈策笑了笑。   下一刻,火炬法杖爆发出一道耀眼的金光。   贾克斯跳了起来——就像一只扑向猎物的雄狮,动作迅猛而有力。   陈策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举剑格挡。   铛——!这次是“棍子”直接砸在剑刃上了。   但【艾卡西亚最后的光】可不像那些无用的木棍一样不堪一击。   火炬的把柄上甚至见不到一丝一毫的剑痕。   “来!”贾克斯使出了他的真实实力,每一棍都挥舞得极为迅速——他的双手几乎化成了两道残影。   反观陈策,刚才的一个【跳斩】已经让他虎口生疼、双臂发麻了。   这就是峡谷第一单挑王的实力。   贾克斯的正面战斗水平,放在整个符文之地都是排得上号的——若说凡人,除了瑞兹、辛德拉之流恐怕没人是他的对手。   就连一些较为弱小的暗裔都无法在他的火炬法杖下撑住。   “别分心!速度快点!”贾克斯又是一声大喊,手臂的力道再次拔高。   不得已,陈策仅在第一个回合就被逼出了【反击风暴】。   在反击风暴的庇护下,火炬法杖再伤不到他分毫,但......   形势依旧不容乐观。   因为贾克斯触发了另一个“技能”——   【无情连打】   即便他的攻击全部被格挡,他的攻击速度也会越来越快。   他的双手和武器已经完全化作了残影。   同时,他也使出了反击风暴。   两人同时一边旋转格挡一边发起攻击。   简直就像......两架直升机撞在一起——两扇螺旋桨直接变成了量子纠缠状态。   陈策眼花缭乱。   待反击风暴结束的一瞬间,火炬法杖重重地敲在了他身上——蛮横的力量直接作用在胸口上,直接将他打得呼吸不顺、喉口生甜。   一小口血水从他嘴里吐出。   这就是“一灯大师”的恐怖战斗力。   “下手真重啊......”陈策拭去嘴角的血迹,心里的战意也有点被点燃了。   他之前就想着随便打两下应付应付,但现在看来......   得稍微认真点了。   “真正的战士必须随时做好受伤乃至牺牲的准备。”贾克斯又华丽地转了一下手里的火炬法杖,然后将其背在背后。“那些怪物比我残忍百万倍。”   “我明白了......全力以赴,对么?”陈策知道对方心中有数,这场比试肯定不会闹出人命来,但受伤绝对是在所难免了。   不过也没关系。   以他们两个的身体素质,一点小伤小痛的随便就能恢复。   “严阵以待......贾克斯。”   “严阵以待!”   两人交换眼神,而后又一次冲向对方。   贾克斯依旧是老三样——跳斩、蓄力一击和反击风暴。   陈策则是只用了一招——【踏前斩】。   但这个踏前斩并不一般。   他尚未出鞘的剑刃已经瞄准了对方的胸口......那个只有他一人可见的魔法印记。   叠钢千日,用钢一时。   他还没怎么真正用心之钢的被动打过别人呢——上一个是大灭状态下的亚托克斯。   贾克斯,是够分量的对手。   “来!”   铛——!   火炬与剑刃相撞,掀起的疾风甚至吹到了桥底下——一些穿着裙子的少女发出了娇羞的尖叫。   陈策感到手臂一阵发麻生疼,而贾克斯则是毫无察觉地再次发起了连打。   于是陈策解下了腰间的剑鞘。   用剑鞘击打那个模糊的魔法印记。   贾克斯注意到了袭来的剑鞘,但他并未在意——剑鞘能造成多大的伤害呢?   他毫不在意。   直到那个剑鞘真的打中了他。   直到一阵恐怖的剧痛袭来——   铛!!   这是陈策第二次以【恶意的攻击性】触发心之钢。   叠了这么久的心之钢,这件装备的伤害早已达到了常人无法承受的程度。   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让毫无防备的贾克斯当即冷汗直流,就连手里的火炬法杖都有点拿不稳了。   两人再次分开。   贾克斯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底沉寂已久的好胜心再次被激起。   而具现化的表征就是......他体内的“内力”开始扩散。   【宗师之威】   他这数千年来修炼得最好、最强的技能。   也是支撑他拥有无尽寿命的根本。   一抹金色的流光在他体表涌现。   见状,陈策也有点不管不顾的心思了——他体内的魔力也开始流动。   两人都将以最强姿态出击。   桥下的众人屏气凝神。   一阵微风拂过。   可就在这个关键的瞬间,贾克斯突然收起了他澎湃的能力。   “已经可以了。”他吐出一口浊气,“再打下去的话就不好收场了。”   “......确实如此。”停顿片刻,陈策也停止了对魔力的调动——他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   使出全力对战的话,两人受点伤还是小事,暴露一些隐秘的东西才是大问题......   内力与魔力对轰,他们两人就不可能再在德玛西亚待下去了。   “很高兴能见到你这样的勇士。”贾克斯收起法杖,伸出了另一只手。“你叫什么名字?”   “陈策。”陈策上前与之握手。   两人相视一笑。   桥下的观众却发出了倒喝彩的声音——他们还没看够呢。   明明都到了最精彩、最关键的决胜时刻,怎么就戛然而止了?   就好像手艺活到了最后一刻强行停下一样,那不是要人老命么?   众人不满地连连摇头。   而更不满的,还有一人。   她骑着军马,还在人群外围——她刚到。   德玛西亚新晋大元帅,缇娅娜·冕卫。   “真是不听话的小孩......拉克珊娜,啧......”   PS:   这个月会持续加更的(大概每两三天加更一章),求支持~~~~   如果能来点免费的刀片就更好啦~~~ 第七十五章 变态骂谁呢!   比试结束了。   桥下意犹未尽的看客们纷纷嘘声,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一下闲汉还打算留下来等待看第二场“精彩的对决”——那种贾克斯在三秒之内结束的战斗。   桥上,贾克斯热情地与陈策握手,既为自己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感到满足,也为找到合适的同伴感到欣喜。   他压低了声音,谈话的内容只有他们桥上二人能够听见:“年轻人……陈策,你体内的力量很不简单。”   “但也见不得光。”陈策微笑回应,同时将视线投向了桥下的众人——暗示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想你应该不是德玛西亚人?你来自哪里?诺克萨斯么?不……恕瑞玛?还是艾欧尼亚?”   “艾欧尼亚。诺克萨斯我也待过。”   “你的阅历真是丰富。你体内的……‘力量’,在德玛西亚并不被允许,你为何会到此地来?”   “抱着和你一样的目的。”   “一样?”贾克斯瞬间想到了某种畸形的生物,眼里顿时泛起了光。“你是说……那些?你也见过吗?艾卡西亚的裂缝……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我没去过艾卡西亚,但我在弗雷尔卓德见过同样的东西。”陈策小声道,“那些长满触手的、畸形扭曲的怪物……它们并不好对付。”   闻言,内心猜测得到验证的贾克斯更兴奋了。   他原本只是想在这里找到一个足够强大的勇士作为同伴——关于虚空的一切他会在将来慢慢道来……但现在,连解释都省了。   只有见过虚空的人才知道虚空的可怕,才明白只有拼上一切才有可能击败它们!   而眼前的年轻人……他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手却已达到如此境界,更不用谈他体内暗藏的魔力……各种各样的能量……他甚至知道虚空……他甚至有与之交手的经历……   一个完美的搭档!   “如果你体内的魔……‘力量’,完全释放,我想你的战斗力绝不在我之下!”贾克斯整个人都变得亢奋起来了——他从不嫉妒别人的实力,相反,他希望别人越强越好。   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在灰暗的未来中保全自己、保护家人!   “我真想见见你的真实实力……陈策,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年轻人!等有机会,我们再私底下重新较量一番,我想你一定会让我再度感到惊喜的!”   “过誉了。”陈策拱了拱手,“我的实力不如你,只能勉强算是……还不错?”   他这番话是谦虚,但的确算不上谦辞——他确实自认不如对方。   至少在正面战斗这方面,他应该是比不上贾克斯的。   如果不借助莫德凯撒和拉亚斯特的帮助,完全靠自身——就算再加上拉姆给予的一部分恶魔之力,恐怕也不是贾克斯的对手。   【宗师之威】提供的超强防御和内力攻击……那绝非常人所能抵挡。   若想真的战胜贾克斯,只有在借用拉亚斯特的力量进行暗裔化、把对方拖进轮回绝境、再使用恶魔之力窥探弱点的前提下才能有一定的把握。   峡谷单挑王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总之,我很期待。”贾克斯爽朗一笑,又从兜里摸出了一个水煮蛋。“这个给你。现在有很多东西不方便聊,等我有空一定私底下找你详谈。”   “没问题。”陈策接过水煮蛋,在对方歉意的眼神下缓缓走下大桥——贾克斯是想找到能够一起抗击虚空的同伴,而绝非是“只找一个同伴”。   多多益善。   他还需要在这座大桥上再待一会、多找几个有能力或有潜力的好苗子。   至于他们私底下的事情……来日方长,大家都在雄都,私下详谈的机会还有很多。   陈策收剑入鞘、离开了桥头。   一下桥,许多人投来了或赞赏或惊讶的目光——他是这几天来唯一一个自己站着走下桥的“挑战者”。   虽然最后的决胜时刻像手艺活的顶峰时期被堵住了一样难受,但这并不影响人们看出来他拥有过人的实力。   众人一阵赞叹。   以小队长乔纳森为首的几名搜魔人更是立刻围了过来。   “怎么样?”乔纳森当即问道,“有用上禁魔石吗?有没有什么感觉?”   “用了。”陈策回答,“用不用禁魔石对这位外人的影响都不大,基本可以判定他并不是什么用卑鄙奸诈的小手段打赢别人的黑魔法师。”   闻言,乔纳森欣慰地松了口气——不是魔法师的话就算贾克斯再怎么霸占着大桥都不关他们事了,也就没什么麻烦了。   “收队收队!”他大手一挥,准备回军营喝茶。   但陈策并没有跟着几人离开。   “怎么了?”乔纳森问道,“已经可以收队走人了,你还在等什么?”   “我还有点事。”陈策望向了人群中的某位少女——披着大衣和兜帽。对方也在看着他。“我请个半天假吧,今天就先不回去了。”   “请假啊……行。”乔纳森大方地摆了摆手算是同意批假——有冕卫家族这层关系在,只要陈策不是干太过分的事情或者违法乱纪的恶事,他都不会管的。   也……不太敢管。   富哥托关系来搜魔兵团体验生活的,该不会真有人傻傻地跑去管教富哥吧?   “谢了,队长。”陈策行以军礼,目送着对方带人离开。   然后,人群中的某位少女立刻迈着欣喜的步伐小跑了过来。   “挺不错的嘛,陈陈先生!”   “能得到拉拉拉小姐的夸赞是我的荣幸。”陈策笑了笑。   “贫嘴。”拉克丝吐出半截粉舌,可爱俏皮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捏捏她美丽的脸颊。“我刚才还担心你会不会上去被揍一顿呢……现在看来,你的实力真的很不错嘛!”   “有多不错?”   “像盖伦说的那么不错。”   “那是有多不错?”   “唔……都差不多能和盖伦比一比啦!”拉克丝把小手背在身后,身体微微前倾,显得很是青春活泼。“桥上那个家伙的话应该也和盖伦差不多,蛮厉害的嘛!”   “哈哈。”陈策又笑了笑。   盖伦和贾克斯比的话……嗯……   大概会被当陀螺抽吧?   “说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拉拉拉小姐?”   “别再叫那个名字了啦……”拉克丝白了对方一眼,“我来这里和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一样的。”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所以是什么目的?”陈策又问。   “那你来这里是什么目的?”拉克丝反问。   “我当然是来验证贾克斯是否是魔法师的。”   “我也是呀。”   “嗯?”   “怎么,不行吗?”少女双手叉腰,厚实的大衣遮不住她玲珑有致的曲线。“难道你不知道吗,我可是光照会的成员!”   “光照会……可是这和光照会有什么关系呢?”   “那当然是怕这里有人遭到伤害呀!”   “噢~”陈策点了点头。   他知道,少女的话表面上是说怕普通人遭到魔法师的伤害,但其实……可能是双向的。   她既怕普通人被魔法师伤害,又怕无辜的魔法师被别人伤害。   这才是她出现在这里的真正原因。   因为她也是一名“魔法师”。   “这种地方搜魔人还是挺多的,”陈策暗示性地提示了一下,“要是真的有魔法师出现在这里,恐怕一下就被发现了吧?”   “嗯……是呀……”年轻的拉克丝一下就有些露怯了。   陈策又接着问道:“说起来你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呢?你是偷溜出来的?”   “偷溜……才没有呢……”   “如果真的没有的话,那我就要叫你拉~~~~”   “嘘!”   拉克丝赶忙一把捂住了对方的嘴,生怕自己的真名真让别人听见了。   “其实我……反正不是偷溜……哎呀你别管啦!”   “真是个怪人。”陈策耸了耸肩,也不再过多追问。“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咯?我还有点小麻烦没处理呢。”   娑娜还在家里等着呢……得先去找乐斯塔拉夫人给你拿几套衣服。   “去吧去吧。”拉克丝大方地摆了摆手,“我再……忙会。我待会会自己回去的。”   “行,那就再见咯?”   “嗯嗯,拜拜~”少女挥手道别。   陈策也不停留,挥了挥手就准备走人。   可就在他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身后的少女突然脸色一变——她在人群之中看见了一批熟悉的军马。   而马背上的女人……让她感到害怕。   “陈策!”拉克丝一把拽住了搜魔人制服的衣角。   “又怎么了,拉拉拉小姐?”陈策无奈地回过头来。   “那个……你身手好好!”   “啊……?你在说什么啊?”   “我是说……”少女一双好看的美眸有些闪躲,酝酿谎言的特征实在过于明显。   她憋了好一会,只憋出了一个蹩脚的谎话:   “你能带我去抓兔子吗……!”   陈策莫名其妙地就被拉克丝带到了城郊。   而且还是通过“非正当手段”——他们没直接从城门接受检查后出去,而是靠着陈策过人的身手直接翻越了城墙。   只因拉克丝说她不想被别人知道她要去抓兔子——她坚称自己才不是偷溜出来的,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去抓兔子。   陈策当然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小谎言,但也没有拆穿——陪这位魔法少女出门逛逛也挺好的,正好方便刷一下好感度什么的。   本来接近她就是为了宝箱嘛……赚奖励,不寒碜。   主动送上来的“增进关系”的机会,怎么能硬是不收呢?   “你喜欢什么样的兔子?”陈策指着前方的一大片草地笑道,“白的灰的褐的?什么颜色的我都可以帮你抓来的。”   “唔……这个……都行……?”显然,拉克丝憋了半天才憋出来的谎言甚至都没想完善。   她不是个适合撒谎的女孩。   “那你要抓兔子来干什么呢?”陈策又故意笑着问道。   “嗯……就是……是……”   “噢,我知道了,你是想抓来烤着吃对吧?”   “诶……?不、不是的……!兔兔这么可爱,怎么能吃兔兔!”拉克丝连忙摆手。   “兔兔这么可爱,多加辣椒一定很香吧?”   “是挺香……不对!”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啦!”拉克丝鼓起腮帮,作出了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陈策则是大大方方地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后者下意识地有些抵触,但意识到这个举动并没有恶意后就坦然接受了。   只是还有一点不服气:“摸我头干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呢,拉克丝小姐。”陈策笑道。   “可爱什么的……干嘛突然这样说……”少女显得有些扭捏了,“就算你夸我我也不会给你好处呀……”   “你能让我陪你一起出来逛逛就是给我最大的好处了。”   “……贫嘴。”   两人开始闲聊,沿着城郊的草地和树林逛了起来。   陈策给拉克丝讲了许多关于艾欧尼亚的事情,后者听得很是起劲——她从没有离开过德玛西亚,对艾欧尼亚的瑰丽土地充满了向往。   她也想看看蚀月山谷上的彩虹、遗忘花园里的麋鹿和普雷西典平原的繁花丛。   这些东西她只在书里看过一点——甚至还是偷偷看的。   身为冕卫家的女儿,她从小就被迫接受各种礼仪方面的教导,看的书也都是些关于历史、和平与社交的“死书”,非常无趣。   除此之外,她还必须每天按时接受礼仪老师的教导,还要像汇报工作一样给礼仪老师展示她当天所学的东西……   那太枯燥了。   她向往的是自由,是美丽的森林和大海。或者高山。   所以她听陈策说的故事听得出神。   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但欢愉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马上就要日落了。   陈策听着那一连串的【好感度+1】的提示音,扭头望向身旁的少女。   “时间不早了哦,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诶……”拉克丝把尾音拖得很长,显得不情不愿——她还想听故事呢。她才刚听到关于超强魔法师辛德拉被封印在水底的故事。   那辛德拉小姐后来怎么样了?她有重获自由吗?人们听到她可怜的心声了吗?艾欧尼亚接纳她了吗?   最最最重要的是……她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了吗?   “辛德拉小姐最后有找到爱她的人吗?或者她爱的人?”拉克丝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眼里似乎有光。   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总是喜欢探寻这种浪漫的问题。   “有哦。”陈策点了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拉克丝拍着胸脯松了口气。   “那么,我们现在该回去了呢。”   “回去……我不想……”   “再不回去的话,你家里人会惩罚你的吧?”   “才、才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是偷溜出来的。”陈策笑了笑,“玩一天也差不多够了,再不回去就很糟糕了哦。”   “……”拉克丝的美眸里流露出了一丝诧异——显然,她从没有意识到自己“天衣无缝”的谎言被识破了,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被识破。   沉默片刻,她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我不回去……!至少……至少今天不行!”   “嗯?”这就让陈策有些意外了。   “反正玩半天也是挨骂,玩一天也是挨骂……我要明天再回去!”少女向后缩了缩,像是生怕对方强行把她抓回家里——她知道陈策是盖伦的朋友,肯定会优先选择帮盖伦的。   盖伦要她回去……就像她的姑妈一样……盖伦什么都听姑妈的……   她才不要!   “我不会回去的!”   “太任性可不好哦……”陈策有点头疼了。   “任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拉克丝一脸的不服气,“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英雄[光辉女郎·拉克丝]好感度-1!】   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陈策愣了一下。   这反应……是不是有点大了?   这位魔法少女虽然有点小脾气,但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才对……   “抱歉……是我说错话了。”陈策放低了语调,也收起了那种教育别人的口吻。“也许我应该先了解一下你今天的情况……可以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反感回家吗,我亲爱的拉克丝小姐?”   “……”拉克丝沉默了一下,接着愠怒道:“我才不跟你说……反正你肯定会帮盖伦、帮姑妈的!”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   “因为你是盖伦的朋友!”   “可我们……不也是朋友吗?”陈策疑惑地伸出一只手,又搭在了少女的头上。   后者愣了一下。   “没关系的,你可以和我说。”陈策微笑着揉了揉少女的金色长发,“我们也是朋友,我当然会站在你这边——只要你是对的。”   “……”拉克丝的嘴唇稍微动了一下,片刻后终于愿意开口:“就是……缇娅娜姑妈……她要抓我回去……”   “为什么呢?”   “我跟她说我想看看雄都大桥的传闻……就是有人说那里有黑魔法师的那个……她不让……她叫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学习女性礼仪和涵养文化,但我不想……所以我就逃出来了……”   “听起来有点糟糕,但还不算很严重。”陈策继续安抚对方。   “嗯……”拉克丝点了点头,“至于我今天一定不能回去的另一个原因……唔……陈策,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当然,我们是朋友。”   “朋友……好吧,那我说出来……你不能跟别人讲……”   “我不会出卖我的朋友的。”   “嗯……就是……你应该知道布维尔家的事情吧……?”拉克丝显得有些紧张,像是很担心对方听完她的话后会强行把她带走。   “当然知道。”陈策又点了点头。   “那你应该也知道……娑娜·布维尔被一个黑魔法师抓走了……”   “嗯嗯,我知道的。”   “然后……我和娑娜其实也算是认识……我们见过一面……我叫她娑娜姐姐……”   “嗯嗯。”   “所以……所以……我想……”拉克丝话到一半又卡住了。   但陈策已经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所以你想去救她,对吗?”   “……”拉克丝没有回话,但沉默就已经代表了她的答案。   沉默片刻,她接着说道:“我不敢跟任何人说这件事……盖伦和缇娅娜姑妈肯定都不会赞成的……他们会觉得这很危险……他们只会让我乖乖在家学习什么贵族礼仪……像一个被人操控的布娃娃一样……”   “嗯……我能理解他们。”陈策在少女不安与失望的注视下说完了前半句,接着是后半句:“但我更能理解你,拉克丝小姐——这次,我坚定地站在你这边。”   “真、真的吗……!”少女欣喜地瞪大了美眸。   “我刚才叫你带我出城就是为了躲避缇娅娜姑妈……我看到她了……!”少女兴奋地继续说道,“但现在这个时间她应该要去陛下那里,所以我们又可以回到城里了!”   “是的,我可以再带着你翻过城墙回去。”陈策笑着比了个公主抱的手势。   后者想起了之前翻出来的景象……俏脸微红。   但比起那种小事,她现在更在意的是娑娜。   她和娑娜并不算熟——就像她自己说的,她们只有过一面之缘。但她非常坚定地要去拯救娑娜。   因为娑娜是圣职者巴雷特的爱女。   而她身为光照会的一员,同样是圣职者的一份子。   布维尔家已经为德玛西亚牺牲太多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娑娜再遭毒手!   那些搜魔人口头上说行动说了好几天都没半点消息,他们根本靠不住!   要想救回娑娜姐姐,只能靠自己!   “那我们就快走吧!”拉克丝振奋道,“让我们先去寻找线索,然后从那个狡猾奸诈变态恶心不要脸还占有欲超强的坏蛋黑魔法师手里救回娑娜姐姐!”   “嗯……”闻言,【狡猾奸诈变态恶心不要脸还占有欲超强的坏蛋黑魔法师】陈策挠了挠头。   “行的,我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第七十六章 娑娜:还有糕首?   “那个黑魔法师真的太坏了,他竟然为了独占娑娜姐姐的琴声直接将娑娜姐姐拐走!”   “肮脏!下流!变态!不要脸!”   “就像你之前和我说的,魔法这种东西本身并没有善恶之分,有的只是看拥有魔法的人怎么使用——很显然,那个狡诈卑鄙的黑魔法师就属于后者!”   “就是因为这种人,魔法才变成人人喊打的‘邪恶之术’!”   “魔法师的名声就是被这些人弄坏的!就是因为他们德玛西亚才会大力禁魔!”   “德玛西亚如今的乱象,这种人要负至少一半的责任!”   “他们太坏了!”   雄都大街上,披着大衣和兜帽的少女小声斥责某个“黑魔法师”的卑劣行径。   而她身旁的年轻男人没有丝毫回应。   拉克丝并没有注意到哪里不太对劲。   她就这么斥责了一路。   陈策也听了一路。   终于,在最后一句【要是让我抓到他,我一定会给他最最最严厉的惩罚!专门给变态准备的惩罚!】后,拉克丝想起了正事——她是要跟着陈策去见一个人呢。   “我们要去找谁?”她好奇地问道。   陈策又沉默了好一会,然后才缓缓说道:“去找一位温柔美丽的少女。”   “少女?和我差不多的年纪吗?”   “应该比你大那么一两岁。”   “噢……所以她到底是谁?”   “一位温柔美丽的少女。”   “……?”   “你见了你就知道了。”   “干嘛啦,还搞得神神秘秘的。”拉克丝翻了个白眼,接着又饶有兴致地问道:“那她有什么特征吗?让我猜猜她是谁?”   “嗯……特征的话……”陈策想了想,“她是一位失语者。”   “失语者?就像娑娜姐姐那样吗?”   “对的。”   “还有什么特征呢?”   “她在音乐方面有很高的造诣。”   “噢……还有呢?”   “她和你年纪差不多,但在某些部位上远远超过你。”   “部位?身高么?”拉克丝好奇地眨了眨眼。   陈策没有回答。好吧,身高也是其中一项,但绝对不是最主要的一项。   “你说的这些特征跟娑娜姐姐好像哦……”拉克丝露出了怀疑的神情。   “是的。”陈策也没有否认。   于是少女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   好一会后,她才用一种侦探推理般的睿智语气缓缓说道:   “我们要去找娑娜姐姐,但你说要先去找这位少女……然后她的特征又和娑娜姐姐很像……所以……”   “哼哼,我已经知道了……”   “她就是娑娜姐姐的朋友对不对!你要去找她问问有关娑娜姐姐的线索!”   “……”有些很浅显的道理,陈策不想说得太明白。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我说中啦?”拉克丝双手叉腰,一副自豪的模样。“我的推理能力很强吧?我天生就是当骑士的料嘛!我才不是别人口中百无一用的‘贵族小姐’呢!”   闻言,陈策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太厉害了拉克丝小姐。”   “嘘……!不要在街上叫我那个名字啦……!”   “哦。”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走了一段路。   终于,拉克丝发现了一丝不对劲——这条路……   不是……   陈策家的方向么……?   “我们——”   “拉克丝。”少女正想发问,陈策就突然叫了一下她。   “嗯?怎么啦?”街上的行人很多,拉克丝稍微紧了紧兜帽,但那双碧色的美眸依旧看向陈策。   “我有件事想问你。”陈策的语气很轻,声音也逐渐小了下来。   “诶?什么事呀?”   “一个关于你的秘密……请原谅我的唐突。”   “秘密?”拉克丝更疑惑了,一只修长的手指不断捋着耳边的发梢。   陈策倒也不卖关子,当即转过头来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四目相对,他开门见山道:   “你也会魔法……对吧?”   嗒。   话音落下,拉克丝停住了脚步。   她捋着发梢的指尖一僵,整个身体也愣在了原地,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电流正在传遍她的全身——那股彻骨的寒意。   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可她已经再看不见除陈策以外的任何人、任何物了。   她整个脑子都陷入了混乱,眼睛里只剩陈策认真的脸。   被......发现了......?   什么时候......   上次......是上次吗......对了......肯定是那次......   那次他就发现了......抱着他的时候......他知道了......全都知道了......   他只是一直没说......直到现在......   拉克丝彻底慌了神。   她想逃避问题,她想直接逃跑......可她又能逃得到哪去?   这里是德玛西亚最繁华的雄都......这里的街道全都是人......   只要对方喊一声......   大声地喊出【冕卫·拉克珊娜是一个该死的黑魔法师】......   一切都会玩完......   就算是光照会也......   “你怎么了?”一个平和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拉克丝慌张而混乱的思维。   她害怕地抬起头来,目光再次对上了那双眼睛——她能在里面看见自己的倒影……一个魔法师……人们架起了绞刑台和干柴堆……还有燃烧的火把……   “我……没事……”   拉克丝的回答支支吾吾的显得毫无说服力——如此拙劣的假话就连她自己都难以说服。   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欺骗才好了……这种“证据确凿”的事情。   她越来越慌。   直到她觉得变得有些“可怕”的陈策再一次向她伸出了手。   伸进她的兜帽里、放在她的头顶上。   “不必紧张的,我不会对你怎么样。”陈策的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因为……其实我和你是一类人。”   “一类人……?”拉克丝显得有些难以置信,但头顶上温暖的大手的确让她安心了不少。   “我体内也有……那种东西。和你一样。”   “……?”   “不信的话,待会会有人为我作证的。”   “谁……?”   “我们要见的人。”   陈策微笑着牵起了少女的手。   拉克丝惴惴不安地跟着陈策抵达了目的地——就和她之前猜测的一样。   就是陈策的家。   看着眼前的房门,她心里的感受十分复杂……说是很紧张也说不上,但要说安心就更不是了……   总之,她现在只能选择继续跟着。   如果陈策真的要出卖她……那她也认了。   权当自己看走眼了吧!   “陈策……”在进门之前,拉克丝最后一次拽了拽对方的衣角。   “怎么了?”陈策轻声问道。   “答应我一件事……”   “嗯,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真的被人以魔法师的身份抓起来了……你要替我救出娑娜姐姐……!一定要!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了!”   “……噗。”陈策没忍住噗嗤一笑。   见状,拉克丝不由得一阵恼怒:“这可是我最后的愿望……!你一定要抓住那个变态坏蛋黑魔法师……不准笑!”   “好好好,我抓就是了。”陈策乐呵呵地向少女递出了双手。   “……你干嘛?”拉克丝不懂。   “你不是要抓‘变态坏蛋黑魔法师’吗?呐,给你抓。”   “你在说什么胡话啊……?”   拉克丝很不满对方看乐子般的态度——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可就在她准备好好跟对方说一下道理的时候,房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窈窕而又饱满的倩影出现在了门边。   四目相对,两人都先是一愣。   然后是紧张。   再然后是一个欣喜一个不知所措。   “娑娜姐姐!”拉克丝激动地抱住了眼前的蓝色双马尾少女。   娑娜则是用一种疑问的眼神看着陈策,同时还有些不安——虽然她也认得拉克丝,但她们毕竟只有一面之缘……有些事情……   “没事的,拉克丝也是自己人。”陈策笑了笑,而后又拍了一下拉克丝的背。   后者没有理会,还在热情地抱着娑娜。   陈策又拍了一下。   拉克丝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毫无知觉一样。   但其实她什么都明白。   她只是不想面对。   陈策笑出了声。   “来逮捕我这个‘变态坏蛋黑魔法师’吧,拉克丝警长?”   --------------------------------------   半小时后,得知一切的拉克丝红着脸坐在沙发上,扭捏的坐姿和无处安放的小手已经暴露了她的难堪与羞愧。   她一直在陈策面前骂那个什么“黑魔法师”,却不曾想人家陈策就是……   娑娜姐姐更是心甘情愿地跟着人家走的……   好像有人在自作多情了呢……   “不、不要笑了……!”看着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在笑没停过的陈策,拉克丝多少有点绷不住了。“我又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   【拉克珊娜小姐也是出于好心,陈策先生你就不要再笑话她啦……】娑娜也及时“出言”安慰。   同时,她也有显得有些不安。   刚才……陈策把她体内有魔力的事情说出来了……说给了拉克珊娜小姐听……   刚正不阿的冕卫家的女孩……   娑娜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直到陈策笑着转过头来望向了她:“放心好了娑娜,拉克丝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在此之前,她还怕你对她怎么样呢。”   【诶……?】   “拉克丝也是人们口中的‘魔法师’来着。”   【哎——?】   “是呀娑娜姐姐。”拉克丝也有了一丝笑意,同时很自来熟地握住娑娜的手。“其实……我们都是一类人哦!”   一类人……娑娜有点懵。   冕卫家的小姑娘……怎么会是魔法师?   缇娅娜·冕卫可是德玛西亚新晋的大元帅……她的丈夫埃尔德雷德更是搜魔兵团团长……   还有盖伦……他也是无畏先锋团的剑士长才对……   冕卫家族的人……不应该都很痛恨魔法师吗……?   【我……我不理解……】娑娜比划着手语——动作都有点僵硬了。   “唔……不理解的话……”拉克丝在对方面前伸出了一只手。   闪耀的魔力在她体内跃动,然后传至手心。   再然后,一抹神奇的光亮在她指尖流转。   无色的光芒……又好像是各种颜色的混合……犹如七彩的光线透过折镜……   最后,光芒“坍缩”成了一个奇点,旋即在屋内“炸开”。绚烂的光芒瞬间铺满了整间屋子。   同为“魔法师”的娑娜瞬间就感觉到了那些流光之中蕴藏着的能量。   魔法的能量……那种独特的气息……   她相信了,但也更加惊讶了。   “魔力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拉克丝似乎看穿了对方的内心所想,当即微笑解释道:“虽然我是冕卫家族的人,但这是上天的礼物——我无法拒绝,不是吗?”   【我……很意外,拉克珊娜小姐……】娑娜接受了这个说法——就好像她曾经也为自己的特殊感到苦恼一样。   两位少女的关系在此刻得以拉进。   拉克丝也终于相信了陈策的一切说辞——这间屋子里有三个人,也有三个“魔法师”。   要是搜魔人刚好来这里查……   哦不对,这儿就有一个搜魔人呢。   “要是被盖伦知道你也是魔法师,他肯定要先抽自己一百个耳光,然后再把你抓到监狱里去了。”拉克丝耸了耸肩,“相信我,他绝对能干出那种事情。”   “也许。”陈策也跟着笑了一下,而后又道:“那么,现在你能放心回家了吗——你的娑娜姐姐现在可是安全得很。”   “嗯……”拉克丝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又将视线投向窗外。   日落了,街道上的行人随着光线的减弱逐渐减少。   “可是……我现在不想见到缇娅娜姑妈……”   少女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第七十七章 缇娅娜姑妈,你也不想拉克丝……   夜深了,但盖伦还没有离开德玛西亚皇子·嘉文四世的训练场。   不止是因为他们今天的训练足足从早上持续到了傍晚,更是因为他们方才听闻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就在盖伦正准备回家的时候。   【一个连续几日霸占着雄都大桥、击败了不下二十位决斗大师和王国骑士的外人今天终于吃瘪了。】   这个消息是由搜魔兵团那边传过来的——是几名搜魔兵团的高层,他们兴冲冲地向皇室报告了这件事。   因为让那个“强大的外人”吃瘪的就是他们搜魔兵团的人——他们怀疑那个外人是黑魔法师,于是出队检查。   就顺便揍了他一顿。   嗯……至少他们说的是“揍”。呵呵,邀功的话只听一半便可。   【搜魔兵团】这几个字在近日来可谓是处于风口浪尖之上,嘉文四世也对此非常重视。   一听闻又是搜魔兵团的人,原本准备休息的他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那盖伦自然也就不能“准点下班”了——谁让他们不仅是上下属关系,还是好兄弟关系呢?   “搜魔兵团最近真是风头正盛啊……”   嘉文四世拿着搜魔兵团送来的报告,不禁啧啧称奇。   “又是得权又是扩张的,还笼络了一大批边缘贵族,今天更是又给了我一个惊喜……埃尔德雷德,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的才干呢?他连父王都‘瞒’过去了,呵呵。”   嘉文四世说出的全是夸赞之辞,但语气里却透露着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不过憨厚正直的盖伦没能听出来。   这位高大的剑士长挠了挠头,也跟着夸赞道:“埃尔德雷德团长是缇娅娜姑妈的丈夫,一直以来都是为了德玛西亚鞠躬尽瘁的……是金子总能发光的,对吧?他终于等来了他的机会。”   “是啊,机会……”嘉文四世眯着眼睛将手里的报告卷成一卷,又递给了身旁的兄弟。“来看看这位强大的新人吧,他可是解决了连决斗大师都无法解决的大麻烦。”   “我听说过那位强大的外人……让我看看……”盖伦接过羊皮卷,满脸好奇地看了起来。   第一眼,感觉没什么问题。   第二眼,感觉有点眼熟了。   第三眼,他直接大声惊呼:“陈策?!”   “嗯?”一旁的嘉文四世被这喊声吓了一跳,“一惊一乍的做什么……怎么,你认识这个人?”   “认识!当然认识!”盖伦尽量控制着压低了点声音,但还是显得很激动。“他就是我推荐去搜魔兵团的!就在几天前!我就知道他肯定能有所作为!”   “嗯?你推荐去的?”嘉文四世更意外了。   “是的,当时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还穷得吃不起饭、住不起房子……他那时落魄得很,但我看他身手很不错,就推荐去搜魔兵团了!”   “这么说来……你也是几天前才认识他的?”   “是。”   “那你就不怕他……”嘉文四世指了指报告上的几行小字——对陈策的描述及个人信息。“来德玛西亚是图谋不轨?”   “这不会。”闻言,盖伦拍着胸脯保证道:“你知道的,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我看得出来他很正直、善良,绝不是那种会做坏事的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太好骗了?”   “兄弟,你得相信我!我还让拉克丝写信求证过他的身份!这点警惕和常识我还是有的。”   “……好吧。”嘉文四世耸了耸肩,依旧显得不是那么相信。   见状,盖伦直接把手伸进了裤兜里一阵摸索。“他当时是真的快饿死了,为了吃一顿饭甚至不惜把他身上最好的大宝贝都给我了……不信我拿给你看……”   “……”嘉文四世看着那个近乎诡异的举动,再联想【大宝贝】三个字,总感觉哪里有点怪怪的。   好在,盖伦拿出来的东西奇怪是奇怪了点,但还远远说不上诡异。   是一把……枪?应该是叫这个没错。   “你看这个。”盖伦晃了晃手里那把造型独特的左轮枪,“它叫‘海克斯科技左轮枪’,是陈策身上唯一一件值钱的东西——他从皮尔特沃夫那里弄来的。当时他为了吃顿饭不惜把这个都给我了。”   “噢……”嘉文四世稍微研究了一下那把左轮枪,一时间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这种东西也不值钱吧?上个月皮尔特沃夫的商人不是才送了一批枪给父王做献礼么?我看那些东西也没什么厉害的,就跟玩具一样。”   “嗯……你这么说好像也的确……”盖伦又挠了挠头,“但这把也许……可能……不太一样?陈策说这东西挺贵重的来着。”   “枪不值钱的,威力也不大,还不如武艺高超的弓弩手射出的箭呢。”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来着……但陈策说这玩意儿威力很大。”   “那你觉得能比无畏先锋团的弓箭威力大?”   “这个……倒是应该没有……”   “那不就是了,这东西可能真的不值钱的。”嘉文四世摇了摇头,“你很可能被那个叫陈策的年轻人骗了。”   “啊这……”盖伦细细打量着手里的左轮枪,已经有点满头大汗了——他不想承认自己被骗了,更不想承认他看走眼了。   他看人一向很准的……他能感觉得到,陈策来德玛西亚绝对不是为了干坏事。   就算别有所图……至少也是为了帮某个人做点什么之类的,肯定不是想祸害德玛西亚。   艾欧尼亚那边明明也已经证实了他的身份……   “我还是觉得他不是来干坏事的……毕竟能有什么坏事可干呢?”盖伦摇了摇头。   “说不定是为了泡你亲爱的妹妹呢。”嘉文四世打趣道。   “哎你别开玩笑了……”盖伦不太服气,“你不信的话,我们当场试试这把枪的威力?”   “试呗。”嘉文四世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见状,盖伦立刻小跑着去拖了一个假人过来。   先把假人摆在训练场中央,再给它套上一层坚硬的盔甲。   “我们就拿这个假人做试验,可以吧?”盖伦道,“轻质盔甲,无畏先锋团的箭能刚好破开,如果这把枪也能破开就证明它确实造价不菲,如何?”   “可以。”嘉文四世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但我得提醒你,最后的结果大概率是连盔甲的坑都打不出来——这可是王室供应的秘银盔甲。”   “总得试试……!”其实盖伦也很没底气了,但现在他不能怂。   于是他一手拿着自己的大剑一手拿着海克斯科技左轮枪,将它们并在了一起。   “陈策说过,这东西本身不需要什么子弹,但我要这样才能射的出来……”   “故弄玄虚。”嘉文四世一脸不屑。   然后……   嘭——!   巨大的枪响落下,震得他耳膜生疼。   刺眼的能量光芒填满了整座训练场,就像在黑夜中炸开了一枚炮弹。   盖伦的手一个没抓稳,强大的反冲力甚至让左轮枪重重砸在了他脸上。   两人都是缓了好几秒才缓过神来。   而后同时望向假人。   尘雾缓缓散去,他们可以看见盔甲上连一道裂痕都没有。   嘉文挠了挠耳朵,正准备发现。   可烟尘一点点散开,他又看见了……   没有裂痕的盔甲下是……   是……   当啷……一部分盔甲掉落在地。   至于另一部分……   全部湮灭……   嘉文四世的眼睛瞬间瞪大。   “盖、盖伦……”   “啊……?”本着【相信陈策原则】的盖伦现在也懵得有点大脑宕机。   嘉文四世几乎是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然后磕磕巴巴道:   “把……把那个人找来……我要亲自审查他……!”   深夜到来,年轻的小姑娘也该归家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拉克丝沉默无言,终于卸下的兜帽却换不回她活泼美丽的笑颜。   她甚至有些不愿意搭理身旁的年轻男人。   无论陈策怎么与她搭话,得到的都要么是沉默要么是“嗯”、“哦”之类简短而毫无意义的答复。   好几次的“热脸贴冷屁股”后,陈策也干脆懒得说话了,只负责默默送对方回家。   他的旅馆离拉克丝的家并不远,以正常速度步行一个小时多点也就到了。   远远望去,那座富丽堂皇的庄园灯火通明。   可拉克丝却在即将进入庄园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她终于在这个瞬间开口了:“我……我真的……不想回去……”   “可我们已经完成‘营救任务’了,不是吗?”陈策微笑着摇了摇头,耐心劝导这位渴望自由的贵族小姐:“就像我们一开始说好的那样,‘任务’结束后你就要回家的。”   “可是……”   拉克丝抿了抿唇,像是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她又眼神落寞地闭上了嘴。   如此这般,即便是陈策也猜不到她究竟在顾虑着什么了——如果只是不想待在家里学习那些贵族小姐的礼仪……理论上她是不至于这样的。   那是为了什么呢……不清楚。   如果自己都不说,那又有谁能猜到呢?   “今天玩得很开心……谢谢你,陈策……”良久的沉默与停顿过后,拉克丝还是缓缓将手搭在了庄园大门上。   “我也很高兴能与你度过如此美妙的一天,拉克丝小姐。”陈策行了个骑士般的抚胸礼,也算是今夜的道别了。   少女强迫自己挤出一抹不那么好看的微笑,而后便准备回去。   可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们成熟懂事的拉克珊娜大小姐终于舍得回家了么?”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庄园的走道边,面色冷漠。   见到对方,拉克丝脸上仅剩的一抹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只有恐惧和烦躁。   她缓缓念出了对方的名字:   “缇娅娜姑妈……”   “看来我对你的命令已经完全没用了,是么?”那个身穿制服、腰间佩剑的女人缓步走了过来,高傲的面容上带着极强的气场。   德玛西亚大元帅的气场。   “我说过你要留在家里学习贵族礼仪的,拉克珊娜……你偷跑出去,我和你的姑父找了你很久,你知道么?”   “我……我很抱歉……”拉克丝完全低下了头,那局促不安的样子像是犯了大错的小女孩。   但缇娅娜可不会因她这幅模样而有任何的心软。   她大步走了上来,那主人般的态度仿佛这座庄园并不属于盖伦和拉克丝,而属于她。   随后,她注意到了拉克丝身旁的年轻男人。   她本就皱起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团。   “看来我们的拉克珊娜公主找到了她的骑士?”她语气戏谑,又蕴藏着深深的怒意。   “不是……陈策他——”   “进去!”缇娅娜粗暴地打断了拉克丝的解释,“你明知我已经替你找到了合适的人选,你这是在干什么?”   “……”拉克丝又沉默着低下了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缇娅娜不仅是她的姑妈,更是对她全家都有恩的家族领袖——就连盖伦都是她引荐到无畏先锋团去的。   在整个冕卫家族,缇娅娜说什么就是什么,其他人根本没有反抗的资格。   拉克丝只得歉意地看了陈策一眼,然后便迈着落寞的步伐缓缓走入庄园。   陈策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也顿时明白了之前拉克丝一直不愿回家、不愿面对缇娅娜的更主要原因——就像原时间线的发展一样,缇娅娜为了自己的权力能更进一步,擅作主张把她的侄女“许配”给了……   “你应该离拉克珊娜远点。”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陈策的思索。   这声音里甚至透露着一股不容回绝的命令感。   “否则我会跟埃尔德雷德提及这件事。”   埃尔德雷德,自然也就是搜魔兵团团长的名字了。   拉克丝服软了,可缇娅娜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她又将矛头指向了“公主的骑士”陈策。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身独特的制服。   最低级的搜魔人的制服。   同时,她也联想到了另一件事……几天前,有人向她汇报说拉克丝跟一个年轻男人在街上有说有笑。   陈策看着对方倒竖的柳眉,丝毫没有那种因为被人轻视而感到愤怒的感觉——他很平静——甚至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   在蓝星时经常看到的那种烂俗桥段……什么歪嘴龙王隐藏身份被阔奶奶退婚什么的……   他突然有点想笑。   “要我离拉克丝远点的话,你不应该是拿钱砸我吗?”陈策憋笑道,“甩个百八十万让我滚之类的……怎么样,有钱吗?”   闻言,缇娅娜先是一愣,而后又有种被人开玩笑的愠怒。   本该离去的拉克丝也在此时停下了脚步。   她回头看看陈策,又看看姑妈愈发愤怒的表情,连忙上前解围:“缇娅娜姑妈……陈策他……他没恶意的……请不要……”   “我没在和你说话,拉克珊娜。”缇娅娜面色冰冷,一把抓住了拉克丝的手腕——虽然她平常很注重保养,但她骑士的身份就注定了她拥有过人的力量——不然她也不可能一路晋升到德玛西亚大元帅的位置。   她这用力地一抓立刻让少女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你只需要服从我的命令,拉克珊娜——你是冕卫家族的人,你生来就应该为冕卫家族做贡献——你必须服从我的安排。为了让冕卫家族更进一步。”   “姑妈……我……”拉克丝被捏得很疼,心中那最后一丝反抗的意志也终于在此刻开始迸发。   “我……我……我有时候也想有自己的想法......!”   听到这话,缇娅娜彻底气炸了。   她直接扬起了另一只手,准备给这个不听话的晚辈一点教训。   但陈策可不是只会看戏的。   “差不多了,缇娅娜。”   啪!落下的手腕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而且力量大得超乎想象。   缇娅娜不仅完全抽不出来,还体会到了拉克丝的痛苦。   “注意你的身份,搜魔人!”她怒喝一声。   刹那间,一队卫兵从庄园中涌出。   陈策看着这架势,憋了老半天的笑终于是笑出了声。   “如果您是想检验一下雄都搜魔人的水准……没问题的,我尊敬的大元帅。” 第七十八章 恶毒后妈 × 恶毒姑妈 √   陈策把剑从腰间取下来了。   尽管他尚未将剑从剑鞘中取出,但像这般亮出兵器的行为就足够判定其为“想对大元帅图谋不轨的恶人”了。   一瞬间,大元帅的护卫队全部下压兵刃、对准了陈策。   缇娅娜似乎又找回了之前的自信气场——亦或许她从未不自信过。她始终觉得整个局面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即便陈策的力道超乎她的想象也绝无问题——因为人数的绝对优势。   她的护卫队足有数十人,而且全是从无畏先锋团里挑选出来的精锐,每一个都是能以一敌多的强大的战士——就连无畏先锋团的剑士长盖伦,在他们面前也不敢称能一个打好几个。   区区一个最低级的搜魔人……就算他力气大了点又如何?   缇娅娜摸了摸刚才被捏得有些生疼的手腕,眼里的高傲和蔑视简直就像在看一个从乡下来的“野蛮人”——也就是力气大了点,除此之外再无优点。   鲁莽、冒进、不自量力……自以为有点实力就能在雄都大展拳脚甚至挑战权贵?真是太可笑了。   德玛西亚最不缺的就是决斗大师、武艺高手。   但大元帅有且仅有一位——永远都只能有一位。   那就是她缇娅娜·冕卫。   低级搜魔人挑战大元帅?呵呵,就算他的个人实力再强也只是个笑话罢了。   “如果你现在向我道歉并永远离开雄都,我可以当今晚的事情没发生过。”   缇娅娜的身高足有一米七六左右,站在上两级的台阶上甚至可以俯视陈策。那高傲的姿态和轻蔑的眼神让人感到不爽。   “当然……你明白‘永远离开’意思。”   “你想放逐我?”陈策笑了笑,“我是德玛西亚官方认证的搜魔人,你有资格凭一张嘴就放逐我?那我想你可以在英勇之厅挑一张最好的椅子坐下了。”   闻言,缇娅娜再次皱起了眉——这句话基本上就是在骂她反贼了。   阴阳怪气她权力跟国王一样……   若是被有心人听到,甚至可以解读为她想……   谋权篡位……   “我自然没有放逐你的权力,但我有让你永远无法踏进雄都半步的权力。”缇娅娜语气冰冷,言语间像是向卫兵们下达了某种命令:   “一个下半身瘫痪的人要怎么用双脚踏入城内呢……搜魔人陈策?”   话音落下,一众卫兵再次向前半步。   他们的兵刃离陈策的血肉之躯只有不到三十公分的距离了。   于是陈策也双手把弄起了自己的佩剑——依旧没有出鞘。   他非但没有将剑刃从剑鞘中拔出,还用剑鞘上的布条连带着剑柄一起缠住了——就像誓不拔剑的意思。   如此行径让包括缇娅娜在内的众人感到迷惑。   而拉克丝则是紧张地扑了过来。   她用自己娇弱的身躯挡在陈策前面,“姑妈……不、不要……!”   “拉克珊娜。”缇娅娜冷眼而视,“我命令你,回来。”   “不……姑妈……你不能伤害陈策……!”   “你在违抗我的命令?”   “我没有……只是……这真的跟陈策没关系……您不能……”   “我数到三。”   “姑妈……我跟陈策真的没什么的……!”   “一。”   “陈策只是送我回家而已……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二。”   “姑妈……!”   “三!”   缇娅娜伸出三根纤细修长的手指,一名卫兵立刻上手去抓拉克丝。   然而,那只裹着臂铠的手还没碰到拉克丝的衣角就先猛地向下甩去——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压下。   连带着整个人都翻转着重重摔倒在地。   拉克丝看着为她出手的陈策,不安地瞪大了眼睛。“陈策……我们还能解释清楚的……不要……不要……”   “放心吧,没事的。”陈策像之前一样轻轻揉了揉少女的头顶,嘴角的笑意也如之前一般温和。“另外……现在的矛盾点已经变了——已经不单单是我们之间的关系的问题了。”   陈策知道缇娅娜发怒的点。   拉克丝不听话逃出家、晚回家,还有和自己“暧昧不清”的关系……这些都只不过是导火索罢了。   这位蛮横霸道的大元帅真正生气的点是……   她觉得拉克丝不服从她的命令。   她是冕卫家族的领袖,她不允许任何冕卫家族的人违抗她的命令。   至于拉克丝本人的感受和私人情感的真正情况?她才不在乎。   其实她根本不在乎拉克丝到底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小男友,也不在乎那个所谓的小男友是什么人……二流子也好小摊贩也罢,只要不会影响家族,她才不管拉克丝的“心仪对象”是个怎么样的人、未来的生活会不会过得不好。   当然,前提是不会影响家族。   现在,她对拉克丝的婚姻有想法——她想让这位雄都之内人尽皆知的小美女跟王权贵族搞家族联姻,以此巩固冕卫家族在德玛西亚的地位——也让她的权力更进一步。   在这种前提下,她才会对拉克丝发怒。   所以,现在的问题根本就不是拉克丝晚不晚回家、是不是和其他男人混在一起什么的……眼下这些都只是表象。   哦对,还有自己对她“不敬”这点,她都气得要叫人对自己动手了。   总之,真正的矛盾,已难以调和。   “看来你已经做好得罪整个冕卫家族的准备了……”缇娅娜将陈策与拉克丝的亲密互动看在眼里,眼神和语气都已经冰冷到了极点。   她不再忍耐。   “拿下他!”   一声令下,卫兵们终于出手了。   陈策也等这一刻好久了。   他轻轻一推将拉克丝推到安全位置,而后将手里的剑鞘举过头顶。   反击风暴,启动!   铛铛铛铛——!一整圈的长戟和长枪被旋转的剑鞘挡下,锐物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还是老三样了。   旋转、格挡,然后结束的时候给周围人全部敲晕。   咚咚咚!咚咚咚!   反击风暴结束,剑鞘挨个敲过卫兵们的脑袋,那完美的节奏简直就像在演奏某种旋律。   围在第一圈的卫兵们顿时头昏眼花、眼冒金星。   陈策便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他们。   “该死……”如此朴实无华而迅速完美的战斗让缇娅娜有些难以置信——这些从无畏先锋团里挑选出来的精锐可是连盖伦都要小心应对的!   而且最多最多也就只能一个打两三个!   这一个照面解决了差不多十个人是怎么回事……!   缇娅娜既震惊又烦躁,但还远远说不上慌张——毕竟她的卫兵队还有很多人。   “全部一起上!弓弩手放箭!”   又是一道残忍的命令。剩余的近战士兵全部出击,不远处的弓弩手也在精妙的配合下找到了不会误伤友军的射击角度。   但陈策还是不慌——甚至觉得有点好笑、有点怀念。   上一次面对这种情况,还是在艾欧尼亚打诺克萨斯人呢。   “蚁群是咬不死雄狮的……真是太可惜了,大元帅。”   剑刃依旧没有出鞘,但陈策转而将剑鞘摆回了腰间的位置。   旋即直接冲入人群。   【踏前斩】   E往无前!   啪!啪啪!啪啪啪!   剑鞘虽没有锋刃,但坚硬程度堪比钢铁,直接拍在身上的威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伴随着一道道奇怪的声音落下,身上没护甲的当场被打得失去意识,有护甲的就先是护甲被打破、再失去意识。   而那些射箭的弓弩手根本打不中陈策——他的速度太快了。   就好像一道蓝色的流光在人群中闪烁……不断穿梭……滑来滑去的简直就像一条抓不住的泥鳅……   最要命的是……   他……   他好像要过来了啊……!   “你好。”陈策一路用踏前斩“滑”着走滑光了所有近战卫兵,来到了弓弩手们的面前。   再然后……   啪!   剑鞘一拍就是一个弓弩手倒地不起。   继续滑……滑来滑去,弓弩手们也都倒下了。   好几十人的大元帅卫兵队,仅仅三五分钟的时间就全军覆没了。   “……”缇娅娜看着那个面带微笑的年轻男人,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恐惧——她全程看着……那个家伙……   甚至连剑都没拔……   难不成……无畏先锋团的精锐连让他拔剑的资格都没有么……   该死……!   “如你所见,我的腿还在。”   几乎是一道残影闪烁而过,陈策贴近了缇娅娜的身。   后者甚至没能反应过来。   一瞬间的发愣过后,常年接受训练的骑士素养让她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她毫不犹豫地向面前的年轻男人挥剑。   她似乎劈中了……因为剑刃在碰到什么东西后猛地停住了。   但她又似乎没劈中……因为手感不对。   她在月光的映衬下看清了一切。   然后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她的剑……是命中了对方的身体……但……   只是……   两根手指……   “这就是大元帅的实力吗?这可太让失望了。”陈策仅用两根手指就夹住了缇娅娜的宝剑。   然后,轻轻一折。   嗙——!   清脆的响声划破黑夜,断裂的剑刃碎片映衬出了缇娅娜惊诧的脸庞。   战斗彻底结束了。   陈策甚至自始至终都没有拔过一次剑。   这样的对手……根本不值得他全力以赴。只有用最直接、最强横、最轻蔑的手段击败这些人,他们才能明白这其中的差距。   这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拿盖伦来与【击败贾克斯的搜魔人】作比较什么的……简直就是井底之蛙、可笑至极。   这份力量早已不是凡人能够抵挡的了。   “有机会就出去看看吧……德玛西亚之外还有很多你想象不到的东西。”   陈策伸手抚过断剑,最后从处于惊恐状态中的缇娅娜手里拿过剑柄。   “你的护卫队不堪一击,无畏先锋团的力量也非常有限……你所骄傲的、自恃的,也许在别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缇娅娜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有些说不出话来。   倒是一旁的拉克丝开口了:“陈策……”   她没有把求情的话说出来,也没有任何肢体上的动作——不是她不敢,而是她觉得不能。   陈策是为了她才出手的……她在陈策看似陷入危机的时候什么忙也帮不上,又怎能在陈策取得胜利后要求他慷慨原谅对手?   这对陈策来说不公平……   但……缇娅娜始终是她的姑妈,也是冕卫家族的领袖。   更重要的是,说到底缇娅娜也只是对家族中的晚辈过于严格、要求过于过分,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   “陈策……”拉克丝又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呼唤了一遍陈策的名字,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好在,陈策能明白她的意思。   他没有像击倒卫兵们那样直接对缇娅娜动手,而只是步步逼近、直到两人的距离不足二十公分。   他看着那张已经年逾三十却保养得很好、甚至比一般的少女还要白皙水嫩的脸,美丽的外表却让他感觉有些恶心。   于是他将手伸到了对方的脸上。   在缇娅娜不安的注视下单手掐住了她的脸。   “尊敬的大元帅,还请你以后不要再强迫拉克丝小姐了,也不要在任何地方针对她……无论是婚姻还是生活,我都希望她有自主选择的权力。”   “……”缇娅娜沉默了一会,接着挣扎着开口——即便她的嘴被捏得几乎成了一个小小的圆。“你一个外人……凭什么……”   闻言,陈策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是外人,难道你就不是了吗?你只是拉克丝的姑妈,你凭什么决定她的婚姻和私生活?你是她的父母么?”   “可我给了她……富足的生活……!”   “你给的?难道冕卫家族历代先祖的努力和积累的财富、人脉都要算到你头上?”   “那她也该……为冕卫家族……做出贡献……!”   “拉克丝加入光照会、提升冕卫家族的名誉不算贡献么?比起冕卫家族的其他人,我想她的贡献已经完全足够了,只是你太贪婪……不要再为自己的卑劣行径找借口了,你不过是想借着拉克丝的政治联姻让你得到更多的权力。”   “……”缇娅娜沉默了——不知是因为这样说话太难受还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狡辩好。   总之,以陈策“旁观者清”的角度来看,拉克丝绝对对得起冕卫家族。   说是说冕卫家族给了拉克丝很多东西,可那些是她真正想要的么?贵族礼仪的教育、条条框框的束缚,这些就是“慷慨的赠予”了?   就算退一万步说,富足的生活的确是冕卫家族给的,可拉克丝为冕卫家族争取到的名誉上的提升已经足够“还债”了。   再退两万步说,拉克丝本人愿意做这笔“交易”么?不管她答应与否,她生来就背上了“你是冕卫家的人,以后要拿家族的好处,当然要牺牲自己为家族做贡献了”的债,不肯牺牲就动手打人,这难道就不算是一种强买强卖的勾当?   拉克丝根本不欠她的家族。   那些传统老套的说辞,都不过是缇娅娜为了满足自己对权力的欲望的工具。   硬要说,这个坏女人才是冕卫家族最大的潜在危险——她无限膨胀的欲望迟早会让皇室感到不安,然后对整个冕卫家族动手。   “拉克丝是冕卫家族的成员,但不是冕卫家族的工具;她会为家族做贡献,但轮不到你用那种卑劣的方法逼着她用自己的余生来还那什么根本不存在的债。”   说完,陈策一松手,毫无准备的缇娅娜立刻摔在了地上。   她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不管你说什么……你得罪的是整个冕卫家族……”   “得罪便得罪了,如何?”陈策不屑地笑了笑。   “很好……”缇娅娜也气急败坏地笑了,“我答应你的请求……我不会再逼着拉克珊娜……但你……你将承受整个冕卫家族的怒火……”   这句话一出来,陈策更是绷不住地大笑起来。   然后,在拉克丝哀求似的注视下蹲下身。   再次掐住缇娅娜那张漂亮的脸蛋。   “你好像有点搞不清楚状况……”陈策在笑,但眼神逐渐变得有些冰冷。“我根本不怕你,明白么?无论是你大元帅的职位,还是你身后的什么冕卫家族……我全都不怕。”   “今天你该感激拉克丝在,也该感激你最开始说的话并不是想要我的命……”   “今天不是你大发慈悲没有叫军队过来、放过了我,是我放过了你……不止今天,还有未来。”   “你和你的军队,是我放过了你们……”   “你们对我来说,脆弱不堪。”   说完,陈策挑逗似的抬了一下对方的精致的下颌,然后才站起身来面向拉克丝——当着人家的面欺负了人家的姑妈,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就算那个姑妈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什么“恶毒姑妈”。   “抱歉,今天我好像闹得有点过分了……还希望你不要怪我,拉克丝小姐。”   “我……”拉克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说到底,这场闹剧还是因为她……因为她违抗了姑妈的命令,因为她差点被姑妈扇耳光……   姑妈会怨恨她吗?她不知道……但如果这样能换来自由……   她一直渴望的自由……   那……   “如果以后遇到任何困难,请尽管来找我。”陈策又向低着头的拉克丝行了一礼,顺便再次揉了揉她漂亮的金色长发。“那么……晚安,回见。”   “晚安……”拉克丝不敢看她姑妈的眼睛,也只敢用最小的声音回应陈策。   等她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那道熟悉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缇娅娜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显得有些狼狈,但脸上的高傲依旧。   “需……需要发布通缉令吗……”一个刚才被击倒的卫兵捂着肚子艰难问道。   缇娅娜的脸色很是阴沉。   但在片刻的思考和纠结过后,她还是摇了摇头。   “这件事……所有人就当没发生过,把它烂在肚子里,明白么?”   闻言,几名勉强清醒的卫兵都露出了惊诧和困惑的神色。   但缇娅娜没有解释什么,自顾自地走了——甚至没有再理会惴惴不安的拉克丝。   其实她的想法也很简单……到头来也就是一句话:家丑不外扬。   在有把握解决陈策之前,她绝不会轻易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透露出去。   堂堂大元帅和她的护卫队被一个最低级的搜魔人干掉了……这种笑话无疑会影响她的仕途。   还有拉克丝……她和陈策不清不楚的关系……也会影响她接下来的计划——如果被外人得知的话。   至于陈策本人的问题——他一个小小的搜魔人怎会有这般实力……那就是另一件事了。她需要让下面的人仔细调查,如果能发现点什么问题给他扣个帽子就再好不过……但那也是后话了。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保密。   就算她现在很气、很憋屈,也得假装这事没发生过、让它翻篇。   只为了一时的解气就牺牲仕途……这种蠢事她可干不出来。若是她真有这么爱争一口气,她也不可能一路坐到大元帅的位置了。   “未来的帐,未来再算……”   缇娅娜摸着自己刚才被陈策抬过的下颌,眼睛里充满了难以言表的情绪。 第七十九章 娑娜小姐,请不要胡思乱想!   陈策一直不觉得缇娅娜是个什么好东西。   往小的说,她道德绑架家人、代替别人的父母决定孩子的婚姻、用虚伪的理由粉饰自己的个人欲望,甚至只因拉克丝不愿服从她就要动手打人——是为不义。   往大了说,她为了升官刻意挑拨国王嘉文三世对魔法师的仇恨,又在搜魔人权势大涨的前一段时间提前与搜魔兵团团长埃尔德雷德达成政治联姻,意图在未来得到近乎掌控整个德玛西亚的权力——是为不忠。   不忠不义,她算是全占了。   “还有一点,她明明保养得很好、身材也好、长得也还凑合,三十多岁了依旧只有成熟的性感而没有半点皱纹之类的缺点,却每天都用盔甲裹得严严实实的……”   “就应该在给她记个‘不慷’的罪名……”   “不忠不义不慷……坏,太坏了!”   “纯纯的坏女人!”   陈策自言自语地开着玩笑,扭上了制服领口的最后一颗扣子。   昨晚对缇娅娜的教训让他感到神清气爽——他老早就看那个老女人不顺眼了。一个自私自利的坏东西。   【陈策先生,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呀?】   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娑娜傲人的倩影出现在了门边——她手里还拿着一个铲子,身上是一条根本盖不住她饱满胸脯的围裙。   她又像往常一样做好了早饭。   “没什么,自言自语一下而已。”陈策微笑回应。   这种每天起床就有人给自己准备好早饭的感觉......当真不错。   娑娜居家时的装扮不像上台演奏时那般正式,飘逸的纱裙换成了不过膝的短裤、严实的上衣换成了宽松的衬衫,那两条柔顺的蓝色马尾辫也全部放了下来,如瀑布般洒在那不盈一握的柳腰上。   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像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很年轻的新婚妻子,每天早上的早饭都倾注了心意,对生活充满热情与期盼。   【没什么事的话,来吃早饭咯~再不快点的话待会会迟到吧?】   “好。”陈策理了理衣领,心情愉快地跟随少女的步伐坐到餐桌前。   娑娜的厨艺继承了她的母亲,非常不错。   另外......如果是和她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的话,大抵九成九的男性都会明白“秀色可餐”的具体含义——简直就是这世上最好的“调味料”。   若有幸品尝,着实令人向往。   【怎么啦?】一直被盯着看的娑娜疑惑地眨了眨眼,但并没有感觉不好意思——经过这些天的朝夕相处,她已经能够很坦然地面对眼前这位同龄异性了。   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艾欧尼亚,是陈策跟她讲述了后来艾欧尼亚发生的一切......还有那些瑰丽的、绚烂的、甚至是不可思议的奇妙事物。她很喜欢跟陈策聊天。   最重要的是,她和陈策在一起的时候甚至都不用手语。   多年以来,陈策是第一个可以“听”到她声音的人。   这种平等的交流让她感到非常满足。   【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我呀?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娑娜微笑着抿了抿唇,试图将那不存在的饭粒从饱满的双唇上抿下来。   她甚至能在动嘴的同时“发出声音”:【什么也没有诶......难道是到我碰不到的地方了吗?】   陈策笑笑不说话。   少女则是直接站起身来、尽量将身体从桌面上凑到对面去——那过分饱满的胸脯处于悬挂状态,都快搭在桌面上了。【我看不见自己的脸啦......能麻烦你帮我把它拿下来吗,陈策先生?】   “当然。”陈策伸出一只手,在少女白皙细腻的脸蛋上轻轻捏了一下。   又像调情似的刮了一下。   但等他把手收回来的时候,两根手指间根本什么都没有。   【哎......?】娑娜疑惑地歪了歪头,看起来很可爱。【你拿了什么东西下来呀?】   “空气,我拿了空气。”陈策笑道。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耶......】   “意思就是你脸上其实什么也没有。”   【诶~~~?】娑娜更困惑了。   “我看你只是单纯地因为我想看。”陈策坦诚道,“你很好看,所以我就一直盯着看了。”   【突然说什么胡话啦......】终于,一直表现得很自然的娑娜有些脸红了。【那......那你刚才在我脸上......】   “我说了,抓空气而已。”陈策又笑了笑,丝毫不掩饰自己刚才的行为。“能在你的要求下碰一下你好看的脸,我当然很乐意。”   【要求......哪里有嘛......】娑娜低下头去,一双白皙的小手放在桌子底下相互轻碰。【陈策先生真是的......竟然骗我......】   “我可没有骗你,我这最多算是‘知情不报’……那大不了以后我‘知情则报’就是了。”   【那......那就最好啦......】   “那么,娑娜小姐,我现在就有件事要向你汇报了。”说着,陈策站起身来。   【什么事呀......?】娑娜有些好奇。   可她等来的并不是回答,而是陈策的“肢体语言”——   在她低着头的时候,陈策突然走过来抱起了她。   【诶......?!】娑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完全抱起——甚至离开了座位。   简直就像......要抱起来做那种奇怪的事情......一样......   这个姿势......总感觉......瑟瑟的......   【我、我很重啦......】   “没有,娑娜小姐一点不重。”陈策轻松地抱起少女,两人的身体几乎完全贴在了一起。   那阵引人遐想的柔软......还有那抹独特的芳香......简直要让人沦陷。   “之前是你说的,如果我想抱你的话……每天早上出门前都可以抱抱,对吗?”   【唔......是说过啦......如果你想的话......】娑娜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又小心翼翼地抬起了手。   她也将手放在了对方的背上,羞涩而热情地回应着拥抱。   她羞红的脸让全身都有些发烫了。   【陈策先生......像个可爱的小朋友一样呢......每天都要抱抱......】   “因为娑娜小姐的拥抱让人感觉很温暖……很舒服,我很喜欢。”陈策微笑着,渐渐松开了怀抱。   铛——!心之钢的声音只有他能听见。   还是那般的清脆,还是那般的悦耳。   每日叠钢(1/1)√   【我也......】娑娜传输的声音变得又小又软,就像她发烫的身体般难以自持。   【陈策先生的拥抱......很热情......我从未体会过如此热烈的情感......我.....】   娑娜低着头,但看不到自己的脚尖。她红着脸发表“拥抱”感言,却没有注意到……   叠完钢的陈策已经出门去了。   “我先走了,回见,亲爱的娑娜小姐。”   【我很喜欢……诶?陈策先生……啊,回见……】   哐。房门轻轻关上,少女加速的心跳却久久静不下来了。   陈策先生……又这样突然走了呢……   明明每次都是他先那个……又每次都是他先跑掉……   他果然……   是对自己有好感但又很害羞的吧?   又是一个愉快的清晨。   叠完钢后神清气爽。   走在去搜魔兵团军营的路上,陈策不禁暗自感慨娑娜可真是个带善人——每天都能大大方方地让自己叠一下钢,抱起来手感还特别好——总体软乎乎的,该紧致和纤细的地方又特别突出,简直就是只有漫画里才会出现的超级身材。那种腰臀比。   她不会想歪然后红着脸抱着胸大喊一声“变态快走开!”什么的真是太好了。   她肯定没把自己想成那种对她有想法的人。   她肯定是只拿自己当朋友看了。   这就是大度、这就是格局、这就是纯洁,叠起钢来都方便多了。   良好的关系就应该用钢门来维持,娑娜可真是一位好朋友啊。   赞美娑娜,赞美钢门……   怀抱着对未来的期盼,陈策大步走进了搜魔兵团军营。   还是熟悉的光景,还是熟悉的面孔——搜魔人们正在统一操练,看他们的喘气程度就能判断出他们已经练了不下两个半小时了。   而他陈策才刚慢悠悠地过来。   “早上好啊,陈策。”搜魔人小队长乔纳森还得满脸笑容地跟他打招呼呢。   这就是“走后门”的好处啊……   陈策一边回应小队长的招呼一边回想起了盖伦爽朗的笑容——他说那句【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以公谋私、给你特权的】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盖伦的脸……四四方方的,浓眉大眼,一看就是那种很正直、很老实——甚至有点憨厚的人。   他的眼睛里总是燃烧着一股激情,就像永远消耗不完的能量……对,就是像这样的……嗯?   一张熟悉的脸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   陈策先是一愣,而后念出了对方的名字:“盖伦……?”   “早上好啊。”突然出现的高大男人抬头看了眼太阳的位置,脸色似乎不那么好看。“你好像有点迟到了,陈策。”   “是吗?”   “是的。”   “真的?”   “真的,迟到了两个点。”盖伦指了一下头顶上的太阳,又将视线放在自己被汗水浸湿的衣服上——他在这里足足等了好几个小时,差点没被太阳蒸熟。   “我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蹲在这里了,一直蹲到现在。”   “噢……那还真是抱歉。”陈策挠了挠头,“因为我昨晚遇到了一些情况……我为了保护一位美丽的少女和别人交手了,所以耽误了今晨的起床。”   “嗯?还有这事?”一听到对方是为了救人,盖伦脸上的不悦瞬间消失。   “对,我昨晚被人围了。”陈策道。   “那你有没有事?”盖伦关切道,“你要保护的人呢?”   “我俩都没事。我们赢了。”   “那真是太好了……那情有可原。”盖伦松了口气,不再计较对方迟到的事情——他很尊重纪律,但更在乎德玛西亚子民的安全。“对了,你和什么人交手了?”   “一个女人。三十多岁,拿剑,很嚣张。”   “还有这种人?”   “对,她还叫人围殴我,幸好我技高一筹。”   “听起来真可恶……那你有狠狠地教训她一顿吗?那个恶毒的坏女人?”   “算是有吧,但我最后放过了她。”   “啊?你还是太心软了,陈策……你应该狠狠地教训她一顿,再把她送进牢里!”   “下次有机会的话一定。”陈策笑了笑,突然很好奇如果对方知道那个【恶毒的坏女人】正是他的姑妈会有何反应?   另外……看盖伦这幅模样,昨晚的事情他大抵是完全不知道了。   缇娅娜保住了“秘密”。   “先不说那个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的,而且很重要。”盖伦点了点头,“确切地说,并不是我要找你。”   “那是谁?”   “皇子殿下。”   陈策还是第一次来到德玛西亚雄都的【英勇之厅】。   作为德玛西亚皇室处理政务的大厅,这里的装潢足够气派,但又不显得过于奢华——不得不说,德玛西亚的历代君王都配得上一声“明君”。   从嘉文一世到嘉文四世,他们全都亲自上过战场与敌人厮杀,也都很体恤百姓的劳苦。   他们几乎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这个国家的事情。   除了……近来对禁魔一事的过分加强。   已经有些矫枉过正了。   “待会记得行礼……德玛西亚的君臣礼你应该会吧?就这样……”   在穿过最后一条走道之前,盖伦热心地给了提醒,甚至亲自演示了一遍行礼的动作和要领。   “明白。”陈策点点头,继续向前。   很快,大门前两位全副武装的皇室卫兵为他们推开了大门。   更加宽敞的空间和一把银色的王座映入眼帘。   还有一个年纪约莫二十六七的男人。   他笔挺地站在无人的王座边上,神情肃穆。   意为以王之名。   而有此权力的……   整个德玛西亚也只有一人了——   德玛西亚皇子·嘉文四世。   陈策在盖伦的眼神示意下两人同时行礼。   “你就是陈策?”   嘉文四世的声音非常洪亮,在宽敞的大厅中甚至有些回音。   “是的,皇子殿下。”陈策回话,语气不卑不亢。   然后大厅里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嘉文四世用一种审视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微微皱起的眉头似乎透露着他内心的警惕。   陈策感觉自己可能是被怀疑了——他不太清楚对方是为了什么找他,但他大概能猜出来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可就在陈策准备做点什么的时候,嘉文四世先开口了。   而且是用一种……   像孩子看见心爱的玩具般的兴奋语气:   “你那个什么海飞丝科技枪是从哪里来的?能量产不?”   “……是海克斯,殿下。” 第八十章 很喜欢联盟玩家的一句话   关于把海克斯科技左轮枪送给盖伦这件事,陈策一开始只是这么想的:   第一,为了接近盖伦并以他为跳板加入搜魔兵团,但当时身上实在没什么能拿出来的东西了——不是太穷,而是……太富了。   当时的情况是要“假扮从艾欧尼亚来德玛西亚找机会、空有一身武艺却无处施展拳脚的穷小子”,那么金币这种东西肯定不能给,必须给物品——而当时自己身上都有些什么呢?   一把自用九九新的魔切、一块绝对不可能送人的心之钢、一个可以用来传送和探视野的控制守卫,还有一把已经几乎用不上的海克斯科技左轮枪。   该送那个就一目了然了。   第二,当时送盖伦科技枪还有一个想法——如果未来盖伦像原时间线发展一样跟塞拉斯交手并被吊打了,那这把枪绝对可以让他反败为胜——就塞拉斯那点眼界,别说海克斯科技左轮枪了,他怕是连普通的小手枪都没见过,如此威力巨大的武器绝对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这两点就是当时把海克斯科技左轮枪送给盖伦的想法。   当时也不是没想到他会把这把枪拿给他的好哥们嘉文四世看,但这个发展……却是万万没想到的。   还以为嘉文四世也不屑于用这种“歪门邪道的小玩具”呢,却不料他竟如此有兴趣。   “陈策?”   宽敞的英勇之厅内,嘉文四世又用疑惑的声音喊了一遍对方的名字——他刚才的问题等了好几秒都没能等来回应。   待对方抬起头来,他赶忙问道:“你说的那个海飞……海克斯科技左轮枪,到底能不能量产?”   他几乎压制不住语气里透露出来的兴奋了。   上次和盖伦的测试……那把枪的威力……   一瞬之间将整副盔甲都湮灭掉的恐怖威力……   如果能量产……如果能给精锐部队乃至整个军队一人配备一把……   那德玛西亚将无敌于天下……!   “我们德玛西亚的军队纪律严明、令行禁止,人数上也非常庞大,如果能再配上此等武器……嘶……!”嘉文四世还没搞清楚问题就已经开始做梦了。   现在是,幻想时间!   不过他很快就会被一盆冷水泼醒了——他的梦甚至还没能做到攻破诺克萨斯的大门。   “量产的话……恐怕不太现实。”陈策回答,“海克斯科技左轮枪制造困难,甚至可以说是极具运气成分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世上仅此一把。”   “仅此一把?”嘉文四世难掩失望,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期盼问道:“那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皮尔特沃夫。”陈策这句话就属于半真半假了——真在的确只有皮城能造出这种级别的高科技武器,假在……其实他根本就没去过皮城。   “嗯……”嘉文四世点了点头,又望了一旁的盖伦一眼——这份说辞和之前盖伦告诉他的一样。“那你能告诉我是哪位工匠造的么?我想花大价钱请他过来。”   “这个……恐怕也不行。”   “为何?”   “因为我是在黑市得到的。”   “黑市?你不是没钱么?”嘉文四世当然记得当时盖伦跟他讲过的一切——他分明记得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当时是因为没钱才把这把枪送给盖伦的。   他感觉自己找到了华点,眼睛里的狡黠和警惕都多了几分。   但很可惜,陈策仍然有说辞:“是的,我没钱买,但这把枪不用钱——这是一个委托任务的奖励。我帮雇主解决了麻烦,他就用这把枪作为报酬。”   “什么任务?”嘉文四世又问。   “找到私自在皮城做炼金武器研究的法外科学家。”陈策又答。   “你找到了?”   “找到了。”   “那人叫什么名字?”   “辛吉德。他将炼金武器卖给了诺克萨斯的军团长艾弥丝坦,用以在艾欧尼亚战争中发起恐怖袭击。”   “嗯……”闻言,嘉文四世又暗暗给了盖伦一个眼神,示意他讲这些信息记录下来,稍后再找人核对。   “所以你是来自艾欧尼亚的?”   “是的。”陈策坦诚道,“就像我和盖伦剑士长说的那样——我来自破败的艾欧尼亚,为了在世界各处寻得机会并复兴家乡。”   “毫无疑问,你是一位有志之士。”嘉文四世夸赞一句,但脸上不见丝毫别样的神采。   他缓缓走下台阶,面无表情的神态和铿锵有力的步伐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是否仍有疑虑。   他缓步走到了陈策面前,一双常年辨识忠臣与佞臣的锐利眼睛上下打量着对方,似乎并不信任。   可就在陈策以为今天的会谈要以相互猜忌告终的时候,这位年轻的皇子却突然微笑着伸出了右手。   “请原谅我无礼的盘问,陈策先生。”   “嗯?”陈策有些不解,但还是选择与对方握了握手。   “其实我早先就已经确认过你的身份了。”嘉文四世接着笑道,“我已经确认了你就是来自艾欧尼亚的反抗军勇士——艾瑞莉娅已经为你证实。我知道她,她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武者和领袖,我相信她并不会欺骗我们。”   稍作停顿,他又用一种略带歉意的语气说道:“希望你能原谅我私自调查你的不信任行为——你知道的,我必须谨慎一些——不仅是因为我的身份,更是因为现在的……特殊时期。”   “我完全能够理解。”陈策向对方行抚胸礼。   “那真是太好了。”嘉文四世面露微笑,言行举止间再没了刚才的冷漠与高高在上,完全不像一位位高权重的大国皇子,温和的态度倒像是一个普通朋友。   他热情地请陈策落座,接着又道:“其实我今天请你来不止是为了海飞……海克斯科技左轮枪的事,我还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嗯,殿下请说。”除了尊敬的称呼之外,陈策不卑不亢的态度也像是在和一位老朋友闲聊。“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定当应允。”   “你太客气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哈?”嘉文四世“与民同乐”地坐到了旁边的位置上,“我想请你……帮我收集一点情报。”   “收集情报?”   “对对。”   “谁的?”   “很多人的。”   “嗯……?”   “就是……”嘉文四世稍微停顿一下,又压低了声音道:“我想请你帮我盯着搜魔兵团……如何?”   “嗯?”这个请求更出乎陈策的意料了。   虽然搜魔人最近的行为越来越过分,但他们的权力……   可是老国王亲自赋予的。   身为国王的亲儿子,嘉文四世这是要跟自己老爹对着干?   “很意外吗?”嘉文四世看出了对方直接表现出来的惊讶,当即笑了笑。“其实不必如此……我只是想让德玛西亚变得更好。”   “如今的德玛西亚已经开始出现严重的乱象了……也许你身在雄都并不清楚,但其他城镇的情况已经变得非常糟糕了——搜魔人凭借着突然得来的膨胀权力不断犯事,甚至做出了许多越过红线的脏事……这些我全都看在眼里。”   “巴雷特叔叔的死所有人都感到很遗憾……但父王找错了矛盾点。现在的搜魔兵团已经可谓是权势滔天了。”   “再这么放任他们下去,德玛西亚迟早会被他们……”   嘉文四世又停顿了一下,似乎真的很不想说出那个“大逆不道”的词汇。   “身为德玛西亚的皇子、皇室的继承人,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祸害德玛西亚。”   “我必须矫正他们的错误,但这个任务非常艰难……我受到的阻力将会非常巨大——甚至是与半个国家的贵族为敌。”   “父王给予他们的过度膨胀的权力,必须得到抑制和收回。”   “所以……我需要一个足够强大且足够‘干净’的帮手。”   “陈策先生。”   一番话说完,嘉文四世又把目光放在了陈策身上。   一旁的盖伦人都懵了——说好的审查陈策,怎么突然变成委以重任了?   皇子殿下不是还觉得很可疑吗?不是还要严查一下陈策吗?这是在干什么?   盖伦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他……挠了挠头。   “我听明白了。”陈策则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嘉文四世的话并不难懂。   说白了就是他想压制一下搜魔兵团,但又不能明着来——毕竟搜魔兵团的权力就是他老爹给的,就算他是皇子也不能违背自己老爹兼国王的意志不是?   所以他要偷偷摸摸的搞。   收集搜魔兵团的内部情报,一来可以防止他们干什么坏事,二来也可以在找到合适的机会后对他们出手——譬如收集他们的“犯罪证据”,待时机成熟就拿他们问责之类的。   就算不能大规模地压制住他们,起码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确保德玛西亚的安全。   “所以,您是想让我‘卧底’搜魔兵团吗?”   “怎么能叫卧底呢……这叫升职——升职。”嘉文四世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你想想,你从直接听命于搜魔人小队长变成直接听命于我,这不是大大的升迁么?”   “啊……那确实。”陈策点了点头。   然后,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那给涨工资吗?”   “……当然。”嘉文四世面露一丝无奈,但眼神里蕴藏着的警惕也少了几分。   身为德玛西亚唯一的皇子,整个国家的钱都是他的钱、皇室的金库就是他的金库,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如果能只用钱就买来忠诚,那他是一万个乐意的。   “我可以给你薪酬涨个……三倍?”精通驭人之道的嘉文四世明白,钱这东西能给,但绝对是不能一次性给太多的。   给一点可以扩大人的欲望和贪念,给太多就会反过来降低欲望了。   人越却什么,就越想要什么。   “三倍好像有点少了……五倍?”陈策讨价还价的样子差点给盖伦看呆了——皇子殿下给你机会,你还谈起钱来了?   要谈钱就算了,给你个数你还要讨价还价?   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叫:这是通知,不是商量吗?   “五倍啊……”嘉文四世摆出了一副有些困难的模样,“前段时间有战争,最近又给搜魔兵团拨了很多款,国库实在有点……要不这样,我们折个中,四倍如何?”   “四倍有点少了……”   “如果你以后表现好的话我可以再给你加,拿回有用的情报时也会另外给你算钱,这样如何?”   “如果是这样的话……”陈策也摆出了一副犹豫的姿态——其实他也很清楚,只有这样对方才会对他放下戒备。   两人都在拉扯。   最终,陈策略显艰难地点了下头:“好吧,这样也行……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皇子殿下。”   他恭敬地行了个礼。   嘉文四世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有盖伦一脸懵逼。   啊?这也行?   “那么,暂时就先这样了。”嘉文四世又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别待太久让别人起疑了——如果有人问起,你应该知道怎么回答吧?”   “如果只是找找借口的话,我想我还是会的。”陈策微笑回应。   盖伦一脸懵圈地将陈策送了出去。   又一脸懵圈地走了回来。   所幸,不用他发问,嘉文四世就先回答了他的困惑:   “我没有完全信他。”   “那您……?”盖伦挠了挠头。   “一个小小的尝试——或者说测试也行。他身上的疑点还有很多,还需要时间来证明。”   “陈策他真的不是坏人来着……”   “世事难料,兄弟。”嘉文四世笑着摇了摇头,“总之,你先去继续调查一下吧——包括我们今天的谈话内容,我问出来的信息你也需要去一一核对。特别是关于那个‘炼金武器’的。”   “好吧……”盖伦没有固执己见。   嘉文四世回到原位,又望向了陈策离开的方向。   “希望是可以信任的同伴吧……”   与此同时,德玛西亚另一边。   德玛西亚大元帅·缇娅娜·冕卫的私人府邸内。   搜魔兵团团长埃尔德雷德看着桌上的【在任搜魔人个人信息】陷入了沉思。   “陈策……?” 第八十一章 桀桀桀,恶魔太多了   搜魔兵团团长埃尔德雷德最近得势了。   仅在短短半个月内,他就从一个边缘部门的边缘人物一跃成为了整个雄都乃至整个德玛西亚的风云人物,无数曾经瞧不上他的权贵都主动前来巴结。   他体会到了跻身上流的快感。   甚至,就连现任德玛西亚大元帅——缇娅娜·冕卫,都与他定下了婚约。   当了半辈子的“明明职位挺高但毫无存在感”的透明贵族,他总算是彻底翻身了。   所以他最近都很忙很忙。   出席各种会议、参加各种社交活动、与各式各样的贵族家族达成合作关系......他几乎忙得抽不开身。   可偏偏就是在这种时候,缇娅娜却突然叫他去做一件事——   留意一个搜魔人。   一个刚加入搜魔兵团不久、无论是工龄还是年龄都很年轻的最低级搜魔人。   名字叫【陈策】,履历白得像乞丐破烂的裤兜,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年轻人。   这有什么好值得留意的?   还是大元帅亲自强调需要留意?   而且那个语气......大抵是要对他做点什么的意思。可大元帅的权力......缇娅娜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弯弯绕绕?   埃尔德雷德又仔细端详了一遍桌上的个人信息报告,思索片刻后还是决定亲自去问个清楚。   于是他从他的书房一路走到了缇娅娜的书房——他们虽是夫妻,但平时几乎不怎么见面,别说办公场所,就连休息的房间都不是同一个。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房间内的声音随即落下:“进来吧。”   得到这座府邸的主人的应允,埃尔德雷德大步走进了书房。   缇娅娜正端坐在书桌前,略微皱起的柳眉似乎预示着她正在处理一些比较棘手的政务。   “上午好,缇娅娜。”埃尔德雷德笑着打了声招呼。   “嗯……”相比之下,缇娅娜的回应就显得非常敷衍。“坐吧,有什么事直说。”   “我是想来问你一些事情。”   “关于我之前跟你说的?”   “你猜得真准。”埃尔德雷德笑了笑,直接将手里的羊皮卷摊开。“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我特别留意一个普普通通的底层年轻搜魔人。”   “因为你是搜魔人团长,这件事交给你来做比较合适。”缇娅娜回答得很快,但她的头始终没有抬起来——视线自然也就从未从书桌上移开过。   她在和对方讲话的时候甚至都懒得看对方一眼。   如此高傲的态度让埃尔德雷德略有不满,但也只是“略有”——因为他已经习惯了。甚至“略有不爽”这种感觉都是最近才有的。   眼前这个女人......大元帅缇娅娜,从来都没有用正眼看过他。   无论是曾经他还落魄的时候,还是如今他得势的时候。   以前他在雄都不太说得上话,被轻视了自然也就不怎么样了,但如今......他会感到不爽。   “缇娅娜,也许我是在问……这个搜魔人有什么特殊的?”埃尔德雷德的语气稍微硬了一点。   缇娅娜停下了手中的笔。   可惜的是,她依旧没有抬头。   回答也依旧简短:“他实力很强。”   “那这和我需要‘留意’他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我想。”   “嗯……也许我需要一个理由?”   “理由就是,”缇娅娜吸了口气,柳眉皱起的程度又深了一分。“我说了,因为我想。”   “……”埃尔德雷德沉默了。   一股更加不爽的情绪渐渐在他心中蔓延开来。   但片刻后,他还是强忍住了心底的不满。“好吧,我想你有你自己的理由……我会帮你‘留意’那个年轻搜魔人的。”   “嗯。”缇娅娜敷衍地点了下头,又重新拿起桌上的笔。“没什么事你就先去忙吧。”   “事情……其实还是有点的。”埃尔德雷德没有在对方的“逐客令”下直接离开。   反倒笑着走了上来。   “还有什么事?”缇娅娜头也不抬地问道。   “我想说……”埃尔德雷德略显枯槁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微笑,竟显得有些阴险、猥琐。“我想强调一点,我们是夫妻。”   “嗯,我知道。”缇娅娜的回答依旧冷漠。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有些夫妻之实?”   “嗯?”   一只手突然落在了桌上,而且缓缓朝着缇娅娜握笔的手伸去。   埃尔德雷德脸上的笑意愈发畅快,甚至隐约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了。   直到他听见了剑刃剐蹭剑鞘的声音。   他伸出去的手顿时停住,身体也猛地一僵。   “搞清楚你的身份……埃尔德雷德。”缇娅娜无比冰冷的声音传来,那语气完全不像是夫妻之间的谈话——倒像是对犯了死罪的下属的严厉斥责。   “别忘了你如今的权力是怎么得来的,也别忘了你今天能站在我面前的真正原因……我们只是利益相同、各取所需,还请你不要混淆了戏码与现实……”   “有些东西,我能给你,自然也能收回来……永远不要忘记你是靠谁得到如今的权势的……”   “你跟我从来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这是我给你的忠告,也是……警告。”   嗒。剑柄撞击剑鞘,那把由纯秘银打造的宝剑又收了回去。   埃尔德雷德也低着头退回了原位。   “抱……抱歉……”   “我不希望有下次了。”缇娅娜站起身来,像是感到烦躁和厌恶般向外走去。   埃尔德雷德也算是敢怒不敢言了,盯着地板的眼神里充满怨恨。   缇娅娜没有理会他,径直打开了房门。   而她无法注意到的是,门外也刚好有一位侍女准备进来送茶。   两人恰巧撞在了一起。   “啊……”只有十来岁的侍女在身材高挑、穿着盔甲的缇娅娜面前就像根弱不禁风的小草,在发生碰撞的一瞬间就摔在了地上。   她手里端着的餐盘和红茶也全部弄洒。   洒在她身上的就不必多说了,甚至有一些……落在了缇娅娜洁净的秘银铠甲上……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大元帅……”   侍女慌忙道歉,同时顾不得身上被热茶烫到的疼痛赶紧趴在地上收拾东西。   她不敢抬头,更不敢直视缇娅娜的眼睛。   她知道……她犯下了很严重的错误……   她已经做好挨打挨骂的准备了。   片刻后,冰冷的声音如期而至——   但……   话语似乎并不是那么的……   “给我小心点,毛手毛脚的。”缇娅娜皱着眉头拭去盔甲上的茶渍,接着又低头望向那个跟随母亲在她的府邸里做侍女的女孩——十三四岁的年纪,比拉克珊娜都要小上好几岁。   “你怎么还趴在地上?难道你想用手把茶水和玻璃渣子全部捡起来吗?嗯?”   “抱、抱歉……我马上去拿抹布……”侍女连声道歉,无处安放的小手表明了她内心的慌张和恐惧。   可缇娅娜的声音依旧冰冷:“先不必去拿抹布了。”   “啊……”闻言,侍女更慌张了——先不去拿抹布……是要先受罚的意思吗……?   她害怕得泪花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直到缇娅娜很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先去我的药房拿药,处理你被烫伤的伤口,这很难懂么?难道还要我亲自教你?”   “人性是复杂的、立体的,就像一副牌,在不同的情况下可能会打出两种截然不同的表现……”   “好人有可能会在别人看不到地方偷偷干点违反道德的事,坏人也有可能突然干点好事,这都不稀奇。”   “我想你应该看过好人发怒的,那坏人表现出温柔的一面你有没有见过?其实也是有的。我就见过一个——那是一个极度自私自利的邪恶巫师,但在别人不触碰他利益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向别人表现出稍微好一点的一面。”   “也就是说……其实有些所谓的‘黑魔法师’也并不至于被判死罪的,也许他们在另一部分人眼里还是英雄呢——但当然,抓还是要抓的,这是我们的职责。”   搜魔兵团军营的小队长办公室里,乔纳森正热情地讲述着他对“好人与坏人、魔法与黑魔法师”的看法。   从英勇之厅回来后就一直被对方拉着听这些“哲学”的陈策一边点头一边打了个哈欠。   乔纳森稍微停顿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说道:“所以……你应该能理解我今天也迟到的行为……?你知道的,好人偶尔也会干点坏事……”   “嗯嗯,知道。”陈策又打了个哈欠,“但我们不能因为坏人干了一点坏事就认定他是好人,对吧?虽说好人坏人都有可能干好事和坏事,但我们得从整体来辩证性地评判一个人,对么?”   “呃......”   “队长,其实我知道的,你也是每天都晚半个点来。”   “咳咳......”   “所以这应该不能算是偶尔了吧?你有时候正常到点过来才算是偶尔吧?”   “哎话不是这样说的……”乔纳森满头大汗了,“我以前没得选,现在我只想做个好人啊……”   “都行,随你,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陈策真的有点犯困了,“你是队长,迟到一会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还能抓你迟到么?”   “榜样的问题嘛……我还是想给你们树立一个好榜样的……真的……”乔纳森又满头大汗又义正词严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酝酿了好一会后,他才接着小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不要跟盖伦·冕卫剑士长说……?”   “哈?”这燕国地图有点长,陈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今天看到盖伦剑士长来了……他来找你……还带你去……”乔纳森谄媚地搓着手,看着有点猥琐。“你们下次出去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说我的事情……?”   “谁说你了……”   “那万一盖伦剑士长主动问你……?”   “我就说你每天都按时打卡上班。”   “诶,好好好……太感谢您了!”乔纳森热情地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对方,好像陈策才是小队长一样——或者说是上头来“微服私访”的官老爷。   陈策一阵无奈。   片刻的沉默过后,乔纳森又用那种低三下四的语气说道:   “那个……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你直说就是了。”陈策摇了摇头。   “那我直接问了哈……?”   “问吧。”   “就是……”乔纳森又搓了搓手,那卑微的态度像是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就给他开除了——虽然他才是小队长,嗯。   “就是说……我想问问……”   “您是希望我每天左脚先迈进军营还是右脚先?”   陈策:......   --------------------------------------   又是摸鱼的一天。   乔纳森摸了半天之后就去带队员训练了,陈策则是后半天也躲在小队长办公室里摸鱼。   可就在他准备到点下工回去找娑娜快乐玩耍的时候,办公室的主人突然回来了。   “在忙呢,策子哥?”乔纳森恭恭敬敬地打了声招呼。   “没。怎么了,队长?”陈策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是这样的,”经过今天上午的事情和听到的一些东西,乔纳森已经彻底把自己摆在卑微的位置上了。“上头派了任务下来,需要麻烦你了。”   “我?”   “诶对……这也不是我想麻烦你,是……上头点名要你去的。”   “点名要我去?”陈策稍微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想到了什么。   该来的始终会来的——那些对他造不出半点威胁的、无谓的小麻烦。   缇娅娜。   她不能明着对自己怎么样,就让她的丈夫——搜魔兵团团长埃尔德雷德,来找点小麻烦了。   “我也不清楚这是为什么……是区域联络员点名要你的。”乔纳森挠了挠头,“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如果你想知道原因的话晚点我一定去帮你问问。”   “不必了。”心如明镜的陈策摆了摆手。   “那……这个任务……”   “你先说说是什么?”   “也是搜查黑魔法师的任务。”乔纳森拿出了一份搜魔兵团内部布告,“但地点不在雄都,而是在……对,福斯拜罗。你看,这里。”   乔纳森指了指墙上的地图。   一座位于德玛西亚西北部的高地城镇。   说起来……这座城镇还是以冕卫家族命名的。   “任务情报上说福斯拜罗出现了疑似黑魔法师的东西,已经残害好几名无辜群众了,现在需要几个人过去那边调查调查。”   “嗯,我知道了。”陈策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思索了一下。   这个任务……似乎没什么值得在意的点,福斯拜罗那边也没有什么英雄存在——奎因在厄文戴尔、菲奥娜在雄都,那边没什么值得探索的地方。   那这个任务就没有任何必要了——过去了没好处还要被埃尔德雷德的人恶心一下。   干脆让皇子帮忙运作一下、推掉这个任务好了。   思定,陈策准备开口拒绝。   可就在这时,他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个久违的声音——   【接受……前往……不要拒绝……】   是好久没说话的窥视恶魔·拉姆。   【那里有我想要的秘密……另一个恶魔……】   【窥探之后……予你力量……】 第八十二章 堕落的天使并未折翼   陈策终究还是到点下工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他又想起了拉姆对他说过的话……在小队长乔纳森告诉他有任务的时候。   【福斯拜罗有我想要的秘密】   【另一个恶魔】   ……   拉姆是这样说的。   傍晚时分的落霞很好看,一抹一抹的粉橘色挂在天空,就像画家笔墨下的浪漫。但陈策知道,美丽的落霞过后就是寂静的黑夜了。   福斯拜罗的恶魔……如果是福斯拜罗的话……   那里的确曾出现过一个恶魔。   而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在原时间线中,拉克丝和盖伦都见到了恶魔的化身。他们在那座偏远的小城镇里直面了恶魔的恐惧。   最后的结局……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一个被恶魔操控的孩子得救了,但也死了不少人。   在那之后,恶魔再没有出现过,但陈策知道那并不是因为恶魔被击败了——当年拉克丝的闪光和盖伦的大剑都没能伤到恶魔的本身。   它没有出现,只是因为它自己走了。   原因不详。   可能只是单纯地觉得那里没什么值得它“吞噬”的……?也可能是一些别的理由……但总之,那个恶魔并未消散。   那个恶魔是……   【梦魇·魔腾】   一个很年轻的恶魔。   它的历史别说像稻草人、伊芙琳那种超远古级恶魔,就连拉姆都绝不是它能比的。   “真的是魔腾吗……时隔多年,它又一次出现在了福斯拜罗……?”   “不对……不止拉克丝和盖伦去的那次……魔腾在更早之前就在福斯拜罗出现过了……”   “这个城镇是以冕卫家族的一位先祖命名的……他才是最早与魔腾交手的人……那时他用一柄银剑‘贯穿了魔物’的胸膛,然后与之一同跌落悬崖……”   “两度消失,三度归来么……”   “简直跟莫德凯撒一样。”   陈策走在街上低声自语,突然又改变了方向——比起直接回家,他觉得自己现在更应该去找一位知情人士。   拉克丝。   冕卫家的庄园并不远,脚步快些的话只需要半小时便能抵达。   那座宽敞气派的庄园很快映入眼帘。   陈策看了看门边的守卫,又看了看庄园内部的小道……片刻的思索过后,他还是决定直接“闯”进去了。   欺诈魔术施展开来,他隐形的身体瞬间穿过了厚实的铁门和围墙,直接出现在了庄园的另一头。   再按着印象中的路寻去,没多久就在庄园西南方向的一个书房里见到了那位金发碧眼的少女。   彼时她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书桌前转着笔,表面上望向书本的眼神里写满了对外面的渴望。她好像是在学习,但又好像不完全在学习。   就像每一个春心萌动、渴望爱与自由的青春期少女一样。   “下午好。”陈策趴在窗前,用开口的方式打破了隐身状态。   在拉克丝看来就是突然有张脸凭空出现并贴在了窗上。   “诶?!”她被吓了一跳。   “开门,开门……”陈策像冤魂索命一样用额头敲了敲窗户。   “陈策先生……?你怎么……”拉克丝先是一愣,然后赶紧去开窗。“别闹啦……”   “有吓到你吗?”陈策乐呵呵地翻窗进屋,像极了来偷X的隔壁老陈。   “有点……你每次都能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呢……”   “谢谢夸张。”   “我没有在夸你啦……!”拉克丝故作无奈地笑了笑,但难掩美眸里的欣喜。   见到陈策她很高兴。   在无聊的学习时间里见到陈策她更高兴。   “你怎么突然来了呀?你先等等……我去给你泡茶。”   “不用了。”陈策坐在窗边拉住了少女的手,“与其在这里喝,不如你跟我去找你的娑娜姐姐一起喝?”   “诶?要出门吗?”   “可以吗?”   “这个嘛……”   “你现在应该没有被禁足了吧?”   “唔……确实没有……”拉克丝看了眼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犹豫片刻后还是略显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那……那不能玩太晚哦……被盖伦发现的话他会啰啰嗦嗦的……”   “盖伦?看不出来他还是那种喜欢啰啰嗦嗦的人呢。”陈策笑了笑,向着被家族与贵族礼仪束缚住的少女伸出了手。“那我们不从正门走就好了,没有人会知道你偷跑出去了。”   看着那只伸来的手,拉克丝突然感觉自己置身于她时常偷看的少女故事中……被束缚的鸟儿遇见了翱翔的雄鹰,后者在窗台上张开了翅膀。   她向往地握住了那只手。   “偷跑什么的……我想我真是个坏女孩……”   “坏一点也挺好的。走吧,我带你离开。”   陈策握紧少女温暖柔软的小手,稍一用力就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后者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但当她扑到对方怀里的时候又紧张地发不出半点声音了。   只有陈策轻轻关上窗户,抱着少女翻越围墙的时候笑着说了句:   “再见了,牢笼……”   “娑娜姐姐——!”   Duang~   一进门,拉克丝就热情地扑上去抱住了娑娜——有那么一瞬间,一个奇怪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了。   于是拉克丝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眯着眼睛看了看对方。   一半的热情瞬间被酸溜溜的感觉取代。她又酸溜溜地问对方:“娑娜姐姐……你低头的时候真的能看见自己的脚尖吗?”   面对这个问题,娑娜疑惑地歪了歪头。   【晚上好呀,小拉克丝……你说的问题我有点听不懂耶……?】她比划着手语。   “没事。”拉克丝继续盯着对方那两团至少是她两倍大小的……雪白。   陈策在一旁憋着笑,顺便给两位少女都倒了茶。   一个是小杯子,一个是大杯子。   而杯子的英文是……   “来,喝茶。”陈策将两个大小不同的杯子分别递给了两位少女,“小的喝小的,大的喝大的。”   “……?”拉克丝俏脸一红,有点恼羞成怒了:“低俗玩笑……!”   “低俗?什么低俗?”陈策无辜道,“年纪小的用小杯,年纪大的用大杯,有什么问题吗?”   【合理的。】并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的娑娜微笑着接过茶杯——她甚至都不觉得陈策说她年纪比较大有什么问题。   拉克丝则是涨红了脸、彻底红温,却又无可反驳。   “哼……!变态……!”   “变态?我怎么了?还是你想到什么了?”陈策憋着笑说道。   “你……!娑娜姐姐~~你看看陈策~~!”拉克丝转头又去找温柔大姐姐娑娜求安慰。   可后者还是一脸茫然。   【怎么了吗……?我好像有点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耶……】   “没什么,只是我们可爱的拉克丝小姐发电了。”陈策笑道。   【噢……不太懂……】娑娜毫不知情。   毫不知情地抖了抖她饱满的胸脯。   拉克丝已经有连夜调查娑娜的日常食谱和习惯作息的心思了。   “你们……哎……好吧好吧,所以你总不能是把我带过来就为了让娑娜姐姐开我玩笑吧?”拉克丝又用一种半无奈半怨恨的眼神望向陈策。   【诶……?我有开小拉克丝的玩笑吗……】娑娜迷茫地挺了挺胸。   拉克丝眼角一抽。   “咳咳……嗯……那当然不是。”陈策收回了对比两位少女的视线,“我今天是想和你们说一件事。”   “什么事?”拉克丝没好气道。   “我想请你照顾娑娜一段时间,拉克丝小姐。”   “诶?”   【诶?】   两位少女同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因为我要离开雄都一段时间了。”陈策解释道,“我要去福斯拜罗执行一项搜魔任务……我不能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回来,可能是一两天就行,也可能要十天半个月。”   “福斯拜罗?”这个熟悉的名字一下子勾起了拉克丝的回忆——一段不太好的回忆。“搜魔任务的话……你能告诉我是什么样的任务吗?”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情报上只说是那里出现了疑似黑魔法师的东西——已经有几名无辜群众遇害了。”   “这……”拉克丝抿了抿唇,“我是可以在你不在的时间帮忙照顾一下娑娜姐姐,但……福斯拜罗那个地方……不安全……你最好是直接不要去了。”   【小拉克丝是知道什么吗?】娑娜是三人中唯一一个完全不了解福斯拜罗的,当即比划着手语问道。   “嗯……”拉克丝艰难地点了下头,眼里蕴着一丝恐惧。“虽然我当年亲眼看着那个怪物走掉了……但这次的事情也有可能跟它有点联系……那个可怕的怪物……”   【怪物?什么怪物?】娑娜好奇地继续问道。   拉克丝顿时陷入了一阵回忆之中。   她记起了那天的一切……那个可怕的场景……   无数怪物向她涌来……像恶魔一样的怪物……有人形的,也有动物形状的……   一头恶魔犬咬伤了盖伦的肩膀……无畏先锋团的战士们在那个黎明奋力抵御怪物的进攻……   最后是……黎明……太阳出现了……那些可怕的魔物又如潮水般褪去……   再后来……它们似乎再没有出现过了……   但它们当时的离开也如它们的出现般诡异……难以解释……   那种怪物……   “它们是恶魔……”拉克丝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它们会在人类熟睡的时候进入梦境……它们化作梦魇,纠缠着福斯拜罗的所有人……”   “它们会操控人类的大脑……那个怪物曾控制了一名孩童……”   “它们有时候也会化作实体,像饥饿的狼群一般扑来……”   “我曾一度以为光明可以驱散它们……但在后来的思索中,我发现我错了……”   “它们……几乎没有弱点……”   拉克丝越说越恐惧,甚至就连嘴唇都有些哆嗦了。   很显然,她不仅回忆起了那天的一切,还回忆起了那些可怕的噩梦。   就像听一个耐人寻味的恐怖故事,当时的她能够压抑住内心的恐惧、英勇直面那些怪物并取得“胜利”,但在往后许多年的回忆中,深埋在她心底的那份恐惧只会越积越深。   曾经的她直面黑暗,救下了不少人,心中都没有多少恐惧——她是“光”的姿态出现并拯救那个城镇的。   而如今,她明明已经取得了“胜利”,却更加恐惧那些不可名状的怪物了。   “陈策,你不能去……真的不能……”拉克丝用力抓住了陈策的手,就像溺水的人找到了一根稻草。“福斯拜罗……那里太诡异了……我去跟国王陛下说明情况吧!让福斯拜罗的居民都搬到安全的地方居住才是最优解……!”   “可我认为恶魔纠缠的并不是一块荒地,而是地上的人们。”陈策摇了摇头——如果真是魔腾,那人们逃到哪去都是没用的——魔腾的大招可就是用来“索敌”的……   “那里太危险了……!”拉克丝几乎要尖叫出声。   内心深处那股重新被挖掘出来的恐惧让她处在失控的边缘了——那种发自本能的恐惧。就好像是动物遇到了天敌。   见状,陈策赶忙伸手揉了揉少女的头顶作为安慰。   同时释放出一丝恶魔的力量去窥探她的内心。   不能再继续让拉克丝回忆下去了……自己直接看个大概就行……   她恐惧的东西……那团阴影……关于魔腾……   陈策窥见了一些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   这些细节也许能成为制胜的关键。   与此同时,娑娜节律舒缓的琴声响起,安抚了拉克丝受惊的心。   魔法的“声音”随着琴声传入陈策的脑海:【小拉克丝看起来已经很累了,也许她需要休息……我们不能再勉强她了。】   “嗯。”陈策点了点头,“这几天就麻烦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了……拉克丝会定期过来送物资并保证你的安全的。”   【我们不能再麻烦小拉克丝啦……】   “我知道,所以——”   【我的意思是……】娑娜打断了陈策,【我不用小拉克丝照顾啦。】   “那你一个人……?”陈策不解。   【看来你还没懂呢,陈策先生……】娑娜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眉眼间透露着动人的温柔。   【我是说……我要和你一起去。】   【我也和曾和恶魔战斗过,我有经验的。】   【我可以帮助你的,陈策先生~】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从暗处走出来了。   她的背后是一片深邃、黑暗的森林,面前则是一座萧条的城镇——福斯拜罗?似乎是叫这个名字……不清楚,那时这里还只是一片高山荒地。   她的脸上蒙着一层精致的面纱,身上穿着的则是一件纯黑色的露背袍子——就像她的长发一样漆黑。无袖。下身则是一条长裙,但左右两边有开口,修长白皙的大腿隐约可见。   她的耳朵与常人不同——是像传说中的精灵一样的,尖尖的,从浓密的黑色发梢间穿出。她的双眼始终泛着一丝诡异的光芒……暗紫色,就像某种黑魔法师的“邪恶巫术”。双眼下方还有着像泪痕一般的奇特“纹身”。   她走向了前方的城镇,但并未进入。她在有人的地方前停下了脚步,没有让任何人发现她。   她只远远地看着这座人类城镇。   她嗅到了一丝不好的气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前两次她没有出手,但这一次,她不能再坐视不管。   即便她在这座王国里背负了深重的骂名。   即便她被人视为“公正与法律”的对立面。   即便她……身后的翅膀已经用铁链锁住。   “可怜的人们……” 第八十三章 要用噩梦打败噩梦   最终,陈策还是带上了娑娜。   至于拉克丝……虽然她也想跟来,但她的状态实在不适合战斗——魔腾埋藏在她心底的恐惧种子已经渐渐发芽了——她只是回忆一下就会感到万分恐惧,到时面对面恐怕情况更糟。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嗯……更主要的原因则是因为……   陈策只能百分之百地保证一个人的安全。   虽说他对魔腾有一定的了解,但也那只是基于一些“故事”的,更不用说那是曾经的魔腾……对于现在的魔腾,他无法确定其实力如何。   于是就产生了三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魔腾实力不怎么样,自己能轻松应对——这自然就是最好的情况。   第二种情况,魔腾实力一般,自己能够战胜它,但无法阻止它以诡异的能力伤害到其他人——这是次好的情况,这时就需要用轮回绝境直接将魔腾拽到冥界里按着打,也可以确保其他人的安全。   第三种情况,魔腾实力强劲,自己落入下风,自然就无暇去保护其他人了——这是最糟糕的情况,这时就需要用轮回绝境带着“队友”跑到冥界那边找莫德凯撒喝喝茶、聊聊天、避避难了。   而如果自己同时带上了娑娜和拉克丝,那就至少有一人要被留在外面了。   那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只带一个人是最保守的方案。   职业辅助娑娜到时还能给自己奶一奶、加点buff,无论怎么想都是带着是赚的。   另外,具拉克丝的口述和对其进行“窥探”时看到的场景推断,现实世界里的魔腾还有一个很离谱的技能——   召唤恶魔大军。   如果到时它真的用了这招,即便是能打得过它也要考虑要不要依照“第三种情况”来处理了。   总而言之,在信息不足的情况下一定要稳妥行事。   做好最坏的打算、做好跑路的准备,只带一人。   更重要的是,娑娜和她的琴还有一个大作用——一个可以破除“梦魇诅咒”的大作用。   嗯……不过现在最值得注意的还是……   “要小心点,这些人都不怀好意……”走在队伍的最后面,陈策小声提醒了一下身旁的少女。   【好……】娑娜用魔力回应。此时的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脸上有面纱、身上有大衣、腰上有束带……就连她最“标志性”的36D都在特殊内衣的包裹下变得不那么明显。   挺好的,就是有点勒得难受。   要喘不上气啦……   “只能先委屈你一小会了……我们很快就到。”陈策又瞟了眼走在前面的几名搜魔人。   他们似乎也在有意无意地看他。   这些都是执行同一个任务的“队友”,但全都不是来自同一个小队的——选人的时候小队长乔纳森甚至完全说不上话,这些人都是区域联络员直接推出来的。   毫无疑问,他们都是搜魔兵团团长埃尔德雷德——或者大元帅缇娅娜,亲自挑选的。   其目的嘛……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如果他们露出獠牙的话我自然会让他们‘闭嘴’。”陈策稍微靠近了少女,让后者有足够的安全感。“我会做得很干净……福斯拜罗的‘诡异存在’就是最好的幌子。”   【他们不说出去就再好不过了……】单纯且善良的娑娜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闭嘴”的真正含义。   【不过……陈策先生还是要优先考虑自己的安全呢……毕竟他们的目标是你,会不会发现我这个问题还只是其次……】   “我的话就完全不用担心了。”陈策笑着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长剑,又稍微动用一丝魔力看了眼娑娜面纱下绝美的脸庞。“说起来我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叫——灯下黑。”   那些搜魔人又怎能想到,他们一直找的“被黑魔法师拐走的琴瑟演奏家”就在眼前呢?   又怎能想到,就连那个“卑鄙而可怕的黑魔法师”也在身旁?   说起来还真是有点可笑。   【嗯嗯~】娑娜也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   两人继续跟着队伍前行。   然后在一处驿站停下了脚步。   “到这里就可以换乘马匹了。”一名搜魔人回过头来看着陈策,脸上带着友善的笑意。“前面的官路都很平坦,就不用靠着双腿去丈量我们伟大的德玛西亚国土了。”   “嗯。”陈策回以微笑,又在对方的指引下跟驿站管理员要了匹马。   “你只要一匹马吗?”搜魔人笑着问道,又看了看裹得严严实实的娑娜。“你们可是有两个人的。”   “她不会骑马。”陈策一边回应一边亲昵地牵起了娑娜的手,“我们共乘一匹就行。”   “那好。”搜魔人也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笑呵呵地说道:“出来执行任务还要带着女友,你们之间的恩爱感情可真叫人羡慕。”   “还好。”陈策笑了笑,将有些脸红的娑娜扶上马。   【你明明可以说我是你妹妹的啦……】娑娜传来的声音又小又软。   “可我觉得这样可信度比较高——怎么了,你很介意这个借口吗?倒也不是没有改的机会。”陈策小声回应着,同时也翻身上马——双手从少女的腰间环过、握住缰绳。   娑娜被这无异于从背后抱住的姿势弄得有点害羞,面纱下的俏脸更红了。   【现在更改称呼什么的太容易让人怀疑啦……就、就这样吧……也……也没有很介意……】   “你不介意就好。”陈策更加自然地抱住少女,脸上带着甜蜜期男友般的微笑。   但他的眼睛却在暗暗窥探着前面的几名搜魔人。   他们……   正在窃窃私语——   埃尔德雷德对他们的“提醒”。   北方的冻雨倾泻而下,冲刷着犬牙交错的群山。福斯拜罗后方的山脉便是德玛西亚和弗雷尔卓德间的天然屏障。   此刻,一场风暴正在北方的山峰背后酝酿,但高山挡住了乌云,低处的山坡开始逐渐披上德玛西亚松树的绿毯。虽然青松不畏严寒,顽强地生长着,但却被常年的北风吹弯了腰。   向东西两侧望去,无尽的山脉渐渐被蔚蓝的阴霾覆盖,天空则是压抑的暗黑色。北边,高原的半山腰被森林覆盖,遍布悬崖和裂谷。这是一片险恶的土地,凶残的生灵和狂野的怪兽,应有尽有。   陈策已经跟随搜魔人们前进了两天。从德玛西亚雄都到埃德萨,途径皮纳拉转到里索斯,再从里索斯到维罗斯,最后抵达了龙禽之城——密银城。他们在骑士之岩脚下的驿站停留了一夜,然后继续深入德玛西亚西北边陲。   德玛西亚的心脏地带已经被他们甩在身后了,就像旗帜被烈风无情地撕扯剥离,只剩下光秃秃的旗杆兀自摇晃。   于是陈策终于看见福斯拜罗的高塔出现在了地平线那头。   领头的搜魔人快马加鞭,脱离队伍到城门边向守门人表明了身份——城门在片刻后大开。   很显然,这座被“黑魔法师”的恐怖所笼罩的城镇里的所有人都盼着王国能派出帮手。   他们等来了从雄都远道而来的搜魔人。   不止守门的卫兵,就连街边叫卖的商贩都夹道欢迎。   几名搜魔人像凯旋的英雄一般笑着招手,尽情享受着人们热烈的欢呼,好似他们刚来就已经取得了胜利。   有魔力在身的陈策和娑娜则是一言不发。   进入小镇没多久,他们立刻就感觉有一股黑魔法的力量在暗中涌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阴影中注视着一切……街上的欢呼的行人看起来很亢奋,但全都步伐沉重、疲惫不堪。   恐怖的大幕笼罩着福斯拜罗,情况比陈策想象的还要糟糕。   福斯拜罗的城主很快就给众人安排了休息的房间,并约定次日再在广场集合并商讨对付“黑魔法师”的计策。   那么,在第二天的黎明到来之前,陈策当然是要和他的“小女友”住在同一间房里了。   夜幕降临,窗外的黑暗渐浓,娑娜的面色不那么好。   【我似乎能体会到小拉克丝的感受了……】她站在窗前,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片深邃、无尽的黑暗。【我从进入福斯拜罗开始就一直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那个“怪物”的阴影笼罩了这里……我甚至有种难以入眠的感觉。】   “是的。”陈策点了点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晚上就算睡着了也还会做噩梦呢。”   【就像小拉克丝说的那样吗?那种噩梦?】   “嗯,如果真是魔腾的话……它最擅长的就是进入别人的梦境,然后在梦里施加无尽的恐惧。”   【听起来真可怕……】娑娜退回到床上,几乎是下意识地抱住膝盖呈蜷缩状——这种姿势能给人安全感。   见状,陈策笑了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那个怪物得逞的。”   【诶……?】   “我有办法对付它的噩梦。”   【什么办法?】   “要找人帮忙——我认识一个人,她也有进入别人梦境的能力,而且以前经常这么干。”陈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但在找她之前,我得先做个测试。”   【测试……?】娑娜完全听不懂。   但没关系,陈策懂就行了。   他直接跑出了屋外。   然后用恶魔的力量——渡鸦的眼睛,看见了房间里的娑娜和她怀里抱着的琴。   叆华……毫无疑问,这把琴也是一个【己方英雄的魔法物品】。   而且这可比皇子的军旗实在多了。   如果皇子的旗都能用的话……   “传送……”远在屋外几十米的陈策轻声吐出两个字。   房间里的娑娜正好奇着呢,那个熟悉的人影就突然再一次出现在了面前。   瞬间移动的那种出现。   【哎……?哎哎哎……?】   娑娜看了看陈策,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他刚才的确是跑出去了呀?   明明一言不发地跑了很远呀?   这是……?   “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陈策松了口气,又微笑着抱住少女。“娑娜小姐,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哎哎哎哎……?什、什么呀……?】不明所以的娑娜又羞红了脸。   陈策则是只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福斯拜罗刚好接近德玛西亚边境,这里离北边的弗雷尔卓德可不远呢……”   夜色渐浓,森林深处中的身影又一次开始活动。   遮天蔽日的乌云隔绝了一切光亮,就连往日里透过松树叶隙间的月光都消失不见了,斑驳的树影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女人举起提灯凑近了一座数百年前的雕像。它的左臂从肩膀处断掉了,但右手平摊着,像是在邀请所有见到它的人走上前。在它头上,曾经肯定是一副精致的头纱,现在则被藤条遮蔽。   它双肩凸起一对覆有羽毛的残肢,看上去破败凋敝。它的一部分面庞被刻意捣毁了,让人见了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它剩下的半张脸也并不优美——一只眼里满是污泥,表情充满厌恶,仿佛生来就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怨恨。   这是刻意的诋毁。   但女人并不在意。   她摇摇头,熄灭了提灯。   仅剩的光芒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却是她眼眸里散发出来的微光。   她在几乎干涸的小溪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和那座雕像有几分相似——但很显然,现实里的她更加美丽——无数倍。   只是她从不觉得。   自从那场争斗之后……她蒙上了面纱,她不再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她知道她的面庞已经在这个国度里变成了罪恶与放纵的象征,所以她从不觉得自己是美丽的。   但她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丑陋的。   就好像她凋零般的黑色羽翼。   “堕落天使……”   “蒙面者……”   “莫甘娜。” 第八十四章 丽桑卓:我阐述你的梦   弗雷尔卓德北部常年风雪不断。   在那寒冷寂静的夜里,头顶上绚烂的极光甚至会让短暂的白昼彻底消失,一天中只剩下了无尽的黑夜。   所幸,极光也为这片冻土上的人们提供了一丝光亮。   但也有一些存在……它们连极光都无法窥见。   蜿蜒曲折的岩壁隔绝了苍穹的光芒,幽深死寂的深渊断绝了一切外界的声音……在极寒的冰层之下,恐怕只有冷风穿过岩石缝隙发出的尖啸声了。   就像某种生命凄厉尖锐的嚎哭。   是的,嚎哭深渊正是因此得名。   在深渊之下、底部之上、臻冰之中,两个被困在这里的恐怖存在永恒地厮杀着,皆妄图赋予对方死亡的恩赐。   但它们两个都像是永远杀不死的幽魂、亡灵……它们在彼此的身上留下了无数伤痕,甚至几度破开了皮肉、扒出了骨头……可它们依旧不死。   它们的寿命就像天上的繁星一般永恒,它们的存在将直到世界的尽头……它们是不死者。   于是它们嘶吼、它们战斗,它们只能在疼痛与鲜血间寻得一丝对“存在”的感悟——永恒的寿命有时候比夭折的孩童更加可悲。无意义的存活久了,便连活着的感觉也都找不到了。   已经是多少个日夜了?亚托克斯已无法记清。在这里,仿佛时间都没有了意义,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毫无察觉。   他几乎只遵从本能地与敌人厮杀。或者被厮杀。   日复一日,日复一日……似乎永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但这个“似乎”在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时刻被打破了——   在他又一次以断掉半截身子的代价斩落一根触手的时候,他的余光突然瞥见了一抹亮光。   是的,一抹亮光……在这深渊之下几乎不可能见到的东西……   一抹……金色的光芒……   随后是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   “这不托哥嘛?几天没见,这么狼狈了。”   “……”亚托克斯沉默了片刻——他的脑子有那么一瞬间空白得无法思考任何东西。   但在这瞬间的空白之后,便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无尽的怒火与怨恨。   “凡人!欺诈者!!”   咚——!   硕大的暗裔魔剑顿时调转方向,一剑劈在了不可能被劈开的臻冰墙上。   那张带着笑意的脸……那副懦弱渺小的身躯……那令人作呕的语气……那些……他太熟悉了!   “陈策……!该死的欺诈者——!”   亚托克斯一剑又一剑地劈在冰墙上,徒劳无功的同时还让身后的虚空监视者抓住了空档——裂解射线和数根触手同时袭来,直接将暗裔的躯壳打得支离破碎。   可饶是如此,亚托克斯也要用他腐朽的声音在冰封的陵墓中嘶吼:   “你以卑鄙的手段与计谋禁锢了我!你这该死的凡人!!”   “如今,你却要像个懦夫一般躲在墙壁与冰层后面嘲讽我的孤寂!”   “如果有一天我能重获自由……如果有一天我能破开这该死的牢笼……!”   “我绝不会放过你——!”   “陈策——!!”   啪叽!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亚托克斯的嘴正好被虚空监视者抽烂。   陈策看着这一幕,戏谑地耸了耸肩。“谁看你了?我就是路过而已。你是……?”   亚托克斯的身体和心理双重遭受重创。   陈策默默向上攀爬……   冰霜女巫不需要睡眠。   在那无数个寂静而无趣的漫漫长夜里,她以往会选择进入别人的梦境——以一些手段来巩固她对弗雷尔卓德的统治,但现在她不用了。   弗雷尔卓德联盟的建立和崛起让她重新看到了三姐妹的荣光……她相信了那些传言——也曾自己验证过了——艾希和瑟庄妮分别是阿瓦罗萨与赛瑞尔达的转世。   越来越多的小部族开始往南方迁移,以最高的礼赞和期盼加入这个大联盟、大家族。艾希热情地接纳了所有人。   无论是强大的冰裔,还是“毫无作用”的炉户,她全都愿意接纳。   南方开春了,冻土渐渐消融,农业和畜牧业都开始发展起来了……他们会获得足够的食物。他们修建了许多可以抵御风雪的房屋与石墙,他们将在那里平和地生活下去。   再不会有人要造反了。   身为“窃梦者”的冰霜女巫,自然也就不再需要进入别人的梦境了。   于是她重新拥有了夜里的时间。   那些漫长的时间终于属于她自己。   只是……在大部分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弗雷尔卓德联盟的发展不需要担心、冰霜守卫部族一如既往、弗雷尔卓德半神的威胁也早已消去……她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守着深渊之下的怪物了。   但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下面的平衡是不需要她去多管的——贸然做一些不必要的举措反倒有可能打破平衡、招致灾难。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可以干些什么了。   而人一旦闲下来就很容易陷入回忆当中……她想起了上万年前的事情。阿瓦罗萨和赛瑞尔达,她想起了她和她们一起的快乐时光,也想起了……   她对她们的背叛。   那让她感到愧疚难当、面红耳赤。   于是她强迫自己去想别的事情……她将回忆的时间线从一端拉到了另一端,于是她想起了最近发生的一切。   她想起了某个总是笑呵呵的年轻人。   一个男人……他总是不那么正经。但……好吧,在关键时刻还是很靠得住的。她不能否认。   冰霜女巫的眼睛是看不见任何东西的。   所以在永恒的黑暗中就更容易勾勒出一些回忆的画面……她忽然记起了所有她不曾“见过”的画面。   从第一次伪装成修女,再到与熊人族的半神沃利贝尔战斗……再然后是一个更加可怕的恶魔……他们合力将它封印在深渊之下、与独眼的怪物互相争斗……   那些回忆让丽桑卓感受到了久违的……激情?也许这么称呼并不太对,但总归是差不大远的。   那个叫陈策的年轻人……当真是不错……   二十多岁的年纪……   “我二十多岁的时候……”   宽敞而空旷的冰霜古堡内,斜靠在王座上的冰霜女巫伸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白皙的脸庞。   “呵呵,一眨眼都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吗……”   臻冰的寒冷沿着背部传来,可丽桑卓只感觉舒适。她已经有上万的年纪了,可相貌却始终保持在二十多岁时的样子。她甚至有些记不得自己二十多岁的时候在干些什么。   向虚空学习魔法只是一部分……   一声感慨岁月流逝的叹息落下,老女人也在回忆陈策的时候回忆起自己早已逝去的青春了。   好吧,虽然她的外表看起来也和“青春期”没差太远。   她又想念起了那个年轻男人。   然后……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突然响起。   在这个不可能有人进出古堡的时间点……在这种地方。   【贼】这个念头在丽桑卓的心里一闪而过,她确定弗雷尔卓德没有哪个蠢货会想到来冰霜女巫的城堡里偷东西。   她柳眉微皱,极寒的魔力开始释放。   但在一个声音响起的瞬间,她手里即将发射出去的魔法冰锥全部停下了——   “嗨,好久不见,丽桑卓小姐……有没有想我?”一句很没有涵养的开玩笑。   称呼一个上万岁的老女人为“小姐”,这是愚蠢的。   问残忍无情且为异性的冰霜女巫有没有想他,这是可笑且不礼貌的。   这句话总结起来,是臭不要脸的。   “谁想你了?这种问题你去问问艾希和瑟庄妮也许还有点用。”   丽桑卓想要用以往那种女王般冰冷的语气回答,可她的语调在说出前几个字后就不自觉地抬高了。   而她更没有注意到的是……   她的嘴角在微微上扬。   “但……欢迎回到弗雷尔卓德,陈策。”   夜色渐浓,娑娜独自一人蜷缩在床边,怀里抱着她最爱的魔法琴——叆华。   陈策不见了……说是要出去一下,然后就很久没回来了……   屋里只剩下她一人,外面的黑暗让她感觉非常不适……就像有什么东西在笼罩着这座城镇……   不安、恐惧、烦躁……   娑娜想要用弹琴来缓解内心的不适,可同在福斯拜罗的另外几名搜魔人又让她感到忌惮……她只得独自一人蜷缩在床边,期盼着陈策早些回来。   她等了很久很久。   可能足足有两三个小时了。   但好在,陈策答应过她的事情绝不会食言——他说今晚会保护她,就绝对不会一走了之。   终于,娑娜在一阵漫长的等待后忽然发现自己怀里的叆华泛起了金光。   起初先是一抹不易察觉的光亮……然后越来越明显,最终直接变成了比篝火还要明亮的金光……好似打开了某个装满金币的藏宝箱一样。   再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取代了闪烁的金光。   【陈策先生!】娑娜第一时间用魔力发声。   而对方的回复也证明了她确确实实地认出了那道身影:“我回来了。”   娑娜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去拥抱对方——就像她每次在家等到卡欣娜姐姐回来一样。但她还是压住了这种念头——陈策可是男生,她得矜持些……!   抱抱什么的……每天早上抱一下就好了啦……   况且陈策先生好像还……有些奇怪的小心思呢……   【你终于回来了……】娑娜忍住了上前抱抱的冲动,但语气里满是喜悦和一点点委屈。   “抱歉,让你久等了。”陈策安慰道,“我已经把所有事情都解决好了,你今晚不会做噩梦了。”   【诶?真的吗?】   “当然,难道我还会骗你吗?”   【那真是太好了……】娑娜松了口气。   其实经过这两天的舟车劳顿,她早已疲惫得想要入眠了,但她有点不敢——也有点不能。   福斯拜罗诡异的气氛和压抑感让她感到浑身不适,即便是已经很困了也难以入眠……更不用说她知道入眠后会“做噩梦”了。   但现在,有了陈策的承诺,她可以放心尝试入眠了。   “可以睡觉了。”陈策拍了拍少女不安的小手,“我知道你已经很累了。”   【嗯……谢谢你,陈策先生。】娑娜微笑着点了点头,身体渐渐放松。   也渐渐侧躺在床上。   陈策则是适时地提醒了一句:“你这样睡觉不难受吗?”   【诶?难受?什么呀?】娑娜眨了眨眼,似乎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直到陈策指了一下她胸口上紧实的束带。   “你这样不会憋着难受么?”   【噢噢……我差点忘了呢。】娑娜吐出半截粉舌,像是在责备自己笨笨的脑袋。   然后,她直接双手交叉抓住了衣服下缘。   再轻轻往上一拽。   穿在最外面且连接着束带的大衣瞬间脱下。   里面的封印也终于得以解除。   于是……   Duang~duang~   像是水球摇晃的声音响起。   那上下弹动的运动轨迹让陈策都有些……那什么了。   大片大片的雪白……Q弹摇晃的感觉……既像吹弹可破的果冻,又像两只活泼可爱的小——噢不,大白兔……   在来德玛西亚之前,他见过最饱满的就是阿狸。   可即便是“灵魂莲华”状态下的阿狸,比之这个尺寸……当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诶……?陈策先生……!】娑娜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有些过于直接了。   她红着脸、抱着胸,把身体转到了另一边。   但该看的不该看的陈策都已经看完了。   这哪是什么琴瑟仙女,分明就是瑟琴仙女嘛!   “咳咳……我什么都没看见……不过……”   【不过什么……?】娑娜羞红了脸。   陈策也很懂事地转头望向窗外——明月在乌云的间隙中忽隐忽现。于是他不禁像吟诗般感慨:   “娑娜小姐还真是胸怀天下呀……”   已经到凌晨了。   世界一片漆黑。   小镇里再没有半点人声,只剩渡鸦在枯树上时不时发出的一声啼叫。   黑暗中的邪祟开始窥探人间的梦。   所有人都已入睡……他们在卧榻之上辗转反侧……紧皱着的眉头代表了他们在梦中的痛苦……   于是【梦魇】准备享用它的造物。   它嗅到了一丝魔法的气息……这很难得。   难得的美味。   它分裂出了无数个自己,而最主要的【本体】直冲那魔法气息传来的梦境。   它在无数个梦境世界中穿梭。   最后找到了那最香甜的梦——它的食物。它已饥渴难耐。   两个具有魔力的凡人……他们的梦境,他们的恐惧,他们的痛苦……如此美味……   它将他们的梦境合二为一。   为了一次性享用更多的美味。   “噩梦缠身……”   如同黑影般的恐怖“生物”在凡人的梦境中肆意遨游,并尽情散播着它的恐惧。   它开始改变这两个有魔力的凡人的梦境。   什么草长莺飞、什么山清水秀、什么粉色花海……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变成了可怖的荒芜,只有幽魂般的尖啸在回荡。   魔腾即将吞噬这两个美味的梦境。   然而……   它突然看见了“第四个人”——   不是这两个梦境的主人,更不是它自己。   而是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梦境里的其他人。   一个蒙着眼的失明女人。   在她走过的地方,她的脚下,洁净的冰取代了令人心生憎恶的废土。   她就像冰霜的女王,姿态高傲、语气冰冷:   “你就是陈策说的梦魇么?” 第八十五章 魔腾:坏,有同行   娑娜在清晨中做好了早饭。   热气腾腾的面条、炖肉,还有煎蛋。她几乎要用精湛的厨艺将它们摆盘成爱心形。   这会让陈策的一天变得更有活力的……她想,她在心里哼着小曲儿,把所有刚出锅的早饭都端到了客厅的餐桌上。   那个曾救过她两次的年轻男人恰好从房间里走出,脸上带着笑意、眼里带着困意。他打了个哈欠,像个可爱的孩子般拨弄着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   他身上的睡衣还没换下,嘴角挂着一小团洗漱时留下的泡泡。他轻轻揉着惺忪的睡眼,然后坐在餐桌前继续打着盹。   真可爱~   【再犯困的话,待会又要迟到咯~】   娑娜用勺子敲了敲餐盘,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然后又亲自拿手绢拭去了对方嘴角上的泡沫——就像一个温柔的妻子。   【快打起精神来啦,陈策先生~!】   “唔……”陈策嘟囔着应了一声,但身体没有丝毫改变——他还仰着脑袋靠在椅背上呢。这要怎么吃饭呀?   【是要抱抱才能有精神吗?像往常一样?】娑娜摘去身上的围裙,曼妙的身姿便暴露在了空气之中。她带着温柔的笑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对“拥抱”这件事不会感到害羞了。   【真拿你没办法呢~】   她俯下身,热情地抱住了陈策,丝毫不介意自己饱满的胸脯会抵在对方的下颌上。   这种有点涩涩的感觉……她现在反倒有点……喜欢?好像也说不上……总之就是在合理的理由下、假装不知道地做的话,她还蛮乐意做的。   因为每次这样陈策先生的眼神都会躲闪呢~那种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真好玩~   【快清醒一下啦~】娑娜轻轻扭动着柳腰,饱满的胸脯在对方的脸上蹭了一下。诱人的臀部曲线也在眼前晃动。   【陈策先生今天怎么这么懒呀~?难道还要我亲亲才可以精神吗~?】   “唔……”怀里的年轻男人依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娑娜宠溺地摇了摇头,准备在对方的侧脸上轻轻吻上一下。   可就在她靠近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亲亲……?   诶……?   这么主动、这么大胆、这么越界的行为……?   自己在干什么呀……?!   娑娜红着脸离开了对方。   然后她看见陈策继续向下陷入椅背里。   一阵寒意顺着娑娜的脊梁蹿上来,她看见对方越陷越深,就像是椅背下面张开了一个深坑。在陈策无意识的嘟囔声中,椅背紧紧地裹住他的身体,然后开始反出亮光,变得越来越柔软湿滑,最后变成了一条红通通、脏兮兮的舌头。   娑娜从惊恐的呆滞中猛然回过神。他向陈策伸出手,挣扎着想要抓住对方并把他拉出来。   但是那条舌头越缠越紧,越吞越深。   木制的椅架随着一声锐响崩裂。锯齿状的碎木顶了上来,逐渐变得尖锐、发黄,逐渐钙化变成了一排排长牙。整张椅子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将陈策一口吞下。   “陈策先生!”娑娜大喊着,一股恶心的感觉让她差点跌倒。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突然可以开口说话了。   一缕缕黑雾钻出陈策的口鼻,像逐渐成型的风暴一样在变了形的床上方盘旋。   那张巨口用力张大,像打哈欠一样发出一声令人耳膜破裂、血液凝固的尖叫。这不是伟大掠食者的咆哮,也不是野兽召集同类的嚎叫。在娑娜听来这更像是婴儿诞生的第一声啼哭……差点就让人觉得是出于剧痛的啼哭。   巨口开始咬合,陈策的身体即将陷入黑暗的深渊之中,   娑娜奋力想要将陈策拉出来,可那股强大的吸引力让她的一切努力都变为了徒劳。   她又想用魔法琴声的力量解救陈策,可她一扭头却发现整间屋子都在“坍塌”,哪还有叆华的影子?   她几近绝望。   而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   她抓住的那只手也抓住了她。   随后,她听见了陈策温和的语气:“不要怕,这只是一场梦。”   魔腾诞生于符文战争末期。   由魔法战士组成的秘密团体为了各自的胜利不择手段,他们是第一批抛弃自己血肉并进入灵魂领域的人,人们只知道他们互相追猎。   他们的猎场不仅在战场上,而且也在他们自己潜意识的思想与情绪塑造的领域中。没有了物质现实法则的束缚,他们战斗的方式让大多数凡人的头脑无法理解,他们甚至能够塑造出虚幻缥缈的刺客执行命令。   人们称他们为——暗影法师。   他们的秘术也正是后世中被影流教派所掌握的“暗影魔法”。   各地各处的凡人思绪都受到了这黑暗的沾染。它吸干他们的斗志,侵扰他们的梦境,让无名的恐惧日日夜夜咬住他们不放,甚至导致一些人对自己的同胞犯下骇人听闻的恐怖罪行。   暗影法师们在那虚无缥缈的“空间”里制造出了无数罪恶与痛苦。他们甚至一度统治了那里。   没人能说清楚,究竟是这些苦难从无到有地造就了魔腾,还是某个低级的刺客构造体受到它的腐化变成了某种更加自我、更加夺命的存在,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让这个新生的暗影生物具备了非物质的形体和不可捉摸的恐怖。   魔腾不理解任何友善、荣誉或高尚——它是恐惧的实体化身,不需要那些自我约束和控制。   这个恶魔般的生物在灵魂领域嚎叫着,扑向了那些离经叛道的愚蠢法师,那些曾经给予它生命的人,它不顾一切地鞭笞,希望能够终结自己的苦难。   它始终忍受着痛苦,而这种痛苦让它残酷,但它很快就喜欢上了凡人恐惧的味道。   在它的领域,时间几乎没有意义,但魔腾会尽可能延长每一次追逐,细细品味猎物的剧痛,然后再顷刻间切断他们的最后一线生命。很快,已经没人敢再进入魔腾的领域了。   于是它开始独自狩猎。   当凡人的思绪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飘过虚无。魔法的波流划分着两个领域间的界限,在这里平和的梦境很容易就会变成梦魇——而随着这股魔法流,魔腾找到了让自己进入梦醒后的凡尘世界的方式。   从熙熙攘攘的城市到荒凉的平原,从最伟大的国王到最卑贱的农民,只要是有缺点的灵魂,就会吸引这个恶魔,继而被它扭曲为凡间的恐惧,以及永恒的黑暗。   它像往常一样狩猎着,以求更加鲜美的灵魂与恐惧填饱它的“肚子”。   它从未失手。   直到……   它第一次在凡人的梦境里瞥见了一个本不该属于梦境的存在——   一个外人。一个和它一样闯入梦境的外人。   “你就是陈策说的梦魇么?”   那个古怪的外人又问了一遍。   魔腾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粗哑的嗓子里只发出一阵阵毫无意义的金属剐蹭声。   它的双眼燃烧着冷光,好奇地看着那个外人——一个雌性的人类。似乎也有魔力。   “不回答的话,就默认你是了——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   那个奇怪的女人抬起了一只手,苍白得毫无血色,但又像一抹圣洁的光……正与梦魇带来的黑暗完全相反。   下一刻,一道尖锐的冰锥射出。   咔嚓——!冰锥又在飞行的过程中分裂成了数道。   魔腾依旧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   所以那些尖锐的冰锥全部刺进了它的体内。   呼……   它虚幻的身体就像雾气一样散开,中间出现了好几个被冰锥穿透的圆孔。   极寒的魔力爆发开来,它久违地感受到了来自身体的疼痛。   它发出一声尖叫。   然后它发疯似的扑向那个外人。   后者不屑地笑了笑,又伸出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   咔——!   无数冰柱从地下破土而出,像充满尖刺的陷阱般围住了女人——也精准地将扑来的怪物刺穿。   不可破坏的臻冰让怪物动弹不得。   冰霜女巫不由得摇了摇头,“所谓恶魔……只有这点实力吗?”   她回过头,在梦境中得到“修复”的眼睛望向了另一处的黑暗。   无尽的阴影中出现了一丝光亮……坍缩的梦境世界在窃梦者的恩赐下得以重构……两道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左边的年轻男人自然就是陈策了。   右边的女人……不认识。看起来很漂亮,但心底蕴着恐惧,姿态局促。   他们两人挨得很近。陈策似乎在安慰那个女人,他几乎抱住了她的腰。   丽桑卓不易察觉地挑了下眉。   “我原以为只有一个梦境,却没想到你们两人的梦境被连成了一片。”   “实话说,我也挺意外的。”陈策耸了耸肩,“我本来想着你去娑娜的梦境里保护她就行,没想到……也行吧,直接省事了。”   “娑娜?她?”丽桑卓望向了那个看起来有点唯唯诺诺的少女。   “我是……”在这奇幻的梦境里,不仅丽桑卓能够视物,就连娑娜也能开口说话了。   声音就和之前陈策在脑海里听到的一样温柔动听。   “嗯。”丽桑卓点了下头,又把视线重新放在陈策身上。“那万一你们两个的梦没有连在一起,你就不怕你被这个恶魔害了?”   “那倒不是很怕。”陈策笑了笑。   有“恶魔长辈”拉姆在,“恶魔晚辈”魔腾确实不怎么需要怕——至少在精神攻击这一块。   刚才娑娜做了噩梦,但他却没什么问题——拉姆的恶魔之力一直在抗衡魔腾的侵染,只需要一阵子的恍惚就能回过神来——就像刚才先发呆、后反过来带走娑娜一样。   “好吧,随你。”闻言,丽桑卓也懒得再追问什么了——这会显得她过于关心对方。   反正她也知道陈策这家伙……手里一堆奇奇怪怪的底牌。   有点能够自保的手段倒也正常。   “还是让我们看看远处的恶魔吧。”陈策默默牵起了娑娜无处安放的小手,视线缓缓移向那只被臻冰冻住的恶魔。   该说不说,还得是丽桑卓。   这位活了上万年的老女巫除了星灵、半神和一部分暗裔之外,在符文之地也是可以说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存在,就算是遇到了恶魔也完全不虚。   就更不用说现在的魔腾并非“真正的魔腾”了。   眼前这个魔腾只是它进入万千梦境中的一个。   完全体的魔腾在现实世界能不能打赢丽桑卓不好说,但只是区区一个在分身在梦境里的话……要能打得过丽桑卓那后者就真白活这么多年了。   丽桑卓的年纪可是比魔腾还要大的。   “这家伙还挺弱的。”丽桑卓动动手指,又是数根冰刺穿透了魔腾不断挣扎的身体。   就算魔腾虚无缥缈得像是一团黑雾,在这种极寒的魔力下也完全无法动弹了。   管你是气体还是液体,全给你冻住了。   “你就是为了这点小事来找我的?”   “这只是它无数‘分身’中的一个。”陈策笑道,“另外,这里只是梦境,现实里的它只强不弱。”   “那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很强的怪物。”   “如果你要拿它和深渊之下的存在比……那的确算不得什么。”   “无趣。”丽桑卓最后看了一眼陈策的手——跟另一位少女握在一起的手,不屑道:“你能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向我寻求帮助,我很欣慰;但你只是为了让我看这些的话,冰霜女巫很不高兴。”   说完,她一挥手,强大的冰冻魔法瞬间铺满了整个梦境世界。   刹那间,被魔腾侵染、腐蚀、扭曲的荒芜梦境变成了一片冰天雪地,那些令人不适的恶心感也变成了只是会让人感觉有点冷的冰霜。   荒芜的梦境变成了弗雷尔卓德的样子。   冰霜女巫的古堡就在眼前。   “我回去了,后面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再来找我吧……希望下次能有趣些。”   陈策从睡梦中醒来。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脸上,让他刚睁开的双眼又不禁眯成了一条缝。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点重……不是因为疲劳、无力。   而是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身上了。   他低头望去。   嗯……果然是东西……   两团又大又白的邪恶压在自己胸口上……这不胸闷才怪呢。   娑娜蓝色的长发飘到脸上了,有点痒……她抱得很紧,像是在害怕着什么……显然,昨晚的噩梦虽然得到了解决,但前半段还是让她吓得不轻。   她好看的柳眉微微蹙起,双手双腿就像八爪鱼一样扒在自己身上。她单薄的睡衣被汗水浸湿了,里面诱人的线条隐约可见……这就不知道是吓出来的冷汗还是她一直抱着热出来的了。   “娑娜小姐……娑娜小姐……”陈策试着轻声呼唤少女。   没有反应。   于是他伸手戳了戳对方。   这次有反应了——她突然翻了个身。   于是戳她肩膀的手就不小心戳到了那两团……柔软。   嗯,手感真好。   几乎整根手指都要陷进去了。   这个尺寸……当时对阿狸做同样的动作,明明还有差不多半截手指留在外面呢。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啊……   正当陈策暗自感慨着,趴在她身上的少女终于有醒来的迹象了——她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而后便睁开了那双湛蓝色的美眸。   四目相对,竟有些“新婚夫妻事后醒来”的温馨感。   可还不等陈策再做点亲昵的举动来刷好感度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搜魔人冷漠的声音:   “昨晚又出现死者了,快出来。”   陈策顿了一下,本来不太安分的手顿时从娑娜身上移开。   果然……   只在梦里击败魔腾的一个分身根本算不得什么。 第八十六章 准备冻手准备冻手   福斯拜罗城主原本的意思是集合所有人在广场商讨对付“怪物”的事宜,但突如其来的死者打破了这项计划。   一个独居的中年男人,被邻居发现死在家中。   他的死状和之前出现的几名死者如出一辙——四肢蜷缩、身体反弓,脸上的表情惊恐万分,像是被生生吓死的一般。   致命伤在他的脑门上——看起来像是钝器伤,但墙壁上的凹痕和血迹证明了他是用脑袋撞击墙壁而死——也许是被人抓着脑袋撞死的,但也有可能是……自己撞死的。   而且不是一下撞死。   是很多下……对着墙,不停地撞击……咚咚咚……一下接着一下,直至血肉模糊、脑浆迸溅。   这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甚至可以说是天方夜谭,但对于那个潜藏在黑暗中的魔鬼来说……   完全可能。   它侵袭人类的大脑,让人陷入一种极度的恐惧与癫狂之中,然后在撞破自己的脑门后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躺在地上等死——感受着极度的痛苦以失血过多而死。   又残忍又变态的手法。   一大群人围在死者所在的小屋子里,各种恐惧的猜测和讨论不绝于耳,即便是城主出面担保也完全无法抑制不安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一些心理素质较差的镇民甚至在看到尸体的一瞬间就吐了出来,嘴里还不断念叨着“我们都要完了”、“大家都会死”之类的话。   陈策以搜魔人的身份挤过人群、来到了死者跟前。一路上他看到所有人都无精打采、疲惫不堪,显然昨晚的噩梦也侵扰这些可怜的镇民。   又一次……   多年前魔腾已经对福斯拜罗出手过。   “你有什么头绪么?”一名搜魔人揉着眼睛问道。他依旧不怀好意,但他昨晚也被噩梦缠身,此刻同样的疲惫不堪。   陈策摇了摇头,只粗略地检查了一下尸体——他知道是谁干的,也知道是怎么干的,和其他搜魔人一起检查已无太大意义。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该如何揪出魔腾……那家伙的本体可不好找。   在原时间线的历史中,拉克丝与魔腾的那次较量始于一场处刑——盖伦用他的大剑斩下了一个被恶魔附身的镇民的脑袋,然后魔腾就从空洞的脖颈中飘出来了——连带着它的暗影大军。   这可以视为是魔腾主动出来的。   如果它一直不附身凡人,或者在凡人死后也赖在别人的身体里,那几乎没有人能抓住它。   在如此被动的情况下,想找到它还挺难的。   现在唯一有希望的是……   “拉姆,你能找到它吗?”陈策在内心深处向另一位恶魔询问道。   【需要花上一点时间……】恶魔拉姆回应,【它逃不过我的窥视……但要想找到它也并不容易……】   “你要多久?大概?”   【一天一夜……从你到达这里开始我就在寻找它了……从现在开始算只需要一个白天……】   “也就是在今晚之前你就能找到它?”   【不出意外的话……】   “那挺好。”有了还算确切的答复,陈策暗自松了口气——只是一个白天的话他完全等得起。   也就是说……今晚,就要直面魔腾的本体了。   “诸位有什么办法吗……”   就在陈策暗自思索着该为今晚的战斗做些什么准备的时候,蓄着胡子、面容憔悴的城主凑到了几名搜魔人身旁。   “福斯拜罗已经禁不起这般折腾了……之前是,现在也是……这个怪物不愿意放过我们……”   “别担心,罗斯先生。”一名搜魔人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又向城主亮出他那枚闪闪发光的金色搜魔人勋章。“这只不过是黑魔法师的无聊把戏,我们很快就能将他揪出来了。”   “我们会在广场上对他行刑,用他冒血的脑袋来祭奠死者。”另一名搜魔人也表现得信誓旦旦。   即便他们其实毫无头绪。   即便他们昨晚也被诡异的噩梦吓得半死。   他们没什么真材实料,却在某些无用的方面表现得极为过人——譬如吃喝玩乐、譬如仗势欺人,或者借用搜魔人的名头在各种地方大吃大喝却不办事。   好比现在,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找出什么黑魔法师——等明天——最迟后天,没什么进展的话他们就会以“黑魔法师过于狡猾”的借口离开这里,然后再回雄都随便糊弄汇报两下。   更不用说他们到福斯拜罗来本身就是“目的不纯”了。   陈策摇了摇头,没有跟这帮人混在一起,只默默看着他们挨个从兜里掏出禁魔石,然后继续信誓旦旦地向众人承诺道:   “今天我们会用禁魔石搜遍福斯拜罗的每一个角落!那个该死的黑魔法师是跑不掉的!”   “我们是从雄都来的搜魔人,我们有很多这样的经验!”   “绝没有哪个黑魔法师能逃得出我们的手掌心!”   “德玛西亚万岁!”   毫无意义的口号引来一阵无精打采的回应。福斯拜罗的居民们已经再没有精力折腾了,无论信任与否,他们都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雄都来的搜魔专家”身上。   又一次的,陈策感受到了那几名搜魔人暗中的注视——也许他们已经计划好要动手了。就趁着这个机会。   “陈策,这块禁魔石你拿着,待会我们一起地毯式搜查福斯拜罗。”领头的搜魔人递来一块巴掌大的禁魔石。   但陈策并没有接,只是从布袋里拿出了之前小队长乔纳森给的那块。“不用了,我有。”   “啊,这样吗?”搜魔人笑了笑,“那也行。”   “那我就先去行动了。”   “可以呀,你先去吧。”   “嗯,回见。”   陈策默默离开了嘈杂而不安的人群,牵着娑娜的手去往了城镇的另一边。   城主开始组织群众为可怜的死者处理后事,搜魔人们也装模作样地拿着禁魔石在城里到处瞎晃。   实话说,陈策并不清楚那几名搜魔人想用什么样的手段来陷害或坑害他,也不知道他们具体要在什么时候行动……只大致知道他们要趁着今天的搜魔行动动手了。   但没关系,反正等今天的夜晚来临,他们的计划一定会被打乱——他们肯定也想不到魔腾今晚就会被找到。   到时,他们只能被迫提前动手了。   到时……如果他们忍不住的话,就把他们连着魔腾一起宰了吧。   “娑娜小姐,在夜晚来临之前做好准备。”   【好……】娑娜一只手抱紧了怀里的叆华。   另一只手,则感受着对方手心的温暖。   太阳开始落向西方,阴影逐渐拉长。   陈策带着娑娜在城里到处瞎逛、装装样子,恶魔拉姆则在不断地搜寻着那位“恶魔晚辈”的踪迹。   终于,在夜幕彻底笼罩福斯拜罗之前,它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在福斯拜罗北面的郊外。   【我大致找到它了……我现在需要你往那个方向走……我能精准地找到它……】   “这么快?”陈策有点意外了。   【是它急不可耐了……它的能量开始躁动……我感受到了它的愤怒……】   闻言,陈策大概也能猜到魔腾为什么会“愤怒”——昨晚丽桑卓在梦境里可是好好教育了它一顿,让它明白什么才叫“梦境主宰”。   这是要报仇来了。   “好,我现在过去……”陈策牵着娑娜的手转变方向,朝城北的郊外走去。   可就在这时,那几名同样瞎晃了一整天的搜魔人也走了过来。   “有什么发现吗,陈策?”为首一人隔着几十米就热情地摆了摆手。   “……暂时没有。”犹豫片刻,陈策还是没有实话实说。   “噢,那可真叫人遗憾……不过还好,我们这边有点线索了。”搜魔人笑道,“我想我们找到它的踪迹了——很多。”   “哦?”陈策饶有兴致地停了下来。   见状,搜魔人更是满脸笑意地解释起来:“我们在城里的好几个方向找到了那个黑魔法师的踪迹——但可惜的是,我们有点追查不动了。”   “为什么?”   “人手不够。我们分头行动,但仍无法完全覆盖那些踪迹的范围。”   “这很遗憾。”   “是的……所以,陈策,我能麻烦你也帮我们追踪一下么?”   “请说。”陈策已经猜到一些东西了。   但他没猜到的是,接下来对方手指的方向——   “北边的城郊。”搜魔人道,“我需要你去那里搜寻一下黑魔法师的踪迹——那里也有线索。我确定。”   刚好就是拉姆说的方向……   如此,陈策点了点头表示接受,“没问题的,那其他地方就交给你们了。”   “啊,当然。”为首的搜魔人露出了笑容——也许这是他这几天来唯一一次真心的笑容了。   “那就回见了。”陈策行了个军礼,当即带着娑娜朝北边的城郊走去。   身后是搜魔人们阴冷的注视……   …………   ……   空气中弥漫着松木和野花的芬芳,这是德玛西亚北境崇山峻岭的馈赠。娑娜享受着这种与自然亲和的美好,然而,泥土的气味却突然让她回想起了噩梦中的场景,不由得后背发凉。   两人在逐渐暗下来的丛林间寻找着前进的小路,那种令人不适的笼罩感再度袭来……好像那些阴影都化作了实体……变成了恶魔张开的巨口和尖锐的利爪。   陈策开始释放恶魔之力,用以抵御这种不适感。   一路向前,拉姆也不断传来指示。   最终,他们停在了森林深处的一片空地中。   陈策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一座雕像。   像是一座天使的雕像,但它的脸上被涂了一些恶心的泥巴,此时已经干成了一块块。它的翅膀缠满藤蔓,一只手被人为地凿断。它的眼眶里似乎蕴着血泪一样的东西,向下流淌成了道道黑印。   这座雕像立在这里又奇怪又难看,但陈策莫名地感觉有点熟悉……   他缓步上前,在微弱的光芒中看清了天使雕像的脸。   这是……   莫甘娜?   【蒙面者的雕像。】一旁的娑娜也认出了这座雕像——但当然,她的认知和陈策并不太一样。【我也好多年没见到了……没想到这里会有蒙面者的雕像。】   “它看起来不那么好看。”陈策端详了一下雕像的脸,又摇了摇头。“这是恶意的诋毁。”   【嗯……我也觉得是。】娑娜表示赞同,【我曾在别处看过更加古老、真实的蒙面者雕像,那明显更漂亮些。】   “真是讽刺……”陈策不禁感慨。   相比起另一位天使——凯尔,“堕落天使”莫甘娜才是心系凡人的,可她却被凡人抹黑到这种程度……该说不愧是当权者的力量么?   只有掌管法律的、高高在上的贵族才会更倾向于当凯尔的信徒。   真正的老百姓应当信奉莫甘娜才对。   可如今……就连普通人也都唾弃她了。   讽刺,真讽刺……   陈策叹了口气,收回心思准备继续在拉姆的指引下寻找魔腾。   可就在这时,天生失语但听力格外敏感的娑娜突然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有人……】她握紧了陈策的手,【有人靠近了……】   “嗯?”   陈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将手搭在剑柄上,同时望向了娑娜示意的方向。   是来时的路。   等了许久,一个模糊的人影渐渐走来……   不,不是一个,是好几个。   那几个搜魔人。   魔腾都还没出来呢,这么着急就要动手了?   “你在这里啊,陈策……”为首的搜魔人语气温和。   但陈策已经懒得跟他们装模作样了,“我也才刚到这里没多久,你们这是在我出发没多久就跟过来了?”   闻言,为首的搜魔人没有说话,旁边的另一位搜魔人倒是用一种复杂的语气小声问道:   “这和计划好的不一样……还是先不要了……这样做容易留下线索……”   他们一开始的计划是“借刀杀人”——找到黑魔法师后让陈策一个人上、卖了他——如果陈策真的有点东西,那甚至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帮黑魔法师对陈策动手。但现在……直接动手的话……?   未免做点太不干净了……容易被人发现……   陈策动用恶魔的力量窥见了一点【秘密】,也稍微听到了谈话内容。   可还不等他出手,为首的搜魔人就先动了。   一抹寒芒闪过,他的剑刃上沾染了鲜血。   但……并不是陈策的。   而是他的队友的。   “……!”瞬间被割喉的搜魔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想要质问却怎么也发不出声了。   “你在干什么?!”另外几名搜魔人也惊恐地抽出了佩剑。   为首的搜魔人却只是在笑。   “你们都要死……都得死……”   一缕诡异的黑雾从他布满血丝的眼眶里冒出…… 第八十七章 堕落天使的救赎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陈策有点懵。   他当然知道这几个搜魔人就是冲他来的,但对自己的同伴出手……?这着实有点匪夷所思了……   他注意到了对方眼眶里冒出来的黑雾……他很快就联想到了魔腾——恶魔附身人类什么的……但似乎又有点不对。   被魔腾“附身”的人类是完全没有自我意识的,只会像个接触了某种极致恐惧的疯子一样大吼大叫、胡乱攻击,却不会像这般保留一定的自我意识。   “这下有意思了……”   陈策警惕地握紧了剑柄,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动用魔力。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比陈策更不知所措的,是那几名搜魔人——他们亲眼目睹了一场“内乱”。   发疯的搜魔人没有回话,只是拿着剑刃挑了一下刚才那名死去的同伴的尸体。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一点点割下了后者的头颅。   利刃划破血肉的声音已非常骇人,锯断颈椎的声音更是让人不寒而栗……嘎吱嘎吱的声音回荡在森林里,直至整个头颅都被他切了下来。   尸体扑倒在泥地上,两股血柱从脖子中喷射而出。人头滚落到了陈策脚边。这时,尸体中滚出一股打着卷儿的黑烟,就像尸坑里汨汨鼓动的漆黑粘液。   几名搜魔人大惊失色,一个鬼影,张牙舞爪、眼中冒火,从死人的头颅中迸射而出。   “该死……是那个黑魔法师!快跑!”一人尖叫着向福斯拜罗城镇跑去。   其他人也陆续逃跑,丝毫没有要“抓捕黑魔法师”的意思。   至于帮陈策,那就更不用想了。   他们甚至在逃跑的时候顺便朝着陈策那边射了几只燃烧的箭矢。   火苗点燃了干枯的落叶,很快又蔓延到了旁边的枯树上,接着是草丛、树丛……   不出片刻,熊熊烈火就阻断了通往福斯拜罗城镇的路。   虽然过程不那么顺利、结尾也有点诡异,但最终的目标好歹也算是完成了……他们现在要借黑魔法师之手杀死陈策。   耀眼的火光在很大程度上驱散了黑暗,但也将几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陈策看见他身后投影到地上的影子也像怪物一样畸形扭曲、张牙舞爪。   【这还不是那个恶魔的本体……】拉姆的声音适时传来,【但这个凡人体内也有它的一部分意志……你可以通过杀掉他来进一步寻找它……】   “正有此意。”陈策将魔切从剑鞘中拔出。   一旁的娑娜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带着魔力的剑光已经落下。   不过十余米的距离,在陈策面前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   【斩钢闪】的出剑速度恐怕是这世上最快的剑技之一了。   搜魔人的脑袋就像纸糊的一样瞬间被斩下。   但……并没有鲜血流出。   他断掉的脖颈切面一片漆黑,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没有半点鲜血溢出,取而代之的是那种诡异的黑雾。   而他被斩下的脑袋还能开口说话:“陈策……你一定会死……一定……”   直至这一刻,他似乎还保留着一点个人意识——他记得他是来杀陈策的。   但他当然不记得现在的他已经不是真正的他了。   黑雾袭来,陈策正准备动用恶魔之力以暴制暴,可他身旁的少女却比他更快一步。   噔咚~   修长的玉指拨过两根琴弦,带着魔法能量的音符瞬间射出,直接将黑雾打得溃散。   这黑雾似乎……也不那么强?   陈策看着逐渐散去的黑雾和倒下的搜魔人尸体,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拉姆接下来的提示也验证了他的想法:   【我找到它了……】   【它在……城镇中心……】   闻言,陈策意识到自己可能上当了——根本不是他在找魔腾,而是魔腾故意把他引到了外面。   那家伙是想直接吞噬整个福斯拜罗了……   “今晚可能要死很多人了……”陈策收回长剑,以最快的速度向着福斯拜罗冲去。   娑娜也紧紧跟随。   森林还在燃烧,那座破败的蒙面者雕像在烈火的炙烤下逐渐坍塌。   藤蔓的汁液顺着它的眼眶流下,就像两道痛苦的血泪。   一双眼睛正在黑暗中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当陈策赶回福斯拜罗城镇的时候,这里已经陷入一片混乱了。   魔腾的恐惧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那噩梦缠身般的压迫感让他们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他们最恐惧的东西——他们原本只在噩梦中见到的怪物。   人们哀嚎着、尖叫着,在城里胡乱奔逃,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后面追赶着他们。然后,越来越多的人莫名倒地,似乎生命突然从他们的身体里消失。   太阳彻底消失在福斯拜罗的西城墙下,娑娜目瞪口呆。她看到黑色半透明的形体从不省人事的居民身上渐渐升起。   每个黑形都不尽相同,就像是一支穿着诺克萨斯战甲的恶魔大军,里面有巨型蜘蛛、有多头巨蟒、有手持冰斧的恶魔战士、有黑牙利齿的庞大亚龙,还有各种超越常人认知的东西......   这些就是居民们内心最恐惧的东西。   它们具象化了。   在恶魔的引导下,那些诡异的恐怖生物化成了实体、组成了一支“恶魔军团”……   “这回有点麻烦了……”陈策看着混乱的街景,迅速在人群中搜寻那几个搜魔人的身影。   没找到。   他们要么躲起来了,要么直接跑路了……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这些该死的家伙……   “拉姆,能释放恶魔之力压制住这些人的恐惧吗?”虽说陈策没有什么救世主情结,但这些无辜的人还是能救几个算几个了。   【恐怕有点困难……】拉姆的声音响起,【这不是我的特长……况且……】   “况且什么?”   【你现在应该先担心你自己……】   “嗯?”   不等陈策反应过来,他体内的恶魔之力自行释放。   下一刻,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黑了下来——就像被人蒙住了眼睛一般。   【陈策先生……】娑娜不安的声音传来。显然,她现在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是魔腾“关灯”了......   它的最强技能,【鬼影重重】......   “靠紧我,不要害怕……”陈策连忙将身旁的少女拉到自己怀中,同时运用起了拉姆刚才释放出来的恶魔之力。   恶魔的“窥探”可不需要用到眼睛。   在茫茫黑夜之中......在无尽的黑雾里......   他瞥见了一抹蓝色的火焰——像是一只眼睛。   它急速飞来。   “来了……”陈策抽出魔切、不再隐忍,直接动用了体内的魔力。   铛——!   他向着身前的黑暗挥剑的一瞬间,浓雾里传来了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再然后,一个鬼脸从黑暗中探来——陈策看见了。   娑娜也看见了。   于是他们开始莫名地恐惧......发自内心的、本能的恐惧......不可阻挡、无法抑制......   他们也说不清自己在畏惧着什么,但那种恐惧感却是如此的真实、直接......   就好像是......直接植入大脑的恐惧......   【雕虫小技……】   所幸,同为恶魔的拉姆再一次出手了。   更加霸道的恶魔之力释放开来,瞬间破解了陈策心中的恐惧感。   回过神来,陈策立刻下压剑刃,有魔力和武技加持的斩击轻而易举地破开了魔腾的防守。   唰——!剑刃切断了眼前的怪物。   但......似乎也只是一缕黑烟......   诡异而低沉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不断萦绕......陈策无法搜寻到目标——即便是动用了恶魔之力的【窥探】,也难以找到。   不等他做出是否要冲出黑雾冒险一搏的决定,身旁又传来了一个坏消息——没有恶魔之力的帮助,娑娜根本抵挡不住这份恐惧。   她的影子开始延展、拉长,并从里面冒出了缕缕黑雾......她最恐惧的事物也逐渐实体化了。   “快弹琴,娑娜小姐!”陈策赶忙摇晃少女的肩膀,并帮着她把怀里的魔法琴摆开。   后者艰难地做出回应,原本无比灵活的手指此刻却变得很是僵硬,弹奏的速度和流畅度都大不如前。   一阵不那么好听的旋律响起,只能勉强维持住她现在的情况。   她身后的黑影几乎不再实体化,但她的状态依旧不好......这样下去恐怕也撑不了太久。   但她还是咬着牙为陈策做出了她仅有的贡献——演奏一曲《迅捷奏鸣曲》。   得到强化的陈策不再犹豫,提起魔切以最快的速度杀向恶魔大军。   他最先碰到的是一个“哭泣的女人”......身体已经扭曲得不像样子了,像是从高处摔死的尸体。   第二个则是一条“三头巨蟒”,似乎是德玛西亚北境特有的一种猛兽,人类被三头巨蟒吞吃的案例不少。   第三个是一名“诺克萨斯士兵”,身高超两米,手里拿着一把染血的斧头,脸上挂着残忍的笑意......大约是刽子手一类的人物。   ............   ......   第三十七个是一条......像“肉灵芝”一类的东西......?呃......   人们怕的东西当真是千奇百怪......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由镇民们心中的【最恐惧之物】幻化出来的怪物都有一定的实力,斩杀起来并不轻松。   陈策一边护着娑娜享用《迅捷奏鸣曲》的强化加持,一边不遗余力地斩杀着这些恶魔军团。   可就在他即将清理干净恶魔大军时,一个让他手足无措的情况发生了——   那些像是得了失心疯的镇民们突然全部向他涌来。   “杀人凶手……!”一个镇民指着陈策大声叫道,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就像是要尖叫一般。   “是你杀了奥尔多……!你这个杀人凶手……!”又有人跟着喊道,“你该下地狱去……!”   “你杀了我的儿子……!”   “你这个疯子……!”   ......   越来越多人围了上来,嘴里不断指责陈策是个“杀人凶手”。   除了之前那个被“附身”的搜魔人,陈策自认没有在福斯拜罗伤害过任何人,更不要说杀人了——况且那个搜魔人也不叫什么奥尔多,更不是那个中年妇女的儿子。   他们已经彻底疯了。被魔腾的恐惧蒙蔽了双眼乃至意识。   他们将陈策视作了他们最害怕、最憎恨的“杀人凶手”。   如此情况下......   “有点麻烦……先撤。”陈策抱起陷入恐惧状态、瑟瑟发抖的娑娜往城镇的另一边跑去——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实在不想对这些无辜的镇民痛下杀手。   那些发了疯的镇民也在后面穷追不舍。   “不要跑……你这个杀人凶手……!”   “我不怕你……我不怕你……!”   “我要你接受法官的审判……!”   “你跑不掉的……!为了福斯拜罗……为了德玛西亚……!”   ......   癫狂的尖叫声与喊叫声不绝于耳,陈策只得边跑边继续释放恶魔之力,企图赶紧找到躲在幕后的魔腾并结束这一切。   他闭上一只眼睛,黑暗的视野很快连通了渡鸦的眼睛。   恶魔对物质领域的窥探毫无阻碍地反馈到他的眼中。   他开始搜寻那个躲起来的家伙......那只该死的恶魔......   但可惜的是,在找到魔腾之前,福斯拜罗的镇民就已经将他团团围住了——魔腾屏蔽了一切肉眼可见的视野,他在不知不觉中就逃到了数百人中间。   镇民们尖叫着围上来,每一个都面目可憎、动作扭曲,好似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残暴地弯折了——一部分人甚至像蜘蛛一样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地挪着走。   陈策想要从上方逃走,可他怀里的少女也快要坚持不住了——琴声渐渐变小,娑娜发抖的程度愈发严重,湛蓝色的美眸里蕴着深深的恐惧。   似乎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陈策犹豫着将剑刃横在胸前,强大的魔力缓缓积蓄。   他一直都不以【英雄】自居。他可以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别人,但绝不会以牺牲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去拯救一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他还没这么伟大。   于是他的剑刃即将挥出。   而就在这时......   他闭上的左眼——那只连通渡鸦视线的眼睛,突然瞥见了一个黑影。   那是一个人......她不受恶魔的影响......她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陷入恐惧、发疯抓狂......   她......   她身后有一对用铁链锁起来的黑色翅膀。   她抬起了一只纤细的手。   然后开口说话:   “有人需要接受审判了么?我觉得时候未到。”   一股强大的魔力自她体内发出,又沿着她扬起的手臂传导至整个福斯拜罗。   无数暗黑色的“光盾”护住了那些镇民。   也护住了陈策和他怀里的娑娜。   刹那间,恐惧的情绪如退潮般迅速削减。   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从森林里走出。她黑色的羽翼安静地贴在身后,片缕不着的赤足却干净得一尘不染。   “审判的天使不会庇佑你们,而堕落的天使却愿意给予世人帮助……” 第八十八章 天使?姐妹花?   突然出现的奇怪女人脸上蒙着面纱,陈策自然无法认出她的真面目。   但陈策认得她的翅膀。   更认得自己身上莫名出现的“魔法护盾”。   【黑暗之盾】,莫甘娜的标志性技能之一——在护盾生效期间,可以抵挡一切控制技能。   当然也包括魔腾对人们的恐惧。   虽然黑暗之盾无法接触之前已经接触到的恐惧,但可以抵挡后续的恐惧,自然也就能阻止魔腾进一步对镇民们施加无尽的恐惧并让他们发疯了。   堕落天使·莫甘娜......   德玛西亚的最强战力之一——另一个是她的亲姐姐,审判天使·凯尔。   但很显然,虽然她们二人拥有几近相同的战斗力,可她们在凡间的名声却是天差地别的——象征着秩序与法律的凯尔受人追捧,并在早期的德玛西亚被视为国家的象征。而同为天使的莫甘娜......她对百姓的博爱与宽恕让她背上了“背叛者”的罪名。   她主张犯错之人也有赎罪的机会,并不赞同凯尔直接处死一切犯人的过激举措,而这直接触碰到了王权贵族们的利益——若所有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那他们制定的律法岂不是都废了?   于是他们支持凯尔,并不断打压莫甘娜的信徒。   随着时间推移,莫甘娜几乎变成了“地下党”,而凯尔和她的信徒却成为了光明的代表——终于,凯尔的一名信徒——她最欣赏的信徒,骑士罗纳斯,决定要逮捕莫甘娜并彻底摧毁她的“邪恶理念”。   当时,莫甘娜为了保护自己忏悔中的追随者,被迫将罗纳斯用黑暗的火焰禁锢起来,直到他倒地不起,最终葬身于暗焰。   这次的动乱激怒了凯尔。   圣火从天而降,点燃了城市,那是凯尔发誓要让杀害罗纳斯的凶手受到正义的裁决。随后莫甘娜也飞到空中,与她的姐姐正面相对。   再之后......   再之后就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了。   总之,自那之后,凯尔离开了德玛西亚,莫甘娜也用铁链锁住了她的翅膀。   她说......   【如果不能够立足于大地,要这双脚又有何用?】   “现在看起来像是快要发呆的时候么?”   蒙面的女人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将陈策拉回了现实。   后者回过神来,再去看那些发疯的人们——他们在黑暗之盾的保护下不再受到恐惧的侵袭,渐渐的便都只捂着脑袋痛苦地跪在地上——至少不会再充满攻击性地发疯了。   怀里的娑娜也是如此。黑暗之盾保护了她,让她又得以重新拨动琴弦。   “你的实力很不错。”莫甘娜又道,“我想你应该不是德玛西亚人?”   “嗯……的确不是。”陈策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处于清醒状态的外人后坦白道:“我来自艾欧尼亚,也会点魔法。”   “艾欧尼亚?”面纱挡住了莫甘娜疑惑的表情。这几百年来,她几乎从未离开过德玛西亚,对外面的世界自然也是一窍不通的。   “嗯,那是一个美丽的大陆……好吧,现在似乎不是说那些东西的时候。”陈策又扭头望向身前的黑暗,“接下来也要麻烦你了,尊敬的蒙面者。”   “呵呵,看来你认得我……而且并不惊讶。”莫甘娜再次抬起一只手,更加坚实的魔法护盾罩住了众人。   “因为我在森林里看见您的雕像了。”   “被人砸坏的那个么?”   “我知道您的过往。那些刻意的诋毁与我而言只是笑话。”   “是么?”莫甘娜又轻笑了一声,言行举止间丝毫没有身为“天使”的高傲。   比起凯尔的【神性】,她身上更多的——甚至可以说是最多的、几乎完全的,是【人性】。   她并不喜欢以天使自居……更不必说是“堕落的天使”了。她憎恨这份力量,她诅咒它。   但她无法拜托。   所以她要用这份力量拯救凡人。   “那个恶魔不简单,要小心了。”   刚消退不过片刻的黑暗又一次涌起,并且以更加凶猛的姿态袭来。   有了莫甘娜的黑暗护盾在,魔腾的阴影无法再向人们施加恐惧,但依旧可以调动他们体内的“最恐惧之物”。   黑雾将凡人噩梦中的“最恐惧之物”化作实体。   又一次……但这次明显更强。   刹那间,一缕缕诡异的黑烟再次从镇民们的体内溢出,打着旋儿飘向半空。   然后,化作了具有实体的恶魔大军。   陈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提剑冲了过去。   【反击风暴】、【御风剑术】、【三重爪击】、【冥想】……有什么技能用什么技能,直接一股脑地全丢出来了。   只要能尽快干掉这些怪物就行。   人们恐惧的东西千奇百怪,地上也很快铺满了各种各样的怪物尸体——像什么诺克萨斯刽子手、弗雷尔卓德野蛮人都算是最稀松平常的了,还有“九头蛇”、“无翼鸟”、“粉色史莱姆恶魔”……那些才叫一个古怪。   但不管是什么,它们的实力都是大同小异的。   比之前的强,也棘手不少,但还不至于打不过。   陈策以略微负伤的代价解决了大半,剩下的也不足为惧。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一段不同寻常的旋律——是娑娜的琴声,但明显和之前给自己“加buff”的《迅捷奏鸣曲》不太一样——震得人耳膜生疼,并且是朝着自己来的。   陈策露出了一丝诧异的表情。   但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了——   叮咚~!魔法音符击中了他身后的黑暗。   魔腾粗哑的叫声随之响起。   这次的【鬼影重重】竟然连拉姆都没能及时注意到。   陈策连忙回身攻击,魔切却只砍中了魔腾利刃一般的双手。   金属碰撞声响起的一瞬间,后者尖叫着释放出了更多的黑雾。   那些跪倒在地的镇民们又一次站起来了——他们的身上仍有莫甘娜的黑暗护盾,可他们依旧像是被疯了一般怪叫着冲来。   陈策的剑刃只够招架魔腾强而快的攻击,渐渐的就被发疯的镇民们包围住了。   他暗骂一声不妙。   不过他显然是忽略了那位“堕落天使”的战斗力——莫甘娜开始不紧不慢地解下身后的锁链。   叮铃铃......叮铃铃......   铁链在地上拖曳的声音很明显。   被束缚的翅膀也在这声音中渐渐舒展开来。   “抱歉了,我无意伤害你们……我会为你们寻得公道的——就从那该死的恶魔手中。”   莫甘娜的翅膀完全展开了。   黑色的羽翼足有两米多宽,上面流淌着阵阵强大的魔法能量,似乎直击心灵……所有瞥见那双翅膀的人都要为之倾倒。   下一刻,无数魔法锁链从她的羽翼中飞出。   当啷!当啷......!   暗黑的魔法枷锁缠住了所有镇民的脚踝,直击心灵的魔法能量让他们发出阵阵痛苦的哀嚎——这不会对他们的身体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但心灵上的剧痛比之身体明显更加让人无法忍受。   心灵上的疼痛压过了恐惧的操控。   人们不再前进,内心的恐惧渐渐消退……他们的意识开始有些混乱,但至少能够分清现实与虚妄。   “你将为此付出代价。”莫甘娜的最后一条锁链,是留给魔腾的。   当啷——!   魔腾虚幻的身体也被镣铐捆住,一时间难以抽身。   它只能被迫与陈策正面战斗——而这并不是它的特长。   暗影魔法讲究的是“心灵攻击”,讲究的是破坏人的意志,再从黑暗中发出突袭……正面作战的话,即便它是大名鼎鼎的恶魔也讨不得半点好处了。   更不用说陈策最擅长的就是正面作战。   反击风暴再次开启,魔腾的“手刀”再造不成任何伤害。   待反击风暴结束,就是陈策的回合了。   剑刃先是切开了魔腾的左半边身子,剑身又顺势向着那颗诡异的脑袋砸去。   自然也是命中了。   但……并没有造成伤害,更没有像往常使用反击风暴时那样将目标敲晕。   剑身砸在一个魔法护盾上了——当然,肯定不是莫甘娜的魔法护盾。   【黑暗庇护】,魔腾自己的技能。   “人……类……!”魔腾粗哑的嗓音听起来充满了厌恶感,又像是噩梦中的低语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它挣扎着扭动虚幻的身体,甚至已经不做任何防御了。   在魔切无数次劈中它后,捆住它的魔法镣铐终于得以挣脱。   同时面对陈策和“天使”,它自知不敌了。   它迅速遁入黑暗之中准备开溜。   但莫甘娜可不会放任它跑掉——又是一股强大的魔力从她手里发出,准备将魔腾抓住。   可惜的是,魔腾遁入黑暗之后的速度非常之快,莫甘娜的一记禁锢打空了。   陈策想去追,可一片漆黑的视野让他根本找不到目标——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黑暗中乱窜只会徒增被魔腾反杀的风险。   他和莫甘娜都暗暗有了一丝放弃的打算。   可还有人不愿放弃。   那位弹琴的少女。   噔咚——!   格外狂野的旋律响起,金色的魔法音符瞬间铺满了半片阴影。   逃跑的魔腾竟也被这曲《狂舞终乐章》命中了。   在魔法旋律的引导下,它不受控制地开始……跳舞。   一个没有脚的、身体虚幻的恶魔,在黑暗中跳起舞来。   它那张用以吞噬凡人梦境的巨口甚至不由得咧了开来——是的,它在笑,在《狂舞终乐章》的影响下无法抑制地大笑。   面目可憎的恶魔在放声大笑,可怜的镇民们痛苦地哀嚎……这幅场景……不知道的还以为魔腾赢了呢。   当真是怪得离谱。   但陈策可不管这么多。   他提剑上前,在渐渐散去的阴影中刺出一剑。   魔切的剑锋从魔腾张开的大口中贯入,直接将它的脑袋刺了个“白刀子进黑刀子出”——只可惜这个可怕的恶魔没有脑浆和血液了。   “呃……呃……”不死的恶魔含着剑刃,喉咙里发出阵阵嘶哑而虚弱的声音。   “干得好,娑娜!”陈策不由得回头赞叹。   抱着琴的少女微微一笑——能帮上忙就是她最大的荣幸。   这还是至关重要的大忙呢~!   “有魔法的琴声么……这我倒是第一次见。”莫甘娜也含蓄地表示了赞赏。   陈策又把视线放在魔腾身上,思考着该怎么彻底消灭这个害人不浅的邪祟。   而就在这时,他脑海中适时地响起了另一位恶魔的声音:   【吃了它吧……】   “嗯?”陈策一愣。   【它的秘密难以窥探……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慢慢“消化”……】拉姆把“消化”二字咬得很重,明显是指……物理意义上的消化了。   但陈策仍有些不解:“你还有这种能力?”   【吞噬同类……所有恶魔都可以做到……】拉姆道。   “这听起来有点可怕……乱吃东西该不会吃坏肚子吧?”陈策有些犹豫。   【我会把它的能力转赠于你……】   “……”陈策沉默了一会。   然后真诚地问道:   “你吃辣不?”   【……】如果恶魔拉姆有眼睛,那它肯定要翻个白眼鄙视一下对方了。   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凡人……简直比恶魔还贪……   【废话少说……你应允还是反对……】   “如果你想吃的话,我当然没意见。”陈策慷慨地拍了拍胸脯,“魔腾的能力什么的……这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开心就好。”   【……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拉姆开始释放它的恶魔之力。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强大的魔力瞬间压过了魔腾的气场。   后者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它开始感到它常常赋予人类的情绪——恐惧。   它尖叫,它哀嚎,它想逃……可为时已晚。   无数诡异的渡鸦从天边飞来,那些亮着猩红光芒的眼睛死死盯着魔腾。   然后它们一拥而上。   像吞吃腐肉一般将魔腾虚幻的黑雾吞噬殆尽。   再然后,陈策感觉到了一股奇妙的力量正在自己体内流淌……很邪恶的力量,比之暗裔的力量都要邪恶千百倍。   【好了……后面一段时间不要来打扰我……我需要细细品尝恶魔的秘密……】   拉姆最后的声音落下,陈策也算是初步掌握了魔腾的技能。   这可是个大收获。   这段时间来最大的收获!   魔腾的技能……以后他想关灯就关灯,再配合【欺诈魔术】一起使用……真正的来无影去无踪!   赚,赚麻了。   陈策非常欣喜。   然而,还不等他随手试一下这新得来的技能,莫甘娜就先走了过来。   隔着面纱,这位“蒙面者”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陈策。   “你……你并不是纯粹的人类。”   她早先就观察过陈策——在福斯拜罗郊外的蒙面者雕像旁。她当时就感觉陈策体内的魔力并不简单了,但现在看来……可能还要“神秘”些?   甚至可以说是……   邪恶……?   “的确如此。”陈策也没有隐瞒,“我体内的魔力已经不是纯粹的人类魔力了。”   “那是什么?”   “嗯……大概是和你相反的东西。”   “和‘堕落的天使’相反么?难道你是‘飞升的天使’?”莫甘娜又开了句玩笑——这倒是有些出乎陈策的意料了。   “好了,你没有义务告诉我——就算你体内的魔力再邪恶,只要你的所作所为不是邪恶的就行——没有人能评判你。力量并无善恶之分。”   莫甘娜伸出一只手,暗黑色的魔力在她白皙的指尖上跃动。   “就如世人的评价,我亦是邪恶的代表……可我拯救了他们,而他们所信奉的‘神明’却对他们的苦难坐视不管。也许我们是一类人。”   “一类人……也许吧。”陈策笑了笑,而后突然握住了对方伸出来的手。“我叫陈策。”   突然被握住手的莫甘娜有些意外——她伸出手只是为了演示她的魔力,可没有握手的意思。   不过……也没关系了。   “我的名讳你已经知道了——就像你之前说出来的,蒙面者。”   “但这并不是你的真名,对吗?”陈策的脸上挂着笑意。   “我的真名……已被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但总有人铭记的……我尊敬的莫甘娜。”   “嗯?”被叫出真名的莫甘娜愣了一下。   娑娜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两人握手。   “那么,这里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吧?”陈策又扭头望向那些倒地不起的镇民——他们没有受伤,只是精神极度疲劳、陷入沉睡状态罢了。   等明天天一亮,他们自然会醒来。   “不,事情还没有结束。”可莫甘娜却摇了摇头,“还有两件事没有解决。”   “两件事?什么?”   “第一件,惩罚背叛者。”   向来憎恨背叛的莫甘娜又抬起了另一只手——强大的魔法再度生成。   连续几团暗黑魔法球从她手中射出。   不等陈策反应过来,身后的某个角落里突然响起了几声哀嚎。   是……之前找不到人的那几名搜魔人。   暗焰禁锢了几名搜魔人,火焰闪着幽灵似的紫光。他们试图挣脱牢笼,可愤怒只会让他们更加痛苦。   那一瞬,他们的心跳仿佛骤停,因为一种前所未见的重量束紧了他们的灵魂。他们跪倒在地,被痛苦折磨定在那儿动弹不得,任凭阴影的火苗舔舐他们的血肉。   “卑鄙的背叛者需要得到惩罚。”对于犯错之人,莫甘娜会给予他们悔过的机会,但绝非是圣母般的白白原谅——犯了错,自然是要接受惩罚的。   等他们的灵魂得到自我救赎,禁锢他们的火焰自然就会消散。   莫甘娜看着那几个哀嚎的搜魔人,紫色的美眸里却映衬出了数百年前的光景……那场灾难……   她不堪地摇了摇头,妄图将那些不好的记忆甩出脑海。   “第二件事……”   莫甘娜伸出了第二根手指,面纱下的嘴角带着无奈的笑意。   “我那公正、亲爱的姐姐大概已经感应到我了。”   黑夜的阴影无法笼罩巨神峰。   因为它威严的封顶早已突破了云际,在苍穹之上吸收着来自月亮的照映。   一对白色的羽翼推动山顶的碎石。   然后用力展开。   圣洁的银盔之下,一双嫉恶如仇的眼睛缓缓张开。   “如果不是为了飞翔,我们要这翅膀有什么用呢……妹妹?” 第八十九章 需要帮忙揍你姐姐吗?   魔腾被拉姆吞噬了,恶魔所带来的恐惧也就渐渐消散了。   陷入沉睡的人们在天亮时挨个醒来,对于昨晚的记忆模糊不清……他们隐约记得自己看到了某种很可怕的东西……还要恶魔?那些诡异的黑雾……再然后是……   他们记得是陈策出手救了他们。用一把剑。   还有一位弹琴的少女……还有……   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   有人在郊外的蒙面者雕像前醒来,早已破败不堪的雕像在晨曦的映衬下竟显出威严。镇民们聚在一起,互相交谈着、争辩着。   最后,城主大手一挥,下令重建郊外的蒙面者雕像——不仅如此,他还要在福斯拜罗的中心广场也建上一尊。   并且要请最好的工匠、用最好的石料。   所有人都隐约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但所有人都约好似的保持了缄默。   人们默默感谢蒙面者。时隔数百年,德玛西亚北境的边陲城镇又出现了一批信奉蒙面者的信徒。   还有……陈策。   全城的居民都热情地将陈策请到了庆功宴上,对这位年轻的“搜魔人”毫不吝惜赞美之词,各种钱财礼物更是送得足以塞满一座小仓库——只是后者并没有接受。   他们依稀记得陈策昨夜的战斗……那种光怪陆离的场景……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及“魔法”二字。   很显然,他们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但他们坚定地选择假装不知道。   陈策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自然不会背叛他、举报他。   蒙面者在看着呢。   憎恨背叛者的蒙面者,会在背叛者嚼舌根的时候降下暗紫色的焰火。   于是福斯拜罗不仅多出了一批蒙面者的信徒,也多出了一批陈策的“小迷弟小迷妹”。   陈策应付了好久才得以脱身,然后立刻以“公务繁忙”为由带着娑娜离开了这座热情的边陲小镇。   但他也没有立刻往雄都的方向赶回去。   而是先带娑娜“钻小树林”——去见那座雕像。   彼时,修补雕像的工匠还没有到,这里破败的光景如旧。   陈策翻身下马,上前扫去了雕像上被烧焦的藤蔓和灰烬——昨夜的一场火将这片森林烧掉了一半,所幸有河流隔着火势才没有蔓延到城镇。   经过烈火的焚烧,这座雕像上的“血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漆黑的笑意。   陈策端详着雕像。   然后像孩童开玩笑似的突然把头探向雕像的正后方。   果不其然,他在雕像后面见到了一位蒙着面纱的高挑女子。   后者眨了眨眼,嘴角带着如雕像一般的笑意:“你是小孩吗?”   “没有吓到你吗?”陈策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很幽默。”莫甘娜耸了耸肩,“怎么,不继续在城镇里享受当英雄的感觉了?”   “我和娑娜独自享受的话未免也太不公平了。”陈策笑道,“昨晚最大的英雄可是你,我尊敬的莫甘娜。”   “英雄?我可不敢当。”莫甘娜停顿片刻,而后接着用一种嘲讽的语气说道:“也许凯尔会更有兴趣些。她从小就喜欢争英雄的名头。”   “那听起来可不是一件好事。”   “也许吧……所以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想请你一起回雄都。”陈策微微躬身,优雅地向对方伸出了一只手。“回到你……曾经的家。”   “雄都?那还是免了。”莫甘娜不假思索地拒绝了这个提议,也没有去握住对方伸出来的手。“如果你不想看到通缉令上出现‘蒙面者’三个大字的话。”   “没有人会发现的。另外,我会为你正名——我认识德玛西亚皇子,我想我能够说服他的。”   “皇子?如果是王室的话,那就更免谈了。”莫甘娜对王室贵族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当年带头说要逮捕她的骑士……凯尔最虔诚的那位信徒,也是一名“光荣的贵族骑士”。   王室贵族是制定法律的人,他们怎会对一个左右法律“公正”的存在抱有好感?   他们只会想方设法杀了她。   即便……她是“天使”。   什么王权天赋,现在可是“天权王赋”的——只有王室承认的神明才是神明,其他的一律以“虚假伪神”、“邪恶邪神”、“超凡邪祟”算。   “我希望您能相信我一次。”陈策用上了敬语,姿态做得更加谦恭有礼——虽然眼前的“女子”一直没有向他摆出任何架子,但她依旧是真正的……天使。   或者说,“神明”。   一位没有任何架子的、真正的神明。   “我倒不是不相信你。”莫甘娜表现得就像一个普通人,姿态、语气都非常平和,丝毫没有高人一等的感觉。“只是,回去之后呢?”   “我希望以您为基点,纠正如今德玛西亚的错误。”陈策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即便如今【蒙面者】的名声已经逐渐淹没在历史长河中,但依旧没有谁能否认她身为天使的身份——她是曾经的德玛西亚的“护国天使”,是最值得让人尊敬的。   只要光盾家族承认了莫甘娜,那可笑的禁魔闹剧也差不多可以结束了……这才是最终的也是最重要的目标。   原本的计划是透过嘉文四世来一步步达成这个目标,但如今……既然有莫甘娜在,那就可以直接一步到位了。   任凭他什么贵族、什么大元帅,在“神明”面前都是可以随意替换的凡人罢了。   可以说是纯纯的降维打击。   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大抵如此。   谁能想到,来抓个魔腾还能遇见德玛西亚的护国天使?   “如今的德玛西亚乱象不断,贫苦的百姓需要您的救赎。”陈策深知眼前这位【神明】充满了【人性】。   这就是她和凯尔最不同的地方,也是她们姐妹二人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的根本原因。   “你说的这些我都能理解。”莫甘娜点了点头,可面纱下的笑容却显得有些苦涩。“但就像我昨晚和你说的那样,凯尔已经注意到我了。”   “我知道。”陈策道。   “那你知道这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么?如果我继续出现在世人的面前,乃至像你说的那样回到雄都公开出现……她会立刻过来找我。”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莫甘娜又摇了摇头,“你不清楚凯尔的性格。如果她来找我,那将会重蹈数百年前的覆辙……我们之间的争斗会毁了这个国家,也会让更多的无辜百姓陷入到苦难之中。”   “不,不会的。”陈策抬起头,一只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凯尔。”莫甘娜略微有些皱眉了,“如今我已不是她的对手……她的怒火会毁了一切,而我无法在她的手下拯救世人。”   稍作停顿,这位堕落的天使继续说道:“曾经我与凯尔各执一剑,我与她打了个平手……但现在,我手中无剑,而她有两把剑……更不用说这数百年间我和她修炼之间的差距了。”   “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陈策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只向着蒙面的天使再次伸出一只手。   “我的意思是……”   “我会协助您战胜凯尔,我尊敬的莫甘娜。”   翌日,德玛西亚雄都,德玛西亚大元帅·缇娅娜·冕卫的私人宅邸内。   穿着一身银质轻甲的大元帅像往常一样处理着公务,时而紧皱、时而舒展的眉头代表了她工作上的认真与仔细。   可就在她准备处理完最后一份呈报、前去军营里继续下一项工作时,她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进来。”缇娅娜已经猜到是谁了。   果不其然,推门而入的是一个身形高瘦却略显阴险气质的男人。   搜魔兵团团长埃尔德雷德,她有名无实的丈夫。   “怎么了?”缇娅娜甚至没有抬头看对方一眼。   埃尔德雷德将这种毫不掩饰的轻视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满是幽怨与不甘的内心下却只能表露出笑意和恭敬。   “福斯拜罗那边……有消息了。”他将一卷牛皮纸呈了上去,眼神有些闪躲,语气也有些不安。   缇娅娜立刻察觉到了这份变化。   她刚舒展开来的眉头又一次紧紧皱起。   “坏消息,是么?”   “算是……”埃尔德雷德开始背冒冷汗。   “念。”缇娅娜没有接过对方递来的牛皮纸,只语气冷漠地下达了一个命令。   埃尔德雷德不敢有半点意见,当即照着牛皮卷念出了大致的情况汇报:   “那个叫陈策的底层搜魔人在福斯拜罗不仅没有被黑魔法师干掉,还反过来解决掉了黑魔法师……他成了福斯拜罗人人爱戴的英雄……而我们的人也被他解决掉了……”   “嗯?”缇娅娜手上的鹅毛笔停了下来。   她注意到了这段话里的好几个关键信息点。   “我明白陈策解决掉黑魔法师的意思,可……埃尔德雷德,我必须问问你,他‘不仅没有’被黑魔法师干掉是什么意思?”   “嗯?”这个问题让埃尔德雷德有些懵,“我把他送到福斯拜罗去……一开始的计划是想借黑魔法师之手杀了他……怎么了吗?”   闻言,缇娅娜眉头一挑,但心里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好吧……我再问你,‘我们的人也被他解决掉了’,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埃尔德雷德有点没太搞懂对方的意思,“如果黑魔法师不行,那就让我们的人亲自解决他……这是我的计划,但……情况有点不妙,我派去的那几名搜魔人失手了……”   听到这里,缇娅娜已经用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一声叹息落下。   可埃尔德雷德依旧满脸迷茫地解释道:“但……你相信我,这只是一次意外……那个叫陈策的家伙有点实力……我承认我低估他了,但下次他绝对不可能再——”   “闭嘴!”缇娅娜发出一声低吼,粗暴地打断了对方。   埃尔德雷德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吼,又茫然又怨恨——自己辛辛苦苦给你打工,到头来还要挨你吼?只因这事做的不是那么漂亮?   你要有手段,你怎么自己不做?   埃尔德雷德沉默着低下头,望向地板的眼神里蕴着狠辣。   “缇娅娜……再给我一次机会……下次我一定能宰了那个家伙……”   不爽归不爽,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但听到这句话的缇娅娜却更生气了:“你这该死的蠢货……你为什么要做这些蠢事?”   “为什么……这不是你的……”埃尔德雷德恨得牙痒,也终于敢反驳一下了。   “我的什么?”   “不是你让我对他动手的么……”   “埃尔德雷德啊埃尔德雷德……难道你的脑子也是用禁魔石糊的吗?”缇娅娜气得头痛,但气到极点之后反而有点冷静下来了。   “我是让你诬陷他和福斯拜罗的黑魔法师有瓜葛,然后借机将他逐出雄都乃至德玛西亚……我何曾让你直接对他动手?”   “你让那几个搜魔人故意坑害他、企图借黑魔法师之手杀死他也就算了……失败了也还有转机……可你……可你怎会蠢到让自己的人直接对他动手?”   “如今他肯定已经掌握了我们的动机……就算他没有直接的证据,至少他也是心如明镜的……”   一番话下来,缇娅娜又重重叹了口气,眉宇间写满了担忧。   可埃尔德雷德似乎还是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   “那又如何……这次不行是因为我低估了他,下次我派出更多更强的手下去除掉他不就是了……”   看着埃尔德雷德藏不住怨恨的脸,缇娅娜只怪自己当时扶植错了人——当时怎么就没看出这个人这么愚钝?当时怎么就没有多花点时间和精力去培养别的更聪明的人?   片刻的后悔过后,缇娅娜已经在心中暗暗做出了决定。   “也许你还不明白陈策的可怕,也不明白问题的严重性……你先下去吧,这件事你就先不要管了。”   “……是。”埃尔德雷德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听话地退出书房。   在关上房门的最后一刻,他用一种极为恶毒的眼神注视着缇娅娜。   现在,他也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既然有人总是如此畏畏缩缩,那就……   逼她一把…… 第九十章 瑟琴仙女A上来了!   莫甘娜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陈策。   但当然,她不会毫无保留地信任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年轻人,只答应了暂时先跟着回雄都,至于后面是否要公开出现并做出无异于“挑衅”凯尔的行为……这就要看后续的发展如何了。   她见过陈策的战斗,心里也清楚这个年轻人拥有不俗的力量……甚至比起自己都不差多少?可能只比自己弱一些……大概。但这对于凯尔来说还是不够。   她了解陈策的战斗力,自然更了解凯尔的战斗力。   曾经那场酿成悲剧的战役……在那次的火焰与爆鸣、鲜血和眼泪中,她将自己的剑丢给了凯尔。   那曾是她们的母亲赠予她们的剑——本是一把,但后来在星界的力量中一分为二了。她们原本各执一把,在力量上也是几乎完全对等。   但就是那次的战役……她心灰意冷。她把象征着这份星界力量的圣剑丢给了凯尔,也意味着她们永远要走上两条不同的道路了。她们之间再无姐妹情谊可言。再见,便是敌人了。   自那之后,她用铁链锁住了自己的翅膀,决心要靠双脚走遍世界。而凯尔则以神明自居,无情地扇动翅膀离开这个国度……她自称受到了星界的感召,要到世界的彼端去研习星界之道。   数百年间,妹妹藏身于黑暗之中,用面纱蒙住了自己的脸,欢迎一切虔诚悔过的罪徒并惩罚所有背信弃义之人。姐姐则在巨神峰的山顶上、苍穹的云端间,尽情地张开天使的翅膀。   而如今,莫甘娜已经深知自己无力与凯尔再战。   她知道她不是姐姐的对手。   即便……有陈策的帮助?   也许……   她不清楚。但如果陈策能够给这个日渐腐朽的人类国度带来救赎,那她……   纵使是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在姐姐的剑下,那又有何妨呢?   就算那是她曾最敬爱的姐姐……就算这个人类国度污蔑、诋毁她数百年之久……   她不会责怪任何人。   她愿意给所有悔过者一个救赎的机会。   这便是,堕落天使用双足行走的道路……   虽然莫甘娜答应了要跟自己回雄都,但陈策并不知道她人在哪——他们并不是一起回来的。   莫甘娜独自踏上了行程,只约定好在一切都准备妥当的时候可以呼唤她。   陈策只知道她此时一定也在雄都……不过具体在哪就不得而知了。大概是在某个无人的角落里静静地观察着一切?就像她曾经那样……   属实不太清楚,但也并无大碍。   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先做足准备,不然急急忙忙地让莫甘娜出现也毫无用处——反倒有可能提前把拿着两把圣剑的凯尔吸引过来,到时就适得其反了。   嗯……说起凯尔的话……   她的战斗力……   理论上是比莫甘娜强上一些的,但应该也强不到哪去,如果全力以赴的话打赢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都不说还有莫甘娜的帮助了。   冥界之力,拉亚斯特,各种技能……实在不行还可以把近乎bug级的辛德拉从诺克萨斯带过来,怎么样也不可能打不过凯尔的。   她的实力大概也就是中上游暗裔的水准……估摸着喊上拉亚斯特都能赢了。   不足为惧。   【我们还会见到蒙面者吗?】   在回家的路上,娑娜望向身后的黑暗问道。   【我觉得她是一个好人……她根本不像故事里描述的那么坏。我能感觉得出来,她是全心全意想要帮助德玛西亚、帮助这个世界的所有人的。】   “是的,她是真正的天使。”陈策轻声回道,“等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们会再见到她的。”   【时机成熟的时候……噢……】娑娜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昏暗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微弱的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此时已是深夜,整个城市都已安眠。   两人回到熟悉的房间,推门而入,温柔体贴的娑娜又第一时间裹上围裙准备做一顿“晚饭”——为了赶路,他们从早上到现在都只喝了点水呢。   热气腾腾的面条在锅里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陈策独自坐在客厅里规划着接下来的行动——他要去找同样不太看好放权给搜魔人这件事的嘉文四世,然后在合适的机会告诉他“蒙面者”已经重现,德玛西亚亟需一场变革。   【陈策先生可以先去洗澡哦~等洗完澡,面条也做好啦~】娑娜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那位温柔美丽的少女在厨房里露出了一抹可人的微笑。【现在已经很晚啦,先休息一下吧,明天再忙好不好~?】   “谢谢你,娑娜。”陈策回以微笑,准备按对方说的先去洗漱休息。   可就在这时,一阵平缓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这个时间前来拜访的……拉克丝?不对,她晚上不可能独自留出来……搜魔人?   陈策有些疑惑,准备先用恶魔之力探查一下门外之人。   可还不等他“动手”,来客就先开口表明了身份:   “是我,卡欣娜。”   闻言,在厨房里同样露出一丝紧张神色的娑娜顿时转忧为喜,【是卡欣娜姐姐来了!】   她连忙跑去开门。   房门打开,穿着一身休闲装的少女正微笑着站在门边。   她身旁还有一位面相温柔美丽、透露着成熟气质的贵妇人。   卡欣娜和她的母亲乐斯塔拉。   【卡欣娜姐姐!母亲!】娑娜兴奋地扑向两人。   “好啦好啦……”留着一头橘红色长发的卡欣娜无奈地拍了拍娑娜的头,又赶紧关上了房门。“我们还在外面呢你就敢扑上来,不怕被人发现吗?”   【抱歉啦……见到你们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娑娜吐了吐舌,在两人面前也表现出了少女的一面。   往日里她总是一副温柔大姐姐的形象,但在她的母亲和姐姐面前,她也只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   “晚上好,乐斯塔拉夫人、卡欣娜小姐。”陈策起身向两位来客致意。   “晚上好,陈策先生。”两人也礼貌地回了一礼。   于是乎,娑娜要煮的宵夜就从两人份变成了四人份。   美味的面条很快上桌,四人气氛和谐地围坐在餐桌前,就像是一家四口。   陈策像娑娜的“娘家人”讲解了最近发生的一切,而后者也表示她们知情——她们正是得到消息称今晚“解决福斯拜罗黑魔法师的搜魔人”会回来,才第一时间赶过来的。   “恶魔……吗?”听完两人在福斯拜罗的遭遇,卡欣娜不由得捏了把汗。“听起来真危险……也幸亏你们没出事。”   “请允许我向您献上诚挚的敬意,陈策先生。”乐斯塔拉又微鞠一躬,以感谢陈策在福斯拜罗保护了她的女儿。“娑娜能得到您的保护,我不胜感激。”   “应该说是娑娜小姐保护了我才对。”陈策微笑道,“原本去福斯拜罗只是我自己的事,娑娜小姐却执意要一同前去保护我——娑娜小姐的琴声在关键时刻击溃了恶魔,非常厉害。”   “噢?是吗?”乐斯塔拉扭头望向坐在陈策旁边的少女——后者看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呢。“看来我们的娑娜也已经长大啦,真厉害。”   乐斯塔拉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自豪。   卡欣娜也高兴地抱住她异父异母的妹妹,“娑娜,你太厉害了!”   【没有啦……是陈策先生……】娑娜比划着手语,俏脸微红。   几人继续吃着宵夜,气氛十分和谐。   待时间渐晚,乐斯塔拉优雅地擦了擦嘴,说道:“很抱歉这么晚来打扰你们……但我实在太想念娑娜了,还请谅解。”   “不打扰,我们永远欢迎二位。”陈策道。   “那就感激不尽了……”乐斯塔拉保持着微笑,“另外,我们深夜打扰还为了另一件事——我们必须提醒您,陈策先生。最近埃尔德雷德可能要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不好的事情?”   “是的……布维尔家族的探子发现他这两天的行踪有些诡异——他频繁出入雄都监狱,并且时常带着不同的东西进去……具体是什么就不太清楚了,探子也只能看到他带的包裹每次都不一样大小。”   “这样吗……好的,我会注意的。”陈策行礼,“非常感谢您的提醒,乐斯塔拉夫人。”   “不,是我要感谢您才对。”乐斯塔拉看了看陈策,又看了看乖巧地坐在陈策旁边的少女,脸上的笑意愈发暧昧——用手都挡不住了。   “我们的小娑娜还是第一次跟异性相处得这么好呢……我发自内心地替娑娜感到高兴。”   【诶……?母亲……!不要乱说啦……!】娑娜顿时羞红了脸。   性子有些迟钝、后知后觉的卡欣娜也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娑娜……你……”   【我真的没有啦……卡欣娜姐姐……!】   “你这丫头……噢~~~”   卡欣娜眯起了眼睛,又用一种审视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对方。   “原来不是我的错觉呀……你最近真的又……‘饱满’了一点,对不对!”   【才没有啦……!】   “肯定是平时太幸福了才会变得更饱满啦~”卡欣娜捂着嘴轻笑道,“看来小娑娜在家的时候都不快乐呢,要跟异性在一起才能快乐哦~”   【卡欣娜姐姐……!!】娑娜巴不得赶紧找个洞钻进去。   好在,她的母亲和姐姐也没有一直拿她开玩笑。   “时间不早了,就不打扰你们了。”乐斯塔拉站了起来,“况且我们长时间待在这里也容易被人发现……那我们就先走了。晚安,娑娜、陈策先生。”   “好的,晚安。”陈策起身送人,“有空可以随时来找娑娜的,乐斯塔拉夫人、卡欣娜小姐。”   “呀,说得我们真的像娘家人一样了呢。”乐斯塔拉的笑容充满了那种调戏的意味,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位快四十岁的贵妇人。   倒像是个古灵精怪的年轻少女。   保养得……也像……   嗯……   “那我们就先走啦。”相比之下,卡欣娜就显得更加外向、大方。   但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她又突然凑到了陈策耳边低声说道:   “虽然我感觉得出你很不错,但要是让我知道你敢对娑娜不好……你可要小心点了。”   “放心,我不会的。”陈策笑呵呵地承诺道。   卡欣娜这才放心地摆了摆手。   乐斯塔拉也最后向着屋里的娑娜认真地说了一句:   “好啦,不开你玩的玩笑啦……我们当然知道你不会发展得那么快,但你自己也无需太过担心哦~你知道的,我们家一向都是主张自由恋爱的呢。”   哐。房门轻轻合上。   娑娜想起了她母亲年轻时候的事情……的确,自由恋爱……   母亲那时候也是勇敢追爱的呢……   好吧,虽然她是被“追”的那一方……   唔……   娑娜抬起头来看了看门边的年轻男人。   每天早上的拥抱……陈策先生他……   好像也……?   --------------------------------------   吃完“晚饭”,洗漱过的两人便准备入眠了——从福斯拜罗一路赶回雄都,说完全不累是不可能的。   陈策像往常一样把被子抱到沙发上,并没有让娑娜感到难做。   但今天,娑娜反常地拽了拽被角——在陈策准备去沙发上睡觉之前。   “嗯?怎么了?”陈策疑惑道。   【那个……要不……你就睡床上吧……】娑娜把头扭到了另一边,但声音还是像平时一样直接传入脑海,并没有任何影响。【总是睡沙发的话……对你……不太公平……】   “这有什么,我都已经习惯了。”陈策笑了笑,“况且,沙发也很软很宽呀,睡起来跟床没有任何区别的。”   【唔……可是……真的不用的啦……】   “嗯……你看起来有点怪?娑娜小姐。”   【啊……是吗……哈哈……】   “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陈策把被子放了下来,又坐到床边。   只穿着一袭单薄睡衣、双马尾也已经放了下来的娑娜稍微挪了挪身子,颇有些坐立难安的感觉。   【那个……算是有……也不算啦……哈哈……】   “没关系的,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就是了。”陈策笑了笑,同时再靠近对方一点。   【……】片刻的沉默过后,娑娜的脸愈发通红,但还是“厚着脸皮”问出了她一直很想问的问题:   【就是……陈策先生……我想问问你……】   【你是不是……唔……】   【喜欢……我……?】   “噢?”比起惊讶,面对这个问题陈策更多的是困惑。“娑娜小姐为什么这么说呢?”   【为什么……】对方平静的样子让娑娜一惊,脸上的红晕也变得更加明显。   但她还是坚持着说道:【就是……陈策先生每天早上都要抱抱……也对我很好、很温柔……遇到危险的时候会第一时间想到我……】   【我……我也不太清楚……但我之前看过一些书籍……上面有讲过……】   【《男生喜欢你的一百种表现》……什么的……】   闻言,陈策忍不住笑了一下。“原来娑娜小姐也会看那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吗?”   【奇奇怪怪……才没有……只是偶然看见的……】娑娜姿态扭捏地拨弄了一下发梢,【所以……陈策先生……?】   “嗯……”现在陈策一时间也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如果坦白告诉娑娜,自己每天早上抱她一下只是为了叠心之钢……她会很伤心的吧?   况且看她的样子……   【那本书上还说了……】娑娜见对方迟迟没有给出答复,又满脸不好意思地说出了那本怪书的另一个内容:【说……沉默就是承认……什么的……】   “……啊?”话都让她说完了,那陈策确实无话可说。   停顿片刻,娑娜又红着脸继续说道:【其实……我一直都觉得陈策先生很棒来着……你很强大,对我也很好,也有很崇高的理想……】   【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是一类人……】   【我们都是来自艾欧尼亚,也都在德玛西亚被视为异类……】   虽然娑娜这些年来有父母和姐姐的呵护,也从未在魔法这件事上遭受过太多的麻烦,但她毕竟无法和别人真正地“交流”。   她既没有办法让别人听到自己的声音,又不能和别人探讨关于魔法的东西……就算是她最亲密的家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得不有所保留。   但陈策不同。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可以听到她的声音,在后来的相处中也非常的和谐、自然,不管是讨论过往还是讨论魔法,都可以很自然地在“同一频道”上。   这种灵魂上的交流……她很喜欢。   可以毫无保留地把所有东西告诉对方,也能从对方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真诚……   完全对等的感觉。   经过这些天的朝夕相处,她已经对这个年纪相仿的年轻男人充满了好感。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为了掩盖自己会魔法的事情,她从小到大就没怎么跟外人接触过,就更不用说同龄异性了,到了这个年纪却也算是“情窦初开”。   这种全新的体验让她不明白自己的心跳为何有时候会突然加速。   【陈策先生可以听见我的声音,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最值得欣喜的一件事情……你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交流的愉快,我们之间的相处没有任何阻碍……我很高兴。】   【我们是一类人,在心灵上得到了真正的碰撞和平等,这是我不曾体会过的感觉……】   【陈策先生,我很喜欢和你待在一起的感觉。】   一番话说完,娑娜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和勇气,身体有些瘫软地依在床边。   一番话听完,“抱你就是为了叠个钢,你不要想多了”之类的话陈策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咳咳……嗯……这个……你先听我说,娑娜。这个问题的关键啊,在于关键的问题,那么这个问题它有没有答案?也不是说没有……没有说没有哈,只是什么……只是,事在人为……”陈策开始照搬前领导的那一套。   【诶……?】尚未遭受过资本毒打的娑娜小姐满脸疑问,【我不太懂诶……好吧,其实我甚至都不太懂我们这间的这份感情到底算不算……“爱”?我不懂……只是……】   陈策没有回答,娑娜便接着说道:【只是……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我很喜欢和陈策先生在一起……其他的,我不知道。所以我想,也许我们可以有一个……试试的过程?】   【我实在有些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意……也不清楚陈策先生你……所以我鼓足勇气问了你这些问题……】   【那么……陈策先生,你愿意陪我试一试吗?】   娑娜终于抬起了头,强迫羞红了脸的自己直视对方的眼睛——那想躲又不敢躲、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如果……如果你也喜欢和我在一起的话……!】   “这个嘛……”陈策挠了挠头,又准备拿出第二套前领导理论了。   可这次娑娜没有给他机会。   这位不懂何为“爱情”的少女决定遵从她母亲的教诲了——自由恋爱,要大胆些、勇敢些。   她一把抱住了陈策的手臂。   那饱满的胸脯之间的马里亚纳海沟直接将其裹住。   【如果陈策先生感到害羞的话……那就让我来吧……!】   这一刻,娑娜重新展现出了她大姐姐的气质——只是不是“温柔大姐姐”了,而是“强势御姐”。   她抱着陈策的手,又用脚尖勾起了沙发上的被子。   然后直接“大被同眠”。   【就……就先从……真正的同居开始……试试……】   嗒。扣子脱落的声音突然响起。   似乎是娑娜的动作太大导致胸前的扣子绷不住了——在那扣子本身就承受了难以承受之重的前提下。   少女下意识想要用手捂住胸口,可最后还是忍住了这个冲动。   现在……他们的关系……   就算是试一试……那也得按真实的来……   哪有女生会在爱人面前遮遮掩掩的呢……?   娑娜只稍微蜷缩了一下身子,以免太多的暴露——这是她最后的倔强了。   见状,陈策很贴心地熄灭了桌上的烛火,表明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可皎洁的月光依旧映衬出了少女那诱人的雪白。   【这个……那个……】纯洁的娑娜何曾经历过这般场面,又害羞又不太敢直接躲进被窝里。   害怕被看又不想不让对方看……   好在,陈策有办法:“嗯……是不是月光太亮了点?我也觉得暗一点才方便入睡来着……”   【嗯……】娑娜弱弱地应了一声。   于是陈策终于可以试验一下他新学的技能了——魔腾的技能。   鬼影重重。   魔力施展开来,方圆数百米范围瞬间被无尽的黑暗所笼罩。   这下娑娜什么都看不见了,也不用感到不好意思了。   至于陈策……什么?哪有人用技能会把自己的视野也屏蔽掉的?   “关灯了,不用谢。”   【诶……?噢……】娑娜总感觉哪里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太上来。   总之……看不见就好……   她暗暗松了口气。   直到一阵温暖顺着她毫无遮掩的雪白传来。   从形状上判断……像是……   一只手……?   【陈、陈策先生……?!】   “啊,抱歉,太黑了,不小心碰到你了……我是碰到什么了?”陈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辜。   【没、没什么……】娑娜默默翻了个身。   但很快,那种奇怪的触感又一次传来。   【诶……?!】   “抱歉抱歉,我又不小心碰到你了……所以我到底碰到什么了?”陈策的声音依旧无辜。   娑娜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她已经浑身发烫得使不出半点魔力啦!   然后,又被碰到了……   太过分惹……!   但是……   有……有一点点……   舒服……   娑娜知道,自己今晚注定是没那么容易睡着了。   作为她……   “挑衅”陈策先生的代价……   算了算了……反正自己也挺……那个的……   在闭上眼睛彻底“认命”的一瞬间,背对着陈策的娑娜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那本怪书的最后一页还有一个“最后一招”,叫做……   【高端的猎人往往会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第九十一章 永别了,牢笼!   陈策罕见地比娑娜早醒来。   床上的被褥有些凌乱,少女睡得很熟,空气中仍弥漫着一丝荷尔蒙的味道。   陈策有些恶趣味地闻了闻自己的手。   直到昨晚,他才真正地明白那句话……什么叫做“山之大,一手无以覆之”……   娑娜昨晚大抵是没睡好了……不过是在舒服中睡过去的,或许这也算是一种“睡好”?   咳咳……但不管怎么说,她的睡眠时间肯定是不足的,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陈策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当然,第一步是先小心翼翼地把手从马里亚纳海沟里抽出来,然后再穿衣服起身。   平时都是娑娜早起做早饭,今天就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大半个小时后,热气腾腾的早饭做好了,陈策也吃饱了。   在出门前,他又折返回房间看了看熟睡中的少女。   娑娜蓝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有几缕盖在了她完美无瑕的侧脸上,也有几缕落在她饱满的胸脯前,与明艳的雪白相互映衬……也许是生物钟的关系,她细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呼吸声也开始变得明显,就像快醒了一样。   她单薄的睡衣早已凌乱不堪,就连领口的扣子都不翼而飞了……下身的睡裤倒还好,勉强能够包裹住她修长饱满的双腿,略显收紧的线条将她丰腴的特点勾勒得非常完美。只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着凉?   这套着装实在是太清凉了。   就算是在家里,就算是之前已经见过……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让人很有感觉呢。   看起来既乖巧,又涩涩……   就像昨晚发生的一切……娑娜平时看起来就像一位端庄优雅的音乐家大姐姐,但一旦进入状态……这就是所谓的“闷骚”吗?   大概……也许……?   果然越是平日里不说话的人私底下就越那个什么呢……   “早安,回见。”   陈策轻轻碰了一下少女美丽的脸颊,又为她盖好被子,然后才出了门。   清晨的雄都充满生机,每一个人都在为生活忙碌着,如此光景让这座年岁不小的城市看起来都年轻了不少。   唯一可惜的就是……那些搜魔人。   越来越多的“有关黑魔法师的举报”让整个雄都人心惶惶,好些商铺之类的公共场所都被停业调查,于是街道上又透露着一丝藏在繁华之下的萧条和恐惧。   对此,陈策表示强烈谴——   陈策又默默看了眼自己手心里的搜魔人徽章——哦,原来我也是搜魔人啊,那没事了。   藏好搜魔人徽章,他又朝着搜魔兵团军营的反方向走去。   雄都宏伟广场的正前方,便是德玛西亚历代国王居住的皇宫了。   那座气派宏大的宫殿前站着许多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士兵,还有不下五十名巡逻兵在宫殿外围来回巡逻。   陈策稍微思索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直接“潜入”——光明正大进去的话不仅有点麻烦,说不定还会被缇娅娜或埃尔德雷德的人看到。   【欺诈魔术】施展开来,瞬移加隐身的效果让他轻而易举地绕过了所有看守的卫兵,嘉文四世的私人训练场也近在眼前了。   那位穿着黄金战甲的“皇室子弟”正瘫坐在训练场的一端,紧密的头盔下时不时传出阵阵喘息。他手里把玩着一个看起来在德玛西亚极度违和的热兵器,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东西真的不能量产么……如果实现了人手一把,那这种辛苦而耗时的训练都可以直接取消了……”   “只要有了这种武器,就是在农田里劳作了一辈子的普通农夫都可以战胜身经百战的无畏先锋团精锐……”   “简直就像得到了上天的恩赐一样……直接实现阶级的跨越了……”   “真得想办法给它多生产一点出来……”   陈策在一旁听着,莫名有点想笑。   他主动打破了隐身状态,“早上好,尊敬的皇子殿下。”   “嗯?!”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明显吓了嘉文四世一跳,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手边的训练用长枪。   但在看清来人后,他又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你还真吓人……你就不能从正面走进来么?不对……你是怎么突然跑进来的?”   “也许皇宫的城墙得再修得高一些。”陈策笑道。   “你的身手……盖伦果然没有夸大的成分……”嘉文四世啧啧称奇。   然后赶紧把手里的海克斯科技左轮枪藏到身后。   “海克斯科技左轮枪很好用,对吗?”陈策又笑着问道,“看来您真的希望它能够量产?”   “咳咳……也就一般般吧……”嘉文四世摆了摆手,“这东西不错是不错,但比起身经百战的无畏先锋团战士来说也只不过是个小玩具……可有可无,懂吧?”   “真的?”   “那当然……”   “噢……”陈策笑笑不说话。   嘉文四世感觉对方肯定是听到了什么,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了。   “别说这个……说正事,你前几天怎么突然被调到福斯拜罗去了?也没有和我打声招呼,那种小事情只要你跟我说一声我肯定能帮你推掉的——甚至都不会暴露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感觉那不算什么大事,便没有劳烦您了。”陈策当然不会说他去福斯拜罗是一位恶魔的旨意。   为了“吃掉”另一位恶魔。   “行吧……总之如果下次遇到这种事情,你不想去的话就直接跟我说,我自有办法帮你安排。”嘉文四世拍了拍酸痛的脖子,又问:“那你在福斯拜罗那边有什么发现吗?我是指……搜魔兵团的违规证据?”   “有一点,但不多。”   “哪方面?”   “就还是老样子吧,关于他们滥用权力欺压百姓、胡吃海喝之类的。”   “只有这种小问题吗……也行吧,证据都保留着,以后一起清算。”嘉文四世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失望。   但很快,他又想到了什么:“我听说你之前在福斯拜罗的表现很好?那边传来了好几封请求表彰的公信。”   “还好吧,解决了一个黑魔法师。”陈策又刻意隐瞒了魔腾的存在。   “那个黑魔法师可不简单……你这次算是出名了。”嘉文四世赞赏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搜魔兵团追查那个黑魔法师也有一段时间了,都毫无进展,你一去就把问题解决了,现在很多人都说搜魔兵团出了位传奇搜魔人。”   “过誉了。”   “过不过誉看实际,你的确解决了一个很棘手的麻烦,现在不少人都知道你有过人的本领了。”   “嗯……对了,殿下,我还有一件事必须向您说明。”   “什么?”   “关于当时一起去福斯拜罗的那另外几名搜魔人……”陈策压低了声音,直言不讳:“他们是埃尔德雷德的人。他们想对我不利。”   “嗯?”嘉文四世有些意外,“埃尔德雷德已经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了?”   “我想应该不是。”   “那是……?”   “我之前得罪了缇娅娜。”   “缇娅娜啊……”听到这个名字,嘉文四世顿时感觉有些头疼。   缇娅娜·冕卫,如今的德玛西亚大元帅,也是冕卫家族的领袖……国王很器重她……   “那家伙可能有点难缠……但我会尽量帮你摆平她的。”对于那个女人,就连嘉文四世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只是……或许他有点多虑了。   因为陈策并不是想让他帮忙做点什么——   “我的意思是……嘉文殿下,如果后面又发生了点什么,还请您假装没看见。”   陈策露出了一抹和善的笑容。   嘉文四世一愣。   看着眼前这位“搜魔人”温和的表情,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恶寒……   陈策也不多废话,又接着准备进行下一个话题——关于堕落天使·蒙面者·莫甘娜的事情。   可就在这时,训练场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五感敏锐的陈策当即指了下训练场入口处的方向,然后跃到训练场上方的环形顶部上挂着。   嘉文四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而一个气质威严的老人已经在卫兵的簇拥下走进了训练场。   能不报告直接进入皇子私人训练场的……整个国家也只有一人了。   皇子的老爹,德玛西亚的国王。   嘉文三世。   “父王。”嘉文四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行了个礼。   “训练得怎么样了?”这位威严的老国王手里拿着一根绿宝石权杖,身上的衣物不算太奢华却足够有气场。他的头发早已花白,布满皱纹的脸上似乎藏着许多岁月的痕迹。   陈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名声不错的老国王。   以及……他身旁的一位贴身侍卫。   嘉文四世的枪术导师、从诺克萨斯角斗场中解救出来的“死囚”……德邦总管·赵信。   他手里拿着一杆长枪,眼神锐利得可怕。   他似乎时时刻刻都在警惕着周围的一切,警觉性和洞察力都极为强悍……   本想着稍微躲一躲就好的陈策果断再次使用了欺诈魔术。   “一如往常。”嘉文四世回答父亲的问题。   “那就好。”老国王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望向一旁的赵信。“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去试试嘉文的实力……我希望他没有偷懒。”   “皇子殿下为人正直、训练刻苦,想来是一定有所长进的。”赵信对嘉文父子的态度十分恭敬,但并非“敬畏”——而是“敬重”。他们对他有救命之恩、再造之情。   “那就再好不过了。”嘉文三世的语气很轻松,但脸上始终没有表露出一丝笑容——自他的好友巴雷特·布维尔过世之后,他就再没有笑过了。   “嘉文,我来找你是为了一件事情……一件关于你的人生大事。”   “人生大事……?父王请讲。”嘉文四世一头雾水。   老国王也不拖沓,当即直言道:   “从今天起,你有一位未婚妻了。”   【大元帅已向国王陛下提及此事。】   看着手里简短的信,搜魔兵团团长埃尔德雷德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而后,他将信件扔进了监狱里燃烧着的壁炉中。   灼热的火苗舔舐着脆弱的纸张,不出片刻便将这个“秘密”永久地封存在了一堆灰烬之中。   埃尔德雷德摸了摸腰间的布袋,大步走进监狱深处。   这座用以关押“黑魔法师”的监狱位于雄都的西南角,是一座幽深的地牢,里面的狱卒人数超过三位数,算得上是全德玛西亚看守最严的一座监狱了。   毕竟黑魔法师是这个国度里最可怕、最卑鄙的存在。   一不小心就会酿成大祸。   哪怕……就连埃尔德雷德本人也知道,其实这里的大部分“黑魔法师”都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   特别是那些最近才抓进来的囚犯——他们占了这座监狱的绝大多数。   他们之中有很多人甚至都并非来自雄都本土,而是从别的城镇押送过来的“危险分子”。   嗯……他们有没有犯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身上有魔法。   这就是原罪。   越是独特的存在,就越不被允许。拥有令人畏惧的力量,注定就要被畏惧的人们所排挤、攻击。   有些罪,是生来就有的。   就好像那些生来便位于权力巅峰的皇室……   “这不公平,不是吗?”   埃尔德雷德在地牢深处停下了脚步。在他面前,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黑魔法师”正虚弱地匍匐在地——仅隔着一扇可悲的牢笼。   “回答我……这不公平,对吗?”   “……”监牢里的男人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睁开了他无神的双眼。   “这不公平,真的。”埃尔德雷德替他回答了问题,语气里透露着一丝愤世嫉俗的意味。“你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只因你们天生不同,难道这就要成为处死你们的理由么?”   “我并不这么认为。你们只是有一些不一样……你们本身并不坏,对吗?”   “这里有太多太多的可怜人了……他们什么都没做,只因被人发现一丝异样就烙上了‘邪恶’的印章,这是错误的……这是不公平的。”   “我想要改变这种现状……”   埃尔德雷德的一番话说得非常感人,甚至颇有些要为可怜的、无辜的魔法师们落泪的意思。   只是……再精湛的演技,也骗不过了解他的人。   狱中的罪犯厌恶地啐出一口血水,“你拙劣的表演真让人恶心……”   闻言,埃尔德雷德顿了一下。   接着,便是一阵发自内心的嘲笑——滑稽的舞台剧表演到此为止了。   “好吧,我实话说,这种不公平倒也算是公平——你犯罪了。是的,你杀了人……这座监狱里为数不多的、杀了人的罪犯。他们还没有处死你,这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别废话了……”罪犯抬起了头,似乎已经懒得辩解——他尝试过,但根本没用。没有人愿意听他说的。   或者……其实真相并不重要,人们只想看见他的头颅从行刑台上滚落下来。   “要杀我就杀吧……何必屡次来羞辱我……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不不,你误会我了……我怎会是来羞辱你的呢?”埃尔德雷德笑了笑,然后将腰间的布袋取下。   里面放着一本体积不大但很厚的小册子,还有一块用过很多次的禁魔石。   “我是来帮助你的——你知道的,我见不得这种不公,我为你们打抱不平。”   “帮我……呵呵……”罪犯嗤之以鼻。   直到埃尔德雷德真的将那两样东西塞进了牢房里。   一旁的看守则是自觉地走了出去,像是在表明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立场。   罪犯仍心存疑虑,但埃尔德雷德却也已经要转身离开了。   他捏着鼻子,嫌恶地扇了扇面前的空气——排泄物混杂着发霉面包的气味着实恶心,也许只有在这里呆惯了的死囚能够忍受了。   “这是关于禁魔石的最后一点内容了……看完它,你会理解这块石头到底为何物。”   “……”囚犯的眼里终于有了一抹光亮。   而埃尔德雷德已然准备离开。   只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别让我失望,塞拉斯……” 第九十二章 掀棋盘!都别玩!   陈策本想和嘉文四世商量一下关于莫甘娜的事情,但现在看来……得推迟了。   老国王的一番话让嘉文四世震惊不已,同时也感到抗拒——虽然他知道很多时候身在皇室身不由己,也不敢违抗父王的命令,但在这种节骨眼上……?更不用说其实他也是更希望能够自己掌握婚姻的。   他得尽量争取一下……就算不能推掉这桩婚事,至少也是推迟一段时间——至少不能在现在。在他要为国效力的时候。   他跟着老国王离开了训练场,想要移步详谈。   陈策则是等人都走完了之后从训练场的顶端跳下来。   然后也有了一个很明确的目标。   莫甘娜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了。   既然有人一直不太安分……那就主动去找她聊聊吧。   之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可她却偏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自己……原本福斯拜罗的事情都没有想着立刻去找她算账了,但如果她执意要连续搞点小动作……   行吧,那就两个账一起算好了。   缇娅娜·冕卫……   陈策的步伐很沉稳,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静静的行人。   直到他直接从正门走进了大元帅的私人宅邸。   门口的卫兵前来阻拦,而他只挥挥手就打倒了那些从无畏先锋团里挑选而来的精锐。   甚至就连警报都没来得及拉响。   街道上人来人往,却无一人注意到那个明明毫不掩饰闯入大元帅宅邸的“恶徒”。   后者真的没有刻意隐瞒什么。   只是他的动作太快了。   以至于偶然瞥见他的行人还以为他是光明正大被放行进去的。   陈策依旧没有拔剑,只用剑鞘就直接“速通”了德玛西亚大元帅守卫森严的庄园。   通过逼问守卫,他很轻松地得到了缇娅娜的书房的位置。   轰隆!   一掌推出,那厚重的实心木大门瞬间化作一堆碎屑。   而那个屡次“不听劝诫”的老女人也随之映入眼帘——她就在房间里。书桌前。   但她并没有坐着。   她安静地站在书桌前方,脚边的地上整齐地摆着一套轻质银甲——正是她平时穿的那套。她的佩剑也解下来放在了地上,身上只穿着一件盔甲下的贴身束身衣。   看样子她是刚把全身的装备卸下来的。   就连鞋袜也都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   面对自己无法抵挡的力量,她似乎并不感到恐惧——甚至不感到意外。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是准备入睡。   见状,陈策倒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故弄玄虚?你这套倒是有点意思。”   他径直走上前去,直到离那个该死的老女人不到一米才停下脚步——这个距离,只要出剑便可以直接封喉。   “不,我并没有那个意思。”缇娅娜·冕卫摇了摇头,风韵犹存的脸上还是看不见半点表情。“我只是想向你道歉——卸下装备意味着真诚。”   “现在道歉会不会晚了点?”陈策的拇指抵在剑柄上,一抹剑刃从剑鞘中露出。   “是的,但我有话要说。”缇娅娜道,“我有两件事要向你道歉,但同时——我也想告诉你,我并没有违反任何我们之间的约定。”   “福斯拜罗的事和拉克丝的事,你可是两件都违背得彻彻底底……”陈策渐渐眯起了眼睛。   而缇娅娜则是坚定地回答道:“我要说的,正是这两件事。”   “你想怎么狡辩?”   “不是狡辩,而是辩解——第一,你在福斯拜罗的遭遇我深感抱歉,但那并不是我找的人。”   “不是你,难道是我找人自杀的吗?”陈策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并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缇娅娜又开始解释,并且语气里充满了诚恳——也许在某种意义上讲她的确没有撒谎:   “我是让埃尔德雷德想办法剔除你的搜魔人身份,最好是直接在官方层面将你驱逐出德玛西亚——因为你的存在让我没有任何安全感。这些我都是承认的,但我并没有让埃尔德雷德对你动手。”   “我知道就算真的将你驱逐出去了你也有办法回来,甚至直接找我寻仇,但那一定会需要些时间,对吗?更何况……这并不违反我们之间的约定,因为我没有要伤害你。不是么?”   “可即便如此,埃尔德雷德也自作主张地让人谋害你了……这我也是承认的,所以这是我需要向你道歉的第一件事。”   说完,缇娅娜诚恳地鞠了一躬。   但陈策只觉得可笑:“你该不会觉得这样就能将自己摘干净吧?你觉得埃尔德雷德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不管怎么说,我并没有违反不能对你动手的约定。”缇娅娜依旧坚持她的理论。   陈策不屑一笑,而后直接将长剑从剑鞘中拔了出来。“抱歉了,我不太喜欢玩文字游戏。”   面对随时可以要了自己小命的利刃,缇娅娜白皙的额头上终于是渗出了一丝汗珠,但她的脸上仍旧没有半点表情。   她继续说道:“我要向你道歉的第二件事,是关于拉克珊娜的——同样的,我并没有违反约定。”   “你操控她的婚姻,这不是违反约定么?”   “并没有。我只是向国王陛下提了这件事,但没有胁迫拉克珊娜一定要嫁——这场政治联姻是否能成,取决于拉克珊娜和国王陛下,我没有逼迫任何人,不过是提了一嘴而已。”   “如果你不暗中操作,你觉得这场政治联姻能成?”陈策笑道。   拉克丝不想嫁,嘉文四世本人也反感政治联姻,让他们自己来的话如何能成?   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敢这么做,怎可能没有暗中搞点小动作?   低劣的谎言。   陈策不屑,也不信。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缇娅娜依旧自信而坚定地点了点头,“能。”   “为什么?”陈策都快气笑了。   “因为国王陛下。”   “说说。”   “现在最希望这场政治联姻能够顺利进行的,是国王陛下。”缇娅娜轻轻摇了摇头,而后不紧不慢地开始了她的“诡辩”:   “我和埃尔德雷德的权力已经让国王陛下感受到了一丝威胁,但现在的他仍有底牌可以结束这一切——换句话说,只要他想,我和埃尔德雷德的权力他都可以立刻收回。”   “但那会让现在本就动荡不安的德玛西亚更加伤筋动骨。”   “所以,国王陛下不能那么做;所以,国王陛下的担忧更多的是对皇子殿下。”   “国王陛下现在有办法压制我们,却不敢保证几年、十几年后的皇子殿下还有办法压制住我们,所以他必须为皇子殿下寻得一张底牌。”   说着,缇娅娜转身从书桌上拿起了拉克丝的誊抄作业。   “与冕卫家族联姻,就是国王陛下为皇子殿下找的底牌。”   “难道这不是更大程度上地增加你冕卫家族的权力、对皇室构成更大的威胁么?”陈策下意识地反驳,但隐隐约约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短期内来说,是的。”缇娅娜毫不忌讳地点头赞同,“但就像我之前说的,国王陛下不惧怕现在的冕卫家族——就算我们再获得一些权力。”   “国王陛下担心的,是未来的冕卫家族对皇子殿下不利。”   “但如果……拉克珊娜从冕卫改姓成了光盾,那未来的她会希望谁掌管德玛西亚呢?”   “是她关系不深的‘娘家人’,还是她的亲生骨肉?”   “德玛西亚可没有女人称王的先例。”   说完这句话,缇娅娜直接单膝下跪。   “我的话已经说完了,我愿意向你道歉,但我不承认我违反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既没有对你动手,也没有逼迫拉克珊娜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   看着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元帅向自己下跪,陈策一时间竟有些沉默。   这个老女人的话……   虽然听着很别扭,但……   她是有道理的。   从嘉文三世的角度来看,现在让拉克丝嫁给嘉文四世确实是最保守的选择——在他还是国王的这些年里,他能压制住冕卫家族,也能让拉克丝变成他光盾家族的人,所以就算再放点权也是无伤大雅的。   而等他玩完了,威胁最大的冕卫家族里如果能有自己人……那嘉文四世能稳住局面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加。   到了那时候,拉克丝会帮谁?   帮她讨厌的姑妈冒着失败被砍头的风险搞政变,还是帮她未来和嘉文四世诞下的亲生骨肉顺理成章地继承王位?   答案显而易见。   这看似进一步放权的一棋,其实是在为未来铺路。   “所以,你明白了吗?”等待片刻后,缇娅娜继续说道。“想逼拉克珊娜与皇子殿下联姻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是国王陛下。”   陈策沉默着挠了挠头,感觉有点烦了。   缇娅娜则是继续唠叨个不停:“对你动手的是埃尔德雷德、逼迫拉克珊娜的是国王陛下,我没有违反与你的任何约定……请问我说的有错么?”   “嗯,你没错。”陈策点了点头。   “那么,我向你道歉,但也请你遵守约定。”   “可以。”   嗯……?陈策轻描淡写的答应一下子让缇娅娜有点奇怪了。   她已经做好了对方会发飙甚至不管不顾也要杀了她的准备,可结果却是……这么简单就接受了?   缇娅娜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陈策却是和善地笑了:“你现在肯定觉得很奇怪吧?不用奇怪,我知道的——如果我说我不接受、要杀了你,你也会说‘就算杀了我,冕卫家族的威胁也依旧存在,我死了也会有其他人代替我的位置’之类的,对么?”   “……”缇娅娜沉默了。   也算是默认。   她……的确是有这么想的。   她唯一的担心就是陈策会说一句“杀你没用,但是解气”什么的。   好在,陈策也没有这么说。   他突然把剑收回了剑鞘之中。   缇娅娜愈发疑惑。   也愈发……不安。   而这份不安,在陈策微笑着开口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你说的全都很有道理。这是一盘复杂的政治棋局,一点个人恩怨在里面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所以……嗯……我就在想,要不……”   陈策又挠了挠头,像一个不谙世事的淳朴年轻人。   “要不我把棋盘掀了吧,这玩的我有点烦了。”   “嗯……?”这句话让缇娅娜大为不解。   理智告诉她这句话就是个玩笑——在整个国家面前,仅凭个人力量怎可能“掀翻棋局”?但感性告诉她……   一种不详的预感……她总觉得……   眼前的年轻人……   真的可能……   “我来德玛西亚也挺久了,本来想着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的……但你们真的有点太烦了。”   陈策摇了摇头,又直接蹲下身子。   两人的眼睛在对视,距离不过半米多。   “反正我已经得到不少我想要的东西了,继续陪你们浪费时间会有点得不偿失的……干脆直接点吧,都别玩了,我懒得和你们博什么弈了——”   “你们,不太配。”   一开始直接来硬的会导致【英雄】的互动度不方便刷,也难以在德玛西亚组建起自己的势力,但现在不同了……   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换一种方式,虽然少点好处,但以现在的局势来看一样能赚到不少,而且从省时间的角度上看也算是提高性价比了。   比一开始直接来硬的好;比继续下什么破棋好。   “你在说……什么?”缇娅娜不安地咽了口唾沫。   然后一只强有力的手直接掐住了她的双颊——就像那晚那样。   “我的意思是,我留你一命不是因为我大发慈悲,是我想让你亲眼看看你谋划半生所得到的权力和地位有多么可笑……我会让你品尝到真正的绝望。”   “冕卫家族也好德玛西亚皇室也罢,所有的一切都要结束了……这盘棋已经下完了,是我掀了棋盘。”   “接下来,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辛苦打造的一切都如黄沙般倾倒、流逝……”   说完,陈策轻轻一甩。   足有上百斤重的缇娅娜像是一张轻盈的白纸般被甩到了墙上。   没有盔甲的保护,她脆弱的血肉之躯顿时感到一阵强烈的剧痛——她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位了,喉口蕴着些许甜味,身上那件单薄的衣物也被扯开了一个大口子。   她甚至连遮挡自己走光部位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策缓缓站起身来,然后直接大步离开。   他没有说话,但体内的魔力已经开始流转。   几乎是一瞬之间,有三只红眼黑羽的渡鸦同时尖叫着落在了世界的三个角落。   不朽堡垒。   普雷西典。   弗雷尔卓德联盟…… 第九十三章 德玛西亚的衰落,是注定的   陈策来德玛西亚只为了两件事——   第一,找到几位容易刷互动度的【英雄】狠狠地刷。   第二,像在其他国家、地区那样在德玛西亚组建起属于自己的势力,为日后的虚空降临做好准备。   那么,想要最大程度地达到这两点目的,最好的方法无疑是以“和平”的方式解决麻烦——好好地刷【英雄】们的互动度、好好地积攒人脉和声望、好好地一点一点掌握话语权……   这是会让结局最好的方法。   但对于目前的情况来说,也许已经不是最优解了。   缇娅娜跟埃尔德雷德麻烦不断,老国王那边又因为巴雷特的死明显有点失了智,各种搜魔人和魔法师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多……   这些事情要解决也能一件件解决,但绝对要花上不少时间。   也要花上很多不必要的精力。   跟那些混迹官场十余载甚至数十载的老油条勾心斗角属实太累,也太难。   要是继续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搞不好时间和精力花出去了还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那就得不偿失了。   如此情形,干脆大家都别玩了。   你要玩阴谋,我偏不;你要拿政治上的东西来说事,我偏要直接硬杠;你要用各种各样的限制条件来达成束缚,我偏要来个大军压境打破一切枷锁。   反正现在已经刷了娑娜和拉克丝的不少好感度,又在福斯拜罗那里意外获得了魔腾的力量,还与最具有“人性”的一位星灵交好了……这些收获已经足够了。   剩下的,就是第二个目的了——在德玛西亚组建起属于自己的势力。   这点的话,现在该怎么做也显而易见了……   半个——甚至是三分之一个听话的德玛西亚,对于未来面对虚空时的作用远比一整个不听话的德玛西亚要大。   比起一个充满不确定因素的大国,很明显是一个愿意无条件服从自己命令的中等国乃至小国要好。   所以陈策决定来硬的了。   从现在开始,什么阴谋诡计、什么政治斗争,对他来说全都是废话了。   愿意服从的,就带上,到时虚空降临大家一起求生;不愿服从但愿意投降的,自己走开,不要碍着别人的脚步,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愿服从也不愿投降的……   那就杀了吧。   在整个符文之地的存亡问题面前,任何个人和组织都是微不足道的。   仁慈,已经给得足够多了。   “以后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走出大元帅缇娅娜的私人宅邸,陈策又掏出了那枚银质的搜魔人徽章。   然后直接将其碾碎。   看着不远处大乱的庄园和高塔,他甚至想起了一位故人……那个披着披风的男人也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来着。   当然,那位老乡人几乎是邪恶、变态和虚伪的代名词,所作所为皆为了满足自身欲望。   但那也是真的“自由”。   拉克丝……也需要自由。   --------------------------------------   陈策久违地来到了拉克丝的庄园——好吧,也没有太久违,不过几天而已。   那位年轻貌美的少女此时正独坐在书房里发着呆,桌上是未完成的作业。   和往常的任意一天一样,她不想再学习这些毫无用处、只能给别人做“陪嫁”的所谓贵族礼仪了,她只想出门探索这个美丽而庞大的世界。   她很苦恼。   还有最近发生的事情……缇娅娜姑妈跟她说了许多……   看似光鲜亮丽的生活下却是满地的身不由己。她并不快乐。   “哎……”少女轻轻叹了口气,眼里是对窗外自由的向往。   以及……   一个突然出现在窗外的男人。   “嗨,拉克丝,我又来了。”年轻男人站在窗边挥了挥手,那轻松自由的姿态正是拉克丝最渴望的。   “陈策……!”少女发出一声惊呼,连忙打开窗就对方接了进来。“你怎么又这样子突然跑过来呀?难道我家没有正门吗?正——门——。”   “走正门进的话我怕盖伦用那种想杀人的眼神盯着我。”陈策笑呵呵地伸出手,很自然地摸了摸少女柔顺的金色长发——后者也没有躲闪或抗拒,只是娇嗔着说尽量不要把她的头发弄乱。   “那看来就连盖伦这么耿直的人都能看出你不怀好意啦。”拉克丝抓住自己头顶上的手,喜悦的笑容里藏着一丝暧昧。   但很快,她的眼神里又闪过一丝落寞。   她默默放下了手,也默默退回到了书桌前。   “所以……陈策先生你今天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呀?不会又要带我去找娑娜姐姐吧?”   “那倒没有,我就是单纯地过来看看你。”陈策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称呼上的转变,也猜到了一些东西。   缇娅娜那套近乎诡辩的说辞,不仅跟他说了,肯定也在之前就跟拉克丝说了。   “你看起来有点拘谨呢,拉克丝……小姐?”陈策也故意加上了后缀。   “……没有。”少女把头扭到了一边,似乎有些纠结——她明白对方刻意强调后缀就是发现了她的“疏远”。   她知道他知道。但……她别无选择。   她不能为了自己让陈策陷入到危险之中……   如果只是缇娅娜姑妈倒还好……可那是……   国王的旨意……   没有人能反抗的……   “这么冷漠真的好吗?”陈策耸了耸肩。   “冷漠?没有呀,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拉克丝甚至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   “难道你就不想和我聊聊天、出去逛逛吗?”   “我……我今天的作业还没完成……晚点也还有一节礼仪课和马术课……”   “噢……那我走了?”   “……”   “我真的走咯?”   “唔……”拉克丝低着头,那句“再见”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当然想……只是她……不能这么自私……   她已经长大了,理应多为他人着想……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可以任性的小女孩了……   她不能……   拉克丝这么想着,一双碧色的美眸也渐渐合上。   她觉得只要看不见,那心中的欲望就会渐渐消退了……至少可以控制住自己。   她这么觉得。   直到一个熟悉的触感突然从身后传来。   她感觉到了熟悉的温暖……还有坚实的依靠感……她想起了曾经第一次在陈策面前压抑不住魔法、差点暴露的场景。   那时是她主动抱住了对方。   但这次是……   “你说过的,如果遇到值得庆祝的事情就要拥抱。”轻松的声音近在耳边,拉克丝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鼻息。   她心中绷紧许久的弦几乎在一瞬之间就断掉了,有种要服从内心欲望的冲动。   她不再抗拒,也不再多想,只想静静地享受这片刻的“自由”。   “那是我骗你的啦……德玛西亚才没有庆祝就要拥抱的习俗……”   少女抿了抿唇,接着说道:   “不过,你的拥抱对我来说本身就算是一种值得庆祝的事情……”   陈策微笑点头,两人的身体又贴得更紧一些了。“那也许你可以每天都庆祝一下。”   “不可能的啦……”   “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拉克丝轻轻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透露着深深的无奈。“我已经有了婚约了……”   说完,她已经做好了陈策在惊讶中放开她的准备。   但……事实却是拥抱依旧温暖、有力。   她所听到的声音也依旧柔和、坚定:“那如果你不想嫁的话,毁掉这份婚约不就好了吗?”   “……”拉克丝沉默了片刻。   而后再次摇了摇头,“不可能的……这是国王陛下的旨意……没有人能够违抗……”   “不,我能。”陈策的语气依旧轻松。   “陈策……这不可能的……”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那可是国王陛——”   “难道你不相信我吗?”陈策微笑着打断了对方。   拉克丝又是一阵沉默。   她的内心忽然有些刺痛,身体也像是不受控制般地转了个身。   刚才是陈策从背后抱住她,现在是她与对方相拥了。   她扬起脸,莫名有种献上“最后一吻”的冲动。   如果最后不能是自己真心选择的人,那至少……   至少第一个是……   少女的眼眶有些泛红了。   空气中弥漫着悲情的氛围。   直到陈策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像生离死别一样,这是什么新式幽默风格吗?”   “……你还笑!”拉克丝气呼呼地敲了一下对方的胸口,但心中的悲观并未消减。   直到陈策也不开她玩笑、直接把话都说明白了:   “如果你不想,那我可以向你保证——绝没有人可以操控你的婚姻,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国王也不行。”   “我知道我现在说的话在任何人听来都像是醉话一般天马行空,但我想请你相信我。”   “从今往后,你不会再受到任何人的胁迫了——我亲爱的拉克丝·冕卫。”   听完这番话,拉克丝的理智告诉她这确实有些天马行空,但她看着对方认真的表情……   感性告诉她,这不是假的。   回想起陈策之前所做的一切……好像只要是他答应的事情,就没有一件是办不到的。   那么……   哪怕是国王……   也……?   “我不会骗你的。”陈策抱住了柔软的少女,又大胆地在她白皙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   后者顿时羞红了脸,身体也在迅速发烫,但依旧安静地、享受着。   陈策又道:“但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无论我接下来要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请你相信我。”   “我……”拉克丝顿了一下。   而后也直接扬起脸、以极快的速度在对方的侧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最后才红着脸小声说道:   “我永远……相信你……”   诺克萨斯之手·德莱厄斯艰难地读完了一封信。   为什么是艰难,因为这封信是一只渡鸦写的……是的,乌鸦。   一只红眼睛的渡鸦突然飞进他的书房,然后二话不说就抓起了桌上的鹅毛笔——实话说,他的第一反应是直接把这只愚蠢的飞禽打死,但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   某个离开诺克萨斯有一段时间的男人好像也会操控渡鸦。   于是他强忍着一巴掌拍死渡鸦的冲动看它用爪子勾着自己的笔一通操作。   那字迹歪歪扭扭得跟涂鸦也没什么区别了……光是想要看懂都不容易。   这种东西简直不用加密……德莱厄斯心想,就算被“敌军”截胡了估计都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鸟字……   哦,还真是鸟字……   德莱厄斯看信的过程非常痛苦。   但看完信后的他大感神清气爽——先是惊讶和错愕,接着就是无尽的爽。   简直比当年带兵攻下掘沃堡还要爽。   因为……   德玛西亚可比掘沃堡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依据信中交代的内容,德莱厄斯马不停蹄地赶往不朽堡垒的另一边——一个宽敞而昏暗的房间。   门口有重兵把守,里面还有无数黑魔法师设下的魔法结界,就连窗户边上都有哨兵从对面的哨塔上紧盯着……这间房间简直比诺克萨斯最严的监狱还要严上千百倍。   只因里面“关押”着的人很可怕。   不是力量上的可怕……他脆弱的躯体毫无力量可言,但他的头脑和蛊惑人心的意志令崔法利议会感到不安——即便是现在,刺客公会和黑色玫瑰都丝毫不敢放松对他的监控。   “将军!”   门口的守卫见到德莱厄斯,立刻恭敬地行了个军礼。   “嗯。”德莱厄斯敷衍地应了一声,而后略显着急地推开大门。   外面的阳光照进昏暗的房间,那种空旷寂静的感觉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德莱厄斯停在门边,传入耳朵的声音只有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   借助那微弱的光芒,他望向了整个房间里的唯一一个“家具”——一张足够大的黑色书桌。   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正在那儿奋笔疾书。   他眉头微皱、眼神犀利,时而停下来轻叹一口气,时而面露兴奋地迅速书写。   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有人来了。   他似乎只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德莱厄斯看着这个男人,不禁感慨他苍老的速度远比其他人快得多——上次见他不过是一个月前,那时他的头发只有发梢和鬓角是白的,而现在……几乎已经全白了。   没有了那种邪恶而强大的力量支持,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也只不过是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残疾人。   当然,这指的只是他的身体。   他的头脑依旧睿智得让人害怕。   “先停一下手上的工作吧。”德莱厄斯走了上去,那张沧桑的脸在烛火的映衬下逐渐清晰。“你这段时间已经给出足够多的政策参考了,诺克萨斯甚至实施不过来——各地官员甚至都来不及将你的文书研究透。”   书桌前的男人没有回应。   德莱厄斯继续靠近。   然后用他强有力的手按住了对方手里的笔。   终于,那个头发花白的老男人抬起了头——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神里透露着深深的迷茫,就像是如梦方醒一般。   他似乎……还没有从那夜的事情中缓过神来。   也许在他奋笔疾书的时候,他仍觉得自己坐着的是诺克萨斯的王座?   “崔法利议会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德莱厄斯将那封渡鸦写的鸟信放在了桌上。   猩红的字迹让男人的眼睛渐渐瞪大。   他好像忽然打起了精神,强忍着膝盖上传来的剧痛也要起身。   这个过程有些艰难……他不仅一条腿是残废,就连手也断了一只——他甚至连撑着桌子起身这种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完成。   可即便如此,德莱厄斯也不会对他有丝毫的轻视——哪怕他随便挥挥手就能将对方杀死一百次。   “去完成你尚未完成的夙愿吧。这是崔法利议会的意思。”   德莱厄斯少见地露出了一抹笑容——里面蕴着残忍的意味,但也有欣赏和期待。   “接下来,崔法利军团由你全权掌控,只需将每一次的行动细节和报告传达给崔法利议会即可。”   “另外,你拥有先行动、后汇报的权力,帝国最珍贵的龙蜥骑手任你差遣。”   “你只有一个目标——德玛西亚。”   德莱厄斯稍作停顿,脸上的笑容更甚。   “别让陈策先生感到失望。”   “碾碎他们吧,斯维因!”   “你,过来。”   命令的声音在大厅内响起,不少族人都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这里可是弗雷尔卓德联盟的总部!她一个外人怎敢用这种语气说话?   还是命令的艾希大人?!   众人怒目而视。   但艾希很耐心地走下了台阶、走到了那位“不速之客”面前。   但她并不是惧怕,而是出于尊重——最后的尊重。   若对方执意如此无礼、将弗雷尔卓德联盟当作儿戏一般可以呼来喝去的存在,那她绝对会拉开她的冰晶长弓。   “有什么事么,冰霜女巫?”   艾希的语气也有些冰冷。   冰霜女巫·丽桑卓却是毫不在意,继续用那种命令般的语气说道:   “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你这是求人帮忙的态度么?”艾希眯起了眼睛。   瑟庄妮缓缓靠近。   见状,丽桑卓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容。“如果……是陈策的事情呢?”   “嗯?”   那个熟悉的名字一出来,艾希和瑟庄妮瞬间收起了攻击性。   大厅里的一众长老也顿时变得和善——如果是陈策先生的事情,那她们就不可能再跟丽桑卓急了。   陈策先生的事,就是整个弗雷尔卓德联盟的事。   不……是整个弗雷尔卓德的事!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艾希的语气逐渐平静。   “要你帮我看看陈策说了什么。”丽桑卓的语气倒是变得有点奇怪。   “嗯?”   “不用疑惑,仅此而已。”   “这点小事也需要帮忙……?”   艾希有点无语。   直到……   她看见丽桑卓动作僵硬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   这位高傲的冰霜女巫流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语气里也蕴着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   委屈……?   “我又看不见……”   强大的冰霜女巫可以借助魔力感应一切形体并在脑海中构筑出相同的画面,但写在纸上的字……   这不是欺负人嘛……   “啊?”   艾瑞莉娅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声音。   “什么什么?”在一旁打坐的卡尔玛把头探了过来。   “啊?”   现在是两个难以置信的声音。   “你们在看什么?妾身也要看!”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掀开,兽耳少女阿狸也凑了过来。   “喔——!看不懂……”   还有丈育的声音。   “陈策玩这么大?”艾瑞莉娅看着信上歪歪扭扭的小字,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了。“他前段时间不才……啊?”   “我也不懂……”聪慧如卡尔玛也实在搞不懂。   “你们在说什么呀?”丈育阿狸干脆又用狐狸尾巴盖住了脑袋。   艾瑞莉娅沉默了好一会。   然后轻叹了口气:“那家伙也真是的……这算是直接把我们拿捏住了吗?”   “算是吧……”卡尔玛赞同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艾欧尼亚崇尚和平,就以私人的名义只请一部分人过去帮忙……”   “还请的都是以一敌百的强者……”艾瑞莉娅有些无奈。   “那你觉得这事……?”   “难道我还能拒绝陈策吗?”   “嗯……好吧,看你了。”卡尔玛道,“不过我还是比较相信陈策先生的。”   “我也是出于信任。”艾瑞莉娅耸了耸肩,“我相信他不会做出那种惨无人道的恶事……他应该有自己的打算,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相信他了。”   “嗯。”卡尔玛再次点头,同时暗暗观察着艾瑞莉娅的表情变化。   果不其然……   她开始生气了……   因为……   名单上没有她的名字……   “这个是妾身的名字吗?”丈育阿狸看了半天终于看出了点东西。   “不是你的,你看错了。”艾瑞莉娅语气冰冷。   但这可骗不过精通人性的阿狸——她大声地叫嚷起来:“你想骗妾身!亲爱的明明就是要找妾身!”   艾瑞莉娅的脸更黑了。   卡尔玛默默拿着信溜出了打坐室。   “李青、乌迪尔、瑟提、亚索、永恩……还有那些剑客和地下搏击场的拳手……好吧。”   德玛西亚晴空万里。   但地牢里依旧昏暗无光。   位于“黑魔法师监狱”最底层的一名囚犯站起了身。   他一只手握着坚固的铁门,另一只手则握着一块白色的石头。   在这一刻,他明白了许多东西……他很清楚自己这样做是被那个该死的搜魔人利用了。   但他别无选择。   不走,等着被杀头。   走,即便是被别人当刀使也还有一线生机……   他已经参透了禁魔石。   源源不断的力量自手心里的禁魔石发出、沿着手臂传遍全身。   下一刻……   轰隆——!   强大的魔法能量爆裂开来,看似坚不可摧的牢笼在一声巨响中轰然碎裂。   看守的脚步声很快响起,但再快也已经晚了。   “永别了……牢笼!” 第九十四章 大的要来了!   塞拉斯曾侍奉过这个国家。   德玛西亚......这个视魔法师为洪水猛兽的虚伪国度。   他曾对这个国家抱有期盼、尊重和爱意。虽然出生于边陲城镇贫苦人家的他几乎可以说是人生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但他的父母却依旧坚定地拥护着这个王国的理念。   所以,当那对贫民发现自己的儿子“染魔”的时候,就劝塞拉斯去找搜魔人自首了。   秉承着对家庭、对国家的热爱,塞拉斯照做了。   搜魔人发现这个男孩拥有感知魔法的神奇本领,于是就利用他来寻找城邦中的法师。塞拉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有了用处。   他坚定地执行自己的使命,希望一生尽忠于国家。他很自豪,但也很孤单——除了自己的管教之外他不能与任何人接触。   在那段搜捕“黑魔法师”的日子里,塞拉斯逐渐意识到,魔法的存在远比德玛西亚愿意承认的更为普遍。甚至在大户之家、名门望族之中,他也能察觉到隐秘的魔法闪烁的微光。   甚至这其中有些人还是诋毁法师最激进的代表。   但是,只有出身低微的染魔者会受到惩处,这些达官贵人们似乎全然凌驾于法律之上。这虚伪的制度在塞拉斯的脑海中撒下了第一粒怀疑的种子。   终于,在一次危险事件中,命中注定一般,他心中的诸多疑虑终于爆发了——   当时他在乡间偶然遇见了一个藏匿起来的法师。可当塞拉斯发现她不过是个小女孩时,他产生了同情。他想保护女孩不被搜魔人带走,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皮肤。   下一刻,女孩身上的魔力霎时涌进了塞拉斯的身体——却没有杀死他,反而从他的掌中不受控制地喷射而出。这是他自己也未曾察觉过的天赋。可结果却是导致三个人丢了性命,其中包括他的管教。   再之后便是短暂的逃亡和永恒的监禁了。   他的名字出现在大街小巷的通缉令上,那鲜红的字眼写着【全德玛西亚头号危险的黑魔法师之一】。   他被迫戴上禁魔石制成的沉重镣铐,在搜魔人最黑暗的地牢里饱受折磨。他感应魔法的能力被剥夺了,他的心也慢慢变得坚如铁石。塞拉斯做梦都想报复那些害他的人。   十五年了......他在黯淡无光、臭气熏天的地牢里待了足足十五年。   他无心打理的脸上已经蓄满了胡子,日渐长长的头发像个小姑娘一样束在了后脑。   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挂掉了脸上的胡子。   用的是......   搜魔人锋利的剑刃。   “你们这帮该死的背叛者……虚伪至极……”   塞拉斯恶狠狠地掐住了一个搜魔人的脖子,直至对方彻底断气。   他拿搜魔人的佩剑刮去了脸上的胡子,破碎的镜面上映衬出他沧桑而残忍的面庞。   他用禁魔石里的魔法摧毁了这座禁锢他长达十五年的监狱,而过大的动静也引来了无数搜魔人和巡逻兵。   但没关系。   因为......现在的他并不孤单。   “兄弟姐妹们,站起来!”塞拉斯振臂高呼,手腕上的禁魔石链条也随之哐当作响,但却完全盖不住他声嘶力竭的怒吼:   “我们受够了背叛!我们受够了压迫!”   “我们的权力,与生俱来!”   “一顶王冠,人人都能戴!”   关押着无数“黑魔法师”的幽深地牢内一呼百应,无数被冤枉的、被陷害的可怜人们冲出了禁锢他们的牢笼。   通往外面世界的阶梯螺旋而上,逐渐耀眼的阳光已经向他们铺开了通往自由的道路。   监狱里的看守和闻讯赶来的搜魔人都抵挡不住愤怒的魔法师们,鲜血和哀嚎声在这个美妙的午后尽情挥洒。   塞拉斯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走出地牢,十五年未见的阳光刺得他眼睛有些生疼。他几乎要睁不开眼。   温暖的感觉......多久没有体会到了......   塞拉斯再次低头望向自己双手上的禁魔石镣铐。   现在的他完全可以将其摧毁,但他并没有这么做——曾经限制他自由的禁锢,如今已成为他最强大的武器。   他已经从埃尔德雷德给他的书本中参透了禁魔石的秘密。   虽然这是德玛西亚对抗危险魔法的关键,但禁魔石并不会抑制魔法,而是会将能量吸收封印......   这便意味着,他可以将储存在里面的魔法能量重新取出。   方法就是他那份与生俱来的能力——那份让他背上了十五年牢狱之灾的能力——   【引导、吸收并释放接触到的魔力】   他可以随意使用禁魔石里的魔力。   只要那些禁魔石里面有魔力。   那些......从其他无辜的魔法师身上强抢而来的魔力。   他要为所有无辜的魔法师报仇。   他要用德玛西亚人最引以为傲的“武器”击败德玛西亚人。   他要将那高高在上的国王从王座上拉下来。   然后......   碾碎。   离开了拉克丝的家,陈策又马不停蹄地朝着王宫走去。   还是熟悉的高墙,还是熟悉的卫兵......只用一招【欺诈魔术】,轻而易举地进入了王宫内部。   他大摇大摆地走向国王的主殿。   “你是谁!”终于,守在主殿大门前的士兵发现了这位不速之客。“停下!”   一人手握武器严阵以待,另一人则准备敲响报警的铜钟——他们的警惕性很高。   但光有警惕性显然还不够。   “抱歉,请你们小憩一会吧。”陈策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而后身形瞬间“消失”。   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是在门边。   腰间的长剑被他连同着剑柄一起取下,而两名训练有素的守卫已然昏死过去。   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又是一张疑惑的脸。   老国王嘉文三世疑惑地看着来人,突然有点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自己应该没有叫人过来才对?   传唤员也没有发声......就连门口的卫兵也......   这是......?   “你是谁?”嘉文三世已经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但常年身居高位的他能够在压力面前保持足够的优雅和风范。   “来和你商量国家大事的人。”   陈策没有说出自己的名讳,也没有对眼前的老国王用上敬称。   他只是随意地扫视了一眼这座主殿。   嘉文四世已经不在了,大概是和他父亲的商讨失败了?   也许嘉文四世此刻正躲在哪个角落里和盖伦诉苦呢——要抱怨他的父王私自安排他的婚姻......之类的。   “商量?”嘉文三世稍微坐直了一下身子,“那么,我想你应该先向我的大臣们汇报情况,然后再由传唤员告诉我你要来。”   这话里已经有些许责怪的意思了。   甚至......有点要重罚对方的意思。   私自闯入王宫主殿,这基本上可以算是杀头的死罪了。   好友巴雷特的死和最近的各种麻烦事让这位老国王的心情不太好,对于刑罚方面也许也会变得更加严苛。   他抬起一只手,准备比出一个“拿下他”的手势。   可陈策只是微笑着继续向前。   他手里的长剑虽仍未出鞘,但那种威胁依旧是有的——带兵器进入王宫,还不听警告地靠近国王......   好了,这已经是死罪了。   “无礼鼠辈!”   一点寒芒在余光边亮起,陈策感知到了危险。   铛——!   金属碰撞声响起的一刹那,他感受到了远超常人的力量——是一杆精钢长枪与他的剑相撞了。   “神器”魔切自然无事,可裹住魔切的剑鞘就没那么走运了。   剑鞘被长枪刺出了一个口子。   连数十名无畏先锋团精锐一起攻击都砍不坏的剑鞘,被那杆长枪轻易刺穿。   而他们的武器在材质和锻造工艺上的差异并不特别明显——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武艺上的差距。   用这杆枪的人,在整个德玛西亚都是数一数二的武术大师。   国王的贴身侍卫、皇子的枪术导师——德邦总管·赵信。   “顶级的枪术。”对于这位近战大师,陈策从个人的角度上看还是很尊敬的。   他曾经能在艾欧尼亚活下来并有一定的立足之地,就是靠的“三重爪击”。   若不是那招,他也不可能从一个普通人晋升到反抗军小队长的位置,再发生后来的一切......赵信配得上他的尊敬。   整个德玛西亚为数不多他实在不想与之动手的人。   “你的反应速度也不差。”赵信摆开了战斗姿态,一双锐利的眼睛警惕着任何可能遭到攻击的角度。   他的年纪也已经不小了——约莫四五十岁,但身体的强壮程度就连无畏先锋团的剑士长都要望尘莫及。   他整个人站得笔直,那种无懈可击的气势就好像他本身就是一杆无坚不摧的长枪。   “我欣赏你的实力,年轻人。”赵信语气低沉,好似即将发怒的巨龙。“但你已经犯下了死罪……乖乖束手就擒,兴许我还能保住你一条命。”   面对这般“劝降”,陈策不禁笑了笑。   他的确是不想和赵信动手,但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做。   况且,这也并不冲突。   “抱歉了,总管。”陈策收起了长剑,“今天我必须要对我们伟大的国王不敬。”   “那你就受死吧!”赵信大喊着发起冲刺。   而陈策只是双手下垂着站在原地。   直到那杆精钢长枪的枪头离他不足半米。   一股邪恶的魔力在他体内翻涌。   刹那间,恐惧的气息裹住了长枪......然后向着持枪的赵信涌去......   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恐惧......比死亡更深的恐惧......他好像看见了什么......   是那个角斗场......曾经差点要了他命的角斗场......   诺克萨斯大统领丑恶的嘴脸就在台上......无数渴望看见鲜血的贵族在振臂高呼......   门开了......上百名死囚冲来......他们都是角斗士......   “不……!”赵信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   下一刻,他手里的长枪落在地上,人也跟着一头栽倒在地。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嘴中不停地念叨着一些无人能懂的胡话……像是陷入了某种癫狂的状态。   那种不可名状的恐惧已经侵占了他的大脑。   仅一瞬间,王国最强的斗士倒下了。   而陈策只用了一个眼神。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尊敬的国王陛下。”   陈策继续向前,缓步走过那奢华的阶梯。   嘉文三世感到了深深的不安,但他依旧保持着一位国王该有的威严——即便他望向赵信的关切眼神已经溢于言表。   “你想和我谈什么?”他轻轻敲了一下手里的绿宝石权杖,强忍的气势却无法让他佝偻的身形看起来更加高大。   陈策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国王陛下。”   “什么交易?”嘉文三世开始背冒冷汗。   “如果您感兴趣的话,那我先说说我要的东西吧。”陈策将手放在了对方的权杖上,只轻轻一按就将那颗嵌在上面的绿宝石碾成了齑粉。   国王的象征,权力的象征……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第一,我要求你解除禁魔法令,从此德玛西亚不再禁魔——若担心黑魔法师伤害王国,则可以另行立法。”   “第二……”陈策稍微顿了一下。   而后缓缓说道:   “我要求你向我臣服,从此德玛西亚全权归我。”   “……”嘉文三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一个国王,怎能向他人臣服?怎能将自己的国家交给别人?   他颤抖着唇,半惧半怒地问道:“既然是交易……那我想知道你能给我什么……”   闻言,陈策又笑了笑。   “条件就是,我能让你继续当国王。”   这番话又给嘉文三世听得沉默了。   他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良久,他放下被碾碎绿宝石的权杖,默默靠在了王座的椅背上。   “你是一个强大的刺客……你成功了。杀了我吧。”   “难道你就是宁死也不愿意废除禁魔法令么?”陈策不屑地笑了笑,“你自以为坚持的正义,害死了多少人?且不论那些无辜的魔法师,你知道有多少根本不是魔法师的普通人因你的禁魔法令被冤枉至死?你可知道搜魔兵团借着你的权力对这个国家的人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我不知道……”嘉文三世干脆闭上了眼。   好友巴雷特的死又一次浮现在他脑海中……他一定要坚持。   见状,陈策也懒得跟他废话了:“好吧,既然你要坚持……我不会杀你,我会让你接受我的条件的——除非你想看着这个国家被夷为平地。”   三国大军还在集结,现在杀死国王并无大用……要等到大军压境的时候,这位老顽固才会选择妥协。   “在最终时刻到来之前,就请您好好抱着您的王座吧。”   陈策倒退三步,微笑着行了个抚胸礼。   “如果您知道虚空为何物……我想您不会怪我的。但您毕竟不知,我也只能用一些强硬而卑劣的手段夺取您的国家了。”   “我知道您不会再相信我,但我还是要说一句——”   “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这个世界不被毁灭。”   嘉文三世依旧紧闭着双眼,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反正他现在是绝不可能屈服的。   一个国王,怎能向一个刺客屈服?   要杀便杀吧。   德玛西亚不会离不开它的国王。   嘉文三世这么想着。   而他又怎能想到,陈策能摧毁的不止有他腐朽的躯体,还有……   整个德玛西亚。   刺客和将军,有时候并不冲突。   “我要说的已经向您传达,希望您能做好准备。”陈策再次行礼,而后缓步退出了主殿。“今天我会提醒您,但下一次……就不会了。”   嘉文三世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陈策关上了主殿的大门,准备先回家……   抱着娑娜睡上两天再说。   可就在他哼着小曲即将走出王宫的时候,一声猛烈的爆炸声突然传来。   紧接着,他连接渡鸦的眼睛瞥见了一些混乱的场景——   衣衫褴褛的魔法师们正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用强大的魔法向着那些关押和欺辱他们的人宣泄怒火。   魔法师叛乱……开始了?   这么快?   陈策感到意外的同时又瞥见了一个诡异的场景——   几名身披盔甲的骑士不和其他士兵一起去镇压叛乱,反倒快步朝着王宫走来。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勋章,脚步也轻巧得像是一群恶贼……   “噢,有意思的来了。”   见到这些场景,陈策不禁笑出了声。   想杀国王的人……看起来有点多呢。 第九十五章 塞拉斯:K我头?   德玛西亚雄都发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暴乱。   所有的魔法师监狱都被毁了......数以千计的“黑魔法师”从牢笼里脱困而出,他们积压已久的怒火化作了一道道猛烈的魔法攻击。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   王宫。   他们要向这个国家宣泄怒火、要向曾经压迫他们的人复仇,那最直接的目标有且只有一个。   那就是国王。   只有将那高高在上的国王杀死在他的王宫里,这些叛乱的魔法师才算真正得到了“救赎”。   曾经整洁干净的街道变得混乱不堪,魔法的气息随处可见,被打倒的士兵一排又一排......没有了限制的魔法师们团结在一起,这股力量几乎堪比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在雄都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根本没有人能拦得住他们。   在叛乱爆发的前一秒,大元帅缇娅娜还在家里处理着伤口。   如此突然的情况......即便她立马召集士兵、披挂上阵,也很难来得及救驾了——她的军队在雄都外围,而魔法师的叛乱是从内部发起的。   她根本来不及赶过去。   但当然,她还是会尽最大的努力、最快的速度赶往王宫。   现在身在雄都的数百名无畏先锋团精锐听她号令,随着她的守军部队一同赶往雄都。   短短半个小时时间,她就带兵收复了好几个街区。   但要说王宫......   “国王陛下有麻烦了……”   缇娅娜看着手下抓到的那三三两两的落单魔法师,深知她现在之所以能轻松取得胜利完全是因为敌人的主力不在这里。   而最要命的是,王宫那边的守军数量远远不如她这里的多。   国王的主力部队在外围打零散的魔法师,魔法师的主力部位却包围了只有零散守卫的王宫......坏事了,彻底坏事了。   缇娅娜深吸一口气,骑着军马继续前进。   一路上她不仅在指挥战斗,更在观察雄都的情况——她发现了另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   那些反对搜魔人的演讲和游行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也没有停下——甚至比起前几天更多了。   这些人早在前一段时间就冒出来了......像雨后春笋一般毫无征兆且迅速地冒出,在雄都各地乃至整个德玛西亚各地开展演讲和游行,用最犀利的语言批判搜魔人的恶劣。   他们甚至说最近发生的一切坏事都跟搜魔人有关——而赋予搜魔人权力的,正是国王陛下。   于是乎,越来越多的反动分子认为是嘉文三世导致了这一切——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国王让整个德玛西亚都变得相互猜忌、民不聊生。   人们变得不再信任搜魔人,也很大程度地降低了国王的公信力。   那些演讲和游行的人......   缇娅娜收回了目光,一时间烦躁不已。   之前不久被陈策甩飞的那一下......她现在还疼呢。   她摇了摇头,又开始担心起王宫那边的情况。   虽然她有野心,但以现在的局势来看......于公于私,她都不希望王室被黑魔法师推翻。   等叛乱平息,搜魔人办事不力、导致暴乱之类的话肯定会被办上公堂,到时搜魔兵团的势力可就要大大降低了......那相当于削弱了她的势力。   更要命的是,身为大元帅的她也难辞其咎——为何会让魔法师如此轻而易举地掀起暴动?为何没能及时保护好王宫?为何效率如此低下?   搞不好她的政敌还要趁机弹劾她......真是麻烦。   “王宫那边切不能出事……”   无论是为了自己的野心,还是为了整个国家,缇娅娜都不能让黑魔法师得逞。   她紧盯着街道那头那些该死的演讲者。   她思绪万千、烦躁不已。   但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一个坏到极致又开始“反弹”的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连忙摇了摇头,想把那个想法甩出脑海。   王宫出事了她肯定是没有好处的......除非......   除非......   那些黑魔法师......   真的......将王冠戴在自己的头顶上......   “今天的演讲和游行也都正常煽动了。”   昏暗的书房内,一名高级搜魔人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将消息报告给了书桌前的男人。   稍作停顿,他又用一种不解的语气小声问道:“可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做这种损害自己利益的事情,团长?”   “嗯……”团长——自然也就是埃尔德雷德,敷衍地应了一声。“这其中的东西你不明白的。”   “是……”搜魔人心中满是疑惑,但也不敢多问。   埃尔德雷德继续书写着什么。片刻后,他抬起头来,像是突然来了某种兴致。   “好吧,托尔……你要明白,雄都越乱,才越能体现我们搜魔人镇压叛乱的功绩。”   “可这和游行示威……有什么关系吗?”搜魔人依旧不懂——浅显的道理他早就想过了,“魔法师的叛乱能体现我们的作用,可民众的怨气……这似乎只会让我们在雄都站不住脚?”   “是的,但我们的权力是谁给的呢?”   “自然是国王陛下……”   “那如果民众对我们不满,稍微聪明一点的人会想到这是谁的错?”   “……也是国王陛下。”搜魔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生怕这种“暴论”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所以啊……”埃尔德雷德笑了笑,“魔法师叛乱是因为搜魔兵团压得太死,但魔法师又的确危害到了普通民众的利益,所以搜魔兵团又必须存在……那么,打破平衡的人是谁呢?”   “国王……陛下……”搜魔人已经开始冷汗直流了。   “很好,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埃尔德雷德满意地点了点头,“等这件事情结束以后,我们的搜魔兵团大概会被收回一些权力——就变成以前那样。常态化的搜魔。”   “那……”搜魔人不明白,这对搜魔兵团有什么好处?   国王陛下的威望降低了,搜魔兵团的权力也少了……这两者之间又不是敌人,为什么要以牺牲自己利益的代价去“坑害”王室?   相反,搜魔兵团能有如今的权力,靠的就是国王陛下——他是搜魔兵团的大恩人。   那么……究竟为何?   谁能从这件事中从中得利?   搜魔人低着头,苦苦思索着这其中的门道。   所以,他没有注意到一个尖锐的影子已经投射到了他的脖颈上。   “托尔,谢谢你替我做了这么多脏事。”团长温和的声音传来。   搜魔人连忙抬头,想要说上几句半客套半邀功的话。   可等待他的,是一柄近在咫尺的利刃。   “如果你想不明白的话……告诉你吧,托尔。”看着下属惊恐与不解并存的表情,埃尔德雷德又大声地笑了出来——他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满足。   “等嘉文三世从他愚蠢的王座上滚下来,这搜魔兵团团长的位置……对我来说也无足轻重了。这么说你能明白了么,托尔?”   “团、团长……”在这个瞬间,搜魔人终于想通了一些事情。   关于他尊敬的团长,关于冕卫家族与团长的关系……   大元帅她……   “团长……求求您……”搜魔人开始求饶,但并不是为了自己——在得知一切的真相后,他深知自己已经没有活路了。   “我做的很干净……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求求您……照顾好我的家里人……我不求什么……我只要……一笔抚恤金……可以吗……团长……!”   “啊……你的家里人。”埃尔德雷德点了点头,“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呢。”   “您……”即便大限将至,搜魔人也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神情。   但埃尔德雷德接下来的话让他如坠冰窟:   “为了避免你的妻儿查出点什么,我会把他们也一起杀掉的——放心吧,我做事也很干净的,绝不会给搜魔兵团留下什么污点。”   “团、团长……?”搜魔人瞪大了眼睛,“你这……你这畜生……!!”   “是的,你说对了。”埃尔德雷德微微一笑。   而后,剑刃划过。   头颅落地。   “为了自由!”   塞拉斯振臂高呼,叛乱的魔法师军团已经攻入了王宫前的宏伟广场。   雄都的守军不少,但基本都集中在外围和军营里,王宫周围的守军占比最多不过三四成,就算都是精锐也难以抵挡人数上的差距。   更何况,魔法师们最擅长的就是大规模战斗。   “老国王已经安逸太久了,他甚至都忘了真正的危险在哪儿……”   又是一支骑士小队被魔法师们冲垮,塞拉斯扼住了骑士队长的脖子。   他看着对方满是恐惧的眼睛,心中积压多年的仇恨终于得到释放。   “雄都中心的守备力量如此孱弱,倒是方便了我……说句实话,我本做好了殊死抗争的准备,却没想到竟这么轻松。”   “叛……贼……!”骑士用尽最后一口气怒骂塞拉斯,然后被传遍全身的强大魔法力量夺去了生命。   塞拉斯像丢垃圾一样随手抛下尸体,又带着一众魔法师继续前进。   宏伟广场上的国王雕像已经被他们推倒,象征着法律与公正的天使雕像也在魔法的狂轰滥炸之下变成一堆粉末。   今天注定是德玛西亚最不平凡的一天。   德玛西亚,不需要高高在上的皇帝!   这个国家,属于所有人!   “碾碎他们!”塞拉斯将两条禁魔石锁链并在一起,里面蕴藏着的魔法能量再一次被他取出。   最终化作一发魔法爆弹,直接炸碎了王宫的大门。   轰隆——!   “宰了他们!”   “报仇雪恨!”   “让他们也尝尝被监禁的滋味儿!”   ............   ......   魔法师们嘶吼着冲入王宫,场面再度变得混乱血腥起来。   塞拉斯已经预见了国王下跪求饶的美妙场景。   可就在这时,一声怒吼打破了他的幻想——   一个身批重甲、手持巨剑的高大男人从王宫中杀出,用他强横的蛮力硬生生撞飞了好几名魔法师。   “盖伦剑士长!”王宫守卫们见到那道身影,不由得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那可是全德玛西亚数一数二强大的战士!   “德玛西亚——!”   盖伦高举着大剑冲入战场,一般的魔法师根本抵挡不住他强有力的横冲直撞。   他的大剑,是由禁魔石和秘银混合打造而成的。   在禁魔石面前,普通魔法师根本施展不出魔法。   那么,他们在盖伦面前也不过是一群长期被关押在地牢里导致营养不良、身形消瘦的普通人而已。   一群弱不禁风的弱鸡。   “吾皇万岁——!”   盖伦带头一阵猛冲,瞬间将魔法师的队伍冲散。   而他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那个一直在煽动暴乱的家伙——那个手上戴着禁魔石锁链、留着长发的娘娘腔。   “呵,德玛西亚……”面对冲来的高大男人,塞拉斯面露不屑。   铛——!   大剑劈来,他用坚硬的禁魔石镣铐缠住了剑身,同时发出一声脆响。   “叛贼受死!”剑刃被缠住了,但盖伦丝毫不慌——在肉体力量上,他可是完全碾压对方的。   他奋力下压大剑,塞拉斯当即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他的锁链几乎要反过来拽断他的手腕。   盖伦感觉已经稳操胜券了。   可他实在小看了这位能够掀起魔法师暴乱的“死囚”。   “你将成为死在国王脚下的第一条走狗!”   塞拉斯大吼一声,发动了他的能力。   刹那间,盖伦的禁魔石大剑爆发出一股强大的魔法能量——被塞拉斯尽数吸收。   然后,释放。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响彻整座王宫,盖伦也被这股可怕的力量当场掀飞数十米远。   这些年来他用这把大剑捉拿过不少魔法师,其中蕴含着魔法能量自然是极为恐怖的......现在,他尝到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滋味。   魔法的力量震得他眼冒金星、全身生疼,几乎要被震碎的内脏更是让他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众人所期盼的“英雄”,就这么倒下了。   整个过程甚至不足十秒。   “你们这帮虚伪卑劣之徒……”塞拉斯缓步上前,在一众王宫守卫惊恐的注视中捡起了盖伦的大剑——回礼则是一口唾沫。   “看看你的剑吧,盖伦……这里面蕴藏了多少魔法的力量?你们这些贵族不遗余力地迫害着普通魔法师,却在暗地里自己豢养了一大群魔法师……我们生来平等,为何只有我们要被杀头?”   “难道德玛西亚的禁魔,只禁无权无财之人么?难道你们贵族的魔法师就生来都是高尚的么?难道我们会伤人,他们就绝不可能伤人么?”   “你们这帮虚伪、该死的家伙……!”   啪!塞拉斯用禁魔石锁链狠狠地抽向盖伦的脑门,直接将他抽得昏死过去。   “把他绑起来!我要让他亲眼见证国王的死!”   一声令下,追随塞拉斯的魔法师们立刻将盖伦五花大绑,然后扛着继续走向王宫内部。   魔法师们一路高歌向前,很快就打到了王宫的主殿——也就是国王平日里处理政务的地方。   在推开那扇大门之前,他们还见到了另一个同样很重要的人——   一个身穿黄金铠甲的人。   老国王那无用的儿子,嘉文四世。   他身旁只剩十几名护卫了,尽管都拿着特制的禁魔石也显得极为苍白无力。   塞拉斯甚至不屑于亲自与他动手,只大手一挥。   “把国王的孽种也一起拿下!”   结局......不出所料。   仅仅十几个普通人,在数百名魔法师面前完全不堪一击。   他们脆弱得就像一个碰不得半点粗活累活的富家小姐。   所有的贵族......都是这般。   “废物。”塞拉斯将嘉文四世高贵的头颅踩在脚下,又让手下把他也绑起来。   他要让老国王看着他那些可笑的追随者一个个死在他面前。   他大步向前,终于触碰到了那扇他曾经遥不可及的大门。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轰——!   大门被魔法震碎。   塞拉斯踩着碎片如愿见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座。   但……   他并没有感到兴奋,只是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因为王座上空无一人。   旁边倒下的是一名手里握着长枪的侍卫。   阶梯之下还有几具尚未彻底僵硬的尸体,周围也布满了新鲜的血迹。   在这一刻,塞拉斯意识到了。   他……来晚了一步。   “是谁杀了嘉文三世——!”   PS:   晚点还有一章加更~~~ 第九十六章 全军出击,德玛西亚!   【国王大概已经死了……】   这个消息尚未传开,但已经有一人感到万分悲伤了——不是国王的亲人或下属,而是……   要杀国王的人,塞拉斯。   “是谁杀了国王……是谁……!”   愤怒的嘶吼声在王宫主殿内回荡,周围破败的环境和地上的鲜血与尸体都透露着一个消息——这里在不久前刚发生过一场死斗。   而结局也很明显。   国王的贴身侍卫倒下了,国王本人不见踪影……是前来刺杀国王的人成功了。   “是哪个该死的家伙没有听从我的命令、擅自闯进来杀死了国王?!”   塞拉斯抓住身旁的魔法师一阵怒喝,可后者只是又恐惧又迷茫地连连摇头。   其他人自然也是保持着沉默——毕竟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这是谁干的。   又是一阵无能狂怒过后,塞拉斯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想起了一个人……那个拿他当枪使的人……   他知道自己是真的被利用了,但他此刻别无选择。   要想活命,就只能老老实实按那个该死的家伙制定好的路线走……   至于最终是成功颠覆这个虚伪的国度,还是变成那个家伙的垫脚石……只能走着瞧了。   “既然皇帝不再,那就拿他的儿子开刀吧。”   塞拉斯平复了激动的心情,一挥手就让其他魔法师将被捆住的嘉文四世押出王宫。   大门外,已是人山人海。   不止是乌泱泱的一大群魔法师,还有无数前来“看戏”的雄都民众——他们有的想要帮忙平息叛乱,但无可奈何;他们之中更多的是那些被“洗脑”了的人——他们认为是国王自己亲手造成了这一切,那是自食恶果。   “兄弟姐妹们,今天我们都是历史的见证者!”   塞拉斯走在一众魔法师的最前面,身后是被死死捆住的嘉文四世和盖伦。   “我们已经受够了国王的暴政!我们应该站起来!”   “暴君已死,此后德玛西亚没有高高在上的国王!”   “一顶王冠,人人都能戴!”   “现在,让我们看看这些贵族丑恶的嘴脸!”   塞拉斯一挥手,嘉文四世和盖伦被齐齐压上了他们临时搭建的处刑台上。   那个用于斩首“黑魔法师”的断头台被人推了出来,上面的圆孔还有尚未清洗干净但早已风干的血渍。   那些都是魔法师们的血。   现在,终于要轮到这帮虚伪的贵族了!   “把我们未来的国王送上去!”塞拉斯大喊一声,嘉文四世立刻被人按在了断头台上。   他的黄金头盔早已被摘下,满是血污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与悲伤,但他现在已经束手无策。   他的脑袋穿过了断头台的圆孔,那把明晃晃的铡刀就悬在头顶上。   只要连接铡刀的绳子一断……   那他的脑袋也要跟着断掉了。   “吓尿了吗,我尊敬的皇子殿下?”塞拉斯嘲讽地蹲下身子,用手拍打着嘉文四世的脸。   后者暴跳如雷:“你这该死的家伙……!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年没把你当场斩首……!”   “噢噢噢,别这样,体面点好吗?”塞拉斯往后退了两步,又朝着台下的人群弯腰致礼。   “我们伟大的皇子殿下似乎有点情绪不稳定……他不太体面了。也许我们应该帮他体面一点,对吗?”   “对!对!对!”台下的魔法师们振臂高呼。   见状,塞拉斯满意地接过手下递来的长刀,在嘉文四世憎恨的注视下将刀刃放在了麻绳上。   然后,轻轻一划。   绳子断开,硕大的铡刀立刻落下。   塞拉斯发出了一声愉悦的叫喊。   台下的众人目不转睛。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   但……   想象中鲜血高溅、头颅落地的场景并未发生。   铡刀是落下了,但没有完全落下。   一柄长剑抵住了下落的铡刀。   剑锋顶在铡刀上,剑柄抵住断头台,嘉文四世的脑袋在中间安然无事。   “嗯?!”塞拉斯惊诧地望向那柄长剑,一时间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直到一个面带微笑的年轻男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绝对是瞬移出现的。   “抱歉了,塞拉斯。”年轻男人用一根手指抵住铡刀,而后看似随意地往上一挑。   铛——!   整把铡刀向上飞去,然后撞碎顶部的架子落在了地上。   众人顿时目瞪口呆。   那把铡刀……   可足足有五六十斤重啊……   用一根手指把它甩飞……?   这还是人类么……?!   “这个人你暂时还杀不得。”陈策轻笑一声,那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握在了手中。   密集的剑光闪过,困住嘉文四世的断头台和铁链瞬间断裂。   就连趴在一旁“等待”被处刑的盖伦也一起恢复了自由。   “你这家伙……!国王的走狗!”塞拉斯怒喝一声,双手的禁魔石锁链当即挥出。“给我宰了他!”   魔法师们一拥而上,禁魔石锁链也近在眼前,但陈策只是随意地挥动了一下长剑。   铛——!   禁魔石锁链直接被斩断了。   锋利的剑刃可以顺着原本的轨迹同时斩下塞拉斯的脑袋。   但陈策及时收住了剑。   塞拉斯惊魂未定,戏谑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   “干得不错,继续加油……人我就先带走一个了,剩下的看你发挥。”   回头望去,那个古怪而强大的年轻男人已经带着嘉文四世出现在了台下。   取而代之的,是缓缓站起身来的盖伦。   陈策对着盖伦点了点头,又比出一个奇怪的手势。   后者似乎会意了。   “狡诈恶徒……”   盖伦目送着陈策和嘉文四世离开,高大的身躯挡在塞拉斯身前。   塞拉斯本想去追,但陈策的速度实在太快,他只得暗骂一声后先解决眼前的麻烦——那个曾被他几秒就解决掉的小弱鸡。   还说什么无畏先锋团剑士长……真是可笑至极。   “既然你急着比那条姓嘉文的丧家之犬先死……那我就满足你吧。”   塞拉斯不屑地冷哼一声,把脚边的大剑踢了过去。   那是盖伦的禁魔石大剑。   “来,再让我击倒你一次!你这愚忠的蠢货!”   “这次你可不会那么走运了……”盖伦深吸一口气,捡起了地上的大剑。   然后,塞拉斯率先发起冲刺。   他准备再一次吸取那把大剑蕴藏的魔力。   他势在必得,根本没把眼前的大块头放在眼里。   直到他发现对方在……   笑?   “去死吧!为了德玛西亚!”   盖伦的右手拿着大剑,但并未挥舞;他将左手伸进了贴身的口袋里,然后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下一刻……   砰——!   巨大的枪声响起,塞拉斯还没搞清楚状况就直接被轰下了高台。   若不是他及时察觉到危险、用仅剩的半截禁魔石锁链护住胸口,刚才那一下恐怕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但现在这情况……就算没直接要了他的命,也要了半条了。   那个怪异的武器威力极大,仅一下就震得他口吐鲜血、虚弱不堪。   “时代变了,狡诈恶徒。”   盖伦一脚踩在破碎的断头台上,吹散枪口硝烟的模样简直意气风发。   “常常我新学的武技吧!”   砰砰砰!   又是几发恐怖的能量子弹射出,塞拉斯狼狈躲避,甚至直接在地上打起了滚才勉强躲过。   盖伦的枪法还是烂了点。   但没关系。   因为……   “无畏先锋团,冲击——!”   大元帅的呐喊在不远处响起,骑兵冲锋的声音瞬间盖过了魔法师们嘈杂的叫喊声。   援军……到了!   “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   已经从乱局中脱身的陈策站在塔顶上向下眺望,那无比混乱的场面让他忍不住鼓起了掌。   一旁的嘉文四世则是非常不解。   “陈策……你这是干什么……”他扯着虚弱的身体问道,“为何……不去帮忙……”   “我为什么要去?”陈策笑着反问道。   “这可是……你的……职责……”   “错误的,我已经不是搜魔人了。”   “那……这也是……你的……国家……”   “错误的,从来都不是。”   “什么……?”嘉文四世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和他虚弱的状态非常搭调。   陈策微微一笑,对着这位未来的“国王”直言不讳:   “谁跟你说德玛西亚是我的国家了?”   德玛西亚另一边,福斯拜罗以北的边境防线。   一个正在巡逻的德玛西亚士兵突然停下了脚步。   然后拉开了手里的弓箭。   “那边的两个人!停下!”   他站在德玛西亚与弗雷尔卓德交界处的山脉之上,警惕地盯着山下那两个看起来准备翻越山脉的外人。   距离有点远,他甚至分不清对方的性别……只知道是两个人,穿着厚厚的皮毛大衣。   很标准的弗雷尔卓德人装扮。   那帮北方的野蛮人……   “你们在擅闯德玛西亚的领土!再不停下,我们将对你们发起攻击!”   嘹亮的喊声在山谷间回荡,很快引来了更多的边境卫兵。   两支小队、八十多人,瞬间就将上山的路完全围住。   而那两个“野蛮人”还没停下脚步。   距离越来越近,他们看清了……那是两个女人。   一个手持蓝色长弓,一个手持银色长矛。   “最后警告!”卫兵大喊。   对方仍未停下。   于是他放出了第一箭。   就像一个开战的信号,八十多名边境守卫跟着放箭。   这个数量虽远远算不上“箭雨”,但对于两个闯入者来说也算是非常密集的远程打击了。   然而……   那两人根本不躲不闪。   拿着长矛的女人随意地挥舞了几下手里的兵器,那些本来要射到她们的箭矢就全被挡了下来。   守卫队长见状,也知道是遇上硬茬了。   但他丝毫不慌。   “敌军入侵!集合——!!”   一声大喊,留守军营的边境守卫们全都动了起来——这次的人数可不止几十个了。   足足五百多名全副武装的士兵!   守卫队长信心满满地站着,准备等那两个闯入者再靠近点再下令攻击。   可那两人却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   “姐妹,他们好像是想拿人数来吓唬我们诶?”   瑟庄妮笑了笑。   一旁的艾希也跟着笑了笑。   “可他们的人看起来也不多。”   “的确……可能他们觉得这几百人很多吧。”瑟庄妮回头瞥了一眼。   “那我们可得好好告诉他们什么才叫‘人多’了。”艾希将长弓举过了头顶,“让他们知道要什么样的规模才配称之为军队。”   “挺好的,来吧。”   “就现在咯?”   “就现在吧。”   “好……”艾希眯起美眸,一缕魔力在她指尖萦绕。   然后变成了一支搭在弓上的冰晶箭矢。   咻……嘭!   冰晶箭矢射向天空,又在高空中炸开。   无数冰晶粉末落下,像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   “那是什么东西……”山顶上的守军队长尽力向远处望去,却始终看不太清——这个距离,他只能看见一片小黑点。   好像还是会动的小黑点……在山那边的冰原之上特别显眼……   嘶……好像真的会动啊……   那个是……   是……   守军队长突然瞪大了双眼。   他想要在第一时间提醒他的下属,但他此时已经有点说不出话来了——极致的震撼和恐惧爬上了他的脊背,让他感觉好像吹到了来自弗雷尔卓德的寒风……   他颤抖着嘴,却怎么吐不出半个字来。   不过也无所谓了。   因为已经开始“地震”了。   那是无数的……   无数的……   野蛮人军队……!   成千上万的野蛮人正在朝着这边全速奔来……!   他们之中还有很多人骑着那种恐怖的巨兽……每一个人手里都拿着武器……!   “弗雷尔卓德的野蛮人攻过来了……!!”守军队长终于喊出来了。   然后就像抽空了全身力气一样瘫软在地。   整座山脉都在颤抖……是军队冲锋的动静……那些可怕的冰原巨兽正在冲锋……   大军压境……   “姐妹们!让南方人见识见识我们的力量——!”   与此同时,德玛西亚东境。   哀伤之门。   手持巨斧的德莱厄斯将军已经凭一己之力杀穿了一整条战线。   那些孱弱可笑的德玛西亚士兵在崔法利军团的精锐面前不堪一击,仅仅两个小时就被杀得丢盔弃甲。   望着那扇被攻城锤撞成碎片的城门,德莱厄斯又一次不禁感慨——斯维因的头脑的确是整个帝国的瑰宝。   他的计划复杂无比,但实施起来却非常简单……他将崔法利军团的伤亡降低到了一种堪称恐怖的程度,而那些德玛西亚的守军也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被击溃。   甚至有超过半数的德玛西亚士兵在斯维因的计谋之下选择了投降——这场战争可谓是一次伟大的胜利。   完美的计划,完美的计谋,完美的安排……斯维因的军事才能真的太强了。   “真难怪陈策要把他禁锢起来……”德莱厄斯低声自语,“既不杀死他、让他为帝国出谋划策,又不能给他半点权力和自由……如果给他哪怕一点点的机会,他真的有可能绝地翻盘……”   哀伤之门大坡,帝国的士兵鱼贯而入。   崔法利军团的精锐们在最前面开路,两个小时的战局下来无人能挡。   陈策有交代过尽量不要杀太多人、尽量让他们投降,于是崔法利军团手底下的战俘数量几乎比崔法利军团的人数还多了。   虽然德莱厄斯不太明白陈策说的那句“那些投降的德玛西亚士兵以后都会是你们的战友”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照做了——他相信那个屡次创造奇迹的年轻男人。   陈策还说……“不要小看这些德玛西亚士兵,在未来他们也是很重要的战斗力——到了那个时候,每一个士兵都极为珍贵,切不能浪费”。   “因为敌人太强大了……”什么的。   德莱厄斯不太能理解。   德玛西亚已经废了,北方也得以平定,南边的恕瑞玛又不成气候……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够抵挡崔法利军团的国家或势力么?   难不成是那个可笑的双子之城?他们的人数还没有帝国的一个省份多呢。   德莱厄斯实在不能理解陈策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扩充军队——即便是这些无用的德玛西亚士兵也照单全收。   明明帝国已经如此强盛了……不懂,实在不懂。   德莱厄斯摇了摇头,大步踏入哀伤之门边境的最后一座军营。   里面,当地的最高指挥官正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里。   他的士兵已经全部被解决掉了,此时他身边只剩一个不堪大用的女佣……而且只有十来岁。   “去……去拦住他们……!”几乎已经恐惧到失智的指挥官把自己的佩剑丢给了女佣,妄想对方用她那娇弱的身躯去干掉诺克萨斯的超级大军。   那名女佣也同样无比恐惧……她只有十多岁,都还没成年……她就是连捡起那把佩剑都显得无比吃力。   她颤抖着手、颤抖着腿,想要冲向她的敌人,可还没走两步就腿软得摔倒在地了。   “你这没用的东西……!快去杀了他们……!”德玛西亚的指挥官歇斯底里地大喊着。   德莱厄斯推开正在大笑的手下,走向了那名可怜的女佣。   他看了看那个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让女佣去为他挡刀的指挥官,又看了看眼前的女孩。   她虽然倒在地上恐惧万分,但双手仍紧紧握着那把佩剑……她似乎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德莱厄斯眯起了眼睛。   然后将手里的巨斧重重劈在地上。   “国王以世袭的权柄逼你下跪,而诺克萨斯要你站起来……”   雄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陈策把嘉文四世丢到了一个魔法师们找不到的地方,然后混入了人群之中。   大元帅缇娅娜率领的守军已经赶到了王宫,正在和魔法师们激烈对抗。   至于局势嘛……因为雄都的守军还有很大一部分没赶过来,现在算是两边五五开的局势。   陈策哪边也不帮,只像个局外人一样在混乱的人群之中闲庭信步。   直到他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   锁链的声音响起,那个女人的背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延展……是一双被禁锢的翅膀。   “快停下,德玛西亚的子民们!”   那个女人的声音不算太嘹亮,但在魔法的加持下精准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陈策自然也认出了她是谁——堕落天使·莫甘娜。   可还不等他上前打声招呼,又一股强大的魔法气息突然逼近——在天上。   陈策抬头望去。   又瞥见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她也有一双宽大的翅膀——她正高悬在天空之上。   象征着绝对权力的金色盔甲,象征着绝对公正的白色羽翼……   “噢……这下真是越来越乱了。”   陈策笑了笑,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上。   “审判天使,凯尔……” 第九十七章 天使嗷,来德玛西亚,指定没你好果汁吃   两位天使的出现让混乱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起初人们还不确定那位蒙着面纱的女子就是传说中的“蒙面者”,但当他们看到天上的另一位……   一身纯金的铠甲和一双洁白的翅膀。   即便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她,但那个关于天使的传说在德玛西亚人心中的地位就像睡前故事一样人尽皆知。他们不需要认识那位天使,只消看上一眼便能认出她了——   传说中德玛西亚的守护神,天使凯尔。   德玛西亚到处可见她伟大的雕像。   就连无畏先锋团的标志都带着她的翅膀。   “天使……”   一个老妇人跪了下来,心中的震惊与喜悦溢于言表——能见到天使是她的荣幸。这象征着好运。   也象征着德玛西亚一定会挺过这次的灾祸、迎来更加光明美好的未来。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跟着跪地行礼,祷告的言语在混乱的街道上回荡,填满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就连那些前来镇压叛乱魔法师的士兵们也都放下了武器,以最虔诚的姿态向穹顶之上的天使顶礼膜拜。   还有那些“黑魔法师”……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都遭遇过这个国家的不公,但他们在入狱之前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他们同样听说过“守护天使”的传闻,自然也对其充满了敬意。   所有人都在祈祷。   叛乱似乎只在一瞬之间就结束了。   但……这只是表象。   并不是所有人都下跪的——譬如从不信什么神明的塞拉斯,譬如心中惴惴不安的缇娅娜。   他们一方代表了自由,一方代表了权威……他们各自心怀鬼胎。   魔法师不会舍弃他们来之不易的自由,大元帅也绝不会让“叛贼”毁了她的国家和仕途。   一片祥和的人群之中暗流涌动。   未曾受到人们朝拜的“蒙面者”更是用一种憎恨的目光望向了那位飞在天上的天使——那高高在上、不问世事的姿态让她感到可笑。   “你是来找我的么,凯尔?”莫甘娜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的,莫甘娜。”凯尔扇动着双翼,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的亲妹妹。“这么多年了,我想你也应该有所觉悟了。”   “是的,我有所觉悟……我每一天都在忏悔曾经犯下的错误。”   “是么?那你理应接受惩罚了。然后,跟我走。”   “不,凯尔……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嗯?”   “我是说……”莫甘娜缓缓揭下了脸上的面纱,身后的漆黑双翼也逐渐挣脱锁链的束缚。   “我的觉悟是,当年没有折断你那双该死的翅膀。”   话音落下,凯尔盔甲下的脸色一沉。   一众跪拜的凡人也惊恐地瞪大了双眼——这蒙面者,怎敢羞辱德玛西亚的守护神?   难不成真像传说中说的那般……这位“堕落的天使”是无比邪恶的?   人群开始躁动。   凯尔则是继续保持着悬空的高傲姿态,“你错得离谱,莫甘娜。这么多年来你毫无悔改。你理应接受正义的洗礼。”   “正义……请别再说那些令人作呕的冠冕堂皇之词了。”莫甘娜不屑地冷笑起来,“你所谓的正义为这个国家带来了什么?死亡?怒火?虚伪?还是贵族们肆意鱼肉他人的权力?”   说着,莫甘娜又张开双手环视一周——那些惨死的人们和受灾的普通群众让她感到无比痛心。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吧,凯尔……他们信奉你所谓的正义,贵族仗着你赋予的‘权力’惺惺作态、虚伪卑鄙,看看吧……这个国家变成什么样了?”   “没有法律和正义,这个世界只会更加糟糕。”凯尔冷声回击。   “法律和正义是必须存在的,但凭什么你的法律和正义就是最正确的标准?时代不同了,凯尔……这个国家需要新的法律和正义,人们需要与时俱进。”   “凡人贪婪自私,让他们自己制定法律只会招致毁灭。”   “你还是这般高高在上……你太自大了。”   “多说无益,莫甘娜。”凯尔向侧面伸出右手,一柄燃烧着圣火的金色长剑凭空生成。   “那便来吧,凯尔……”莫甘娜轻叹一口气,眼角流下了可怕的血泪。“我只有一个要求——别在这里动手——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这句话暗指的自然就是数百年前那场战斗了……凯尔听得懂。   也让她恼羞成怒。   “你只会揪着几百年前的事情不放,是你该与时俱进了,莫甘娜!”   凯尔向下俯冲,其速度之快在外人看来她几乎化作了一道金色的流星。   莫甘娜也不甘示弱,双手当即泛起了一抹暗黑色的魔法能量。   下一刻,两人正面碰撞。   恐怖的冲击波掀翻了周围的一切,所有凡人都要在这玄妙的神迹之中颤抖。   论正面作战的话,数百年来没怎么修行的莫甘娜还是略逊一筹,被凯尔强大的力量推着倒退了上百米。   但好在,凯尔恼羞成怒归恼羞成怒,她还是默默答应了莫甘娜的“条件”——不在这里打。   两位天使且战且退,很快就远离了雄都的人群中心。   众人仍匍匐在地呈跪拜状。   许久之后,待动静完全消失,他们才渐渐抬起了头来。   然后,雄都守军们再次和魔法师们对上了视线。   仇恨的怒火在一次被点燃,战斗也就再度打响了。   “拿下他们!”大元帅缇娅娜挥剑大喊,“不要让伟大的天使失望!我们是德玛西亚的子民!”   “难道我们就不是么?”塞拉斯也嗤笑着大喊道,“干掉这帮国王的走狗!德玛西亚属于每一个人!自由属于每一个人!”   双方人马再次交战,场面非常壮烈。   局势仍然是差不多五五开的感觉。   但塞拉斯已经默默退出了人群——他准备逃跑了。   雄都的所有魔法师都在这里了,而守军还有一大半在赶来的路上……虽然他们现在看着是五五开,但一旦剩下的守军抵达,胜利的天平就会瞬间向一方倾斜。   再不走,可就走不掉了……   “德玛西亚……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塞拉斯恶狠狠地瞪了缇娅娜和盖伦一眼,悄无声息地溜向了另一边。   他从不是什么脑子一热就要搞造反的莽夫。   在打破牢笼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路线和时机,他全都掌握好了——本来是打算在干掉国王一家之后马上逃跑的。   毕竟他深知这点魔法师不可能打得过整个德玛西亚……就连雄都的守军都不可能打得过。   要想彻底推翻德玛西亚,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他要去寻找盟友。   他已经打算好了。   “弗雷尔卓德……”   几轮交锋下来,莫甘娜节节败退。   她在战斗的过程中时不时会向旁边看上一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而这更让凯尔抓住了机会。   “你在左顾右盼什么!”   凯尔的剑与她的喊声一同袭来,莫甘娜竭力躲闪,可还是被剑刃划伤了手臂。   一抹殷红的鲜血从伤口中流出,就好似数百年前那样。   她们二人之间的姐妹情谊已经完全逝去了……在那次的争斗当中。   即便莫甘娜始终不愿回忆起那天的悲痛过往,但每当她响起凯尔的脸和声音……如今,凯尔就在她面前,那段被尘封的记忆也如潮水般无法抑制地涌上心头。   她想起了她的父亲。   那位淳朴善良的老父亲……他就死在……   凯尔所谓神圣的烈焰之下。   “把所有人都杀了吧……那些德玛西亚人……父亲,还有我……”   莫甘娜流着血泪,声音愈发低沉悲凉。   “把所有人都杀了,就再没有人会违背你的正义了……对么!”   “住嘴!”意外弑父的经历被提起,凯尔彻底暴走了。   她手里的“圣剑”不断斩击,强大的星界能量一阵接着一阵释放出来。   尽管莫甘娜已经用【暗黑护盾】裹住了自己,但那迅猛的攻击还是让她疲于招架——魔法护盾也在几秒之内就被彻底击碎了。   她陷入了被动。   心中也不由得开始埋怨起了某个年轻男人……   她刚才还在人群之中瞥见他来着……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会帮忙一起对付凯尔……她当时可是信了他才答应来雄都的!   那个家伙……!   莫甘娜不断后撤,好几次差点被伤及要害,可谓是险象环生。   可就在她埋怨着准备想办法逃跑的时候,一抹刺眼的红光突然在她身后亮起。   紧接着,她听见了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铛——!   凯尔的剑被挡下了。   是被一把硕大的镰刀挡下的。   “抱歉,我来晚了。”   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还有那个熟悉的微笑。   “为了能确保战胜凯尔,我刚才跑诺克萨斯那边拿武器去了。”   “……”看着陈策自信满满的模样,莫甘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诺克萨斯她还是知道的。那个远在万里之外的国家。   短短几分钟,从德玛西亚雄都跑到诺克萨斯去拿武器回来了……?骗谁呢……   莫甘娜有点想戳穿对方的“谎言”。   但她心里的不满早在对方出现的一刹那就烟消云散了。   “小心点,凯尔很强……”   莫甘娜一挥手,为那个年轻男人也套上了暗黑护盾。   于是,陈策的战斗风格变得更加大胆。   【星灵!这就是凡人口中的所谓神明吗!宰了她!!】   暗裔巨镰里的灵魂大声嘶吼,那种兴奋的感觉几乎要感染他的“宿主”了。   陈策微微点头,更多更强的暗裔能量传遍全身——久违的感觉了。   久违的……巅峰。   铛——!   镰刀再次劈出,即便凯尔及时抵挡也无法完全防下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只两次交锋,这位高高在上的天使就露出了谨慎的神情——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虎口发麻生疼了。   “邪恶的凡人……我能感受到你罪恶的力量……”   凯尔向上飞跃,盔甲下的双眸里充满了厌恶。   “莫甘娜,你竟与这种人为伍……你果然堕落了……你最后的一丝正义也要离你远去了,我对你很失望……”   “正义,正义……你满口正义,可你的正义就是正确的正义么?”莫甘娜也怒目而视,“你已经被自己的光芒变得盲目了,凯尔!”   “执迷不悟!”凯尔再次向上攀升,而后空闲的左手也伸了出来。   下一刻,另一把黯淡无光的圣剑凭空出现。   再片刻后,那把剑也燃起了她神圣的火焰。   “我必须替母亲洗涤你身上的罪孽!”   “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莫甘娜想着天空伸手,一团黑色火焰冲天而起。   凯尔扇动翅膀快速飞翔,灵敏地躲过了【暗之禁锢】,而后又向着地上的两人隔空挥剑。   星界的烈焰从双剑中迸发,恐怖的威力让有魔法护盾庇佑的陈策都不敢大意。   他连忙扑倒一旁躲闪不及的莫甘娜,凯尔的怒火将整片大地都点燃了。   所幸这里并非雄都中心,人们又都跑到了王宫那边,否则这一下又不知道要伤及多少无辜了……这位所谓的“守护天使”,总是罔顾凡人的性命。   陈策愈发想将她那魔怔的翅膀扯下来,然后再把她的脑袋按在地上叫她品尝一下凡人的感觉。   但很可惜,现在看起来有点难办……   虽然拉亚斯特也能帮他暗裔化,但并不像亚托克斯那样具备飞行的能力……就算是用【鬼影重重】,也只能进行一次远距离突袭,实在难以抓住一直飞在天上的凯尔……   陈策一时间有点想不到能够迅速解决对方的办法。   所幸,他身旁的另一位天使想到了。   锁链滑落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莫甘娜缓缓蹲下了身子。   她暗黑的双翼完全展开。   “虽然我已有数百年未曾飞翔,但我想这应该难不倒我……上来吧,陈策。”   “嗯?”陈策看着对方光滑白皙的后背,愣了一下。   但莫甘娜只是轻松地笑了笑:   “我背着你飞上去,解决掉我亲爱的姐姐……”   历经半个多小时的鏖战,王室方的第二批援军终于赶到了。   在人数的绝对优势下,雄都守军以摧枯拉朽之势轻松解决了魔法师叛军。   数百名刚被放出来的魔法师又一次戴上了禁魔石镣铐,一个个都如丧考妣般被随后赶来的搜魔人押回了监狱,等待日后判决。   大元帅缇娅娜也终于进入了王宫。   她此时的心情很复杂……既有忐忑,又有期待;既有不安,又有兴奋。   终于,她推开了王宫主殿的大门。   里面躺着几具尸体,还有面如死灰的德邦总管·赵信。   “国王陛下呢?皇子殿下呢?”缇娅娜连忙发问。   赵信颓废地抬起头,一双无神的眼睛里写满了自责与羞愧。   “我……我没能保护好国王陛下……我输给了……刺客……”   闻言,缇娅娜沉默了。   她带来的一众亲信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良久,一个身形高瘦的男人挤过了人群、来到了缇娅娜身旁。   埃尔德雷德低着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道:   “我尊敬的大元帅,请看……”   “王座之上……”   “空无一人。” 第九十八章 天使,堕入凡间   陈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骑天使......   嗯......物理意义上的“骑”。   “扶稳了吗?要起飞了。”   身下的黑翼天使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一双如同被烈火炙烤过的翅膀缓缓展开。   “扶好了……”陈策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环住对方光滑白皙的脖颈。   可他这般“儒雅”的举动只招来了对方的鄙夷——   “你是小男生么?怎么这么唯唯诺诺?”莫甘娜翻了个白眼,“你不抓紧一点,待会掉下来可别怪我。”   说着,她稍微拽了一下那两只环住自己的手,示意对方抱得更紧些。   “噢……那我可不客气了。”得到如此示意,陈策当即表现出了他厚颜无耻的一面。   抱住脖子非但不稳,还很危险......如果要抱紧点的话当然要往下抱了。   腰和胸部以下半分的位置就正好合适。   不得不说......莫甘娜的身材可比她姐姐好多了。   更为饱满些......衣着也比较好看,抱起来也软乎乎的。   如果不一直想着她身为“天使”的身份,这种温暖的感觉就像是在抱一位身材丰满高挑的漂亮大姐姐。   “你这抱得还真够紧的……”突如其来的奇怪感觉一下子让莫甘娜有点......   不过也还好,现在可不是想那种事情的时候了。   只要不影响她飞行、能抱紧,爱用什么姿势就什么姿势吧。   “准备好了吗?”   “当然。”陈策又腾出一只手握紧了暗裔巨镰。   下一刻,一飞......   呃......好吧,一飞的不是很冲天......   莫甘娜用力扑腾着翅膀,摇摇晃晃的样子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掉在地上。   不等陈策发问,莫甘娜就先用一种尴尬的语气解释道:“咳咳……太久没飞了……有点不习惯……但你放心,这绝对没问题!”   “真的吗……?”陈策的左手都被颠得好几次滑到了某团饱满的东西上。   “放心吧……”莫甘娜继续尝试平衡身体,飞行的轨迹很难不显得歪歪捏捏。   远在高空之上的凯尔看着这一幕,第一反应还以为这两人是不是在耍什么阴谋。   但很快,她意识到了她亲爱的妹妹只是单纯的......蠢。   “莫甘娜,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凯尔不屑地摇了摇头,而后再次挥剑。   神圣的烈焰从上空袭来,陈策已经做好了用暗裔巨镰硬抗几下的打算——毕竟几百年未曾飞行过的莫甘娜飞得实在是太慢了点......还非常不稳,根本不可能躲得过凯尔的攻击。   陈策的身体开始暗裔化,坚硬的甲壳裹住了他凡人的躯体。   可就在这时,他听见莫甘娜笑了一下。   下一刻,飞行的速度骤然提升。   咻——!几乎是箭矢射出时划破空气的声音。   只一瞬间,两人不仅躲过了凯尔的攻击,距离也在极速缩短。   “我已经记起了飞行的感觉!”莫甘娜自信的声音在天边回荡,“我用双脚丈量大地,但也未曾折断双翼!”   “干得漂亮!”陈策不禁赞叹一声。   在凯尔诧异的注视下,两人于高空中分开。   手持巨镰、身披甲壳的陈策向前猛冲,那耀眼的猩红光芒已然近在眼前。   “该死……!”凯尔根本没想到莫甘娜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然转变,一下子有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慌忙举剑格挡,可陈策手中的巨镰更为致命。   铛——!   又是一次正面碰撞,强悍的力量瞬间压下了那两把“神剑”。   虽说星灵的武器也没那么容易破碎,但凯尔本人的力量却难以支撑了——她被重重打下了高空,即便奋力扇动翅膀也于事无补。   等她重重摔在地上的一瞬间,等待已久的莫甘娜释放了她准备好的魔法——【暗之禁锢】。   以及,【折磨之影】。   暗黑色的魔法牢笼困住了身披金甲的天使,暗黑色的魔法烈焰又灼烧着她偏执的灵魂。   “你竟然帮着一个邪恶的凡人来对抗同为神明的我……莫甘娜……!”   凯尔强忍着不发出半点哀嚎,也不像那些被灼烧的凡人背叛者一样表现得极为痛苦,但她充满憎恨的语气还是暴露了一切。   莫甘娜冷冷地看着这位偏执、自大、高傲的天使,眼里的最后一丝怜悯也随着那怨恨的指责与咒骂消失了。   “这是你自找的……凯尔。这么多年来,我从未主动找过你,而你却不停地寻找着我的踪迹,企图将我逮捕……”   “我是为了洗涤你心中的罪恶……!”凯尔几乎要尖叫起来,“我要带你去接受星界的洗礼……!”   “你还是如此偏执……你总是想着将你的思想强行灌输给所有人……”莫甘娜摇了摇头,不想再与对方辩驳了。   对于这种听不得半点其他声音、只固执地坚守一己之见的人,跟她讲再多的话、再多的道理也是徒劳。   “你走吧,凯尔……我不想杀你。”   莫甘娜轻叹了口气。   而凯尔却丝毫没有要就此罢休的意思。   星界的力量再一次爆发开来,她盔甲下的双眼也跟着亮起了耀眼的金色光芒。   “我……即是正义……!!”   咔......嘭!   一声脆响过后,莫甘娜的魔法牢笼被星界力量彻底击碎,地上的黑色烈焰也像玻璃一般裂成了无数小份。   凯尔的头盔在金光闪耀间褪去,一头银色长发落下,她那爆发着光芒的双目也让看起来充满了所谓的【神性】。   她的翅膀再次展开,似乎比之前变得更大、更饱满了些——就像某些神话中记载的“六翼大天使”。   “接受正义的制裁吧!”   凯尔再次飞向天空,手中的双剑已经不用刻意施加魔力也会燃烧神圣的烈焰了。   就像进化了一般。   她踏上了登神长阶......   如此狂暴的力量袭来,莫甘娜根本不敢正面硬抗——即便有【暗黑护盾】的庇护也绝不能贸然胡来。   另一边的陈策也同样如此——他太了解凯尔这位【英雄】了——也许她的综合战斗力没有很强,但单论输出绝对是非常恐怖的。   就像峡谷里的凯尔一样。   “陈策!”   莫甘娜也跟着飞向天空进行闪避——如此一来可以进行躲避的角度就直接翻了个倍了。   陈策再一次趴在莫甘娜背上飞行,同时不断寻找能够进攻的机会。   在凯尔的一阵凶猛攻势后,他们两人缓缓靠近。   “就是现在!”   陈策从莫甘娜背上跳下,以进攻的姿态冲向凯尔。   莫甘娜也非常默契地向下俯冲,准备在陈策完成一次攻击后接住他。   “邪恶的凡人!”全盛状态下的凯尔不再畏惧,当即对着冲来的男人挥出双剑。   暗裔的武器与星灵的神剑正面碰撞,强大的余波甚至将地面上的房屋都掀开了顶。   这一下算是势均力敌的力量。   但陈策还有后手——恶魔之力。   渡鸦开始鸣叫,他变得猩红的左眼看穿了凯尔的破绽。   随后,镰刀下压,镰刃在脱开碰撞的一瞬间改变了进攻方向。   如此刁钻的角度,凯尔几乎不可能强行躲开——甚至都来不及用剑格挡。   但......就在镰刃即将划破金甲的时候,凯尔也使出了她的后手——她的底牌。   【圣裁之刻】   神圣的护盾在凯尔身上亮起,无坚不摧的暗裔巨镰斩上去竟无法伤及分毫。   甚至反震得陈策虎口开裂。   【好硬的龟壳!】灵魂在巨镰里的拉亚斯特自然也是被震得不轻,当即破口大骂。   下一刻,恐怖的高温袭来。   陈策知道,如果再不跑就要跑不掉了——高温过后便是“天使的净化”。   要是被那股可怕的力量正面击中,不死也要掉半条命了。   “莫甘娜!”   陈策连忙松手,身体向下摔落。   莫甘娜也及时飞过来接住了他。   “又是这招……很可怕。”   数百年前的那场大战,凯尔也用过这招——当时被她“净化”掉的无辜凡人不计其数。   “的确可怕。”陈策点了点头,随着莫甘娜迅速撤离。   而身后的凯尔正在穷追不舍。   面对这般情况,陈策不再留手,当即使用了另一位恶魔的力量——【鬼影重重】。   刹那间,明媚的天空突然黑了下来。   无尽的黑暗吞噬一切。   即便是再耀眼的圣火也无法发出半点光亮。   “这是……”莫甘娜想起了之前在福斯拜罗的遭遇。   “我夺取了那只恶魔的力量。”陈策也没有隐瞒,“现在它将成为我们制胜的关键。”   “你打算怎么做?”   “从正面做。”   “嗯?”   不等莫甘娜反应过来,她突然感觉身体轻了一大半——她背上的年轻人跳出去了。   “陈策!”   一声惊呼在黑暗中萦绕,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莫甘娜也什么都看不见,她很担心陈策如此贸然的行动会不会招致失败......此刻的凯尔实在可怕,贸然进攻恐怕会吃大亏......   甚至是死亡......   所幸,只有陈策知道,他并不是“贸然进攻”——他已经算好了时间。   凯尔的【圣裁之刻】无法持续太久。   待那神圣护盾消失的一瞬间......   【鬼影重重】的第二段,是远距离突袭。   “晚上好,凯尔小姐……”   一个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还在追击的凯尔顿时冷汗直流。   不等她转身攻击,那柄可怕的镰刃已经重重劈在了她身上。   强大的力量加上突然的袭击,让她不受控制地向下跌落。   咚——!   高高在上的天使又一次被击落凡间——犹如一颗坠地的金色流星。   镰刃没有直接要了她的命,但也成功划破了她的金甲、让她久违地见到了自己的鲜血。   黑暗仍没有解除,那个邪恶的凡人跟着落地。   “原来神明的血,也和凡人一样是红色的么?”   “你这卑鄙的邪祟……!”凯尔怒目而视,挣扎着要起身再战。   可她刚握住剑柄,剑身就被一只脚死死踩住了。   另一把剑更是直接被踢到了远处。   “投降吧……我与你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要你乖乖投降我也不必一定要杀死你。”   陈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位趴在地上的天使,神明与凡人的位置似乎在这一刻互换了。   “正义永不屈服……我也绝不会向邪恶妥协……!”   凯尔奋力挣扎着,即便收效甚微。最终,她放弃了剑刃,打算先飞起来再说。   可她那双洁白的双翼刚展开就被一只大手抓住了。   陈策放下暗裔巨镰,一只手抓着一只翅膀。   凯尔刚准备起飞,他就猛地发力将其按倒。   咚!凯尔的身体又一次趴在了地上。   她白皙的脸颊和洁白的双翼都沾染上了泥土的污秽。   她腰间的伤口还在淌血,疼痛和屈辱让她感到异常愤怒。   但此时的她已束手无策。   “放开我……你这该死的邪祟……!”   “放开你?凭什么?”陈策笑了笑,在对方又一次想要挣扎着起身的时候直接按住了她的脑袋。   他直接骑在了天使身上,一只手将她白净的脸颊按在地上。   泥土的气息顺着鼻腔传入,那位高高在上的天使终究是跌落凡间了。   那种被人压骑在身上的感觉......那种泥土糊在脸上的黏腻......   那种......跌落神坛的耻辱......   “你我皆是凡人,凯尔。”陈策笑道,“你只不过是获得了半份来自星界的力量,怎敢妄称神明呢?”   “住嘴……!”凯尔愤怒大喊,但配上她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只显得可笑。   浓重的耻辱感瞬间填满了她的内心。   “你这邪恶的凡人……你根本不明白何为神明……!”   “你这自称的神明还没弗雷尔卓德的半神强呢。”陈策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凯尔侧向一边的眼睛可以看见。“论实力,你不配称神;论功绩,你的所作所为比我还邪恶。”   “我何曾做过恶事……!”   “你为了满足你所谓的正义,罔顾凡人性命、亲手错杀生父,这些不是恶事么?你近乎病态的偏执引导让整个德玛西亚都在效仿你,让这个国家也变得无比疯狂……难道都不是恶事么?”   “那些只是意外……!是莫甘娜引起的祸端……!”   “直到现在,你还想着甩锅?”陈策摇了摇头,“都几百年了,你竟然始终觉得那件事是别人的错……你坚持的正义太自私了。”   “住嘴……住嘴……!!”凯尔又开始尖叫,语气里充满了耻辱的感觉。   见状,陈策也不想再跟这种人讲什么道理了。   “好,既然你始终觉得你是高高在上、纯洁正义的神……那我就亲手剥离你的神性、让你堕入凡间吧。”   “你想干什么……!”凯尔隐约有些不安——她不怕死,但她无法忍受失去神性的堕落。   而陈策要做的,就是这个。   “剑,你就别想要了;这身象征着的公正的金甲,也摘去了罢。”   陈策仍用一只手死死按住凯尔,另一只手则是移到了金甲破损的缺口上。   然后,用力一扯。   咔——!   上半身的金甲瞬间撕裂。   “住手……!!”凯尔目眦尽裂,挣扎的幅度也愈来愈大。   但很可惜,这依旧没办法挣脱。   陈策只感觉身下的女人动得越来越起劲了。   他再一撕,金甲的左半边也彻底脱落。   天使的金甲之下,原来也只是一身普普通通的束身衣。   “看吧,现在的你和凡人又有什么区别?”   陈策把手放在了凯尔没有盔甲保护的背上,温热柔软的手感和普通少女毫无区别。   手臂缓缓下移,又移到了大腿的位置。   这里也有盔甲的束缚。   直接扯掉。   咔——!   金甲碎裂的声音就像是凯尔的心碎声。   她叫喊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哭腔,“不……不要……!”   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感觉了。   甚至是......求饶的感觉。   但既然已经做了一半,陈策又怎会在这种时候收手——他不顾凯尔的挣扎和叫喊,继续撕扯着剩下的金甲。   甚至在一些比较难弄的部位连同那件单薄的束身衣也一起撕下了。   光滑白皙的肌肤......和人类女子又有何不同呢?   “你所谓的神性和你的盔甲一样脆弱不堪。”陈策稍微松了一点力,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凯尔的脸被他按在地上,一身华贵的金甲已然变成了碎片,那双象征着天使的纯白翅膀也有气无力地收在了一起......她看起来像是彻底绝望了。   陈策看起来则是像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魔。   欺辱天使......什么的。   “还要继续坚持你所谓的正义么?”陈策笑着问道,看起来更邪恶了。   “……”凯尔先是一阵沉默,而后咬牙切齿道:“终有一天……我会将你彻底净化……!”   “看来你还是欠了点调教。”   陈策不屑地耸了耸肩。   然后打了个响指。   漫天的黑暗消失,温暖的阳光又一次洒下。   不远处的莫甘娜也终于发现了他们。   她愣住了。   看着凯尔无比耻辱的模样,她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凯尔则是在感受到莫甘娜的视线后耻辱地闭上了双眼。   但这注定只是掩耳盗铃。   “快来快来。”陈策笑着对莫甘娜招了招手,后者立刻上前。   这下看得更清楚了……凯尔的金甲彻底粉碎,神剑也像垃圾一样被丢在了一旁,脸上和身上更是沾染了凡间的淤泥……   好狠的羞辱!   “我对你姐姐这样……你应该不会生气吧?”陈策佯装不好意思地问道。   而莫甘娜的反应也不出意外——她非但不恼,反倒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当然不会,但……”   “但什么?”   “但我觉得你做错了一点。”   “嗯?是吗?我很抱歉……请问我做错什么了?”   “你错在……”莫甘娜嘴角的笑意更甚。   她漆黑的双翼展开,那些本来锁住她翅膀的锁链也顺势滑到了她手上。   “你应该把她绑起来……对么,我亲爱的姐姐?”   “疯子……!你们这两个疯子……!”凯尔用力扑腾着翅膀,企图扫开莫甘娜手里的锁链。   但下一刻,她就动不了了。   不仅是因为陈策再次用力按住了她,更是因为她不小心与陈策对视了——她直视那双眼睛......于是她在那双眼睛里见到了【恐惧】......   陈策发动了恶魔的力量。   无尽的恐惧将凯尔包裹。   虽然她自认心中再无恐惧,但她始终逃不掉那天的阴影......她又一次看见了她的父亲.......齐拉姆......他满身是血......他躺在莫甘娜的怀抱中缓缓闭上双眼......   莫甘娜在哭泣......父亲的生命在逝去......   而她......只是惶恐地逃跑了......   划过天际的时候......无数被圣火所伤的凡人在哀嚎、等死......可他们明明没有犯下任何错误......   难道他们也是有罪的么......   难道父亲也是要被净化的人么......   无数的自我质疑涌上心头,凯尔久违地感受到了恐惧——极致的恐惧。   她不再挣扎,只双目无神地趴在地上任由莫甘娜把她绑起来。   锁链先穿过她的翅膀,再缠住她的双手......   锁链绑完,莫甘娜又拿出了她曾经用来蒙住自己的面纱。   “你的正义让你盲目,凯尔……既然你的双眼无用,那就蒙起来吧。”   莫甘娜用她的面纱蒙住了凯尔的眼睛。   一番打量之后,她又俯下身子,捡起了凯尔被撕碎的束身衣碎片。   先揉成一团,然后......   塞进凯尔的嘴里。   “你的冠冕堂皇之词,我也不想再听了。”   做完这一切,莫甘娜总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陈策只觉得......   好涩...... 第九十九章 莫甘娜:你人还怪好的嘞   空荡荡的王座就在眼前,缇娅娜必须考虑这是不是她此生仅有的机会。   身为大元帅的她,说不渴望权力那是不可能的……她这些年来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的权力一点点提高吗?   但……国王……?   这个她曾经的确没有想过。   即便有些不对付的权贵在私底下嚼她舌根,说她有谋反之心什么的……但她本人从没有过这种想法。   她渴望权力,甚至想要让自己的权力超过国王……但“成为国王”,她没想过。   因为那个名头带来的麻烦完全不是现阶段的她所能承受的。   但……但……   谋反不可能,可如果是“被迫”的呢……   她效忠的是整个德玛西亚,而非某个固定的人或家族……如果这可以为德玛西亚带来更多的好处和发展……   “您还在等什么呢?”   埃尔德雷德蛊惑的低语就像是恶魔……他在耳边不断催促,可那把王座究竟是神圣的交椅还是无边的深渊?   缇娅娜分不清……真的分不清……   看着地上的尸体和满脸自责的德邦总管,再联想之前那些叛乱魔法师的反应和埃尔德雷德的话……她已经猜到了一切,但她依旧犹豫。   是的……国王的死……是埃尔德雷德干的……   是他派人趁乱杀了国王……然后栽赃嫁祸给那些已经或被捕或逃跑的黑魔法师……这死无对证……   最近的“反对搜魔人”演讲和游行起了效果……外面的民众对国王的死感到悲伤,但并没有多少执意要查明真相的声音……也许他们只需要一个解释……一个不用任何证明的解释即可……   那些也都是……是了,是埃尔德雷德……   此情此景,缇娅娜已经明白了一切。   她不蠢,很多事情都只需要一点点线索就能全部联系起来并得出推论……她已经猜到了一切。   她回过头,望向那一众随她进入王宫主殿的心腹。   每一个人都神情漠然。   可他们的眼睛里分明藏着渴望……甚至是兴奋……   他们……都在期待着……   这一刻,缇娅娜明白自己已别无选择了。   现在已经不是她想不想的问题了,而是“冒险或舍弃一切”的问题。   那么,对于这个选择……   “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怎能又回到那暗无天日的边境……”   缇娅娜低声自语着迈出了一步。   她的眼神愈发坚毅,脚步也越来越稳……最终,她停在了那空无一人的王座前。   她的心腹们都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即将坐上王位的正是他们自己。   但……他们的期盼在下一秒就落空了。   缇娅娜站在了王座前,却并没有坐下。   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会舍弃一切,但这个王座……她也不会冒险去坐。   现在还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魔法师叛乱的问题和光盾家族的“残党”都尚未解决……贸然称王只会让自己陷入恐怖的深渊之中。   是的,她承认……在这一刻,她想到了一个在德玛西亚“大逆不道”的词汇——   【女帝】   她想成为王国的第一位女帝,想要彻底改变这个国家的制度……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必须耐心……只有耐心才能换来绝对的安全。   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   那两位“护国天使”。   她们只在宏伟广场出现了片刻,而后便在争斗中消失了……最后的结果会是如何?   若是象征着法律与公正的天使赢了,那万事大吉——以传说中那位天使的行事风格,她会秉承绝对的法律正义——只要光盾家族消失,就算事有蹊跷,她也会赞成自己以合法的权益掌管德玛西亚。   那位天使绝不会用自己的时间去调查真相……她很忙,只在乎对结果的审判,而不注重过程。那么,凡人的调查……那几乎等于无用。   这是最好的结果。   可如果是那位“蒙面者”取得了胜利……事情就会变得很糟糕了。   她无比憎恨背叛者,一旦感觉事有蹊跷就会尽心尽力去调查一切的真相……凡人的事情想要瞒过神明的眼睛,这实在困难……到那时,自己就会背上“弑君篡位”的罪名。   那么,别说突然得知真相的民众了,光是蒙面者的怒火都不是自己所能承受的……   总而言之,在确保一切问题都能得到妥善处理之前,这个王座还不能坐。   至少……不能明着坐。   但它背后所代表的权力……   “我们必须找到国王陛下!”   缇娅娜站在王座前,极高的姿态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千古女帝——即便她尚未真正地称王。   “但为了保证德玛西亚的安危——为了保证一个国家的基本运转,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在找到国王陛下和皇子殿下之前,军国大事,皆听我号令!”   “诸位——行动!”   一声令下,整个主殿的贵族官员们都跪了下来,那恭敬的姿态好似是在朝拜他们的国王。   这个结果让很多人感到满意与期待。   他们……成功了。   德玛西亚,已是囊中之物!   “我们定将尽力寻找国王陛下!”搜魔兵团团长埃尔德雷德带头回应,嘴角的笑意已经完全藏不住了。   他一手推动的王位……缇娅娜就要坐上去了。   他是最大的功劳!   他手里有足够的秘密!   他也将获得足够的话语权!   至于消失的皇子殿下……呵呵……既然消失了,那就永远不要再出现了吧……   在众人都低着头行礼的时候,只有埃尔德雷德悄悄瞟了那个台阶之上的女人一眼。   他想起了对方之前对他的轻视、不屑和侮辱……那些种种不公的待遇。   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真安静呢,姐姐……”   “你知道吗……曾经的你也是沉默寡言,但在需要反抗的时候会勇敢地站出来……那时的你简直令我无比崇拜。”   “但后来……后来你怎么会变成那样呢?”   “你总是把正义挂在嘴边……你喋喋不休地讲述着那些大道理……可你已经不会再站出来行正义之事了。”   “曾经的你少说多做,后来的你多说少做……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我们的分歧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还是喜欢像现在这般安静的你……”   莫甘娜捧起了凯尔被蒙住双眼、塞住嘴巴的脸,端详对方的眼神里也夹杂着一丝诡异的感觉。   都让一旁的陈策感觉到有点害怕了……有点病态……   莫甘娜一个人讲了很多,而凯尔毫无回应——不止是她被堵住的嘴发不出半点声音,她的身体也已经完全放弃了挣扎,就像彻底绝望了一般。   只因她现在的思绪极度混乱。   先是被凡人羞辱的经历……陈策在物理层面剥夺了她的【神性】,告诉她其实她与凡人无异——她也会疼、也会流血,被耻辱地按在地上的时候也会沾染凡间的泥土……   她的盔甲之下也不过是与凡人无异的躯体。   另外,陈策也在精神层面重创了她——恐惧。她曾以为身为“神明”的自己不会再感到恐惧,可事实是……她只是遗忘了恐惧的感觉,但并非免疫。一旦记起,数百年来被积压的恐惧会瞬间吞没她……   于是乎,她此刻的精神已经变得非常恍惚了。   被蒙住双眼的她满目黑暗,耳边只有莫甘娜的低语和凡人的声音……她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那双翱翔天际的翅膀了。   她双目无神,呆呆地走着……莫甘娜带她去哪,她就只能跟着去哪。   因为她被莫甘娜的锁链绑住了。   不是像绑粽子一样的绑,而是像绑犯人一样——翅膀被紧紧捆住,双手手腕也被绑在一起……蒙眼、塞嘴,但下半身没有束缚。   绑住她双手手腕的锁链的另一端连在……莫甘娜手中。   极致的羞辱……   “走吧。”莫甘娜看着身旁的年轻男人,露出了一抹微笑。“凯尔的心灵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彻底‘净化’。”   “嗯……那你打算带她去哪?”陈策突然感觉眼前的“堕落天使”有点可怕……这下真有点像“堕落”了。   “去你家。”   “噢……啊?”   “我需要一个安静且隐秘的地方。”莫甘娜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的温和。   陈策不禁感到脊背发凉。   “也行吧……但是……嗯……你这样带着凯尔,会不会太残忍了点?”   “残忍吗?明明是你把她拽下神坛、跌落凡间的时候更残忍吧?”莫甘娜轻笑道,“况且……只是把链子缠在她手上怎么能算残忍呢?我一开始是想缠着脖子上的来着。”   “……”陈策选择保持沉默。   再看那位像本子里被俘虏的女天使或是精灵公主一样的“正义天使”……真的有点……   虽然联想到那种方面很不好,但这个……   咳……要怪就怪莫甘娜吧……   “你放心吧,我也没那么绝情和变态。”莫甘娜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姐姐的外表——那身束身衣已经破了很多,大片大片的雪白暴露在空气之中。“我不会让外人瞧见她现在这幅模样的。”   “行吧……那我待会带你去,但到家之后我可能要去一下别的地方。”   “去哪里?”   “王宫。到时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助。”   “噢……没问题的,需要我的时候再回来找我吧。”   莫甘娜稍微用力拽了一下锁链,双目无神的凯尔当即一个踉跄向前。   “走吧……我亲爱的姐姐。”   “……”陈策一时间有些语塞。   而就在这时,他对凯尔施加的恐惧效果也差不多结束了。   深入骨髓的恐惧感渐渐褪去,这位大天使也渐渐恢复神智。   被蒙住双眼的她看不见任何东西,但她能感觉得到……她很清楚自己的衣物变得破烂不堪,也很清楚自己像个奴隶一样被人用锁链绑住了……她感到无比羞辱和愤怒。   但她……依旧保持着沉默。   也不怎么挣扎。   因为她已经近乎绝望了。   她的尊严,她的神性……她的一切珍视之物都随着铠甲的破碎而破碎了……在那个邪恶的凡人身下……   被一个凡人……一个男人……被他骑在身下狠狠地羞辱……   现在又像个奴隶一样被绑着……被牵着……   她心如死灰。   偏偏就在这时……她还能感受到那个邪恶之人不怀好意的注视……   那种灼热的目光让她感到无比羞辱……就好像全身被扒光了再被他盯着看一样……   “疯子……变态……”凯尔低声呢喃,却听不出多少愤怒的感觉。   有的只是怨恨……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听到这声音,陈策顿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莫甘娜又拽了拽链子,凯尔又是一个踉跄。   陈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两位“天使姐妹花”。   一个美妙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英雄[堕落天使·莫甘娜]互动度已结算——好感度30,感激值30,当前总计互动度:55】   【英雄[正义天使·凯尔]互动度已结算——羞耻度50,憎恨值50,当前总计互动度:77】   【获得[蓝色宝箱]*2】   【宝箱已开启】   【获得[天使圣剑晶核(黑暗)]*1】   【获得[天使圣剑晶核(光明)]*1】   【注:集齐光明和黑暗晶核,即可将被一分为二的天使圣剑重新合成;效果:获得一部分天使的力量。】   陈策又沉默了片刻。   而后,他不怀好意地拍了拍两位天使白皙的肩膀。   “莫甘娜,这剑……你之前是说不要的对吧?”   “凯尔,这剑你留着应该也没什么用了对吧?”   “这样,我吃点亏,五十金币给你们回收了,如何?”   缇娅娜很明智,没有在王座的诱惑下贸然称王。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想成为德玛西亚史无前例的“女帝”——事已至此,她没有退路了。   在这般不进则退的激流中,她选择了一个较为折中和保守的方案——成为“代理国王”——当然,这也是没有摆在明面上说的。   国王和皇子都不在了,她身为大元帅的权力自然就成了德玛西亚的巅峰——统帅三军,谁敢不从?政治和贸易皆于军队之下。   她没有光明正大地坐上王位,但她留在王宫主殿办公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她的领导下,雄都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秩序,搜魔兵团和大批城内守卫也马不停蹄地去追捕以塞拉斯为首的“逃跑黑魔法师残党”。   现在,她只需要等一切尘埃落定……她首先在等那两位“护国天使”的争斗结局。   宽敞而略显破败的王宫主殿内,她微皱着柳眉等待。   但很可惜,她始终没能等来任何一位天使。   倒是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哇哦~这么大的主殿,你一个人待吗?”   那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缇娅娜瞬间寒毛竖立。   她迅速转过头去,果然看见那个可怕的年轻男人出现在身旁……他悄无声息地贴到了自己身旁,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桌上的文书。   “你……”缇娅娜往后退了半步——那略显暧昧的距离只让她感到死亡的危险。   “怎么了?”陈策笑了笑,“我怕你一个人在这里无聊,来陪陪你不行吗?”   “你是怎么进来的……”缇娅娜无视了对方的调侃。   “当然是走进来的……不然呢?”   “门口的守卫……”   “放心吧,我没对他们怎样——他们甚至都没能发现我。”   “……”缇娅娜心中的不安更甚,“你想做什么……”   “我说了,就是来陪陪你而已。”陈策耸了耸肩,“顺便……过来看看你称王没有。”   “我对德玛西亚忠心耿耿……”缇娅娜柳眉紧皱,无处安放的手又想拿剑又觉得这毫无用处。   “真的吗?”陈策又笑了。   “我正在努力寻找国王陛下和皇子殿下……”   “找到之后杀了他们?”   “我才不会做那种以下犯上的恶事……”   “唉……这里没外人,我们不妨敞开说。”   “……”   “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准备将德玛西亚收作囊中之物了。”陈策再次靠近,直接将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元帅逼到了墙边。   他看着她腹部的绷带,又是一声不屑的笑。   “我说过……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辛苦追寻的权力和军队像脆弱的黄沙一般流逝……现在,到时候了。”   “你想叛国……?!”缇娅娜强忍着心中的恐惧硬气起来,“德玛西亚大军无数……岂能容你一人猖狂……!”   “你的意思是,直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能颠覆这个可笑的国家吗?”   “仅凭你一人……妄想……!”   “谁说我要一个人来了?”陈策忍住笑意,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份“绝密文件”。   “我就在这里陪你一小会吧……很快的,你很快就会收到德玛西亚各地送来的信。”   “什么信……”缇娅娜谨慎地盯着对方。   盯着对方……随意地坐在王座上。   她瞪大了眼眸。   而陈策只是舒舒服服地在王座上调整了一下坐姿。   “德玛西亚各地的……求援信。” 第一百章 缇娅娜:我得找他们的国王谈谈   面对陈策赤裸裸的威胁,缇娅娜先是感到一阵不安。   而后便是不信。   来自德玛西亚各地的求援信?这未免也太狂妄了点。   就算你陈策再怎么强,终究也只是一个人——顶多是某个组织的领袖?可那又如何,德玛西亚可不是那种能随意拿捏的小国。   德玛西亚精兵十万,各地的守军、卫队和民兵组织更是不计其数,怎会惧怕任何个人或组织?   莫说一个陈策,就是十个一起来,难道就能吞了整个德玛西亚?   可笑!   “陈策,我知道你有轻易杀死我的能力,但你未免也太狂妄了!”身为大元帅的缇娅娜对她手底下的将士们非常有信心,此时威严的姿态也在默默向着“女帝”靠拢——只是她本人尚未察觉。   “你可以杀死我,但你不可能打败整个德玛西亚!”   “你不仅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还擅自坐上国王陛下的王座,可谓其心可诛!”   “哦,那你叫人来把我送进监狱吧。”陈策一脸无所谓地向后靠去。这王座看着奢华气派,坐起来却不是那么舒服嘛——太硬了,有点硌屁股。   “你……!”面对对方这无赖的模样,缇娅娜有点气急败坏,但也束手无策——论个人实力,她很清楚整个德玛西亚恐怕都找不出能与这个年轻男人抗衡的存在。   就算是把军队叫来,打不打得过是另一回事,至少他想跑是绝不可能有人抓得住他的。   “还有,陈策……之前有很多人亲眼见到你把皇子殿下带走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充满正义感的一声问责倒是颇有几分“忠肝义胆”的味道。   但陈策可不跟她演戏了,当即笑道:“怎么?你想让我把皇子殿下交给你,然后你再想办法暗杀他?”   “我对王室忠心耿耿!”   “还装还装,就我们两个人在这里了你还装。”   “……你到底把皇子殿下藏在哪!”   “啊,我已经把他杀了。”   “……”缇娅娜先是一惊,而后又很快反应过来这只是一个像开玩笑一样的谎话。   “你不说,那就等着接受所有德玛西亚公民的愤怒、斥责与排斥吧!”   “哦,那你去跟别人说吧,就说我把皇子殿下凌迟处死了。”陈策依旧一脸的无所谓。   见状,缇娅娜也真的转向大门,准备叫布告官过来记录并宣告这个消息。   可还不等她开口,她的一名心腹就先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大元帅!”那人满脸惊恐。   陈策微笑着,默默使用【欺诈魔术】进入隐身状态。   “怎么了?”缇娅娜对这种大呼小叫的行为感到不满——太掉价了。   “北境的福斯拜罗传来求救信息!”心腹单膝跪地,顾不得大喘气就连忙说道:“是极寒之地的那帮野蛮人打过来了!他们在半天内就彻底占领了福斯拜罗!!”   “什么?!”缇娅娜满脸惊诧,再回头望向那把王座却看不到人了。   但她很确定那个年轻男人还在那里。   魔法……该死的黑魔法……   “为什么会突然打过来?”   “我也不清楚……”心腹颤声道,“他们没有给出任何理由,只是毫无征兆地攻下了福斯拜罗……他们可能是想向伟大的德玛西亚发起进攻……!”   “那帮该死的北方野蛮人……”缇娅娜不安地握紧佩剑,眼睛里已经出现了一丝慌张的神色。   可还不等她想好应对策略,又有一名心腹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哀伤之门……哀伤之门被攻破了……!是诺克萨斯人……!那支精锐军队……!”   “精锐军队?你是说崔法利军团?”缇娅娜白皙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冷汗。   “是……是的……!”心腹焦急道,“他们只用了三个小时……就攻下了哀伤之门……!他们出动了很多军队……!”   “比上次更多?”   “更多……!”   “具体有多少?”缇娅娜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始来回踱步,脸上的不安愈发明显。“五千?八千?总不能有一万之数?”   “……”那名心腹沉默了一下。   这更让缇娅娜惶恐不已。   片刻后,她得到了一个她完全无法接受的回答:   “是……五……五万……”   这个可怕的数字让缇娅娜几乎要晕倒在地。   五万人……这绝对不止是崔法利军团了……恐怕连其他军队也一起出动了……   如此大的阵仗……这简直是在向德玛西亚发起总攻……   弗雷尔卓德和诺克萨斯……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不成……   缇娅娜缓步走向那看似空荡荡的王座,然后颤抖着伸出了一只手。   果不其然,她碰到了空气中一只隐形的手。   “是你……”   陈策没有回答。   台阶下的两名心腹满脸疑惑。   良久,缇娅娜又深吸了口气。   不……不可能的……这两个大国怎可能听这一个人的号令……   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或者一些隐秘的交易……   只要和这两个国家的国王好好谈谈……   “传我命令……”缇娅娜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开始快速运转。   “召集无畏先锋团全体士兵,随我前往哀伤之门!再从周边城市调动军队,让盖伦·冕卫率军前往福斯拜罗!”   “是……!”两名心腹应允一声,而后便立刻起身向往军营,准备调动军队。   两人走后,王座上的“隐形人”也缓缓显形。   他正握着缇娅娜刚才伸过来的手。   “您这是在邀请我么,我亲爱的大元帅?”   “放开……!”缇娅娜咬牙切齿地抽回手臂,那愤怒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了。   而陈策则是饶有兴致地笑着。   “既然您如此热情……那我就随您一起去趟哀伤之门吧,您觉得如何?”   艾希和瑟庄妮并排而站,从山坡上一眼望下去皆是选择投降的德玛西亚人。   那千八百号边境守军在弗雷尔卓德大军面前不堪一击,光是冰原巨兽的第一轮冲锋就几乎让他们丢盔弃甲、败阵而逃。   那些什么哨塔、箭塔、堡垒……各种看似坚不可摧的防御工事都只在片刻间就化为齑粉。   太简单了。   根本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嘛。   更要命的是……   攻破边境守军后占领的第一座城镇竟然……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憋屈的感觉……”瑟庄妮看着那些密集的人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那些德玛西亚人……福斯拜罗的居民……   “嗯……起码……”艾希也同样面露尴尬,“起码我们不废一兵一卒就‘攻下’了这座城镇,不是吗……这可是德玛西亚的边境城镇诶,我们简简单单就拿下了!”   “你确定这算是我们拿下的?”   “嗯……这个……”   “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瑟庄妮又叹了口气。   身后刚好走来她弗雷尔卓德联盟的人,以及……   福斯拜罗的城主。   这位城主在弗雷尔卓德大军攻过来的第一秒表现得十分硬气,他的战士们也颇有几分宁死不从的意思……但在两边交流了一句话后,局面瞬间就变了。   这位城主当场选择“投降”,并主动打开城门表示热烈欢迎……   “两位不妨移步大厅休息。”蓄着络腮胡的福斯拜罗城主微微弓着腰,表现得十分恭敬。“我们已经备好了美酒——都是从弗雷尔卓德贸易得来的好酒,您两位一定能喝得惯的。”   “……”瑟庄妮没有转身回应,只是一阵无语。   艾希也无奈地笑了笑。   “城主,我必须提醒你一下……我们可是从弗雷尔卓德来的。我们带来了全副武装的军队,是来占领你们的城镇的。”   “我知道啊。”城主眨了眨眼,一副很理所应当的样子。   “你们不抵抗一下的话,会显得我们很……”艾希又摇了摇头。   “噢……我明白了,您是希望我们装装样子吗?这没问题的。”城主一拍脑门,“您肯定是希望陈策先生能够看见您的认真吧?毕竟这样直接进城会显得您太轻松了……这我懂,我懂。”   “不是……哎……”艾希都不知道该不该笑了,“虽然你认识陈策,但也没必要这样吧……我们可是侵略者——侵,略,者,你们不应该抵抗一下吗?”   “不不不不……”城主连忙摆手,“陈策先生是我们福斯拜罗的大恩人,您二位又是她的妻子,我们怎能对您二位不敬呢?”   “为了个人恩情背叛整个国家……你就不怕你们的国王惩罚你?”   “那肯定不会。”   “为什么?”   “因为……其实这也不只是陈策先生的恩情问题。”城主笑了笑,语气里透露着自信和信任。“那头其实我们有不少人都看到了……陈策先生得到了‘蒙面者’的支持。护国天使的意愿就是整个德玛西亚的意愿,我相信国王不会怪罪于我的。”   说着,他又暗自叹了口气,眼神里透露着羞愧。“说起来也惭愧……我们曾经还污蔑过蒙面者……而祂却以德报怨拯救了我们……”   “好吧……随你了。”艾希听不太懂什么蒙面者,但她知道这事就算完了。   片刻后,福斯拜罗城主又道:“况且,如果您二位真要攻城,我们再怎么守也只不过是徒劳罢了——只会徒增不必要的伤亡,不是吗?”   上万名弗雷尔卓德战士……想要攻下一座只有几百名士兵的边陲小城还不是随随便便?   既然是恩人的人,那就没什么必要了。   “行吧。”艾希耸了耸肩,“但我必须提前跟你说清楚,就算你是主动欢迎我们,我们的目的也不会改变——城里的资源我们还是会拿走一些,前进的步伐也不会因此停下。”   “资源我已经为各位备好了。”城主笑道,“各种食物、棉衣、金属和石料……至于您打算继续南下的事情,这就与我无关啦。”   “嗯,你明白就好。”艾希也不再纠结这场奇葩的“战争”,欣然接受了福斯拜罗主动献上的各种资源。   同时,她也和瑟庄妮做好了继续南下的准备——陈策没让她们一路打到德玛西亚雄都去,她们本身也觉得这很难……但继续占领北方的几座城市还是要的。   在福斯拜罗稍微整顿一下,就该继续南下密银城了。   听说那里是什么“冕卫家族”的故乡……还有很多龙禽?显然,那里才是重点。   “去让战士们准备一下吧。”艾希对一旁的瑟庄妮说道。   后者点了点头,又重新忙碌起来。   但所有人都没注意到……   一行外人已经悄悄摸入了福斯拜罗。   他们是从一条林间小道里辛苦穿行过来的。   他们每一个人都显得狼狈不堪、精神疲惫。   为首的是一个双手缠着禁魔石锁链的男人。   “再跨过这最后一座城镇……弗雷尔卓德就在眼前了……!”   “只要告诉那些极寒之地的野蛮人德玛西亚有多富饶……他们一定会欣然前往……!”   “那个叫陈策的家伙……你会和德玛西亚王室一起死……!”   比起福斯拜罗“一派祥和”的景象,哀伤之门这边就显得残暴多了。   德莱厄斯在斯维因的指挥下率领崔法利军团长驱直入,沿途击溃了不知道多少支德玛西亚的军团。   轻松攻下哀伤之门后,崔法利军团又继续向着西边进发,一路打下了伦沃尔和托比西亚。   在雄都大乱、德玛西亚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诺克萨斯的军队可谓是无人能挡。   虽说这个国度遍地禁魔石、魔法师的战场功效大减,但光是龙蜥骑手和崔法利的近战兵团就不是那些小破城镇能打得过的。   若不是陈策在信中一再强调尽量不要杀人、能接受投降的就接受投降,德莱厄斯早就让这个国家血流成河了。   什么“未来的队友”……他不屑,但不得不照着陈策说的做。   他可不想也不敢得罪那个神出鬼没的年轻男人。   崔法利议会有三人,除了他之外另外两人都完全站在陈策那边……说是说现在的诺克萨斯没有国王,但陈策在诺克萨斯高层中的地位也差不多相当于国王了。   只是普通民众大多不知道这其中的秘密而已。   现在陈策在诺克萨斯要谁死谁就得死。   他的命令就是绝对的正确。   “呵,懦弱胆小的德玛西亚人……你们就该乖乖躲在禁魔石墙后面举白旗、等着我们来将你们捆绑。”   又攻下一座城镇后,德莱厄斯高傲地站在城墙上,命令这座城的城主亲手将德玛西亚的旗帜换成诺克萨斯的。   现在,这里是诺克萨斯的领土了。   诺克萨斯,无可匹敌的力量!   待旗帜换好,德莱厄斯将城主从楼梯上一脚踢下,然后以征服者的姿态打量着这座城镇。   这里的资源可比诺克萨斯富饶多了……诺克萨斯虽然拥有最广阔的领土,但各种资源的产出都极为稀少,不以战养战的话恐怕撑不了多久就必须削减军队数量了。   陈策做了个明智的选择。   将德玛西亚收入囊中,用他们的资源弥补诺克萨斯的空缺……只有这样帝国才能越来越强盛!   “多么美丽的风景……现在全归诺克萨斯了。”   德莱厄斯满意地连连点头,但没有急着下令让手下的士兵立刻整备军队、准备攻下下一座城镇。   因为他们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了。   因为他们即将迎来他们最强的对手——嗯,至少在德玛西亚这个弱小的国家里算得上最强。   【无畏先锋团】   德玛西亚最后的精锐。   虽然那点人在帝国的五万大军面前不值一提,但还是要稍微重视一下的……尽量降低战损吧,现在的诺克萨斯可不富裕。   除此之外,这也是陈策的意思。   在托比西亚等着德玛西亚的大将军带兵前来。   他们的大将军叫什么来着……似乎官职叫“大元帅”?听说还是个女人……呵,真可笑。   拭目以待吧……   --------------------------------------   崔法利军团在托比西亚休整了足足两天。   这座矿产富饶的城市已经彻底被诺克萨斯占领,里面还活着的士兵和公民全都选择了投降,街道上随处可见巡逻的诺克萨斯士兵。   以及崔法利军团的旗帜。   这两天里德莱厄斯一直站在城墙上眺望。   终于,在第三天的日落之前,他在地平线那头看见了一排黑点。   紧接着是地面传来的轻微颤动和一些沉闷的响声……   毋庸置疑,那是一支人数众多的大军。   但比起崔法利军团?呵呵……只能说可笑。   无畏先锋团么……来吧,让帝国的战士们见识见识这支军团的力量。   可千万不要太让人失望啊,德玛西亚的大元帅……   “所有人——准备迎战!!”   德莱厄斯用一声嘹亮的大吼驱散了士兵们的怠惰。   诺克萨斯攻占德玛西亚……   就在今天! 第101章 成为听话的狗吧,缇娅娜   傍晚时分,缇娅娜率领的无畏先锋团终于抵达了托比西亚。   她的斥候告诉她托比西亚已经全面沦陷,城墙上的守军全部变成了那些该死的诺克萨斯人——从盔甲和胸口上的徽章判断,正是诺克萨斯最强大的新兴军团——崔法利军团。   城墙上排满了严阵以待的诺克萨斯士兵,各种重弩和炮弹已经被架在了垛口上,还有许多深不可测的“黑魔法师”……他们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而这些还只是他们大军中的极小一部分。   托比西亚里……足足藏了不下五万名诺克萨斯士兵!   缇娅娜向着她的军队扫视一周,还没开打心中就已经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无力感……她的无畏先锋团精锐单体战斗力可能不比崔法利军团的弱,但人数上的差距……真的太大太大了……   五万名诺克萨斯士兵……五万……足足是她的两三倍……   事发突然,她根本来不及调动太多的军队,只能先把无畏先锋团、雄都守军和周边几个城市的军队调来……相比之下,那些该死的诺克萨斯人就像是提前准备好了进攻计划一样……   这么大的人数差距,加之现在她这一边反倒成了“进攻方”……胜算实在渺茫……   有那些可怕的重弩和黑魔法师在,光是想靠近城墙都难以办到,更别说攻破城墙了……   诺克萨斯人到底为什么……为什么……!   缇娅娜阴沉着脸下令驻扎,打算先搞清楚状况再做打算——贸然进攻只会白白葬送整支军队。   她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来回踱步,眼睛时不时地瞟向四周。她看不见第二个人,但她知道那个可怕的年轻男人肯定就在附近。   是的……他跟过来了……他就躲在军队中……他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窥视着一切……   “斥候!”片刻的不安过后,缇娅娜稳住心神呼叫士兵。   “把我的信拿去给那些诺克萨斯人的首领!我需要和他们谈判!”   “是!”斥候接过信,立刻翻身上马,准备前去城墙之下请求谈判。   就在这时,又一人从帐篷外走了进来。   搜魔兵团团长,埃尔德雷德。   “这件事太蹊跷了……”这位身形消瘦的贵族略微佝偻着身子,看起来既卑微又猥琐。“那些诺克萨斯人怎会在这种节骨眼上进攻?难道他们事先知道了魔法师的叛乱么?”   “埃尔德雷德……”缇娅娜看着来人,顿时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   对于诺克萨斯突然进攻一事,她首先怀疑的是陈策,其次就是这个男人了……   虽然她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但她完全能猜到魔法师叛乱就是由埃尔德雷德引起的……国王遇刺一事更是他自导自演的……   如果说诺克萨斯是提前得到了消息,那只有这个阴险的家伙可以提前传信……   “这件事绝对与我无关……请您相信我,大元帅。”埃尔德雷德不敢看缇娅娜的眼睛,但他已经猜到了自己正被怀疑——或者说他就是猜到了才主动过来的。   “国王陛下的事……我深感抱歉……但诺克萨斯的进攻我绝对不知情……请您相信我,现在的我与您一样惊讶。”   “就算这事与你无关……”缇娅娜深吸了口气,心中的愤怒几乎要压抑不住。“你为何擅自行动?你这是在逼迫我坐上那个危险的位置么……!”   “可危险总是伴随着更大的机遇……以您的能力与威望,理应站得更高。”埃尔德雷德将身体压得更低了,但那卑微的姿态里又藏着一丝孤傲。   仿佛在说……你有如今这般权力,难道不也应该感谢我么?你不敢做的事,我替你做了。   缇娅娜更是恼怒。   但她又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向对方挥剑。   沉默片刻后,埃尔德雷德接着用一种邀功般的语气说道:“尊敬的大元帅,就算现在情况不妙,但我们也尚未走到绝境……这比起从前总是更好的。您说,我做的有错么?”   “我现在真想把你那愚不可及的脑袋砍下来……”缇娅娜的牙齿都在打颤。   可埃尔德雷德只是随意地笑了笑:“嗯……我必须提醒您,尊敬的大元帅……我有一些需要保密的文书放在了雄都,我想那会是只有我们二人能够阅读的。是的……那些东西不能给别人看见,否则会引来很多麻烦。”   闻言,缇娅娜也沉默了一下。   “你在威胁我?”   “不不不,当然不是……我只是希望您——站在德玛西亚权力巅峰的大元帅,以后可以多多与我合作。我相信这是一件双赢的好事。”   说着,埃尔德雷德终于抬起了头,眼睛里蕴着得意的神采。   “倒不敢说与您平起平坐,只是……也许我们以后要相互尊敬了,对吗?”   这句话一出来,缇娅娜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了。   咚!她将手里的佩剑重重拍在桌上,一抹寒光已然从剑鞘中滑出。   “你也配!你这该死的蠢货!”   大元帅动怒了。   放在往常,埃尔德雷德会像条家犬一般夹着尾巴低头认错,但现在……他也有自己的底牌了。   “消消气,我尊敬的大元帅。”埃尔德雷德微笑着挺直了腰板,但也没有太过得寸进尺,只是姿态随意地缓步退出了帐篷。“我们以后会好好相处的……我很期待。”   “毕竟……我们是夫妻,不是么?”   “希望您也能给予我必须的尊重。”   说完,埃尔德雷德自顾自地走了。   缇娅娜却只能停在原地愤怒不已。   很快,她派去找敌军领袖的斥候骑马赶到了城墙下。   “我是德玛西亚大元帅缇娅娜·冕卫的使者,这里有大元帅的信!请诺克萨斯的将军前来领信!”   此话一出,城墙上的诺克萨斯士兵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嘲笑声。   小队长一挥手,几名控制着重弩的士兵就准备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德玛西亚使者射个透心凉——都已经连续攻下你德玛西亚好几座城镇了,现在己方又是一片大好的局势,凭什么要收你的信、跟你谈和?   想谈可以,拿国王的脑袋来谈吧!   士兵做好了发射重弩的准备。   可就在这时,他们的大将军走到了城墙的垛口上。   “等等。”诺克萨斯之手·德莱厄斯打断了士兵们的动作,而后自顾自地跨上垛口。   再然后,直接从足有三层楼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咚——!重甲落在地上的声音很响,也掀起了一大阵尘土。   换作别人,穿着这么重的盔甲从这个高度跳下早就不死也断条腿了,可德莱厄斯却毫发无损。   他的身体机能几乎达到了普通人类的巅峰。   他缓步朝着德玛西亚使者走去,那可怕的气势让后者冷汗直流——每往前走一步都好似体型增大了数倍,最终像高山那般不可逾越。   “来吧,让我看看是什么可笑的内容……”   德莱厄斯随意地从对方手中拿过信件,又随意地瞟了几眼。   而后,他将信件揉成了一团废纸。   “想和我们的领袖谈谈?啊……德玛西亚的大元帅,你的脑子简直比怯战时的龙蜥还要愚蠢。”   德莱厄斯忍不住笑出了声。   诺克萨斯的领袖……陈策先生,不一直都在德玛西亚么?   这帮蠢货竟然连要找谁谈判都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如何建立起这么大的国家的?   “回去吧,告诉你们的大元帅……”德莱厄斯将巨斧扛在了肩上,却没有对眼前的使者痛下杀手——他很残暴,但他也很有原则。   “我给你们五分钟的准备时间,然后……开战。”   话音落下,德玛西亚的使者脸色苍白,城墙上的诺克萨斯士兵则是爆发出阵阵呼声。   “诺克萨斯!诺克萨斯!诺克萨斯!”   “荡平德玛西亚!胜利属于诺克萨斯!”   “诺克萨斯,无人能挡!”   …………   ……   一众诺克萨斯士兵振臂高呼,激昂的战意简直快要凝成实质了。   德玛西亚使者见状,连忙灰溜溜地骑马回去。   很快,德玛西亚那边的大军也传来了各种愤怒的声音。   德莱厄斯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渴望的是将德玛西亚荡平的战争,而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的“过家家战争”。   在连续攻下几座城镇之后,他对德玛西亚唯一的期待就是这位大元帅了——他希望对方能给他带来一点惊喜,而不是像个懦夫一样不战而降。   “来,不要让我失望……”   德莱厄斯不像其他将军那样躲在军队后方,而是手持巨斧站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城门尚未打开,无数诺克萨斯士兵站在城墙上准备好了第一轮的大范围远程打击。   德玛西亚那边也已经准备好出动骑兵进行第一轮的冲锋了。   约莫五分钟的准备时间过后,一声战鼓响彻云霄。   “冲锋——!”上千名骑兵奔袭而来,大地为之颤抖。   无数盾兵开始前压,后面的攻城小队随之前进,再后面的远程部队也都拉开了弓弦。   待德玛西亚的骑兵部队进入射程范围,城墙上的诺克萨斯士兵也开始了他们的第一轮“大清洗”。   可以射伤飞龙的重弩朝着骑兵团射去,各种普通箭矢组成的箭雨和魔法轰炸也不断攻向再后方一些的近战部队。   刹那间,鲜血洒满大地。   军马的嘶鸣与战士们的哀嚎混杂在一起,被弩箭贯穿的尸体像是某种宗教雕像一样立在地上,场面血腥无比。   德玛西亚的士兵们纷纷掏出了禁魔石,但大部分人都在靠近城墙之前就先被大范围杀伤性魔法正面命中,就算不死也断了只手断了条腿之类的,痛苦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渴望鲜血与战斗的德莱厄斯率领几支崔法利军团小队朝着敌军杀去,虽陷入包围却也丝毫不落下风,颇有几分“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感觉。   仅仅是第一轮正面交锋,德玛西亚的军队就被杀得损失惨重。   坐镇后方的缇娅娜见状,咬咬牙就准备派出第二支军团发起冲锋。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眼前一黑”——是的,物理意义上的眼前一黑。   她突然感觉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仿佛天上的太阳被谁直接摘下来了一样。   正当她以为是自己眼睛出了什么问题时,无数战士们惊讶的呼声传入耳中——她意识到是所有人都看不见了。   好像突然到了深夜一般。   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但诺克萨斯军队那边……   他们似乎不受任何影响。   德莱厄斯突然停下了杀戮的步伐,停在原地思索片刻。   而后,他大声下达第二份命令:“活捉战场上的所有德玛西亚士兵!”   他明白那些德玛西亚人为什么突然像瞎了一样——其实他们这边也受到了些许影响,都感觉周围变暗了许多,但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   他知道这是谁的杰作……这种黑暗诡异的魔法,那封信里有提及。   这是陈策先生的意思。   “违者当场斩首!降者悉数活捉!”   占领福斯拜罗后,艾希和瑟庄妮原本计划着继续南下、攻占其他城镇,但计划似乎赶不上变化了。   他们在福斯拜罗整理“战利品”整理了两天,正准备继续进发的时候,斥候传来紧急情报称有一支数量庞大的德玛西亚军队正在快速逼近。   据斥候的情报称,带头的将军名叫“盖伦·冕卫”,而这正是陈策之前在信中提到过的名字。   那个叫盖伦的将军也没有一来就要开打,而是十分谨慎地先命人把信传来,似乎有谈判的意思。   但是嘛……   为什么要谈判呢?   “这人数的确不少呢……”艾希以她超凡的视力远眺着前来的德玛西亚军队,那漫山遍野的士兵让她啧啧称奇。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他们的行军素质确实比弗雷尔卓德联盟的战士们高不少……他们的军队整齐划一,不同的兵种之间也有非常明确的界限和职能划分,看上去可谓是赏心悦目。   相比之下,弗雷尔卓德联盟的战士们就没那么整齐了——甚至可以说有些混乱?倒也没办法,毕竟他们共事的时间太短,以前也没有接受过什么系统的军事训练。   但问题不大。   因为弗雷尔卓德的战士们拥有更加强健的体魄和更加坚不可摧的意志。   弗雷尔卓德的寒冬与暴雪都击不倒他们,又何惧那些只在象牙塔里训练的德玛西亚人?   更何况,两边的数量也不是一个量级的。   德玛西亚军队的人数确实不少,但比起足有数万人的弗雷尔卓德联盟……呵呵,只是几分之一罢了。   单体作战能力比他们强,人数又是他们的好几倍,就算战略上略逊一筹又能如何?   这注定是场毫无悬念的战争。   “不谈判,直接准备开战吧。”瑟庄妮摆了摆手,命令手底下的战士直接烧掉德玛西亚那边送来的谈判信。   一旁的艾希也没有任何意见,只稍微强调了句:“不要向那些德玛西亚人提及陈策的名字,其他随意吧。”   “是!”一名冰裔用力地行了个礼,而后便迅速走下城墙。   城墙下方,是她们的“大杀器”——   整整数千头饥饿的冰原巨兽。   丽桑卓的鼎力赞助。   那些德玛西亚骑兵在它们面前就像家畜一般渺小。   只要把这些冰原巨兽放出去,恐怕战士们都不怎么需要动手了。   “只希望他们能早点主动投降吧……”艾希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根本没把这场必胜的战争放在眼里。   “比起尸体,陈策更想要战俘呢。”   深夜,缇娅娜的大军开始休整,那些可怕的诺克萨斯人也大发慈悲地没有从城里追杀出来。   临时搭建的营地里有近万顶灯火通明的帐篷,但空气中的死寂却格外明显。   现在没有人有心思说话了。   众将士来时的雄心壮志、远大抱负在第一轮交锋就被彻底摧毁。   骑兵团和第一盾阵全军覆没……远程部队也没有对那些该死的诺克萨斯人造成多少伤害……战损比高达十以上……   这几乎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德玛西亚的将士们注定要败了……   等到天亮的时候,是主动送死还是等那些诺克萨斯人杀过来?第一轮交锋折损了近五分之一的人,第二轮呢?   甚至都不敢想第三轮……因为很可能直接没有第三轮了……   太可怕了……那些嗜血的诺克萨斯人……   还有……   那个让所有德玛西亚士兵突然“失明”的恐怖黑魔法……   就那一招……让第一轮冲锋的士兵们瞬间玩完……   原本还有点希望的战斗在那一招黑魔法之下变得毫无悬念……   本来人数和战斗力就不如敌军,对面又有这种近乎降神般的恐怖黑魔法……这要怎么打……   德玛西亚的阵地里弥漫着绝望的气氛。   大元帅缇娅娜的心情也同样沉重。   她紧皱着柳眉坐在帐篷里,无论如何绞尽脑汁都想不到半点可以制胜的妙计——甚至连熬过明天早上的法子都想不到。   她已经有直接撤军的打算了。   但如果真那么做了……德玛西亚的东半边就相当于直接拱手相让,这种“不抵抗不作为”的领导更是会大挫己方士气,民众们的舆论就更不用说了……   可是……不撤退的话难道要白白送命吗?   不……不……不……   “神明啊,我究竟该如何是好……”   在这种进退维谷的绝望时刻,就连一向不信神明的缇娅娜也只能向上天祈祷了。   她闭上眼睛,回想着这段时间以来所发生的一切……直到现在她都想不明白,事情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是从魔法师叛乱开始的?还是从该死的埃尔德雷德擅自行动开始的?   还是……从得罪陈策开始?   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诺克萨斯和弗雷尔卓德会突然合力进攻德玛西亚……   缇娅娜已经快要崩溃了。   而接下来的一个情报让她彻底崩溃——   一名心腹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入帐篷,用同样沉重的语气缓缓说道:“飞龙骑手传来紧急情报……盖伦剑士长率领的军队已大败……”   缇娅娜恍神地等了许久,可“大败”二字的后面再没有接着什么内容了。   这就意味着……   德玛西亚已经全线溃败……   报告完,心腹悄然离去,这孤寂的黑夜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缇娅娜颓然地靠在椅背上,莫名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良久,她重重叹了口气。   她已经决定要撤军了。   如果再不回去……不止福斯拜罗和东边的国土……就是雄都恐怕都难以保住了……   现在开始集结一切军队,说不定……   说不定还能保住一个雄都……   至少……   至少不会亡国……   至少不会在自己手上亡国……   “神明……请您引导我……”   缇娅娜满脸绝望地站起身来,从头到脚都透露着深深的疲惫。   可惜的是,世上没有最绝望的事情,只有更绝望的——   陈策突然出现在了她的帐篷里——就站在她的面前。   “不好意思啊尊敬的大元帅,这次神明恐怕不站在你那边了。”   “陈策……”缇娅娜已经连发怒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苦涩地摇了摇头。“天使佑我德玛西亚……”   “不,天使站在我这边。”陈策笑了笑。   然后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长剑。   一把金光闪闪的圣剑,上面流露出来的威严气息让凡人忍不住要为之跪拜。   缇娅娜没有见过这把剑。   但她感觉非常眼熟……她开始回忆……在儿时看过的古籍里面……   她终究是想起了一副画像。   关于两位护国天使的诞生……她们起源于一把从天而降的神剑……那把神剑落在德玛西亚之后立刻一分为二,由两位护国天使各执一把……   那种神圣的气息……是的……   是了……   就是……   眼前这把……   “看来你好像已经猜到了?不错,省得我再解释一遍了。”陈策笑着松开手里的神剑,其锋利程度让它自由落在地上后直接刺进了地里。   “护国天使凯尔和莫甘娜已经将她们的剑赠予我了……是的,她们站在我这边。”   “……”这句话让缇娅娜直接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她像被抽空所有力气一般骤然倒下——双膝跪地。   她那高傲的姿态终于在此刻放下,卑微得像一名可怜的奴隶。   她一言不发地开始卸下盔甲,最终只剩一件贴身的束身衣。   就像上次一样。   但又比上次更加卑微、真诚。   陈策默默看着这一幕,微笑着坐在了对方的位置上。   脱完盔甲,缇娅娜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态,而后缓缓低下她高傲的头颅。   直至额头触碰地面。   以上方的角度看去,她久经锻炼的曼妙曲线一览无余。   她颤抖着双唇,酝酿许久后还是说出了那令她感到无比耻辱的话——她的一切骄傲都在此刻被击碎得如同粉末:   “求……求求你……放过德玛西亚……”   “是我输了……我不该妄自与你为敌……我输得彻底……”   “杀我也好羞辱我也罢……只求你……放过德玛西亚……”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求求你……”   “求求你……”   缇娅娜的身体开始颤抖,她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惩罚的准备。   可她想象中的疼痛或死亡都没有袭来,传来的只有……   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   她惶恐地半抬起头,双眼在落下的发梢间映衬出了一个金属物件……   一个项圈。   陈策一手拿着项圈,一手拿着连接项圈的铁链,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   “戴上它。” 第102章 乖狗狗缇娅娜   缇娅娜抬起了她的头。   她保养得如同少女一般的肌肤……她的脸不算美丽到倾国倾城的程度,但也称得上五官端正……加上她成熟的气质和眉宇间的高傲,倒也还算漂亮。   可就是这样一位美丽且身居高位的“少妇”,此刻却要戴上项圈了。   那如同狗链一般的项圈……   就在她面前……她的内心充满了抗拒,多年以来培养的骄傲与尊严不允许她做那种无比耻辱的事情,但她……似乎不得不这么做……   她感到万分羞辱。   但她还是颤抖着向前伸手。   她碰到了那个项圈……金属的冰冷沿着指尖传来,仿佛弗雷尔卓德最寒冷的坚冰……她感觉到一阵刺痛,可那修长白皙的手指上却没有半点伤口……她明白,那是来自内心的刺痛。   她高傲的尊严在这一刻被尽数摧毁,就如同那最高贵的小姐被卖到了酒馆里做陪酒女……她曾以为她的内心早已像禁魔石一般坚硬,可她此刻却无法抑制住自己的眼眶逐渐泛红。   她用尽最后一丝尊严昂起头来,好像只要这样做就能止住眼眶里噙着的泪水。   但她实在高估了自己。   几滴耻辱的泪水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流下,又滴在她没有盔甲保护的束身衣上……浸湿了她的衣物,里面的曲线便变得更加清晰可见了。   她的身体也开始颤抖……全身都在颤抖……可这又怎及她内心痛苦的万分之一?   她可是冕卫家族的天之娇女……多少年了……冕卫家族有多少年没有出过像她这般优秀的天之娇女了……   她一步步爬上德玛西亚的权力中心……每一个冕卫家族的人见到她都要恭敬行礼……   她可是大元帅……德玛西亚的大元帅……她统领三军……   多少高傲的贵族要在她面前低下头颅……多少权贵要在她跟前匍匐下跪……多少人费尽心思耗尽钱财只为见她一面、与她说上几句话……   她可是大元帅……大元帅……!   就连国王也要礼让三分的大元帅……!   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元帅啊……!   可为什么……为什么……   此刻却要像一条乞求主人施舍的家犬般匍匐在地……又恭敬地主动带上项圈……   为什么……   一滴泪水落在了地上,缇娅娜不敢去看。   她害怕在那滴泪水中瞧见自己无比狼狈、卑微的模样。   就像一条……   下贱的狗……   “你还在等什么?”   戏谑的声音萦绕在耳边,缇娅娜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她已经握住了那个金属制的项圈……她能感受到它。   于是她将它缓缓靠近自己白皙的脖子。   咔……哒……   金属环扣上的声音响起,好似恶魔一般夺走了她仅剩的、最后的尊严。   在项圈戴上的一刻,她就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德玛西亚大元帅了……她不再是人人敬重的贵族了……   现在的她是德玛西亚的耻辱,是冕卫家族的败类,是为所有人所唾弃的存在……   是……陈策的……   一条狗……   “这不是挺好看的嘛。”   陈策笑了笑,向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大元帅伸出了一只手。   他抬起她精致的下颌,对上了那双不断逃避的眼睛。   他能在那里面看见深深的耻辱……甚至是绝望。   “这条项圈很适合你,缇娅娜。”   “……”女人紧咬着下唇,默不作声。   但这就不是陈策想要的结果了——他要的是一条彻底屈服、完全听话的家犬,而不是一条心里仍藏着野性、随时有可能反咬主人一口的狼狗。   “看着我,缇娅娜。”   “……”缇娅娜仍不说话,眼神也依旧在逃避。   直到陈策说出了那个关键词:“德玛西亚。”   一瞬间,缇娅娜如遭雷击,全身一震的同时连忙将眼珠转向了正中央——现在才是真正的对视。   “很好,很听话。”陈策用主人奖励家犬的姿态摸了摸女人的头,又笑着问道:“缇娅娜,告诉我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缇娅娜闭口不言。   “雄都。”陈策说出了第二个关键词。   “是……是……”果不其然,缇娅娜立刻开口了——只是还非常抵触,话也说不完全。   “是什么?”   “是……您的……”   “的什么?我耐心有限。”   “您的……狗……”   缇娅娜把最后一个字说的很轻很轻,就如同她几乎瘫软在地的身体一般。   陈策满意地点了点头。   如此对待,对于心灵上的创伤几乎不亚于所有羞辱的方式了……这有点残忍,但陈策不会有丝毫怜悯。   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值得”被这样对待。   她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不杀她,已经是天大的怜悯了。   不……或许杀了她才真正的是怜悯?呵呵……谁知道呢?   总之,既然有用,那就乖乖留下来做一条听话的狗吧。   对于现在的德玛西亚,她还有一个不错的用处……   “缇娅娜。”陈策又一次呼唤对方的名讳。   后者有所反应,但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可笑又可悲。   陈策大胆地打量着她曼妙的身材曲线,而后把另一只手伸了出来——平放在对方面前。   缇娅娜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是无尽的耻辱与怨恨……她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   让她像狗一样去蹭他的手……   “来吧,用你高傲的头颅。”陈策也直接明说了。   长达数十秒的僵持过后,缇娅娜浑身颤抖着向前爬了半步的距离。   然后,将自己的脑袋蹭向了对方的手……一上一下……就像一条乖巧的狗狗……   “不错不错。”陈策的另一只手又奖励似的摸了摸她,“现在,用你的语言叫我。”   “语言……”缇娅娜望向地面的双眼顿时瞪大。   这份耻辱……这份耻辱……!   不可承受……!!   “你杀了我吧……!你这卑鄙变态的疯子……!杀了我……!!”   缇娅娜开始低吼。   可她戴着项圈跪在地上低吼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条斗气的家犬。   陈策不紧不慢地用指尖划过她细腻的肌肤,继续笑道:“你当然想死,可……德玛西亚呢?你想看到德玛西亚被大军荡平、被敌国统治的样子么?”   话音落下,缇娅娜愤怒的气势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默默流泪的耻辱与委屈。   又是一阵僵持过后,她终究是闭着眼、流着泪发出了那个音节——   “主……主人……”   “主人什么?这可不是你的语言,缇娅娜。”陈策的笑容如同地狱中的魔鬼。   但缇娅娜已经彻底放弃了——她放弃了思考,放弃了尊严,放弃了一切……只要不去想,大概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吧……   她开始随着自己的动物本能向强者屈服。   “主人……汪……”   “很好。”陈策愈发满意,也开始轻轻抚摸着对方的头顶。   可就在缇娅娜即将彻底放弃思考的时候,她头顶上的手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头,重新睁开的眼睛里蕴着一丝疑惑。   而陈策已经站起了身,手里的链条也不知何时已然放下。   “今天就到这里吧,缇娅娜……你做得很好,明天可以直接带着士兵们回去雄都了,诺克萨斯的军队不会追击你们。”   闻言,缇娅娜重新跪着将额头贴在了地上。   “谢谢……谢谢主……”   次日清晨,德玛西亚的军营早早就做好了战斗准备。   虽然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深深的倦意,但没有谁在这种时候选择摆烂或是直接等死——即便他们一夜难眠,现在也要打起精神来博取一线生机。   托比西亚的城墙那边也早早就站满了做好准备的诺克萨斯士兵。   相比之下,他们那边就显得精神饱满、斗志昂扬了。   两边的士气可谓是天壤之别。   但上战场拼杀的心是一样的。   无畏先锋团的精锐们在朝阳升过山巅之前列好了阵队,几名心腹也随着搜魔兵团团长埃尔德雷德的脚步前去寻找大元帅请求指示。   他们一路来到了大元帅的帐篷外。   帐帘没有合上,那位高傲的女将军也早早就穿戴好盔甲在那里等待他们了。   埃尔德雷德上前半步,恭敬地行了个骑士礼——单膝跪地的那种。   “请大元帅下达作战命令。”   “嗯……”帐篷里的缇娅娜点了点头,一只手正调整着肩甲的位置。   今天的她穿戴格外严实——平时她只是穿着一身轻甲,此时却是最厚实的重甲,就连胸甲和头甲的连接处都有钢板防护。   严实得几乎看不见半点皮肉。   她笔挺地站着,就算不发一言也散发着强烈的高贵气质——端庄、优雅以及威严。   “请您给予指示。”另一名心腹也上前请求。   而缇娅娜只是不紧不慢地调整好了肩甲的位置。   然后再用一种慵懒的语气缓缓说道:   “下令撤军吧。”   “嗯……?”埃尔德雷德和几名心腹都愣住了。   可缇娅娜只是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下令撤军——全员回防雄都。”   “可是……大元帅……”   “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埃尔德雷德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违反命令的话。   几人再次行礼,而后迅速回到军营中央,准备宣布大元帅的命令——他们此时的心情或许也是很复杂的。   但那些都跟缇娅娜无关了。   她只默默停留在原地。   她调整完肩甲的手并没有落下。   而是又转而伸向了脖子的位置。   那厚重的铁板之下藏着一个东西……   一个被体温暖化的……   项圈……   与此同时,德玛西亚另一边。   略显混乱的德玛西亚雄都内。   一群外来者进入了这座繁华的城市。   “这里就是德玛西亚的首都?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撞了撞拳,言语和眼神中都透露着不屑。   他的衣着十分奔放,半敞开的貂皮大衣中间裸露着结实的肌肉,头顶上却戴着一个严实的兜帽——里面藏着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身为半兽人的秘密。   他身后跟着一大群同样身强体壮的地下拳击手,每一个人都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城市——或感慨或兴奋,也有些人和瑟提一样充满不屑。   这里繁华是繁华,但完全没有那种怡人的自然气息……就像一座钢铁和石头堆砌而成的森林,并不漂亮。   空气质量也差得很嘛。   德玛西亚的首都,不过如此。   “的确比想象中的要差不少。”另一个男人点了点头——他的身材就不像那些拳击手那么壮硕了,但更加精壮,身体的敏捷程度也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他看起来有些消瘦,腰间左右各别着一把长剑。   他站在一旁的弟弟亚索则是只别着一把剑。   “正事要紧,瑟提。”   “啊对对对……你们未免也太死板了。”瑟提不屑地耸了耸肩,“刚到一座新的城市,难道我们就不该大闹一场么?”   “按陈策先生说的做也能满足你的愿望。”几人中性格最沉稳冷静的永恩露出一抹微笑,“我们处理正事的时候也会把这座城市搅得天翻地覆的……到时你可以随意发挥你的想法。”   “啊,最好是……”瑟提只觉得枯燥,“我一定会在这里建立起属于我的地下王国——你知道的,这里的人一个个都看起来是那么的弱不禁风,他们需要一个合格的教练。”   “你说的对。”永恩笑了笑,而后扭头望向身后的队友。   一大群疾风剑客。   人数比起以万为单位的军队固然不多,但每一个都是可以以一敌多的强大存在。   对付处于空窗期的德玛西亚雄都,完全足矣。   “走吧,让我们先去见见这个国家的国王……”   ps:   本章有几百字的修改,原文可以进群在群文件里自取,群号(群还没建,晚上下班处理,建好了群号发下面)。   求审核大大放过求审核大大放过求审核大大放过求审核大大放过求审核大大放过求审核大大放过求审核大大放过求审核大大放过   PPS:群号:185092678 该章节未审核通过   本章节内容未审核通过 第103章 免费补档   历经数日,搜魔人们终于有了点头绪。   在魔法师叛乱平定以后,他们不断调查着当天发生的一切,也走访了许多当时在场的路人,对于被捕的黑魔法师们更是用以极刑逼供……终于,他们有线索了。   他们知道那天是一个强大的年轻男人在塞拉斯即将处死皇子殿下和无畏先锋团剑士长的时候救下了两人,并在之后的混乱中趁机带走了嘉文四世……他们离开的方向是雄都南方。   再之后,他们翻遍了整个雄都南部——他们怀疑一切与陈策有关的人。包括那个总是赖在雄都大桥上的奇怪外人。   最后,他们锁定了一个位置。   雄都南部的一间……旅馆。   是的,旅馆……皇子殿下可能就藏在里面……这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   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里。   于是搜魔人们秘密包围了整栋旅馆,并联系城里剩下的守军封锁了周边的所有街区,只为找到皇子殿下。   至于找到后要做什么……   埃尔德雷德的心腹们知道该怎么做。   “我们今天要做一件大逆不道的恶事了……”   为首的搜魔人悄悄驱散了旅馆一楼包括店长在内的所有人,而后拿着匕首对身旁的手下小声说道。   “成功了,我们都将是未来的功臣;失败了,我们的家人也会得到一大笔黄金……努力拼一拼吧。”   话音落下,其他搜魔人纷纷点头。   但其实……对于这个说法,他们是根本不信的。   他们的家人可能会得到花不完的钱,但他们本人……无论成功与否,都不可能活着了。   埃尔德雷德为人阴险狠辣,这是全雄都人尽皆知的事情……替他做了这种事,以他谨慎的性格又怎会留着把柄?   但是他们也别无选择。   他们之所以能成为埃尔德雷德的心腹,并不止是因为他们愿意为埃尔德雷德卖命,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有致命的把柄被埃尔德雷德抓在手上。   那个可怕的团长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忠心……他只要能乖乖他做事人。无论其真实想法如何。   总之……做吧,已别无选择了……   做了,死的是自己;不做,整个家族都要遭到埃尔德雷德致命的报复……   “走吧……为了德玛西亚。”   为首的搜魔人——雄都首席搜魔官沃伦,说出一句可笑的口号后平静地踏上了上楼的阶梯。   年代有些久远的木梯每踩一步都会发出咯吱作响的声音,像是众人心中的警钟,又像是死神为楼上之人敲响的丧钟。   几十名武艺高强、杀手出身的搜魔人缓缓走到了他们锁定的房间门前。   在敲门前的最后一刻,沃伦将锋利的秘银匕首贴在胸前,双眼也闭了起来——他在默念着一些祷告语……以祈求得到神明的原谅。   他对这个国家充满了敬意,也一直都觉得嘉文四世是一位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好领袖……但他不得不对其痛下杀手。   他今天必须以下犯上了。   他要抹杀王室最后的希望。   待十年、百年之后,他的名字必将刻在万人唾骂的耻辱柱中,但他为“新德玛西亚”做出的贡献也一定会在黑暗中永世长流……   沃伦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秘银匕首。   然后轻轻敲响房门。   在门后脚步声靠近的一瞬间,他猛地推动了匕首。   咔!木质的房门根本抵挡不住锋利的匕首,每一次的刺入和拔出都会留下一个拇指大小的破口。   但他没有感觉到利刃划破血肉的阻滞感……他知道门后之人谨慎地保持了距离、避开了攻击。   “上!”   咚!破烂不堪的木门被沃伦一脚踹倒,几十名涌来的搜魔人几乎填满了整条过道。   而沃伦也在房门倒下的一瞬间看清了屋里的人——正是他们这段时间一直搜寻的目标。   德玛西亚皇子,嘉文四世·光盾。   此时他并没有穿上那身坚硬的金甲,身上甚至还缠着绷带,脸色看起来也比较虚弱……虽然他的武器就在床边,但已经不足为惧了。   “搜魔人……是埃尔德雷德叫你们来的么……”   嘉文四世握着长枪,眼睛里透露着深深的失望与痛苦。   “不,我们是自己来的。”首席搜魔官沃伦深鞠一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是在做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都是为了德玛西亚……很高兴再次见到您,皇子殿下。”   “你们意图谋反……!”嘉文四世咬紧牙关,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奋力挥舞长枪,勉强逼退了冲来的几名搜魔人。   可也仅仅是逼退几名了。   后面的人群一拥而上,甚至都不用沃伦出手他就难以招架了。   “为了德玛西亚……我很抱歉。”沃伦轻叹了口气,“现在,请您赴死吧,皇子殿下。”   “反贼……!”嘉文四世奋力抵抗,可还是不出片刻功夫就被人群逼到了墙角。   他退无可退,无数把明晃晃的尖刀就在他面前。   当年他上战场与诺克萨斯人厮杀都不曾遇到这般险境……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将他逼成这样的竟是自己的德玛西亚人。   他的内心充满了痛苦。   但他……并不慌张。   叮咚~   一声琴声突然响起。   众人愣了一下。   那是隔壁房间传来的琴声……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听过。那是全德玛西亚最优秀的弦乐演奏家的琴声。   “娑娜小姐也在这里么?这可真是让人意外……”沃伦摇了摇头,“原来之前一直盛传的‘被黑魔法师掳走的布维尔家小姐’也是被陈策带走的……真可惜。”   说着,他挥了一下手。   数名搜魔人立刻前往隔壁房间。   可惜,指的是又要多杀一位英雄的子女了……沃伦本意不想这么做,但为了达成目的,他可以牺牲任何人。   更不用说是一个疑似魔法师的女人。   巴雷特·布维尔已死,他的女儿……也下去陪他吧。   “不要留下活口。”沃伦平静地下达了命令。   搜魔人们闯入隔壁房间,果真看见了那位正在演奏琴乐的少女——她穿着一袭飘逸的正装,就如同上台表演时那般端庄优雅。   面对突然闯入的杀手,她美丽的脸上不见半点惶恐。   她只继续演奏着琴乐。   带着魔法的琴声袭来,冲在最前面的两名搜魔人被瞬间击倒。   “她是黑魔法师!”后面的搜魔人大声叫喊,一块又一块的禁魔石被他们握在手里。   魔法失效了,娑娜似乎再无后手。   可她依旧不慌不忙。   因为在搜魔人杀到之前,她对门的房间也打开了房门。   一个戴着指虎的健壮男人站在门边,嘴角戴着残忍与兴奋的笑意。   “不要留下任何活口!”一名搜魔人把刀挥向了那个强壮的男人——正如他们一开始计划的那样。   他们本就没打算放过楼上的所有人。   不留活口,才能确保事情办得干干净净。   利刃袭来,那个男人不屑地挥出一拳。   下一刻……   轰!   墙壁被撞碎,一个扭曲的人影重重落在了街道上。   走道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搜魔人们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而瑟提只是笑着碰了碰拳。   “现在,想杀我的人从这里开始排队!”   哐哐哐……!   旁边的几扇房门陆续打开。   亚索和永恩两兄弟带着数十名疾风剑客持剑走出。   沃伦见状,猛然意识到自己才是上当的那个。   他心一横,抄起秘银匕首就朝着嘉文四世刺去——他知道自己的人不可能打赢这帮“保镖”了,但他可以拉着嘉文四世一起死。   只要那个男人死了……   任务就算成功……!   “皇子殿下!请您赴死!!”   利刃再次袭来,虚弱的嘉文四世已无力抵挡。   而就在这时,窗外——离地数米的半空中,一双黑色的羽翼突然出现。   刀刃刺下的一瞬间,沃伦的余光瞥见了那道“悬浮”的人影。   一瞬间,他彻底心死。   护国……天使……   ps:原文被ban,这章补档只有前半章,完整版今晚下班回去建群放   群号:185092678,密码是书名 第104章 搜魔团长,彻底崩溃   埃尔德雷德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丢掉整个以托比西亚为代表的整个德玛西亚东部已是万分糟糕了,可偏偏雄都这里的事情进展得也不顺利……   国王已死,现在只要把嘉文四世也一起做掉就行……可偏偏就失败了……怎么就失败了……   那个家伙并没有身受重伤,也不是在外面逃亡……他竟然是被保护起来了……   一大群奇怪的强者保护着他……派去的几十名搜魔人全军覆没……就连本来想让他们当作“目击证人”的雄都守卫也被解决掉了……   皇子活着离开了……活着……!   “护国天使……护国天使发现皇子了……她站在他那边……这是绝对的……!该死……!”   埃尔德雷德阴沉着脸穿过一条又一条华丽的长廊,直奔王宫主殿而去。   他的低声自语表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慌张。   一切都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如果嘉文四世不死,那他回来之后肯定要继承王位……就算现在他身后无人,也不可能当着整个国家的面弄死他……就算把他发展成“傀儡皇帝”?这或许有可能,但难度绝对很高……那家伙不蠢……!   老国王给他留下了一批忠诚的贵族,那该死的德邦总管也绝对会拥护他……想拿下他绝没那么容易……!   但现在也还没有到万事皆休的地步……冷静……冷静……   埃尔德雷德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急躁的大脑开始重新思考。   现在搜魔兵团在民众中的威望很低,但缇娅娜之前“镇压魔法师叛乱”一事为她争取到了不少威望,搜魔兵团减少的那部分权力也都合情合理地到了她的身上……即便是东部失守的事情传开,她也会有一定的支持者。   嘉文四世不死,那就先让他回到王室来……现在民众对光盾家族很不满——搜魔兵团的亏损就源于王室。现在还是有希望把他赶下来的。   就算一定要让他继承王位,那也是一位“失德的国王”,他的王座坐不了多久……   到时,手握兵权的缇娅娜还是可以执掌整个德玛西亚……至于那些权贵,就用搜魔兵团这些年来积攒的金币去贿赂贿赂……还是可行的……!   现在只需要找到几个替死鬼……找出几个背锅的推给护国天使,让她和民众可以宣泄怒火并“秉承公道”,那剩下的事情都可以慢慢解决……   德玛西亚北部和东部的外患很麻烦,但对于争夺王位来说并不算太重要……大不了先向他们低低头,等缇娅娜执掌王国之后再说……   他们总不可能直接灭了德玛西亚的……这绝对只是一次威胁或是掠夺……他们两国的合作并不牢固,到时只需要放出一点利益就能让其中一个国家收手……甚至是与其合作?到时再形成三足鼎立的关系……可以互相制衡……   对,就是这样……   没问题的……绝对没问题的……   只要让缇娅娜执掌德玛西亚……只要那样……   嗒。埃尔德雷德停在了紧闭的王宫主殿大门前。   他稍微调整了一下仪态和表情,又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一想到推门之后可以看见坐在王座上的缇娅娜,他心里顿时就没那么慌了——甚至有些期待。   那个曾经看不起他的女人……现在乘着他的便利登上了王国的宝座!她有把柄被自己窝在手中!   她没办法像之前那样瞧不起自己了!、   那个高傲的女人……现在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尊重……!   埃尔德雷德已经开始幻想起了一些美妙的场景……他与缇娅娜已经成婚有一段时间了,可他却连对方的手都没碰过,更别说什么夫妻之实了。   他一直被那个高傲的女人看不起,就像个卑贱的下人一样……   可现在,完全不同了。   他们必须平起平坐。   他甚至可以尝试用一些……强硬的手段让她服软。更粗暴地对待她……让她知道她只是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   埃尔德雷德在幻想中得到了复仇的快感。   他已经幻想到了一些他从未看过的东西……盔甲下的曲线……曼妙的身姿……   他感到热血沸腾。   于是他面带微笑地推开了主殿大门。   然后……   就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   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是以一个抬头的姿势向台阶上望去的,那视线自然是先看到自己的脚边,然后再看见王座那边。   所以他先是看见了一整套摆放整齐的盔甲……纯秘银质的,做工精细、造价不菲,上面还印有无畏先锋团的印章,而胸甲上的四翼标志是大元帅的标志。那块护住脖子部位的钢板也在地上,就摆在盔甲旁。   视线再往上……是台阶。   台阶之上……   是王座和德玛西亚大元帅·缇娅娜。   此时她只穿着一套连体的束身衣,进入王宫前穿的那套盔甲自然就是地上那套。   她此刻正……   跪在地上。   她的脖子上戴着一个项圈。   在这个回不过神来的瞬间,埃尔德雷德终于明白了对方之前为什么要穿这么厚的盔甲……明明不上战场、反而撤军,还要裹得如此严实……   特别是脖子上还护了一层厚实的钢板……   原来是……为了……   是为了……   遮住她脖颈上的项圈……   埃尔德雷德呆在原地愣了许久。   最终也只万分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缇……缇娅娜……?”   王座前双膝跪地的女人没有任何回应,仿佛“缇娅娜”三个字并不是她的名字。   此时的她俏脸微红,正乖巧地……用脑袋去蹭一只手……   是那个男人……那个年轻男人……之前缇娅娜想要解决掉的人……   可为什么……为什么……?   眼前的一幕让埃尔德雷德像是被万钧雷霆正面击中一样。   他的眼睛没有瞪大,但瞳孔明显地收缩了——这比瞪大眼睛的难以置信更加惊诧。就像一个可怜人死不瞑目。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无意识地缓缓向前挪动。   “陈策……你是陈策……缇娅娜……为什么……”   “中午好,我尊敬的搜魔兵团团长。”王座上的年轻男人一只手撑在扶手上、斜撑着脑袋,那随意的姿态和语气透露着高傲——真正的高傲。   在大殿里回荡着缓慢的脚步声的时候,他的另一只手从缇娅娜身上抽了出来,而后放在后者头上。   轻轻抚摸。   就像抚摸一条家犬。   而缇娅娜主动热情的反应……更像是一条主动摇尾乞求主人疼爱的家犬。   “转过头去看看吧,是来找你的。”   话音落下,缇娅娜终于有了反应——埃尔德雷德对她的呼唤她置之不理,陈策对她的命令她却无比热情地给予回应。   她将头转了过来。   她迷离的双眼中映衬出了另一个男人惊诧、惶恐、愤怒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到了极大的羞耻——她是第一次被人看见这幅模样……她这幅模样和她曾经的高傲与高冷完全相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元帅怎会变成一条卑微的家犬呢……   即便是虚假的政治联姻,名义上埃尔德雷德依旧是她的丈夫。   羞耻过后,她的内心突然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奇怪的感觉……她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   但至少……至少……   似乎不是那么难受……   甚至有点……   一瞬间的思考过后,缇娅娜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羞耻不再,思考不再……她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了。   看着那个向她走来的男人,她迷离的双眼里竟透露出了一丝深深的厌恶与鄙夷。   埃尔德雷德,她从来都看不起他。   “缇娅娜……这是为何……”   埃尔德雷德终于触碰到了第一级阶梯,但是以手触碰的——在极度的心理创伤之下,他连走路都走不稳了,还没开始走上阶梯就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他看着那个她一直以来都高攀不上的女人,内心彻底崩溃。   对他来说,缇娅娜一直比主殿的阶梯还要孤高……比王座还要遥不可及……   为了得到对方的尊重——哪怕是用正眼看上一次,他不惜以背叛德玛西亚的代价去刺杀国王和皇子……他始终都只为了对方能高看他一眼……   从那场政治联姻结为夫妻以来,他就一直渴望能得到缇娅娜的尊重……他做了很多事情……他不惜一切代价去触碰权力中心……他只为她能……   能……高看他一眼……   哪怕是一次低头也好……   他只想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只能靠联姻来获得权力的废人……   他遥不可及的女人……他遥不可及的尊重……那份无比高傲的尊严……   可为什么……   “为什么……!”埃尔德雷德发出一声哀嚎,痛苦的呐喊在主殿内久久回荡。   那个他永远都触碰不到的女人,此刻竟脱去了如同壁垒一般的盔甲、像条低贱的家犬一样跪在陈策脚边……!   缇娅娜在摇尾乞怜……!她在奢求陈策抚摸她……!!   她戴着项圈……戴着狗链……!!!   “啊……!!”   埃尔德雷德撕心裂肺地哀嚎。   而陈策只是笑着松开了手。   啪。连接项圈的链子掉在了地上。   缇娅娜歪了歪头。   然后……   将身体压低,用嘴刁起了链子。   再递到陈策手中。   “主人……不要放开我……”   “可是有人找你呢。”卙陈策笑着伸手挠了挠缇娅娜的下颌,那安抚家犬一般的举动被埃尔德雷德尽数看在眼里。   埃尔德雷德彻底崩溃了。   他不管不顾地拔出佩剑,踉跄着冲上台阶,想要一剑刺死那个坐在王座上的年轻男人。   可他的前脚刚迈上高台,缇娅娜就阴沉着脸动了。   她一伸手,直接将埃尔德雷德从台阶上推了下去。   她久经锻炼的身体素质很少,而埃尔德雷德此刻又是无比恍惚的状态,这一推自然是直接将其推得滚落下去了。   埃尔德雷德的脑袋在镶金的阶梯上磕出了血,可这份疼痛不如他内心麻木的万分之一。   他目眦尽裂,用极度痛苦的眼神看着缇娅娜。   而后者只是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他——就像以往的任何一个眼神一样。   再然后,她毫不留情地转过身去,脸上的阴霾瞬间变成了乞求的神色。   “主人……他没伤到你吧……对不起……”   “嗯,我没事,只是……”陈策轻笑一声,而后突然拽了一下手里的链条。   另一端连接着的项圈当即被拽了过来。   缇娅娜自然也就扑了过去。   她本能地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呼,然后又乖巧地趴在了对方的大腿上。   再然后,她轻启朱唇:   “汪……”   “我们尊敬的搜魔兵团团长似乎脸色不太好看呢?”陈策补完了后半句话。   闻言,缇娅娜看都没看埃尔德雷德一眼,只继续像只求爱的家犬一样去蹭陈策的手背。   “不用理他……主人……”   “是么?”陈策笑了笑,一边抚摸着缇娅娜的下颌一边望向台阶下的埃尔德雷德。   这位搜魔兵团团长已经彻底绝望了。   他只求高看一眼自己的大元帅此刻像只家犬一样在别人面前摇尾乞怜……他已经彻底崩溃了。   德玛西亚的局势动荡不安,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缇娅娜身上,可对方却……   却做了别人的……   狗……   他此时的内心活动可想而知。   缇娅娜刚才甚至为了别的男人对他动手了。   毫不留情地将他推下台阶,然后重新扑到别人脚边求爱。   “陈策……陈策……!”   埃尔德雷德崩溃大吼,精神已经无限接近发疯的边缘了。   而更让他发疯的,还在后面——   主殿大门又一次被人推开。   两道熟悉的身影走入主殿。   一个是表情坚毅的德邦总管·赵信。   另一位老者……   自然就是德邦总管拼死守护的人了。   德玛西亚的国王,嘉文三世·光盾。   埃尔德雷德瞪大了双眼。   现在,他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国王……   不是死了么……!   “好久不见,埃尔德雷德……” 第105章 拉克丝:喜欢的是姑妈而不是我吗?   埃尔德雷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今天发生的一切……看见的一切……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他想像某些蠢人一样扇自己一巴掌来确定是否身在梦中,但其实刚才的疼痛已经证明了一切……他踉跄着走上阶梯时摔倒的疼痛……缇娅娜毫不留情地将他推下去的疼痛……   丝丝鲜血从额头的伤口上溢出,模糊了双眼。身体各处传来疼痛,却不及内心痛苦的万分之一。   缇娅娜怎么会变成这样……   国王又怎么会……怎么会……!   魔法师叛乱那天他就应该死了……明明就连德邦总管也被人打晕……那种绝望的状态绝不可能是装出来的……他们怎么可能是在演戏……!   这该死的老家伙到底为什么会还活着……!   这不可能……!!   “埃尔德雷德,你好像在发抖。”   老国王沧桑而威严的嗓音传来,埃尔德雷德复杂的眼神里充满了癫狂。   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肯定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所有人都在骗我……他们联合起来骗我……!一定是在骗我……!!   “告诉我……!你把真正的缇娅娜藏到哪里去了!!”   埃尔德雷德指着王座边的女人厉声呵斥,可后者却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就算真的大发慈悲给了他一个眼神,那也绝对是看垃圾的眼神。就和以前一样。   “你这个冒牌货……你怎配扮演缇娅娜……!!”埃尔德雷德颤抖着弯下腰,重新捡起了地上的佩剑。   而台阶之上的缇娅娜只是慵懒地伸了个腰,然后继续用侧脸去蹭陈策的手背。“主人……他好吵……汪……”   这句话只是说给陈策听的,所以声音不大,但埃尔德雷德还是听见了一点。   于是他更加暴怒。   “你们都在骗我……!你们联合起来欺骗我……!你们全都在演戏!!”   埃尔德雷德发疯般地再次冲上阶梯。   但这次甚至都不用缇娅娜亲手将他推倒了。   “搜魔兵团团长埃尔德雷德,现在我正式逮捕你!”   凌厉的呵斥与尖锐的寒芒同时刺出,德邦总管·赵信几乎只用了一个呼吸的功夫就冲到了台阶的一半位置。   他没有直接击杀那个可悲、可怜又可恨的男人,而是用枪杆直接高高挑起。   咚!埃尔德雷德重重摔在地上,发出沉闷响声的同时有两颗带血的牙齿在台阶上磕断。   可他完全不顾及身体上的疼痛,甚至连地上的断牙都没去看一眼,又高举着长剑冲向了离他最近的老国王嘉文三世。   “假的……你们都是假的……!”   “你们全都疯了……!!”   “这个世界也是假的!这个世界全疯了!!”   埃尔德雷德一边发疯般地向前冲刺一边尖叫,很明显精神已经不正常了。   老国王不躲不闪,只轻轻叹了口气——在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且不论给搜魔兵团权力这点,至少他绝对是看错人了。   埃尔德雷德……并不是什么“一心为国的忠臣”。   “我要破开这个世界的幻象!你们这帮该死的黑魔法师休想用幻术骗住我!哈哈哈哈哈哈!!”   埃尔德雷德又开始大笑起来,挥剑也毫无章法了,俨然一副疯子拿刀乱砍人的模样。   纯纯的疯子。   “你已经着魔了……”老国王又叹了口气。   埃尔德雷德则是不管不顾地继续冲上去“行刺”。   “我要杀了你们这帮该死的黑魔法师!我成了!哈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回荡在主殿内,而赵信已经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老国王身旁。   锐利的长枪再次出击,埃尔德雷德手里的佩剑只在一瞬之间就被打落在地。   再然后,枪杆重重拍在他的胸口上。   即便有轻甲保护,也抵挡不住赵信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哐!盔甲凹陷下去一个大坑,埃尔德雷德也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可即便如此,他也还在大笑不止。   一边哭一边笑,时不时还会发出几声尖叫……   他已经彻底疯了。   他心心念念只求对方高看他一眼的缇娅娜成了匍匐在其他男人脚边的狗,这是心死;他密谋造反要暗杀的老国王如今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这是绝望。   昨天……不,半小时前的他还幻想着马上就能站在德玛西亚的权力巅峰,可现在却……   短短半小时,他从云端跌到了谷底。   他从万人敬仰的大贵族成了谋反的叛徒。   权力、金钱、地位……所有的一切都离他远去,取而代之的只有必将被斩首的未来。   心死了,身体也马上就要死了……就在这短短的半小时里。他怎能不崩溃、怎能不疯癫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诡异的笑声不断,老国王摇了摇头。“把他带下去吧,赵信……他犯下的罪责一条也不要放过,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是。”闻言,赵信立刻上前一个手刀敲晕了一直发笑的埃尔德雷德,然后再将其带走。   至于要带到哪里去、后面会如何处理……   只能说密谋造反并派出杀手刺杀国王的人,只能有一个结果。   嘉文三世刚才那句话的暗示意味并不是指这个必死之人,而是指……他的同党、族人。   无罪者无需连坐,但但凡有参与一点的都要全部抓出来——哪怕是掘地三尺。   现在官方在民众的心里印象极差,必须推点人出来给民众一个交代了……手腕越强匡硬越好。   赵信最后担忧地看了老国王一眼,而后关上主殿大门。   现在,大殿里就只剩三人了。   毫无战斗力的国王、已经变成乖狗狗的缇娅娜和战斗力极为可怕的陈策。   “好久不见,陈策先生……”   “好久不见,国王陛下。”坐在王座上的年轻男人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而后牵着手上的链子站了起来。   缇娅娜依旧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家犬姿态,就连国王也不能让她看上一眼。   “这段时间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考虑清楚了……”嘉文三世点了点头,头发明显比之前更加花白。“在您保护我的这段时间里,我想了许多……外面的事情我也全都知道,我已经做好选择了。”   保护,这个词听起来有点讽刺。   虽然他的确是被陈策救了——从那些来刺杀他的搜魔人手中,但他陷入危险的根本原因也是陈策打晕了能以一敌百的赵信。   这段时间与其说是保护他,倒不如说是软禁。   将他带到雄都偏僻的角落里关着,命人看管,再定期给予足够丰盛的食物和外界的信息……   他知道诺克萨斯和弗雷尔卓德联合进攻德玛西亚的事情。   也知道德玛西亚北部和东部已相继沦陷——无畏先锋团前去增援,也全都被打败了……   剑士长盖伦·冕卫被当众击败,此时正带着剩下的部队赶回雄都,而大元帅缇娅娜·冕卫就更……   老国王又望向了王座旁的两人。   这画面简直不堪入目……   他一直认为非常有能力、非常有心气的大元帅,此时竟……竟……   唉……   “现在我相信你之前说的了……我全信了……”   嘉文三世终于明白了陈策的威胁并不是痴人说梦……他是真的可以让德玛西亚亡国……他用将整个德玛西亚彻底打服的实力……   如此情形,恐怕另一个说法——关于未来世界会被某种异界怪物入侵的“无稽之谈”……恐怕也是真的了……   嘉文三世缓缓弯下他的老腰,那高傲的头颅也慢慢低下。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给别人行过礼了……从他继任国王之位以来……几十年?大概……   他几乎快要忘记行礼的动作了……他的动作僵硬无比。他把头顶上的王冠摘下,放在了胸前。   “我可以答应您的一切条件,陈策先生……只求您放过德玛西亚……”   “关于废除禁魔法令等事,你全部可以接受么?”陈策轻声问道。   “自当从命……”嘉文三世将腰弯得更低了。   见状,陈策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么,关于德玛西亚未来的一切政策和最高指令……你也愿意听我的‘建议’?”   “莫敢不从……”   “很好,我尊敬的国王陛下。”   “只求退兵……”   “当然,我说到做到。”陈策轻笑道,“但我会在雄都开设几家……武馆之类的东西?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会尽力协助您……”嘉文三世现在什么都能答应了——只要能包住德玛西亚。   “关于对诺克萨斯和弗雷尔卓德的贸易体系与路径,过段时间我会让人送一份策划书过来的。”   “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非常好。”陈策又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诺克萨斯和弗雷尔卓德的物资问题。   这两个国家都是拥有足够的战士,但非常缺乏矿产或粮食,只要能与德玛西亚达成贸易合作……嗯,在虚空降临的威胁下,德玛西亚就算吃点亏也不会吃太久的。   况且,那两个国家往这里输送人力资源的话说不定还是德玛西亚赚了呢。   总之现在要尽一切努力平衡各个国家和地区之间的缺陷,让人类的整体势力变得更强、更庞大,到时才有更足的底气去直面虚空。   尽量互补吧。   “来吧,国王陛下。”陈策缓缓绕到王座后方,双手拍了拍王座的椅背。“依据我们之间的协议,我将恭迎您的到来。”   闻言,嘉文三世抬起了头。   他看着那把熟悉的王座,心中一阵感慨——他知道对方的意思。   他向前迈开脚步。缓慢、僵硬。   他像往常一样一级一级地登上阶梯,最终来到了王座前。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陈策。   然后落座。   陈策的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以后我有空的话一定会好好辅佐您的,我尊敬的国王陛下。”   “……”嘉文三世沉默着,眼神里的落寞更甚。   陈策也不再为难他,牵着狗链自顾自地走下阶梯。   缇娅娜乖巧地跟在他身后,迷离的双眼里看不见半神的神采——她似乎已经完美地代入角色了。   “回见,国王陛下。”   陈策停在门边,命令缇娅娜捡起了地上的盔甲,然后再缓缓关上大门离开。   宽敞的主殿内,便只剩老国王嘉文三世一人独自叹息……   拉克丝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陈策了。   自从上次的离别之后,德玛西亚动荡不安……先是魔法师叛乱,再是诺克萨斯与弗雷尔卓德联合进攻德玛西亚……整个国家都变得奇奇怪怪……   她也想上战场保家卫国,但盖伦命令她不准离开家门半步,甚至找了光照会的人来看着她……她连偷溜出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只能心怀不安地等待……煎熬的等待,等待……   一等就是半个月。   她只能强压着内心的冲动继续去写那毫无意义的“家庭作业”——各种关于社交和贵族礼仪的无用东西。   她痛苦万分。   直到此时此刻。   敲门声响起。   盖伦尚未回到雄都,缇娅娜姑妈此时也应该在忙……那么来人一定是来找她的。   而找她的人,能是谁呢?   “陈策……!”   拉克丝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碧色的美眸里又有了期待的光亮。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大门。   而站在门边的人,正是她这段时间里一直期待的——   “陈策!”   少女几乎是整个人扑过去的。   “小心小心……”陈策接住少女,来了个久违的拥抱。“看起来你这段时间又被禁足了?”   “是呀!我都快疯了!”拉克丝挥舞着小手,看起来很是兴奋——她有好多话想说呢。“你都不知道,我天天被关在家里学习那些什么礼仪!我连光照会都不能去了!”   “噢……那还真是让人难过。”陈策微笑着摸了摸少女的头。   后者也很是享受这久违的温暖。   可正当她想把对方拉进屋里的时候,她突然发现……   陈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一个身材高挑、神情冷漠的女人。   也是她最害怕的人。   她那严厉的姑妈,缇娅娜·冕卫。   “姑……姑妈……?”拉克丝瞬间慌了神——她刚才扑上去抱陈策的举动可一点儿也不淑女。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她的姑妈很反感她和陈策接触……更不用说这么亲密了……   上次甚至为了这件事还……   “好久不见,拉克丝。”穿着一身厚重盔甲的缇娅娜瞥了拉克丝一眼。   “对、对不起……!”拉克丝连忙为自己的“不淑女行为”道歉。   可想象中的责骂并没有传来。   缇娅娜只是看了她一眼,而后便移开了视线——也没有再多说半个字。   拉克丝不安的同时更多的是疑惑。   陈策倒是很自然地笑了笑,“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难道我们可爱的拉克丝小姐不欢迎我吗?”   “没、没有……”拉克丝又小心翼翼地偷瞄了缇娅娜一眼,而后鼓足勇气让开了半个身位:“请进,陈策先生……”   缇娅娜依旧没有要责骂她的意思。   三人就这么走进了客厅,然后落座。   心慌的拉克丝连忙去厨房准备茶水和茶具。   客厅里的缇娅娜则是平静地摸了摸脖颈上的护板,然后……   又露出了那种像是痴女一般的表情。   “狗狗刚才的表现还可以吗……拉克珊娜应该没有发现的……主人……”   她的声音小到只有陈策能够听见。   “嗯,你表现得很好。”陈策把手背递了过去,那张发烫的脸立刻蹭了上来。   厨房里的声音很快停下,随后响起的便是脚步声了。   在拉克丝回到客厅的前一秒,缇娅娜又恢复了之前那种面无表情、眼神冰冷的“状态”。   拉克丝浑然不觉。   更没有注意到,桌子底下的一双腿越过了她。   抵在陈策那边。   “来,姑妈……”拉克丝紧张地先给缇娅娜端了茶。   后者接过茶水,但并没有喝——直到陈策也接过茶水、抿了一口,她才跟着喝。   在拉克丝回过头去的一瞬间,她一边看着陈策一边用灵活的粉舌卷起了茶水。   等拉克丝又望向她,她立刻放下茶杯。   “姑妈……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我想跟你说两件事。”缇娅娜用手遮住了脸上的绯红,姿势看起来像是沉思的姿势。“第一,以后我不会再逼你去学什么贵族礼仪了——以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会无条件支持你的。”   “诶……?”拉克丝有点难以置信。   她又颤颤巍巍地瞟了眼陈策。她怀疑是不是陈策用武力逼迫她的姑妈。   但很快,缇娅娜就告诉她:“你放心吧,陈策先生没有逼我做任何事情,也没有和我达成什么协议——我是完全自愿的。”   这句话可谓是一语双关。   但当然,拉克丝只能听出其中一层:“真、真的吗……!”   “嗯。”缇娅娜轻轻点头,拉克丝当即兴奋得叫了一声“耶”。   她还是太年轻了,心思也很单纯……她的姑妈说什么她都信,完全没有想到这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第二件事,”缇娅娜继续说道,“你的前姑父——搜魔兵团团长埃尔德雷德,因为密谋造反被逮捕了,而我也会受到牵连……以后我应该就不能再当大元帅了。恐怕还要背负不少骂名。”   “诶……?!”这个消息又让拉克丝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相比之下,当事人缇娅娜只是淡淡地抿了口茶。“没事的,就这样吧。其中的细节你也不必多问,知道这件事就行了。”   “可……可……”拉克丝满脸惊诧。   缇娅娜却不再继续谈论这件事,转而说道:“好了,事情说完了,我们也要离开了。”   “诶……这么快……?”拉克丝到现在都还有点没回过神来,“陈策他……”   “陈策先生还有些事情要和我去处理。”缇娅娜冷漠地站起身来。   “可是……”拉克丝明显还想挽留——这么久没见,她还想多和陈策聊聊天、互动一下呢。   缇娅娜似乎也看出了这位少女的小心思。   于是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   “不要打扰陈策先生办正事,拉克珊娜……”   缇娅娜把手伸进了盔甲的护袋里。   握着她的狗链……   德玛西亚雄都另一边。   阿狸懒洋洋地趴在床上晒着太阳。   她闭着眼睛,享受得几乎快要睡着。   可突然,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立了起来。   就像是突然接收到某种信号的雷达一样。   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狐狸,是犬科动物。   她突然感觉……   好像有另一只犬科动物要跟她抢食…… 第106章 阿狸:早说你喜欢这种play   雄都的大部分事情都已处理完毕了。   搜魔兵团团长埃尔德雷德被捕入狱,在发疯的状态下供出了不少同党,恐怕他做的那些脏事全部公之于众也是迟早的了。   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许多坏事,大抵都要算在他头上了。   反正背一件也是死,背十件也是死,倒不如全算上去给广大民众一个交代。   德玛西亚官方的公信力已经下降,但好在老国王嘉文三世及时下达了一条最新的法令——废除禁魔法令。   不得不说,这还得多亏埃尔德雷德之前设计做的演讲和游行——许多民众都对这条法令恨之入骨,能废除掉自然是好的。   另外,嘉文三世刚一重登王位,德玛西亚北方和东边的两大威胁就主动撤军了,这也让人们纷纷猜测那两个国家是不是对老国王非常忌惮。   也可能是因为一些别的交易……?不清楚。   但不管怎么说,嘉文三世的到来的确让德玛西亚又有了喘息的机会,这份功绩是毋庸置疑的。   官方的公信力得到了一些恢复。   嘉文三世也可以好好做他的国王了。   但当然,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德玛西亚的天”了——他只能做一个被监视的国王。   他颁布新法令之前必须让陈策的人先过目,组建什么军队也必须提前通知陈策,王国上的各种大事也是如此……他甚至发现,雄都里最近突然多出了很多身份合法合规的“外人”。   一些艾欧尼亚人。   他们有的是武艺高超的拳击手,有的是剑术精湛的剑客。他们在雄都的各个角落建立起了许多拳馆或是道馆,以极低的价格广邀各路人马前去学习。   甚至……还有一些名门望族主动去捧场了……陈策没说过那些是他的人,但嘉文三世只要不是被门夹了脑袋都能想得出来——那些贵族恐怕也是靠缇娅娜的关系引过去的了。   他们正在拉拢雄都的贵族,然后做到“在国王身边监视国王”……   很可怕。   嘉文三世在短短半个月内突然苍老了不少。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陈策,却对此并不在乎。   他现在正满心轻松地回到他的旅店——带着他乖巧听话的好狗狗。   他站在旅店下方,抬头仰望着楼上那个房间。他知道,娑娜现在应该还在那里,隔壁的几间房间里更是住着艾欧尼亚人。   瑟提、亚索和永恩等人此刻可能正在忙,但生性慵懒的某人此时肯定在上面瘫着偷懒。   许久不见的……阿狸。   之前就答应过她等事情稳定之后一定将她从艾欧尼亚接走……拖了这么久,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这间旅馆都快成自家的了……”这上面住的全是自己人,陈策一时间有些感慨。   话音刚落,一旁的缇娅娜立刻用讨好的语气问道:“需要把它买下来吗?狗狗有很多钱……主人……”   后半句话她说的很小声,没有被外人听见。   但以她的身份出现在这里,也已经足够吸人眼球了。   “都可以。”陈策笑了笑,在众人惊诧的注视下带着缇娅娜上楼。   推开房门,一位扎着蓝色双马尾的36D少女映入眼帘。   对方也当即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很显然,她对缇娅娜的到来感到不解。   她本人并不喜欢这个高傲的女人,甚至可以说是讨厌——她养父的牺牲和这位大元帅脱不了干系,她的母亲也非常讨厌大元帅的孤傲、针对和唯利是图。   【陈策……】娑娜从床边站起,一双好看的柳眉微微下皱。   “没事的,现在缇娅娜也是自己人。”陈策走上前去抱住了娑娜,那饱满柔软的感觉他既熟悉又喜欢。   后者也同样享受。   【可是……缇娅娜她……她不是什么好人……】   “那是过去式了,娑娜。”   【诶……?】   “现在的缇娅娜很乖。”   【乖……?我不明白……】   娑娜望向缇娅娜的眼神里依旧带着敌意和警惕,生怕对方突然对他们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直到陈策转过身去对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元帅伸出了一只手。   原本表情冷漠、神色高傲的大元帅立刻露出了一种痴女般的表情。   然后……她当着两人的面快速脱下盔甲。   那熟练的动作里甚至透露着一丝……期待的意味?   哐哐哐……不出片刻,整副厚重的盔甲落在了地上。   缇娅娜脖子上的金属物件也被娑娜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项圈……?   “汪……”   缇娅娜又发出了一个让娑娜感到三观炸裂的声音,而后竟把连接项圈的链条放进了……   嘴里……   她刁着链条,像狗狗一样跪在地上往前爬,最后乖巧地把链子放在了陈策伸出去的手中。   “汪汪……”   【陈策……?!】娑娜看呆了眼。   而陈策只是大大方方地承认道:“前线战局失利后,我们尊敬的大元帅自愿成为我的狗了。”   【啊这……】娑娜仍旧满脸的惊诧。   陈策也不再多解释什么。   乖狗狗缇娅娜这件事……对外人当然是不能说的,对同为冕卫家族的拉克丝短时间内最好也不要明着来——毕竟是一家人,得给她点缓冲时间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而对于娑娜之类的自己人,但说无妨。   【陈、陈策……我不能……理解……】娑娜摇了摇头,多少有点被吓到了的感觉。   她看着那个她曾经高不可攀的女人跪在陈策脚边舔舐他的手背,一时间心里有点接受不了。   甚至还有点……   有点……   【她为什么要一直舔你……】娑娜拽了拽陈策的手,企图让两人停下来。【这太疯狂了……难道你们已经……做过更过分的事情了吗……?!】   “嗯?乖狗狗舔主人不是很正常吗?”陈策笑了笑,又伸手去抚摸缇娅娜的头顶。   后者被迫停了下来,眼睛却瞥向了娑娜。   蕴着怒意和敌意的眼神。   娑娜感受到这眼神,更确定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了——这肯定是在玩一种很……很变态的东西吧……!   【陈策……你不能这个样子啦……!】娑娜赶紧抱住陈策的一只手,想要将他拉开。   缇娅娜则是摆出了一副像是要发起攻击的姿态——即便她还是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   “放开我的主人……!”   【大元帅,你应该有你自己的尊严,你是人,不是狗……!】娑娜比划着手语。   缇娅娜看不太懂,但多少能猜到她的意思。“我就是主人的乖狗狗……!”   两人之间的对话听起来有点扭曲。   她们在争抢陈策的场景看起来更是扭曲。   陈策本人则是陷入了沉思。   而就在这时,打破“僵局”的第四人出现了——   先是房门被粗暴推开,随后三人同时看见了一条……哦不,好几条……   毛茸茸的大尾巴……   蓝白色的。   狐狸尾巴。   “你竟然这么久了都不来找妾身!”穿着一身修身长袍的狐狸少女站在门口,怒气冲冲地指着陈策。“妾身知道你回来了,故意不出现,你竟真的不来找妾身是吗!”   “我是打算待会就去找你来着……”陈策说的明明是真话,但不知为何总感觉没什么底气。   “你觉得妾身会信你的鬼话?”阿狸双手抱胸,一对可爱的狐狸耳朵高高竖起——她生气了。   她站在门边望向房间里的另外两个女人。   一个很年轻,一个比较年长。   一个很饱满,甚至比她还……大!   一个很高挑,成熟的气质也比她明显!   这两人单独拎一个出来总体魅力都不可能比她高,但偏偏两人都有各自比她明显的特点……!   “你这骗子……!!”阿狸气急地扑上去,直接把陈策扑倒在了床上。   她尖锐的牙齿和爪子全部露出,魅惑的魔力立刻释放——看起来就像是要将陈策“就地正法”。   一副要当着两个外人的面直接吃掉陈策的样子。   见状,之前就见过阿狸的娑娜也不高兴了,但出于淑女没有直接上手去扒拉对方。   可一旁的缇娅娜就不会管这么多了。   她并不认识阿狸。   她只知道阿狸的头顶上有奇怪的耳朵,柳腰之下还有好几条毛茸茸的尾巴……   早已“代入角色”的她瞬间感觉有另一只狗狗要来争夺她的主人了。   “放开我的主人……!”   缇娅娜用力推开阿狸,也摆出了那种龇牙咧嘴的表情。   后者当即皱起了柳眉。   直到现在,她才注意到眼前的女人竟戴着项圈……还连接着链条……简直就像狗链一样……   这龇牙咧嘴的样子也像……还有她刚才说的什么?“主人”……?   就连一向以来主张涩涩的阿狸都感觉有点变态了。   她看看缇娅娜,又看看陈策。“原来你喜欢这种是么?听话的小狗狗……什么的,你喜欢这种play?”   “我觉得我可以解释一下。”陈策被压在床上举双手投降。   “没什么好解释的了。”阿狸眯起了眼睛,愈发浓重的魔法气息里透露着危险。“已经晚了……亲爱的……”   “快走开,你这骚狐狸……!”缇娅娜用力拉扯着阿狸,可以她的凡人之躯实在难以推动阿狸。   阿狸只是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就将她扫到一旁。   “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却想要当陈策的狗么?你真下贱。”   “狐狸……!”缇娅娜怒目而视。   阿狸却是继续嘲讽道:“就算你想当狗,你既没有尖尖的牙齿又没有毛茸茸的尾巴,就凭你也想从我嘴里抢食?”   话音落下,缇娅娜竟有种被伤到自尊的感觉。   阿狸则是继续晃动尾巴,灵巧地裹住了陈策——好吧,这个力度用“勒”来形容也不为过。   她琥珀色的美眸倒映着男人的脸,嘴角缓缓勾起。   两颗尖锐的小虎牙也就露了出来。   “你喜欢这种play是吧……亲爱的,你真让妾身感到意外……”   “我真的觉得我还能解释一下。”陈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真正的“犬科动物”咬断脖子了。   他选择了投降。   甚至准备随时用欺诈魔术跑路。   阿狸的脸缓缓凑了过来……她张开了嘴,尖锐的虎牙近在眼前。   陈策开始动用魔力。   可就在他即将“闪现”到另一边的时候,他的脸上传来了柔软的感觉——这肯定不是牙齿咬上去了。   而是……   舌头?   他睁开眼睛,却看见了阿狸迷离魅惑的表情。   “亲爱的原来喜欢这种……你可以早点跟妾身说嘛~毕竟,妾身也是一只小狐狸呀~”   阿狸灵活的粉舌先是在陈策的脸上亲了一下,而后又当着另外两个女人的面直接吻住陈策。   她的狐狸尾巴摇得很快,双手也像可爱的狗狗一样弯着搭在了胸前。   她略微压下柳腰,下半部分的曲线便翘了起来——充满诱惑性。   单论妩媚这一方面,阿狸的确是“符文之地最强者”了。   “虚假的狗狗有什么好喜欢的呢?妾身可是货真价实的哦~”阿狸轻轻吸取着她最爱的魔力,眼神愈发勾人。   “甚至……如果亲爱的喜欢,妾身变成狐狸形态也不是不可以哟~”   “那就大可不必了……”陈策下意识舔了舔唇,竟感觉有些香甜。   而他们这般“打情骂俏”可谓是直接把另外两人当成空气了。   缇娅娜跪在地上怒目而视,像只无能狂怒的乖狗狗。   娑娜则是采取了行动——她红着脸拿起叆华,一段魔法旋律立刻发出。   【陈策先生……!你给我冷静点呀……!】   拥有治愈功能的旋律传入耳中,陈策心中的小火苗顿时被熄灭了。   阿狸也受到了影响,但她内心的欲望实在太强,看起来并不如何“冷静”——一杯水可以灭掉一根火柴,可又怎能熄灭燃烧森林的烈火?   她继续趴在陈策身上用头顶和耳朵去蹭对方的手背,还时不时吐出半截粉舌舔舐一下。   身为真正的“犬科动物”,她甚至都不用像缇娅娜那样代入角色了,直接本色出演即可。   【陈策先生……!你今天必须跟我解释清楚……!】   见琴声对阿狸没用,娑娜干脆直接走过去抱住了陈策的一只手——也避免某只狐娘一直舔来舔去。   【我们那时明明……明明已经确立了……那个的……!我们明明说要试一试先的……!这个涩涩的小狐狸到底是什么人……!】   “她叫阿狸……也是艾欧尼亚人。”陈策无力地解释道。   【我知道阿狸小姐是艾欧尼亚人……我是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娑娜用力拽着对方的手,结果一个不小心就……   弹到了她某个饱满的部位。   那Q弹的程度和起伏的幅度让阿狸都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喔~原来是奶牛小姐呢~”阿狸戏谑道,“看起来亲爱的最近很喜欢和动物们玩呢~可奶牛怎能比得上可爱的小狗狗呀~?”   【奶、奶牛……?!】娑娜被这种直接且污的儻称呼弄得很不好意思,但仍旧没有松开陈策的手。   【陈策先生……你看看她……!】   “……”陈策选择沉默。   【明明是我先来的……做朋友也好确立关系也好……明明都是我先……!】娑娜紧咬贝齿,拉扯的力度越来越大了。   另一边的阿狸虽然听不见娑娜的“声音”,但也能从那不甘的表情中猜测出一些意思,当即笑道:“亲爱的很早之前就和妾身在一起了哦~你才是第三者呢,做人还是要懂点廉耻比较好哦~”   【你才不知廉耻……!】娑娜急得直接比划手语回击了。   可阿狸只是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可妾身本来就不是人呀,妾身只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狐狸呢~”   【陈策先生……!!】娑娜好急。   “亲爱的~~!”阿狸也有点怕“奶牛小姐”的优势部位压过她。   于是两位少女干脆把矛头指向了中间人陈策。   “不给个解释的话,今天亲爱的就要完蛋了哦~”   【阿狸小姐是怎么回事……!大元帅又是怎么回事……!请你说清楚,陈策先生……!】   两个不同但同样动听的声音传来,陈策不禁打了个寒颤。   阿狸尖锐的牙齿真的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娑娜放在琴弦上的手指也似乎做好了要弹一首激进的曲子的准备。   只有……缇娅娜偷偷摸摸地爬到了床边。   “狗狗不会伤害主人的……汪……” 第107章 莫甘娜:你很懂嘛   陈策很后悔直接带着缇娅娜在阿狸在隔壁的情况下去找娑娜……   结果……快不快乐、好不好玩另说,至少人肯定是很受伤的。   嗯,物理意义上的受伤。   好吧,另一方面也挺受伤的……仿佛身体被掏空。   “阿狸真咬啊……下嘴还那么重……该说不愧狐狸也是犬科动物吗……”   陈策摸了摸自己脖子上发红的部位,在无数小草莓中间还埋着一个真正的伤口……当时都飙血了,要不是他生命力顽强,恐怕真要出点什么事。   “娑娜……明明平日里这么温柔,结果其实也有‘凶残’的一面吗……”   陈策又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那上面可不止有奶香味,还有一块一块被掐肿的青紫色。耳朵也被琴声震得到现在都还有点耳鸣。   “还得是真的乖狗狗……”   陈策最后想起了缇娅娜——只有那只听话的狗狗心疼地给自己擦药按摩舔伤口呢……   “太吓人了……”   入夜时分,陈策终于溜出了房间,准备自己一个人好好休息一下。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先反锁房门,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准备睡上一觉——最近这段时间说难不难,但也挺忙的,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德玛西亚……总算是整体上搞定了。   让瑟提、永恩等人来雄都,再让阿狸、娑娜和拉克丝帮忙看着,后面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至于某只乖狗狗,把她大元帅的职位扯掉,再让她小背一部分黑锅即可——夺了她自主的权力,给予她一部分可控的权力,这样她才永远不会“回归野性”。   才能永远当一只听话、亲人的乖狗狗。   棒子和甜枣永远都应该一起给。   这大概也算是“化敌为友”了吧……呵呵。挺不错的。   “那么,接下来的任务是……”   陈策在床上翻了个身,又伸出一根手指在柔软的床垫上比划了几个圈。   最大的三个圈分别代表德玛西亚、诺克萨斯和弗雷尔卓德这三个最强盛的人类帝国。   至于剩下的势力……大体可以分为双子之城、恕瑞玛、巨神峰、以绪塔尔、比尔吉沃特及其对岸的暗影岛。   巨神峰的星灵不太好讲话,暗影岛上也似乎没什么利益可图……双子之城的话,在拥有三大帝国的前提下,那两座科技贸易城市也算不上多重要了。   那里的人不归属任何一个势力,主打的就是一个“三姓家奴”——只要给钱,他们愿意给任何人贡献科技、制造装备。   有三大帝国在,彻底吞并那里不过是迟早的事,暂时可以不考虑花太多精力在那上面。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恕瑞玛、以绪塔尔和比尔吉沃特了。   至于该先从哪个地方入手……   “虚空到底还有多久降临物质世界?”陈策再次翻身,同时在内心深处问道。   【未知。】系统提示音久违地响起,但回答实在过于简短且毫无意义。   “它们降临前会有什么征兆吗?”   【未知。】   “它们会以什么形式降临?”   【未知。】   “……好吧,你还真是一问三不知。”陈策耸了耸肩,也没太在意——他本来就不对这几个问题的答案抱有什么希望。   现在虚空的危险就像一把悬在头顶上的尖刀……谁也不知道它会什么时候落下……   主动出击肯定是不实际的了,但……也许……   大概……   能去打探打探?   陈策把手指放在了两个小圆圈上面。   恕瑞玛,和以绪塔尔。   正巧这两个地方就是挨在一起的。   恕瑞玛的艾卡西亚就是当年爆发虚空战争的地方……正是那场战争让瑟塔卡女皇英勇就义、让恕瑞玛帝国走向衰落,也让亚托克斯等人被虚空侵蚀的。   北方弗雷尔卓德的虚空监视者已经得到有效控制,那边的缺口暂时应该没什么危险……那现在最不稳定的就是艾卡西亚的遗址了。   “也许能在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至少能提前做足准备……”   陈策自言自语着,心里也算是有了个模糊的计划。   他又准备换个更舒服点的睡姿再仔细想想细节。   可就在他转向窗户的一刹那……   他在黑暗中看见了一张人脸。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差点下意识地对着窗外发起攻击。   这里可是三楼!三楼的窗外出现了一张人脸!   “晚上好呀,陈策先生。”窗外的脸露出了一抹微笑,还有一只手在旁边挥动着。   隔着窗户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太清楚,但陈策当然能认出来——能悬浮在半空中的除了像辛德拉那样的超强魔法师也只剩有翅膀的天使了。   嗯,堕落天使也是天使。   “谁教你这样打招呼的……”吐槽着的陈策丝毫没意识到他自己之前也是这样去找拉克丝的。   窗户打开,黑色的羽翼立刻收起,那位受万人敬仰的女神趴在了窗台上。   “白天我不太方便来找你,就晚上来咯。”   “诶……行吧。”陈策无奈笑笑,让开了半个身位。   莫甘娜立刻灵巧地从窗户爬进屋内。   可就在陈策准备重新关上窗户的时候,她又突然抵住了窗口。“等等,还有一个人呢……”   “还有人?”陈策一愣,而后猛地注意到对方手里还拽着一条魔法锁链。   “对呀。”莫甘娜扬了扬手里的链条,然后重新将窗户开到最大。   很快,一个蒙眼、塞嘴、翅膀被绑住的“女人”也笨拙地爬上了窗台。   自然就是另一位护国天使——凯尔了。   待凯尔进入房间,莫甘娜又立刻用链条绑住了她的双手,但大发慈悲地取下了她嘴里的“口球”。   “来,和陈策先生打个招呼吧。”   “晚……晚上好……陈策先生……”凯尔竟真的听话地打了声招呼。   这倒是让陈策倍感意外了——凯尔不是宁死不屈的高傲天使么,怎么现在也变得这么听话了?   “最近我亲爱的姐姐变得和蔼可亲了很多呢。”莫甘娜微笑着拍了拍凯尔的翅膀,“你能感觉到吗,陈策先生?”   “是……大概能吧。”陈策挠了挠头。   “因为凯尔她最近有在好好忏悔,她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呃……关于之前她做的那些恶事……?”   “是的,最近凯尔都在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感到难过。”   “那我可以问问你是如何让她忏悔的吗……?”   “这个?这和我没什么关系,当然是我亲爱的姐姐自觉忏悔的。”莫甘娜的微笑看起来是如此的温柔、阳光。   可她接下来说出的话却是那么的让人不寒而栗:   “只不过她有时候也需要一点点帮助……我用魔法和锁链禁锢住她,然后用黑暗的烈火灼烧她的灵魂,最后再让她乖乖地趴在地上忏悔……只有这点小事了,凯尔可是很自觉的。”   “……”陈策不禁沉默了一下。这比他还狠啊。   “你那边的事情都解决了吗?”莫甘娜把话题引向正轨,同时对着凯尔比了个手势。   伸出一根手指向下挥动的手势。   凯尔立刻乖巧地坐在一旁。   陈策见了,总感觉此刻的这位护国天使很像一个……那个……什么……   “差不多都解决了。”   “那还需要我出面吗?”莫甘娜又问。   “嗯,最后还需要你和其他几位自己人一起去国王那里坐坐——以后德玛西亚会越来越好的。在你们的指导下。”   “听起来不错。”莫甘娜欣慰地点了点头,“以后德玛西亚就不会再那么的疯狂了……每个犯错的人都应该有悔改的机会,不是吗?搜魔人本不该存在。”   “是的,没错。”陈策又下意识地望向了一旁的凯尔。   悔改……这方面她倒是做得很不错……   “那我们就现在去吧。”莫甘娜又道,“白天人多,我还是比较想晚上出门的。”   “嗯……好。”陈策知道对方不想白天出门不是怕自己被别人看见,而是……凯尔。凯尔这幅模样被外人看到确实不太好……   “那就走吧,去找国王陛下做最后的交代。”   陈策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物,准备与两位“护国天使”一同前往王宫。   可就在他打开门的一刹那,一个黑影猛地扑了上来。   软软的……再然后,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舔了一下。   “主人……”   会喊这个称呼、做这个动作的……似乎也只有缇娅娜了。   她刚才一直乖乖地守在门边,手里还拿着项圈的链条。   就像……看门狗。   安静得连陈策都没注意到她是何时守在门边的。   “主人要出去吗……可不可以带上狗狗……”   “停。”陈策伸手推开缇娅娜的脸,可对方还顺势舔了一下他的手背。   然后又很自然地双膝跪地,双手弯着放在身前,半截粉舌还露在外面……当真是像极了乖狗狗。   莫甘娜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由得惊叹道:“陈策先生,你这也……太厉害了!”   “……”陈策无奈一笑。   接着,缇娅娜也看见了屋里的另一条“狗狗”——尊敬的护国天使,凯尔。   她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恢复了思考,但随即又变得更加追随本能——连那神圣的护国天使都追随本能了,自己一介凡人这样不是很正常吗?   做狗狗……做主人的狗狗……   什么都不用想……还能被摸摸……   好棒……~   “看来陈策先生在‘引导忏悔’这方面比我还有天赋呢。”莫甘娜看着无比乖巧的缇娅娜,不禁啧啧称奇:“她看起来可比凯尔乖多……啊不对,比凯尔更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啊……嗯……”如果要明着说的话,陈策一时间还有点不好意思了。   但他还是把手递给了脚边的乖狗狗。   后者立刻双眼迷离地去蹭。   “说起来我亲爱的姐姐最开始也……”莫甘娜又扭头望向被绑住双手的凯尔,“她一开始也是满脑子想着你呢——当然,也许想的不是什么好事,你懂的。”   “那确实。”陈策知道凯尔肯定是满脑子想着杀他了——那时对她的羞辱可不亚于对缇娅娜的羞辱。   把她白皙的脸按在地上,再压在她身上一顿乱来什么的……堂堂天使可受不了这委屈。   “但她现在已经不恨你了哦。”莫甘娜笑道,“她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会再怨恨你了。”   “听起来还挺不错的。”   “只是……”   “怎么了?”   “只是她现在还有点不听话来着。”莫甘娜摇了摇头,“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很乖,但我仍可以在她的灵魂里看见一丝反抗的光芒……她还渴望着‘造反’呢。”   “那的确是有点糟糕了。”此时的陈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直到他发现莫甘娜突然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直到莫甘娜将拿着链条的手缓缓递了过来。   “你的技艺让我折服,我想请你帮忙训……不是,教育一下凯尔,让她彻底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诚心悔改。”   “……哈?”陈策一愣。   一旁的凯尔也突然颤抖了一下。   她被蒙住的双眼里蕴着恐惧,脑袋不断摇晃,连同头顶上的白毛也散了开来。   “不……不要……妹妹……不要……”她开始求饶。   但莫甘娜根本没有理会她的意愿。   只微笑着将手里的链条递给了陈策。   “那就麻烦你了,陈策先生——报酬方面的话,以后你可以随意使唤凯尔,对她做什么都行,甚至可以……”   说着,莫甘娜又瞥向了对方脚边的“乖狗狗”。   “像对待这位一样对待凯尔。嗯,那样更好。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教育’结束以后不把凯尔还回来也是可以的,都随你——你就当我把她送给你了吧。”   闻言,陈策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因为父亲的死,莫甘娜对凯尔是绝对有恨的……但出于各种原因,她又狠不下心来直接杀了凯尔报仇——更何况她的理念就是要给所有犯错的人一个悔改的机会。   所以她既想让凯尔得到惩罚,又不想看到凯尔——那样会让她想起那段伤心的过往。   那么,把凯尔丢给“训犬大师”,那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好吧,我会好好照顾凯尔小姐的。”   陈策点点头,接过了拴住凯尔的链子。   凯尔不安地全身颤抖。   一旁的缇娅娜倒是眯起了眼睛。   又来了……   更加危险的……   对手…… 偷偷开一个悬赏   null 第108章 训犬大师   要面见国王,还需召集瑟提、永恩等已经“驻扎”在雄都的友军们,这大概需要半个小时时间。   拥有飞行能力的莫甘娜负责去把他们全部叫去王宫。   而在这半个小时的等待时间里,陈策就只能在房间里继续等着了。   和……缇娅娜、凯尔两人一起等着。   刚被莫甘娜抛下的凯尔看起来似乎很害怕,全身都蜷缩成了一团,那两只被铁链锁住的洁白翅膀想要裹住身体可又动弹不得——如此挣扎之下看起来便像是在颤抖了。   另一边的缇娅娜倒是显得非常自在——大势已去,她已经彻底放弃了个人尊严和思考,非常乖巧地当一只乖狗狗。   当狗狗有什么不好的呢?   有吃有喝不用干活,还有主人可以给她摸摸这里摸摸那里……不舒服吗?   更何况,她的主人还是那么强的人。   一个可以把国王陛下都踩在脚底的年轻男人……   “主人……汪……”   只穿着一身束身衣的缇娅娜又眼神迷离地叫了一声。   身为冕卫家族的前领袖,其实她一直有个埋藏在心底里的秘密……其实她一直都很慕强。   她外表是一个冰冷高傲的女将军,可心里却始终藏着一份近乎病态的“柔软”——她看不起那些比她弱的男人,但是对比她强的男人却有本能性的好感。   而陈策就是她遇到的第一个让她发自内心觉得比她强的男人。   所以她才会对原本的丈夫——埃尔德雷德,总是完全不想理会,甚至把他当作垃圾一般对待——说到底还是埃尔德雷德太没用了。为人软弱、阴险无用。   但陈策不同……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陈策就完全不怕她,反而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那种无比强硬的手段……   那种粗暴的对待……   当时的她只是感觉有些奇怪,但现在完全跟随本能的她已经明白了——她就是喜欢被陈策粗暴地对待。   用力掐住她脸颊的时候……把她的盔甲全部卸下并命令她跪下的时候……   还有……   拿出项圈命令她戴上的时候……   陈策的强大已经深深烙印在了她的脑海里,那种粗暴的对待也深深刻在了她的心底……她太喜欢这种感觉了……简直让她无法自拔……   原来她一直都不是什么高傲能干的大元帅……她内心深处一直想要的原来是这个……   这才是她的本能……   只是之前一直没有遇到陈策……   那份被埋藏在心底的冲动,终于被挖掘出来了……   “主人……主人……”   缇娅娜跪在地上摇晃着她不存在的尾巴,脑袋不停地去蹭陈策的手背。   后者都被蹭得有点烦了。   “好了,安静一下。”陈策语气冷漠,“你先去旁边坐着吧,先别吵我。”   “是……主人……”缇娅娜爬到了旁边的椅子。   却没有坐下。   而是乖乖地待在椅子旁——用类似于鸭子坐的姿势,但双手始终弯着放在饱满的胸脯前,嘴里也仍叼着她的项圈链条。   被主人冷漠地赶走……她……   似乎更兴奋了。   眼神愈发迷离。   直到……她看见陈策扭头望向一旁的“护国天使”。   那位高高在上的天使……此刻也跟她卑微的姿态并无二致——甚至更加可怜?她的双手和翅膀都被链条绑起来了,眼睛也被蒙着。   就像犯了事、需要管教的恶犬一样。   她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但也在暗暗自豪——护国天使也和她一样,却比她更加不乖。   主人一定会更喜欢乖巧的狗狗的……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她“护国天使”的身份了……天使狗狗,在身份上比凡人狗狗更加诱人……   缇娅娜处于一种自豪又自卑、安心又担心的叠加状态。   而陈策就没想那么多,自顾自地上前摘掉了蒙住凯尔双眼的面纱。   一瞬间,久违的光明照在了凯尔泛红的双眼上……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她感觉眼睛有点刺痛。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眯了眯眼,但眼前的那张脸又让她惊恐得不敢闭上双眼。   “不……不要……”凯尔已经开始求饶了。   莫甘娜的惩罚已经让她感到畏惧,陈策更是让她万分恐惧——那天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是陈策把她从天上拽了下来……是陈策把她白皙的脸按在地上感受大地的气息……是陈策骑在她身上封锁了她的翅膀……   是陈策……让她从高贵的天使变为下贱的奴隶……   在这个年轻男人面前,她已经再升不起一丝一毫的反抗心理。   “你好像很怕我?”陈策笑了笑,又将伸出去的手放在了凯尔白皙的侧脸上。“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伤害你的。”   “……”凯尔沉默着,全身都在颤抖。   但陈策只是笑笑,然后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块新鲜的面包。   “你跟着莫甘娜肯定饿了很久吧?我想你亲爱的妹妹是不会给你饭吃的——也许天使本身就不用吃饭?但饥饿感还是会有的吧?”   “……”凯尔依旧没有回话,但她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陈策把面包递了过去。   一番犹豫过后,凯尔还是颤抖着双手准备接过面包。   可就在她被绑在一起的双手即将触碰到面包时,陈策又迅速收回了面包。   “……”凯尔先是一愣,而后心中升起了极致的怒火——以她仅剩的尊严作为干柴。   她是不敢反抗没错,但这不代表她不会发怒——大不了就是一死!   “你别想羞辱我……!要杀便杀,我绝不向你求饶……!!”   “谁说要羞辱你了?”陈策又是戏谑一笑。   在一旁跪着的缇娅娜则是突然感觉这段对话有点耳熟。   “我是真的打算给你吃面包。”陈策又把面包伸了过去,“但我需要教你一点礼仪——凡间的礼仪,明白么?”   “……”凯尔怒目而视。   “在我拿着食物给你的时候,你不能用手去接,而是只能用嘴——明白么?”   “你这该死的变态……!杀了我……!”   “哎……太执着可不是什么好事。”陈策摇了摇头,又转身面向缇娅娜。   只一个眼神,后者立刻乖巧地爬了过来。   “主人……”   “来向我们的新同伴演示一下凡间的礼仪吧。”陈策笑着把面包伸到了缇娅娜那边。   而后者也很自觉地直接用嘴咬了上去——她的双手依旧像乖巧的小狗狗一样放在胸前。   她一口一口地吃着,既缓慢又“优雅”。   在吃完最后一口的时候,她甚至主动伸出舌头舔了舔陈策指尖的面包碎屑。   “很好吃……谢谢主人……”   “真乖。”陈策奖励地摸了摸对方的脑袋,狗狗也露出了喜悦的神情。   凯尔将这幅场景看在眼里,顿时感觉到一阵恶心。   “你这该死的变态……!”   “你急了?”陈策看都不看凯尔一眼,只继续笑道:“我觉得没问题,缇娅娜也觉得没问题,你一个外人急什么呢?”   “疯子……!变态……!”神圣的天使见不得这种东西,干脆重新闭上了眼睛。   陈策也不说什么,又从抽屉里拿出了第二块新鲜的面包。   这块面包上面还是带着肉的,香气四溢。   凯尔虽然看不见,但那诱人的气味还是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陈策再次把面包递了过去,“吃吗?”   “……”凯尔沉默着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见状,陈策又把面包递给了缇娅娜。   后者也用之前的姿势吃起了面包。   “谢谢主人……”   这种“污言秽语”让凯尔红了脸颊,那仅剩的尊严在折磨着她。   于是陈策又又又拿出了第三块面包。   “吃吗,大天使凯尔小姐?”   “……变态!”凯尔咬牙切齿地又骂了一句。   但这次陈策没再把面包递给缇娅娜了。   而是……   上前用手扒开了凯尔的眼睛。   四目相对,一边在笑,另一边则是既耻辱又愤怒。   “吃吧,别饿坏了身子。”陈策把面包递到了……   对方的手中。   凯尔用双手感受着面包的柔软,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疑惑。   “吃吧,用手也可以的。”陈策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   凯尔看着手里的面包,犹豫了许久。   最终,她还是无法抵御饥饿的折磨——她已经超过半个月滴水未进了。   还要每天承受着莫甘娜对她灵魂的灼烧。   虽然以她半神的躯体并不会因此饿死,但饥饿感还是实打实的难忍。   她低下头,开始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包——她已经不再顾忌什么形象了,生怕晚一秒就再也吃不上面包。   陈策就半蹲在一旁看着她吃。   凯尔被盯得有点难受。   而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那只突然放在她头顶上的手。   “你拥有一头漂亮的头发,凯尔……”陈策摸了摸天使的头顶,又捋起一撮白毛。“中等长度……也许你留长发会更好看?有人跟你说过吗?”   “……”凯尔一言不发地啃着面包,但速度明显慢了很多——她很怕对方又突然做出什么变态的举动。   所幸,并没有。   陈策只是欣赏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她很怀念她的头甲。她还是不习惯以这幅凡人的姿态暴露在别人的视野当中。   只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深蓝色束身衣……就像旁边那个低贱的女人一样……   凯尔一边耻辱地想着一边又在警惕着陈策,注意力逐渐从面包上移开。   于是陈策悄悄拽了一下莫甘娜给他的魔法链条。   很轻微的抖动。   但足以让凯尔手里的面包掉在地上。   “……!”饥饿的凯尔一惊,连忙伸手想捡起面包。   可……   她的双手已经被锁链限制,能够活动的范围实在有限。   她够不着那半块面包。   她又想用翅膀将面包推得近一点,可她的翅膀也够不着。   如果想吃,那就只能……   “嗯?你的面包掉了。”陈策温和的嗓音响起,“你不捡起来吗?”   “……我够不着。”凯尔咬着下唇低下了头。   “那真是太可惜了。”   “帮我……”   “什么?”   “我说……”凯尔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卑微的尊严不允许她去求一个她无比憎恨的“恶魔”。   但……强烈的饥饿感又让她万分难受……   如果她不曾品尝那块面包,那也许她还能忍受住饥饿,但一旦开了这个头……   她受不了了。   “帮我……捡一下……”   “噢,这可不行。”陈策轻笑道,“你得自食其力,我尊敬的天使。”   “……”凯尔用力咬紧下唇,直至一丝鲜血渗出。   最终,她还是松口了。   “求……求你……”   “什么?我没听清。”陈策的笑容就像魔鬼。   凯尔的自尊随着那两个字的吐出再次降低一个等级。她闭上双眼,痛苦地从牙缝中再次挤出那两个字:“求你……”   曾经无比高贵的护国天使,此刻却为了半块掉在地上的冷面包向仇人乞求。   倒是和她残破不堪的衣物非常搭调。   而陈策只是再次摇头拒绝:“我说了,你得自食其力……机会也是稍纵即逝的,你必须尽快做出选择了。”   说完,他打了个响指。   铁链拖地声响起,一旁的缇娅娜以狗狗的姿态凑了过来。   “主人……她看起来真不听话……”   “是的。”陈策摸了摸缇娅娜的头,后者逐渐靠近那半块面包。   这幅场景又让凯尔感到恶心,“你这下贱的凡人……你怎能与一个欺辱你的恶魔为伍……你怎敢蔑视天使的威严……!”   “天使?”缇娅娜抬起了头,眼神里蕴着深深的嘲讽之意。“现在的你,和我有什么区别么?你甚至连我都不如……我是一只听话的狗狗,主人愿意疼爱我,而你——你卑微的尊严只会让你看起来像一只不听话的恶犬。”   说着,缇娅娜满脸自豪地俯下了身子。   准备叼起那半块面包。   凯尔紧咬贝齿,心中的纠结、耻辱和痛苦揉成一团。   最终,她还是没能抵挡住食物的诱惑。   她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法——她也俯下了身子,但没有直接用嘴,而是在缇娅娜夺走面包之前用脑袋将面包顶了回来。   缇娅娜先是流露出了不满的神情,而后又乖巧地依偎在陈策脚边。   “主人你看……高傲的天使也会像狗狗一样呢……”   “闭嘴……!你这下贱的凡人……!”凯尔一边斥责对方一边赶紧抓起了被顶到她可触及范围的面包。   再然后,她赶紧狼吞虎咽起来。   而陈策又在这时候将手伸了过去。   凯尔立刻紧张地抓紧面包,生怕又被这个魔鬼抢了去。   所幸,陈策并不是要抢她的面包。   那只手也不是伸向她的面包。   而是……   伸向她平坦的小腹。   轻轻抚摸。   她的束身衣早已破烂不堪,腹部上也有不少雪白留在了外面,那温热的触感便更加明显……   她感到万般耻辱,可现在的她只能强忍着耻辱赶紧吃完面包。   陈策也不说话,只静静地轻抚着她的腹部。   她的肌肉并不健壮,但线条非常明显,摸起来的手感也是很明显的……有点硬,但又不失女性的柔软。   很快,凯尔啃完了剩下的面包。   她立刻向后缩去,躲开了陈策的手。   “真棒。”陈策赞赏道,“你做到了——你自食其力了。”   “……”凯尔依旧一言不发。   于是陈策从抽屉里拿出了最后一块面包——好吧,这本来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明天的早餐。   “作为奖励,这个就白送你了——拿好。”   面包精准地丢在了凯尔的手中。   这位已经饿极了的天使立刻啃了起来。   陈策也在这时再次将手伸了过去——依旧是抚摸腹部。   凯尔紧张地僵了一下身体,但抗拒的程度明显不如之前激烈了。   但……就在她吃到一半的时候,陈策突然粗暴地用力推了一下。   凯尔被推倒在地。   而那只手依旧抚摸着她的腹部。   这个姿势……   在这一刻,凯尔明白了……全都明白了……她明白了陈策抚摸她腹部的原因……   这个姿势……很明显就是在……   抚摸狗狗的肚子……!   前所未有的强烈耻辱感瞬间将凯尔淹没。   但面包……她也仍然舍不得。   她只能心怀耻辱地保持着这个姿势……然后继续啃着这块该死的面包……   一旦接受了这份耻辱……就……   再也回不去了……   凯尔闭上双眼,眼角流下了一滴耻辱的泪水。   她吃着面包,感受着腹部传来的……舒适……心中紧绷着的那最后一根弦终于彻底断开。   陈策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真乖……保持住,我会给你更加可口的食物和更加舒适的住所的。”   “等你变得足够‘优雅’的时候,也许我会考虑解下你的锁链。”   “要听话……乖狗狗凯尔。”   陈策停下了抚摸,转而将手搭在凯尔的头顶上。   后者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种耻辱……这种奇怪的感觉……   也许……也许……   至少比莫甘娜的灵魂灼烧要……好一些……   不是吗……   PS:   凯尔是白毛,之前手快打错字写成金毛了orz   今晚有加更 第109章 茶言茶语九尾狐娘   艾希在三天前大败了德玛西亚的军队——对方领头的将军好像是叫盖伦·冕卫,也就是陈策之前提过的人。   德玛西亚的军队已经撤军,弗雷尔卓德联盟便一路高歌猛进,从福斯拜罗打到了密银城。   这座城市的抵抗力量明显更强,但在上千头冰原巨兽的凶猛冲击下还是显得不堪一击——他们高耸的城墙像脆弱的白纸一样被撞破了。   仅用一天时间,这座繁华程度仅次于雄都的大城市就换上了弗雷尔卓德在联盟的旗帜。   不过这场战争中也没有多少伤亡——无论敌友。   因为密银城的守军刚折损一小部分士兵就选择了投降。   听当地城主讲,倒不是因为他们贪生怕死,而是因为……雄都那边传来了命令,让他们立刻投降。   而艾希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陈策的来信——   【德玛西亚已全面投降,不必再向其他城镇发起进攻。现原地驻扎并接受当地守军投降,收缴武器后释放战俘,保留德玛西亚士兵权利。】   【另,请尽快与瑟庄妮一同前往德玛西亚雄都。】   “要去德玛西亚的首都见他们的国王了么……以胜利者的姿态。”   艾希拿着陈策的亲笔信,视线投向了屋外的空地。   两只训练有素的飞龙已经落下,随时准备将她接走。   这种亚龙是德玛西亚的特产——确切地说是密银城的特产,被德玛西亚人驯服后会成为非常珍贵且强力的坐骑。无畏先锋团里就有不少的飞龙骑手。   如果骑乘飞龙,从德玛西亚偏中心位置的密银城赶往雄都,大概只需要一两个小时的时间。   的确是一种很不错的坐骑……   用来攻城的话也能直接无视掉守方的城墙……   如果能量产并输送到弗雷尔卓德……最好是能尝试一下让它们与冰原巨兽结合……嗯……   艾希已经开始幻想把德玛西亚最珍贵的坐骑“据为己有”了。   只可惜这种龙禽的数量实在稀少,驯服难度也大,跟冰原巨兽……恐怕也有生殖隔离?否则肯定能大大提升弗雷尔卓德联盟的战斗力……嗯,不过也不是不能试试。   艾希一边想着一边把信攥在手里,准备骑乘飞龙赶往雄都。   而就在她刚走出门的时候,另一位健壮的运动系少女凑了过来。   “听说陈策把信送过来了?上面写了什么?”   “大概就是说我们不用再进攻德玛西亚了。”艾希随口解释着,顺便打量了一下瑟庄妮。   德玛西亚的气候非常温暖,这位勇猛的冰裔也不用再穿上厚重的毛衣和盔甲了……她换上了一件运动背心,下腹全部暴露在空气之中。   那结实的肌肉线条……马甲线……   胸脯也好饱满……   真让人羡慕……可恶哇……!   “陈策的信只有这些内容了吗?”瑟庄妮没有注意到对方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信呢?让我看看。”   “信……噢,在这。”艾希假装一下子找不到信,手在口袋里摸索了好一会。   然后才把信递给了瑟庄妮。   后者打开一看,内容果真像艾希说得那般简短。   只是……   “这信是被撕坏了一半?”   瑟庄妮指着信件的下部,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内容。   “没有呀,陈策就说了那么多。”艾希悄咪咪把另外半张信塞回了口袋里——那半张信上写的自然就是【另,请尽快与瑟庄妮一同前往德玛西亚雄都】这句话了。   谁说两头龙禽就一定要载两个人的?   瑟庄妮这家伙涩的很,绝不能让她见到陈策!   她肯定会趁着月黑风高强迫陈策做那种人神共愤的事情的!   陈策纯洁的身子肯定会被她玷污的口牙!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瑟庄妮看着信件下方极不平整的裂口,明显能感觉到这是被人撕坏的。   “真没什么不对劲的,这封信原本就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陈策一向节俭,说不定是他把一张纸撕成两半来写两封信了呢?”   “嗯……节俭吗……”   “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我再处理点军中政务也该睡了。”   “诶诶诶……”瑟庄妮还想说点什么,可艾希已经把她推回了房间里。   哐。房门重重关上,艾希终于松了口气。   为求保险,她甚至偷偷在门外反锁了房门。   “陈策,今晚我一定会保住你的清白的……!”   艾希暗暗立誓,而后走向龙禽准备迅速赶往雄都。   可就在这时,几名弗雷尔卓德战士却突然快步走了上来。   仔细一看,还能发现她们押着一个稍显瘦弱的男人——从体态和面相可以判断出,这人是德玛西亚人。   “我不是说过要释放战俘了吗?”艾希柳眉微皱。   “尊敬的战母,他不是战俘。”一名女战士说道,“他是我们抓到的潜入者——他偷偷摸摸地溜进了城里,在城墙下被我们逮住了。”   “哦?”闻言,艾希感到有些意外,但也没太放在心上——大概是小偷、逃犯一类的小角色吧,不必在意。   “那你们自己处理就好了,关起来拷问一下什么的……我还是要事要忙,先走了。”   说着,艾希翻上龙禽,准备直接起飞。   可那几名女战士却又一次叫住了她:“战母大人,这家伙说是想见见您——他说想与您做一个交易。”   “交易?”   “是的……”被按住的男人抬起了头——披头散发、满面胡茬,手上还绑着两条禁魔石锁链……自然就是塞拉斯了。   “尊敬的弗雷尔卓德领袖,我想与您商量一件事……这可以为您和您的国家带来巨大的利益。”   “嗯……好吧,我只给你三分钟时间。”艾希虽然很赶着去见陈策,但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   “感激不尽……”塞拉斯点头行礼,看似卑微的姿态中又透露着阴险与残忍。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德玛西亚人,但我因为魔法师的身份深受德玛西亚贵族的迫害……我在前段时间向贵族们发起了反抗,我在德玛西亚的首都掀起了一场暴动。”   “嗯。”艾希平淡地点了点头。   “我集结了许多与我有相同想法的魔法师……”塞拉斯继续说道,“我们都被德玛西亚的贵族迫害过,我们渴望复仇……但也许我们缺少足够的力量。”   “但是……如果是您……”   “如果是强大的弗雷尔卓德……”   “我和其他遭到迫害的魔法师们都生于德玛西亚,我们对这片大地了如指掌……我们知道这个国家的许多秘密,也能找到一些绝妙的行军路线……”   “只要您愿意相信我们,德玛西亚富饶的资源都将尽数赠予弗雷尔卓德!”   “吃不完的粮食、杀不完的牲畜、采不完的矿石和用不完的衣物……都将属于弗雷尔卓德!”   塞拉斯高举双臂,慷慨激昂的样子像是刚发表完一篇激动人心的演讲。   只是……   站在他旁边的几名弗雷尔卓德战士都沉默了。   艾希也很想笑。   但她还是忍住了笑意,“说的好,那么……要想达到这个目的,你觉得目前最大的阻力是什么?”   闻言,塞拉斯还以为对方已经心动了,当即说出了一个之前在战场上所有弗雷尔卓德人都刻意没有提起的名字:   “陈策!一个叫陈策的男人!他在我掀起暴动、即将处死德玛西亚皇子的时候阻止了我!他是德玛西亚的走狗!”   稍作停顿,他又皱着眉头补充道:“可他的实力又偏偏非常强大……他很麻烦,所以我们必须先集结力量杀了他,然后再踏平德玛西亚!”   “这样啊……”艾希终于有点绷不住了。   她笑了笑,又问道:“其实我也认识那个叫陈策的男人来着……你猜猜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嗯?”塞拉斯迷茫地看了看四周。   又迷茫而谨慎地低声问道:“您和他……有恩怨……?”   “恩怨……嗯,算是猜对了一半吧。”艾希点了点头。   闻言,塞拉斯安心了不少——有恩怨就行,他就怕眼前的弗雷尔卓德领袖和那个男人是朋友什么的。   “那么,请问我猜中的是哪一半呢?”塞拉斯自信问道。   “猜中的是……”艾希笑了笑,“一半——有恩,无怨。”   “哈哈哈,那就……嗯……?等等……?”   “恭喜你在猜谜游戏中答对了一半,奖品是……”艾希微微一笑,眯起的美眸里蕴着浓重的杀意。   “把他押下去上重刑!只留他一口气,等我和陈策回来之后再做决定!”   “是!”几名弗雷尔卓德战士立刻把塞拉斯按在了地上。   后者拼命挣扎,想要吸取战士们的魔力化为己用。   可他惊恐地发现……   这群野蛮人用的全是蛮力!没有一点魔力啊!!   “蠢材。”艾希冷漠转身,抓起了龙禽上的缰绳。   下一刻,龙禽终于扇动翅膀、冲向天空。   艾希暗暗松了口气。   终于能见到陈策了……独自一人……   终于不会再被第三者打扰了……   血盟……嘿嘿,血盟……   一想到那具年轻美丽的胴体,艾希就忍不住连连吞了几口唾液。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涩涩的场景。   所以她没有注意到另一个窈窕而高挑的身影就在自己正下方。   此时正抓着龙禽的爪子一点点往上爬。   “哟,艾希,你刚才不是说马上就要睡了吗?”   瑟庄妮爽朗的声音骤然响起。   “你是要偷偷去找陈策……对吧?”   ---------------------------------------   ----------------------   陈策“教育”完了凯尔——第一轮教育。虽然效果不错,但这只天性高傲的狗狗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慢慢教导——即便她的神性已经所剩无几,她的自傲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她可不像缇娅娜那么容易“养成”。   但也只是时间问题。   慢慢来,不着急,毕竟强大的狗狗都是比较难以驯服的。   一位半星灵……待教育完全完成,其用处和价值可是极高的。   陈策身心舒畅地走进了王宫。   彼时已是深夜,王宫内只剩彻夜巡逻和守卫的卫兵,那些或进谏或攀附的权贵完全不见踪影。   卫兵们不敢拦他。   也不敢拦他身后的人——一大群人。   以“护国天使”莫甘娜为首,身后还跟着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外人。   半兽人瑟提、疾风剑客永恩和亚索、盲眼武僧李青、掌握兽神之力的乌迪尔……   还有一直黏着陈策不肯放手的九尾妖狐。   末了,甚至有一位身披重甲的“敌国”大将军——诺克萨斯之手·德莱厄斯。   是的,虽然诺克萨斯的大军停下了进攻的步伐,但他们的大将军直接骑着龙蜥一路赶到了德玛西亚雄都——在国王的示意下。以胜利者的身份。   王宫主殿已修缮得差不多了,可这条金碧辉煌的走道迎接的第一批“客人”却是外人。   甚至是将德玛西亚攻打至全面投降的敌人。   不可谓不讽刺。   陈策走在最前面,驾轻就熟地推开了主殿大门。   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国王此时正皱着眉头在处理政务——最近德玛西亚动荡不安,他的工作量恐怕是翻个十倍不止了。   他苍老的双眼下已经泛起黑眼圈了,令人感慨。   “晚上好,国王陛下。”陈策微笑行礼,却不像德玛西亚的大臣们那样行单膝跪地礼,而是只简单地抚了抚胸——其意味自然不言而喻了。   他身后的众人更是直接连礼都不行。   德莱厄斯甚至依旧穿着重甲、带着武器。   “晚上好,陈策先生……”嘉文三世疲惫地打了声招呼,然后颤颤巍巍地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同时伸手推开了想要站在他前面护其周全的德邦总管。   这位尽职尽责的贴身侍卫在见到众人带着武器进门的一刹那就变得十分警惕,四肢也以极小的幅度摆出了战斗姿态——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是这群人的对手,但如果他们真的要对国王动手……   那他会拼死守护国王。   即便结局悲壮,那也要先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再说。   “没事的,赵信……”老国王伸手拍了拍德邦总管的肩膀,又缓缓向前迈出一步。   在面对陈策的时候,他不会——也不能,坐在王座上。   他看着眼前的一群人,心中既有无奈又有意外。   那些艾欧尼亚人就先不提了,可……护国天使?还有那位来自诺克萨斯的大将军……诺克萨斯之手?他在诺克萨斯的权力可是几乎相当于大元帅的……   不……在崔法利议会的制度下,他甚至可以说是“三分之一位国王”。   他前来雄都不出奇,但他竟然也站在陈策身后么……   护国天使也是……   嘉文三世心中暗暗惊讶,但脸上还是表现出了该有的镇定。   “陈策先生,不知您这么晚前来是为了什么?”   “我来交代一些事情。”陈策悄悄拍了一下阿狸不安分的手——后者当即傲娇地鼓起腮帮。随后认真道:   “我想在人齐的时候与您交代清楚,以免未来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或麻烦。”   “没问题,您请说。”嘉文三世也行了一礼,姿态可以说是放得很低很低了。   “嗯。”陈策也不跟他客气,当即转身面向众人一一说道:   “首先是护国天使·莫甘娜,以后她将接替凯尔的位置在德玛西亚建立宗教——以忏悔、改过、惩戒为宗旨。对于德玛西亚境内的‘黑魔法师’,将由她统一管理。”   “其次是这几位艾欧尼亚的贵客——他们都是我请来的,以后将在雄都、密银城和周边的几座重要城镇建立一些武术机构……加强两国之间的交流与联系,我想您是能够理解的。”   “然后这位——想必您已经猜到了,诺克萨斯之手·德莱厄斯。他攻下了哀伤之门、伦沃尔和托比西亚等东境城镇,但很快就会归还与您——作为条件,我希望您能够开放德玛西亚与诺克萨斯的贸易之路,以缓和两国之间紧张的关系。”   “最后……我还要讲一件您可能不太了解、但一定知道的事。”   说着,陈策缓步上前,直到迈上了阶梯——赵信依旧警惕,但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我希望您能替我找到通往德玛西亚地下禁魔石柱的路,然后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话音落下,原本已经习惯了惊讶的嘉文三世又一次瞪大了双眼。   德玛西亚地下禁魔石柱……   那几乎是整个王国的秘密……   只有国王才能知道的秘密……   那里藏着的……是……   “曾经有一位强大的魔法师将这个世界的秘宝放在了那里……它们很危险。”陈策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也知道……我不会轻易触碰它们,但我希望能找到它们——且不论是否可以用于以备不时之需,至少不能被虚空吞噬。”   虚空这个词嘉文三世不太了解……他甚至直到现在都抱有一丝怀疑……但【这个世界的秘宝】……   那是……   世界符文……   曾经掀起符文战争的恐怖存在……知道它们的人少之又少,甚至就连历代国王也只知道有一位强大的魔法师将它们封印在了德玛西亚的地下禁魔石柱中,却不知道具体在哪……   如果要它们重见天日……   “我知道你的担忧,国王陛下。”陈策的语气愈发平和,像是在和老友商量着什么。“但你必须这么做……它们很重要,你必须找到它们……若是您执意阳奉阴违,那我也只能在一段时间后以粗暴的手段寻得它们了。”   “……”这句话让嘉文三世感受到了刺骨的冰冷——他知道,眼前的年轻男人真的敢这么做。   也真的有能力这么做……   “我会……尽力的……”   “很好,那就麻烦你了——注意事项只有一个:只让信得过的人去寻找,并且在寻得之后立刻通知我,不要让任何人触碰到它们……若是不小心‘引燃’了导火索,它们会让你的国度不复存在。”   “我明白……”   “那就多谢你了。”陈策又笑着轻轻拍了拍老国王的肩膀,而后走下阶梯。   是的,他要开始计划对世界符文的安排了。   这也是他之前选择来德玛西亚的一大原因——只是之前时机不成熟,便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世界符文……那些可怕的存在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   其蕴藏着的能量别说什么凡人国度,就是星灵、暗裔一起来也不足它的十分之一。   它们的力量极其恐怖。   但相应的,危险系数也非常之高……它们不可控。   它们会扭曲触碰者的心智,让得到它们的人变成力量的奴隶……瑞兹的学生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布兰德。   复仇焰魂·布兰德。   他曾经是瑞兹手下一位极具魔法天赋的学生,可他后来却被世界符文的力量蒙蔽了双眼……他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前提下直接触碰了世界符文。   于是他被世界符文彻底改变了。   他的心智,他的外形,他的灵魂……以及,他的力量。   拥有极小一部分符文力量的他,甚至能在几个回合之内重创几乎是人类最强者的瑞兹。   由此可见,世界符文是一把极度危险的双刃剑。   待虚空降临,在运用得好的情况下它们可以作为非常强力的攻击手段——甚至是制胜关键。但如果运用不好……它们会在虚空降临之前就毁了这个世界。   比起像个定时炸弹一样继续放在德玛西亚的地下禁魔石柱中,陈策更希望能将它们牢牢地攥在手中。   只有自己拿了,才是最保险的。   那种狂暴的力量现在还找不到能够安全驾驭的手段,自然也就不能轻易使用,但至少不能让它们落在别人手里——绝对不能。   拿着,不用,也比被别人拿去乱用要好得多。   “陈策先生……”老国王又突然叫住了陈策。   “怎么了?”陈策微笑回头。   “我想问问你……你为何要突然交代这些事情?”   “嗯……答案不够明显吗?”   “我不太明白……”   “因为我马上就要离开德玛西亚了。”   陈策回到众人身边,迎接他的却不止一道诧异的目光——众人都很疑惑。   刚攻下德玛西亚,这就要走了?   “垂帘听政”的娱乐,不多玩一会?   众人不解,而陈策只是淡然地耸了耸肩,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我得去拯救世界,可没空在这里玩。”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嘉文三世看着那道背影,又问出了一个问题——他一直以来最关心的问题:   “陈策先生……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问出来的一瞬间,大殿内突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笑声——听起来有点戏谑。   陈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望向了紧闭的主殿大门。   他的左眼泛起猩红的光芒,视线穿透了隔绝的障碍物。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而后,大门被推开的同时一个清脆的女声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陈策,弗雷尔卓德联盟的最高领袖,我唯一的血盟。”   艾希和瑟庄妮大步走入主殿,望向陈策的眼神里充满了重逢的喜悦。   话音刚落,那位身披重甲的诺克萨斯大将军也用爽朗严肃的声音说道:   “诺克萨斯三人议会之一,崔法利议会的最高掌权人。”   “怎么突然玩得这么正式?”一副玩世不恭模样的瑟提笑了笑,却也替陈策回答了嘉文三世的问题:“艾欧尼亚反抗军领袖之一,艾欧尼亚的地下皇帝——好吧,我承认,陈策的拳头比我硬一点点。”   陈策转过身去,再次望向那位表情复杂的老国王。“很高兴认识你,嘉文三世·光盾。”   大殿内的气氛威严而愉快。   然后……   “还让你装起来了?”艾希轻轻拍了一下陈策,语气冰冷。“现在麻烦你告诉我,这个一直抱着你手臂的小狐狸是什么人?”   “一二三四五……噢,她有九条尾巴呢。”瑟庄妮面露惊奇。   阿狸敏锐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但她一向不是那种喜欢“正面战斗”的狐。   于是她抹着不存在的眼泪软乎乎地靠在了陈策身上。   声音也是委屈得不行:   “陈策哥哥……你明明说除了我就只有那两个在旅馆里休息的女人的……这两位姐姐又是……?”   陈策惊恐地瞪大了眼珠子。   而阿狸还在茶言茶语:   “原来哥哥如此受欢迎……妹妹还自以为再排两个队就能轮到妹妹了……这般看来,倒是妹妹无理取闹了些……”   “哥哥便随姐姐们去吧……无需理会妹妹的感受……下雨了妹妹自己知道回家,饿了妹妹也知道自己捡东西吃……”   “哎……是妹妹的不是了……”   陈策开始头皮发麻了。   而艾希则是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原来……你在这里还有人呀?” 第110章 天使狗狗也是狗狗   “快走!别磨蹭!”   “不要东张西望!也不要想着逃跑!”   “乖乖配合我们,今天不会让你受多少皮肉之苦的!”   “快点!别想着耍什么小把戏!”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凶狠的催促声回荡在阴暗的街道上。   两人的声音明明很好听,此时却凶得像两只母老虎……就是审讯犯人的女警也没这么凶啊。   陈策的双手都被反扣着,略显驼背的走路姿势看起来也跟犯了大案的犯人没什么区别了。   而这一切,只因……   “姐姐们轻一点……陈策哥哥会疼的……”某只小狐狸心疼地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可她被衣物挡住的嘴角明明就在笑!在笑啊!   “阿狸妹妹不必心疼这个人,他抗揍得很!”瑟庄妮眉头一皱,押着陈策的手更用力了。“这家伙你不对他凶一点,他就要当着你面乱搞了!”   “是的,对他千万不能心软……快走,你这只老淫虫!”艾希也没好气地恰了一下陈策的手臂,“亏阿狸妹妹这么心疼你,你就干这种事?嗯?!”   “可是……可是妹妹也……也是背叛了两位姐姐……”阿狸又摆出了那种委屈可怜惹人怜爱的表情。   她的两只狐狸耳朵还适时地搭了下来。   “我们不怪你,你也是受害者。”艾希柔声安慰道,“要怪就怪陈策这家伙三心两意,你没错的。”   “呜呜呜姐姐好温柔……”   “好啦好啦,阿狸妹妹别哭了,待会看我们帮你教训他。”   “谢谢姐姐……”   阿狸又偷偷笑了。   笑得很屑。   陈策眼角猛抽,却又无能为力——现在无论他怎么辩解都没人信他了,这只屑狐狸玩茶的!   茶,太茶了!   下次一定要找机会狠狠地教训她口牙!   “两位姐姐,就是这里了……”   阿狸停下了脚步,身前便是那座熟悉的旅馆。   “很好,辛苦你了。”艾希温柔地拍了拍阿狸的手背,“现在就让我们去揭露陈策这家伙的恶行吧,阿狸妹妹!”   “好……可是,还请两位姐姐不要对陈策哥哥太凶……”阿狸用心疼的眼神瞥了陈策一眼,“妹妹……妹妹会心疼的……”   “你太心软了,阿狸妹妹。”瑟庄妮以一种老师的姿态摇了摇头,而后押着陈策进入旅馆。   一楼,二楼,三楼……   来到了陈策的房间。   “阿狸妹妹,这里就是陈策平时藏女人的地方了对吧?”艾希最后确认一遍。   “是的……”阿狸抹了抹眼睛,“但是娑娜姐姐平时不住在这个房间,所以里面可能只有缇娅娜阿姨在……”   “阿姨?”艾希眼角一抽。   “是的……缇娅娜阿姨有三十多岁了……”   “……”艾希和瑟庄妮同时沉默。   而后望向陈策的眼神里杀意更甚。   “你喜欢成熟点的是么?怎么,嫌我们太嫩太幼稚?要找年上系阿姨陪你?”   “我不是我没有……这是关乎到德玛西亚的国家大事,根本不是阿狸说的那样……”陈策已经开始害怕了。   “呵呵,你这种淫虫的私事也能扯到国家大事上?”艾希既愤怒又不屑道,“你以为你找上的是德玛西亚的大元帅么?你以为每个女人都像我一样位高权重么?”   “还真是……”陈策无力地辩解。   “呵呵。”艾希神情冷漠地推开了房门。   然后……   “主人……!”一个女人立刻激动地扑了上来。   艾希下意识侧身躲避。   于是那个女人直直扑进了陈策怀里。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艾希的脸色愈发阴沉。   瑟庄妮看着那个无比热情的女人……留着一头金色长发,身上只有一件可以将身材曲线完美勾勒出来的束身衣,五官非常标致,也很成熟——甚至有种她们这种年轻人不具备的年上妩媚气质……   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阿狸妹妹说的“三十多岁的阿姨”了,但……这保养……   脸上没有半点皱纹就算了,皮肤还……   瑟庄妮低头看了看自己常年征战后带着些许伤疤的手臂。   手掌上也有不少老茧。   她默默把手藏在了身后。   艾希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位突然扑来的“敌人”,打量的目光同样一扫而过。   她得出的结论……和瑟庄妮差不多。   早期身为阿瓦罗萨部族“大小姐”的她没有瑟庄妮那么粗糙,身上的伤痕和手上的茧都很少,但如果是要和眼前这个女人相比……   对方不如她白,皮肤也不如她水灵,可偏偏又是那该死的肌肉线条……!   这个女人的肌肉线条比她明显,比她好看……!   还有那种气质……更加成熟、更有韵味的女人气质……!   是“三十多岁的阿姨”没错,但是“看起来比小姑娘还要白净却拥有成熟女人气质的阿姨”。   艾希和瑟庄妮两人瞬间就激怒了——当然,是对陈策的。   她们看着缇娅娜,却发现了另一个更为可怕的点——这个女人……刚才叫陈策叫的是……   主人……?   “主人……你终于回来了……狗狗一直在等你……”   脖子上戴着项圈的缇娅娜扑在陈策怀里蹭着脑袋,半截粉舌时不时地舔过陈策的手背,俨然一副乖狗狗的模样。   是的,乖狗狗……她的自称也是“狗狗”。   艾希似乎明白了什么,当即瞪大双眼,“陈策!你这死变态竟然逼迫这样一位贵妇人给你当狗!”   瑟庄妮一言不发,但已经悄悄握紧了武器。   “主人,她们是谁?”缇娅娜听到艾希愤怒的指责,当即露出了一丝不悦的神色。“她们好吵……狗狗明明是心甘情愿当主人的狗狗的……狗狗很享受呢……汪。”   “陈策——!”艾希气得一把揪住陈策的领子将他拉到了一边。   主人被抓走了,乖狗狗缇娅娜顿时露出愤怒的神色——竟真的颇有几分狗狗生气时龇牙咧嘴的感觉。   “你这死变态……今晚一定要解释清楚!”艾希直接骑在了陈策的肩膀上,用那双修长白皙的大腿夹住他的脖子——她丝毫不介意这样做其实只会让陈策“占到便宜”。   弗雷尔卓德的制造工业可没有德玛西亚这么发达,她单薄的射手裙下自然是……嗯……   “我觉得我还有发言权……”陈策的后脑只感觉到一阵异样的柔软和温暖。   闻言,艾希更生气了。   可还不等她上嘴啃对方一口,一旁的瑟庄妮突然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艾希……你看那里……”   “现在除了神明下凡之外绝没有比惩罚陈策更重要的事情了!”艾希没有把头转过去,“除了神明亲自为他求情,否则我们今晚一定要狠狠地教训他!”   “呃……这个……”瑟庄妮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可能……呃……猜对了……?”   “什么东西?”   艾希终于抬起了头。   然后她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陈策的房间里……用锁链关着一个……   一个……   “天使……?”艾希惊了。   刚才她和瑟庄妮也在德玛西亚的王宫主殿里看到了一个长翅膀的女人,但那个是黑色的翅膀,衣着也一点都不神圣,看起来只不过是个有点不一样的女人而已,可眼前这个……   银白色的头发、白皙洁净的皮肤、完美无瑕的五官、纤细美丽的身材,以及……   一对纯白色的圣洁羽翼……   这肯定是真正的天使……   “我想我们今晚得上点重刑了,姐妹。”瑟庄妮默默收起了小刀,转而握紧她的专属武器——万年长矛·赛瑞尔达的怨恨。   艾希看着那位被魔法锁链锁在床边、满脸委屈的圣洁天使,心中的怒火也是蹭蹭上涨。   只有阿狸默默替他们关上了房门——她还在笑。满意的笑。   “两位姐姐……还请不要对陈策哥哥太凶哦……妹妹会心疼的……”   --------------------------------------   十分钟后,陈策被五花大绑着丢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在他面前,两位来自弗雷尔卓德的战母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缇娅娜……无法劝诫的狗狗心疼地依偎在他身边——依旧是像狗狗一样的跪坐姿态。   “陈策,我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艾希皱着柳眉摇了摇头,眼神里透露着深深的失望。   “真的太变态了!”瑟庄妮也是一脸的愤懑。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人?”   “就是,以前我们都觉得你是个正直的男人!”   “身为一个男人,你应该忠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到处沾花惹草!你应该恪守男德!”   “艾希说的对!”   “我对你很失望,陈策……你背叛了我们之间的血盟誓约,我现在甚至想和你解除血盟关系!”   “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了哈……”   “喂!!”艾希一把拉住了想直接把陈策暴走的瑟庄妮。   后者满脸无辜,“干嘛,不是你自己说要和陈策解除血盟关系的吗?”   “……我就是说说而已!!”艾希真的快被气晕了——陈策犯贱就算了,队友也跟着犯蠢!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你别激动嘛。”瑟庄妮耸了耸肩,可那充满欲望的眼神可不像说说而已。   艾希无奈捂脸。   片刻后,她又伸出一只裸足踩在了陈策的身上——她用跷二郎腿的姿势坐在椅子上,陈策却是坐在地上,这个高度把玉足伸过去刚刚好。   “快说那魔法锁链怎么解开!”   “我……我不到啊……”陈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彻底解开莫甘娜对凯尔的束缚——那可是星灵的力量诶!   “嘴真硬啊……”艾希眯起美眸,踩在对方身上的裸足缓缓上移。   从腰部一直移到了下颌的位置。   在这一刻,她居高临下的姿态终于有了女皇的气质——而不是那个阿瓦罗萨部族的大小姐。   “非要逼我对你动粗么?嗯?”   “我倒觉得以他这种变态会觉得你这是在奖励他。”一旁的瑟庄妮一语道破。   陈策也沉默了。   “快说!要怎么解开!”艾希则是继续“严刑”逼供,“为什么我们无论如何都解不开天使身上的锁链!”   “这你得找……莫甘娜……”那只光滑白皙的玉足就抵在自己的下颌上,陈策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   “哈?莫甘娜又是谁?这听起来像是个女人的名字!”   “就是凯尔的亲妹妹……”   “妹妹……你竟然对他们两姐妹都……!”艾希又惊又怒。   “不是啊……你不要乱想……”   “还想狡辩!”   “别——唔……!”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即便是有人相助也无法挣脱魔法锁链的凯尔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于是她……   更害怕了。   因为……因为……   这明显就是在演戏给她看……!   那个变态又邪恶的凡人故意带了两个女人过来演戏给她看……又吵又闹的……还试着帮她解开锁链……现在又逼供解开方法什么的……这明显就是在演戏……!   至于演这场戏的目的是什么……她不知道……她不理解……但她不蠢,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在演戏……!   因为那两个女人明显不如那个变态强——她能感觉得出来,就连十分之一的实力都不可能有!那他怎会被那两个女人轻易捆住并且一番羞辱?这明显不合逻辑……!   这就是在演戏……!!   凯尔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害怕。   她的大脑在高速运转,试图思索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不断思考,思考,再思考……可她始终想不出半点所以然来。   更要命的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的囚禁和折磨早已让她身心俱疲,思考能力也大大下降,此时在惊恐状态下的过度思考只会让她紧绷的神经“反弹”。   她越是思考,心中的恐惧和不安就越严重,紧绷的神经就越要命。   于是她在一阵高强度的思考后反倒陷入了一种无法思考的状态。   简称:CPU烧了。   “到底……是为什么……”   凯尔垂下了她高傲的头颅,一双金色的美眸里再看不见半点神采。   随着她的眼睛失去高光,她的身体也愈发瘫软无力。   她只呆呆地看着陈策。   以及陈策身旁不断安慰他的“狗”——乖狗狗缇娅娜。   那个凡人……她本是德玛西亚的大元帅……她也曾高高在上……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现在却成了陈策的狗……一条摇尾乞怜、请求主人疼爱的乖狗狗……   可是……她看起来又好像很享受……   是她被那个变态驯服了吗……还是这才是唯一的选择……   她在追随自己的本能……   本能……本能……   他们还在演戏……   只为了……   凯尔的大脑已经彻底失去思考能力了。   她也开始追随自己的本能了——但当然,和缇娅娜的“慕强欲望”本能不一样。   她现在的本能,是驱使她填饱肚子的本能。   她太饿了。   于是她缓缓爬向陈策——她知道那个男人可以给予她食物——不管是以什么身份。就算是以主人施舍狗狗的姿态也好。   本能是不会理会这些凡世间的“关系”的。   当啷……当啷……   链条在地上拖动的声音很明显,原本吵吵闹闹的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那位可怜的天使。   凯尔缓慢而僵硬地爬到了距离陈策只有十几公分的位置——若不是锁链束缚,她绝对会直接爬到陈策脚边。   然后,她颤抖着向陈策伸出了一只手。   就像在乞讨一般。   “我要……吃的……面包……给我……”   “……”艾希和瑟庄妮顿时沉默了。   陈策也表现得很是意外。   只有嗅到一丝危险气息的缇娅娜对着凯尔露出了威胁的表情。   “给我……食物……”凯尔的双眼毫无神采,说话的语气也极度卑微。   陈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前这位天使之前不是还挺高傲的吗?虽然上一次“教育”还算成功,但她内心的尊严和傲气不是还没有完全消磨掉吗?   这是……?   心中虽充满疑惑,但陈策还是决定要付诸行动了。   他在艾希和瑟庄妮威胁的眼神下直接起身,那绑住他的绳索只需轻轻一用力就像脆弱的棉花一样彻底断裂。   他从布袋里拿出了他珍藏的干粮——肉干。   “来吧。”   “谢……谢谢……”凯尔又缓慢地爬了过去。   陈策已经做好了像之前一样循序渐进“教育”的准备。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   这次凯尔竟然没有用手去接,而是直接跪着用嘴去咬。   陈策原本都准备跟她纠缠一番了。   可这结果……?   凯尔也是双膝跪地的姿势,一双手撑住地面、撑起身子,卑微地直接用嘴去咬陈策手里的肉干。   她的舌头甚至时不时就会舔到陈策的手指。   “乖……”陈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把“教育”进行到底了。   他再试探性地伸出手,伸向对方的小腹。   后者……竟真的自觉地躺下了。   任由那只手在她的腹部上轻轻抚摸。   也不知是肉干的美味还是抚摸的舒适所致,她竟然……流露出了一丝享受的神情。   “主人……!”缇娅娜发出了不愉快的声音。   但陈策没有理会,只在凯尔吃完手里肉干的时候迅速拿出了第二块。   还是同样的用手拿,对方也还是同样的直接用嘴接。   很乖巧。   摸摸肚子……凯尔再一次流露出了享受的神情。   再摸摸头……也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挠挠下颌……再摸摸背……全都很配合。   在吃完肉干之后,凯尔欲求不满般地舔了舔唇——如此姿态,说妩媚也妩媚,说低贱也低贱。   “我还要……还要……”   “还要?可以呀。”陈策笑了笑,但没有立刻去拿第三块肉干。   而是用一种威严的语气说道:   “现在,呼唤我。”   “……”这句话让凯尔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恢复了神采。   她看了看陈策手上的食物,又看了看一旁像狗狗争宠一样的缇娅娜……   然后,她张开了她那饱满红润的双唇。   她在这一刻选择了放弃思考。   这样她就不会难受。   本能,驱使着她:   “主……主人……”   她白皙的俏脸上泛起了绯红,破烂的束身衣下却透露着白皙……她乖巧的样子充满了诱惑性。   陈策大感满意。   所以,他没有注意到房间里已然飘荡起了魔力的气息。   艾希已经把冰晶长弓开到最大了。   “当着我面也敢这么玩是吧……好好好好好……”   等陈策逃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他的衣服都被撕得破破烂烂的了,脸上和身上的抓痕更是数不胜数……若不是他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恐怕这会还要变成冰雕被两位少女欺负呢。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凯尔……她可能还没有彻底屈服,但至少“尊严”这方面算是放弃了,也愿意当一只乖巧的狗狗了。   抚摸着她的白毛和柔软的腹部,亲手喂给她食物什么的……   高高在上的天使变成如今这幅模样,那种反差还挺令人兴奋的。   “教育成功了……不知道莫甘娜看到她姐姐这幅模样又会作何感想呢……”   陈策伸了个懒腰,准备再找个空房间好好休息一下——折腾了一晚上也太难受了。   可就在他准备下楼的时候,靠近楼梯的那间房突然打开了房门。   一个绑着蓝色双马尾的妙龄少女抱着枕头站在门边。   她没有开口,也不用开口,“声音”自然而然地传达给了她想传达的人:   【陈策先生……你又被欺负了吧……好可怜……】   “嗯……?”陈策扭过头去,只见娑娜正低着头站在门边——可她注定是看不到自己的脚尖了。   【那个……昨天的事……我想向你道歉……我不应该跟阿狸小姐闹脾气、对你不好的……你昨天肯定被我掐得很疼吧……对不起……】   “啊,没事,我已经习——啊不是……反正没事。”陈策摆了摆手。   【可是我还是想跟你道歉……】娑娜抿了抿唇,语气显得既卑微又委屈。【我昨天说的都是气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就是……说分……分开……什么的……】   “没事没事,是我有错在先,该道歉的应该是我。”陈策深鞠一躬。   可等他想再直起腰来的时候,后脑勺却碰到了一个……   软软的东西……?   又大又软……   【不要这样说……是我应该补偿你……】娑娜抱住了陈策,那温柔的气质才是真正的她。   昨天的她失态了,今天的她想要挽回形象。   “补偿……?”陈策有点不知所措了。   【是的……就是……也许我们可以更……亲密……些……】   不愿意将“到手的猎物”拱手相让的娑娜往后退了半步,而敞开一半的房门已然说明了一切。   她双手环抱,撑起了那饱满得让绝大部分女性都会感到自卑的胸脯。   陈策一愣。   【我不能这么快……但是这个……可以……】   “啊,这……”陈策还在发愣。   然后他就被拽进了房间里。   疲惫的他今天注定要更加疲惫了。   然而某只屑狐狸还在自满地睡着大觉……令人感慨。   正午时分,陈策平躺在床上,任由刺眼的阳光照进眼睛里。   现在是,正人君子时间!   一旁的娑娜也很累了,此时正侧躺在旁边,一双好看的美眸微微合上,像是快要睡着。   陈策也准备抱着这位软乎乎的可爱少女好好休息一下。   而就在这时,又又又一个声音打断了他——所幸,这次不是人了。   而是……   【英雄[琴瑟仙女·娑娜]涩涩满足度+20,互动度结算开始,当前互动度68!】   【获得奖励:[蓝色宝箱]*1】   【宝箱开启成功,获得奖励……】   【技能[盛宴](LV.max)】   【盛宴:贪婪地吞吃一名敌人,造成巨额伤害的同时可将被吞噬的血肉化为己用。   吞噬[生命]单位:依据吞噬血肉的量获得目标0%-10%的力量。   吞噬[装备]单位:依据吞噬物体的量获得目标10%-30%的能量。】   啊这……?这么突然?   盛宴……大虫子的大招?   等等……吞噬生命单位好理解,可吞噬装备是……?   连装备都能吃……?   看着已经逐渐进入梦乡的娑娜,陈策默默拿起了他已经不怎么用得着的魔切——用了天使之刃,这把剑以后恐怕是没什么出场机会了。   但这把剑里蕴藏的能量可不少——魔切的强大之处就在于其魔力的可怕含量。   如果能“吃掉”它并获得一部分能量……   犹豫片刻后,陈策心一横,把锋利的剑刃往自己嘴里送。   【技能[盛宴]使用成功。】   咔……咔……   在牙齿咬上去的一瞬间,看似坚不可摧的神剑魔切发出了断裂的声音。   咔……咔……砰!   魔切……碎了。   尖锐的碎片从口腔进入,像是受到了某种强大的引力般迅速涌入食管,然后是胃……   但这锋利的碎片竟没能划破脆弱的食管。   陈策只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魔力瞬间充盈了全身。   魔切的力量……女神之泪蕴含的强大魔力……   【吞噬效果良好,已吸收装备[魔切]15%的魔力。】   提示音落下的一瞬间,陈策几乎要忍不住兴奋地呐喊一声。   但他还是忍住了这种冲动——可不能打扰累了一早上手都快软掉的娑娜呢。   “可以无限吃东西并无限增强自身实力的话……”   “哪里有吃不完的‘食物’呢……”   陈策眯着眼睛,瞬间想到了一个好地方。   “这下不得不去恕瑞玛了……” 第111章 狗狗,饿饿,饭饭   本章节内容未审核通过 第112章 卡莎嗷,你太baby辣!   【恕瑞玛的沙漠是会吃人的。】   一句忠告,一段谚语。在这片大漠上艰难求生的人都知道。   特别是恕瑞玛的向导——他们负责带领外来的商队或旅队穿过大漠——大部分人是要从离开恕瑞玛,而有一些人却是要从外面进入恕瑞玛深处。   为了金币。和向导们一样。   拉塞尔,恕瑞玛众多向导中的一名,此时他便负责带领一支从外地来的商队深入恕瑞玛大漠。   这支商队的领头人知道这片沙漠需要什么,也很清楚这里的人什么东西最富足……他用严丝合缝的木桶带来了许多美酒和纯净水。装满了足足二十几辆马车。   是的,这正是恕瑞玛人最需要的。   在这片连秃鹫都不愿意停留的不毛之地,水就是命,命就是钱,水比钱更值钱。   恕瑞玛有很多的古遗迹,尽管千百年来不断有探险家和盗墓贼前去挖掘、破坏,可剩下的宝藏依旧数不胜数。   黑市里流通着许多号称是从古遗迹中挖掘出来的宝藏——有真有假,大部分属于后者。但也不乏一些真迹。   那些从古代帝王的陵墓带出来的宝藏价值连城,但普通人根本不懂得鉴赏……这些外地来的商队正是想要得到那些宝藏。他们想用在他们那里不值钱的美酒和水换取恕瑞玛的宝藏……这是他们唯一的目的,听起来既贪婪又无耻。   但偏偏恕瑞玛人愿意与他们做交易。   因为……没办法,不是吗?金币可不能打碎了喝进肚子里,更不能喂给家里嗷嗷待哺的孩子们。   拉塞尔暗自摇头,却不得不给这些贪婪的外来者带路。   他是一名资深向导,已经在这片大漠上行走超过二十年了。   但他完全不敢大意。   正是因为他有丰富的经验,所以完全不敢大意。   【恕瑞玛的沙漠是会吃人的。】   这句忠告也许在外人听来是指会将人掩埋的流沙或者飓风,但拉塞尔知道……它真正的含义是指那些“怪物”。   那些可怕的怪物……它们藏匿于黄沙之下……它们有可能在任何时间出现在任何角落……   它们贪婪、嗜血、残暴,它们的饥饿永无止境……   拉塞尔曾亲眼见过那些可怕的怪物吃掉了一整支商队——它们的嘴巴只一口就能吃掉一整头骆驼!   那些怪物绝不是人类所能对付的……想要在它们的尖牙和利爪下活着,就只有一个办法——   躲开它们。   “我们得绕过前面那座沙丘。”拉塞尔指着前方的大漠说道,“那里可能不太安全。”   “什么?”商队的领头人眯起眼睛眺望着前方,却什么也没发现。   灼热的阳光之下只有安静的沙土。   “绕过去?这得多走多少里路?”   “大概……三十多里吧。”拉塞尔道,“如果运气好的话,也可能可以缩短到二十里左右。”   “二三十里!”领头人发出一声不悦的惊呼,而后连忙摇头。“不能绕,这么远的距离至少得多走好几个小时,我的货物可是会随时间推移不断亏损的!”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木桶。   就算木桶包裹得很严实,里面的酒水也不可能一直在如此高温的地方长时间存放——那绝对会让他的货物坏掉。   “可我们没办法……”拉塞尔皱了皱眉,“那里可能会有危险的。”   “什么危险?流沙?那风平浪静的样子可不像会有流沙……你该不会是想多绕点路、多赚我点钱吧?我告诉你,就算你再绕一百里我也只会给你一开始谈妥的价格!”   “规矩我自然是知道的,先生……可你得相信我,那里可能会有危险——不是什么流沙,也不是沙尘暴,而是一种怪物……它们有可能会从地里钻出来袭击我们!”   “一派胡言!”领头人不屑地踢出一脚,直接把向导踢翻在地。“快继续给我们带路!不准绕!”   “这……绝对不行……”拉塞尔还想再坚持一下。   可那些凶残的外地人已经亮出了刀刃。   如果他不带路,那他就没什么价值了。   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大漠里,死一个人也不会被发现的……   拉塞尔紧张地连吞了几口唾沫,最终还是选择屈服——毕竟只是有可能……十分之一都不到的可能……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家里的孩子还等着这笔钱回去填饱肚子呢……   “行吧,我给你们带路……”拉塞尔唯唯诺诺地爬起身来,“但我得提前说好,接下来的路你们得听我的走……”   “行行行,少废话。”商队领头人不屑地摆了摆手。   拉塞尔只得继续带路。   前面的沙丘看似平静,但他知道那里绝对是暗流涌动的……他有经验。而且那条路并没有立牌和涂了字的岩壁,绝对是经历过什么可怕的灾难。   商队一路向前,很快进入了那片“危险地带”。   拉塞尔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释放着紧张的冷汗。   突然……   他听见了一个诡异的声音……   沙子在流动……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是它们!”拉塞尔尖叫一声。   商队的其他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被这声尖叫吓到了,当即全员亮出武器。   可……等了好一会都没有见到什么怪物。   倒是有一个全身破破烂烂、裹着大衣遮蔽烈日和沙尘的男人从沙丘后面走了出来。   “这就是你说的怪物?”商队领头人气得一鞭子抽在了向导身上。   拉塞尔捂着火辣辣的后背不敢讲话——背上的火辣绝没有他羞愧的脸这么火辣。   他望向了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种地方走?你不要命了是吧?”   话说的很凶,甚至有点埋怨的意味,但心意却是好的。   那个男人也不生气,只扯着干燥的嗓子说道:“是你们该走了……前面有怪物……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绕路走吧……”   “哪来的疯子,赶紧滚!”不等拉塞尔说话,商队领头人先一鞭子抽了过去。   但那个看起来像乞丐一样的男人只是略一侧身就轻巧躲过了鞭击。   领头人眉头一挑,感觉对方可能有点不好惹,也没有再继续纠缠,骂骂咧咧地就让众人继续前进了。   而那个男人还在后面看着他们,嘴里念念有词:   “我找了好几天才找到的小虫子……我可不想吃那些肚子里带着人肉的虫子……”   话音刚落,商队众人脚下的砂砾开始流动,如同沙漏中正在塌陷的漩涡。   人群开始惊恐地大叫起来,但他们脚下的震动却越来越明显。   再接着,一声诡异的嘶吼盖过了他们的叫喊——   怪物,要来了。   乞丐一般的男人默默将手伸向了腰间。   一把神圣的长剑缓缓拔出剑鞘……   诡异的微光脉动着渗入夜空,拼造的生物在恕瑞玛的夜幕下高高跃起,口角黏涎,狂吼怪叫。   它们贪婪,它们嗜血,它们将一切活物视为敌人。   它们将人类当作食物。   而陈策也将它们当作食物。   带着神圣烈焰的长剑在黑夜中挥舞,不止照亮了持剑之人兴奋的表情,也蒸发了那些具有腐蚀性的紫绿色血液。   这把合二为一的圣剑曾是两位护国天使的母亲的佩剑——炽天使之刃。   对付一些低等的虚空生物,足矣。   它们坚硬的外壳在高温的剑刃面前不堪一击,如同灼热的铁球触碰脆弱的纸张,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好似在这片大漠中架起了一座露天的烧烤场。   只可惜这些“烤肉”的气味实在难闻。   腐臭的气息如同在烈日下暴晒数天的尸块,即便上面没有令人作呕的蛆虫也能让人想到那副恶心的场景。   陈策从白天杀到了黑夜,这些癫狂的虫子就像蚁群一样多得数不清。   散发着恶臭的尸体已经铺满了大漠,而恕瑞玛的黄沙又将它们重新吞入地底……也许它们会在地下深处被其他同类发现,然后吞噬、消化、改造……可能化作同类的养分,也可能变成一只新的虚空生物。   这就是它们怎么杀也杀不完的原因。   它们的“死亡”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同类可以将它们的尸体重新转化为一个新的“活物”。   如果想彻底干掉它们,就只有两个方法——   第一,饿死它们。   第二……   吃了它们。   噗——!   炽天使之刃贯穿了一只体型中等的虚空生物,又将死死钉在了身后的岩壁上。   好了,这是最后一只了——嗯,暂时的。   陈策甩了甩有些酸痛的四肢,而后缓步靠近。   这只虚空生物长得有点像巨型甲壳虫……或者说是臭屁虫?身上披着一对薄得有些透明的翅膀,有整整八条腿,口器是一个布满尖牙的圆柱状器官……似乎还可以向外延伸几十公分,看着非常恶心。   陈策站在原地打量了好一会。   然后……   “嗷!”   人类对着虚空生物张开“血盆大口”,这还是符文之地史上的第一次。   陈策一口咬在了其中一条胡乱扑腾的腿上。   盛宴,启动!   在使出技能的一瞬间,陈策的整个消化道都被魔力覆盖,上至牙齿、下至胃部,全部出现了一种类似于【虚空恐惧·科加斯】的虚影。   虚空生物坚硬的甲壳在他的尖牙利齿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层柔软的鸡皮,随便一啃就断了——那嘎吱嘎吱的声音倒是挺不错的,还挺爽口。   甲壳都断了,藏在里面的肉块自然也是随便就能嚼碎,那一丝丝具有腐蚀性且极度恶臭的血液从嘴角留下,看起来有些骇人了。   滴落在衣物上的血液甚至直接将衣服腐蚀掉了一个大洞。   吃相有点不那么美观了。   很快,一整条大腿被陈策吃干抹净。   【盛宴】的效果让这一大块肉化作了一部分能量,吸收入体后机体便得到了增强。   陈策顿时感觉身体舒服了不少,力量感也比之前更加明显——虽然区区一条腿的能量十分有限,但增强是绝对有的——实打实的。   他能感觉到。   只要一直吃一直吃……迟早能肉身证道!   陈策满意地重新看向那只奄奄一息的虚空生物。   然后……差点没呕出来。   “当真是良药苦口……这肉的味道比鲱鱼罐头还要臭上千百倍啊……”   难以下咽……   “罢了,罢了……条件再艰难也得对自己好一点才是……”   陈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眼前的虚空生物彻底抹杀,然后把钉住它的炽天使之刃拔了出来。   魔力涌动,圣火升腾。   “人类与野兽最原始的区别就是在于会用火……还得是烤着吃。”   从白天杀到黑夜,那支愚蠢的商队自然也就得救了。   虚空生物本就难以下咽,陈策实在不想在啃“虚空生物肚”的时候啃出块人肉来。   作为报酬……嗯,是报酬……他们是自愿给的……也许……   陈策得到了好几桶美酒和纯净水,还有一些真正的食物——牛肉干、饼干什么的,倒是能拿来就着虚空生物的肉吃了。   主食和配菜,必须搭配好。   主打的就是一个营养均衡。   炽天使之刃的火焰在下面燃烧着,上方则是被串成一串串的虚空生物肉块,明亮的“篝火”上飘着缕缕炊烟。   不过这味道嘛……着实和印象中的烤肉区别有点大。   臭,太臭了……   “但也不是不能吃吧……总比生啃要好一些……”陈策拿起一条肉串,咂了咂嘴。   片刻的犹豫过后,他还是捏着鼻子准备来个一口闷。   可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   距离估计还有点远,对方也很谨慎……那人在刻意隐藏着脚步声,但还是没能逃过陈策敏锐的五感。   陈策放下肉串,随意地向后瞥去。   然后……他瞥见了一个紫色的身影。   对方突然加速了。   像是饥饿的虚空生物般向他扑来。   “还有漏网之鱼么……”   陈策耸了耸肩,不紧不慢地握住炽天使之刃的剑柄。   可等那个“怪物”极速逼近时,他却突然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因为……这不是一个怪物。   或者说不完全是。   这是一个被虚空生物“寄生”的人。   她全身都包裹在虚空生物构成的活体甲壳中,奔跑时还能依靠这身虚空甲壳向后喷射一些虚空能量作为“助推器”加速。   她也发现了陈策发现了她。   于是她紧张地大喊——那嗓音在虚空甲壳的包裹下变得嘶哑难听:   “不能吃!那些怪物的肉有毒!”   咚!虚空之女在一个呼吸的功夫内靠近了。   她一抬手。   像是电浆一样的能量发射出来。   再然后……   滋啦,滋啦……陈策手里刚烤好的肉串变成了一块焦炭——不,焦粉!   陈策看着那辛辛苦苦弄好的食物变成了一堆粉末,当即眼角一抽。   虚空之女……卡莎……   你该死啊……!   PS:   三天时间到啦,悬赏结束,悬赏结果如下:   月票加更1章   推荐票加更1章   白银宝箱加更5章   刀片加更2章   共计加更1+1+5+2=9章   只有九章的话,这个月内可以轻轻松松就完成啦,不拖不欠~   再次感谢格外读者大大的支持~~~ 偷偷开一个悬赏   @@上次悬赏还是上架前的事情,到现在都好几个月了,凑巧最近比较闲,就再开一个吧。   (关于上次悬赏,根据悬赏后几个月的更新字数15w、16w、15w、19w来算,已加更字数就是3+4+3+7=14w,折合2k字章节是70章,折合4k字章节是35章,虽然没有特别标明,但理论上已经超额完成啦~)   于是就可以再开一个悬赏了OvO   悬赏如下:   月票200/章   推荐票3000/章   刀片100/章   猫饼干的话请用来兑换刀片打赏OvO   黄金宝箱=16章   白银宝箱=5章   (虽然宝箱大概率没有,但标一定要标出来!这是面子问题!)   以上数据都没有上限,是熟悉的无上限悬赏呢。   这次悬赏的“一章”=4000字,届时也是按总更新字数来算(每加更一章都要算一下的话就太麻烦啦...)。   悬赏就开个...因为没什么信心,就连开三天好了。   (求捧场,不要让可乐太尴尬orz)   目前数据:月票2701,推荐36702,猫饼干23.04w,刀片7085   @@ 第113章 卡莎:坏了,遇到傻子了   陈策手里的肉串没了。   身后也只剩几只虚空生物的尸体——时间一长,那些尸体都被流沙吞没了。   当然,他本来也吃不了那么多,一开始就准备只吃个十头八头的——【盛宴】的转化能力是没有限度的,但自己的胃就算得到了强化也是有限度的,吃个十头八头还得慢慢来呢。   本来十头八头是刚刚好能吃上一段时间、支撑到找到下一个虚空生物“巢穴”的。   但现在……   “你是外来者吗?你不知道这些肉有毒?”某个披着虚空甲壳的人类女性在一瞬之间就射出了许多电浆能量,把虚空生物的尸体全部溶解了。   “就算你再饿也不能吃这些肉,这无异于自杀。”   在虚空甲壳的包裹下,她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好听,反倒透露着一种尖锐嘶哑的感觉……有些刺耳。   她的语气也带着些许责怪的意味,但更多的是关切——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   幸好来得足够及时……否则又有一个无辜的人要死在这片大漠了。   “……”陈策看着一地的溶解黏液,心都在滴血。   可就在他准备生气的时候,面前的“怪物”却突然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她的手心里有一块……糖果?   “如果你实在太饿的话,就把这个吃了吧。”   “……”陈策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而虚空之女·卡莎却以为他是在害怕——害怕她这幅可怕的模样。   是的,这是正常人的反应。   一个被虚空寄生的怪物……没有人不怕的。往日里人们都是远远见到她就要开始尖叫逃跑,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已经算比较大胆了。   噢不,也可能是特别胆小、此刻被吓得呆住了?呵呵……也有可能。   “放心吧,没毒的——我身上的‘毒素’可不会渗透到糖果里面。”少女嘶哑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不是语气问题,而是客观事实上的变得柔和了。   包裹住她整个头部的虚空甲壳开始褪去,如液体一般停留在了脖颈的位置。   她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   也许是大部分时间都不会被太阳直射的缘故,即便她身处大漠之中皮肤也非常白皙、细腻,甚至是水灵灵的。   她的五官也很标致——不像阿狸那般妩媚,也不像艾瑞莉娅那般“正经”,但美丽的程度却毫不逊色。虽有少女的青涩,却透露着成熟的气质——她经历得太多了。   她的身材的话……即便她脖子以下的部位全都被虚空甲壳所包裹,但那玲珑有致的曲线还是非常明显的。没有特别“前凸后翘”,但是那种足够窈窕又有肌肉线条的运动系感觉。   很青春也很清纯的感觉。   “你还在发什么呆?不要吗?”已经露出真容的卡莎皱了皱眉,略微有些不满——她救了对方,又慷慨地给予食物,对方却用那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   虽然她被人骂怪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作为被救者,不说谢谢至少也不应该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吧?   “噢噢噢……”陈策回过神来后连忙接过对方手中的糖果,“谢谢你,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我叫卡莎。”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指了下前方的岩壁,“那些石墙上的咒骂和名字,指的就是我。”   “那我想写下那些字的人一定都是些蠢货。”陈策笑了笑,将糖果塞入嘴中——草莓味的,很甜。   “卡莎小姐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人呢。”   “……”这回轮到卡莎愣住了。   她的眼睛里几乎是本能地流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脑袋也不自觉地微微歪向一边。   “你刚才……叫我什么?”   “卡莎小姐呀,这个称呼会太冒昧了吗?”陈策挠了挠头,“那……卡莎女士?或者直接叫卡莎?”   “……”卡莎又顿了一下,抿了抿唇。“实话说,你还是第一个这么叫我的。”   “这不是很正常吗?不这样叫的话要叫什么?”   “他们都叫我怪物……”   “我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怪物,卡莎小姐。”   “漂亮……?”卡莎又是一愣。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虚空共生体包裹的身体。   一片漆黑……上面还有一些诡异的紫色流光,活体生物也在不断涌动……从头到脚,彻头彻尾的怪物。   所有见到她的人都会大骂一声怪物,然后尖叫着逃跑。   就算是被她救下的路人,往往也会流露出极度恐惧的眼神——他们不大喊怪物也许只是怕惹恼怪物然后被杀。   为什么会有人称怪物为“小姐”呢……   还说……漂亮?这个词都多久没听见了……上一次还是儿时被母亲夸赞……   卡莎没有感到害羞,只是觉得奇怪——实话说,她并不相信对方的说辞。   皮肉里的针刺感更强了一些,似乎是在回应着这个无比正确的想法。   “油嘴滑舌可不能在这片大漠生存下来。”卡莎摇了摇头,“夸一个怪物漂亮什么的……这着实虚伪了点。与其想这些无用的东西,倒不如想想你要怎么穿过这片大漠吧。”   “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陈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语气也非常真诚——他的确是在说真话。   眼前的少女绝对配得上“漂亮”二字。   骂她怪物、说她丑陋的,只不过是被她身上的虚空生物共生体吓到了而已——人们将对虚空生物的恐惧与仇恨转移到了卡莎身上,自然也就觉得她恶心、丑陋了。   但如果放下成见,单论五官整个符文之地又有几人能比她漂亮?   “卡莎小姐,请不必在意他人的眼光,至少在我看来……你是美丽的。”   “……”卡莎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别再讨论这种无意义的话题了,你想好要怎么穿过大漠了么?”   “等天亮就走,这有什么好计划的吗?”陈策笑着反问道。   “看来你还没有见识过那些怪物的可怕……那些尸体是你捡来吧?你根本不知道它们有多恐怖。”   “是吗?我倒不觉得有什么。”   “哎……好吧,那食物问题呢?一块糖果也许只够你撑过今晚。还有水的需求。”   “不必担心。”陈策侧开半个身位,将身后的几个大木桶亮给对方看。“你瞧,我有好几桶美酒和纯净水呢。”   “这样……那好吧。”见状,卡莎也不再多说什么。“那你自己小心点吧,我要走了——这一片应该没有别的怪物了,你明天天亮立刻出发就行。”   说完,她当即转身要走。   然而陈策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这送到嘴的“宝箱”。   “等等,卡莎小姐……”   “怎么了?”卡莎半侧着头,似乎很想离开——她并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只是不想和陌生人继续待在一起。   她怕……自己怪物的模样吓到别人。   “今晚……要不留下来吧?”陈策微笑着指了一下身后的木桶,“至少先喝点水再走吧。”   “……”卡莎又是一阵沉默,而后冷漠道:“不必了,我不渴。”   “那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你自己都已经穷得要吃怪物的肉了。”   “哎,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   “不必,我不饿。”   “可刚才那块糖果已经是你最后的口粮了吧?”   “……”不善言辞更不会撒谎的卡莎再次陷入沉默。   片刻后,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下——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我就知道,像卡莎小姐这样善良的人如果还有别的食物的话肯定不会只给我一颗糖果的。”陈策笑着扫了扫旁边的一块岩石,示意对方可以坐下。   这次卡莎没有再坚持己见,一言不发地坐在了旁边。   “如果你还有多余的食物的话……等价交换就可以了。给我一点和糖果等价的食物。”   “那怎么够呢?”陈策翻起了背包。   “一物换一物,我不占你便宜……”   “那你可以用劳动力换取食物嘛。”   “劳动力?”   “你今晚留在这里保护我,我给你食物,这不是很公平吗?”   “……你的意思是你要雇用我一晚上?”   “如果卡莎小姐愿意的话,明天、后天、大后天……以后都雇用你也是可以的。”   “只怕你没这么多食物了。”卡莎佯装望着另一边,余光却不断瞟着那个黑漆漆的布包。   其实她是真的饿了。   很饿很饿。   也好渴。   “我想我的食物应该还是足够的。”陈策笑着递去一大块肉干——他先前就有带一点干粮出来,今天又得到了商队的“报酬”,食物和水短时间内肯定是不会缺了。   再不济,就去找虚空生物吃。   吃吃吃吃吃吃吃。   “谢……谢谢……”卡莎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说过这个词了,一时间有些生硬。   她接过对方递来的肉干,先是被这尺寸吓了一跳,接着又被这诱人的香味深深吸引。   “你明明还有食物,之前怎么要吃虚空生物?好奇么?那东西可是有毒的,不能乱吃。”   久违地品尝到了肉香,卡莎的心情都好了不少,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她一点一点地撕着肉干,每一丝都要嚼上许久,似乎很不舍得一下子吃完……她真的饿了很久了。   “哈哈,也许。”陈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着问道:“那卡莎小姐你今晚能留下来保护我了吗?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   “今晚没问题,以后……”卡莎抿了抿唇,用一种吓唬人的语气说道:“想雇用我的话,我收取的报酬可是很高的。”   “有多高?”   “就……嗯……”   少女思考了好一会,终于在她贫瘠的想象力中得出了一个应该算是很高很高的价位:   “像这么大的一块肉干,我最多最多保护你两天。”   说完,她又把头扭到了另一边,像是认定了对方会被她这个报价给吓退。   但陈策只是默默望向了身后的一个木桶。   里面……全是肉干……   像卡莎手里这么小块的都不好找……   “行,那就先保护个两天试试。”   “……”卡莎沉默着,吃着肉干。   沙漠的温差很大,到了下半夜就明显能感觉到寒冷了。   陈策又一次升起了篝火,明亮的火光照在卡莎平静的脸上。   真的很漂亮。   而且这位少女真的很善良。   她从小就被虚空夺去了家园,自己也在深渊之中被虚空生物寄生……历经千辛万苦,她活着从虚空里逃出来了,但迎接她的却不是人们的欢呼与喝彩。   而是咒骂、恐惧和嫌恶的眼神。   人们不能理解她,将她和她身上的第二层皮肤视为怪物,用石头和烂泥驱赶着她……她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在恕瑞玛的城镇里,只能游荡在大漠之中艰难求生。   其实她也可以离开这片大漠的,但她……   她为了保护人类不愿意离开。   她不想再看到有人像她一样被虚空夺取至亲和家园,于是她不分昼夜地守护着这片大漠……   即便她不被人理解,即便她背负着最肮脏的骂名……她也义无反顾地保护着恕瑞玛的所有人。   她的善良比恕瑞玛的星空更加耀眼。   陈策自然也是对她充满好感的。   “卡莎小姐,你之前那块糖果是哪里来的?”陈策随口闲聊。   而卡莎却是明显地愣了一下——显然,她没有想到对方会主动找她搭话——或者说她从没试过被别人主动搭话。   这让她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嗯……我之前救了一个小女孩,是她给我的……怎么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那颗糖果很好吃。”陈策笑了笑,“你有吃过吗?”   “糖果……小时候吃过吧……不太记得了。”   “这样……那你想吃吗?”   “想不想又如何呢?糖果只有一颗,我没有多的了。”   “那真的很抱歉我吃了你唯一的一颗糖果。”陈策又递了一大块肉干过去。   卡莎犹豫着收下,又补了一句:“这块的话……可以再保护你三天。”   “那就麻烦你咯?”   “嗯……”   两人又沉默着坐了一会。   再之后就是轮到卡莎主动搭话了——好吧,主动搭话她也没怎么试过,同样有些不太习惯。   “你是叫……陈策?来自艾欧尼亚?我没有记错的话……艾欧尼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那里也有很多怪物吗?”   “如果你说的是那些在地里面跳出来吃人的怪物……没有,艾欧尼亚没有那种东西。”陈策道,“但艾欧尼亚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生物,像什么上半身是人的小鹿啦、有九条尾巴的狐狸啦、长着动物耳朵的人类啦……很多这种。”   “噢……听起来真神奇。”卡莎露出了一抹向往的神色,而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因为你见过很多奇奇怪怪的生物,所以才不会怕我吗?像我这样的怪物,你已经见得多了?”   “不不不……”陈策摆了摆手,“我不是见惯了,我是本来就不觉得卡莎小姐你是什么怪物。”   “……我不理解。对于你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上后缀这件事,我也不理解。”   “我觉得你很漂亮,年纪也和我相仿,当然就叫卡莎小姐了,这不是很好理解吗?”   “不……这不好理解,因为我一点也不漂亮……”卡莎垂下了她的眸子,显得十分不自信——自从她与虚空共生后,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会叫她“丑陋的怪物”或者“该死的怪物”。   漂亮什么的……不可能的……   “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呢?”陈策耸了耸肩,又往少女那边挪了半个身位的距离。   再然后,他直勾勾地盯着少女好看的紫色美眸。   “你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紫色是紫罗兰的颜色,黑色是星空深邃的黑色。”   “……”突如其来的夸奖让卡莎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单纯的夸她她只会觉得对方是在拍马屁之类的,但如果是具体到某一个部位……即便她不相信,也会感到不好意思了。   她身上的第二层皮肤又收缩了一下,针刺的感觉让她由身体到内心都痒痒的。   “卡莎小姐的鼻子也很好看呢,鼻梁很高,鼻翼却精致小巧……还有脸型,也是很标准的美人脸呢。”   “不……不要再说了……”卡莎一感到不好意思,头部的虚空甲壳就自动裹上了。   她动听的嗓音也变得有些嘶哑:“我真的不好看的……不要再说假话了……”   “不管别人怎么说,至少我觉得卡莎小姐是好看的——我的主观感受就不存在真假了吧?”陈策笑呵呵道。   卡莎沉默着低下了头。   然后……   她突然感觉到手上有些温热。   常年养成的战斗习惯让她差一点就释放能量攻击了,但在看清手上是什么之后只是僵硬地让第二层皮肤收缩了一下。   是另一只手。   那个年轻男人的手。   “你在干什么……我身上这层东西……又硬又粗糙,很容易划伤你的……”   “但如果卡莎小姐愿意的话,就绝对不会伤害到我吧?”陈策一只手握住对方的手,另一只手贴在了胸前。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策,来自艾欧尼亚,以后就有劳卡莎小姐多多照顾了。”   “嗯……”卡莎轻微地应了一声。   然后又用更小的声音说出了她的另一个名字:   “我叫……凯莎。”   “什么?”陈策有点没听清。   “没什么……我叫卡莎,多谢你愿意雇用我了。”少女摇了摇头,面部的虚空甲壳渐渐褪去——现在她的心情平静不少了。很轻松。   “你明天有什么打算?要我带你离开恕瑞玛吗?”   “暂时不用。”   “噢……那你明天需要我带你去哪?”   “去……”陈策思索了一会,回答道:   “先去最近的城市乌泽里斯吧,我想先去买点东西。”   夜幕下的恕瑞玛几乎不会有行人在外面闲逛。   但今天卡西奥佩娅趁着夜色出门了。   就像她姐姐经常挂在嘴边的,夜晚总是能成就一些血腥的秘密。   她站在破败的城墙下,一双美丽的眼眸静静望着地平线那头。   终于,在漫天黄沙铺满她的大衣前,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了那边。   她认得那个人影,也认得那个人影拿着的奇特武器……一个十字形的刀刃。   “希维尔……” 第114章 来人,喂小姐吃糖!   因为卡莎的缘故,陈策没能“享受”到虚空生物的全虫盛宴。   但虫子终究还是要吃的——这可是他来恕瑞玛的一大目的,吃不上的话就算把其他目的都完成了也算是白来。   一只低等的虚空生物可能无法带来太多能量,但如果是十只,百只,千只,万只......积少成多的力量   就很可怕了。   如果运气好点的话,还能再吃到像卡兹克一类的更高级但能打过的虚空生物,那效果就更是能翻几番了。   届时,就算没了一身装备也能单凭肉身与强者对拼,甚至是将星灵都踩在脚下......   所以说,虫子还是要吃的。   只是......现在尽量瞒着卡莎为妙。   自己刚与这位善良的少女认识没多久,若是一下子就暴露出自己“吃虚空生物”的变态行径,恐怕很难解释的清楚——对方大概率会把自己也当作虚空生物的一员吧?更高级、可化成人形的虚空生物......什么的。   那真比怪物还要怪物了。   等以后双方的了解再深一点,再告诉她也不迟。   毕竟......卡莎小姐身上的第二层皮肤也是一个活体的虚空生物,若是她看见自己吃虚空生物说不定也会担心......   等等吃上瘾了把她也一起啃了咋办?   她是外表像“怪物”,却从未做过什么怪物的行径,大概率是很难一下子接受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的。   慢慢来,慢慢来......跟这位虚空之女的路还长着呢。   “那座城市就是乌泽里斯了吧?”   陈策远眺着地平线那头的破败城墙,向身旁的少女问道。   “是的。”卡莎点了点头,“待会你自己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外面?哪里?”   “我家。”   “在哪?”   “那边……跟我来吧。”   卡莎指了一个方向,而后带着陈策前去。   在离乌泽里斯的城墙不足一千米的位置,一个破败不堪的木屋映入眼帘。   这间木屋的构造看起来像是一个民房......但毫无疑问,这里已经荒废许久了,里面积满了黄沙,为数不多的几个家具就是坏掉的空木桶和断裂的木板。   这一看就是别人废弃掉的房子——也许以前是在乌泽里斯的范围内的,只是因为后来的沙尘暴或是怪物袭击被迫废弃了。   房子的屋顶早就坏完了,四周的“窗户”也只是用几块破木板随意地钉着。既不能遮风,也不能避雨。   就连容身之所也说不上......顶多算是一个“隔绝他人视线”的地方。   但卡莎似乎对这个“家”还算满意:“我在恕瑞玛有很多房子,这只是其中一间......坐吧。”   “嗯……”陈策小心翼翼地坐在一个木桶上,撑着地板的双脚微微发力,生怕一个放松就直接把这破木桶坐爆了。   “卡莎小姐平时就住在这里吗……?”   “最近是,因为我最近都在乌泽里斯附近活动。”卡莎随意地坐在另一个木桶上,她的第二层皮肤为她隔绝了所有黄沙和灰尘。“这间房子算是我所有的房子里比较不错的一间了。嗯,虽然有点小。”   “……”陈策沉默着,感觉有点心疼。   为众人抱薪者,却要使其冻毙于风雪......   “我知道你可能不太习惯这种地方,你先去买东西吧,我在这里等你。”卡莎随意地摆了摆手,“你晚上在城里住一夜也行,明天再回来找我吧——毕竟这里的环境对你来说的确不太好,会影响你晚上的休息的。”   “不不不,我觉得这里也还好了。”陈策摇了摇头,“有一句话叫‘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指的是只要有卡莎小姐你在,即便在野外扎营也比豪华的旅店要好。”   闻言,卡莎有点被逗笑了。“你可真是油腔滑调……好了,快去吧,明天再回来。”   “嗯,我今晚会尽量早点回来的。”陈策也跟着笑了笑,挥手道别。   “你可真是个怪人。”卡莎耸了耸肩,显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但在陈策离开之后,她望着那道背影。   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柔和。   被人接受的感觉......   吗?   陈策是早上出发的,但正式踏入乌泽里斯的时候已是傍晚。   这座沙漠城市离恕瑞玛的中心不算远,繁华程度也还可以——至少在陨落的恕瑞玛帝国中还算可以。   这座城市的城墙是上古时代的奴隶们建立的,距今已经有数千年时间了,虽仍屹立不倒,但也显得破败不堪——到处都是被风沙腐蚀的痕迹,木质的城门早已消失不见,城墙上的塔楼也所剩无几,垛口更是没有了任何的防御工事。   城里的街道也只是简单的石子路,两边还堆积着不少黄沙,商贩们随意地挤在一堆摆摊,显得杂乱无序。   城里的大部分人都裹着厚厚的外衣,用以抵住风尘的侵袭。人来人往的街道透露着饥饿的气息,每个人都在为了活下去拼尽全力。   这里鱼龙混杂。   而陈策来这里的目的也很简单——买东西,买很多很多的生物必需品,然后再去找一个虚空生物巢穴狠狠地吃。   原本他从商队那里得到的“报酬”是够吃的,但现在再加上一个卡莎的话......也许只能撑上四五天了,而他是打算带着一些食物直接跳进虚空生物巢穴里待上个十天半月的。   他打算到时就让卡莎在外面等着——以保护他的名义,他则假装是个探险家自己跳进去大口吃肉。   嗯......听起来还有点自私。   “但也总不能让那个女孩跟着自己啃有毒的生肉的……”   陈策无奈笑笑,走进了一家酒馆——在恕瑞玛,水可是稀缺资源,只有外来者开的酒馆才能买到这种“宝藏”。   进门的一刹那,他把手伸进了空荡荡的布袋里。   然后发动技能【未来市场】。   只一个眨眼的功夫,他的布袋就变得满满当当,里面全是金闪闪的金币。   “客人,喝点什么?”前台酒保见到陈策,当即热情地打起了招呼——他看得出眼前这个年轻男人挺富裕的。   在恕瑞玛的地界内,每个人都被烈日暴晒得皮肤发黑、干裂,像这么白白净净的年轻人不是富家公子还能是什么?   虽然衣着看上去破烂寒酸了点,但他肯定只是因为穿过大漠的时候遇到了什么意外而已。   一般人可能会从衣着上判断他就是个穷鬼乞丐,可精明的商人能从他的皮肤判断出他是个富哥儿。   这,就是眼光!   酒保为自己的聪颖感到自满。   而那个年轻人接下来的举动也验证了这点——   他爽快地从布袋里掏出一枚金币拍在桌上,开口便问:“你这里还有纯净水吗?我要的量不少。”   “水吗?有的有的……”酒保带着谄媚的笑容收下了那枚金币,又问道:“不知道客人您需要多少呢?我们这儿的定价是两枚金币一桶,五枚金币三桶。”   五枚金币换三桶水,要是放在别的地方肯定是连店面都保不住了——坑钱也得有个度不是?   但在这水就是钱的恕瑞玛,五枚金币换三桶水竟也算不上太贵了。   当然,也不便宜就是。   “拿个六桶吧。”陈策又排出了整整十枚金币,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他不差这点钱,也不怕被坑,只要水没问题就行。   “啊……那这个……”六桶水的价格正好是十枚金币,可酒保已经收了十一枚了。   “给你的小费。”陈策大方地摆了摆手,“再随便给我拿点吃的,多出来的都给你。”   “啊……谢谢!谢谢!”酒保连声道谢,迈着欢快的脚步就去仓库准备抬水了。   陈策便坐在前台等待起来。   而他没注意到的是,酒馆里的一个人已经悄悄盯上了他。   一个女人......确切地说,一个视财如命的女人。   年纪也不大,二十左右,皮肤经过长时间的太阳暴晒呈现出小麦色,但并不干燥——她的生活条件,平时也有相当不错的运动强度,肌肉线条还挺明显的。   她今天早上刚和另一个女人谈完一桩交易,然后就来酒馆一直休息到了现在……她很快就要跟合作搭档离开乌泽里斯了。   所以,在见到一个外来“富哥”的瞬间,她产生了一个不那么道德的念头——   临走前再赚他一笔。   至于要用什么方法……呵呵,当然是最简单、最朴素、最直接的手段了。   在这片三不管的大漠里,拳头就是法律!   她开始静静等待,宛如一只蛰伏的毒蛇。   很快,酒保用小推车推来了六大桶纯净水和一些干粮。   “来,客人您的水。”酒保笑容满面,“这个小推车也送您了。”   “谢谢。”陈策拉过推车就准备离开。   而酒保在他即将出门的前一刻犹豫着喊了一句:“那个……先生,我想我必须为您的慷慨提醒一句——外面有些乱,您得小心点。”   闻言,陈策用余光瞥了酒馆里的某人一眼,而后微笑道:“好的,我知道了。”   “那……再见,客人。”   “再见。”   --------------------------------------   离开酒馆之后,陈策并没有急着回去找卡莎,而是在城里不紧不慢地逛了起来——一方面他还需要再买点食物回去——他后面可以靠着吃虚空生物充饥,但卡莎可是要吃饭的。   另一方面……   他每次假装不经意的回头都能看见一道灿烂的魔法印记。   心之钢的印记。   该说不说,这运气的确是不错,刚来恕瑞玛就接连碰到了两位英雄。   虽说他一开始奔着乌泽里斯来就是为了找到【英雄】,但没想到这么快——他原本都计划了要花上好几天乃至一两个月的时间去寻找,却不料对方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放慢了脚步,在乌泽里斯的街道上闲逛、购物。   随着夜幕降临,大漠上的温度越来越低,街上的行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在绕过最繁华的贸易地带后,整条杂乱的街道基本上可以说是空无一人了。   而陈策的“机会”也就到了。   他佯装累了要歇歇脚,在破败的城墙下席地而坐。   然后,跟踪他的人影越来越近……他都不用去看,光是听那被刻意压低的脚步声都能猜到了。   不出意外的,一把尖刀在他仰头喝水的时候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钱,还是命?”   身后之人传来威胁的声音。是一个女人,很年轻,即便语气凶狠也掩盖不住那种清脆的青春感。   陈策不紧不慢地喝完了水壶里的水,然后笑着问道:“你不是雇佣兵吗?怎么也干起了强盗的行径?”   话音落下,女人沉默了一小会——显然,她对对方知道她身份这件事感到惊讶。   但她还是用一种理直气壮的语气说道:“对于恕瑞玛人来说我是一名雇佣兵,但对于你们这些贪婪狡猾的外人来说我也可以是一名强盗。”   “灵活的道德底线?”   “是灵活的金钱底线。”   “只要有钱什么都能干……这还真是符合你的人设啊,希维尔。”陈策笑着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于是,他脖子上的刀刃更近了半分。   尚未划破他的皮肤,但他已经能感受到那种嗜血的寒芒了。   “你认识我,那就好办了。”蒙着脸的年轻女人——也就是希维尔,干脆直接卸下了她外表的伪装。“留钱,还是留命?”   “啊……这个问题还真是麻烦……我两个都想要来着。”陈策依旧不紧不慢,似乎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不过如果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的话,我还是可以赏你点金币的。”   这幅轻蔑的模样彻底激怒了希维尔。   她手腕翻转,手里的匕首从对方的脖颈刺向了大腿——好吧,虽然她很爱财,但也不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对于这些贪婪狡猾的外地人,教训一顿、抢走钱财即可。   刀刃迅速刺下。   而陈策只是轻轻压了一下腰间的剑柄。   被翘起的长剑不差一丝一毫地正正挡住刀刃。   铛!清脆的响声响起,希维尔也意识到了眼前的男人并不简单——至少不是那种可以随便打得跪地求饶的普通富家子弟。   她认真起来,手里的匕首挥得更快了。   而陈策还是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在刀刃袭向他的腹部的瞬间,他风轻云淡地伸出了两根手指——就像是比“耶”的手势。   然后……   咔!   刀刃被他的两根手指夹住了。   任凭希维尔如何用力都无法刺下或抽出半分。   即便这位雇佣兵身经百战也不禁露出了惊惧的神色。   “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抢劫也是一样的,希维尔小姐。”陈策微微一笑,双指略一发力就折断了那把凡品匕首。   金属断裂的声音让希维尔心生恐惧。   这是个怪物……他绝不是人类……人类不可能有这般力量……!   只片刻的犹豫,希维尔当即逃跑。   可还不等她跑出一个街道,身前就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那个她跟踪了一整个下午的人影。   陈策几乎是瞬移般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一头撞了上去,强大的反冲力直接弹得她摔倒在地——鼻梁都差点撞出血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希维尔小姐。”   陈策看着对方背上的怪异武器,犹豫一番后还是没有直接抢过来吃掉。   虽然那把十字刃上附有强大的飞升之力……虽然吃掉它会给自己带来非常大的提升……但不着急。   这东西留在希维尔身上还有用处,等事成之后再吃也不迟。   “你见过卡西奥佩娅了吗?”   那个熟悉的名字让希维尔出现了一瞬间的慌乱——即便她很快掩饰过去也被陈策发现了。   “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让开!”   “怎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陈策笑了笑,又问道:“卡西奥佩娅给你交付委托了吗?她有没有邀请你去一个地下墓穴寻宝?”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这该死的怪物……!”   “哎,你真没礼貌……也许我应该给你一点教训了。”   陈策轻叹了口气,然后缓步走向那位既恐惧又愤怒的女雇佣兵。   恐怖的威亚袭来,希维尔简直觉得是一只可怕的沙漠怪物向自己扑来……她本能地闭上了双眼。   可想象中的剧痛并未袭来。   只是……有一点点……   脸上……   她再次睁开眼睛,只见对方用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颌。   在她听不到的“空间”里,一声清脆的“铛”落下。   心之钢被动+1,陈策大感满足。   再看眼前的希维尔,已经完全失去吸引力了。   感觉……不如卡莎。   “好了,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你走吧。”   陈策最终还是没有为难对方——他要靠对方替他“复活”泽拉斯呢,那家伙才是最可口的食物。   泽拉斯体内蕴藏的强大魔法力量……就算只吸收个百分之几也很强很强了。   按照原时间线发展的话,希维尔马上就会跟着卡西奥佩娅去搞事……   她现在这幅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已经从帝王的墓穴里出来的——按照时间推测也应该还没到那一步。再从她的反应和话里可以判断,她应该已经和卡西奥佩娅说好了,就是不确定具体什么时候出发——估计也不会太久。   现阶段她的“利用价值”就到这里了,“剩余价值”要等她在墓穴里见血之后才能体现……   说来也挺可怜的……她还真是一辈子打工的命。   “走吧走吧……”陈策摆了摆手,目送着希维尔既疑惑又谨慎地迅速逃离,最后又补了一句提醒:   “小心毒蛇一样的女人,不要把后背交给她。”   “……”希维尔没有回话,也听不懂。   她只知道自己要跑。   却不知……   她是从一个“火坑”跑向了另一个火坑。   也许表面对她不利的人才是能够保护她的人……   已经很晚了。   太阳早早就藏在了地平线下,失去阳光照射的大漠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   卡莎像往常一样蜷缩在她小小的房子里,用小小的破木板挡住小小的门。   晚上很冷,但她还是没有穿上任何衣物——不是她不想穿,而是她的第二层皮肤不允许她穿。   她早就试过了,无论她在身上放什么东西都会被她的第二层皮肤吞噬……就像那些该死的怪物吞噬并转化一切实体一样。   她的第二层皮肤赋予了她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即便是大漠深夜的寒冷也无法伤到她分毫……但不适的感觉却无法免疫。所幸,她早已习惯。   无论是寒冷还是谩骂,她都早已习惯。   她并不孤独,因为孤独就是她的朋友。   十多年了,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所以……   就算被骗了,她也不会生气的,更不会难过、失望什么的。   她早就猜到陈策肯定不会回来的。那个满嘴跑火车的男人肯定会在城里住一晚再回来的。   毕竟这里又脏又破又小,他回来图什么呢?像他那样有钱的人,肯定会在城里找一间又大又干净的旅馆休息的。   他就是说说而已,怎么可能真的回来这里睡觉呢?   “雇主和雇佣……仅此而已。”   卡莎吹了吹“床板”上飘来的黄沙,显得很是平静。   她从来都没抱什么期望。只要没有希望,就永远不会失望。   她早就猜到那个男人只是口花花而已,怎么可能会真心接纳一个怪物呢?   她早就猜到了。   真的……   卡莎闭上了眼睛。   虽然她不需要睡觉,也不能真的入眠,但闭目养神对她来说也是一定好处的。   她准备像往常的任何一天一样闭目养神到天明。   可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她瞬间警惕地睁开了双眼。   门外之人的动静很轻缓……但似乎并不是那种像小偷一样畏畏缩缩、一步一顿的感觉……   卡莎精致的鼻翼微微翕动。   然后她疑惑的眼神被欣喜所取代。   但在那人完全进入屋内的前一刻,她还是把头转到了另一边。   可她又轻轻动了一下身子,似乎在提醒某人她并没有睡着——或者是睡着之后又醒了。   “是我吵到你了吗?非常抱歉,卡莎小姐……”来人的声音也和他的脚步声一样轻。   是……那个男人。   陈策。   “没有,我只是刚好醒了……”卡莎揉了揉她其实并不惺忪的“睡眼”,然后从摇摇欲坠的床板上坐起身来。“嗯……你还真回来了。”   “那当然,我说过要回来的。”陈策微微一笑,“只是被一些事情耽搁了时间才导致有点晚……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休息。”   “没有……”卡莎又很强行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指向屋子的另一边。“你睡那边吧,那里比较干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里会比较干净,可能是刚好风把那里的沙子吹走了吧。”   “好,谢谢你。”陈策坐在了那明显是被清扫过的床板上——今天上午这里还积满了黄沙呢。   “没什么好客气的,只是你今晚可能会睡不好了——明明城里有干净的旅馆,你却偏要回来这里……真搞不懂你。”   卡莎摆出了一副既无奈又不懂还无所谓的表情,好像对方回不回来她都不会有任何情感波动。   片刻后,她又问道:“你在城里遇到什么事了?危险吗?”   “不危险,只是我找东西多花了点时间。”陈策笑着从布袋里取出了什么。   “找什么?”   “糖果。”   “嗯?”   “给你买的糖果。”陈策伸出了一只手,掌心里赫然躺着一颗精致的糖果。“这个东西在恕瑞玛似乎不太好买,我找遍了整个乌泽里斯才找到一家诺克萨斯人开的店有卖。”   “……”卡莎沉默了,也没有去接那块她很久没吃过的糖果。   一来她很意外对方竟然是为了这种事情耽搁了时间……糖果什么的,又不是生活必需品,何必花这么大精力、这么多时间去满城寻找呢?   二来……这种东西对她来说是很珍贵的奢侈品——价格不菲,又不饱肚,在恕瑞玛只有富商才会给自家孩子买点。   她上一次吃还是小时候父亲去给外地人当向导时带回来了一颗。   之前给陈策那颗……之所以她全身上下只剩一块糖果能吃,就是因为她一直都不舍得吃。   “买这种东西太浪费钱了,还不如多买点干粮……我实在搞不懂你。”少女看似无奈地摇了摇头,可眼神里的喜悦却是骗不了人的。   “务实是好,但生活偶尔也需要一点甜味剂嘛。”陈策笑了笑。   可就在卡莎准备接过他手里的糖果时,他又握住了糖果并收回手臂。   卡莎疑惑地歪了歪头。   陈策又笑着拿出了另一只手。   “我的两只手里分别藏着一颗糖果和三颗糖果,你猜猜三颗糖果的是哪只手?猜对了全部都给你。”   “……”卡莎又不瞎,她刚才清清楚楚地看着陈策把拿着一颗糖果的左手收了回去。   但她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指向对方的左手。   “这只手有三颗。”   这个回答当然是错误的,她当然也很清楚。   倒不是她故意犯蠢,只是……她不想把陈策的糖果全部拿走。   这么贵重的东西……她之前给了陈策一颗,现在拿回一颗就好了,不能贪心的。   也不是说“斤斤计较”什么的,只是……她想让陈策也吃到糖果。   “嗯……”陈策看着自己明牌告诉对方只有一颗糖果的左手。   然后笑道:“恭喜你,猜对了!”   “……诶?”卡莎呆呆地看着对方打开左手。   里面分明只有一颗糖果。   而陈策只是继续微笑着,把左右手的四颗糖果全部塞给了对方,然后说道:   “欠你两颗,下次给你。”   “……”卡莎又愣了一下。   她那双见过无数怪物的美眸,竟在见到糖果的这一刻……   浮现出了一抹悸动。 第115章 虚空虫子:我一个滑铲   当大漠上的烈日照在脸上时,陈策被刺得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张完美无瑕的俏脸。   自然就是卡莎了。   “嗯?你醒了?”见到对方睁开了眼睛,卡莎向后退了半步——直到现在陈策才能看全她的上半身。   刚才他们之间的距离甚至不足三十公分。   卡莎几乎就趴在床板旁。   “嗯……”如此突然的近距离接触,脸皮厚如陈策都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吗?”   “也不是,我昨晚没睡。”卡莎回答。   “嗯?”   “我不需要睡眠的,也无法入睡。”   “那你昨晚一整晚……”   “就在你旁边守着。”   “……”陈策一想到眼前的美丽少女在床边盯了自己一晚,感到不好意思的同时还有点……害怕。   总有种腰子要被嘎了的感觉……   “我还不知道你原来不用睡眠来着……那你也不用闭目养神吗?”   “一般来说是要的,但我想完全确保你的安全。”卡莎的回答依旧平静,像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你是我的雇主,我当然要二十四小时守在你旁边。”   “呃……倒也不用这么细致……”   “是我这样弄得你不舒服了吗?”   “也不算是……但这养也太麻烦了吧?”   “不麻烦,躺在床上发呆和蹲在旁边看着你这两件事对我来说并无区别。”   “这……好吧……”   陈策略显尴尬地从床上坐起,又在少女的注视下完成了洗漱。   对方真就全程盯着看。   一句话都不说,也没有任何动作。   “咳咳……那个……卡莎小姐,你不用洗漱一下吗?”   “洗漱?不用的,我的第二层皮肤可以为我祛除一切污渍。”卡莎掐了掐自己水嫩白净的肌肤,又看了看一旁珍贵的纯净水。“就不浪费宝贵的水资源了。”   闻言,陈策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女。   肌肤的水灵自不必多说,脸上也看不见半点瑕疵,明眸皓齿白净得比天天保养的贵族小姐还要美丽……好吧,这身“第二层皮肤”还真是方便。   “我们今天要去哪儿?”卡莎又问,“我今天的保护任务该如何完成?”   “嗯……这是两个问题。”陈策回答,“第一个问题,今天我们要去寻找虚空的巢穴;第二个问题,你今天不需要保护我,而是要保护……我的物资。”   “什么?”   “我将独自进入地底探险,而你则需要在外面守着我们的东西不被别人偷走。”   “地底?那些怪物的巢穴?”一听到这话,卡莎连忙摇头。“你一个人下去的话会没命的,那里的危险远超你想象……虽然我想阻止你,但你既然是我的雇主……起码让我跟着。”   “不,卡莎小姐。”陈策又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而后在少女不解的注视下拍了拍她有虚空甲壳包裹的小手。   “你可以永远相信艾欧尼亚的探险家。”   陈策刚来恕瑞玛的时候为了找到虚空生物足足花了好几天时间。   艾卡西亚已陨落数百年,那里的虚空裂缝在瑟塔卡女皇和一众天神战士的努力下被挤压到了最小,虽时不时仍有虚空生物出没,但数量已经变得极少了。   恕瑞玛的大漠上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虚空生物巢穴了。   它们蛰伏在黄沙之下,潜藏在阴影之中……它们会在最合适的机会破土而出,将路过的行人与货物一同吞噬,然后用畸形扭曲的力量将他们转化为自己的同类。   穿越大漠的时候有可能遭到它们的袭击,但若想主动找到它们却也不是一件易事。   陈策之前花几天时间找到都算是有些运气成分了。   若是运气不佳,也许在大漠上闲逛个十天半月也找不到。   这时候,“保镖小姐”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卡莎的第二层皮肤——那层活体的虚空甲壳,本身也是一种虚空生物,对同类的感应自然极度敏感。   别人难以找到的虚空生物巢穴,卡莎只需要花上半天时间就能精准定位。   然后再花上半天时间,就见到了那掩埋在流沙之下的深渊入口。   “从这里下去就能进入虚空生物的巢穴了吗?”陈策用长剑拨开一些流沙,隔着一小段距离向下眺望。   流沙的入口极小,流速也算不上快,就和绝大部分平时见到的流沙一样。   除了会吃人的特性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卡莎的判断是不会错的:“嗯,在地下百米左右的位置……一个虚空生物巢穴,算比较小的那一类。”   “小?那还真是有点可惜……”   “有什么好可惜的,我这是特地找的小型巢穴——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噢,我的意思是小小的也很可爱,还是卡莎小姐有眼光呢——可惜是指可惜入口太小,这次真的只能我一个人进去了。”   “油嘴滑舌……”卡莎白了对方一眼,“你要真愿意让我跟你一起进去,又不是不能轮流进入。”   “哈哈,那我们上面的物资可要被人偷完咯。”陈策随便拿了点食物和水,作势要跳入流沙之中。   “你是故意的吧……”卡莎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显得有些担心:“你真的不用我跟你一起下去吗?那些怪物可是很危险的。”   “放心放心,我自有手段。”   “可万一……”   “没有万一,我会定期上来补充食物顺便跟你报个平安的。”   “……那如果你超过六个小时没上来,我就主动下去找你。”卡莎的语气变得有些强硬,“不管你同不同意,这个条件你都必须答应。”   “好好好,我答应你。”陈策笑了笑,“卡莎小姐对我可真好,居然这么担心我。”   “别想太多,这只是因为我们的雇佣关系——我必须确保你的安全。”卡莎说的话有点不近人情,但她真的不太适合撒谎——她只要一讲违心的话就会下意识地躲避对方的视线。   陈策也不再继续“调戏”这位外表冰冷内心炽热的少女,拿上一点必需品就跳入了流沙。   这些在沙漠中足以致命的“陷阱”,有时候也会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伴随着黄沙没过头顶,陈策先是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压迫感和窒息感,再之后就是一种近乎自由落地的失重感。   他无法判断自己向下坠落了多高、多久,只知道自己背上的衣物都快被黄沙磨成碎屑了。   待脚下的感觉变得扎实,周围的黑暗中立刻传来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气息——像是那些怪物的涎液,又像是它们的尸体和早已风干的腐蚀性血液。   “令人不安的感觉……”   陈策紧了紧自己破损的衣物,那种脊背发凉的感觉竟让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身处弗雷尔卓德的嚎哭深渊。   周遭一片漆黑,炽天使之刃几乎是自行燃起了明亮的神圣烈焰。   陈策握紧剑柄,将这把圣剑当作火把在这诡异的地下洞穴里缓慢前行。   随着他的深入,空气中的恶臭气息愈发明显,黑暗里的寂静也被某种诡异的剐蹭声打破。   嘎吱……嘎吱……   就像一只大号蜘蛛在玻璃地板上行走的声音。   再接着,这种物体摩擦的声音逐渐演变成了怪物的嘶吼声……一阵接着一阵,在那像盈满液体的喉口中发出……   令人毛骨悚然。   陈策渐渐停下了脚步,手里的炽天使之刃也在逐渐收起光芒。   他运用了恶魔的力量,在那无尽的幽深黑暗之中瞥见了一个扭曲的黑影……它张开了可怕的大口,贪婪地啃噬着见到的一切。   它在向自己冲来。   陈策没有丝毫犹豫,在那道黑影扑来的一刹那挥动了手里的长剑。   噗嗤——!   在神剑面前,即便是坚硬的虚空甲壳也如白纸般不堪一击,包裹在里面的皮肉更是一划就破。   具有强烈腐蚀性的紫色血液喷涌而出,陈策灵巧地躲到一旁。   一个身长两米有余的怪物倒在了他脚边,身体已经被炽天使之刃一分为二。   地穴伸出再次传来怪物的嘶吼声——比之前更大、更多、更响。   但陈策只是不紧不慢地蹲下身子,用炽天使之刃的火焰瞬间烤熟了虚空生物的尸体。   然后……   吧唧!   这些怪物的肉就像橡胶一样充满韧性,味道则是像长了蛆的烂肉一样臭气熏天。   很难吃,但里面蕴含的能量很诱人。   陈策面无表情地吃着虚空生物的肉,渐渐的也不觉得这味道有多恶心了。   只要习惯了就好。   多吃几口,甚至还觉得这种嘎吱嘎吱的口感很不错呢。   【盛宴】发动,虚空生物的每一寸血肉都在陈策的胃里转化为了实打实的力量,也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加强健有力。   溅射的血水腐蚀掉了他身上的衣物,却无法伤到他的身体分毫。   半只虚空生物下肚,黑暗之中的怪物终于袭来——这次可不止一只。   冲在最前面的一头形似虎豹,可它的背上却长满触手,脑袋也覆满了带着黏液的甲壳,看起来诡异得可怕。   它一个滑铲冲了过来。   陈策跳起躲避。   它背上的触手瞬间化为利刃,想要顺势切开陈策裸露的肚子。   但很可惜,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它的力量和速度都远远赶不上眼前的人类,它那引以为傲的触手利刃在长剑面前就像几根破木棍一样脆弱不堪。   只一瞬间,它背上的触手就被齐齐斩断。   它的脑袋也被燃烧着烈焰的神剑贯穿。   陈策一把扯下了这头虚空生物的脑袋,照着最硬的部位就是一口。   咔嚓——!   答辩味,嘎嘣脆。   又是一股扭曲的力量化为己用,陈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但那些虚空生物似乎并不想他这么舒服地得到提升——它们可不愿意被弱小的人类当作刷经验的新手村小怪。   它们纷纷嘶吼着冲来。   而陈策只是摸了摸他鼓胀的肚皮。   “别滑铲了,吃不下了……”   傍凖晚,一个脑袋从流沙的坑里冒了出来。   正在读秒的卡莎被吓了一跳,但她还是装着一副“我就知道你要出来了,才没有被你吓到”的样子。   “五个小时四十七分钟三十六秒……你还挺准时的。”   “口渴了,上来拿点水喝。”陈策笑呵呵地在木桶里接满了一壶水,然后又准备钻进流沙。   见状,卡莎有点不淡定了:“你又要下去?这么快?”   “那不然在外面干什么呢?跟你聊天吗?”陈策笑道。   “……”卡莎知道对方又在“调戏”她,干脆不说话了。   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流沙之中,她才略显不满地小声嘟囔道:   “又不是不行……”   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陈策都在虚空生物巢穴和地表之间来回“穿梭”。   他每隔五个多小时就会上去给卡莎报个平安,顺便补充一下水资源——虽然靠着喝虚空生物的血也能满足身体需求,但那种恶臭的味道实在有点……还是吃肉就好了。   一次两次还没什么,等到第五次的时候卡莎终于忍不住问他到底为什么每次都只打水不拿吃的下去,而他的回答也很简单:   “我在下面藏了好多好多小零食。”   卡莎不懂,但看对方也不像是饿到了的样子,便不再追问。   从白天杀到黑夜,再从黑夜吃到白天……周而复始。   整整三天多的时间,陈策也算是把这个虚空生物巢穴吃干抹净了。   什么蜘蛛型的蛆虫型的甲壳虫型的,全都来者不拒。   人活着就是用来吃睡玩的,吃个虚空生物哪来那么多讲究,什么踏马的有毒硌牙,我就吃你,剔nm的骨,我踏马直接跳进巢穴里360°托马斯回旋扫完一圈小虫子,然后扑向母体把母体咬翻,高等的也别踏马想跑,全啃了,我踏马吃吃吃吃吃吃!   嗯,都挺好的,就是有点撑……   陈策仰面躺在满是骸骨的虚空生物巢穴里,满足地摸了摸肚子。   撑得肚皮都鼓成西瓜了。   吸收的力量自然也是相当可观的。   平均每只虚空生物可以转化其百分之五的能量,这几天吃了不下三十只,就相当于直接堆叠了1.5只虚空生物的全部力量了。   一个半虚空生物,乍一看这战斗力好像也不怎么样,但纯粹的叠加可不同。   战斗力这东西,从1到2简单,但想从一万到一万零一可不简单……这已经算是很不错的提升了。   而且虚空生物的特长在于它们肉体的强悍——坚硬的外壳、锋利的爪子和牙齿,还有极具腐蚀性的血液,这些能力放在脆弱的人类身上就显得非常有用了。   即便是最强大的魔法师,其肉身强度也是非常有限的——这就是魔法师致命的弱点。而要是能把肉身强度也提升到像怪物一样强悍……那战斗力就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了。   陈策虽然拥有不少手段和底牌,但本身的肉体强度尚不至于“突破人类范畴”,虚空生物的肉身强度叠加在他身上的效果就显得尤为明显。   现在的他已经可以直接用柔软的皮肉去硬抗普通刀刃的劈砍了。   “真不错……”   陈策放下手里的长剑,随手抓起一块比钢铁还硬的虚空生物头骨。   稍微用力一捏,这骨头就碎成了粉末。   这种不夹带任何魔力的纯粹蛮力,是他以前不曾拥有过的——除非借助拉亚斯特的力量将身体暗裔化。   陈策非常满意这份力量。   也准备离开这座已经被屠戮殆尽的虚空生物巢穴了。   他重新点燃“熄灭”的炽天使之刃,沿着来时的路不紧不慢地向上攀爬。   可就在这时,本该陷入死寂的黑暗中却传来了一个轻微的声音。   嘟……   就像鱼儿轻轻游过水面的声音。   陈策感觉有些诧异,当即动用恶魔的力量想看清那声音的来源。   可他什么也没看到。   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没有任何活物,也没有任何东西移动的迹象。   “难道还有漏网之鱼?”陈策揉了揉眼睛,再次加大恶魔之力的输出。   能够穿透世间万物的【窥探】向着黑暗深处延伸。   然后……   一股诡异的气息突然扑面而来。   刹那间,恶魔的窥探被隔绝了,炽天使之刃的神圣烈焰也变得摇摆不定,宛如随时可能熄灭的风中残烛。   可怕的寒意爬上脊背,陈策竟在这最安全的时候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常年积累的战斗经验让他本能地调动起体内的魔力,准备应战那未知的存在。   可下一秒,又是一股可怕的气息袭来——那种极致的压力几乎扼住了他的心脏。   他没能看见对方的真容——甚至连影子都没能看见,但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可怕的答案:   【不可能战胜。】   那股气息……那种力量……   那是比辛德拉更加庞大的魔力……是比亚托克斯更为强横的力量……!   只一瞬间,陈策做出了决断——他不顾一切地向上攀爬,只想尽快远离那个未知的存在。   他嗅到了湮灭的气息……他感觉得出来……   就像在弗雷尔卓德的嚎哭深渊之下……它们是同源的气息……   虚空的主人……!   “该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陈策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身体只本能地迅速向上攀爬。   终于,一抹明亮的阳光穿透流沙照在了他的脸上。   身后的可怖气息仍然存在,他发疯般地冲出沙层。   嘭!陈策奋力跃出沙面,强大的冲击力带起了无数黄沙,就像金色的雨水一般落下。   守在外面的卡莎被这突然的“过激反应”吓了一跳。   可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陈策已经握紧了她的手。   然后拼了命地往一个方向狂奔。   “怎、怎么了……?”卡莎很是疑惑。   “别问,快跑!”陈策已经顾不上解释了,只拉着少女拼命逃跑。   卡莎原本还想追问几句,可当她看到对方满身的冷汗时就大概猜到了什么,便也沉下了心。   两人不遗余力地逃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   终于,那股锁定在自己身上的可怕气息散去了,陈策也终于敢回头望上一眼。   漫天的黄沙像往日一样平静。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可他知道,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种可怕的气息……那股极致的压力……   那种……   死亡的威胁…… 第116章 恕瑞玛的失落传说   陈策很确定,刚才绝对有什么东西锁定了他……   就在那黑暗的深渊之中……一个可怖的远古存在注意到了他……   即便是完全逃掉了,那种心有余悸的感觉也让他很不好受。   “竟然在这种地方也能遇到吗……”   陈策斜靠在结实的岩壁上稍事休息,双眼仍盯着他逃跑时的方向。   是了……绝对是那个东西……跟在弗雷尔卓德时感应到的气息如出一辙……   真是倒霉透顶……随便找一个虚空生物巢穴吃顿饭都能遇到那种级别的怪物……   “陈策,你看见什么了?”一旁的卡莎虽不确定地底之下藏匿着什么,但从陈策惊恐的神色中也能猜到那绝对是某种可怕的存在。   “虚空生物吗?大型的?”   “比大型的更大型……”陈策咂了咂嘴,身体靠着岩壁缓缓滑下——现在只有这种结实的感觉能给他带来一丝安全感了。   “那不是一般的虚空生物……那是……虚空生物的造物主……”   “造物主?”卡莎皱了皱眉,还是不太能理解。   “虚空监视者……”陈策直截了当地说出了那个名字,“所有虚空生物的‘造物主’……就是它们创造了毁灭艾卡西亚的怪物……”   “这么说……那个叫‘虚空监视者’的家伙很强了?”卡莎抚摸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虚空甲壳,蕴藏其中的电浆能量立刻涌现。   她已经猎杀过很多很多虚空生物了,对那些家伙也有足够的认知和了解,但“虚空监视者”这个名字她还真没听过。   但她也不认为一个独立的虚空生物能有多强大——那种该死的怪物真正可怕的是数之不尽的数量,而不是某一个个体。   “不止是强……”陈策摇了摇头,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些。“它们拥有毁灭世界的能力,即便是古恕瑞玛的天神战士也不是它们的对手。”   “天神战士?”这个名讳卡莎是知道的——所有恕瑞玛人都知道。   这四个字几乎代表着世界最强的战斗力,是古恕瑞玛帝国能够统治全世界的根本——据古籍和石板记载,任何一个天神战士都拥有移山填海的超级力量。   如果说天神战士都不是虚空监视者的对手……   “它们真有这么强吗?”卡莎的语气表示怀疑——不是她觉得陈策在撒谎,只是她认为对方是过度惊吓了。   “有的,你没见过它们所以并不了解……”陈策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除了最强大的几名天神战士,其他人在它们面前都不过是一个回合就能吞噬掉的食物。”   “……”卡莎抿了抿唇,还想质疑但又忍住了——她的确没见过什么虚空监视者,也不了解,继续争辩这个话题没凞有任何意义。   沉默片刻后,她转而问道:“那我们要回去拿我们落在那里的物资吗?”   “在钱和命之间,我绝对会选择后者。”陈策摇了摇头。   闻言,卡莎也不再多说什么。   可就在他们打算先休息一下再说的时候,脚下的大地突然颤抖了一下。   起初只是很轻微的一下。   然后……   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密集。   整片大地都在颤抖,就像发生了在恕瑞玛百年难得一遇的地震一样。   “难道它们这么快就要出来了吗……该死……!”   陈策暗骂一声,连忙闭上左眼借助恶魔的力量向远处望去。   他不敢有丝毫的保留,只一瞬间就将恶魔之力运用到了极致,猩红的眼眶甚至开始向外冒血——但相应的,他也取得了可以远眺千里的极致视力。   如此,他轻易地“看见”了那个被他摧毁的虚空生物巢穴。   大地颤抖,黄沙下陷……如同一个大陆板块般庞大的怪物张开巨口吞噬了一切……   十几米乃至几十米高的沙丘在一瞬之间就变为了平地,周遭的岩壁也开始坍塌,所有在大漠上矗立的动植物都被卷入其中……   一缕暗紫色的能量在地震中盘旋、流转,宛若一只操控着万物的大手……   这场可怕的“地震”足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最终,一切归于平静。   沙漠上的一切都被湮灭。   放眼望去,又变回了之前只有黄沙的死寂模样。   好像一切都结束了,又好像根本从未开始……   陈策轻轻拭去眼角的血水,在一阵强烈的刺痛中停止了远眺——为了能够看清楚那边的每一粒黄沙,他的恶魔之力已经有些超负荷了。   “发生什么了?你的眼睛怎么流血了?”卡莎依旧不清楚具体情况,只感觉眼前的两件事都太过诡异。   “它似乎出来了……又好像没有……”陈策捂着眼睛,一时间也有点说不准。   刚才的地震绝对是虚空引起的无疑,但……又的确没有什么东西从地底下钻出。   理论上虚空监视者现在也无法穿过世界屏障到达物质领域才对……   只是它们的能量穿过了世界屏障……?   陈策思索了好一会,但也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无奈之下,他只得采取一个最笨的方法:“我们再在这里守一会吧……希望不是它们要降临了。”   “噢……”卡莎点了点头,也感觉有些不安。   两人席地而坐,准备在这里守到确保不会再有什么大事发生为止。   陈策闭上双眼缓解着恶魔之力超负荷带来的不适感。   在一片漆黑之中,他又回想起了刚才在地下洞穴中所经历的一切。   那种可怕的气息……和在弗雷尔卓德的嚎哭深渊面对虚空监视者时的感觉非常相像……   但……   又似乎有点不同……?   大学士在他的阁楼中醒来。   周围的昏暗无法屏蔽他的视线,镂空的屋檐之上可以看见漫天繁星的闪烁。   他平静地坐起,动作轻快而又僵硬——好像是无意识的动作一般。他的手触碰到了床边的武器,但没有握紧它。   身为古恕瑞玛帝国人人敬仰的大学士,比起武器他还是更喜欢书卷多一点……千百年来一向如此。   即便他也被人们誉为“恕瑞玛最伟大的武士”。   文武双全?也许是的……一个知识渊博的大学士,同时兼有匹敌任何强敌的力量。   这样的组合,想必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光环加身、享誉世界吧?   但这位大学士……他觉得未必。   他走下了床,宏大却不宽敞的房间里摆满书籍、让他有些难以下脚。他花了一点时间才从书堆里找到一条路来——好吧,昨天他走的还不是这条“路”。   他微微佝偻着身子,却并不是因为他的身体有什么缺陷,也不是因为这房间的设计矮得反人类。   而是因为他太高了。实在太高了。   他的身高比恕瑞玛最强壮的战士还要高出两三个头,一般人可以随意穿越的房门他必须弯着腰才能走过。   他缓步来到一面擦得锃亮的铜镜前,再一次注视自己的脸。   身为一名大学士……恕瑞玛帝国的大学士……   他却丑陋得像一个怪物……   他身上长满了野兽般的毛发,身材也高大得不像人类……他明明像正常人一样双脚行走、双手持物,可他的脑袋却是一颗……   胡狼的脑袋。   他名为内瑟斯。   现在的沙漠子民们也称他为迷失之子·内瑟斯。   因为他已经有数百年未曾踏足人类的世界了……也从未被人类发现过他的藏身之所。   这处堆满古恕瑞玛藏书馆书籍的密室,他足足待了数百年。   他在这里守护着一些秘密……也在等待着一些事情……在更远古的时期,也曾有曾经的天神战士同伴前来寻找,但他将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拒之门外——因为他发现他们变了。   天神战士的血脉在他们体内变得不再圣洁……那些金色的血液里沾染了抹不去的污渍。他们变得暴躁易怒、邪恶嗜杀。   而事实证明,他的猜想是对的——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些曾经的同伴各自称王、互相残杀,甚至发动了一场又一场骇人听闻的血腥战争……他们毁了一切。   也毁了他们自己。   巨神峰上的星灵封印了他们,而内瑟斯却并不感到伤心。   他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他在这数百年间不断占星预言,而每一次的相同结果都让他感到既欣喜又担忧——他在那璀璨的繁星间见到了恕瑞玛重新崛起的希望与未来,但也在灰蒙的乌云中瞥见了最让他痛苦的事情……   他不确定后者是什么,但那绝对会让他痛不欲生——预言至此,虽无明细,却注定发生。   内瑟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痛苦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他甚至对自己感到厌恶。   他不愿照镜子——也一般都不照。但今天不同,他必须要这样做。   因为他今夜的醒来并不是自然的苏醒。   而是有什么东西将他唤醒了。   他在无尽的黑夜之中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气息……谈不上真正意义上的邪恶,却是无比的贪婪。他不太确定那是什么,但他嗅到了一丝“熟人”的气息。   【艾卡西亚的灾难】   那些导致艾卡西亚彻底灭亡的可怖存在……那些让天神战士的血脉不再纯净的异界生命……   内瑟斯认得它们。   他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于是他从梦中苏醒,于是他在镜中窥探自己。   他开始占星,也重新拿起了他尘封数百年的武器。   “恕瑞玛的时代尚未到来……”   在血月的红光之下,希维尔沿着早已被废弃的小鹿行走,一只手紧紧握着金色十字刃,任何细微的声音都让她肌肉抽动。   她身后跟着她的雇主,以及一整队卫兵——这帮诺克萨斯人总是喜欢成群结队地走,好像独自办事就会要了他们的命似的。   不过说实在的,她的这位雇主——名叫卡西奥佩娅·杜·克卡奥的少女,的确是一看就需要人保护的贵族小姐——她太漂亮了,也很优雅。在恕瑞玛就不可能有这种人。   真不知道这种贵族小姐怎么会对探险感兴趣……还要亲自前来?真希望她待会不会走两步就娇滴滴地吵着要休息。   嗯……好吧,就算她拥有不错的体力,可进入墓穴之后呢?那里腐朽的气息和刺鼻的尘埃木屑可不是一般人能忍的,她大概会捏着鼻子流眼泪吧?   噢,贵族小姐哭鼻子的模样……还没见过呢,有点期待。   虽然也有点麻烦就是了……   但不管怎么说,有钱就行。   只要能给出足够的金币,别说照顾一个贵族小姐,就是把她一家老小全部带过来也没问题。   “嘿,我们马上就要进入墓穴了。”   希维尔半偏着头对身后的众人说道。   “这是一座失落的古墓,我们可是挖掘了好久才找到的。”   “你放心吧,我会给你足够丰厚的报酬的。”那位端庄美丽的少女微微欠身,嘴角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她总是这样。   卡西奥佩娅,一个有些绕口的名字。   但也还挺好听的,不是吗?   “我可没有抬价的意思哈。”希维尔也跟着笑了笑,“但如果您愿意支付更多的金币,我自然是乐意接受的。”   “不多说了,我们进去吧。”卡西奥佩娅微笑点头,在身旁护卫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走过那脆弱卡脚的破烂石梯。   这幅模样更让希维尔心中不屑——连下个楼梯都要人扶,真是彻头彻尾的贵族小姐。   “没问题,但我们得更小心点了。”希维尔笑道,“今天上午的‘地震’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它很有可能已经影响到了这座地下墓穴的结构。”   “嗯嗯。”卡西奥佩娅点头赞同。   “我不确定这个地下墓穴的空气怎么样,先不要把火把带下来,我再看看情况先。”   希维尔沿着只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钻入地下墓穴。   空气中的腐败气息让她皱了皱鼻子。   但……她似乎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熟悉……?熟悉的感觉?她不可能来过这里,但这种感觉是……   她摇了摇头,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海。   她开始认真地勘察地下墓穴的情况。   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洞口外的那位“弱不禁风的贵族小姐”已然将一把带有剧毒的匕首藏进了袖口。   卡西奥佩娅脸上的微笑依旧,可眼神却变得有些冰冷了。   不止对她的向导希维尔,也对她身旁忠诚的卫兵们。   她并不打算分享这份秘密。   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实的…… 第117章 贵族小姐超进化,蛇女!   这处地下墓穴的气味实在不好闻。   但所幸,这里的空气并不具备剧毒,氧气含量也还算充足——兴许是今天上午的“地震”让外界的空气涌入这里了。   侍从们点燃了火把,耀眼的光亮照在那些浑浊的雾霭之中,显得有些恐怖渗人。   但是又有谁会怕呢?   既然有了“盗墓”的心思,自然也就做好了得罪鬼神的准备——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没有任何意义,唯一的意义就是让活着的人给它们附上意义。一个死去的帝王,比一个活着的奴隶更不具备威胁。   如果连活着的人都不能享福,那死去的人为什么要珠宝加身?先顾活人,再看死人吧。   希维尔从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轮回报应。   她只相信金闪闪的金币。   古代圣贤的墓穴对她来说只是可以牟利的“宝箱”罢了。   她可不信那些死人还会从棺材里蹦起来大骂她小偷。   敬畏之心?呵呵,等她死了再去地狱跟那些人说吧。   “瞧瞧,这是一座豪华气派的古代陵墓!”   希维尔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她的金色十字刃,以怀抱的姿态欢迎着那些贪婪的诺克萨斯人进入此地——就好像这里是她的所有物一样。   “你们想要的东西一定能在这里得到!是的,一切!你们可以得到你们想要的一切!”   “谢谢你,希维尔小姐。”贵族小姐卡西奥佩娅微微欠身,打量的眼神扫过了周遭的一切。   她用一张散发着茉莉花香的手绢捂住口鼻,似乎对这里的腐朽气味非常敏感。   但她又很想要这里的东西……希维尔将这幅假惺惺的模样看在眼里,心中又是一阵不屑和鄙夷。   贵族小姐呵!娇滴滴的贵族小姐。   卡西奥佩娅在火光的映衬下看到了无数金银珠宝——就在那一个个塞满的箱子里面。上面的锁早已被风沙腐蚀,只需要轻轻一磕就能打开。   琳琅满目的珠宝……每一样都价值连城。   但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杜·克卡奥家族最不缺的就是钱。   她想要的,是力量。   无上的力量……   “让我们继续前进吧、”   在卡西奥佩娅的催促下,希维尔领着众人继续深入墓穴。   狭窄的空间在内部变得越来越宽敞,但空气中漂浮着的灰尘也越来越让人窒息。希维尔拿着火把一路向前,在墓穴两旁的岩壁上见到了许多奇幻而壮丽的画像。   那些壁画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但其传达的气势却在时间长河中变得愈加璀璨。画中的那一个个英勇的战士在抗击着从另一个世界到来的入侵者——那些张牙舞爪的怪物。   壁画栩栩如生,好似那场毁天灭地的战争就在眼前。古恕瑞玛的勇士们在大漠上、在长河里、在悬崖边……在一切可预见的地方与怪物厮杀,他们英勇的表现让金黄色的鲜血洒满了整片大地。   就好像恕瑞玛的黄沙正是用他们金黄色的鲜血染成的。   希维尔的脚步越来越慢。她被这些绚丽的壁画迷住了。   但她身后的贵族小姐却仍在催促她:“亲爱的希维尔小姐,也许你可以在晚些时候再慢慢欣赏……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好吗?”   “嗯……抱歉。”希维尔如梦方醒。她摇了摇头,将那些奇怪的感觉甩出脑海。   他们继续向前,但很快,他们的路被挡住了。   拦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扇足有八米多高、四米多宽的结实墓门。   它不是由石头铸成的,但也不像某种金属……那是一种独特的材质。一名卫兵上前推了推,又用长剑在上面摩擦,但都无法造成半点效果。   这扇墓门坚硬得反人类。   就好像……上面被附上了某种强大的魔法。   不像是人类的造物。   希维尔只随便扫了几眼,无奈道:“我可没有能力破坏这扇墓门……但我们之前谈好的报酬不会减少,对吧?”   “当然。”卡西奥佩娅点了点头,似乎并不在意。   她那双如狐狸般狡猾的美眸……默默顶上了墓门正中央的一小块凹槽。   那个形状……就和她所得到的情报一模一样……   那是一把“锁”……而打开它的钥匙就是……   卡西奥佩娅将一只手藏在了袖袍里。   冰冷的触感让她感到心安,刀刃上的剧毒则让她瞥见了天神力量的曙光。   “让我们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吧,”卡西奥佩娅轻声道,“顺便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打开这扇墓门。”   “不错的提议。”希维尔欣然接受,旋即又望向了墓门两旁的壁画。   这里的画……比刚才过道里的壁画更加鲜活、壮观……   那些穿着金色战甲的战士……他们就是传说中的天神战士吗……   还有那个神圣的圆盘……一个人正踏上登神的长阶……另一个人则在下面远远地眺望着……他们似乎在对视……   无数人在两边欢呼呐喊……祭司们在圆盘之上做好了加冕的准备……   这是……   希维尔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很确定自己从没有见过这些壁画,但这种熟悉的感觉……?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她不解,她看得入神。   而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位贵族小姐正在向自己走来——那位她一路上都看不起的贵族小姐。   那个娇滴滴的贵族小姐……她此刻悄无声息的脚步就像一位顶尖的刺客。   卡西奥佩娅从袖袍中滑出了带有剧毒的匕首。   她走到希维尔身后,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她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嗨,希维尔小姐。”   “嗯……?”希维尔下意识地回过头。   可在她看清对方的脸之前,背后先传来了一阵发麻的剧痛。   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剧毒顺着她的血液在她体内游走,仅仅片刻就夺去了她全身的力气。   “卡……卡……”她不解地想要呼唤对方的名字,但她已经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了。   只在第一次的血液循环中,匕首上的剧毒就传到了她的心脏。   昏睡感很快取代了疼痛感,她不用再受折磨了。   在濒死的瞬间,她突然想起了那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人……她想起了他的话……   【小心毒蛇一样的女人,不要把后背交给她。】   她明白了一切……   但为时已晚……   “晚安,希维尔小姐……祝你有个好梦。”   卡西奥佩娅露出了甜美的微笑,扶着对方轻轻放在地上,就像对待她的爱人一样温柔。   她身后的卫兵们没有半点反应。他们早就知道了这一幕会发生——只是他们还不够了解他们的主子。   卡西奥佩娅从没打算留下活口……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很快,他们也要跟着陪葬了。   “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吧。”   卡西奥佩娅从死去的希维尔手上夺过那把金色十字刃——那把打开墓穴的关键“钥匙”。   是的,墓门上的锁,就是用它来打开的。   它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圣物。   名叫“恰丽喀尔”。   伴随着金色十字刃完美地潜入凹槽,整个地下墓穴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无数砂石落下,好似整座墓穴都要坍塌了;卫兵们惊恐地向后退去,许多人甚至连站都站不稳。   而卡西奥佩娅心中没有半点恐惧——有的只是兴奋、对于力量的兴奋。   她大步朝着墓门后走去,企图在里面寻得那“近乎神明的力量”。   她穿过了许多被十字刃破解的魔法禁咒。   但……古恕瑞玛的帝王不会欢迎一位卑鄙的盗墓贼。   一瞬间,被破坏的墓穴释放了它隐藏的机关。   一个巨大的石像守卫突然站了起来,然后轻而易举地抓住了狡猾的盗墓贼。   它将它的毒牙刺入盗墓者的血肉,被天神诅咒过的秘术毒素瞬间攻克了盗墓贼脆弱的躯体。   咚!毒素注入后,石像守卫轰然倒地,再次碎作了一堆乱石。   而盗墓贼卡西奥佩娅,也无力地瘫倒在地。   墓穴开始坍塌,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卡西奥佩娅亲眼看着她渴求已久的力量于深邃的石棺中爆裂开来……   “不……不……!”   在被封印于石棺之前,泽拉斯本是一名强大的古恕瑞玛巫师。   他降生于一个可怜的奴隶家庭,他的父母都是被帝国拘捕的学者,他们的生活只有无穷无尽的奴役和顺从。   但他绝不甘心做一个任人宰割的“奴隶小子”。   他天生拥有优秀的学习能力,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被一位著名的墓穴建筑师收作了学徒。在那段日子里,他更加拼命的学习,并用他聪慧的头脑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的麻烦。   再后来,在他的努力下,他以奴隶小子的身份成为了一位皇子的“书童”——尽管那位皇子是国王的所有孩子里最不得宠的一位。   阿兹尔。那是那位年幼皇子的名字。   虽然奴隶是不允许拥有名字的,但是阿兹尔却赐了这个可怜的奴隶小子一个名字。他为他取名泽拉斯,意思是“懂得分享的人”,不过这个名字只能秘密地存在于两个男孩之间。   他们俩拥有着同样的对于知识的热爱,因此一起在图书馆中博览群书,成为了情同手足的好友。泽拉斯终日陪伴着阿兹尔,他的新身份让他接触到了之前未曾想象过的文化、权力和知识,他如饥似渴地学习着,也终于敢去梦想,梦想有一天阿兹尔能赐他自由。   往后的许多年间,泽拉斯拼尽全力辅佐着阿兹尔——这位最不得宠、最没有希望继承王位的小皇子,竟然也在贵族阶级间得到了非常不错的地位。   更有趣的是……   自阿兹尔成年以后,他的父王就再没有诞下过子嗣了。   甚至,他原本的皇子们都在一场又一场的意外中丧生了。   也许在这个过程中阿兹尔察觉到了什么……比如一些可怕的黑魔法师。但他选择了沉默,也就选择了纵容。   因为他才是这场黑暗斗争中最大的得利者。   在一次疏忽中,泽拉斯为了杀死一位没能阻止其诞生的新皇子,他甚至直接用残暴的雷电魔法杀死了新生的皇子和将其抱在怀里的皇后。   皇帝询问赶来,在破败的宫殿中见到了浑身散发着奥术能量的泽拉斯。   于是……在那个血腥的夜里,恕瑞玛的皇帝驾崩了,他的卫队也全部死在了狂暴的雷霆之下。   而那些只剩骨架的尸体,自然也被泽拉斯推到了了一个俯首称臣的地区的法师群体身上——阿兹尔登上儫王位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率兵针对该地区的人民进行了血腥的报复行动。   自那之后,阿兹尔再无敌手。   庞大的恕瑞玛帝国全部都属于他。   再后来,虚荣心被泽拉斯挑起到极端的阿兹尔做了一个违逆传统的决定——他威胁太阳祭司们,在太阳圆盘之下为他飞升。   而那正是泽拉斯想要的。   飞升之日,阿兹尔大步走向飞升神坛,泽拉斯依然跟在身边。内瑟斯和雷克顿都没有出席,因为泽拉斯为已经事先安排好将他们支开。   泽拉斯削弱了一具魔法石棺的封印,让里面封印的火焰灵兽成为定时炸弹,当它最终打破禁锢的时候,只有雷克顿和内瑟斯有能力击败它。这样一来,阿兹尔就丧失了唯有的两个能够保护他的人物。   而最后的结果就是……   阿兹尔在接受飞升能量的前一刻被背叛他的泽拉斯推下了太阳圆盘。   阿兹尔在太阳能量的灼烧下化为了灰烬,而泽拉斯得到了本不该属于他的力量。   这场背叛招致了一场无法挽回的灾难。   泽拉斯顶替了阿兹尔的位置,太阳的光芒灌注了他,将他的血肉重新塑造成飞升者的身躯。但是这次仪式的能量并不属于他,被释放的太阳之力摧毁了恕瑞玛。   神庙崩塌断裂、城市夷为平地。阿兹尔的子民也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所吞噬,沙漠咆哮着吞噬了整座城市。   太阳圆盘陨落了,几代帝王建立的帝国在一天之内化为乌有。   无法控制这份狂暴力量的泽拉斯也被随后赶来的内瑟斯和雷克顿用魔法石棺压制——最终,雷克顿以牺牲自我的代价与泽拉斯一同被封印在了石棺之内。   如此,便是千百年。   泽拉斯在无尽的黑暗、痛苦与折磨中变得愈发病态。   而他也注定在重见天日的那一刻释放自己心中的怨恨——   就在太阳血脉的鲜血溅射在石棺上的一瞬间。   那份无可匹敌的天神力量,在此刻得以释放!   “我超然于凡尘俗世——!”   又地震了。   距离上次的“地震”还不到一天。   陈策毫不犹豫地使用恶魔之力,将视野再次扩展到了之前那个虚空生物巢穴所处的位置。   但……那里风平浪静。   这场震动不是那边传来的。   也没有之前那种诡异、阴森的暗紫色能量波动。   “那就是……”   陈策扭头望向了乌泽里斯的反方向——另一座城镇。   那是希维尔之前准备前去的方向。   那股狂暴的魔力气息……也很符合某位远古巫师的感觉。   “恕瑞玛的皇帝要回来了……” 第118章 农民伯伯内瑟斯   当卡西奥佩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朝阳的微光。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颠簸……她扭头望去,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马车后面。驾车的是她的卫兵。   她感到头痛欲裂……混乱的记忆在脑海中闪过,就像一把把带毒的匕首划过她的大脑皮层。   缓了好一会后,她冷静下来了。   她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在   那个神秘的地下墓穴中。   她被一个突然暴起的石像守卫攻击了……然后就失去了意识。可那里的东西呢?她好像看见了那个石棺在恐怖的魔法力量中爆裂开来……   “墓穴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卡西奥佩娅扯着虚弱的嗓音问道。正在专心驾车的卫兵立刻回过头来。   “墓穴坍塌了。”那名卫兵回答,“可怕的魔法能量将那里的一切湮灭殆尽……我们折损了许多士兵,勉强从废墟中逃了出来。”   “逃……”听到这个字眼,卡西奥佩娅立刻皱起了眉头。“那里的东西……你们拿到了吗……”   “很抱歉,我们不知道您一直寻找的到底是什么。”卫兵摇了摇头,视线重新放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他眼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况且以当时的情况,我们根本无法再次进入墓穴……能逃出来,已是万幸。”   “蠢货……!”卡西奥佩娅怒骂一声,为自己已成定局的失败感到恼怒——恼羞成怒。   此时的她已顾不上什么淑女形象了,怒骂着手下要求他们调转方向、回到那个坍塌的墓穴里搜寻她想要的东西。   可她的手下没有理她。   甚至……没有人回头看她一眼。   她感到更加恼怒,于是挣扎着要从座椅上爬起。   然后她就摔在了地上。   身体的无力感让她感到烦躁,但让她感到疑惑的则是……   为什么还没有感觉到双脚脱力人就摔在了地上?   她疑惑地望向自己的双腿。   然后,她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卫兵们仍旧没有回头看她,似乎对这一切都早有预料——或者说出于对某种怪物的恐惧。   马车继续行驶,而卡西奥佩娅却像疯了一样用力捶打她的下半身——却不是两条腿了。   而是……一条蛇尾。   是的,她的腿变成了蛇的尾巴。   确切地说,是她的整个下半身都变成了蛇的形态。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啊……!!”   卡西奥佩娅不断尖叫,莫名变得尖锐的指甲也在身上疯狂抓挠,直至让车厢的地面布满了血迹。   她渐渐冷静下来,又拿起了一面镜子。   她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已经……不再是那个美丽的少女了……   而是……一个畸形、扭曲的怪物……   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却是蛇……琥珀色的眼眸里藏着像蛇一样收缩成针状的瞳孔……   她颤抖着吐出舌头。   一条……   蛇信子……   “我变成了……怪物……”   阿兹尔凡人的躯体早在千百年前就受到了太阳圆盘的惩罚。   在遭受最信任之人的背叛后,他脆弱的身躯被太阳圆盘的烈焰所吞噬,最终化为了无数尘埃……他的意识在那一刻彻底停止,无论是有形的物体还是无形的时间都与他无关了。   他迷失于湮灭,感觉不到岁月流逝,直到恕瑞玛毁灭数千年以后,他最后一名子嗣的血洒在了神庙废墟上,使他复活。   阿兹尔重获新生,但还不完整;他的身体只不过是会动的有形尘埃,由他最后一丝不屈意志维系在一起。   他环视着眼前这座坍塌的墓穴,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陌生……还有厌恶——一缕挥之不去的魔法能量在空气中游荡,侵蚀着他破败的躯体。   他感觉出来了……是的,那是一位“故人”的能量气息……   邪恶的黑魔法……强大的破坏力……以及藏在笑容之下的阴险狡诈……   这一缕魔法气息中又掺杂着某种神圣的能量……是太阳圆盘的能量……那本该属于他的能量……   泽拉斯……泽拉斯……!   犹如被微风卷起的尘埃,阿兹尔残破不堪的“肉身”在废墟中踉跄前行。   他顺着鲜血的痕迹寻去,最终在一扇碎裂的石质大门前看到了一具尸体。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后背带着一道恶毒的刀伤。他不认识她,但却看到她的外貌具有自己的血脉特征。   在这个朦胧的瞬间,阿兹尔将一切关于帝国和权力的思绪抛在脑后,他艰难地托起了恕瑞玛的女儿。   再之后,他顺着数千年前的记忆走出了坍塌的废墟,向着一个方向坚定前行。   他的肉身在逐渐恢复,但仍不完整。他将女孩的尸体带到了他记忆中的地方。   曾经的黎明绿洲。   绿洲早已干涸,但阿兹尔每靠近一步,清澈的淡水都在喷涌而出,注满了石块构成的盆地。阿兹尔将这位姑娘的尸体浸泡在了绿洲的治愈之水中,血迹消散,致命的刀伤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   恕瑞玛的血脉要在这座圣泉之中复活了。   阿兹尔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心中竟得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宁静——看着眼前的少女逐渐恢复生机,他那沉寂数千年后再度爆发的怒火竟奇迹般的变得平和了。   再下一刻,他脚下的黄沙竟爆发出了一道耀眼的光芒。   是……恕瑞玛的远古魔法。   恕瑞玛再次认可了他。   黄沙开始融化,灼热的高温随着神圣的火柱一同袭来。阿兹尔先是感到痛苦——他残破的肉身再一次被这股可怕的太阳能量灼烧。但很快,他又感觉到了一股无比舒适的温暖。   火焰支柱将他托到了空中,恕瑞玛的魔法让他再度重获新生,将他的身躯重塑为飞升者应有的样子。太阳的不朽光辉倾注进他的身体,铸成他宏伟的鹰铠外貌。   与此同时,他还感应到自己被修复的体内多出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空前强大的力量。   在数千年前,他也曾学习过不少强大的魔法,但在这股力量面前……那些大魔法师苦心钻研的魔法简直就是儿戏!   “这就是……本该属于我的力量……”   阿兹尔的嗓音还很嘶哑,但内里透露出来的威严已经让他有了皇帝的气势。   他的声音就像在喉咙里放了许多黄沙,而他的力量却能操纵黄沙。   他抬起了双手。   强大的飞升之力与曾经的恕瑞玛帝国连为一体。   轰隆隆……地震了,黄沙像是瀑布一般倾斜,而埋藏在黄沙之中的废墟城市也在天神之力的召唤下缓缓重现。   整座废墟城市抖落掉覆盖了数百年的尘土,重新升起到了地面上。   如此壮举,即便是真正的神明也许也无法轻易办到。   阿兹尔站在废墟城市的最顶端。   他高举权杖,灼热的阳光直射在他黄金的鹰凯上。   “恕瑞玛……你们的皇帝回来了!”   内瑟斯久违地离开了他的悬崖高塔。   当双脚再次踏足黄沙的时候,他先是感觉到一阵不真实,而后便是无尽的苦痛——来自内心深处、来自记忆的苦痛。   他先前就感觉到不对劲了……虚空的气息……   他本想着前去一探究竟,以免那些该死的怪物又一次毁了恕瑞玛……但现在,他改变方向了。   因为在那之后,他又感受到了两次“地震”。   第一次,他占星的铜镜碎裂了;第二次,他已经开始真切地感受到那磅礴而邪恶的力量。   那股灼热的力量……他太熟悉了。   数千年前,正是他亲手埋藏了那股力量。   连同……连同他最亲爱的弟弟……   而如今,那股力量破土而出,那个封印邪恶巫师的石棺已然破裂……他必须前去阻止一切。恕瑞玛的复兴已近在眼前。   恕瑞玛……不能在那个家伙的手上连续陨落两次……!   “远古的城镇……”   内瑟斯跟着人群穿过城市朝着中心的神庙走去,尽量无视人们的眼光。他的身材实在太过引人注目,想必一些闲来无事的行人已经将他的到来传遍整座城市了。   是的,在前去阻止泽拉斯之前,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必须保护好恕瑞玛的血脉。   那个该死的背叛绝对会对恕瑞玛的血脉赶尽杀绝……他会想方设法找到王室的后裔,然后彻底斩断那份血脉、统治这个国家。   在维考拉的中心广场,他远远地就听见了有人在呼喊王室后裔的名讳。那些人拥挤地排成一排,又顶礼膜拜,好似已经找到了恕瑞玛重新崛起的希望。   过去的一千年将这座城市剥蚀得皮肉皆销,只剩下石头所建的骨骼,而当年的荣华之盛大半已褪为废墟。   这些废墟是在过去的几百年里由那些依然怀恋故土的人们所建起来的,他们执拗地相信故园的未来存在于对过往的复兴中。   内瑟斯跟随着逐渐壮大的人群,眼中所看到的无外乎都是那段被遗忘的历史的恶劣模仿而已。   他很是失望,但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走向维考拉中心的神庙。   他高大健壮的身躯在这个时候体现出了用处——拥挤的人群在看到他“遮天蔽日”的壮硕肌肉后自觉让路,硬生生开出了一条畅通无阻的小道。   可就在他即将上前寻找太阳后裔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拉住了他。   他有些急不可耐,本想无视那人群之中无谓的拉扯,可当他用力抽回手臂的时候却发现了不对劲——   抓住他的力量,绝不是一个凡人所能拥有的。   简直就像……一头沙漠里的巨兽咬住了他的臂膀。   “谁……”   内瑟斯不悦地转过身来,却只见到了一个……凡人。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男性,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穿着一件用于躲避烈日暴晒的斗篷。   “我认得你,内瑟斯。”那个年轻男人说道,“我也知道你想做什么,但请你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内瑟斯想要直接离开,可刚才对方念出他的名字时吸引了无数人的注视——他的名讳,即便过了千年也依旧响亮。   没有哪个恕瑞玛人会不知道曾经的恕瑞玛大学士、如今的迷失之子·内瑟斯的。   而他高大非凡且不似人形的躯体就是最好的证据。   人群开始躁动,将内瑟斯团团围住——他们又开始欢呼,将内瑟斯的出现归功于“太阳后裔”的呼唤。   那个在神庙的高台前宣讲的男人……   那是个瘦高的男人,穿着一匹挂满虹彩羽毛的长袍,一双大袖彷如飞翼,头巾像是一只乌木色的鸟喙。头巾下的脸看起来贵气十足,毫无怜悯,凛然不可相近。   与阿兹尔别无二致。   “他只是个冒牌货。”年轻男人直截了当地指着那位圣职者说道,“内瑟斯,不要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了——现在你应该跟我去阻止泽拉斯。”   “别拦着我……”内瑟斯的语气充满了威胁,但并没有动手——他会给任何一个凡人一次机会。   他再次望向那个圣职者。此刻后者也注意到了他。   “你是内瑟斯?”圣职者问。他的声音深沉广阔,带着皇家的口吻,但是内瑟斯却感到了他的恐惧。声称自己看到神明降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却是冏另一回事。   内瑟斯更加失望了,但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仍未破灭——要验证阿兹尔的血脉,他自有办法。   那就是直接取对方的一滴血。   如果真是阿兹尔的后裔,他能从血液里感受到恕瑞玛的神圣气息。   圣职者挺直腰板,鼓起了胸膛,活像一只交配季节的雄鸟。“我是阿兹拉希尔•色拉木,鹰王之后裔,维考拉的最初先声,光照之人,光行者,护火人,晨曦使者——”   “鹰王之后裔?”内瑟斯打断他:“你说你是阿兹尔皇帝的血脉?”   内瑟斯在对方紧张的注视下缓步靠近。   他要验证一下——也许这会花点时间,但很值得。   只是……有人已经知道了结局,并不想浪费这个时间。   那个力气大得出奇的年轻男人,在众人惊恐的叫声中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然后用力抛出。   咻——!   金色的长剑以极快的速度飞出,甚至连内瑟斯都没能反应过来。   紧接着,一个哀嚎声响起:“啊——!我的手……我的手……!!”   那把金色长剑直接洞穿了那位圣职者的手掌,并将其钉在了炙热而拙劣的太阳圆盘仿制品上。   见状,内瑟斯的怒气达到了顶峰。   但在他找那个年轻男人算账之前,圣职者喷涌的血液洒在了他的脸上。   血腥味飘进了他胡狼的鼻子之中。   仅一瞬间,他就得出了结论——   “你的血不属于飞升血统……你不是阿兹尔皇帝的后裔。”   内瑟斯感到无比失望,再次看向那个年轻男人的眼神里少了几分愤怒,多了几分不解。   “你是谁……”   “我叫陈策。”年轻男人简短地报上了自己的名讳。   而后扭头望向另一边。   在不远处,一股凶猛的魔法力量正席卷天空。   乌云密布之下,毁灭的力量正在释放……   “直接跟我去找泽拉斯吧,我们合作的话能在他找到太阳后裔之前解决掉他的……但我有一个条件。”   “嗯?”内瑟斯觉得对方说出来的话愚不可及——他知道泽拉斯的力量有多可怕,仅凭他和一个凡人是绝不可能战胜泽拉斯的。但他还是有些好奇对方想说什么。   而陈策接下来的话更让他笑出了声:   “我的条件是……事成之后,你要把泽拉斯给我吃。” 第119章 泽拉斯刺身,干净又卫生   验证完那个虚假的“鹰王后裔”之后,内瑟斯离开了维考拉。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应该继续去寻找真正的鹰王后裔,然后确保其安全——在恕瑞玛重新崛起之前,他一定要保护好王室的血脉。   若是被泽拉斯先一步找到……那个狡猾残暴的巫师一定不会留下活口。他立志毁了整个恕瑞玛!斩草除根!   大漠的烈日依旧,内瑟斯半低着头走路。   而他看到的不止有自己的影子,还有一个……比他小很多的影子。   那个名叫陈策的年轻男人。   “别再跟着我了……你只会白白送命……”   内瑟斯的语气低沉嘶哑,好像早已在悬崖的高塔中生锈。   “天神的力量……绝非你一个凡人所能抵挡……”   “我这也不算跟着你。”陈策笑着望向了远方——那里有一股极其强大的魔法力量。在另一座城市。“我只是要去找泽拉斯。”   “你没有听见我的后半句话么……”   “可我觉得我能和泽拉斯对抗。”   “不要以为你帮了我一次我就会救你……在整个恕瑞玛帝国面前,任何个人都是可以牺牲的……”   “我不需要你救我,我只需要你和我一起把泽拉斯的石棺脑袋按在地上。”陈策紧了紧头顶上的帽子,语气平和而严肃:   “既然我们刚好同路,何不先把泽拉斯干掉再去找恕瑞玛的王室后裔呢?”   闻言,内瑟斯先是沉默了一下。   而后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无奈的笑意:“你根本不明白泽拉斯的可怕……他的力量已经超脱了凡世的限制……”   “我明白的。”陈策耸了耸肩。   论对泽拉斯的了解,阿兹尔可以排第一,他绝对要排个第二了。   甚至在一些隐秘的细节方面,他知道的比泽拉斯的“好兄弟”阿兹尔还多。   他知道泽拉斯的出身、过往、成名的经历和最后的背叛,自然也很了解其实力——那个卑鄙无耻、充满野心的大漠巫师的确强得可怕。   早在还是凡人的时候,泽拉斯就拥有一个人轻易灭掉整支王宫守卫的能力,他掌握的各种诡术不计其数,单论魔法上的造诣恐怖比之老女人乐芙兰都不会差太多。   而如今,他又获得了飞升者的力量。   虽然当时那份飞升者的力量不属于他、是他强抢了阿兹尔的飞升仪式,但他得到的力量却是不会差太多的——不说像亚托克斯那种级别,至少得到的力量在所有飞升者中算得上是中规中矩的。   无与伦比的魔法造诣,加上强大的飞升者力量……如今的他,恐怕已是符文之地当之无愧的“T1级别”了。   论输出,他就像弱化般的辛德拉加上弱化般的乐芙兰;论肉身,他又有超过内瑟斯、雷克顿的飞升者强度。综合起来,他的正面作战能力甚至能够压着大部分星灵打。   很显然,内瑟斯也清楚这点。   所以他才如此的没有信心——他并不打算以自己的力量干掉泽拉斯,现在他唯一的目标就是保住恕瑞玛的王室血脉。   而仅仅是这个目标,他就做好了用命去换的打算。   所以……实话说,陈策也没有太大的信心能在不借助暗裔巨镰的前提下单杀泽拉斯。   所以他需要内瑟斯的帮助。   他一个人可能讨不到好处,但如果加上“恕瑞玛的武士之王”,那绝对是没问题的。   “正是因为我清楚泽拉斯的实力,所以我才邀请你和我一起去解决他……这样吧,我答应你,无论今天我们能不能解决掉泽拉斯,我都带你去找真正的鹰王后裔。”   话音刚落,内瑟斯立刻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转过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方——他高大的身躯和非人的面貌的确很有压迫感。   “你知道鹰王后裔在哪?”   “算是。”陈策笑了笑,“我已经让我的同伴去接应了。”   在察觉到卡西奥佩娅“奸计得逞”的瞬间,陈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依据他对原时间线发展的理解。   鹰王后裔,指的当然就是希维尔了——那位没落的雇佣兵,是恕瑞玛王室的最后血脉。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在被卡西奥佩娅偷袭杀死后会遇到重生的阿兹尔,后者将带着她的“尸体”到黎明绿洲复活。   那么,只要让卡莎即刻前往黎明绿洲的遗址,基本上就能找到已经复活但还很虚弱的希维尔了。   “你知道鹰王后裔……你知道他是谁……”内瑟斯眯起了他胡狼的眼睛,那狭长的缝隙里流露出了危险的气息。   他对眼前的年轻男人并不了解,可对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透露出许多秘密……不仅知道他想做什么,还知道他要找的人在哪……   恕瑞玛的秘密……怎会被一个外人得知……   这个年轻男人并不是大漠的血脉……   “究竟是谁告诉了你这些……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嘛……”陈策挠了挠头,毫不犹豫地搬出他提前准备好的说辞——毫不犹豫地“出卖”某位故人:   “是拉亚斯特。拉亚斯特告诉了我许多关于恕瑞玛的秘密。”   “拉亚斯特……?”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瞬间勾起了内瑟斯沉寂千年的记忆。   他想起了艾卡西亚的陨落……还有后来的一些事情……   当时一位暗裔带冥着他的奴仆来询问自己恰丽喀尔的下落……再然后……在那个环形竞技场中……当时拉亚斯特在那里吗……   拉亚斯特……   “还有亚托克斯大将军。”陈策又道,“我也见过亚托克斯,但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嗯,不太稳定。他想毁灭全世界,好在他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   “还有亚托克斯……?”又是一个熟悉的名字,这给内瑟斯本就惊讶的内心更添了把火。   这两个名讳早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即便是土生土长且热衷于研究历史的恕瑞玛人也不可能知道——那段历史已经被尘封起来了。如果眼前的年轻人知道……   那他真的很大概率是接触过那两位的。   飞升者大将军亚托克斯,以及他手下的百夫长拉亚斯特。   “他们已经苏醒了吗?他们现在在哪?”   “是的,他们两个都已经苏醒了……现在拉亚斯特在西边的诺克萨斯,亚托克斯则在北方的弗雷尔卓德。”陈策回答。   “你跟他们接触过了?”   “当然。”   “他们……没有杀了你?”   “一开始是想的,但后来嘛……拉亚斯特愿意将他的力量借给我使用,而发了疯的亚托克斯则在弗雷尔卓德的深渊里和虚空监视者厮杀。”   “借给你……虚空监视者……”   这个回答不仅仅是出乎了内瑟斯的意料这么简单,甚至都有点让他大脑宕机了——他很难想象那两人究竟经历了什么。   特别是亚托克斯……虚空监视者?那个怪物难道又出现在符文之地了吗……亚托克斯怎会与它厮杀?它的力量……   内瑟斯一阵思索。   良久,他暂时压下了心中的各种疑问、好奇和惊讶——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得知眼前的年轻人曾与两位暗裔有过接触后,他不免多了几分信任:“你说你要去解决泽拉斯……你知道他的实力有多可怕。”   泽拉斯在他还是凡人的时候就拥有对抗整支精锐卫队的实力,而如今他又获得了飞升者的力量……他掌握了黑暗魔法的精髓,他的狠辣与残暴令人闻风丧胆。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你的实力,大学士。”陈策微笑道,“我相信以我们二人的合作,能战胜那个卑鄙的背叛者。”   “你……你的力量,也以超脱凡俗了么?”   “在某种程度上说……是的。”   陈策抽出腰间的金色长剑,只用了一点魔力就将其激活。   炽天使之刃爆发出耀眼的神圣烈焰,那股强大的气息让内瑟斯感觉到了另一种“神明”——不同于飞升者的强大力量。   是……星灵的力量。   见状,内瑟斯又安心了几分。“好吧……现在我只有最后一个顾虑——如果我们失败了,又有谁能从泽拉斯的手里保护好最后的鹰王后裔?”   “我的同伴。”陈策不假思索道。   “谁?”   “从虚空归来的女孩。”   天空正向下泼洒着火焰。   带着蓝白色火焰的彗星从泽拉斯伸展的双臂间飞出,划出长长的弧线,仿佛是投石机扔出的巨大圆石。   第一发落进了市场,像流星坠地一样炸开,迸发出酷烈的火焰。带火的尸体被抛上半空,如同焦黑的薪柴。燃烧的飓风里充斥着泽拉斯恶毒的笑声,亘古以降的疯癫正以折磨他人作为最迷醉的乐趣。   内瑟斯加快了脚步,拎着斧子走向灾难的发源地。   他看向地平线尽头,那里聚了一朵云,是行军的部队激起的尘土。   尘土里现出了驮物坐骑的身影,还有战鼓的擂击和军号的锐响。嘶叫的战兽被粗绳拴在轭上,由手拿刺棒的兵士驱赶。   一大群部落的战团。他们高举着各式各样的图腾,正朝着城市进发。轻装的游击手、骑射手和手拿鳞盾与重斧的战士……至少有数百人。   内瑟斯意识到,有一个意志正统领着他们。因为正常情况下,这些部落一旦见面就会拼个你死我活。   “他已经开始动手了……”内瑟斯的嗓音变得更加低沉,“那个背叛了皇帝的巫灵……他不满足于一个个寻找鹰王的后裔,而是打算直接屠城……”   “是的。”一旁的陈策点了点头,也跟着望向那支可怕的战团。   他们正从泽拉斯所在的城镇跑出,然后疯狂地冲向维考拉——很显然,泽拉斯也听闻了维考拉有一个自称的鹰王后裔。当然,他不知道那是冒牌货——至少不太确定。   “来吧,先让我们解决掉这些小喽啰……”内瑟斯握紧了战斧,正面迎向那支狂暴的战团——这是个好机会。他可以借机看看陈策的实力如何。   内瑟斯开始挥舞战斧,一次挥击便能打倒四人。嗜血的喊杀声和刀剑的碰撞声一路尾随着他们。   一部分被巫灵操控的凡人骑着战兽闯进了城市,惊慌的人们在广场边缘的建筑间奔逃,逮到机会就钻进屋中,闭门锁窗,妄图求得万全。   内瑟斯曾经去过饱受侵略蹂躏的其他城市,站在血染的街道上,他深刻地明白这等惨烈的战争之后,士兵们会变得多么嗜杀。泽拉斯将会看着维考拉的每一个男人,每一个女人,每一个孩子身首异处。   更多的火球像雷电一样劈头砸下来,空气里满塞着哭叫和皮肉的焦臭。砖石在魔能的撞击下变成了熔岩的瀑布。市场包在熊熊烈火中,黑色的烟柱直上云霄。   内瑟斯渐渐的有些心急了。   所幸,他身旁的年轻男人没有让他失望。   “不要停下来,继续前进;我可以解决掉这些发疯的武士。”   陈策激活了炽天使之刃的神圣烈焰,每一次挥击都能将漫天的烈焰射出去,然后将数十名战团武士焚烧殆尽。   不仅如此,他的身形还在人群中快速穿梭起来。   【踏前斩】   EEEEEEEEEEEEEE。   这招对于人数众多但单体战斗能力不强的凡人战团来说非常有用。   只几个呼吸的功夫,内瑟斯就看见那些疯狂的武士像稻田里的小麦一样齐齐倒下——而陈策就是那把割麦子的镰刀。   很快,天上又袭来了无数箭矢和泽拉斯的魔法火球。   内瑟斯下意识地想去保护恕瑞玛的子民,可陈策却比他更快一步——   “别停下!”那个年轻男人再一次重复道,而后向着天上挥舞了剑刃。   他像是在劈砍空气。   但微风却在他的剑刃中听从他的召唤。   微风迅速聚拢,很快便成了一道可怕的疾风,然后又像一面坚硬的墙壁一样挡在了箭矢和火球前。   呼——!   风墙吞噬了那些可怕的攻击。   饶是见多识广的恕瑞玛大学士,也不曾见过这般神奇的技能。   内瑟斯一时间有些愣神了。   这份实力……远超他的想象。现在,他也有一定的信心拿下泽拉斯了。   而在他恍神之际,不远处的半空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蓝色的怪异身影。   一股苏醒的魔力漂浮于宿主的上空。那是一个黑暗能量噼啪涌动的灵体,身上缠着生铁的锁链和一口远古石棺的碎片。那是恕瑞玛的忤逆之人,也是古老帝国覆灭的成就者。   “泽拉斯……”内瑟斯咬牙切齿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后者也注意到了这位外表像是胡狼一样的大学士。   于是他嗤笑出声:“千年未见,你还是这般丧家之犬的模样……内瑟斯,你的主子难道没有喂你吃足够的骨头么?”   “背叛者……”内瑟斯心中的怒火被彻底点燃。   他用力握紧斧柄,灵魂的力量在斧刃上萦绕。时隔千百年,他久违地调动起了飞升者的力量。   这份力量让他变得丑陋无比,但也赋予了他近乎神明的身份。   “泽拉斯——!”   内瑟斯怒吼一声,冲了上去。   而泽拉斯只是继续大笑着嘲讽道:“可笑的嚎叫声!你真是一条称职的大狗狗,也许我应该向阿兹尔索要一条纯金的狗链给你颁——”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突然打断了泽拉斯嘲讽的话语。   是一个渺小的身影冲上了天空……然后将他拖下地面。   他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一个凡人。   他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能跳这么高,又为什么有这般力量将他拽下来。   而更让他感到不解的,是对方接下来的举动——   那个奇怪的年轻男人……竟朝着他张开了嘴……?   咔——!   凡人的牙齿,咬在了魔法的石棺上。   陈策极尽全力去闭合自己的上下颌。   一小块石棺碎片被他咬了下来。   然后转化为强大的魔力化为己用。   “我踏马吃吃吃吃吃吃!” 第120章 泽拉斯:你来真的啊?   泽拉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还有被啃的一天。   那个奇怪的年轻男人不由分说地将他从高空中拽下来,然后张口就是一顿乱咬。   简直……跟饿极了的疯狗一样。   但仅凭这可笑的牙齿,就想阻挡恕瑞玛最伟大的巫师?   开什么玩笑!   “我的魔力……超然于凡尘俗世!”   此时的泽拉斯并没有一具真正意义上的肉身,而是只由破碎的石棺和恐怖的魔力构成。他奋力起身,体内的魔法晶核爆发出一阵强烈的能量。   轰隆——!   刺眼的蓝色光芒将周围的一切吞没其中,处于能量爆发中心的陈策也被这股可怕的力量掀飞上百米远。   他及使用炽天使之刃挡住了袭来的魔法,但那股冲击力依旧震得他内脏生疼、嘴角溢血。   这一下,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泽拉斯的力量——这也正是他直接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啃人家一口的主要目的。   这份力量之强……当真是比一般的飞升者要强上不少了。   完美的黑暗魔法加上足够强大的飞升能量……   一个人还真搞不定他。   拉上内瑟斯是正确的。   “来吧,内瑟斯,我们该合作了。”陈策扭头望向另一边的狗头壮汉,重新点燃了炽天使之刃的烈焰。   泽拉斯的战团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漏网之鱼交给维考拉本地战士就可以解决——另外,只要给泽拉斯足够的压力,他就没法分神去操控那些人了。   现在只需要专心进攻泽拉斯即可。   “啊……”内瑟斯沉闷地应了一声,准备发起进攻。   同时,他也再一次对陈策感到震惊——不止是其过人的实力,还有……   他之前说的“把泽拉斯让给他吃”原来指的是字面意思……?   真生啃棺材吗……   内瑟斯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向着泽拉斯发起了进攻。   只一个心跳的功夫,他的身影便从一动不动变成了看不清的残影。他屈腿跃上半空,斧头向下斩出一道长弧。锋刃当胸命中,锁链的铁环在冲力下炸开。   泽拉斯被甩到了不远处的神庙上。石柱被撞开,房屋里的尘土顺着裂缝汹涌而出。巨大的石板从顶上砸下来。   但这些都无法对泽拉斯造成半点有效的伤害。   “真是好久不见了……”泽拉斯重新飘上半空,同时用一道雷电魔法逼退了又想冲上来啃他的奇怪凡人。“内瑟斯,时隔千年,你依旧天真地认为你能阻止我么?”   “我会让你回到地下的。”内瑟斯咬牙切齿地保证道。   泽拉斯的身体燃烧得更明亮了,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力量,又像是在表达自己的不屑。   “当时你有挚爱的手足兄弟帮忙。而现在,告诉我,自从我们共同的监狱牢门大开以来,你可曾见过雷克顿呢?”   “不许提他的名字……!”内瑟斯发出饿狼般的低吼。   “你看到他现在的模样了吗?”   内瑟斯没有说话,但泽拉斯大笑起来,笑声有如火灵交战时的尖啸。   “你当然没看到了。”泽拉斯体内的火翕动着阴险的笑意。“他一见到你就会杀了你的。”   这句话像针刺一样扎进了内瑟斯的心里。   虽然这听起来很荒谬,但他知道……泽拉斯说的是真的。   在这上千年间,虽然他不曾再见到雷克顿,但他能感受到泽拉斯对他的蛊惑和摧残……而他无能为力。   雷克顿,他最亲爱的弟弟……此刻却想杀了他……   “你的力量本该属于阿兹尔……”内瑟斯低沉道,“你不是太阳选中的人。”   面对内瑟斯的讥讽,泽拉斯轻蔑一笑——若要比言语攻击,他可不惧任何人——在被封印的千年里,他每天都变着法子用言语诱骗和蛊惑雷克顿呢。   那只蠢鳄鱼。   “噢……”泽拉斯的音调变高了,语气更加戏谑。“你知道的,雷克顿也不是,但他也成为‘飞升者’了,不是吗?”   闻言,内瑟斯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讥讽不成反被讥讽的他有些气急败坏,当即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而这正中泽拉斯的诡计。   一股魔法的冲击波爆发开来,狂风扫落叶般卷走了人群。最近的建筑也被地表的震动推倒。   冲上去的内瑟斯正中这道魔法攻击。   如彗星般的能量法球直击他的胸口,将他超凡的皮肉炸得血肉模糊,其中蕴藏的震荡能量更是让他的大脑短时间内变得一片空白。   “愚蠢!像你这样的存在,也配称为恕瑞玛的大学士么?”   泽拉斯飘近了,更多更强的魔法肆无忌惮地向内瑟斯轰去。   “但你的兄弟更弱……哦,当然,你应该早就知道了。他比我想象中崩溃得还要快。我只是告诉他,你把他丢在了黑暗里。你把他和他的敌人困在一起,让他自生自灭。”   “住口……别提他的名字……!”内瑟斯忍着剧痛再次上前,挥动斧头撇开了又一串尖啸而来的白光法球。   接着,他刺出一斧,放出了使人枯萎的力量。泽拉斯又痛又怒,心口的火焰跳动起来,但并没有黯淡的迹象。   “幼稚的魔法……我来让你见识真正的力量!”   泽拉斯高举双手,一道可怕的能量光束在他头顶汇聚。   而内瑟斯只是不屑地笑了笑。   泽拉斯感觉有些诧异……还有一丝不对劲。   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个他一直警惕着的奇怪凡人竟莫名出现在了他的背后,那把燃烧着金色烈焰的长剑直接劈来。   咔——!   这一下,直接给泽拉斯虚幻的身体斩成了两半。   然而,这种对于常人来说是致命伤的伤害对他来说却算不得什么。   他由能量构成的两半躯体在半空中跌落,又在落地前重新聚合。   “乘胜追击!”   在泽拉斯重新凝聚魔力之前,内瑟斯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   他强悍的飞升者肉身在此刻得到了体现,厚重的斧子带着毁天灭地的能量朝着泽拉斯的魔法晶核砸去。   咚——!这一击势大力沉,将泽拉斯的石棺身体重重砸进了地里。   但还不够,永远都不够。上一次他们对决时,内瑟斯和雷克顿正值两人力量的巅峰。现在的内瑟斯只是过往荣光的一个影子而已,而泽拉斯的力量已经成长了无数个世纪。   背叛的巫灵在地底凝聚出一道可怕的魔法力量,向着上方的胡狼武士投以攻击。   泽拉斯的魔法把内瑟斯举僤上高空,然后砸进了破败的神庙里。巨石砸在他身上,他感觉自己烈日锻造的筋骨如同朽木一般轻易地折断了。   内瑟斯在一地碎石中喘息着。他的腿已经断了,左臂无力地垂在身旁,从肩膀到手腕都碎了。他努力地想用另一只手撑起自己,但从他脊柱的断口传来了白热般的疼痛。如果假以时间,他的身体是可以恢复的,但他没有时间了。   “你太弱了……内瑟斯。你堕落得如此之深,简直比崩坏的雷克顿更加不堪……在你流浪自责的时光里,你的精神早已腐朽了。”   之前的攻击对泽拉斯来说似乎并没有造成太多的实质性伤害。他依旧放肆地讥讽着他的敌人。   内瑟斯真切地感受到了力量上的差距。   但他永不言败。   即便他的身体已经重伤……即便他的意识已经无比接近模糊……即便他自知不敌。   他还有帮手。   “泽拉斯……!!”   内瑟斯发出了可怖的怒吼,他的身体在一阵黑暗的飞升之力中得到了增幅。   极其强大的增幅。   他本就高大的躯体再次拔高几成,周身燃烧着暗紫色的可怕烈焰。他的皮肤变得发黑,一块块肌肉隆起得犹如要突破皮肤的包括。   他再次冲向了泽拉斯,斧子和拳头一同落下——他已经彻底放弃了防御。   斧刃与泽拉斯的魔法碰撞后被远远甩飞,而他的拳头扼住了泽拉斯虚幻的身体。   他将对方按在了地上,就像要掐死一个可恨的仇人。   “无用的挣扎……幼稚的愤怒……”   泽拉斯似乎并不惧怕这种物理攻击,即便被扼住了“要害”也毫无反应。   猛烈的黑暗魔法再度袭来,如雨点般密集地落在内瑟斯的身上。   可他依旧死不松手。   而他的队友,也在这时赶来——   陈策用带有神圣力量的炽天使之刃将泽拉斯的石棺身体钉在了地上,随内瑟斯一同压制这位狂暴的巫灵。   泽拉斯发出了不屑的笑声。   他不明白眼前的两个对手为何如此固执而幼稚……单纯的物理攻击,根本无法伤害到魔力的躯体。   即便把那些石棺全部打碎,也不过是毁掉了他一具可有可无的脆弱躯壳。   他完全可以寻找其他“容器”。   甚至是……宿主。这对他毫无影响。   这样的攻击毫无意义。   “可悲的大学士和懦弱的凡人……”泽拉斯一边讥讽着,一边开始聚集一股更加可怖的魔力。   他不管对方如何攻击他,他只自顾自地积攒着魔力。   在长达十余秒的等待后,他的黑暗魔法达到了顶峰。   滋……轰——!   雷电与火焰的能量同时迸发,足以令大地颤抖的恐怖魔法直直打在了内瑟斯的身上。   这一下,直接贯穿了内瑟斯珍藏千年的护甲——天神战士的护甲。   他的腹部,被这道可怖的黑暗魔法击穿了。   留下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   鲜血飙溅,剧痛袭来,内瑟斯被这股能量击飞。   紧接着,泽拉斯又将矛头指向了另一个对手——那个像疯狗一样的凡人。   同样的魔力积蓄,同样的强度。   又是一道可怕的黑魔法射出。   那个凡人的腹部也被贯穿了一个血洞——若不是他及时挪动了一下身体,这一下恐怕要直接击穿他脆弱的心脏了。   但击穿腹部,也已经足够了。   对于一个凡人来说,肚子上开了个大洞与死亡无异。   压制在泽拉斯身上的力量骤然消失。   他继而重新转向内瑟斯,准备给予这位封印他千年的仇人致命一击——他要将内瑟斯也埋葬在黄沙之下,让他体验到那份孤寂的痛苦。   他向着内瑟斯抬起了一只手,魔力迅速积蓄。   后者再没有反抗或格挡的余力,只得眼睁睁看着那团魔法能量越来越大。   可……   他却笑了出来。   就像之前一样。   就像……   泽拉斯瞬间察觉到了一丝反常。   他尽可能快地转过身去,要将手上聚集的魔法能量打向另一个人。   但他还是太慢了点——慢了一个眨眼的功夫。   那个凡人……那个被击穿腹部的男人……竟像是毫发无损一样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然后对着他毫无防备的魔法晶核张开了嘴。   “我叠了这么久的心之钢,你以为我的血条会这么短吗……”   陈策张开了他布满鲜血的嘴。   然后笑着咬向了泽拉斯的魔法晶核。   【盛宴】   咔——!   堪比远古猛兽的尖牙利齿咬在了魔法晶核上,竟硬生生将其咬得开裂。   只一瞬间,泽拉斯感受到了真正的疼痛——他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躯体,这份疼痛便来自他的灵魂深处。   魔法晶核被咬碎了一半。   泽拉斯忍着无尽的痛楚发出最后一击,终于将那个疯子击退了百米远。   而后者……嘴里正咬着他“赖以生存”的半块魔法晶核……那个疯子……正在精精有味地咀嚼着……   “好强的魔力……”   陈策将魔法晶核咬得嘎吱作响,一阵细嚼慢咽后才彻底吞下、吸收、化为己用。   【技能[吞噬]已生效,获得目标[远古巫灵·泽拉斯]部分力量。】   强大的魔力流遍全身,身上的伤口在几秒内便恢复如初——只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疤。   陈策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魔力。   并且能任意掌控、使用。   “啊……美味,实在是太美味了……营养是虚空生物的六倍……”   陈策抬起一只手臂,掌心竟凝聚出了与泽拉斯相同的魔力。   后者顿感惊恐万分。   失去半颗魔法晶核,他不仅力量被削去了一半,那发自灵魂的极致痛楚更是让他连一半的战斗力都发挥不出来了。   与陈策相反,他感受到了……恐惧。   数千年来,第一次感受到恐惧。   在这份恐惧的笼罩之下,他甚至放弃了对内瑟斯的致命一击。   他选择了……   逃跑。   他迅速飞向天空,又毫不犹豫地朝着远处飞去。   “疯子……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