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类的本质
两人对之的态度就是逆来顺受。
要问为什么……
如果她们还会回到各自原来的世界线,那这一次就是唯一看见对方的机会了。
在琪亚娜的世界里,佐藤由乃早早的死在了第三次崩坏后的清剿里,她甚至与之狭路相逢过,但没能像苏青安那样成功拯救对方作为人类的意识,改变这份几乎注定的命运。
而布洛妮娅所处的未来当中,那个少女也死在了对抗约束律者的征伐里,连一具残破的尸骸都找寻不到,只留下了一捧再也不会言语的灰烬。
对于她们来说,和佐藤由乃的再度相逢就是一场生命里本不该出现的奇迹。
可当这份奇迹真当到来,两人除却以近似宠溺的态度对待对方外,也不知道该如何进行应对。
至少,她们都很珍惜这一段不知会迎来何等结局的时光。
……
……
半小时后,三人小心甚微的潜伏至了主城区域的一道奇观,并在某只殿下的刻意放水下得以绕过了警戒线,最终无声无息的透过了传送门,来到了不知处于哪一枚世界泡的【拜月宫】。
只不过这次呈现在面前的并非是阳光和煦,风也温柔的圣芙蕾雅学园。
而是苏暮汐所处最真实的居所与境遇。
她们踏过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一路沿着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与青瓦铸就的浮窗玉石所堆砌成的道道墙板,中间掠过了极为宽大的广场,以及古旧的祭台,在蔚蓝晴朗的天空之下,走过了笔直且漫长的路。
最后的终点,则是一座极为孤寂却又满是历史韵味的大殿。
女孩一袭金纹缠绕的玄色汉服,她立足于水晶壁灯之下,站在一尊黄金铸就的古老神龛旁,沉静的抱着怀里的猫儿。
那实在是一副宛若画卷般美好的一幕,却由于那纤细的脚踝处不知链接着何方的沉重囚锁,平添了几分残酷的意境。
她轻声说道:
“这里的一切,都是小符在七百年前从紫禁城里一次性搬来的建筑。”
“在后面虽然用了魂钢的拟态技术进行了包装,随时可以改变成任意的风格,但我还是有些舍不得……”
女孩倏地意兴阑珊,她在漫长的光阴里丧失了谈性与表达欲,疏离的神情间又是夹杂了几分透明。
于是,话匣至此关闭。
苏暮汐抬眼望向几位在记录里格外清晰且熟悉的面孔,轻声说道:
“你们身上都有着小符的羽毛,我应该能试试看将它们的力量融为一色。”
“可前提是,你们三人的意识海需要对我保留足够的信任,否则这会是一个较为麻烦的过程。”
这看似并不简单的条件,对于几人来说却并不算什么,且不提她们分明比对方小几百岁,却隐约有着长辈立场的诡异辈分,单单是这个世界的实际情况,就证明了假设对方不可能对己方有任何恶念。
否则,如今的这组三人小队完全没有会和的可能性。
嗯,至少布洛妮娅就会在没有核心的状况被初见杀了。
佐藤由乃是第一次和对方初次见面,也并未在此前遭遇对方的庇护,可她依旧颔首表示并无问题。
故此,意见达成一致。
女孩得到应允后,沉默的任由赤红的幻相展开在这座曾经任由天地朝拜的殿堂内,她垂下了眼眸,绮丽的霞光涌入了几人灵魂之间的漫漫海洋,分别触及到了正在沉睡的三道羽毛。
最终引起了一阵宛若回响般的共鸣之音,自内朝外的涤荡开更为清晰的波澜。
于此,莫名的信息传递自在场所有人的意识当中,揭开了当今冕下的部分真相。
……
……
那就是确凿无疑的赤鸢仙人,可也……不再是完整的那个她了。
15.她是睥睨天地的冕下、沦为空壳的苏青安。
朝仙城。
这座三十六主城之外的唯一仙城,自九百年前便历经了王朝更迭,在这个时代依旧繁荣昌盛的同时,还具备着极为特殊的地位。
无论是那位冕下位于朝仙城的身侧之地的寝宫——太虚山。
还是自此处研发并制造完毕的山海序列最初原型——【龙庭】,都证明着这里的独一无二。
而当名为【龙庭】的方舟战舰游荡在太空之外,恍若一枚人造的星辰,在几百年来都不朽不灭,成为了整个世界的天网枢纽后,便肩负起了检测着世间绝大部分的数据,以及作为羽渡尘和【同道人】载体的任务。
可即便运算量很是繁重,太虚洲也依旧是它所监察最为苛刻的区域,【同道人】在检测这片区域时,增幅会被提升至原初圣痕能力者的程度,继而轻而易举的逾越权能想方设法的遮蔽,忽略律者自身控制崩坏能微粒远离的习惯,检索出任何律者的存在。
所以,即便是拥有掌控时轴与电磁力权能的佐藤由乃在口胡的时候也从未有过主动投身于这片区域的念想。
可以直白的说,太虚洲是几位自【异闻带】现象回溯而出的律者们都不愿接近的禁忌区域。
哪怕这里也存在着为苏暮汐塑造的一尊奇观,能直接链接至【拜月宫】,但谁都清楚,这些所谓的传送点本质上都并非这位殿下彻底把握的权柄。
只要那位冕下愿意,几人随时有可能被封锁在【拜月宫】之间,再也无法用原来的手段轻而易举的在世界各地到处逃窜,原地沦为囚徒。
现在她们都处于一种心照不宣的微妙状态,就算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可能是被人看在眼里的大声密谋,但依旧不得不去赌一赌当今冕下的傲慢程度,毕竟敌我双方的实力差距过大,若不选择这样行事,甚至不存在立足之地,只能算是没办法的办法。
可直接去太虚洲,甚至是朝仙城,便无异于直接跳脸,告知对方自己的存在,逼迫着那位冕下认真起来,在毫无胜算的前提下,拉开大战的序幕。
所以对于布洛妮娅等人,来到这处地界自然是禁忌当中的禁忌。
而此刻,朝仙城之外的太虚山依旧处于一片死寂,这座九百年前山脚还堆积着诸多集市与村落的地域,自当今殿下被禁足不久后,便再也不复曾经热闹非凡的画卷。
在那个时期之后,【朝仙】辛辛苦苦塑造维系了两百年之久的诸多规矩与熏陶出的文化精神也在朝夕间崩塌破碎。
对于自然死亡的那位仙人首徒,以及她的伴侣李师师,这两位【朝仙】的创始人而言,无缘窥见这样的未来或许算得上是一件幸事。
岁月悠悠,云海漫漫。
云崖海的潺潺之音在近千年来,依旧与彼时别无不同。
可自极高的山峰之间细细望去,便能窥见那片涌出天河般的根源早便干涸,只是一枚满载着汪/洋的世界泡代替了原本的主脉,继续维系着与九百年前一致的环境。
除此之外也能明显看出,无论是这里原来的建筑物,还是放眼太虚山的整体,都处于忽略了外界科技高速发展,岁月变迁的状态。
拂云观。
一位雪发黑瞳的少年坐在长廊边缘,他面对着历经了草木枯荣的庭院,那张于时光中不朽的容颜上,是一如既往沉静的神情,红润的唇边似还留着一缕笑意,可一双宛若黑水银的眼眸则透着虚无的味道,只能空落落的倒映出前方的景色。
这是一尊精致的人像,又像是活着的尸骸,是那样神圣而空寂,仿佛存在于此的海市蜃楼。
那位本该坐于宫殿,落于王座之上的冕下,则与之一同落座在旁,就这样互相陷入沉默的无言。
女人的眼眸玫红,雪发如瀑,她的神情往往是漫不经心的漠然,垂眸抬眼间都留存着睥睨的孤绝与冷寂,约莫二十左右的姿容出落的风华绝代,可那熔炼着岁月沉重和唯我独尊的气场,叫人为之战栗,与惑人的外貌形成强烈的反差。
她的身体年龄经历了复数的基因融合改造后有所变化,彻底褪尽了曾经需要用气质来中和的青涩与稚然,蛊惑诱人的身段在以鎏金为丝线编织出龙纹的漆黑华衣间起伏有致,兴许是度过了浅尝辄止的发育期,丰盈部分与纤细腰肢的反衬愈发鲜明。
这位冕下的目光从未望向庭院,她仅是沉默而温柔的注视着旁人,耐心得不像是那个改造全人类基因,心灵殖民整个文明的疯子,好似一位心意永恒不变的爱人,虔诚又纯然。
符华伸出手掌,抚平了少年被风吹乱的额发,他的神情不变,唯有身体本能的呼吸,才能证明着这具躯壳还留存着生命。
自一年半之前【异闻带】开始交叠于世后,曾与之一同拔除过一次类似现象的她便知晓一切的根源来自何方。
除却作为升维生命的苏青安之外,能让世界陷入这般光怪陆离的人并不存在。
但女人并不在乎这个世界会沦为何等模样,更不在乎其余的人类是否会因此受到伤害,她只在乎这件事情背后的潜在理由正威胁着自己唯一所在乎所爱之人的性命。
【异闻带】现象出现的本质意味着个人记录的逸散。
而个人记录之所以会逸散至此,甚至化为了一种常态的现象,只能说明本该随着时间流逝不断修复的末那识反而陷入了比原先更为虚弱的状态。
所以才会让被【圣痕】容纳的所有记录都开始了陷入了无序的溃散,变相导致了【异闻带】现象的不断累加。
可苏青安之所以能以人类之身,保留着自我,存活于世,本质上都是由于两种升维道路的互相纠缠与平衡。
按照两人最初的考量,时间若过得太久,可能会发生随着岁月恢复大半的末那识将行星级本质彻底压倒,破坏平衡的危险状态。
所以判断中间会将之唤醒,提前吞吃一定量的妖魔尸骸,继续维系住原本的平衡。
但现在的情形却出于未知的缘由得以逆转,末那识的趋于残破,迟早会使得内核里的另一种升维道路进行反噬。
可偏偏这与能喂食妖魔尸骸就能解决的问题不同,在对方意识昏迷的前提下,她对末那识的不断虚弱很难想到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
哪怕为此进入了一次末那识,也只是窥见了对方进入了恍若空壳的奇妙状态,除却知晓了对方灵魂的根源像是被抽空了大半一般,依旧找不到任何得出解法的契机。
符华拥有着对方的所有记忆,所以她大约能猜到很多常人无法设想的多种可能,但可能终究只是可能,完全无法让之安心。
而按照着如今的逸散速率,哪怕行星级本质会忽略逻辑的强制处于安分的状态,末那识的溃散也等于死亡的到来。
十年。
这是科研部采集数据得出的判断。
而苏青安的这具躯壳保留下来的寿命却比这更多,故而这位冕下并未让之继续沉睡在休眠仓当中,只是无视了世间的纷扰,就这样陪伴着这具空壳,看着岁月缓缓轮转。
她注视着那人的眼眸,口吻淡淡的轻声说道:
“没有你的世界很无聊。”
“如果别无转机,我会让你吃完那些积累的妖魔尸骸,以那种方式继续活下去,到时候我会施行那个计划,一起陪着你在树与海之间流浪。”
如果不能以拥有知性的人类之姿活下去,那就一起成为无序而混沌的怪物即可。
只要能在一起,落得什么样的姿态都没有关系。
至于本征世界是否会由此崩碎,附近的叶子世界会不会被波及,从来便不在她的考量范围之内。
符华可以去爱着自己所爱之人所爱之物。
为此,去将世界变成什么和平美满的模样都无所谓。
可在让对方能完好无损的醒来,去获得真正的幸福与长生的路途上,任何阻碍通往这个结果效率的理念和事物都是需要清除的障碍。
对于现在的赤鸢仙人而言,世间的万事万物除了他之外,都并不重要。
——哪怕是苏暮汐也一样。
女人自七百多年前变得不再完整,她舍弃了所有的软弱、怜悯、道德观、同理心、大义,乃至过去的符华,紧攥着以爱为名的漆黑大火烧却熔炼着自己与世界,最终自漫漫岁月里铸就了这份无俦的意志和力量。
她是只在乎苏青安的符华。
她是曾经守护了神州数千年的赤鸢仙人。
她是毁灭了人类文明与种族前进资格,犯下涛涛罪行,却依旧唯我独尊,睥睨天地的冕下。
符华沉默的注视着少年,她自意识海里取出一道纯白的虚幻荼蘼,任由之落在掌心,一字一句的轻声道:
“这是崭新的意识之键,荼蘼。”
她勾起唇瓣,笑着喃喃道:
“你说过,荼蘼的花语是最后的爱人。”
“所以,就……再多陪陪我吧,青安。”
女人望着手中的纯白荼蘼如泡影般融入了少年的躯壳,深入至对之全无防备的末那识,至此借助着从羽渡尘当中复制的记录,和残存末那识的碎片,让混沌不堪的意识搭建出了足够驱动着身躯的破碎人格。
最终,纯粹且残缺的苏青安至此塑成。
少年瞳内的虚无和空洞褪去大半,脱落出几分淡漠的情感色彩,隐约间能窥见瞳仁深处的纯白荼蘼正缓缓绽放,他的神情有了变化,唇瓣边的笑意逝去,分明依旧望向着前方,却吐出了轻不可闻的低语:
“华……”
符华望着多出了几分鲜活的对方,神情流露出几分餍足。
虽然为了保留对方的纯度,并未采取模拟人格的技术,导致了只会顺着记忆的框架和意识的本能作出反应和回话,但这也足够让现在的她为之贪恋与欣然。
仙人将显得有些钝拙而笨蛋的少年拥入怀抱,她敛目垂眸,感受着怀中的温度,流露出怀念的笑意,轻声喃喃:
“嗯,我在。”
苏青安一直并未回话,他只是放空般望着修剪整洁的庭院,宛若多了几分生气的人偶。
整体来看,荼蘼的作用只是让身躯多出了几分的细腻反应、改变了眼眸眨动的次数、偶尔使得对方主动道出意义不明的几句话……
但这是源自冕下的偏执与洁癖,她不愿意哪怕是模拟人格这样虚幻的产物玷污对方的身躯,故而如今眼下的状况是早有预料的结果。
女人让之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她动作轻柔的拨动着他柔软的发丝,素白的指尖偶尔轻触着瓷白的肌肤,却是倏地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道:
“你以前认识的朋友都来了。”
“要看看吗?青安。”
少年不为所动的眨了眨眼,望着前方颠倒了一半的世界,柔软的雪发遮住睫绒,瞳内的情绪不明。
符华取出了以这个纪元的空之律者核心所制作而出,有别于上个纪元【千界一乘】的另一道神之键。
——【昊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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