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川听潮
少年的眼底虽有清明,却掩不住深处的灰败 —— 那是魂魄受损、气血枯竭的征兆。
这一此,他怕是用最后的力气,换得与母亲道别的机会。
周考甩了甩头,将那些沉甸甸的思绪暂且抛到脑后,
不去想那些糟心事。
目光重新落向地上新鲜宰杀的黑鱼。
鱼身泛着新鲜的光泽,肌理间还透着未散尽的热气,黑鱼肉特有的紧实纹理清晰可见。
他喉头微动,吞咽下一口唾沫 —— 如此肥美的黑鱼肉堪称极品,刺少肉嫩,单是想象那入口的满足感,便叫人食指大动。
“这畜生鳞甲坚硬如铁,若让店家娘子和小哥动手分割,确实太过为难。还是我亲自来……”
他挽起衣袖,虎纹宝刀在掌心转了个刀花,刀刃映出他眼中跃动的馋意。
“壮士且慢!壮士且慢……”
几名乡勇忙不迭上前阻拦,为首的汉子满脸焦急,
“壮士有所不知,县尊老大人早有悬赏令张贴全县!但凡除妖之人,经有司勘验属实,必论功行赏 —— 少则十两白银,多则千两黄金啊!”
“我堂堂北郭县生员,岂会为了悬赏才斩妖除魔?”
周考挑眉冷笑,一脸不屑,指尖轻叩刀背,
“为民除害乃我之本愿,岂能与金银挂钩?”
话音未落,他已挥刀劈向黑鱼伤口,刀刃顺着肌理切入,竟如热刀划黄油般顺畅,大片鳞甲连带鱼皮应声而落,露出下面雪白的鱼肉。
直接扒皮弍(医掺武霓酒翏彡貳逡了事。
方才恢复神志的少年安抚好母亲,转身加入料理行列。
他虽身形单薄,手法却极为熟练,手中短刀游走于鱼筋之间,每一下都精准分割鱼肉。
晨光中,两人一左一右俯身剖鱼,虎纹宝刀的冷冽与短刀的锋锐交相辉映,溅起的血水在青石板上洇开暗红的花。
围观乡勇们看得面色发白,有人忍不住捂住嘴后退几步 —— 只见周考徒手扯出黑鱼脊柱,筋肉撕裂声中,那足有手臂粗的鱼骨被轰然拽出;
少年则顺着被周考剖开的鱼腹,将堆积的内脏一一清理,指尖沾着暗红的血,却半点不迟疑。
围观众人见状,顿时胃部痉挛,泛起阵阵不适……
“这汉子…… 莫不是真要把这妖怪吃了?”
有人低声嘀咕,喉结滚动间满是惊骇。
却见周考抓起一大块鱼肉抛向空中,宝刀出鞘半寸,寒光闪过,肉片已薄如蝉翼,轻轻落在备好的木盆里。
他抬头瞥见众人惊恐的神色,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怕什么?我吃条乌鱼,算不得稀奇!”
少年低头不语,指尖在鱼腹内侧轻轻摩挲。
厨娘站在门槛边,看着儿子专注料理鱼尸的模样。
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
她抹了把眼泪,转身走向灶台,风箱拉动间,灶火 “腾” 地窜起 —— 不管如何,先给这位恩人煮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吧。
落脚的馄饨店所在之地名为 “乌鱼堡”,如今乌鱼怪在此伏诛,倒像是命中注定的。
周考拍着鱼尸大笑:“当年外号凤雏的庞士元都避不开落凤坡,你一条黑鱼精偏要往乌鱼堡凑,这不是找死么?今日便将你煲成一锅鲜汤!”
偌大的黑鱼在他与少年手中如面团般被扒皮拆骨、剃肉摆盘 —— 鱼头斩下盛入盆中,鱼身片成薄如蝉翼的生鱼片,
鱼杂洗净码在竹筛里,连那张黑鳞密布的鱼皮都被整张剥下,摊在地上足有双人床大小,泛着冷硬的幽光。
“小兄弟,老板娘!起锅烧水!今日人多热闹,我请客吃鱼!”
周考挽起袖子,露出小臂上结实的肌肉线条。
“……”
“……”
围观众人别说馋了,看都不敢多看。
有乡勇却连连后退,有人脸色发白地嘀咕:
“这可是吃人的妖怪…… 如何下得去口?”
“是啊,这可是怪物……”
“妖精能吃吗?”
“这……”
老板娘搓着手,瑟瑟发抖,她忽然觉得什么乌鱼怪都还好,眼前这位身形健硕的周相公才是最吓人的。
“周、周相公……大,大娘害怕……”
少年却忽然握住母亲颤抖的手,声音里带着一股狠劲:“娘!这怪物吃了阿爹、大伯、小妹,凭什么我们不能吃它?凭什么!”
少年的话如重锤敲在众人心上。
“哈哈哈哈……”
周考仰头大笑,“说得好!妖怪能吃人,那人当然也能吃妖怪啊。”
周考趁机抓起一块鱼肉,在晨光中晃了晃:“诸位且看!这分明是乌鱼!”
言罢,周考正了正头巾,笑着说道。
“古时神医华佗曾言:乌鱼者,补心养阴,澄清肾水,行水渗湿,解毒去热。
此乃《青囊经》中记载的大补之法,你们不信我,还能不信古时医圣?”
管他是不是的,先给这些人点自信,还有人能去把那本经书找出来印证不是?
“啥意思?”
有人一听“补心养阴”“澄清肾水”,当时就来了精神,有个面黄肌瘦、身板如纸的汉子,眼巴巴地看着周考。
就是说,你若吃了,男者虎虎生威、雄风高涨;女者养颜美容、心情愉悦。
“便是男丁食之强身健体,妇人食之养颜催乳,就连垂髫小儿喝了鱼汤,都能长高三寸!”
周考掷地有声,“你们瞧这鱼肉 —— 红中透粉,肌理细腻,分明是难得的珍品!孕妇食之,三日可下床又不缺奶水;老者食之,夜能走山路!”
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呼:“他是读书人!读的都是圣贤书,他懂得多,说的都对!断不会骗咱们!”
“周相公,这怪……这鱼当真有奇效?”
“闭嘴,周秀才文武双全,品德高尚,换成别人都是独吞,他连县尊老大人的悬赏都不要,偏要吃鱼,这还不能说明道理吗?”
众人一想也是,这么猛的读书人,钱都不要就要吃,说明吃了比拿钱的好处大啊。
又有开酒楼的汉子一拍大腿:“我家有三尺大锅!待我取来!”
“烧水烧水!”
“吃鱼!!”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奔走相告,不多时便有人扛着铜锅、抱着柴火赶来,孩童们牵着爹娘的衣角,眼里满是新奇。
原本冷清的 “千里香” 馄饨店瞬间热闹如市集。
鼓噪起来的百姓,赶紧回家把老婆孩子都叫醒,这要是错过了,那不是错过了机缘?
谁还能天天吃这样的怪物……好鱼啊。
要是晚了,可能就只能喝口鱼汤。
红烧的鱼头周考一人独享,为了感谢周考除妖,有本地乡老把多年珍酿拿了出来,给周考尝尝。
乡老捧出一坛埋了十年的桂花酒,坛盖掀开时,酒香混着鱼香飘出三里地。
当鱼头出锅时,鱼眼已炖得酥烂,酱汁如琥珀般挂在肉上。
周考趁热撕下鱼唇放入口中,醇厚的滋味在舌尖炸开,他仰头灌下一口桂花酒,辣意顺着喉咙烧到胃里,忍不住拍案叫绝。
“周相公,您乡试在即,这还要去钱塘县?”
此时寻常书生早已闭门苦读,哪像这位爷,斩了妖怪不说,还要往东海跑。
周考夹起一块红烧鱼鳃肉,那整块的鱼鳃肉足有小脸盆大小,倒是可以满足周考的胃口,酱汁裹着细腻的鳃丝,在月光下泛着诱人的油光。
他慢悠悠送入口中,腮肉软嫩中带着嚼劲,混着桂花酒的香甜,堪称人间至味:“我不是去钱塘,是要送位朋友去东海。”
“啊?!” 邻座的私塾先生惊得放下筷子,“都要乡试了还出远门?这万一误了考期……”
“是我的一位故交。”
周考给自己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粗瓷碗中轻轻摇晃,
“她孤身一人走水路,沿途多有精怪出没。我送她到东海之滨,再快马加鞭赶回南京应试,来得及。”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众人恍然大悟 —— 原来这位书生不仅文才出众,更是义薄云天。
宴席上顿时响起一片赞叹声,有人忙不迭给周考添酒,有人则盯着他盘中的鱼鳃肉咽口水。
大锅炖不下的鱼肉摆了整整三十桌,炒鱼杂的香气飘出二里地,几位厨子挥汗如雨,砧板上的配菜堆得如小山,单是葱姜就用了几十斤。
客栈外张灯结彩,灯笼上 “除妖大吉” 的红幅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滞留的商队听闻妖怪伏诛,连夜抬着礼盒赶来 —— 为首的盐商捧着金锭,笑得满脸褶子:“周相公这一刀,可是救了咱们的财路啊!水路畅通,这往返一趟能多赚千两白银!”
说着偷偷往周考袖中塞了个荷包。
周考反正是无所谓,钱是一定收的,收了之后,转赠“千里香”馄饨店的厨娘,用来推倒阁楼重建。
“无妨。”
商人们见状,纷纷掏出金锭银锞子往周考怀里塞,理由五花八门:“略表谢意”“权当路费”“预祝您高中”。
周考来者不拒,待衣襟口袋都塞得满满当当,才转向呆立一旁的老板娘,将大把银票尽数塞进她手中:“重建阁楼时,记得给小兄弟的房间开扇朝南的窗。他爱看湖,以后…… 便能好好看了。”
馄饨店后厨里,昏暗的阳光下。
她盯着面前海碗里的鱼汤 —— 奶白色的汤汁浮着葱段和枸杞,热气袅袅升起。
“娘,快吃啊,再不吃鱼汤就凉了。”
少年端着鱼肉进来,青瓷碗沿还沾着新鲜的葱花。
看着娘亲陷入自己的世界里,不由得打破沉寂。
他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轻快,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
“啊?好,娘这就喝。”
老板娘惊醒般抬起头,颤巍巍地给儿子匀了半碗汤。
端起大碗就往嘴里送。
她举起大碗时,这大碗把老板娘的面庞都遮住了,也遮住了老板娘流下的两行清泪。
那泪珠坠进汤里,涟漪中映出丈夫的笑脸、女儿抓着竹竿的背影,还有无数个被妖怪惊醒的夜。
当家的,乖妮儿
这奶白的鱼汤,今日喝起来,怎地苦咸苦咸的。
“娘,鱼肉要蘸醋吃。”
少年往她碟子里倒了些陈醋,琥珀色的液体漫过碟底,
“周大哥说,醋能去腥,还能开胃。”
他自己却只夹了片鱼腹肉,细细咀嚼。
第24章许你一日自由身(求收藏)
从凌晨吃到日头爬上三竿,乌鱼堡的庆功宴还在热热闹闹地进行着。
这时,县城方向扬起阵阵尘土,几个巡捕骑马匆匆赶来。
为首的捕头远远望见周考,立刻翻身下马,快走几步上前,恭恭敬敬地先行一礼。
要知道,秀才公身份特殊,就是见了县尊大人都不用行大礼,更何况周考这壮硕模样和亲手斩妖的事迹,早就在当地传得沸沸扬扬,叫人过目难忘。
捕头这般客气的态度,让乌鱼堡的百姓更加确信,眼前这位确实是正儿八经的秀才相公。
捕头赔着笑脸说道:“周相公,小的也是奉命办事。听说您除掉了妖怪,县尊老爷高兴得不得了,一早便发了号令,让小的过来问问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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