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失格型人间
即便自己现在全部都清楚了...可我不会将这
些事情告诉给任何人。
“...我也该走了。”
向为我提供各种信息的邻居...不，应该说是姚琼曾经的邻居...鞠了一躬之后，我迎着逐渐密集的雨点，撑开了看起来比天空更加阴沉的雨伞。
“雨天路滑，路上小心。”
“....哦，谢谢。”
人与人之间的关心，究竟是源于内心本就有的善意，还是源于对自己的「祈祷」呢?
希望某人安全走完路程，其实内心也是期望自己在外出时不会有事吧。期望别人恋爱顺利，希望别人学业有成，希望别人财运不断...这样希望着的人，也是希望着自己也能够得到相应的效果吧。
所谓善意到底是什么呢...
“嘛，算了。”
即便根本搞不清楚这点事情。可人还是可以活在世界上。即便不去展露善意，即便恶意去伤害他人，可还是能够活在世界上。
所以...真的有必要去纠结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吗？有必要在意自己一生做了多少件好事和坏事吗...不过只是，自我满足而已。
就像我一样。
第二十九话 再犹豫一下应该也没有关系
我其实并不怀疑人有所谓的灵魂存在。
只是脂肪和有机物组成的所谓器官到底要如何形成思想，我至今都不相信用所谓的「科学」便能够解释清楚。
所谓科学，只是人想要去相信的事物罢了。之前的人将现在看来是玄幻的东西称为「真实」的时候，不还是有一群人深信不疑吗...所以我也不难想象，如今所谓的科学会有被彻底推翻的那天。
不过，现在还是考虑一下眼前的事情吧。
“啊...找到了。”
我其实并不清楚自己现在站在此处是否合适。毕竟自己并非真的认识他，和他之间也没有任何交集...可还是按照那个阿姨给我的纸条找到了这里。
位于郊外的公墓，放眼望去几乎都是一样的墓碑，没有除我之外的身影在。
如果不是清明节或者死者的忌日，这里大部分时间都是不会有人在的。
我的到来是否打破了这里的宁静呢...
可谁有能断定逝去的人一定喜欢安静。
距那一天至今，也不知道姚琼她有没有回来过。
即便是再怎么喜欢安静，一脸好多年都没有人来祭拜的话，一定会寂寞的吧。
“或许只是我太多管闲事...或许你也不怎么喜欢我。”
就好像是在和什么人交流一样，我将买来的花束放在了碑前，发自内心地，深深鞠了一躬。
“...打扰了。”
。。。。。。。。。。
葬礼是做给活人看的仪式。
我从小便明白了这个道理。无论在葬礼上的眼泪是否真实，无论前来吊唁的人与死者关系是否真的很好...已经离去的死者也不会分辨，更不会跳起来反驳不合理之处。
当生命结束之后，一切都结束了。
无论是能够听到的话，还是能够感受到的东西...全部都和自己无关了。无论是赞扬的话，还是贬低的话，对这些会产生反应的，也只有活着的人而已。
我原本是这样认为的。
可到底是为什么呢...明明只是面对着一块墓碑，却好像是在和真人交谈那样。心底不由地紧张着，甚至还有种莫名的怯意。
人第一次思考有关生与死的时候，到底是从多少年前开始的呢...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明。可我也不是什么坏人，在学校里认识了您的女儿...发现了她和别人的不同之处...而她也同样对这些奇怪的地方相当困扰...甚至，到了彻夜无眠的程度。”
人真的可以和死者交流吗？
我不清楚。
这类似游戏规则般的设定，在现实里大致是不可能会有的。可人从很久之前就相信着，灵魂可以跨越生与死的界限...人从本质上就是动物，只要是动物都是畏惧死亡的。想要与死去的人交流，只是为了让自己觉得...其实死也并不可怕吧。
“...我也不清楚这样做是否正确...但一直都在无法挣脱的记忆里挣扎，无论是谁...只要是在姚琼同学身边的人，应该都不想看到吧...”
究竟可不可怕，我也无从判断。
只是觉得，在看似没有用的所谓交谈中，放在胸口的手所能接收到的心跳，速率相当平稳。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想着...或许知道真相的话，自己就可以更好地帮她...可现在看来，好像还是没有什么用。”
雨点密集到一定程度便不再加剧。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自己，目光也同样不知放在何处。上下偏移了几下，终于还是落在了已经分辨不清样貌的照片上。
据姚琼说，自己记忆里的父亲样子已经相当模糊了...这样看来，她可能也没有什么别的方法能再想起自己父亲的面容了。
“...人都是希望自己能获得幸福的吧...”
可某些幸福却是偏向了歧途的所谓幸福。
“...也应该希望身边的人也获得幸福才对...”
但他的不幸却又正是身边的人所带来的。
人生就是充满了矛盾的东西，而人便是矛盾的结合体。无论偏向哪里，都是不正常的...无法得到幸福，无法逃避，无法悲伤，没有办法随波逐流，也没有勇气坚持不懈...不愿碌碌无为地死去，可也没有办法光鲜亮丽地活着。
夹杂在贫困与富裕之间的人们所挣扎的痕迹便是所谓历史的脚印。然而，无论世界如何反转，夹杂在其中的人却还是一样的...不但未曾减少，反而还在增多。
“可我却并不清楚，什么才是幸福...也不知道我这样的人究竟能否为别人带去幸福。甚至也不觉得自己有拥有幸福的权利...”
和死去的人谈论生者的痛苦，算是对死者的亵渎吗？
我不明白。
生为何比死更高贵。明明是必定会经历的事情，又为什么要去畏惧。
“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的事情有太多。可无论是老师还是父母，都没有办法给我答案...而自己无论如何去思考，原本就不懂的事情，就算过的时间再怎么久，也还是一样不明白。
“只是觉得...有点害怕...”
我并不畏惧死亡。却对活着的自己，之后要经历的事情产生了恐惧...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之后要经历的事情自己究竟能否承受。
“害怕自己败给生活...败给想要逆转却根本无法逆转的事情...”
我终于清楚，那几句话为什么会从他口中类似绝望般地说出了。
因为由人充斥着的世界本就是令人绝望的。
没有公平可言，自说自话，无形的黑暗充斥着周围，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什么，却无人知晓，也没有人承认，没有人看见...即便有人在呼喊，可也无济于事。
“这不应该啊...”
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却发生了。
作为教育工作者的姚琼母亲。
或许是因为没收了学生的课外读物，也可能是因为批评的太过，伤到了未成年人所谓的自尊，也可能是因为所有可能的事情...总之，她被自己的学生杀害了。
本以为是失踪，后来发现了尸体。经过调查之后，得出结论。因为死者不会辩驳，所以根据那些尚且天真的孩童证言，二者皆有过错。
再甚者，出于对未成年人的保护，所以他们的错误便可以被原谅，而且审理不对外公开，个人信息也不可能知晓。
如今，当年做了这种事的孩子应该也已经投入了社会里，各自去做应做的栋梁或者蛀虫了吧?没人知道他们现在身在何处。
既没有天谴，也没有所谓的正义。
一切都如法律所规定的一样进行着，秩序也没有受到破坏。虽然对于受害者而言很遗憾，不过事情就是这样...
「不过只是个例，偶然而已。」「老师肯定也有不对的地方，不然学生怎么会起杀心。」「肯定是体罚学生之类的吧。」
“......”
到底听过多少搪塞的话，他才会对自己生活的世界如此绝望，我无从想象。
因为这根本不用想象，只要翻阅任意新闻的评论便能够找到类似的话。
“...”
不知从何时起，我想做的事情就只有长长叹息而已。
略微飘摇的目光
也许世界从来都没有改变，只是一直都存在的事情还没有引起更多人的注意而已。
“.....”
当受到巨大的打击之后，过度的保护欲和已然不正常的精神状况，终于压垮了我眼前这个，足以称之为可怜的男人。或许是已经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再相信的缘故，他选择了将自己的女儿关在家里，不许踏出半步。
这就是她记不清楚发生过什么的原因吧...只是关在屋子里的话，就跟坐牢没有什么区别了。加上他当时不怎么正常的思考方式，用一些过激的手段也是有可能的。
“...最终却成了自己讨厌的人...呢。”
厌恶对旁人造成伤害的人，最终却对自己所关心的人造成了伤害。我不知道如何评判这件事，作为一个旁观者来讲，根本没有站在高处指手画脚的权利。
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那就当做自己并不知情好了。
周围认识的人没有谁知道我来了这里，在他们看来就相当于我从来没有到过这里。就当成...一切都没有发生吧。
“如今...您的女儿。现在正过着正常的生活...也有了可以交谈的人，有了想要去做的事情...我想她应该会逐渐忘记那些不好的记忆，然后去走属于自己的人生吧。”
其实，即便无法忘怀，她也一样要走属于自己的人生。只是，这种说法听起来应该会好一点...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
好像还是第一次在逝者的墓前说这么多话。
即便是自己去祭拜先祖，也只能扫墓拔草...然后跪下磕头。没有想要说的话，父母长辈也没有要我去说几句的意思。
只是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看着黄纸燃烧，看着灰烬飘向远处。明明是亲人，却觉得有种疏远...明明是亲人，在生前还可以一起说笑，一起交谈，为什么离开的时候就一定要保持距离，就一定要有这样那样的禁忌...
我不明白。
“...好累啊。”
无数的规则，没有道理的道理...活着就一定要遵守，那死去的话便全部都不用管了。
“...抱歉。
啰嗦了这么多，他应该也很烦了吧。
可无论怎样，我都是得不到任何回应的。
能够感受到的，只有逐渐侵蚀着肌肤的寒意，以及不断滴打在伞面的细雨。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可能会劝姚琼来看你...什么的。如果不会引起她不好的回忆...我就会这样做的。”
然而再想想的话，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权利去干涉她的选择。可以的话，我确实不想和任何人扯上关系。
“...我要走了。虽然这样说有点奇怪...还是请您多保重。”
面对已经没有了身体可言的对象，到底还有什么是可称之为保重的呢。
嘛，这种事情就留给被这样说的人思考吧，作为送出祝福的人，也许我只是想让自己快点好起来罢了。
无论如何，已经成为逝者的人想要让活着的人注意到，果然还是不可...
「呼呼——」
原本只是细微流过的冷风不知为何忽然加大，裹携着一票雨水，吹打在我的背部——准确来说，就好像是敲打在我的肩膀上一样，能够感觉到雨水冲击的部分，只有左方肩膀靠下的那部分。
感觉，就像是被什么人信任着拍了拍肩膀一般。
“..........”
然而，回过头时，所看到的却仍旧是被阴冷的天空所笼罩着的墓碑。
“....”
或许...自己应该收回刚刚的想法。
第三十话 略微飘摇的目光
虽说大致的结局可以预估，但具体的道路果然还是不可能预测...谁会想到，一年前还在为喜欢的人出头而挨打，如今却在不认识的人墓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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