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煮干丝
相信自己的动静不会惊动任何人，结果他刚打开窗户、打算通过翅膀悬空飞进房间，就迎面撞见站在房间里的若叶睦。
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洒入，将鸣濑律的头发照的微微发亮。
意识到自己的半截身体还在窗外，鸣濑律只能临时收起翅膀，用更加朴素的房间钻过窗户。
而当他完全进入少女的闺房，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做的事好像有点不礼貌。
没有丝毫尴尬，鸣濑律一脸正经地解释道：“我说我只是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你信吗？”
“……”
没有说话，若叶睦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见少女似乎明白了自己的想法，鸣濑律方才松了口气。
正欲开口，超出常人的直觉又令他意识到发生于对面少女身上的异样。
没有半点迟疑，他看向这名被一袭白裙的少女询问：“你是若叶同学，没错吧？”
“嗯……”
“又变回来了啊，”眨了眨眼睛，鸣濑律忽然笑道，“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之前的约定。之前放我鸽子的那笔账，我已经算到Mortis小姐的头上了。”
依靠在窗边，鸣濑律认真道：“我来这里，只是想问问若叶同学是否做好了决定。”
“你是打算完成我们今天下午约定好的事？还是将它作废？”
60.俯瞰风景
踩在室外钢梯上面，生锈的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随着高度逐渐增加，耳边只余呼啸风声，身后除了另一道不与鸣濑律重合度脚步声之外，再无半点多余的动静。
等到鸣濑律推开连通最顶层天台的铁门，他才听见那极为紧张的喘息声在背后出现。
回过头，他看见若叶睦扶着门框，稍有弧度的胸口正在剧烈起伏。
显然，今晚的运动量对一个大小姐来说有点多了。
没有急着前往被夜色覆盖的天台，鸣濑律站在声控灯激活的楼道间，看向伫立于自己身边的少女：“若叶同学应该也知道吧，Mortis下午和我约定轮流回答对方提出的问题。”
“她问我向若叶同学撒了哪些谎，我都一一回答了。然后，就轮到我询问她出现在若叶同学身上的原因。”
说到这，鸣濑律停顿了一下，随后疑惑问道：“她说若叶同学必须讨厌我，但是若叶同学做不出那种事，所以就由她代劳了。”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完全没想过鸣濑律会直接把这种事挑明，若叶睦慌忙抬起头，然后又在他的目光中再度垂下脑袋。
“因为祥子……”
“祥子？”
突如其来的回答令鸣濑律愣了一瞬。
随后，他才苦恼似的微笑道：“这种话不要在祥子面前说出口哦，不然她可能会生气的。”
抬起头，若叶睦一脸茫然：“为什么？”
“因为若叶同学太耿直了啊。”
在鸣濑律看来，不管是作为若叶睦嘴替的Mortis，还是若叶睦她本人，她们本质上都是一样“耿直”。
因为耿直，所以她会在不经意间把自己的真心话说出口，而不会事先思考她的话是否会触及别人的敏感内心。
倘若让自尊心强烈的祥子听到她刚才的话，大概会在莫名其妙之余感到一阵不快吧。
“那么，‘讨厌我’的事姑且先放一边。”
推开另一扇紧闭的铁门，鸣濑律从狭窄的楼道走向天台。
苍白月光刻划出他的身形，将这片灰色的水泥建筑照亮。
和远方的霓虹色截然不同，这座高楼就像一个寂静寒冷的坟墓。人为施工的建筑痕迹并没有带来城市建筑应有的现代感，反而令人联想到科幻小说中的废土世界。
站在屋顶，鸣濑律静静看着远方那片灯火璀璨的城市夜景。
若叶睦偏头，看见他眼眸倒映出的流光溢彩。
似乎是将远方的景色欣赏了一遍，鸣濑律才开口道：“Mortis和我说过，若叶同学似乎把祥子看得太重了。”
“爬藤需要攀附在一个坚固且高壮的东西才能活的身姿挺拔——如果是别人，我倒无意指摘这种不健康的生存方式。”
“但是你不一样，”转头看向若叶睦，鸣濑律的眼瞳闪烁着苍蓝色的微光，“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继续走在错误的道路上。”
“若叶同学把自己看得太轻了，因此连自己存在的意义都无法看清。”
“存在的……意义？”微微蹙眉，若叶睦面露不解。
“无论什么生物，只要活着，它们的存在都是有意义的。但是若叶同学给我的感觉却和常人不一样，好像你的意义只是为了祥子能够得到幸福而存在。”
听到这句话，就连自苏醒后一直在若叶睦脑海里闹腾着要出来的Mortis都愣住了。
没有继续吵着争夺身体控制权的想法，她老老实实地坐在若叶睦构想出的小黑屋里，静静看着面前正在实时直播的屏幕。
“毫无疑问，这是畸形的生存方式。”
“若叶睦——”
转身直面着少女，鸣濑律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要修正你。”
夜风卷起少女浅金色的发丝，身上连衣裙的裙摆在猎猎作响。
站在这座荒无人烟的大厦顶层，若叶睦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身上的布料。远方城市的霓虹如星屑流淌，她却只听见耳鸣般的寂静。
怔怔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鸣濑律，若叶睦过了许久才默默点了点头。
走到大厦边缘，他转头看向落在自己身后几米远的少女：“若叶同学，你觉得从高处看到的景色会让人联想到什么？”
回顾记事以来的记忆，若叶睦蓦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类似的经历……
不，也不能说没有。
在小时候与父母前往电视台参加节目的时候，她曾透过窗户看见过窗外的景色。
蔚蓝色的天空下，是远方渺小如玩具模型的建筑群与车流，以及如蚂蚁一般的行人。
只是，她已经不记得当时在想些什么了。
往前走了几步，若叶睦站在鸣濑律身边，俯瞰着这副极为陌生的景色。
从远方连绵闪烁的璀璨灯光，到近处漆黑暗淡的街道，随着瑰丽景色带来的触动逐渐退去，一股同样陌生的冲动兀然在她的心底出现。
若叶睦又想起以前学校组织旅行时，她曾听过同学们闲谈时玩笑般的话语。
当时她们站在一座古建筑的栏杆旁，平时颇有风度的大小姐也免不了活泼天性，在那叽叽喳喳地闲聊。
而在她们闲聊时，不知是谁兀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从这跳下去会怎么样？”
这当然只是句打开话题的玩笑话，也不会有任何人当真。
但是为什么那时候的人，会和现在的她产生完全相同的想法？
若叶睦不解地看向鸣濑律，却没有将自己的困惑说出口。
——“若叶同学想过自己存在的意义吗？”
闻言，若叶睦摇了摇头。
见状，鸣濑律只是继续坐在楼顶边缘，放任自己双脚悬空：“我一直认为，只有自身无法阻止的压力变得鲜明起来、逐渐挤压自己，人们才会拼命思考自己的意义。”
“而对人类来说，死亡就是必须要面对的最为直接的压力。”看着下方的黑暗，他平静说道，“没有死亡的活着，大概就像块石头一样——没人会思考存在的意义。”
“回归正题，我之前向Mortis承诺过不会在若叶睦面前说谎，这个约定在你面前自然也有效。”
“所以——”
“若叶同学你要是相信我的话，就从这跳下去吧。”
请假
请假品鉴《蒙面好汉红腹口》，祝我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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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俯瞰风景
跳下去？
站在楼顶边缘，若叶睦只能看见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好像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等待自己主动落进它的肚子里。
虽然不清楚他们现在所处的楼层，但这种高度跳下去肯定会死的。
——只有靠近死亡才能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
若叶睦抬头看向远方的城市，怔怔无言。
脑海中，大受震撼的Mortis已经吵翻了天，恨不得自己上号代打。
然而若叶睦并没有理会于脑海中吵闹的第二道想法。
她忽然想起自己小学时买下的日记本。
那个日记本的最后一页与普通日记本的装饰不同。上面没有漂亮可爱的装饰，只是写着“请翻回第一页”这样一句话。
如果把日记本写满之后看到这句话，大概会有种莫名的感动吧？
可是当若叶睦升入高中后再整理这本自己过去留下的日记本时，却发现前面所有的纸页都是空白。
她从一开始就没写下什么。
就像她从来没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
令人称赞的外貌，遗传自爸爸妈妈；叫人艳羡的家境，也是源于父母的努力。
唯一能想起来的属于自己的事物，似乎只是练习十年却依旧平庸的吉他……
恍惚间，若叶睦仿佛看见重新变成玩偶的Mortis气呼呼地瞪着自己。
——“烦诶！小睦为什么要听那家伙的废话啊？”
因为律说的没错……
——“跳下去肯定会死的啊！那家伙是把小睦当成笨蛋对待啊！”
但是，律不会做出那种事情……
——“小睦就那么相信那个大骗子吗！”
他说不会在我面前说谎……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要跳的话为什么不让那个鬼话连篇的家伙先跳啊！”
“为难的话，那就由我先示范一下吧。”
“……诶？”
如果Mortis也出现在现实中，那么她此刻的表情一定与若叶睦一模一样。
看见坐在楼顶边缘的鸣濑律忽然起身，若叶睦陡然感到一阵慌乱。
就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她看着鸣濑律面朝着她张开双臂，像是回归天空一样任由身体往后倾倒……
随后消失。
当若叶睦意识到眼前发生的一切绝非她的臆想，她愣住了。
现在的楼顶，唯有风声陪伴着她。
俯瞰下方的风景，若叶睦在天旋地转的视界中找不到半点“鸣濑律”存在的迹象。
脚尖向前挪动半寸，她仿佛听见有碎石簌簌坠入虚空。
若叶睦想起自己过去的遗憾：和父母参加电视节目时的失误与冷场，在【CRYCHIC】解散那天伤害了所有人的话语，看着祥子在雨中哭泣却什么都做不到，今天优柔寡断以致于让鸣濑律……
过去的种种苦涩回忆闪过脑海，叹息、斥责、哭嚎一齐与此刻风声重叠，化作勒紧喉管的锁链。
就在此刻，风突然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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