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煮干丝
在这种时候操练一群小学生未免有点不当人,所以一向具有人文关怀精神的鸣濑律特意找了块风水宝地,让他们组队去写暑假作业。
至于早在暑假伊始就解决大半作业的三角初华,自然是获得了外出通行权。
依然是西瓜冰和小布丁的组合,两人站在阴凉处,看着不远处海面上的轮船逐渐靠岸。
瞥一眼旁边的女孩,鸣濑律忽地问道:“初华好像很紧张?”
“欸!我很紧张吗?”
摸摸脸蛋,三角初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并未否认他的话语。
清楚三角初华来到这里的原因,鸣濑律便没有继续打趣,而是继续观察出现在登船桥上的人影。
不久,一道熟悉且陌生的身影出现在鸣濑律的视野中。
仪态端庄的蓝发女孩戴着白色遮阳帽,跟随着她的家人出现在阳光下。她一边走下登船桥,一边小幅度地转着脑袋,以不起眼的动作悄悄观察周围环境。
看见熟人以另一种形态出现在自己眼前,鸣濑律的心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我好像看见初华的朋友了。”
“真的吗!?”三角初华面色一喜,随后又困惑地眨了眨眼,“神大人也认识小祥?”
“我认识她,但她可不认识我。”一边用大实话塘塞过去,鸣濑律一边转移话题:“初华不打算去那边看看么?”
“我……”看向码头那边,三角初华又收回视线,摇头道:“不了,我还是不去打扰小祥比较好。”
作为从小在岛上生活的居民,她虽然对丰川祥子没有什么敬畏之情,但对那些看起来就很厉害的大人就不一样了。
看见远处一派热闹景象,一种若有若无的落寞在她心里浮沉。可当她看见旁边还有陪同她的人,纯粹的安心又将她心中的褶皱抚平。
“真的没关系吗?”鸣濑律关切问道,“这几天初华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明明一直都很期待吧?”
“嗯……”闷闷回应,三角初华却忽然露出在鸣濑律看来有些委屈的表情。
“抱歉,难道是我搞错了什么?”
紫色眼眸倒映出鸣濑律的神情,三角初华看着他,心中逐渐鼓起了勇气。
“我想说——”感觉喉咙突然有些发干,但她依然坚持说道:“我想说的是,我很感谢神大人。”
“在神大人出现前,我一直以为自己会在岛上孤零零地等待小祥,从来没想过会成为现在这样。”
“那个,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但我知道现在和神大人在一起的我,一定比见到神大人之前独自站在灯塔上发呆的我更快乐。”
想起前几天晚上听到的话语,内心因此产生的遗憾化作另一种驱使她说出真心话的动力。
“所以——”
“虽然我期待小祥能来这里,但是我也很喜欢和神大人在一起的时间。因为……”
“因为这是属于我和神大人的独一无二的回忆!”
内心想法脱口而出,等到自己说完,三角初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颊微微发热,细长的睫毛盖住眼睛,她又低头含住手里的白色雪糕,来掩饰她此刻的羞涩。
——“初华?”
未能听见来自鸣濑律的回应,另一道清脆的嗓音兀然出现。
在鸣濑律与三角初华前方,看见儿时玩伴的丰川祥子露出分外喜悦的笑容。
刚欲向前,她又看见另一名陌生人站在三角初华旁边。
而且在她看来,这两位的距离似乎有点太近了?
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丰川祥子,三角初华一时呆楞在原地,放任原本被自己咬在嘴里的小布丁坠落于地面。
9.小小祥也太可爱了吧~
从密闭的游轮走出,踩在登船桥上、向远处眺望的丰川祥子就已看见那道小小的金色身影。一得到父母的应许,她便迫不及待地向那边走去。
在她打招呼之前,她曾预想过有关鸣濑律的身份。丰川祥子以为这位外表看起来颇为年轻的男性会是自己这位朋友的亲戚,却没想到他与三角初华的关系比她想象的还要简单。
“住在隔壁的游客?”
看着鸣濑律向她们道别后走向别处,丰川祥子有些难耐心中的好奇。她所看见的两人之间的氛围、以及心中的直觉都在告诉她,那人和初华的关系似乎不止亻尔球罢 球jiu 遛镹qun是“邻居“这么简单。
一边微笑应对许久未见的朋友,三角初华一边努力甄别她与鸣濑律故事中可以说出的部分。
至于鸣濑律,他同样不打算和现在的丰川祥子牵扯过深——倒不是害怕未来发生什么奇奇怪怪的事,而是他实在难以在这名女孩面前维持得体的笑容。
想想他所认识的丰川祥子,再看看现在这位,巨大的荒谬感就令鸣濑律忍俊不禁。
要不要偷偷拍个照片留作纪念?
心中泛起足以让当事人报警的念头,他向小镇悠哉走去。
“哟——”
听见街边有人朝自己打招呼,鸣濑律习惯性地点头回应。
尽管时间尚短,但他对镇中小孩的拿捏技术给镇民留下深刻印象。
他的举动就如童话故事中哈梅尔的吹笛人那般奇妙,但他的所作所为又远比故事中的要温和,更别提他发配团员写作业的举动还令笑容从团员转移到了他们家人的脸上。
本以为又是哪位家长向他道谢,可当他转过头,看见的却是三角初华的父亲和另一个极为眼熟的男人。
看向走来的少年,丰川清告点头示意。
他们一家三口无意在岛上停留太久——这本来只是他们一家今年夏季旅行中微不足道的一环,但他不忍看见女儿每天按捺寂寞、过来问他何时会到岛上的模样,于是又做主临时改变了行程。
抵达小岛,妻子和她随行的女仆率先前往别墅整理房间,女儿则跑去找她阔别已久朋友。仅剩一人的男人倒也不觉孤单,在和游轮船长定好出发时间后,他也在这座节奏缓慢的小镇中闲逛。
经过几个拐角,他就看见自家女儿朋友的父亲。
出于这层关系,他们两人倒也称得上熟络。尽管如今他作为赘婿委身丰川家,但过去遗留的习惯仍未令他变成“苟富贵,必相忘”的屑人。
提及近况,话题难免落到这座小岛本身,而最近的话题除了那颗从天而降后无影无踪的流星,就只剩下登基成为孩子王的某人。当他见自己的老友颇为热情地向那边路过的少年招呼,丰川清告就知道故事中的人物出现了。
就和丰川清告在观察他一样,鸣濑律也在暗暗观察这个与未来判若两人的人类。
此时的他看上去意气风发、颇具精英范,完全没有他印象中那副颓丧模样。
联想到数年后那个借酒消愁、自暴自弃到被带进警局接受再教育的颓废中年人,一种世事无常的唏嘘又在鸣濑律心中浮现。
是什么导致他和祥子落魄到那种地步?
暗自琢磨,鸣濑律决定等回去之后再作调查。
没有多做停留,向两名中年人道别,他继续于镇中小路之间穿梭。
将那群被他放置折磨一上午的小学生遣散,鸣濑律就返回住处。再次检查手机,却发现误差最小的穿越时间点还没到来,鸣濑律只能继续耐心等待恰当的时机。
——“法鲁克先生,请问您在家吗?”
像是特地等他回到家才触发的特殊事件,屋外先是响起两道轻轻的敲门声,随后传来三角初华的清脆嗓音。
拉开房门,他看见金发女孩手里端着一碗盖着盖子的容器,脸上露出亲切可爱的笑容。在她旁边,丰川祥子以大方得体的姿态面对他。从她略有警惕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她还未完全信任这位“初华家的邻居”。
招待两人来到客厅,鸣濑律在知晓她们的来意后没有太多客套,选择直接进入正题。
将三角初华放在桌上的容器打开,他静静盯着碗里的紫黑色条状物与一块块零散的深绿色不规则凝固物。认真看了许久,他忽然转头凝视立于身侧的两人:“这是你们准备的恶作剧?”
三角初华脸色一僵,讷讷道:“这……”
“这是我做的紫甘蓝炒蛋!”
不给初华替自己挽尊的机会,丰川祥子毅然站出来,主动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了不起……”
听到鸣濑律的率直评价,丰川祥子的白净脸蛋即刻涨红。虽然感到很不爽,但是面对失败的现实,她又没有什么反驳的理由。
“啊,我没有嘲讽的意思。”拿起筷子尝了一块,鸣濑律看起来面色如常:“丰川小姐你是新手,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是、是么?”心中因自己无能而生出的小小羞恼烟消云散,丰川祥子稍稍弯腰,以令人挑不出毛病的仪态说道:“谢谢。”
”夸奖的话到此结束。关于这个——”又用筷子戳戳这碗形似得到纳垢赐福的空前浩劫,鸣濑律看向满脸都写着紧张、仿佛如临大敌的蓝发女孩,“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这个……这部分我也很好奇……”
看见丰川祥子竟然惭愧低下头,鸣濑律的嘴角就忍不住向上扬起。
这还是丰川祥子么?她以前原来是这样吗?幼年期的软糯小祥竟然如此可爱?捕获黑历史的感觉竟是如此美妙?
猛烈的笑意在心中形成大漩涡,几乎要把他挂在脸上的伪装扯下。
不行啊,感觉再这样逗下去,自己可能会上瘾啊……努力绷住表情,鸣濑律忽然感觉另一边的目光愈发刺人。
默默转头,他看见三角初华歪着头微笑看向他们俩。
……错觉吗?
将刚刚浑身发毛的感觉理解为自己心里有鬼,鸣濑律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打消了继续整蛊祥子的念头。
10.Born a Stranger
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
有了新朋友,就会难以避免对老朋友冷落。尽管这并非出自本意,但事实就是如此。
鸣濑律虽不在意,但一众团员见副团长这几日如此玩忽职守,纷纷风闻奏事,大有“我可取而二=/灵舞掺紦齐引珊代之”的野心。可当鸣濑律询问谁完成了暑假作业,能有余力协调团员关系与各自诉求,叫得最响的几名团员又默不作声,只能瞅着面前的数学题思考宇宙尽头为何处。
事实上,三角初华也只是白天如此。
到了晚上,在其他人不知道的时候,她又会借着“请教暑假作业中的难题“”分享今天在森林里捉到的独角仙””研究小祥也能学会的家常菜”等各种理由敲响鸣濑律的屋门。
通向内院的房间门敞开着,带来夏夜的微风。
鸣坐在客厅,鸣濑律正在摆盘——确切来说,是将今天晚上研发的炸片料理进行后期处理。
表面布满红色斑点的椭圆炸片作为菌盖,炸至酥软、冷却下来又变得梆硬的绿色扁扁长条状炸物则作为菌柄支撑。
看着这盘具有浓郁特色的料理,鸣濑律觉得它在某些菌类爱好者眼中一定会颇受好评。
但是,丰川祥子和她的家人应该没有那种爱好……
继续琢磨如何改善,鸣濑律正欲打算从三角初华那打探消息,却看见女孩已经闭上双眼,静静趴在桌面的作业上。
手里的笔被放在一边,摊开的作业本已经写满答案。
纤细的小臂被枕在脸蛋下方,圆润白洁的脸蛋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她的金色发丝盖住另一半脸颊,犹如一条材质上佳的锦缎轻轻披在她的身上。
细密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抖,娇小的身体也随之起伏——如果不是这些富有生气的细节,鸣濑律大概会把她当作一具精致到极的人偶。
”我就这么值得信任么……”叹了口气,鸣濑律缓步靠近沉睡的女孩,”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毫无防备地睡在这里……是说你天真好呢,还是该批评你傻乎乎?”
见她已经睡着,鸣濑律在自言自语时并未刻意压低音量。
他轻轻拍了拍三角初华的肩膀,丝滑如牛奶的金发拂过手指上的关节,而意外触及她白皙脖颈处的指尖,又感受到另一种别样的柔软触感如电流般传来。
从睡梦中苏醒,少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她打了个呵欠,本就温润的紫色眼眸更加如水一般闪烁着捉摸不透的光彩。
第一秒是朦胧,第二秒她恢复清澈,到了第三秒,留存于眼眸中的只剩下温和的羞涩。
看见鸣濑律的身影,在陷入睡梦前产生的纷乱思绪又涌上三角初华的脑海,令她怔怔无言。
叹了口气l/-i*/n-*/g-*梦/-首*发,鸣濑律看向坐在桌边发呆的金发女孩:”初华是有什么心事么?”
关切的话语从耳边传来,沉浸于小世界、仿若坠入迷蒙大雾中的三角初华才得以脱身。与鸣濑律对视,她将某些话语咽下,用另一种感受来掩盖她的真实情绪。
”我只是觉得,以前每天时间都过得很慢,但是最近却感觉时间‘唰’的一下就过去了……”目光聚焦在旁人避之不及的料理上,三角初华的语气似乎一如既往,”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
”一点也不奇怪哦,”背过身,鸣濑律认真的话语悠悠传来:“虽然时间的流逝没有改变,但是感受时间的方法不同,由此对时间的感觉也就不同了。“
”况且初华觉得时间变快了,是因为打瞌睡的缘故吧?现在时候已经不早喽。”
开玩笑的话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回头看向对方,回应鸣濑律的是女孩迷茫又无助的表情。
”所以,果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初华看起来似乎并不开心?”
“我……”似乎是受睡梦余韵的影响,三角初华沉默片刻,忽然说道:”因为…小祥过几天就要走了。”
“许久未见的朋友在相遇后又不得不分别——这样确实很令人沮丧呢。”顺着这个话题,鸣濑律劝慰道:”不过以后总会有再见面的机会,初华不必太过忧虑。”
没有回应,看着作业本上的国文作业,女孩的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文字。搭在页脚的手指迟迟没有将其翻到下一页,她抬头看向距离不过几米远的少年,忽地感叹:”大家都很像灯塔呢……”
“灯塔?“
“灯塔之间相隔万里,彼此无法触碰无法沟通,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光去照亮别人。”将纸页上的文字轻轻念出,三角初华看着鸣濑律的背影:“神大人呢?神大人也会走吗?”
没有回避或是搪塞这个问题,鸣濑律大大方方地回答道:”我的归处不在这里,所以我当然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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