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枫
“我们将病人的严重程度分区，严重的单独关在一间。正常的，没有危险性的病人，四人一间，封闭式管理。”
陈主任说着，来到了三层。
这层安静的诡异，走廊零星坐着几个病人，向林皓和陈主任投来诡异的目光。
引人注意的，是走廊中间站着的穿着白色病服的女孩。长相清秀，面容苍白憔悴，二十三岁往上的青春年华。
她垂着头，林皓走近时，听到她嘴巴呢喃些古怪的音节，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林皓脚步不禁顿了顿，到底在什么地方听过呢。
女孩嘴上的音节十分奇妙，就像用中文给英文标字一般，比如“yes”用中文标字成“椰丝”样生硬、不标准。
音调与音节失真，可是还是能隐隐约约感受到女孩话中其含义——真是奇妙的事情，可是林皓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就像流言一样，原来只是普通的意思，但流传的人越来越多，加上其自己的述说，不免夸张，与事实和第一人的口述越发遥远。
女孩可能是经过其他的人口口相传其音节，加入其自己的臆想，把音节变得古怪，离最初相差甚远。
林皓也不禁被女孩所感染，咀嚼那古怪的音节，就在路过女孩旁边时，女孩向自己传来求救的目光。
林皓擦身而过，走了好几步，才后知后觉的停下来。
“那个女孩——”林皓目光犀利的盯向陈主任。
“她啊，是个画家。”陈主任平淡道，没有注意林皓那看向自己其锐利的目光，自顾自的惋惜道：“可惜啊，她还蛮有名气的，算是画坛上的年轻的新锐画家。可惜精神失常，被家人送到精神病院了。”
林皓紧盯着他，意思是让他接着讲下去，把事情说清楚。
陈主任接道：“她病发的时候，说自己看到了一个男人，但家里人都很确定她一直呆在家里，根本没有离开过家——她分不清虚幻与现实之中的差别。”
陈主任不带一丝感情.色彩道：“不过这也正常。历史上的小说家和画家，不少拥有精神上面的疾病。后者情感细腻，感官异于常人，将所见所闻，夸大其幻想。前者想象力丰富，容易日夜颠倒，沉迷虚幻，很容易焦虑抑郁，从而引发其他严重的精神疾病。”
林皓严肃的盯着陈主任：“她做了什么，被关进医院里？”
“画画。”
“画画？”
“画一副男人的画。不得不说她是画坛顶尖的新锐画师，她笔下的人好像要活起来了一样。”陈主任回忆那天的情景：“她一直在画，不眠不休的画一副画。他们家人觉得她得了病，把她强行拉开，送到精神病院。”
“那副画，我看过——真是一副邪恶的画。背景好像是深夜星空、群星汇集，又好像是一只只恶心的蝗虫拍打着翅膀，又好像处于似梦如幻的迷雾之中。”
“还好她没有画完——那副画好像有生命，乞求似的蠕动。她还没有画完那个人。那个人，身子像影子一样飘忽不定，画中人可能是男的，也有可能是女的——谁知道呢，不过照她的话来分析，应该是个男人，黑衣男人。”
“头发用黑白两色相间，好像生命凝结，万物走到终点的死灰颜色。”
“那个男人，头好像要转过来……还好，还好没有画出来。”
一向理智的陈主任，提起画中的男人，脸色变得惊恐，“看到第一眼，我就觉得这个是一副邪恶的画，这个东西应该出现在邪教祭坛之上。太真实了……该说不愧是有名的画师吗，她将自己所见的幻想，拖到了现实之中——这种东西也只能存在幻想虚幻之中，现实根本不容许这种猎奇东西的出现。”
林皓冷汗直流，他猜到了女孩所见之物，语气竭力克制，仍忍不住颤抖：“那副画呢？”
“烧掉了！”陈主任道，声音嘶哑。
“为什么？！”林皓没有搞懂。
“那副画真的太恐怖了……也算为了治疗吧。在女孩家人的首肯之下，我们将画，当着女孩的面烧毁。”
“烧毁了？！”林皓吃惊，那女孩……
“事情跟我们所想的不同，那副画烧掉的时候，女孩表情宛如邪神附体、触手扭曲一样狰狞，力气好大，差点将几个安保人员给挣脱。”
“在画烧完之后，女孩便昏厥过去。”
“然后女孩便变成这样了！”林皓愤怒，这样一个花季少女，变成这副痴呆模样，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他好像看到女孩不负责任的家长，以及对她进行惨无人道治疗的医师。
陈主任轻描淡写的瞟了眼林皓：“你知道什么叫治疗吗？隔行如隔山。”
这句话使林皓呛住。
陈主任说：“烧掉画之后，我们以为女孩的噩梦已经结束了。但我们错了，女孩依旧梦到那个男人。她说自己好痛苦，宛如高空坠落，宛如深海在耳边低鸣，感受不到时空流逝，无休止的折磨，最后她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可能她变成了那个黑衣男人，嘴巴不断喃喃着那个不知所云的音节。”
听着陈主任平淡的陈述，林皓不禁打了个寒颤。看向身后的那个可怜女孩，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那个黑衣男人，林皓害怕的颤抖着身子，立刻将头扭了回来。
他好怕一件事情，好怕女孩忽然将头转过来。
他发现自己也有点迷茫，自己那天所见到的黑衣男人，是否也是自己的幻想——平天怎么会起白雾。
林皓不禁迷茫，生起哲学的念想：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事虚幻，自己世界是否是虚假的，不存在的？
自己一直以来所调查的非人之物，是否是段文字，是否是段音乐，是否是段影像，是否是张图片——都是大脑在欺骗着自己。
林皓从未如此茫然而又绝望，猛地一咬舌尖，强迫自己醒来，感受自己喉间一抹甘甜，不知不觉之中，自己已经跟着陈主任来到了四楼。
林皓声音干涩问道：“医生，你说我们世界是否是虚假的。他们明白了世界的真实，无法承受信息，就像无法容纳湖水的气球，慢慢爆掉。”
陈主任用诡异的目光看着林皓，林皓这才惊醒，自己说的这般疯人疯语。
“太过唯心了。”陈主任扭过头说道，他认为林皓被精神病里的氛围所感染，变得开始不正常。
又走了一小段路，到达B区。从前面间病房走出个护士。
陈主任拦住护士，对林皓道：“这个是小黄，是负责苏齐的护士，你有问题就问她吧。”
林皓想了想，问：“他状态怎么样？”
“很安静。自从调到B区以来，一直很安静，比早期暴力倾向好上很多。”护士这样说道。
安静？林皓忍不住笑了，嘲讽的笑了，认为护士太过美化，应该用“痴呆”或是“行尸走肉”来形容更加恰当吧。
“你记得一个月前，来看望他的亲属吗？”林皓问道。
护士皱眉：“记得，他儿子长得挺帅的。”指指眼角，“还有颗泪痣。”
林皓激动道：“他们有说什么？”
“这、这我倒没有注意，毕竟是他们的隐私。”护士尴尬道。
林皓叹了口气。
“先进去吧。”陈主任说，三个人一起进去。
病房里，一共有四张白得心惊的床。
第一张床，上面坐着一个十几岁的痴呆少年，盘腿坐在床上，折着纸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